《竹马人前冷冰冰,人后跪着求亲亲》 第一章 再遇时,他让她“滚” 颜逾绯这次能回国,是因为答应爷爷与宋家联姻。 回国第二周,她赴约到天辰会所吃饭,意外撞见谢烬在这里庆生。 她本该直接离开的,腿却像生了根定在原地。 包厢门虚掩着,里面的聊天清晰可闻。 “烬哥,你和雪儿姐在一起三年了,什么时候娶人家给个准信啊!” “不急。” 谢烬姿态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上,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勾勒出如刀刻般凌厉的轮廓。 他周身萦绕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明明身处人群中央,却像独自处在另一个空间。许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你是不急,可女孩子的青春可耽误不起啊!” 谢烬依旧无动于衷。 有人忍不住问:“烬哥,之前外面都在传你喜欢逾绯妹妹,这件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颜逾绯是谢家在海城山区捡回来的孤儿,被收养留在谢家给谢烬作伴。 一个乡野孤儿竟能成为燕京最顶级豪门世家的千金,这般际遇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不知为何,四年前颜逾绯突然一声不吭出国。以为她遇害,谢烬翻遍了整个燕京,更是花重金发寻人启事,只为得到她的半点消息。 自此,谢少痴恋养妹的事成了豪门圈津津乐道的谈资。 “养条狗丢了也会找,何况是谢家养了这么多年的人。”谢烬言语淡淡,听不出一点情绪 坐在一旁的白芊雪也道:“如果阿烬真喜欢颜逾绯,又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这些年谢烬身边只有白芊雪一个异性,不少人都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白芊雪希望得到谢烬的回应,却见他目光直直落在门外。 她顺着望去,发现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那里,神色一顿,“逾绯……妹妹?”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颜逾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硬着头皮进屋打招呼。 “天!还真是逾绯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听烬哥提起你。” “四年不见,逾绯妹妹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呢!” “嘘!小点声!调侃妹妹,也不怕烬哥割你舌头啊!” 以前颜逾绯在圈子里就有“人间仙女”的称号。如今过了四年,少女褪去青涩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巴掌大的鹅蛋脸,杏眼清亮,鼻梁秀挺,一袭水蓝色波西米亚风的吊带连衣裙衬得皮肤白丨皙,海藻般的卷发慵懒垂落腰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气质。 可豪门从不缺美女。 颜逾绯一直都清楚,自己能在这阶级分明的圈子里被这群天之骄子接纳,靠的从来不是这张脸,而是谢烬的偏爱。 只是这个曾将她视若珍宝,疼进骨子的人,现在看向她的眼神只剩疏离的冷意。 谢烬薄唇掀起,“滚,谁准你进来的。”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包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惊觉这些年大家谈及颜逾绯时谢烬的刻薄言辞,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真厌弃了她。 颜逾绯胸闷的难受,酸胀感层层裹上来,“对不起,打扰了。” 她强撑着笑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开。 屋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白芊雪连忙起身上前拉住她,“逾绯妹妹,阿烬就这脾气,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颜逾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谢烬是什么性格,人人都说谢家少爷性子冷,喜怒难辨,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温柔的一面。 现在他身边有了别人,她终于也体会到那些人的感受了。 她轻推开白芊雪的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然而,没走几步又被拉住。 “逾绯妹妹,今天是阿烬生日。就算不留下来庆祝,作为妹妹也该送个礼物再走吧?” 堂堂谢家少爷要什么没有,还能缺她一份礼物? 颜逾绯一时分不清白芊雪的口吻是在刻意刁难,还是真的注重这些礼数规矩。 众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妹妹,什么事这么着急,连给烬哥送礼的时间都没有?” 谢烬摇晃着香槟,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也在期待她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自己。 颜逾绯哪有准备礼物,但为了趁早离开这里,还是伸手在包里佯装翻找。 待会儿就说礼物忘带了,回头再补送给他。 正这么想着,指尖意外摸到了一个物件。她怔了怔,竟真从包里掏出东西来。 是一个有些陈旧的木盒。盒面上的漆纹已经斑驳,若仔细看,还能辨认出是四年前最时兴的缠枝纹。 颜逾绯不由失笑。时间太久,她竟忘了包的夹层里还放着这份礼物。 木盒里面装着她为谢烬准备的18岁礼物,她还答应在他生日当天公开两人的关系。可在他生日前夕,她被流放出国了。 如今再送,也算是了却了当年的遗憾。 颜逾绯握紧了盒子,走到谢烬面前将其递出。 “哥哥……” 这一声唤得艰涩。从前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此刻却像生了倒刺,每吐一个字都扯得喉间生疼。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可真正面对谢烬决心斩断这段感情时,才发现内心有多舍不得。 不行!喜欢谢烬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颜逾绯极力稳住声线,“哥哥,生日快乐。” 谢烬像没听见,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那些看戏的,轻蔑的视线通通落在了她的身上,如同针扎一般。 颜逾绯脸上血色褪尽。 记得初到谢家时,那些少爷小姐们总嘲笑她是土包子,谢烬会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下所有恶意。 而现在,他成了最不给她留情面的那个人。 周围响起细微的嗤笑声。 没了谢烬的颜逾绯,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谁都可以看不起她。 这时,白芊雪走过来柔声安慰:“阿烬可能是礼物收太多累着了,你别介意,礼物我替他收下了。” 她伸手接过礼物,一个没拿稳,木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檀木佛珠摔了出来。 “啊!抱歉,我手太滑了。” “没事。”颜逾绯懒得计较,弯腰去捡手串。 旁边一个男人比她先拿起。他嫌弃地“啧”了声后,举起来对着众人大喊:“大家快看啊!这就是颜逾绯送给烬哥的礼物!” 哄笑声顿时炸开。 “看她那么宝贝,我还当什么稀世珍宝呢!原来就这么个地摊货!” “亏谢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还一股穷酸臭味呢?” “送不起就别送,拿几块破木头糊弄谁呢?” 刺耳的嘲讽声,将颜逾绯用来维持表面的尊严都碾得粉碎。 她耳尖烧的通红,脖颈却惨白得能看到淡青血管。目光下意识看向谢烬,却见他若无其事喝着酒,眼皮都没抬一下。 眼底最后一点光,彻底灭了。 第二章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佛珠手串被众人传递着,不知到谁手里时,串绳突然发出“蹦”的一声。 瞬间,线断珠散。 暗红色的檀木佛珠在空中划出数十道弧线。 最大那颗刻着经文的母珠滚到谢烬脚边。 颜逾绯连忙弯腰去捡,就看他的皮鞋已经碾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 她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 这串檀木佛珠,是当年颜逾绯趁谢烬参加高考,去空明寺一步一叩求来的。 那天太阳异常毒辣,青石板烫得膝盖发颤。爬到最后一阶时,她几乎虚脱晕厥。 庙里的僧人不解她为何这么拼命。 可她觉得值得。 11岁那年,谢烬给了无家可归的她一个家,那是她新生的开始。 所以她也想为谢烬的18岁,求一个平安顺遂的开始。 愿这串开光佛珠能稍稍安抚他夜不能寐时的痛苦,让他从往昔的梦魇中解脱。 可现在她拼命求来的佛珠,被谢烬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碎得四分五裂,宛如他们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颜逾绯一秒也不想再多待,转身快步离开。 …… 陆昭白到场的时候,包厢里的气氛异常沉闷。他挑眉问:“怎么,你们这是不欢迎我?” “哪能啊!”大家这才放松笑出声,“白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陆昭白打完招呼后走到谢烬旁边坐下,捡起地上一颗散落的佛珠,问:“这是哪里来的?” 谢烬喝着酒没说话,脸沉沉的,一看就心情极差。 两人是发小,这时候也就陆昭白敢和他搭话。 “是逾绯妹妹的。”看他不说,白芊雪替着回道,“刚刚大家正传递看着,不知道谁把它扯断了。” “妹妹回国了啊!”陆昭白似有若无地看了眼谢烬,“看来宋家老爷子没和我开玩笑。” 白芊雪听着话里有话,“逾绯妹妹回国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陆昭白:“妹妹这次回国,是为了和宋家的小儿子宋凛之订婚。” 谢烬终于有了反应,“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个月吧。今天宋老爷子术后醒来还说到时候要给我发请帖。听他的口吻,似乎很满意妹妹这个孙媳妇。”突然想起什么,陆昭白又问,“阿烬,我记得宋凛之和妹妹是高中同学吧,那会儿是不是还追过妹妹?” 谢烬放下酒杯,“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大步流星离开了包厢。 - 颜逾绯离开会所后才想起自己忘了正事。 想回去,又怕撞到熟人。正纠结着,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是宋凛之打来的。 “逾绯,我已经在天辰会所了,你什么时候到?”宋凛之温润的嗓音响起。 “那个……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颜逾绯不擅长撒谎,说得支支吾吾的。因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缓过来,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涩意。 宋凛之体贴没多问:“没关系,身体要紧。等你好了再约也是一样的。” 颜逾绯长舒一口气。 不同于谢烬的不近人情,宋凛之永远这般温和有礼,绅士。 高中那会儿他就很受女生欢迎,两人还做过一学期同桌,相处也很融洽。 她很庆幸联姻对象是宋凛之这样的谦谦君子,而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歪瓜裂枣。 两人重新约了见面时间后,颜逾绯挂掉电话,打车去国贸街。 为避免与谢烬见面,回国后她在外面租了间公寓。 六月的燕京夜晚闷热依旧。 颜逾绯站在路边等车,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略显疲惫的脸。 约莫一分钟,网约车缓缓驶来 她冲司机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突然,一辆银色路虎如猛兽、般咆哮着冲来。 “嘭!” 只听一声巨响,网约车的车头被撞得稀巴烂。 反观那辆路虎和铁头娃一样,完好无损。 司机惊吓过后大怒,下车摔门,撸起袖子一副开干的架势,“妈的!会不会开车啊!” 车上下来的是谢烬的助理,周恪。 从谢烬16岁开始学习管理谢家公司就跟在他身边了,那会儿颜逾绯还没被流放出国。 他递给司机一张支票:“抱歉,这是赔偿。“ “别以为开张支票就能打发我!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人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老子平生最……”司机骂到一半突然卡壳,盯着支票数了数后面的零,下一秒笑成了朵花,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美女,麻烦你取消下订单。我要先去买……不,修车了。” 颜逾绯:“……好。” 周恪朝她走过来,“小姐,请上车。” 颜逾绯知道谢烬就坐在后座。 她不想上车。 但不上车,这条路的交通很有可能会遭殃。 谢烬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想到这,颜逾绯只得认命打开了车门。 周恪启动车子,同时车内的隔板也升了起来。 后座空间幽闭,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颜逾绯身体紧靠车门,在两人之间划出分明界限。 谢烬眸光一沉,指节在真皮座椅上轻叩两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坐过来。” 她低着头,手指抠着门把装聋作哑。 谢烬冷笑,“我看你在国外不是玩的挺花,现在装什么矜持?” 颜逾绯脸白了一瞬,张了张嘴,最终又无力地闭上。 车内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谢烬突然开口:“回国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颜逾绯抿唇不语。 她突然羡慕起闺蜜林御那信手拈来的撒谎天赋。若是能有林御的三分功力,自己此刻也不至于语塞。 “是因为要和宋凛之订婚,所以想和我划清界限?” 颜逾绯平静地点头,“嗯。” 肯定又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谢烬面色更加阴沉,却是讥笑:“你以为你是谁,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嗯。”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过去的事,我会全部忘记。” 下个月她就要和宋凛之订婚了,他也有了喜欢的人。从此她嫁她的夫,他娶他的妻,双方各自安好,再也不会传出惹人不快的言论。 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下一秒,谢烬突然倾身逼近,冷冽的气息将她笼罩。 颜逾绯身体猛地僵直。 第三章 她学乖了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碎片扎进脑海。晦暗的房间,凌乱的床单,浓烈的血腥味…… 她死死咬住下唇,垂落的发丝掩住苍白的脸色,唯有攥得发白的指节泄露着濒临崩溃的情绪。 隔了四年,这些画面仍如附骨之疽。 感受到男人的气息,都会浑身发抖。 “谁准你忘记的!”谢烬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这段关系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随着他目光下移,颜逾绯心中警铃大作,“不……” 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谢烬扣住后脖颈,狠狠堵住了唇。他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这四年的愤怒和思念都发泄出来,辗转厮磨间尽是霸道的气息。 颜逾绯挣扎躲,可后背是冰凉的车门,身前是谢烬炽丨热的身躯,她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连呼吸都被他掌控。 从前谈恋爱,他们最亲昵也不过是上下学路上牵个小手,偶尔的亲吻也都青涩克制。哪像现在这般,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颜逾绯害怕的浑身发抖。就在崩溃之际,她发狠咬破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谢烬终于停了下来。 颜逾绯用全力推开他,脸色惨白的蜷缩在车角落,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 谢烬顿时黑了脸,别过脸看向窗外,下颌线条紧绷。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和宋凛之解除婚约。” 颜逾绯睫毛轻颤,耳边突然响起那句警告:再靠近谢烬,那些女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记忆中的惨叫声刺痛耳膜,刺目的鲜血在眼前蔓延,她刚缓和的脸色刹那间又白了。 颜逾绯努力保持镇静,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没有宋凛之,我也会嫁给别人。” 话落,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能感觉到谢烬的目光正幽幽盯着自己的后背,仿佛是要把她给看穿,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怎样的铁石心肠。 背如芒刺的感觉,让颜逾绯有种跳车的冲动。 好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 周恪:“谢总,小姐,到了。” 谢烬率先下车,颜逾绯跟在他身后,慢吞吞下了车。 两人走进大宅。 张妈正在收拾厨房,看到颜逾绯回来,手里的抹布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小姐!” 她喜出望外地跑过来,拉着颜逾绯的手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通红的眼眶噙着泪,声音哽咽:“太好了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谢家其他佣人也闻声而来,围着她一声声“小姐”“小姐”的关切喊着。 七嘴八舌的问候让颜逾绯鼻尖发酸,这一刻她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行了,先去见爷爷。” 谢烬冷冰冰的声音介入,打破了温情。 颜逾绯笑容凝固。 “现在知道怕了?”见她面色难看,谢烬嗤笑一声,“四年前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颜逾绯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荒凉。 偌大的谢家,处处都是欢迎她归来的人。除了那个四年前亲手将她放逐的老人。 纵使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不愿,颜逾绯也只能跟着谢烬前往大宅的书房。 谢烬敲了敲门。 “进来。”屋内响起不近人情的声音。 谢烬推开门,颜逾绯跟在他身后。 抬头瞬间,谢振山鹰隼般的目光直刺而来。 轮椅上的老人虽已暮年,依然威严十足。 “爷爷。”谢烬恭敬道。 颜逾绯也跟着喊了声,语调如常,却透着几分害怕。 谢振山略一点头,看向她明知故问:“颜颜今天刚回来?” “已经回来一周了,爷爷。”颜逾绯低头应答,姿态乖巧。 谢振山皱眉,“回来这么久,怎么也不回家?” 颜逾绯垂眸不语。 从前她天真地以为,谢振山是真心把她当亲孙女疼。直到老爷子发现她和谢烬在一起的事,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 一无所有的孤儿配不上矜贵的谢家少爷。 谢烬适时递上茶盏,“估计在国外待久了,习惯独居。” “哼!”谢振山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地,“外面哪有家里住的舒服!颜颜,你这是嫌谢家待你不好?” “没有。”颜逾绯双手垂在两边,裙摆被抓出好几层衣褶,“我……很喜欢谢家。” “那为什么四年前要离家出走!”谢振山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传成什么样了?说我们谢家虐待你,所以逼得你连夜出逃!” 面对谢振山的质问,颜逾绯依然保持沉默。 她心知肚明,燕京根本没有谢家虐待她的传闻,全是谢烬爱她到发疯的言论。 但这个世界的对错,永远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说了算。 她试图反抗过,结果换来满身的伤。 现在她学乖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安安稳稳把日子过好。 所以谢振山亲手递来的罪名,她跪着也要认。 “对不起,爷爷。”颜逾绯双膝下跪,低眉顺眼地道歉。 “知不知道你哥有多担心你!” 颜逾绯顺着他的意思,转跪向谢烬:“对不起哥哥。” 谢烬别过脸不看她,声音冷硬,“不必。” 注意到他嘴角的伤,谢振山问:“阿烬,你嘴巴怎么了?” 颜逾绯突然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微发颤。 “哦,”谢烬摸了摸结痂的伤口漫不经心道,“蚊子咬的。” 谢振山似乎是信了,点点头,“最近的蚊子越来越毒了,记得待会儿抹点药,别烂了嘴。” 说完,又重新看向颜逾绯,目光锐利,“颜颜,谢家家规可还记得?” “记得。”颜逾绯将其一字不差地背出。 “嗯。”谢振山满意地点了点头,“依家规,你离家出走这事该怎么罚?” 颜逾绯:“应在祠堂罚跪三天三夜。” “那你可认罚?” 颜逾绯暗暗苦笑。 她还有“拒绝”这个选项吗? 显然是没有的。 她垂着眸,乖顺道:“颜颜认罚。” “既然如此,现在就去庄园门口跪着吧。”谢振山抿了口茶,又施恩般补充了一句,“念在你是初犯,跪完今晚就算一天了。” 还真是仁慈呢! “谢爷爷。” 颜逾绯起身退出书房,离开前听见谢烬问:“爷爷,她不是应该跪祠堂吗?” 谢振山正色道:“颜颜不姓谢,跪不了祠堂。” 颜逾绯脚步未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跪完三天就能顺利离开谢家。 第四章 别打扰我罚跪 谢家庄园大门进来正中央是条车道,两边是鹅卵石路。颜逾绯选择右侧的鹅卵石路跪下。 这一跪,便从深夜持续到正午。 起初,只有膝盖被石头硌到的疼。 到了后半夜,寒露渐重,湿冷的空气渗入衣裙与膝盖上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开始分不清是冷还是痛。 翌日正午。 烈日将那些浑、圆的石子烤得发烫。表面的热气像无数细小的毒虫,贪婪啃噬着皮肉,又顺着骨缝往里钻。 一晚没睡,再加上现在被太阳暴晒,颜逾绯脑袋晕晕沉沉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小姐快起来,你这样会中暑的!”张妈打理完花园看到她还在罚跪,急匆匆跑上前就要拉她起来。 但颜逾绯的腿像是生了根,无论张妈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让她跪着。”谢烬坐在另一边鹅卵石路的树荫下,语气和刚从小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一样冷硬。 “可是……” “张妈,我没事的。”颜逾绯冲张妈挤出一个笑容。 这病态失色的脸,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张妈心疼极了,可她是谢家的佣人,哪敢不听雇主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炖一盅绿豆汤,待会儿给她解暑降温。 可燕京的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秒还烈日炎炎,转眼间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张妈泡好绿豆出来看到颜逾绯还在外面跪着,连忙拿起雨伞就要出门。 “去哪里?”谢振山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不怒自威。 张妈毕恭毕敬回道:“老爷,外面雨下太大了,小姐淋久了会生病,我去接她回来。” 谢振山目光平静的扫过来,“张妈,做好你份内的事。” “是,老爷。”张妈攥紧了围裙,默默将雨伞放回到原位,回到厨房干活。 不一会儿,周恪一手抱着小电冰箱,一手拿着雨伞进屋。看到谢振山在客厅,停下来对着他恭敬鞠了一躬,“老爷。” 谢振山点点头,然后问:“阿烬人呢?” “谢总在外面赏雨。” 谢振山不悦地皱起眉头,“昨晚不睡说赏月,今天又待在外面赏雨,他到底哪来这么多奇怪的癖好?” “谢总的兴趣爱好一向广泛。” 沉默了半晌,谢振山才缓缓道:“罢了,你去厨房让张妈准备点姜汤。” “好的,老爷。” 周恪正要走,又被叫住。 “对了,待会儿告诉阿烬,赏雨可以但别误了正事。晚上小雪要来家里吃饭,记得去接一下。” 谢烬的行程都是提前半个月安排好的,周恪不记得今天行程里有这一项,但还是点头应下。 “老爷,请喝茶。”王管家泡好茶端过来。 谢振山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热气氤氲中,他的面容更显肃穆。 窗外,雨幕如织。 谢烬撑着黑色大伞站在颜逾绯身侧,位置像是特意测量过,只要再走近半步,就能替她遮住大雨。 可偏偏就是这半步之遥,让颜逾绯不仅要承受暴雨,还要忍受伞沿不断滴落下来的水珠。 那些水珠顺着伞骨汇聚,而后重重砸在她的脑袋上,像是在故意惩罚她。 颜逾绯仰起湿透的脸,颇有怨气地瞪了眼谢烬,而后微微侧头避开那些水珠。 见状,谢烬冷不丁开口,“你就这么喜欢淋雨?” “有区别吗?” 反正怎样都要跪满三天三夜,淋雨和暴晒又有什么区别。 颜逾绯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什么?”谢烬边问,边朝她身边靠近了几分。伞面一斜,终于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了伞下。 暴雨被隔绝在外,颜逾绯终于舒服了许多。狭小的空间里,她能闻到谢烬身上淡淡的沉木香。 这是独属于谢烬的气味。以前她总像猫吸猫薄荷般,将头埋进他怀里嗅个不停。 可此刻,这往日令人心安的气息,只让她心里直发慌。 颜逾绯偷偷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宅,正好撞上谢振山鹰隼般锐利的视线。那双鹰目死死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每每这个时候,就意味着她要经历新一轮生不如死的折磨。 呼吸顿时乱了,身上的骨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颜逾绯的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薄如纸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肌肉记忆带来的疼痛和恐惧同时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弓起身子,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 “你怎么了?” 谢烬边问,边蹲下身伸手去扶他。 颜逾绯却惊慌地像在躲山洪野兽,但她忘记自己的腿因久跪早就失去了知觉,只是动一下,整个人就险些栽倒。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惧。 “能不能别打扰我罚跪?” 如果仔细听,能明显听出颜逾绯是在乞求。 可谢烬只当她是厌恶与自己相处。 先是昨天车上的疏离,今天连和他共撑一把伞都难以忍受。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捏着伞柄,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雨下得更急了,四周腾起一片朦胧的水雾,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恪撑着伞走了过来。 “谢总,老爷让你去接白小姐来用晚餐。” “嗯。”谢烬冷冷应了声,毫不留情地将雨伞从颜逾绯头顶拿开。 倾盆大雨再次将她浇透。湿漉漉的卷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单薄的长裙紧贴着瘦削的身体,她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周恪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颜逾绯,不由想到自家的女儿,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的伞递过去。 走在前面的谢烬突然回头,冷声道:“磨蹭什么,她又淋不死。” 周恪只得收回伞,快步跟上谢烬。 路虎车从颜逾绯身旁呼啸而过,泥水飞溅,打在她早已湿透的身上,她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车灯刺破雨幕。 白芊雪亲昵地挽着谢烬的手臂走下车,细高跟在积水中踏出清脆的声响。 看到颜逾绯跪在暴雨里,惊讶地掩住红唇,“阿烬,逾绯妹妹怎么跪在这里?” “别管她。”谢烬看也不看颜逾绯一眼,带着白芊雪往大宅方向走。后者则借着擦肩而过的瞬间,朝她投去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没过一会儿,大宅里传来谢振山开怀的笑声,显然被白芊雪哄得十分高兴。 而庭外,颜逾绯依旧在暴雨里跪着,目光空洞,仿佛只剩一具空壳在机械地维持跪姿。 明天再跪一天就解脱了。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张妈趁着几人用餐的间隙,撑着伞来到她面前。 “小姐,天色已经晚了,我扶你进屋吧。” 颜逾绯想开口拒绝,却发现嗓子已经哑的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摇头拒绝。 张妈红了眼,“小姐,这时候你就别硬撑了!老爷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颜逾绯依然摇头。 谢振山的讲理可以对任何人,但绝不会是她。 不跪完三天,她连离开谢家的可能都没有。 见劝不动,张妈只能上手去拉。 刚伸出手,就见颜逾绯整个人向前栽去。 第五章 她早已失去“喜欢”的勇气 颜逾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意识回笼时,最先感受到手背上温热的触感。 掀开沉重的眼皮,她便看到谢烬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自己。 身上的凉意褪去了大半。 “谢……哥……”颜逾绯张了张嘴,几次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他合适,又都咽了回去。 趴在床边休息的谢烬感觉到动静,肩膀微微一颤,立刻抬起了头。 看到她醒了,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却仍端着架子,语气生硬,“人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逾绯摇了摇头,撑着胳膊想坐起来。 谢烬顺势扶住她的肩膀,等人坐好后,又看似不经意地替她掖了掖被子。 “谢谢。” 客套的话让谢烬不由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让张妈给你做点吃的。” 起身离开时,手掌习惯性放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久违的温柔让颜逾绯一阵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生病时她不肯喝苦药耍性子,谢烬总会像这样安抚自己的情绪。 “放任了你三年,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谢振山冷厉的声音比人先传入卧室。紧接着,王管家推着他的轮椅缓缓停在床边。 “没有,爷爷。”颜逾绯立马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低垂着眼,双手抓紧被单。 “认清自己的身份!”谢振山目光如刀,“否则你知道后果!” 分明是透满阳光的卧室,颜逾绯却感觉又被推回到了那个黑暗的牢笼里。 身体不受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才恢复点血色的脸又变得煞白。 谢烬回来时,敏锐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劲。他看了眼颜逾绯苍白的脸,眉头微蹙,转向谢振山问:“爷爷,你们在聊什么?” “怎么,怕我让颜颜回去继续罚跪吗?”谢振山摸着胡子笑问,笑声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规矩教了就行,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孙女。” 说着,轻描淡写看了眼颜逾绯,“最后一天的罚跪就免了吧,下不为例。” “谢谢爷爷。” 颜逾绯的下唇咬得发白。 在谢家没有白给的恩惠,所有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这下,她想离开谢家更难了。 看气氛缓和,端着餐盘的张妈这才开口,“小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谢谢张妈。” 颜逾绯伸手要去接,谢烬先一步拿走了碗。然后自然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她唇边。 张妈忍不住感叹,“少爷和小姐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话落的同时,谢振山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 颜逾绯头皮一麻,仓皇地偏过头,对张妈道:“张妈,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手机。” 谢烬眉头蹙起,“先吃饭。” “我……还不饿。”颜逾绯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大脑极速飞转终于想到个合适的理由,“我和宋凛之约了饭局,得看下时间。如果错过了,要和他道个歉。” 谢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端着碗冷冷看着她。 谢振山则缓缓颔首,“嗯,谢家的孩子要懂礼数。” 张妈将手机递给颜逾绯。 她道谢接过,然后打开手机。 一看日期,发现自己竟昏迷了整整三天! 而和宋凛之再次约饭的时间是昨天。 她又一次放了他的鸽子。 连续两次放人鸽子,颜逾绯很不好意思,连忙发消息给宋凛之道歉。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没关系。都怪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到你身体恢复情况。】 这过分的体贴让颜逾绯更加内疚了。 她斟酌着该如何回复。 刚要打字,手机就被谢烬抽走,冷着脸丢到了一旁,“回完了就吃饭。” “我自己吃。” 颜逾绯快速夺过他手里的碗,却忘了粥是刚煮的。 滚烫的温度直接把手给烫红了,她疼得指尖一颤,碗里的粥险些泼洒出来。 “小姐小心!” “没事,不是很烫。”颜逾绯边说,边偷偷缩回一只手放进被窝里搓了搓。 谢烬的喉间挤出一声极冷的嗤笑,随后起身离去,门被带出一声闷响。 谢振山也不再多待,嘱咐了句“记得再约宋凛之吃饭”后,便让王管家推他离开。 拥挤的卧室终于变得宽敞,凝滞的空气也开始流动。 张妈从颜逾绯手里拿过粥,坐到谢烬刚刚的位置,细心地将粥吹凉一勺勺喂给她。 颜逾绯顺从地接受着投喂。 吃到一半,张妈突然问:“小姐,你和少爷是不是吵架了?” 颜逾绯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有些发干,“张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少爷以前从没有对你发过脾气。” 谢烬和颜逾绯都是张妈看着长大的,两人之间有点什么问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颜逾绯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的确,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张妈接着开导她,“小姐,有什么矛盾说出来就好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就说当年少爷成、人礼,你突然离家出走这件事。少爷当时哪顾得上生气,满世界找你,急得魂都丢了。 这次你晕倒,他连伞都顾不上拿,冒着雨就从屋里冲出来把你送到医院挂急诊。知道你不喜欢医院的气味,他就守到你凌晨烧退再带你回家。 这几天都是少爷在不眠不休地守着你,公司的事务也全挪到了家里。就连这处罚,也是少爷向老爷求情才免了的。” 难怪谢振山今天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颜逾绯惊讶的同时又非常苦涩。 谢烬都这么讨厌她了,为什么还要向爷爷替她求情?她宁愿他恨她恨得再分明些,厌得再彻底些。 两种情绪反反复复翻涌,汇聚成一股无处宣泄的酸楚。 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有勇气,她已经失去了。 “我知道了,谢谢张妈告诉我这些。” 颜逾绯垂下眼睫,将所有翻腾的心绪死死压住。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张妈收拾好碗筷,看了眼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悄声退出房间。 第六章 颜逾绯的秘密 颜逾绯拿起一旁的手机,心里一阵后怕。 幸好谢烬刚刚只是把手机抢走扔开,并没有私自翻看,不然她的秘密就要发现了。 打开绿泡泡,里面的聊天界面干净到只有一个宋凛之。通讯录里虽有很多好友,包括闺蜜林御也在,但几乎都不怎么联络。 颜逾绯回复完宋凛之的消息,将手机切换成另个系统,再次打开绿泡泡。 因长时间失联,里面的消息已经满的要溢出来了。 全是远在国外闺蜜林御的消息,还有漫画编辑因她断更焦急过来询问情况。 颜逾绯是一名少女漫画家。不说知名,但也积累了一批忠实粉丝还建了几个粉丝群,时常需要运行维护。 画漫画是她在国外赚钱谋生的方式,更是她短暂逃离现实,自我疗愈的途径。 颜逾绯先向编辑提交了请假申请,然后点开林御的对话框,和她解释自己这几天失踪的前因后果。 林御是名模特,工作时间极其不规律。忙起来的时候连轴转,每天工作时长得有20个小时,清闲的时候又能宅在家里好几天,闲得感觉都能结出蜘蛛网来。 这段时间她正在忙着做时装周活动,等闲下来也要到后半夜了。 颜逾绯消息发出去后也就没等,正准备切换系统,林御那边就有了回复。 她是个急性子,还没等颜逾绯从惊讶里回神,视频通话的界面就跳了出来。 颜逾绯连忙从放在床头柜上的包里翻出耳机戴上,然后点击接听。 一张女生男相,英气又精致的优越帅脸出现在屏幕里。 没等颜逾绯开口,林御就先关切询问:“颜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等等,这背景看着不像你租的那间公寓啊?” “我在谢家。” 林御表情瞬间就变了,嘴角一撇,眼里全是了然和不忿,“那糙老头子又惩罚你了?” 颜逾绯轻轻“嗯”了一声,又怕她担心,连忙补充:“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做了三年的挚友,林御太清楚她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压根没把这句话听进去,张口就骂道:“这糙老头子心肠这么黑,怎么还没被阎王收走!” 骂完,她又软下声音劝说:“颜宝,要不你还是跟谢烬坦白了吧,别什么事都自己扛。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迟早会垮掉的。” 颜逾绯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爷爷是他唯一信任的亲人了。” 不是所有事都能摊开说的,有些真相本身就是一把刀。 “那你呢!”林御又急又气,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吗?” 想到了什么,颜逾绯垂下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再抬眼时眼圈通红,“御宝,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谢振山再坏,也是谢烬敬重的爷爷。 谢烬好不容易重新接纳了这个家,变回了现在健康的样子,她怎么能去破坏、伤害。 “可这样……真的值得吗?” 知道林御在担心什么,颜逾绯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别担心御宝。我答应过妈妈的,无论如何都会拼了命地活下去。” 而且她还要完成妈妈的遗愿。她要带妈妈回家,帮她找到那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工作人员催促林御的声音,两人不再多聊,互相说了“再见”后挂掉视频电话。 这番交流耗尽了气力,颜逾绯把手机切回老系统,随手放在枕边,便躺回去闭上眼睡着了。 这一觉颜逾绯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到了很多很多,仿佛将前半生又重新过了一遍。 从妈妈温柔又模糊的轮廓,到她拼死逃出闭塞的村子。 从冰冷海水中拖出谢烬,到与他交换不为人知的心事,在无人角落与他牵手、生涩又笨拙地接吻,许下永不背叛对方的誓言。 转瞬,温情尽碎。 谢振山冰冷愤怒的脸骤然放大,长达一年的囚禁与折辱,几乎碾碎了她每一寸傲骨…… “不要……不要……” 颜逾绯痛苦辗转,冷汗涔涔,把床榻都打湿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穿透梦境,将她猛地拽醒。 颜逾绯骤然睁眼,心脏狂跳。 没听到回应,门外的张妈提高了嗓门,“小姐,你没事吧?” 颜逾绯调整好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没事张妈,有什么事吗?” “宋二少爷来了,老爷喊你下楼招待一下。” 宋凛之,他怎么来了? 颜逾绯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回了句“知道了”,起身下床洗漱换衣服。 这间卧室仍保留着她四年前离开时的模样,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都没有一丝变化。 颜逾绯洗完脸来到衣帽间。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衣柜里除了她那些旧衣服,还多出许多没见过的新款式,件件挂着崭新的吊牌。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不敢细想。颜逾绯随手拿了件以前的旧衣服套上,就匆匆开门下楼。 第七章 当不了乖孩子的大哥 “凛之,你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谢爷爷关心。有陆医生这么妙手回春的主治医师在,我爷爷已经康复出院了。” “哈哈哈,这就好!” 卧室在二楼。颜逾绯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谢振山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与身旁的宋凛之亲切交谈。 一向不苟言笑的老爷子此刻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叠在了一起,格外慈祥,全然不见平日的威严。 再看宋凛之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正装,从发型到鞋履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背脊笔直,这端正守礼的姿态和高中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了。 反观侧位沙发上的谢烬,虽也穿着熨帖的衬衫西裤,却单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抛着一个丝绒首饰盒。 散漫慵懒的样子和两人格格不入。 宋凛之轻咳了一声提醒:“那个……烬哥。这是我准备送给逾绯的礼物。” 同是豪门出身,还是一个高中毕业的,以前在学校两人还有过几句简单交流,但宋凛之和谢烬从来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想了想,觉得还是跟着谢烬那帮兄弟那样叫他“烬哥”更合适。 “哦。”谢烬敷衍应了声,手上动作却没停,反而抛得更高了。 首饰盒在他掌心与空中来回弹跳,依稀还能听到里面物件碰撞的细微声响。 见他全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宋凛之面露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直到谢振山沉声开口:“阿烬。” 谢烬终于不情不愿将首饰盒丢回到茶几上。 谢振山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宋凛之和颜悦色道:“凛之啊,以后都是一家人,说话不必这么生分,就跟着颜颜叫他大哥就行。” “嗯。谢大哥。”宋凛之十分自然地改了口。 “哈哈哈!你爸妈能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真是福气啊!”谢振山喜笑颜开,对他更是满意。 见谢烬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脸再次拉了下来,“阿烬,没听到凛之叫你吗?当大哥的要有点样子,还不快答应一声。” 谢烬这才懒懒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可没爸妈需要我‘光宗耀祖’,当不起乖孩子的大哥。” 看似在开玩笑,但宋凛之心知肚明,谢烬就是故意的。 从高中第一次打照面起,他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谢烬看他不顺眼,那种没由来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但他还是放低姿态询问:“谢大哥,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谢烬眼里的嘲弄更明显了,语气更是轻蔑,“就凭你?” 宋凛之喉头一哽,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阿烬,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是当我这老头子死了吗?什么叫谢家没人要你光宗耀祖!”谢振山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出声呵斥。 “凛之你别往心里去,阿烬从小没了父母,怪我把他惯得无法无天,连说话都不知道轻重了。” 整个圈子谁不知道,谢老爷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个孙子。 谢烬今年才22岁,就已经成为了谢氏集团的掌舵人。 他20岁正式接手公司,只用三个月就把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整顿得服服帖帖。之后又花了半年时间,就带领谢氏集团成为了全球企业前50强,自己也登上了福布斯富豪榜前100名。 宋凛之笑了笑,自然地接过话,“其实谢大哥就很疼逾绯。说起来,逾绯当年在我们班是最乖的学生,老师们都很喜欢她。” 谢烬再次发出一声嗤笑,笑得毫不掩饰。 乖学生可不会早恋。 客厅陷入诡秘的寂静。 颜逾绯赶忙下楼走过去,打破僵局。 她站定在谢振山面前,依次乖巧地唤道:“爷爷,哥哥。” 随后目光看向宋凛之,“凛之。” “逾绯!”宋凛之又惊又喜。 他完全没想到,以前那个只会客气称呼他为“宋同学”或喊他全名的乖乖女,现在竟如此亲切地唤自己。 原本,宋凛之对她答应订婚这件事还有些不真实,今天见到本人后,心终于踏实下来。 他暗恋了颜逾绯五年。从高一初见就被她明亮温柔的气质吸引,哪怕她后来出国也念念不忘。 在收到谢家要为颜逾绯挑选未婚夫消息的当天,他就备好了礼登门提亲。 倾慕她的人众多,而他的诚意最终打动了谢家。 “逾绯,我就是听你说病还没好,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平日沉着冷静的他,此时显得有些笨拙。首饰盒在手中打滑了两次才递出去,“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礼物,就当是歉礼了。” “谢谢。”颜逾绯接过首饰盒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宋凛之连连点头,耳尖泛红。 谢振山乐呵呵地看着两人,随口问谢烬,“阿烬,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谢烬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首饰盒里装着一条精致时尚的金项链。 颜逾绯觉得太贵重,但又不能说,只好笑着感谢:“这项链很好看,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宋凛之说完,又小心翼翼问,“要不要我帮你戴上?” “好啊!” 她取出项链交给他,然后转身。 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这个角度正对着坐在侧位的谢烬。刚才只顾着与宋凛之互动让谢振山满意,完全忘了他也在边上。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侧过头,谢烬这时突然站起来朝二楼走去。经过她身边时,仿佛眼前只有空气,看都没看她一眼。 颜逾绯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也放松了下来。 “好了。”宋凛之扣好了项链,“逾绯,你转过来看看。” 颜逾绯转过身,指尖轻抚项链上的坠饰,“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这项链果然很适合你!”宋凛之赞叹着,却又微微蹙眉,“不过……这身衣服似乎有些幼稚,和你现在的气质不是很搭。” 他印象中的颜逾绯是完美的,但现在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有吗?”颜逾绯低头看了看衣服。 这是一件娃娃领的蕾丝边白裙,裙摆的长度在膝盖上面一点,露出纤细笔直的双腿,卷发垂落腰际,衬得她明眸皓齿,宛如落入凡间的精灵。 虽是四年前的衣服,但她依然觉得合适。 “凛之都说不合适了,就去换一件。”谢振山开了口,眉头微蹙透出几分不悦,似乎不满她反驳宋凛之的话,不够听话顺从。 “知道了爷爷。”颜逾绯指尖微微抓紧裙摆,朝宋凛之露出一个浅笑,“我去楼上换身衣服,你等我一下。” 第八章 颜逾绯,你就是个骗子 宋凛之点头温声道:“嗯。我在这等你。” 颜逾绯转身上楼。 谢振山又亲切地和宋凛之聊了起来。 话题围绕着两家订婚的日程安排。颜逾绯对此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细听,脚步不停地走回卧室。 刚打开门,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攥住她的手腕,强势地将她拖了进去。 颜逾绯吓得几乎尖叫。可声音还未冲破喉咙,就被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她被困在门与墙壁之间的狭窄角落里,谢烬站在身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光线。 熟悉的恐惧席卷而来,颜逾绯害怕地瞪大双眼,看着谢烬伸手掐住自己的后颈,脸埋在她的肩头。 “就这么喜欢宋凛之送你的项链?”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颜逾绯只觉得汗毛直立,不停含糊呜咽。 她试图掰开他禁锢的手臂,可本身力气就不敌他,再加上害怕,身体软绵绵的根本逃脱不开。 “颜逾绯,回答我。” 命令般的口吻吓得颜逾绯全身神经紧绷。 最后,她认命般摇了摇头。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谢烬终于放开了她。 颜逾绯立马跌跌撞撞跑到阳台,人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大口大口喘着气。 谢烬冷着脸跟在后面,最后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嗓音里淬着冰冷的讽刺,“还没嫁进宋家就想着为他守身如玉了?” 漆黑如墨的瞳孔幽幽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颜逾绯慌忙别开视线,声音发颤地恳求:“谢……谢烬,你能不能……稍微离我远点?” “呵!装得倒还挺像!”谢烬冷嗤一声,但还是依言往后退了几步。 见颜逾绯果真放松下来,他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 并没有没有难闻的气味。 这个发现让他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转身离开阳台。 寒意散去,颜逾绯终于缓过劲,恢复了力气。 她扶着栏杆站起身,余光瞄了眼谢烬,见他正在和周恪打电话,好像是在处理公司事务,于是抓住机会趁机逃离了房间。 谢烬斜睨着那抹仓惶离去的背影,并未阻拦,只是漠然地咬住一支烟走到阳台边点燃。他眺望着远方苍青的山峦,穿过那座山,后面有座无人岛。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跳海自杀,被正在捕鱼的她捞上了岸。 醒来后,他骂她多管闲事。她却只是笑笑,将烤好的鱼分出半条给他。 这之后他又自杀了几次,都被她不厌其烦捞了回来,最后也就放弃了在这里轻生的念头。 他开始看她捕鱼。从不解她为何会因捕到一条鱼就开心到唱歌庆祝,到跟随她一起捕鱼,渐渐喜欢上这种生活。 有天,她忽然问他为什么自杀。一向不喜言表的他,破天荒吐露了压在心底的秘密:“我的父母……因为救我去世了。他们说我是灾星,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死。” 他以为会看到害怕、恐惧,但都没有。 她眼神清澈,摇头坚定地说:“我不觉得哥哥是灾星哦~” 那天海风大的出奇,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他的鼓膜上。 “叔叔阿姨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不惜生命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啊!”她笑着望向他,夕阳的余晖落进眼底,漾开温暖的光亮,“哥哥如果不相信,就让我来陪你,验证这个事实吧!” 那一刻,她眼里的光芒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她的肯定,化解了他长久以来的自我否定,让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半个月后,谢家寻到了无人岛。他将她带了回去。 从兄妹到恋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转换的顺其自然。 18岁的成人礼,他满怀期待,准备在所有人面前宣告对她的喜欢。可她却突然消失了,和父母离开时一样彻底。 他发疯似的找了她一年。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看见的却是她在国外与不同男人调情的照片。他打电话,发消息求证,结果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他怒不可遏,感觉自己像极了小丑。 现在她回来了,还带着与宋凛之订婚的消息。和他在一起时连公开都不情不愿,却能毫不避讳地承认与他人的婚约。 凭什么! 谢烬深吸一口烟,任由灼热的气息灼痛胸腔。喉间碾出一句沙哑的低语:“颜逾绯,你就是个骗子!” 颜逾绯回到房间换了套杏色的轻熟风长裙。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突然发现脖子上的金项链不见了。 她蹲下身在地板上仔细寻找,但没找到。 想着可能是被蕾丝勾住了,又检查了一遍换下来的裙子,依然没有。 思索、片刻,她想起谢烬刚刚好像有碰过自己的脖子。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颜逾绯疲乏地长叹口气。 空明寺的大师说得果真没错,谢烬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劫数。 她实在不想去找谢烬,尤其楼下还坐着谢振山。要是被发现,她根本无从解释。 以谢烬现在对她的态度,不难想象他会如何火上浇油。更何况她就算去了,谢烬愿不愿意还都是个未知数。 但如果不去拿回来,宋凛之一定会问,谢振山还是能猜到刚刚她又和谢烬单独待在一块。 正纠结着,颜逾绯突然想起上午张妈对自己说的话。或许谢烬会看在她生病的份上,直接把项链还给她。 抱着这一丝侥幸心理,颜逾绯走出了门。 怕被楼下的人发现,颜逾绯没有敲门,轻轻推门而入。 一进屋,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呛得她捂着鼻子直咳嗽。 发呆的谢烬回过神,掐灭烟走向她,“回来干什么?” 颜逾绯净身高165,在女生中算是标准身高。可谢烬有188,宽肩窄腰的,站在她面前和个巨人一样。 她仰头看着他,特别有礼貌地问道:“哥哥,能把金项链还给我吗?” “什么金项链?”谢烬一副浑然不解的表情。 颜逾绯嘴角抽了抽。 她就知道想从谢烬手里要回东西没那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重复道:“哥哥,请把金项链还给我。” 说完,她又补了句:“我知道被你拿走了。” 谢烬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裤兜里取出项链,链条在他指间轻轻晃动,“你刚不是说不喜欢。” 表情冷冷的,好像她敢说一句“喜欢”,就死定了。 可颜逾绯还是毫不犹豫回答:“我没说不喜欢。” 谢烬眼里一道寒光闪过,促狭得眯起双眼,“所以你喜欢宋凛之送的东西?” 颜逾绯抿唇不语。 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谢振山要满意。 这沉默在谢烬眼中成了默认。 他冷笑着:“你不是念旧吗,衣帽间里那么多新衣服不穿,偏要捡四年前的旧衣服。” 说着,将拿金项链的那只手臂抬高,“想要,就自己来拿。” 这距离刚好是颜逾绯跳起来也够不到的高度,说是为难,倒不如说是在刻意羞辱! 颜逾绯又气又恼,试着跳起来够,结果总是差一截距离。 这把她憋屈的,开始抱怨自己怎么不再长高一些。 谢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小矮子。” 颜逾绯顿时脸颊发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颜颜,衣服还没换好吗?”谢振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第九章 哭也没用 颜逾绯表情僵了一瞬,连忙将门拉开一条缝,冲外面喊:“马上就好,爷爷。” 声音又乖又软。 说完,她关上门重新转身看向谢烬,已然没了刚刚乖顺的模样,“要怎样你才肯还我?” 谢烬将金项链重新揣回兜里,薄唇噙着一抹冷淡的嘲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闷拳砸在颜逾绯的心口。 喉咙像被细线缠住,所有话都卡在了舌尖。 她真是太蠢了,怎么会对谢烬抱有期待! 委屈与无力感翻涌而上,鼻尖酸溜溜的疼。 颜逾绯死死咬住下唇,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来。还未落泪,眼睛已经肿得像兔子一样。 谢烬表情微微松动,偏过头,硬邦邦丢过来一句:“哭也没用。” “还给我!”她强忍着眼底打转的泪水,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字字清晰,带着不退让的倔强。 谢烬垂眸,睫毛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再抬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像是有什么更复杂、难以明辨的东西在他眼底涌动,让人看不真切。 他说:“项链可以还你。” 颜逾绯双眼亮了起来。 却见他的目光从她眼睛落到嘴唇,而后是脖子,再逐渐往下。 晦暗幽深,带着毫不掩饰的暗示。 颜逾绯怔愣了一秒,随即瞳孔骤缩。 血色“唰”地涌上脸颊,连耳尖都染上羞愤的红。她咬紧牙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谢烬,你一定要这样吗?” 谢烬双手环胸,眼神淡漠地看着她,言语极其嘲讽,“装什么装,你不是最擅长干这种事?” 两人静静对视着,陷入无声的僵持。 楼下再次响起谢振山的声音,“张妈,你去楼上看看颜颜,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好的,老爷。” 楼梯上响起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如同催命的鼓点。 颜逾绯心跳越来越快。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被发现前拿回项链! 她心一横,扑进了谢烬怀里。 身体触碰的一瞬,谢烬立即收紧手臂,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下来。 颜逾绯被迫仰头,眉头紧蹙,承受着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吻。 与此同时,她的手悄然从谢烬的胸口滑至到大腿,最后无声探入裤兜。 当触碰到想要的东西时,指尖一勾,迅速将项链攥入掌心。 下一秒,她猛地抬脚,用尽全部力气踩向他的脚背。 突如其来的钝痛让谢烬闷哼一声,同时也松了力道。 颜逾绯趁机推开他,快速冲到阳台,脚踩在护栏上,奋力一跃,跳回到自己房间的阳台。 担心谢烬追来,她甚至来不及平复呼吸便跑回屋内,“咔嚓“一声锁紧阳台门,迅速拉上窗帘,将一切隔绝在外。 “小姐。”门外恰时响起张妈的声音。 颜逾绯一边快速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裙,一边应道:“张妈,我在呢!你进来吧。” 张妈进来时,她已经调整好状态,并重新戴好了项链。 “小姐,老爷催你下楼。” “好,我这就下去。” 看颜逾绯终于下楼,谢振山狐疑地打量了她好几遍,“换件衣服怎么磨蹭这么久?” “怕衣服配不上凛之送的项链,多挑了一会儿。”颜逾绯低着头解释,手指局促地绞紧裙摆,生怕被看出端倪。 谢振山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刚想让她抬头,宋凛之突然起身,温柔地牵起她的手,“逾绯,我觉得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真的吗?”颜逾绯欣喜地抬头,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见她神情自然,谢振山这才收起疑虑,转而道:“我看你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趁天色还早,和凛之一起去约会吧。连续爽约两次,传出去别人该说我们谢家的孩子没教养了!” 此刻颜逾绯巴不得出去避避某人的怒火,但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继续垂着脑袋,语调委屈:“我知道错了,爷爷。” “没事的,逾绯。身体最重要,我从不在意这些小事。”宋凛之捏紧她的手宽慰。 颜逾绯重新展露笑颜,朝他点了点头,“嗯!” 这一刻,她几乎要为自己瞬间飙升的演技喝彩!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大! 谢振山难得给她好脸色,“也就凛之脾气好,忍得了你这些坏毛病!” 颜逾绯讪讪一笑。 宋凛之再次接话:“谢爷爷,我觉得逾绯怎样都好。” “好好好!看你们情投意合,我也就放心了。” 谢振山呵呵笑了声,吩咐王张妈把宋凛之带来的礼品妥善收好。 宋凛之则牵着颜逾绯在沙发坐下,和她商量起仅剩半天时间的约会安排。 为了这一天他可是做足了准备。 颜逾绯看着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只见上面井然有序地列着不同的约会行程: 有一整天的完整计划,也有半天的精简安排,甚至还有根据天气变化推荐的室内外活动。从餐厅的特色菜品到景点的历史文化全都备注的一清二楚。 详细程度不亚于他高中记的课堂笔记。 一开始颜逾绯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渐渐被宋凛之的认真讲解所吸引。 在国外的时候,她就喜欢和林御一起去各种地方打卡吃饭,拍照放松心情。 现在听完全部安排,她更是为宋凛之的用心程度感到惊讶,也再次庆幸自己的未婚夫是这么温柔细致的人。 “逾绯,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宋凛之体贴地问道。 颜逾绯指向其中一家餐厅,“这家新开的中餐厅看起来不错,不如我们今天就先去这里用晚餐?” 自从回国后,她就更爱中餐了,怎么吃都吃不厌。 “当然可以!”宋凛之笑得明朗。 决定好后,两人准备动身。 宋凛之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好。”颜逾绯安静在一旁等待。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宋凛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眉头越皱越紧,变得焦急起来。 第十章 那也是她自找的 “出什么事了?”颜逾绯问。 宋凛之挂掉电话,面带歉意地看向她,“逾绯,对不起。我负责的项目出了点状况,需要马上回公司处理。” 作为宋家小儿子,宋凛之原本只需要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他还是在修读大学课程的同时,利用课余时间学习管理公司。 最近他好不容易才拿到公司项目,虽是第一次接触,但从开始就推进的非常顺利。 眼看只剩下收尾阶段,结果突然出了岔子。若处理不当,不仅前期的努力全部白费,甚至还要面临亏损的风险。 这是宋凛之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的唯一机会,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颜逾绯第一次见他着急成这样,想着肯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嗯,工作要紧,你快去吧。” “谢谢,那我先走了!” 颜逾绯将宋凛之送到门口,目送他的车子驶远,才转身回到客厅。 一抬眼,就和谢振山深沉的目光撞个正着,心里猛地一哆嗦。 难道她刚才的表现还是被他发现了破绽? 好在谢振山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让王管家推着他离开。 颜逾绯长舒口气。 看来他还是挺满意自己刚刚的表现的。 想到这,她鼓起勇气追上去问:“爷爷,我今天能……回公寓住吗?” 谢振山抬手让王管家停下,眼神像秤砣一样压在她身上,“怎么,在家里住的不舒服?” 颜逾绯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 回国前谢振山应允过她可以住在外面,前提是在订婚前不能被谢烬发现她回国。可天不遂人愿,才自由了一个星期就遇见了谢烬。 如今的谢家对她来说就像牢笼,自己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谢振山的监视下。 压抑窒息。 “我那边交了半年的房租,空着太浪费了。”颜逾绯抓着裙摆,小心翼翼解释。 虽是借口,但她也是真心疼钱。燕京的房租可不便宜,大半年就要将近4万多,相当于她三个多月的稿费收入了。 谢振山语气平淡,带着上位者的轻蔑,“几块钱的房租就让你计较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亏待你了。” 颜逾绯抿唇不语。 谢家以前对她确实很大方,每月10万块的零花钱从未断过。可那时候她只觉得这些钱拿着烫手,不敢乱花一分。 直到被送出国那天,她偷听到谢振山对王管家说的话,才明白那些慷慨背后,从一开始就标好了价码。 明白自己彻底回不去了,颜逾绯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可以去公寓把重要物品带回来吗?一直放在那里也不安全。” 房租费可以浪费,但画板工具必须拿回来。她还得靠画漫画赚钱呢! 谢振山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久到颜逾绯几乎要放弃希望。 良久,他才终于缓缓点头:“去吧。” “谢谢爷爷!” 颜逾绯第一次发自内心感谢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下。”谢振山叫住她,“让王管家陪你一起去。天色暗了,女孩子单独出门不安全。” 话说的体贴周到,可颜逾绯心里再明白不过。 谢振山哪里是担心她的安全,不过是觉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颜逾绯只觉得他多虑了。 她既然决定回国和宋凛之订婚,就不可能再与谢烬有什么牵扯。 当然,前提是谢烬别来招惹她。 …… 颜逾绯前脚没走一会儿,谢烬后脚就阴沉着脸下了楼。他步子迈得僵硬,像在克制着什么。 “阿烬,过来陪我下会儿棋。”谢振山正一个人对着棋盘琢磨,听到声响,头也不抬地对他招呼道。 红木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两方棋子已厮杀过半,局势胶着。 谢烬应了声,慢步走上前。 瞥见他古怪的走路姿势,谢振山抬起头,关切询问:“你脚受伤了?” “没事。”谢烬耳尖爬上一抹薄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卫生间地滑,不小心扭到了。” “那叫昭白过来给你看看。”谢振山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谢烬阻止,“爷爷,昭白是肿瘤外科医生,别什么病都让他看。” “我看他不是把你治得挺好。”谢振山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手机放了下来。 谢烬环顾一周,坐下后问:“王叔呢?” “陪颜颜去公寓拿东西了。” 他点点头,执起一枚棋子,思考几秒后落下。 两人沉默对弈着。 谢振山落下一子,然后看似随意地问道:“阿烬,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雪结婚?” 他手执的“炮”在半空中顿了几秒,“爷爷,我们还都年轻。” 说完,将棋子落在一个稍微保守的位置。 “哼!年轻年轻!每年都是这个借口!”谢振山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显露出怒意,“今年你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再一晃眼就会到30岁,40岁,50岁。是嫌我这把老骨头活得时间太长碍着你了?” “没有。只是筹备婚礼太耗时间和精力,我想等公司再稳定些再说。” “阿烬啊,工作是永远忙不完的。爷爷还是希望你先成家再立业。”谢振山缓和下语气,语重心长说道,“你现在的成就已经远超同龄人,偶尔将公司的事物放一放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心里有数。”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爷爷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在闭眼前看到你成家。” “嗯。”谢烬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见他情绪不高,谢振山叹了口气,转而又道:“既然你不着急结婚,那就先帮颜颜张罗订婚宴吧。这样你以后办婚礼也能有点经验。” 谢烬皱眉,手中的棋子也随之重重落下,“他们订婚难道不请策划团队吗?还需要我帮忙?” 谢振山像是没看到,笑得开怀,顺势将了他一军,“你是颜颜的哥哥,于情于理都该帮妹妹把把关。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又要面子,这时候你不帮着她点,以后受了委屈都不敢回家哭。” “那也是她自找的。”谢烬冷嗤,移动“士”化解棋局。 谢振山挑眉,放下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听你这意思,好像对凛之不太满意?” “宋凛之什么身世,颜颜什么身世。”谢烬试图发起反击,但棋路不像刚刚那么顺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是吗?”谢振山悠悠道,稳稳守了一步,“我倒觉得他们挺相配的。” 谢烬还想说什么,桌上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他顺着看过去。 第十一章 不就是100杯 只看了一眼内容,脸色骤然沉了下去,阴郁得如同泼洒开的浓墨。 “公司出问题了?”谢振山问。 谢烬没回答,拿起手机快速回完消息,然后反扣在桌子上。 他态度更加坚定,“反正,我觉得宋凛之不配。” “那你觉得这整个豪门圈谁配得上她?”谢振山身子微微后看,手指规律敲打着轮椅扶手,慢悠悠数起来,“昭白?裴骁?还是……” “都不行。”谢烬直接打断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稍缓了语气才继续说,“等我这阵子忙完,会亲自帮她物色更合适的人选。” “行。”谢振山爽快应下,“但订婚前你必须要找到。不然宋家那边我也没理由去退婚。” “嗯。” 最后一子落下,谢振山稳稳将军,“阿烬,下棋还需专心。” 谢烬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见棋局终于结束,他立刻起身,抓起手机就快速往外走,“爷爷,公司有急事,我去处理一下。” 谢振山一言不发,深幽的目光沉沉压在他离去的背影上。 大门关上的同时,张妈从厨房出来,“老爷,晚饭做好了。” 刚说完,谢振山突然大手一挥。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 整个棋盘被他扫落在地。棋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滚得到处都是。 张妈吓得浑身一颤,低头不敢多说一句。 直到谢振山操纵着轮椅离开,她才默默走上前收拾残局。 - 一家五星级饭店。 颜逾绯看着那名胖老板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上清晰显示着他刚刚与谢烬的对话。 “看到没,还当自己是谢家的千金大小姐呢!”胖老板手指用力戳着屏幕,语气满是嘲讽,“谢总现在压根不把你当回事了!识相的就赶紧滚!” 颜逾绯脸色难看,对身旁的宋凛之道歉,“对不起,我好像帮不上你什么忙。” 宋凛之摇了摇头,温和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疲惫,“没事,逾绯。你能来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整件事还得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颜逾绯从公寓拿好东西,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宋凛之的求助电话。 心里疑惑,但转念一想,如果能帮宋凛之解围,或许就有机会搬离谢家。 于是,她让王管家送自己去了酒店,并让他先回去,这样谢振山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但到现场后,颜逾绯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宋家在燕京地位不凡,很少有人敢得罪。但这群合作商态度嚣张,言语间有恃无恐,明显是背后有人撑腰。而谢烬毫不留情的回复,更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更加为难宋凛之。 “要不……你还是打个电话给你哥吧?”她建议。 宋麟宠弟弟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就因宋凛之痴迷天文,他就特意创立了一家天文科技制造公司。 如果宋麟在这儿,这群人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宋凛之却态度坚定地摇头拒绝,“我不想让他知道。” 以为他是不想太依赖宋麟,颜逾绯也就没再继续劝下去。 可眼下要想签项目合同,就必须喝完那群人倒的50杯白酒。但宋凛之酒精严重过敏,以前光是闻到气味都会起一身红疹,这要真喝下去恐怕得出事。 想到今天要不是他过来看病,自己恐怕难逃谢振山的一顿训。就当是感谢,颜逾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这些酒我替你喝!” “别!”宋凛之连忙拦住她,“喝酒伤身,别勉强自己!” 颜逾绯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偶尔喝一次没问题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嗜酒如命的酒鬼父亲,竟荒唐期待起能从他身上遗传点什么。 虽是第一次喝酒,她却对自己莫名充满自信,端起一杯白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烈酒灼烧喉咙,呛得她瞬间皱紧了眉,差点当场吐出来。 “你没吃东西吧?这样空腹喝太伤胃了!”宋凛之担忧地想阻止。 颜逾绯摆了摆手,“没事。” 说完,一杯接一杯继续喝了起来。 她喝的速度很快,把合作商们都看兴奋了。一个劲拍手起哄,“既然是替喝就得加倍!不喝完这100杯白酒,合同免谈!” 一听酒量翻倍,宋凛之怒了,立马拉住颜逾绯,夺走她手里的酒杯,“别喝了,逾绯。他们就是故意的!” “没事……”颜逾绯已经有些口齿不清,眼神也开始涣散,但还是强撑着站直身体,“第一个项目……你一定想做出一番成绩,让你哥为你……骄傲吧。不就是100杯……我替你全喝了!” 宋凛之垂下眼,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 众人嘲笑着说她愚蠢,但颜逾绯已经听不清了。 酒精彻底冲昏了她的头脑,全凭一股意念支撑着:喝完100杯白酒,帮宋凛之拿到合同,然后离开谢家。 谢烬赶到的时候,颜逾绯已经硬生生喝完了那100杯白酒,那群合作商倒也说话算话,让宋凛之签了合同。 临走前,还不忘嬉笑着调侃:“你小子运气真不错!遇上这么个蠢姑娘为你拼命。” “不过她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会不会这么傻?毕竟两个人总不能一起落魄吧?哈哈哈!” “滚!”宋凛之扶着几乎不省人事的颜逾绯,朝他们怒吼,却毫无气势。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不仅保护不了她,还要依靠她解围。 等人散尽,颜逾绯终于撑不住,冲进包厢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宋凛之连忙跟进去帮她拍背顺气,并对她郑重保证,“逾绯,我这辈子一定好好待你的。” “把你的屁话收回去,她不需要你的照顾!”谢烬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凛之猛地回头,立马想起谢烬刚刚回复合作商的消息,顿时怒火中烧,“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烬冷笑,“我凭什么让自己的妹妹替一个男人拼酒?有本事,就靠自己签下项目合同!” 宋凛之挺拔的背脊瞬间颓丧下来。 谢烬一把推开他,俯身将颜逾绯背起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目光如淬了毒的利刃。 第十二章 是她先不要他的 “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你这种,一辈子只能靠女人出头的废物!” 宋凛之顿时僵在原地,垂着头,呼吸压抑。 几秒后,洗手间传来玻璃炸裂的声音。 谢烬却头也不回,径直背着颜逾绯离开。 刚走到走廊,背上的人就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宋凛之……放我下来,我胃好难受……要去卫生间。” 谢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使坏地颠了她几下,声音带着冷厉,“颜逾绯,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颜逾绯被颠得哼唧了一声,费力地睁开迷蒙的双眼。朦朦胧胧间,她看到一个线条分明的侧脸,疑惑歪头,“咦……你好像不是宋凛之……宋凛之没……没这么帅……” 谢烬嘴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勾,冷哼道:“还算有眼光。” 说完下一秒,他又冷下脸来,“他没我帅,你怎么还会看上他?眼瞎了?” 颜逾绯早就醉得云里雾里,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只顾着呆呆盯着他的侧脸看,“你……你好像是谢烬……” 谢烬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刚要说些什么,颜逾绯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不行!你是谢烬……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可谢烬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变得像只被惹急了的野猫,胡乱揪扯他的头发。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饭店里人来人往,不少客人被这动静吸引,惊讶望过来。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谢烬,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谢烬脸色一沉,不轻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压低声音警告:“颜逾绯!你再闹下去,明天全城的人都能看到你发酒疯的样子!” 颜逾绯立马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 可一出饭店,她就像是装了感应器,又开始挣扎闹腾,“放开我,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谢烬只得故技重施,“再闹明天我亲自送你上头条!” 她果然又缩了回去,嘴巴却一直嘟嘟囔囔着。 谢烬听不清,只觉得耳朵有些痒。 将人塞进车后座后,谢烬正准备开车,她又莫名委屈地对他发起控诉,“我都三年没挨过打了,为什么你也要打我!” 谢烬一头黑线,“我刚又没用力。” 颜逾绯却像没听见,越说越委屈,伸手就要开车门,“你放我走,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好在谢烬有先见之明,一上车就先锁了车门。 他倾身过去,双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车内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晦暗不明,“就这么讨厌和我待在一起?嗯?” 颜逾绯重重点头,眼神坚定的有一瞬间都变清明了。要不是这满身的酒气,谢烬都以为她是装的。 他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放过宋凛之。 “不想跟我,那你想跟谁?宋凛之吗?”他声音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到底有什么好?连签个合同都要靠女人的……” 话还没说完,颜逾绯突然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酸腐的酒气瞬间在密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谢烬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颜逾绯!” 但最终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打电话将周恪叫了过来。 周恪是带着女儿一起过来的。 年仅13岁的周依璨还不会隐藏情绪,婴儿肥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双手叉着腰,“谢总,我爸只有在上班时间才是你的牛马。请你别总占用我们的亲子时间好吗?” 作为单亲家庭又在寄宿学校的孩子,她格外珍惜每一个能和父亲相处的时刻。 谢烬熟练地拿起手机按了几下。 下一秒,周恪的手机响起了收款的声音。 随即,周依璨笑着对他鞠了一躬,很上道地说:“谢总,很高兴为您服务!” “处理干净点。” 谢烬的目光落在周依璨身上,话却是对着周恪说的。 周恪强撑起笑:“好的,谢总。” “谢总拜拜!”周依璨倒是很自然地和他挥手告别。看到他还背着个女人,她惊喜地叫出声:“爸爸,那是谢总的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周恪心里一紧,连忙捂住女儿的嘴,带着她快速驾车离去。 …… 晚风拂面,霓虹灯在街道两侧流淌成朦胧的光河。 谢烬背着颜逾绯在人行道上走着。 吐过之后,她似乎清醒了一些,趴在谢烬背上反复呢喃:“谢烬……放我下来……我不能……和你回家。” 絮絮叨叨犹如和尚念经,一下把他给念恼了,“闭嘴!” “你凶我……”颜逾绯的话音顿住,下一秒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你以前从不会凶我的!我都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凶我……” 她说的话毫无逻辑,谢烬只当她是喝醉了还在胡言乱语。 他继续威胁,“再吵我就把你扔回国外,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宋凛之!” “不要!我不回去!”颜逾绯像受了刺激,又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这次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连谢烬常年健身的体格都差点没控制住。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我不要回去!求你……求你了……” 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哀恳。 谢烬感觉颈间传来一股温热的湿意,一滴接着一滴像是下雨不断打下来。 很快,衣领彻底被打湿了。 谢烬意识到不对劲,停下脚步,将她放在街边的长椅上,沉声询问:“你在国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哭得更大声了,双手握成拳,一下下打在他的胸膛,“谢烬,你就是个大坏蛋!你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 谢烬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可听着她一遍遍的指责,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翻涌而出。 他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双手紧扣住她的肩膀,声音沙哑地低吼回去,“颜逾绯,难道你就没欺负我吗!” 明明是她先违背约定不要他的! 第十三章 被关禁闭,努力白费了 像是被他给吓到,颜逾绯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怔怔望着他。原本激动的情绪渐渐消散,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对不起,阿烬,我不想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谢烬冷冷背过身。 直到颜逾绯的声音逐渐减弱,才背对着她半蹲下身,声线喑哑:“上来,回家。” “我不想回去……”颜逾绯嘟囔了句,但还是听话地趴上了他的背。 对面机动车道上,一辆粉色法拉利缓缓降下车窗。 开车的名媛叫了声坐在副驾驶座的白芊雪,“小雪,你快看!那不是烬哥吗?他怎么背着个人走在路上走?” “阿烬?”白芊雪疑惑地凑近车窗看,发现真是他后脸色、微变。 “烬哥背上的是颜逾绯吧?”名媛继续八卦着,“奇怪,你不是说他们早在生日会上闹掰了吗?” 白芊雪收起异样的表情,得体地笑了笑,“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他们在生日会上有些矛盾。兄妹之间闹点别扭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是这样。那我把烬哥叫过来一起走吧。” 说着,名媛就要抬手打招呼。 白芊雪连忙拦住她,“等下!” “怎么了,难道你和烬哥闹矛盾了?” “没有。”白芊雪摇了摇头,“阿烬要面子,没坐车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担心你这样贸然叫他上车,会惹他生气影响到你家的公司。” 惹怒谢烬的下场,轻则倾家荡产移民海外,重则锒铛入狱再无自由。 谢家就有过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不分亲疏远近的行事作风,无情到令人发自内心感到畏惧。 名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小雪,还好有你提醒我!” “没事。”白芊雪说着拿出手机,“虽然我们不能贸然去接,但我可以和谢爷爷说一声,让他派人来接。” 名媛忍不住感叹:“小雪,有你这么细心聪明的女朋友,烬哥真是幸福啊!” 白芊雪笑笑没说话,对准远处的两人拍下照片。 - 颜逾绯完全清醒已经是次日中午。 因为喝的是高档白酒,除了胃有些不舒服,没有其他不适。 身上清清爽爽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睡衣。 她理所当然认为是张妈帮忙换的,没多想,揉着肚子下床洗漱。 穿戴整齐后,她发现宋凛之一大早就发来了消息。 【逾绯,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逾绯回复:【我很好。你的项目进展顺利吗?】 宋凛之几乎是秒回:【托你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客气什么,你不是也送我回家了嘛。】 发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问:【那个……我昨晚没发酒疯吧?】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几次后,才发来消息:【没有。】 颜逾绯松了口气,看来她的酒品还算不错。 这时楼下传来浓郁的饭香,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胃越发疼了。 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怎么借昨晚帮宋凛之签下合同的事,跟谢振山谈条件换回公寓的自由。 手按下门把,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颜逾绯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锁在房间里了。 “小姐,老爷说你不守规矩,得关在房间静思一周。”张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守规矩? 她昨天不是还帮宋凛之签下了合同吗?怎么会…… 一想到昨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颜逾绯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到底要怎么做,谢振山才肯放她自由。 “知道了,张妈。” 门外脚步声渐远,她也失去了所有力气,捂着肚子,慢慢蹲下身靠在门后。 良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往好处想,比起以前那些惩罚,关禁闭一周已经算最轻的了。而且这样不仅能避免与谢烬见面,还能静下心来画漫画。 这么自我安慰着,颜逾绯心情好转不少。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包包。 这是昨晚托王管家带回来的。 她将东西一一拿出来检查。 笔记本,手绘板,零食……东西都带齐全了。 她放下心来。 有这些零食,足够她撑过一周了。 有次赶画稿她出现过晕倒的情况,吓得林御工作到一半赶回来送她去医院挂水。 自那之后,她就习惯备些零食。 张妈回到餐厅,谢振山问:“颜颜有闹脾气吗?” “没有。” “看到了吗?她没你想得那么娇气。”谢振山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用餐的谢烬。 谢烬没接话,转头对张妈说:“张妈,你煮碗醒酒汤给她端上去。” 张妈刚要应声,谢振山就抬手打断,“不用。她自己要喝这么多酒,难受也得忍着。阿烬,你要记住,人只有吃了苦头才会长记性。” “知道了,爷爷。” 餐厅里安静的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饭后,周恪开着洗好的车来接谢烬。 临走前,谢振山叫住他,让王管家递来一份名单。 “阿烬,爷爷知道你忙,所以就先筛选了一遍圈里适龄的年轻人。你就从这里面看看有没有适合颜颜的。” “好。”谢烬接过名单。 一上车,直接就把名单扔进了车门储物格,看也没看一眼。 车子启动。 谢烬问:“周恪,我的东西什么时候修好。” “文大师说那颗母珠碎得比较厉害,想要完全修复到看不出痕迹,至少还要一周。” “嗯。”想起昨晚颜逾绯的异样,他又道,“重新调查一下颜逾绯在F国的情况。”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让任何人知道。” …… 到了公司,前台告知他白芊雪来了。 “知道了。” 一进办公室,谢烬就看到白芊雪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他当即拧眉沉脸,“谁准你坐这的?” 白芊雪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整理头发和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餐盒走上前,笑着解释:“阿烬,我是来给你送午饭的。可你一直没来,我就……就不小心等睡着了。” 谢烬却懒得听,冷着脸命令,“出去!” 白芊雪像没听见,依旧笑着说:“阿烬,今天的饭菜是我爷爷亲自下厨做的。” 谢烬冷冷凝视着她。 第十四章 哥哥的婚事理应在我之前 白芊雪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但还是继续说:“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我爷爷做的菜吗?你要不吃,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谢烬这才收回视线,走到茶几旁坐下。 白芊雪利落地摆好菜,把他爱吃的菜都摆到他面前,然后拿出手机问:“我拍几照给爷爷看,可以吗?” “随便。”谢烬头也不抬,拿起筷子随意吃了两口。 白芊雪连拍了好几张后,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动筷。 “阿烬,你尝尝这个虾。我特地让人今天从R国运过来的。” 她刚要把虾仁放进谢烬碗里,他就放下了碗筷,“饱了。” 白芊雪面色僵了一瞬,随即又笑着问道:“阿烬,过几天我在F国有画展活动,你陪我一起去吗?” 谢烬起身的动作一顿,“F国?” “嗯。” “知道了。”说完,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工作。 白芊雪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吃完饭后,她默默收拾好餐盒,离开了办公室没再打扰他。 …… 无人打扰,颜逾绯这几天过得格外舒心自在。 趁着状态良好,她补交完请假时的漫画章节之余,还连夜赶工了多画了几章存稿,以备不时之需。 禁闭最后一天的晚饭点,房门被扣响。 张妈:“小姐,老爷叫你一起下楼吃晚饭。” 作画的思绪被打断,颜逾绯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奇怪,她不是到明天才结束禁闭吗? “知道了张妈,这就来。”她快速画完最后几笔细节,发到网站上设置好“定时发布”,然后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起身下楼。 餐厅灯火通明,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颜逾绯一眼就看到了白芊雪。她坐在谢烬和谢振山中间。三人互相给对方夹着菜,有说有笑,画面其乐融融。 曾经,她也拥有这样快乐幸福的时光。 颜逾绯心口发涩,捂着突然抽痛的胃,一时静立在原地没再走近一步。 “阿烬,这块鱼肉刺好多呀!” 白芊雪娇声地将碗推到谢烬面前,想让他帮自己把鱼刺给挑了。 “刺多就扔了。”谢烬像没听懂,重新夹了块鱼肉扔进她的碗里。 白芊雪尴尬笑了声,抬眼时看到颜逾绯站在那里。于是扬起笑冲她招手,“逾绯妹妹来了,快过来坐啊!” 听到声音,另外两人也抬头看过来。 颜逾绯迅速敛起眼底情绪,走上前乖巧地打招呼:“爷爷,哥哥。” 目光转向白芊雪时,迟疑了一秒,轻声唤道:“……嫂子。” 这声“嫂子”让白芊雪刚刚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夹了一筷子菜想递过来,却发现颜逾绯坐在了正对面,距离太远够不着。 “逾绯妹妹你坐这么远,够得着菜吗?”她问。 颜逾绯垂眼,“都是圆桌,够得着。” 说着,她伸手转动圆桌,将一盘糖醋排骨转向自己。 可就在她举筷要夹排骨的时候,圆桌突然被谢烬逆时针转了回去。 与此同时,想吃的糖醋排骨也被他一并全部夹走。 颜逾绯抿紧了唇。 他绝对是故意的! 白芊雪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随后道:“逾绯妹妹,要不你还是坐到阿烬旁边吧,比较方便。” 颜逾绯摇了摇头,“没事。” 谢振山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我行我素,和阿烬一样。” “都说长兄如父,逾绯妹妹像阿烬也不奇怪。” 白芊雪将菜放回碗里,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掩嘴笑了起来。 “想到什么事情,突然这么高兴?”谢振山问。 “没什么爷爷。”她摆摆手,眼含笑意,“就是想起这几天在F国,阿烬老被错认成明星,被人围堵拍照,可有意思了!” 谢振山也跟着笑了起来,“阿烬一向受欢迎!所以我才希望他早点成家,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断了念头。”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颜逾绯,突然问:“颜颜,你觉得你哥和你嫂子的婚礼,安排在什么时候合适?” 颜逾绯正在为少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感到遗憾,听到被点名,猛然回神,“爷爷,你刚刚说什么?” 谢振山浑浊的眼底渗出冷光,沉声将话重复了一遍。 闻言,颜逾绯眼睛倏地一亮。 对啊!只要谢烬结婚,她不就能顺理成章脱离谢家了吗? 她故作沉思,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长幼有序,哥哥的婚事理应在我之前。” 谢振山露出满意的笑。 白芊雪则看向谢烬,“阿烬,你觉得呢?” 颜逾绯也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心里默默祈祷着他能点头答应。 然而,她迎上的却是谢烬阴鸷的目光。 “太仓促了。” 她失落地垂下眼眸。 果然,想脱离谢家没那么容易。 “也对。婚礼一生就一次,确实要好好准备才行。”谢振山沉吟片刻,“既然这样,那就把婚礼定在年底吧。这样中间有三个月时间筹备,小雪,你觉得如何?” “我当然没问题!”白芊雪始终保持着完美的笑容,随即话锋一转,“逾绯妹妹,你订婚的礼服选好了吗?” “还没。” 谢振山不满地皱起眉头,“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怎么连礼服都没选好?” 她解释:“我和凛之说好,等他忙完再一起去选。” 谢振山这才神色稍霁,没再说什么。 白芊雪笑意更深,提议:“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颜逾绯直接婉拒,“嫂子,婚纱比礼服要更隆重,一起挑选的话太浪费时间了。” 白芊雪一起的话,谢烬肯定也会跟来,她可不想再惹祸上身。 “没事,先帮你挑完礼服也来得及。多个人多点意见嘛!” 再拒绝就太明显了,颜逾绯只好点头应下。 白芊雪顺势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什么时候去看礼服,记得联系我哦~” “好……” 颜逾绯收起手机,不经意抬头时,恰好对上谢烬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她慌忙低下头默默吃饭,生怕多对视一秒就会被他看穿心思。 本以为只要无视就没事了,可谢烬依旧死死盯着她。 很快,谢振山注意到了异样。放下筷子同样看向她,威严的目光无声却令人窒息。 颜逾绯如坐针毡。 本就抽痛的胃,在两人目光的压迫下骤然缩紧。像有根细绳一下一下扯着神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十五章 请你别逾界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颜逾绯匆匆放下筷子,低声说了句“我吃饱了”就起身离开。 “逾绯妹妹,等一下!”白芊雪跟着站起来,笑盈盈地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逾绯妹妹,我在F国特意给你买了礼物。” 不等她回应,就热情地牵着她走到客厅坐下。 白芊雪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饰品盒,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这是梵克雅宝的最新款四叶草手链,看看喜不喜欢。” “手链很漂亮,谢谢嫂子。”颜逾绯说完,关上盒子还给她,“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指尖刚离开盒子的瞬间,白芊雪的手同时松开。 啪嗒—— 饰品盒重重摔落在地,手链也跟着掉出来,应声断裂成两半,连带着一枚四叶草配饰也从中脱落。 颜逾绯愣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白芊雪对她责备:“逾绯妹妹,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能糟蹋我的心意啊!” 刚买的奢侈品牌手链怎么可能一摔就坏。 白芊雪明显就是在故意设计她! 颜逾绯刚要反驳,谢烬就推着谢振山出现在了客厅。 “小雪,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爷爷。”白芊雪红着眼眶摇头,目光却始终在那条坏掉的手链上。 谢振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下一秒脸色骤然阴沉,怒拍轮椅扶手,“颜颜,我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一味的自证清白毫无意义,只会让惩罚更重。 颜逾绯深知这个道理,果断地朝白芊雪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嫂子。” “没关系。只是断成两半,掉了个配饰而已。我拿去专柜修一下就好。”白芊雪弯腰拾起手链,小心翼翼地放回盒中。 站起身后,她又长叹口气,“只是逾绯妹妹下次不喜欢,直接说就好,不要再往地上摔了。” 颜逾绯攥紧拳头,低着头敛去所有情绪,“知道了嫂子。以后我一定控制自己的脾气。” “一句道歉就够了?”谢振山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小雪,你想让她怎么补偿,说出来爷爷给你做主!” “爷爷,我相信逾绯妹妹会改正的。” 谢振山一脸不信任,“她要会改,不至于20岁了还这个脾气!” “可是……” “爷爷,我出去一下。”谢烬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等他出去后,谢振山才继续训斥颜逾绯。 全程,她都低着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很快,谢烬回来了。 他走到白芊雪面前拿走手链,然后随手扔给颜逾绯,“送你的礼物就好好收着。” “知道了,哥哥。”颜逾绯机械地应道。 白芊雪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阿烬,这手链都坏了,让逾绯妹妹收下不太好吧。” “她就只配戴破烂货。”谢烬边冷冷说着,边不动声色收回袖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同款手链。 白芊雪惊呼:“阿烬,你怎么也买了这个?难道也是打算送给逾绯妹妹的?” 颜逾绯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向谢振山。 果然,他的眼里已染上了杀意。 她浑身一颤,指尖瞬间冰凉。 “给你买的。”谢烬面无表情,声音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没想到我们的眼光一样呢!”白芊雪开心地接过手链将其戴上,反复欣赏着,“阿烬,谢谢你!我很喜欢!” 谢振山这才饶过颜逾绯,“下不为例!” “知道了,爷爷。” 她的手心紧攥着断裂的手链,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 送走白芊雪后,颜逾绯才总算能回房休息。 可能是这几天熬夜熬狠了,也可能是晚上这顿饭吃得她心累,洗完澡一躺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半夜,她做了个噩梦,直接被吓醒了。 吃了片褪黑色素想再睡回去,胃部突然传来一阵阵痉挛的绞痛。 今晚这顿饭,果然让她消化不良了。 房间里没有胃药,颜逾绯强忍着胃痛撑起身子,准备去客厅找找。 刚掀开被子下床,她便看到床边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窗外,夜风吹过。窗帘掀动,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入,勾勒出那人半张冷峻的脸。深邃的眉眼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凌厉,下颌线绷得极紧。 颜逾绯呆愣了一瞬,下一秒爆发出惊恐的尖叫,“鬼啊——” 漆黑的人影突然倾身上前,冰凉的手掌捂住她的嘴,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颜逾绯,看清楚我是谁!” 这声音比夜色更冷,但她无比熟悉。 她动作迅速地向后缩,脊背紧紧贴着床头,“谢烬,你大半夜来我房间做什么?!” 谢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按下床头灯的开关。暖黄的光线倾泻而下,柔和了他冷硬的脸部线条。 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颜逾绯在他的注视下越发不安,指尖将床单攥出深深的褶皱。 见状,谢烬偏头轻啧一声。 房间无比安静,唯有屋外的夏蝉在不知疲倦,聒噪地鸣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你在F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去F国,他将她四年的经历查了个底朝天,可得到的结果却和之前知道的毫无二致。 “你为什么要查这个?!”颜逾绯的心脏猛地一跳,又惊又慌,却又怕太大声被人发现,只能压着嗓子阻止,“别去查我以前的事!” 谢烬却像没听到,态度强硬地逼迫:“告诉我原因!” 颜逾绯的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 难道他要为了她,连自己的亲爷爷都解决掉吗? 她极其冷淡地说道:“这是我的个人隐私,请你别逾界!” 话一落,谢烬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漆黑的眼眸像凝了一层寒霜,“颜逾绯,是你自己说在国外受了欺负!如果你不是谢家人,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 闻言,颜逾绯心头又是一颤,“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事?” 谢烬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倏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床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将她困在阴影之中。 “喝醉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忘光了?” 怎么可能会忘记。 因为他的关系,她受尽嘲讽,还为此帮宋凛之喝了整整100杯白酒! 想到这,颜逾绯说话的语气也不由染上几分疏离。 第十六章 她比记忆里瘦了太多 “那天发生了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颜逾绯,你竟然全忘记了!”谢烬几乎是咬牙切齿,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颜逾绯胃痛到不行, 只想快点去楼下找药。 她从床的另一侧下去,结果刚一挪动,就被他反手扣住手腕,牢牢按在了床头。 “告诉我,那晚是谁送你回来的!”谢烬俯身逼近,眼中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颜逾绯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怒意,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当然是宋凛之啊!” 她回答的毫不犹豫,声音却因疼痛带着细微的颤抖,听起来格外委屈。 谢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好!很好!”谢烬的眼神冷得骇人,抓她的手力道收紧,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想不起来是吧,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腕间传来的疼痛与胃部的绞痛交织在一起,疼得她双眼发黑。 下一秒,谢烬埋进她的颈窝,结实的胸膛也跟着压了下来。 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夹杂着沐浴露的香味,犹如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下打开了他压抑多年的欲、望。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颜逾绯吓得完全忘记了胃痛,拼命挣扎起来,“谢烬,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别动!”谢烬压抑地发出一声低吼,额角青筋突起,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颜逾绯被他的声音慑住。那段最黑暗、最不愿回想的记忆化作一只无形大手伸出,像是要把她拽回深渊。 “不……不要!”她近、乎绝望地哀求。 这时,颈肩传来一阵钝痛。她猛地浑身一抖,所有的挣扎和哭喊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片刻后,谢烬松开钳制撑起身子。 看她双眼紧闭,轻嗤道:“装睡?” 颜逾绯一动不动,眉头紧锁着,苍白的唇间时不时溢出破碎的呢喃:“疼……林御,我好疼……” 林御?这又是哪个男人? 谢烬蹙眉,他从未在调查资料中看见过这个名字。 难道她不想让他调查,就是为了保护这个人? 刚强压下去的火又蹭得冒了起来。 “颜逾绯,别忘了你下个月就要和宋凛之订婚了!”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酸溜溜的妒意。 面对他的质问,颜逾绯依然没有反应,只是重复呢喃着同样的话。 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伸手想叫醒她,触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颜逾绯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浸透,脸色也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谢烬顿时慌了,所有的妒火在顷刻间消散。他赶忙将她打横抱起往外冲,“颜颜,忍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怀中的少女轻得如同一捧碎羽,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让他心如刀绞。 - “只是轻度的急性肠胃炎,加上有些营养不良,没什么大碍。”陆昭白从病房出来,对守在门口谢烬说道,“今晚在医院再观察一夜,没事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出院。” 谢烬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声线沙哑,“谢了。” “大半夜被你叫来上班,你的确该好好谢我。”陆昭白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抱怨。 “月底我会给陆泽医院捐赠一栋住院楼。” 他立刻收起了抱怨的表情,转而好奇询问:“听说你年底就要和白芊雪办婚礼了?” 谢烬冷冷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哎,你可别冤枉我!是你爷爷打电话说的。”陆昭白两手一摊解释,“老人家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娶白芊雪,现在你终于松口了,他肯定恨不得告知全世界啊!” “他这么喜欢,我不介意多个奶奶。”谢烬低声嘀咕了句。 陆昭白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烬转身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小夜灯。 颜逾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熟睡,手背上打着点滴。海藻般的长卷发凌乱散落在枕头上,衬得本就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瘦削。 谢烬深深注视着她的脸,这才发现她比记忆里瘦了太多,下巴也尖得让人心疼。 他沉默地走到一旁的陪护床旁,然后躺下。 可陪同床实在太小,他一双长腿委屈地悬在床外,连翻身都困难。 陆昭白倚在门框边劝道:“你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照看,她不会有事的。” “不用。”谢烬合上眼,“你出去,别影响我休息。” “你确定……这样能休息好?”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某处,语气里带着调侃。 啪—— 一个枕头精准地朝他面门飞过来。 陆昭白笑着接住枕头,“行,我不打扰你们休息。” 说完,反手将枕头扔回给谢烬,离开了病房。 病房回归安静,只剩下颜逾绯平稳的呼吸声和点滴液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半晌,谢烬重新睁开眼,起身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病床上安静的睡颜。 夜色在寂静中无声流淌。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直至窗外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 颜逾绯醒来时,正好看到护士在帮她拔除手背上的输液针。 针头抽出血管,带来一丝短暂却尖锐的刺痛。她疼得“嘶”了一声,秀气的眉毛瞬间皱成一团。 “不好意思,是弄疼你了吗?”护士连忙道歉。 “没事。” 其实她以前很能忍痛的。可经历了一年的精神摧残后,神经就变得格外敏感,一点细微的痛都会被放大。 护士松了口气,“那我去叫陆医生。” 话音未落,陆昭白已经穿着白大褂走进了病房。 看见来人,颜逾绯不由恍了神。愣愣地看着他走到床边,拿起床尾的病历夹。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陆昭白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语气平淡的像在例行公事。 她回过神,撑着手臂坐起身子,“没有。” 陆昭白在病历上划了一下,接着询问下一个问题。她一一作答,双手安静地放在被子上。 全部询问结束后,陆昭白合上病历夹,“没什么问题,等下收拾收拾就可以出院了。” 见他就要离开,颜逾绯急忙叫住他:“昭……昭白哥,等一下!” 第十七章 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 陆昭白示意护士先走。 待病房门关上,才缓缓转过身。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掠过一道冷冽的流光,“还有什么事?” 颜逾绯的手指绞着床单的边角,欲言又止了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昭白哥,你能不能在医院给我安排一个……包住宿的工作?” 陆昭白的目光隔着镜片淡淡落在她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很闲?” 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颜逾绯连忙道:“随便什么工作,就算是当保洁员也没事。只要让我住员工宿舍!” 陆昭白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似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 她语气急切,继续补充:“我不要工资,还可以自己付房租!“ “谢家这么大,都不够你住吗?”陆昭白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像把刀子,无情斩断了她所有希望,“医院不是你体验生活的地方。” “我没有在玩!”颜逾绯激动地抬高了声音,下一秒又弱了下去,有气无力的,“我……我只是想……”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陆昭白打断她的话,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如刀,“别忘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阿烬给你的。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 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这无形的言语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她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知道陆昭白手谢烬最好的兄弟,知道他以前对她关照,是看在谢烬的面子上。 可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在谢家待下去了。 尤其是有谢烬在的谢家,每多待一秒,就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 昨晚,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那濒临死亡的无助与恐惧,比被谢振山整整折磨的一年还要令她绝望。 但事实证明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否则得到的只会是新一番的羞辱。 颜逾绯缓缓垂下头,肩膀无力地垮塌下来,“对不起,昭白……陆医生。是我自以为是了。” “嗯。”陆昭白又恢复了一贯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我去催催阿烬。买个早饭去那么久,也不怕再把你饿出病来。” 病房门再一次关上。 确定人走远后,颜逾绯立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继续待在医院只会被带回谢家,她不想傻傻地坐以待毙。 沙发上放着一个纸袋,她翻出来看,里面是一整套新衣服,从内到外都是自己的尺码。 颜逾绯却来不及多想,迅速脱掉病号服换上,然后抓起手机快步走出病房。 不料一出去,就迎面撞上了刚才的护士。 “颜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在这段时间的高压下,她早已将演技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淡定地笑了笑,“我去医院的中央花园逛逛,透透气。” 护士并未起疑,还帮她指了条近路。 颜逾绯道了声谢,顺着指引一路走到中央花园。但她没有停留,继续往外走,直到抵达出租车候客区才停下脚步。 医院排队等车的人很多。等待期间,她始终低着头,用长发挡住脸,生怕被谢烬撞见。 幸运的是,直到轮到她上车,谢烬也没有回来。 司机问道:“美女,去哪里?” 颜逾绯想了想,自己现在这个年纪,比起找工作,说去学校学习更合理。 “师傅,去燕京大学。” 车辆启动时,她仍蜷缩着身子。直到医院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坐直身体长舒一口气。 她拿起手机刚要发绿泡泡,想了下还是直接打去了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头的声音很惊喜,“逾绯?” “嗯。凛之,你在学校吗?”颜逾绯问。 “在的!你要来玩吗?我过去接你!” “不用麻烦,我已经在路上了。” 想到燕京大学门禁严格,校外人员无法随意进入。 她又说:“你要方便的话,在校门口等我就好。” “好!” - 百味斋今天的生意格外红火。 谢烬去的已经很早,但到时还是看店门口排成了长龙。轮到他起码要一个多小时。 一开始他还能花钱插队。 可百味斋的菜品每日限量,卖完即止。越往前,愿意拿钱的人就越少。 等谢烬提着早饭回到医院,时间都过了八点半。 得知颜逾绯很早就醒了,他匆匆赶到病房。 可一推开门,只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和胡乱堆在床边的病号服。 他瞬间冷下脸,沉声问跟在身旁的陆昭白,“她人呢?” 陆昭白找来护士询问。 护士回答:“颜小姐说去中央花园逛逛。” 谢烬抬脚就要去找,陆昭白将他拦下,“急什么,先去调监控。” 两人来到监控室查看。 监控清晰记录下颜逾绯低头掩面,坐车逃离医院的全过程。 走出监控室时,谢烬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陆昭白却双手插着兜,在一旁轻笑道:“她果然在躲你。” “用你说?” 他依旧笑着,继续慢条斯理地添火,“为了躲你,她甚至愿意倒贴房租,待在我的医院扫厕所。” 谢烬猛地抬眼,眼神凶得能杀人。 “哎,我可没答应!”他连忙举双手解释:“妹妹这么漂亮可爱,我怎么不忍心让她扫厕所。” 谢烬不再搭话,转身就走。 陆昭白慢悠悠跟在后头,拖长语调问:“阿烬,你去哪儿啊~” 他头也不回,理都不理。 最后,两人坐在陆昭白的办公室吃早餐。 陆昭白舀了勺小米山药粥,啧啧称赞,“百味斋的早餐还真是营养美味又养胃!” 谢烬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喝着。 他看了一眼,问:“真不去找她?” 谢烬语气冷硬,“我看起来很闲?” 他挑了挑眉,“不找也得打个电话吧。妹妹难得回来,要又跑了,我可没把握再治好你的疯病。” 谢烬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陆昭白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试探问道:“你不会……没有妹妹的联系方式吧?” 几乎是下一秒,谢烬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刮出刺耳的声响。 然后,他转身往外走去。 陆昭白在身后喊:“哎,你又去哪儿啊!” “上班!” 第十八章 那些都是谣言 宋凛之早早在校门口等候。 期间,他时不时整理一下头发,抻一抻已经十分平整的衣角, 颜逾绯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宋凛之站在梧桐树荫下。微风拂过他洁净的衬衫领口,整个人清隽挺拔、温润如玉,连灼热的日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冲他挥了挥手。 宋凛之也看到了她,快步上前迎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颜逾绯白皙的脖颈上,见那里空空如也,不禁问道:“逾绯,我送你的项链不喜欢吗?” 颜逾绯这才注意到项链不见了。 可她不记得有把项链摘下来过。 实在想不起来,她只好找了个借口,“我感觉和今天的衣服不搭,所以就没戴了。” 说完,她指着他那一身笔挺的西装上,好奇问:“这是你们学校的校服?” 宋凛之耳根微热,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随即转移话题,“你吃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带你去尝尝我们燕大有名的食堂。” 颜逾绯正好饿了,于是笑着点头,“好。” 俊男靓女走在一起,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进食堂,两人就吸引了众多学生的目光。 宋凛之是学生会会长,本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现在身边又站了一位气质出众、样貌比校花还惊艳的女生,让人忍不住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少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本都只是想私下八卦,却发现颜逾绯实在美得不像话,无论什么刁钻角度都能hold住。 于是,就有人将她的照片传到校园论坛#绝世仙女出没在食堂,大家速速来看# 不过短短几分钟,这篇帖子的讨论热度就突破了上万。不少人在底下跟发自己偷拍到的照片,每张照片下都有“绝美”、“仙女”、“两人好般配”等各种评论。 颜逾绯对此浑然不知。 买完早饭,两人刚找到空位坐下,宋凛之的两个室友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老大,这位就是嫂子吧?”其中一个黑皮室友熟络地朝她打了声招呼。 宋凛之怕吓到她,低声阻止:“别乱说!” 颜逾绯却不在意,落落大方地点头,“你们好,我叫颜逾绯。” 两个室友也跟着做了自我介绍。 另个平头室友笑道:“老大,原来你早上突然跑回宿舍换衣服,是为了迎接嫂子啊!” 颜逾绯惊讶,“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学校的校服!” 室友们哈哈大笑,“都大学了哪还有校服啊!” 宋凛之羞恼地瞪向他们,“就你们话多!” 两个室友笑得更大声了,颜逾绯被开心的气氛传染,也忍不住掩唇轻笑。 几人一起吃着饭,黑皮室友突然问:“嫂子,你是不是以前在一京高中上学?” 颜逾绯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当然!一京校花谁不认识啊!”黑皮室友边说,边朝宋凛之挤眉弄眼,“虽然我们不在同个高中,但也听说过老大追你的事哦~” “对对对!我也知道!”平头室友跟着附和。 宋凛之低声呵斥,“行了,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 “没事。”颜逾绯弯唇笑着,心平气和地解释,“那些都是谣言。我和凛之以前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那你当时喜欢老大吗?”平头室友好奇问。 颜逾绯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当时我们都一心想着学习。” 宋凛之的眼神微微一黯。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黑皮室友随即大手一挥,“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反正你们现在在一起了!” “对对对!”平头室友也跟着活跃气氛,“听老大说你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颜逾绯点头,“嗯。欢迎你们来参加。” “那当然!老大的订婚礼,我们肯定要到场啊!” 一顿早饭在愉快的氛围下结束。 两个室友很有眼力见地找借口离开,不再当电灯泡。 颜逾绯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 回国半个多月,她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可少了活跃气氛的室友,两人之间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不是健谈的人。 颜逾绯心里装着事,倒不觉得尴尬。宋凛之却有些无措,努力寻找话题活跃气氛。 “那个……逾绯。再次谢谢你帮我拿下项目。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好。”颜逾绯心不在焉回了句。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见聊不下去,他又换了个话题,“对了,之前我们说好一起去挑选订婚礼服,你想什么时候去?” 颜逾绯随口回了句:“我都行。” 宋凛之趁势提议:“那就今天吧,正好我没课。” “今天不行!” 话一出口,气氛明显僵住了。 颜逾绯这才回过神,歉意地解释:“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宋凛之眼底掠过一抹失落,但仍保持温和的笑,“是什么事情,方便和我说说吗?” “嗯。我本来就是想问你的。” 宋凛之的笑容重新明亮起来:“能帮上你的忙,我很荣幸!” 颜逾绯心里稍稍安定,觉得这件事应该是稳了。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燕京大学最近有在招聘的岗位吗?比如图书管理员之类的。” 她本来是想来燕京大学当旁听生的。 但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暑假快到了,学校这个时候是不收旁听生的。 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在学校找份工作。 她都想好了,如果能成功,之后就偷偷回公寓住。如果被谢振山发现问起,就说是为了和宋凛之培养感情。 “最近学校确实有在招聘图书管理员这个岗位。只是……”宋凛之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嫌弃,“逾绯,你是F国花都国立大学毕业的。那可是世界四大美院之一,去当图书管理员不觉得太掉价了吗?” 颜逾绯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说话的态度冷淡了几分,“我觉得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逾绯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值得更好的工作。”宋凛之连忙解释,随后又问,“对了,你为什么不去谢氏集团上班?谢家产业那么多,肯定有适合你的岗位。” 颜逾绯突然感觉宋凛之十分陌生,有些不认识他了。 上次她是怎么帮他签下项目合同的,难道他都忘了? “算了。”她失望地转身。 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第十九章 京大谢神 看着她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宋凛之顿时觉得十分愧疚。 想追上去,却又没脸迈出去一步。 他早该想到的。 如果颜逾绯能进谢氏集团上班,又怎么会来找他要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一定是谢烬又欺负她了! 想明白后,宋凛之更加自责。 明明他承诺过这辈子会好好待她的,为什么连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要拒绝。 “逾绯,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工作的!” 宋凛之对着她的背影大声保证。可颜逾绯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离开谢家的办法。 …… 这天中午,白芊雪来谢氏集团给谢烬送饭。 看他头也不抬只顾着工作,就自己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玩手机。 玩了几分钟,她忽然发出“呀”的一声,然后走到谢烬面前,指着手机里的照片,语气十分惊讶,“阿烬,你看这不是逾绯妹妹和宋凛之吗?” 谢烬终于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后看向手机。 这是京大论坛前几天热度最高的帖子。里面的内容却很没营养,全是颜逾绯和宋凛之并肩说笑的照片。 “京大论坛一直都是交流学习的地方,没想到有一天大家也会在这里聊八卦。”白芊雪笑着指向其中一条评论,“你看,这个人说逾绯妹妹和宋凛之郎才女貌,特别登对呢!” 谢烬冷嗤了声,收回目光,继续伏案工作。 白芊雪看了眼时间,柔声劝道:“阿烬,已经十二点了。再不吃饭,你的胃病又该犯了。” 见他毫无反应,又说:“要不我们去京大食堂吃?” 谢烬依旧没理睬。 没办法,白芊雪只好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玩手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谢烬处理完了桌上的最后一份文件。 周恪适时敲门进入,“谢总,车子备好了。” 白芊雪听到声音放下手机。注意到周恪盯着自己的手腕看,她笑着抬起手晃了晃手链,“好看吗?阿烬送我的。” 周恪愣了一下,点点头。 谢烬已经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白芊雪赶紧拎起饭盒跟在后面,“阿烬,等等我。” 三人在电梯口遇到几名员工。 几人恭敬地向他们打招呼:“谢总、周助、白小姐。” “你们好。”白芊雪笑着回应,顺势去挽谢烬的胳膊,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之前谢烬对她再冷漠,表面也会给足面子,从没有当着外人面给她难堪。 几名员工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特别默契地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离开。 周恪已将车先停在了公司门口。 谢烬率先坐进后座,白芊雪正要跟上来,就听他突然问:“你的车呢?” 她怔了怔,“停在地下车库。” “那就自己开车。” 说完,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 银色的路虎扬长而去,喷了白芊雪一脸的车尾气。 她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啊!” 车内。 周恪看了眼后视镜,不由担心地问道:“谢总,就这样把白小姐丢下,不会惹两位老爷子生气吗?” “不用管他们。”谢烬的声线里听不出半分温度,“她胆子我的时候,就该清楚后果!” …… 等白芊雪赶到京大食堂,谢烬已经和周恪坐在那里吃饭了。 她压下心中的不满,挤出笑容走上前。 刚要在谢烬身边坐下,周围突然涌上来一群学生,将她团团围住。 “白学姐!我们超喜欢你的!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白学姐你好漂亮!我们能一起合影吗?” “白学姐,今天能在学校遇见你,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 白芊雪在燕京大学确实小有名气,毕业后也时常回母校参加活动,但从没像今天这样被这么多人围堵过。 只是几秒的发愣,她就被人群簇拥着,硬生生“送”出了食堂外。 周恪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又不忍直视地转回来。 这种不痛不痒又令人抓狂的手段,也只有谢烬能想得出来。 就算白芊雪知道了真相,也只能干生闷气。 谢烬对食堂外白芊雪的呼救声充耳不闻,他只关心一件事,“查到宋凛之在哪了吗?” 周恪:“刚收到消息,他在体育馆打篮球。” “呵!他倒挺有闲心的。” 今天这一趟,谢烬更加觉得自己来对了。 - 体育馆。 宋凛之正在和几名同学打篮球。 他跃起投出一记三分球,篮球划出完美弧线,应声入网。抬手间衣摆上扬,露出隐约的腹部肌肉线条。 坐在看台上的女生们激动地齐声呐喊:“宋会长,太帅了!” 谢烬站在人群中,听到这片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声,唇角一扯,发出一声嗤笑。 可能是笑声太过直白,坐在前排的一名女生听到,不满地转过身,对着他张口就是质问:“喂,你什么意思啊?嫉妒宋会长比你帅就……” 说到一半,话突然哽在了喉咙。 她看着眼前五官深邃,气质冷峻的男人,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下一秒,发出花痴般的尖叫。 周围女生听到声音,相继回头。目光落在谢烬身上时,也不约而同失控地尖叫起来。 “啊——” 看台上的骚动,很快蔓延至球场。 黑皮室友趁着擦汗的空档,分神看了眼看台,随即不自觉张大了嘴巴。他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宋凛之,激动得语无伦次,“老……老大……我好像看到谢神了!” 平头室友更是连球都拿不稳,篮球“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出好几十米远也浑然不觉。 “我靠!我是不是热晕出现幻觉了?谢神怎么会在这里?” 场上其他人也相继认出了谢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那激动的心情完全不亚于看台上的女生。 谢烬,是京大的一段传奇。他是只用两年时间就修完了所有学分,直接本硕连读的天才,更是经济学院的学生年年期末考前必拜的考神。只是站在那里,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宋凛之也十分惊讶。 自毕业后,谢烬从没回过京大。今天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正猜测着,他就见谢烬冲自己勾了勾手指。 第二十章 最恨被人算计威胁 见谢烬先行离开,宋凛之也对室友们道:“你们玩,我有点事要处理。” 黑皮室友反应极快,“老大,你和谢神认识?” 平头室友则直接脱下身上的衣服,郑重地塞到宋凛之手里,“老大,能不能拜托谢神给我签个名?” 宋凛之敷衍地应了一声,匆匆追了出去。 两人在体育馆后门僻静处碰面。 周恪则站在不远处望风。 两个男人相对而立,沉默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 无声的较量在目光交汇处冒出无形的火花。 最后还是宋凛之打破僵局,“如果你是来找逾绯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颜逾绯来找他的当天晚上,他接到了谢振山的电话。对方虽没明说,但他知道颜逾绯没有回家。 本来他想把自己知道的如实相告,但转念一想,不能再伤害她第二次,就含糊地应付了几句。 谢烬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银质打火机,盖子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到他的话,冷冽的目光扫过来,“未婚夫当成你这样,看来我该考虑给她换个订婚对象。” 宋凛之顿时急了,声音不自觉提高,“我只是拒绝了她当图书管理员的请求!谁想到她会离家出走。” 谢烬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跃动的火苗在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勾勒得愈发凌厉。 宋凛之厌恶极了谢烬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让他不由想起宋麟看自己的眼神。 那种带着轻蔑的目光,仿佛他生来就低人一等。 他继续道:“如果不是你拒绝逾绯在谢氏上班,她又怎么会来找我?” 谢烬轻蔑笑道:“找你有用?你连份闲职都给不了她。” “那是我觉得图书管理员不符合她的身份!” 谢烬又是一声讥笑,讽刺的意味表露无遗、毫不掩饰。 向来冷静自持的宋凛之在这一刻终于破防,气急败坏道:“我一定会找到适合她的工作的!” 他一定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最值得颜逾绯托付终、身的男人! 谢烬:“哦,那我拭目以待。” …… 从燕京大学回到公司,谢烬就接到了谢振山打来的电话。 接起来,就听到严厉的斥责,“阿烬,你是不是欺负小雪了?” “怎么敢。”谢烬声音淡淡。 “那她怎么哭着说,你把她一个人丢在京大不管了?” “因为她粉丝多,太受欢迎。” “那你也不该丢下她自己先走!万一小雪出事受伤,你对得起你白爷爷吗?” “爷爷,你应该很清楚。”谢烬的态度也冷了下来,“我最恨的就是被人算计,被人威胁!” 他刻意停顿,并加重了语气:“不管对方是谁!” 这近、乎直白的警告,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谢振山气得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地上,“好好好!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敢这样和我说话!”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王管家连忙上前,取出降压药喂他服下。 坐在一旁的白芊雪见状停止抽噎,赶紧道歉:“爷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们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谢振山顺过气来,但仍带着怒意,“是阿烬这个臭小子太没良心了!” “爷爷。如果阿烬真的不喜欢我,就算了吧。”白芊雪轻声说道,看起来格外懂事,“别扭的瓜不甜。他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不想看你们为了我闹不愉快。” “小雪你放心。”谢振山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坚决,“你是爷爷心中孙媳妇的唯一人选。别人,休想踏进我谢家的大门!” -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颜逾绯只能躲在之前租的公寓里。 这一躲,就是好几天。 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这一次,她居然平安无事地躲了这么久。换作之前,她刚逃走没一个小时,就会被抓回去,锁进铁笼子里承受一顿毒打。 这种日子越安稳,她心里就越是不安,精神也一天比一天紧绷。 以她对谢振山的了解,他肯定知道她躲在这里,只是暂时没动手罢了。 猜不到对方的心思,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直觉告诉颜逾绯,既然选择了躲藏,干脆就一直躲到订婚的前一天。 可她也清楚,这根本不现实。 离订婚还有半个多月,她不可能一直不出门。 望着橱柜里即将见底的泡面,和药瓶里仅剩的几颗褪黑素,颜逾绯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她就全靠这两样东西撑着。一个饱腹,一个助眠。 眼下,这点存货也快耗尽了。 …… 深夜。 一辆银色路虎停在国贸街的公寓楼下。 谢烬倚靠在车旁,指间夹着一支烟,仰头望向五楼那扇仍亮着暖光的窗。 他一根接一根烟的抽着。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和冷硬的轮廓。 几个打扮艳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随着空气传来浓烈的香水味。 为首的红裙女郎看见他,吹了声挑逗的口哨:“帅哥,每晚这个点在这儿守着,是在等楼里的哪位小姐啊?” 他没理会,继续默默抽着烟。 “帅哥,别不理人呀~”红裙女郎大胆走近,涂着猩红甲油的手就要搭上他的肩。 谢烬突然抬手,将燃烧的烟头毫不留情地摁在她探来的小臂上。 “啊!”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个鲜红的灼痕。 她的几名好友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嚷着:“你这人太过分了吧,怎么能出手伤人呢!” 谢烬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们。 月光照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嗜血的冷厉。紧接着,他当着那群女人的面徒手捻熄仍在冒烟的烟蒂,指尖甚至没有颤动一下。 “滚。” 女人们霎时噤声,再不敢多话,扶着红裙女郎踉跄逃走。 谢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沾着淡淡的烟灰和灼痕。 他穿过街道,走进对面的商场。 冰冷的水流下,他仔细冲洗手指上的污渍。 抬起头,镜中映出一张英俊却难掩倦意的脸。眼眶布满红血丝,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回来坐上车,正准备离开。公寓楼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来人啊!抓小偷!抓小偷!” 第二十一章 颜逾绯就是个祸害 一个黑影从楼道里冲出,转眼就消失在街角。后面追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大喊追赶,一边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一看就知道刚才在做什么。 谢烬从第一天的惊愕,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仍是眉头紧锁。 这种地方颜逾绯到底是怎么住下去的? 瞥了眼保安室呼呼大睡的保安,他脸色更沉。随即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周恪,明天再多派几个人来国贸街公寓楼守着。” 交代好后,他准备驱车离开。 指尖刚触到方向盘,想了想还是熄了火。 - 深夜的谢家庄园静得只剩风声。立在夜色里,像一座无人叩问的空城。 坐在轮椅上的谢振山缓缓睁开了眼,声音沙哑,“王管家,几点了?” 王管家面容疲倦,却仍恭敬地回答:“老爷,已经凌晨一点了。您该回房休息了。” “阿烬回来了吗?” “还没。” “都几点了还待在外面,真以为自己命硬呢!” 王管家宽慰道:“老爷,少爷早就已经把那些暗杀他的组织都清理干净了。这几年也从没出现重大事故,不会有事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振山苍老的手指紧紧攥住轮椅扶手,“我就他一个孙子,他要也出事了,谢家这么大产业交给谁来打理!” 王管家沉吟片刻,小心回道:“也许少爷今天在加班。” 谢振山冷笑:“呵!他要是真在加班倒好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颜逾绯的去向,也清楚谢烬和宋凛之都对自己撒了谎。只不过看颜逾绯还算安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拆穿。 但这些天谢烬每天早出晚归,今天更是忤逆他,还夜不归宿。 谢振山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扶手,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颜逾绯就是个祸害!” 收养颜逾绯,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失算! 当年谢振山想通过做慈善让陷入经济危机的谢家起死回生。他便收养了颜逾绯,给自己树立慈善家的形象,以此获得了好名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养出这么个难以掌控的祸害!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在孤儿院随便领养一个听话的傀儡。这样也不至于解决起来这么麻烦! 谢振山灰白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绝不允许自己倾注全部心血栽培的继承人,重蹈那几个不成器儿子的覆辙! 为了谢家的百年基业,世代荣光,他必须要让所有事情回归到他设定的轨道上来! …… …… 一早起来,颜逾绯整个人就心神不宁。 做事也很容易走神,不是被桌角磕到腿,就是泡面时,被开水烫到手,就连喝水都塞牙缝。 她屈膝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缝里,双臂环抱着小腿,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失神地望着眼前那碗热气袅袅的泡面,等待它变柔软。 这是最后一包泡面,吃完就彻底断粮了。 看今天的倒霉程度,颜逾绯决定晚上饿一顿,等明天白天再出门补货。 临近中午,宋凛之突然打来了电话。 颜逾绯指尖悬在接听键上,迟迟没有滑动。 她不是很想接。 那天宋凛之建议她到谢氏集团上班的话,她到现在都还觉得膈应。 可想到距离订婚只剩半个月,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就把关系闹僵,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喂。逾绯。”电话那端,宋凛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这些天他一直想找机会向颜逾绯道歉。但答应帮她找工作又一直没着落,就觉得没脸见她。 直到今天与爷爷闲聊,被提及与她相处的近况,才终于鼓起勇气联系了她。 “怎么了?”颜逾绯不咸不淡地问道。 明显冷淡的态度让宋凛之心头一涩,但还是稳住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振奋些,“逾绯,我帮你找到工作了!” 颜逾绯对此早不抱希望了,随口回了句:“什么工作?” “我哥公司缺个文职,你有兴趣吗?” 她原本懒洋洋地蜷在沙发里,一听到宋麟的公司,“蹭”得坐直了身体。 “真的?!”她精神振奋了起来,连带着说话的语调也上扬了几分。 如果是去宋家上班,谢振山肯定巴不得。 “嗯!” “包住宿吗?”她紧接着问。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我哥安排。” “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入职?”颜逾绯开心极了,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今天下午……”宋凛之顿了顿,“公司下午上班时间是两点。抱歉逾绯,我今天有事没办法来接你,只能委屈你自己过来了。” “没事,我知道地址,可以自己打车过去!” 电话一挂,颜逾绯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准备下午上班前,好好洗漱打理自己一下。 这么多天闷在公寓里,她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上次回来她只带走了画画工具和一袋零食,所以公寓里东西还是很齐全的。 颜逾绯挑了一件藕粉色的缎面衬衫。款式偏正式,但颜色柔和不会太刻板,下面则搭配了到小腿的白色半身裙。 迅速洗漱换好衣服后,她将长发挽成一个漂亮的花苞丸子盘在后脑勺。简单化了个淡妆,再抹上口红提气色,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大方又明亮。 看时间差不多,她便踩上小高跟,拎起手包出了门。 同一时间。 宋凛之站在“天凛科技”的公司楼下,挂断电话后心情沉得发闷。 玻璃幕墙的大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凛”二字格外醒目。这是宋麟以他的名义创立的公司。 如果没有撞破宋麟与父亲的那场谈话,他或许还能继续活在被精心编织的假象里,永远做那个被宋麟“疼爱”的弟弟。 宋凛之坐在办公室干等了近两个小时,才听见门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宋麟推门而入,目光径直掠过他,仿佛他是空气。 室内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微弱送风声。 宋凛之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哥……” 宋麟终于抬起头。放下文件,十指交叉置于腹前,长腿交叠靠在办公椅背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称呼,还真是耳熟。” 宋凛之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哥,有件事我想找你帮忙。” “有屁就放。”冷漠又粗暴,毫无可言。 这就是外界眼中那个疼爱弟弟的模范兄长。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嗓子干得发痛,“我想让逾绯来天凛科技上班。” 宋麟懒懒掀了下眼皮,“颜逾绯?你那个未婚妻?” “嗯。可以吗?” “当然。”宋麟狭长的眼睛眯起,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十二章 这里没你想要的人 看着宋凛之露出欣喜的神色,他扬起的笑突然变成戏谑,话锋陡然一转,“不可以。”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难堪和恼怒瞬间涌上宋凛之的心头,一阵气闷。 他原以为,宋麟会看在颜逾绯是谢家人的份上稍作让步,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宋凛之不解。 “当然不是。”宋麟依然保持着大佬坐姿,一身黑衣,仿佛融身于宽大椅背的阴影里。唯有那张精心雕琢的笑脸非常刺眼。 “因为她和你一样……不配!” “她又不是谢烬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啊!这还真是有些可惜,”宋麟故作遗憾地轻叹,随即嗤笑出声,“不然你们两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知道这件事谈不成了。 宋凛之也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怎么,又想去找爷爷替你撑腰?”宋麟懒洋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从身后缠绕上来,“我倒是无所谓。只要你不在乎她入职后,知道你宋凛之不过是个私生子,是小三爬上床生下的野种!” 宋凛之的脚步霎时定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冻结。这些话字字如针,精准狠戾地扎进他最痛的神经。 “宋麟!”他猛地转过身,脸上血色尽褪,“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我从不欠你什么!” “母债子偿!”宋麟如地狱修罗般冷冷注视着他,“你妈既然死了,那她欠下的债自然该由你来偿还!” “可我从没想过和你争夺宋家的任何东西!”宋凛之低吼着,“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只图名不图利?”宋麟突然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带着凌人的气势,“宋凛之,你敢拿你的命担保,这辈子绝不争宋家一分一毫的财产吗?” 空气死寂。 宋凛之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最终避开了那道灼人的视线,沉默地垂下了头。 “看,你做不到。不过也无所谓,就算你想争,也争不到。” 宋麟讥笑一声,又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先前慵懒的姿态,“上次项目能成功,你以为靠的是颜逾绯?那不过是我暂时放过了你。” “想继续享受宋家二少爷的光环,就给我乖乖听话。” 宋麟最后的话,如同魔咒一直萦绕在宋凛之的耳畔。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车里,一关上门,就像失控般,疯狂地用拳头砸方向盘。 刺耳的喇叭声在地下车库回响,一声接一声,宣泄着无处可去的愤怒与屈辱。 发泄了好久,宋凛之才慢慢恢复冷静。 他摸出手机,点开与颜逾绯的对话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复输入又删除多次,才终于把道歉的消息发了出去。 然而等了许久,都迟迟没有收到颜逾绯的回复。 他又拨去电话,电话那头只有漫长不止的忙音。 她果然是生气了。 宋凛之颓然地抹了把脸,向后靠去。最后,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才发动车子离开。 - 颜逾绯站在路边的树荫底下等网约车。 她看了好几遍手机,手机像是坏了,显示的时间一直都是还需等待十分钟。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摇下,一位面相和善的司机探出头,带着浓浓的京腔招呼道:“小妹,您上哪儿去?” 颜逾绯想着第一天入职绝对不能迟到,于是立刻取消了订单,伸手拉开出租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天凛科技。” 下午正是人容易打瞌睡的时间。烈日被隔绝在车外,车内开着空调,冷气清凉舒适。 颜逾绯上车前还精神奕奕,一坐上车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强打精神的模样,爽朗一笑:“小妹,困了就眯会儿,到了我准叫您!” “谢谢师傅。” 颜逾绯放弃抵抗,任由倦意笼罩,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睛。 颜逾绯对着司机师傅和善的脸道了声谢,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出租车汇入车流,又驶出原来的车道极速前行。窗外景色流转,高楼渐稀,道路朝着郊外远山的方向不断延伸,最后消失在最深处。 …… 暮色渐沉。 高大的银色路虎准时停靠在国贸街的公寓楼下。 谢烬抬眸望向五楼那扇隐没在夜色中的窗户,眉心微蹙,“周恪。” “谢总,怎么了?” “你刚说她几点出的门?” “下午一点半左右。” “去的哪里?” “天凛科技。” 谢烬莫名有些心慌,当即道:“打电话给宋麟。” 周恪走到一旁拨通电话,几分钟后返回,将手机递出:“谢总,宋总让你接电话。” 刚接过,宋麟不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这里没你想要的人!” 他至今仍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 明明说好一起对付宋凛之,谢烬却临阵倒戈,让那个野种顺利拿下了项目合同。 谢烬无视了他的怨气,“我的人说她去了你的公司。” “没看见。”宋麟冷笑,“你问我,还不如去问那个野种。下午他来找过我,想让我给你那宝贝妹妹安排个文职。” 谢烬沉默着,等他继续往下说。 “但我没答应。我这小庙可供不起她那尊大佛。万一有个闪失,你还不得把我公司给掀了?” 上次明明是谢烬自己害颜逾绯喝醉了酒,最后竟把账算在他安排的合作商头上。 现在宋麟一听到“颜逾绯”这三个字,就生理性反感。 “知道了。”谢烬没心思和他扯皮,听不到有用的信息,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的冷光打过来,照出紧绷到极点的面孔。 “谢总,”周恪适时汇报,声音凝重,“刚得到消息,小姐下午乘坐的是一辆套牌出租车,行驶方向……与天凛科技完全相反。” “最后位置呢?” “城西郊区,一处废弃工厂。”周恪将手机屏幕转向谢烬,一个刺目的红色光点正在地图上持续闪烁。“谢总,你说……那两个人不会提前出狱了?” 谢烬脸色骤寒,立马拉开车门:“走!”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她生来就低人一等 来电显示是谢振山。 谢烬示意周恪开车,自己坐到副驾驶接起电话。 “喂,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谢振山慈祥的声音,“阿烬啊,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你已经好久没陪爷爷吃饭了。 “爷爷,我这几天加班,等忙完这阵就回去陪你。”谢烬敷衍应付着,目光紧锁着手机上的导航路线,全然未觉窗外喧嚣的车流声已经暴露了自己。 谢振山遗憾叹了口气,“好,知道了。” 天辰会所顶楼,总统套房。 厚重的丝绒窗帘将落地窗遮掩的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源。 谢振山放下手机,脸上堆积起来的笑容一褶一褶变得平坦。松弛的眼皮下,浑浊的眼珠子透着寒光。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颜逾绯全身无力地倒在羊毛地毯上,浑身湿漉漉的,白净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是被水泼醒的。 一睁眼看见谢振山坐在面前,立马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本能想跑,却发现双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手腕上那个细微的针孔提醒着她,自己被注射、了药物。 “我根本不知道谢烬在跟着我!”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保持清醒。 “那又如何!”谢振山厉声暴喝,“我早就再三警告过你,不准接近他!” 深深的无力感如巨浪席卷着颜逾绯,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又酸又痛。 她明明是为了远离谢烬才离家出走的,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到底要怎么做,谢振山才肯放过她? 难道非要她死不可吗? 颜逾绯的眼底渐渐染上血色,浮现出决绝的神色。 谢振山冷笑着,带着掌控一切的残忍,如同施舍般说道:“放心,我要想你死,你也不至于活到现在。” 她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她太了解谢振山了。他大费周章把她绑来这里,绝不单纯是为了警告她几句。 颜逾绯艰难地转动视线,环顾四周。 整个卧室被昏黄暧昧的暖光笼罩,宽大的双人床上铺满了深红色的玫瑰花瓣,空气里弥漫着香薰的甜腻香气,诱人沉沦。 猜到他的意图,她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寒意自头顶灌至脚底,身体难以自控地开始发抖,额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谢振山露出满意的笑容。 虽然他嫌她聪明碍事,但又不得不欣赏她这份无需明说就懂的聪慧。 但凡她有显赫的家世,他一定不会阻拦刁难。可谁叫她生来就低人一等!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谢振山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和威胁,“好好把握,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爷爷!”颜逾绯急忙喊住他,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变调,“你这样做,就不怕……不怕我被宋家退婚吗?!” 谢振山最注重的,就是谢家的脸面。 即使她是被收养的,不被承认的谢家人,在外人面前也必须维持体面,不能给谢家丢脸。 她绝不相信,谢振山会为了毁掉她,连自己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家族声誉都不要了! 谢振山转过轮椅,看向她,脸上扬着不怀好意的笑,“放心。我把你从国外叫回来就是为了这门婚事,又怎么会毁了你?” 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她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寸寸湮灭,“所以,我特意把他叫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用谢振山明说,颜逾绯也心知肚明。 绝望如铁丝紧紧勒住了心脏,尖锐到发痛,连呼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声音颤得几乎拼不成句,“一定……要这样吗?” 为了活下去,颜逾绯在零下十多度的寒冬只穿内衣,在酒吧门口招揽客人。被关在笼子里像牲畜般取悦笼外的看客,只为获取能吃的食物。她被毒打过,被辱骂过,被唾沫痰吐过。 这些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摧残,她全都熬过来了。 唯独这件事,她至今无法自愈。 记得那天,她被拖到一个阴暗,充斥着着石楠花和血腥味的房间。 她被强迫目睹一群女人从刚开始矫揉造作的呻吟,逐渐转成痛苦的哀鸣,最后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断了气。 那些凝固在她们瞳孔里的绝望,成了她永生难忘的噩梦。 以至于现在只要一和异性有过分的亲密接触,理智就会被恐惧侵占,害怕到浑身战栗。 谢振山说,这些全是谢烬那两个叔叔的情人。因为她们肖想了不该想的人,所以都该死!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两遍。想活下来,还是去死,你自己选择。” 谢振山说完,离开了卧室。 颜逾绯依旧瘫软在地上,喃喃低语:“没事的……他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情……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自我安慰着,却因过度紧张,没注意到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烂,流出了血。 过了会儿,卧室门被推开。 宋凛之从外面走了进来。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神色凝重,眼底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逾绯……” 颜逾绯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他的裤腿求助,“凛之,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宋凛之瞥了眼门缝外的黑影,漠然地说道:“逾绯,爷爷这么做是想促进我们的感情,是为我们好。” “你说什么?”颜逾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宋凛之,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一阵刺痛划过心头,宋凛之别开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是真的喜欢颜逾绯。喜欢到明知会被羞辱,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宋麟。 “凛之啊,做我谢家的人,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轻视你。你是我选中的人,千万别让我失望。” 刚刚谢振山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 宋凛之攥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第二十四章 戏弄人的本事越来越大 他走上前,将颜逾绯从地上打横抱起。 “不要……宋凛之求求你……”颜逾绯流着泪哀求。她想逃跑,却使不出丝毫力气。 宋凛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逾绯,情侣之间做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你不用这么抗拒。” 他将她放到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双腿张开,跪在她身体两侧,替她脱去湿透的衣服。 少女曼妙的身躯粉白娇嫩。宋凛之眸色渐沉,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不要……”颜逾绯喊得嗓子都哑了。 药效开始发作,一股陌生的热流在体内蔓延,全身燥热的难受,只想找东西缓解。这种既抗拒又控制不住想往他身上贴的矛盾感,让她绝望到想死。 “逾绯,你也是想要的对吗?”他细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声音喑哑。 “求你……不要……”颜逾绯声音轻得如缕即将消散的雾气,瞳孔逐渐涣散,失焦。 “逾绯,我答应过会好好待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发丝,缓缓压下了身。 …… “老爷,里面进展的很顺利。”王管家轻轻带上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外间汇报。 谢振山单手撑着闭目假寐,听到声音,沉沉“嗯”了声,而后问:“阿烬那边如何了?” “少爷还在医院陪白小姐。” 陆泽医院,VIP病房内。 谢烬坐在病床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紧抓自己衣袖的手,眼底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陆昭白斜倚在墙边,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姿态懒散,“我说,她好歹是你未来老婆,要不要这么嫌弃?” 谢烬没理会他的调侃。 昨晚他匆忙赶到西郊废弃工厂,却发现遭遇绑架的竟然是白芊雪。当时绑匪已经逃离,只有她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 送来医院检查后,发现身上只有一些小擦伤,而晕倒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 这时周恪回到病房,谢烬立即开口询问:“找到她了吗?” “没有。”周恪摇了摇头,语气凝重,“我们目前只查到劫持小姐和白小姐的是对双胞胎,车型和车牌都完全相同。而且劫持小姐那辆车开往的路段监控都被篡改,想找到人还需要一些时间。” 谢烬再次确定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针对的是颜逾绯,而非白芊雪。 陆昭白吹了声口哨,“这人对你是有多大仇啊,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 谢烬冷冷斜了他一眼,继续问:“那两个司机找到没?” “我们追查到的时候,已经潜逃出境了。 整晚未合眼,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导致太阳穴胀痛到几乎要炸裂。 他用力揉按着,嗓音因焦灼和疲惫沙哑的厉害,“牢里那两个人呢?” “狱警说没有任何人探访。” 整个燕京,曾得罪谢家的人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如果不是他那两个叔叔做的,那还会是谁? “谢总,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周恪正说着,手机就来了消息。 他打开看了一眼,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欲言又止地看向谢烬,“谢总,小姐找到了。但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谢烬一把夺过。 陆昭白好奇地凑上前想看,周恪反应极快,侧身一步,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哎,什么东西我不能看的啊!” 话音刚落,就见谢烬突然猛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响彻病房。 陆昭白怔愣了一瞬,随即收敛起玩笑的神色,提醒:“阿烬,这里是病房,需要安静。” 谢烬却恍若未闻,霍然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发现病床上的人仍牢牢拽着他的衣袖。 眼里寒光闪过,耐心也全部耗尽。他猛地挥臂甩开,动作粗暴至极。 “唔……”装睡的白芊雪被这巨大的力道带得整个人一歪,忍不住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但没人注意到她,全都跟着谢烬追出了病房。 走廊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绷紧的背脊上,照出一道紧绷又充满戾气的轮廓。他走得又急又快,鞋跟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周恪,你给阿烬看到了什么?”陆昭白紧随其后问道。 周恪无奈苦笑:“陆医生,你还是自己看热搜吧。” 闻言,陆昭白立马掏出手机。 热搜第一条赫然映入眼帘。 #谢家养女与宋家二少深夜共赴天辰会所,婚期已定# 下面配着一张拍摄角度极为刁钻的私密照。画面只截取到两人上半身,能清楚地看到女人纤细的腰肢被男人亲密地环抱着。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极其旖旎暧昧。 能放到热搜上的照片都是能给外人看的,那谢烬刚刚看到只会是更劲爆的内容。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变得锐利,陆昭白发出一声冷呵:“不眠不休找了她整整一晚上,结果她只是在和未婚夫共度春宵。她戏弄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 “逾绯,你吃点东西吧。” 总统套房的窗帘已被全部拉开,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倾泻而下,可颜逾绯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她紧紧裹着被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瓷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苍白脆弱。任凭宋凛之怎么说,都毫无反应。 这让宋凛之的心脏狠狠揪紧,叹了口气,拿起一杯温热的牛奶,将吸管轻轻递到她毫无血色的唇边。 颜逾绯像被突然电击了一样,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失控地尖叫起来,“别碰我,滚开!” 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狠狠地将杯子打飞,温热的牛奶溅得到处都是。 宋凛之连忙后退,还是被弄脏了衣服。 她挣扎间,被子滑落。露出瘦削的肩头和一片肌肤,上面布满了暧昧的红痕,映在冷白的皮肤上尤为醒目。 宋凛之被她身上的红痕刺痛,心里懊悔不已,却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只能不停安抚她,“好!我不过来,逾绯,你别害怕,冷静一点!” 颜逾绯剧烈喘息着,胸脯起伏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眼中的恐慌才慢慢褪去,清醒了意识。 然而,重新聚焦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冰冷彻骨的恨意,死死盯着宋凛之。 “为什么……”她的声音干涩破裂,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宋凛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凛之承受着她目光的凌迟,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开口。 第二十五章 这种福气她要不起 “我说了,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颜逾绯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强女干了我,我还得感谢你?” 宋凛之被她直白又尖锐的用词刺得面色一僵,急声强调:“逾绯,我们还有半个月就要订婚了。” “法律规定即使是夫妻关系,只要女方明确拒绝性行为,男方仍强行实施,也能构成强奸罪!别告诉我,堂堂京大高材生连最基本的法律常识都没有!” 颜逾绯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我原本还庆幸,能有你这样温柔体贴的未婚夫。但现在你只让我感觉虚伪!恶心!” 她伸手指向门外,声音因极力克制而颤抖,“出去!” 宋凛之张嘴试图辩解,可所有的话都苍白地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只能面色灰败地离开卧室。 门一关上,颜逾绯立马冲下床反锁了门,然后走向浴室。 她拧开花洒,近、乎自虐般地用力搓洗全身的皮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某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彻底洗刷干净。 娇嫩的肌肤在暴力的揉、搓下很快泛红,传来阵阵刺痛。她却仍不肯停下,恨不得把这层皮全部搓去才肯罢休。 眼睛又酸又胀,刚刚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地砖上。她再也支撑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瘦弱的肩膀在蒸腾的水汽中无助地颤抖。 一个多小时后,颜逾绯才勉强整理好情绪走出浴室。 她拿好自己的东西,开门出去。 一出卧室,就看到宋凛之还坐在外面客厅。 看到她出来,宋凛之立马起身上前。看到她那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又立马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 随即又注意到她仍穿着旧衣,语气讨好地说道:“逾绯,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就放在房间的沙发上。” 关切的话只让颜逾绯觉得他更烦,更讨厌。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走向大门,想要立刻离开。 宋凛之连忙拦住她,“逾绯,昨晚我们的事上了新闻,现在楼下全是记者,你不能一个人下去!” 颜逾绯脚步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机,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他说的热搜新闻。 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她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原来这就是谢振山的真正目的。 通过公布婚约和既成的事实,彻底斩断她和谢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够狠,也够高效。 只是谢振山允诺了宋凛之什么,让他愿意同流合污? 见她看着手机愣神,没有一点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宋凛之只能主动开口:“逾绯,我和你一起下楼吧。” “嗯。” 虽很不想承认也觉得很讽刺,但就像宋凛之说的,眼下这种局面,这确实是她最好,最安全的选择。 宋凛之被她突然的转变惊喜到。出门前找出一副墨镜递给她,“戴上吧,挡一挡眼睛。免得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颜迫绯看着那副墨镜,嘲讽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她很不想他的东西,会觉得恶心。 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接过戴上,甚至主动挽住了他的手臂,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走吧。 宋凛之见状更是惊讶,“逾绯,你……” “再不走,记者就该冲上来了。”她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一同乘坐上电梯下楼。 天辰会所的电梯是透明的。下降时,能透过玻璃墙,清晰地看到大厅里黑压压聚集的记者群。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什么,她就感觉疲惫不堪。 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宋凛之侧过头,低声安抚:“放心吧,一切有我。” “嗯。”颜逾绯扯了扯嘴角,极其敷衍的应了声。 一名眼尖的记者发现了电梯中的两人,指着下落的大喊:“是颜逾绯和宋凛之!他们下来了!” 几乎是下一秒,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记者们蜂拥上前冲破保安围起来的防线。 电梯门一开,颜逾绯和宋凛之就被记者们团团包围。刺眼的闪光灯和数不清的话筒瞬间将两人吞没。 这时,一个话筒直接怼到颜逾绯的嘴边,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 “颜小姐,请问你和宋二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听说你们即将订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颜小姐此前长期不在国内,二位是如何维系感情的?” 其实颜逾绯经历过多次记者采访。那是她刚被谢家收养的时候,谢振山常带她出席慈善晚会接受一些采访。 那时的采访井然有序,记者提问态度也很好,不像现在问题一个接一个,炸得她脑袋一团乱麻。 “我们高中就是同学了,还很有缘分做过一年同桌。和我们同届的同学,都知道我们关系很好。” 宋凛之接过话,淡定从容地笑着一一回应。 “没错。我们还有半个月就要订婚了,到时候欢迎各位来沾沾喜气。”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 宋凛之说着,侧过身深情地看向颜逾绯,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在得知谢家要为逾绯安排相亲,我当天就带着聘礼上门提亲的时候吧。我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哇!所以宋二公子你是对颜小姐一见钟情并暗恋多年吗?”一名女记者忍不住惊呼,眼里冒出粉红泡泡。 “是,我对逾绯一见钟情,并暗恋喜欢了她整整五年。”宋凛之坦然承认,笑容温柔且诚挚,“我很欣喜她能回应我的喜欢,让我这份暗恋修成正果。” 深情的告白引来一群女记者阵阵羡慕的尖叫。 “豪门居然也有真爱!” “既是谢家千金,又有宋二公子这么优秀的未婚夫。颜小姐这命也太好了!” “普通人要有她一半幸运,都能幸福一辈子了!” 颜逾绯使劲扯着嘴角,对着镜头弯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曾经她也傻傻地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什么好事都让自己碰上了。现在再听这些话,只觉得心里发苦,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这种福气她要不起。 突然,一名男记者挤到最前面,将话筒对准颜逾绯。 第二十六章 她终于解脱了 “外界传言两位只是商业联姻。请问颜小姐,您对宋二公子是出于真爱,还是仅仅在配合演出?” 几乎不用思考,颜逾绯就能断定这个记者绝对是谢振山安排的。 目的就是逼她亲口承认喜欢宋凛之。 可刚经历了昨晚的事,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喜欢”二字。 光是站在这里假笑,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气力。如果还要让她对着镜头表演深情,她只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 见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名男记者像是抓住了把柄,进一步逼问:“颜小姐迟迟不回应,难道是外界传言属实?还是说昨晚两位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闻言,颜逾绯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身体开始发颤。 宋凛之立马将她揽入怀中牢牢保护起来。他冷着脸质问:“你的新闻难道全是靠臆测和造谣写出来的吗?” “那我倒想知道,昨晚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颜逾绯正从宋凛之怀中挣脱,脸上厌恶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听见他说道:“谢烬!” 谢烬?! 她心一惊,慌忙转头。 只见密集的记者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谢烬迈着长腿走来,眉宇间凝聚着骇人的风暴,一身戾气。 “阿……烬……”颜逾绯下意识低唤出曾经常在私下唤他的称呼。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依赖瞬间涌上心头。她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住他,向他哭诉昨晚自己遭遇的一切。 可一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她瞬间清醒,自嘲地压下这个荒唐的念头。 她怎么能找谢烬求救。 她之所以遭遇这些,不就是因为离他太近吗? “你们昨晚一直都在这里?”谢烬在两人面前站定,目光直直钉在颜逾绯的脸上,几乎要将她刺穿。 她垂眸,轻声应道:“嗯。” 这一声简直比吞刀片还要难受。 谢烬拳头骤然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找了她一整晚,担心得发狂,结果她居然在和宋凛之开房! 这么喜欢宋凛之,那晚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哭,还摆出一副被他伤透心的模样? 戏弄他的感情很有意思吗?! “颜逾绯,你真是好样的!”谢烬的话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裹着骇人的寒意。 这时,那名男记者插嘴问:“谢总,之前圈子里传你痴恋养妹。请问你此刻的愤怒,是否源于嫉妒?” 谢烬一记眼刀扫去,“你说什么?” 男记者吓得一哆嗦,但想起谢振山的交代,只好硬着头皮重复。 “呵!”谢烬眼底戾气翻涌,语气更冷,“你是哪家的记者?” 男记者结结巴巴报出公司名字。 “我明天不想再看到这家公司。”谢烬对刚赶到的周恪说。 “是,谢总。” 男记者顿时面如土色。 他不过是在按照谢振山的要求办事,做错了什么? “谢总,你不能这么做!” “蛀虫只有0个和无数个。”谢烬语气冷血,“我不过是帮社会清理行业败类!” 说完,他转而扫视其他记者威胁警告,“以后什么该写,该说什么,都给我掂量清楚!” 众人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 “阿烬,火气别这么大。”陆昭白悠闲地踱步而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还没告诉大家,这么生气,到底是不是因为嫉妒啊?” 谢烬眉头紧锁,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 但还是面向那群记者,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回应:“我谢烬,没有喜欢自家养妹的变态癖好!”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颜逾绯脸上,冷漠至极,“我气的是有人不守家规,在外行为不端,丢尽了谢家的脸!” 宋凛之将颜逾绯护得更紧,出声反驳:“我和逾绯有婚约在身,何来丢脸一说?” “没正式订婚就跑出来开房,这是作践自己!”谢烬语气愈发锋利,“离订婚只有半个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不是的!我没有! 颜逾绯张口就要为自己辩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了活下去,她不能说。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屈辱痛苦死死压回心底,低声道歉:“对不起,哥哥。我知道错了。” “谁是你哥哥?”谢烬冷笑,“谢家没有你这种不知自爱、败坏门风的人!” 记者们哗然。 谢总这是要把颜逾绯赶出谢家? 颜逾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开。 可随即又觉得无比轻松。 由谢烬亲手将她赶出谢家,谢振山一定不会再为难她了。 她终于解脱了! 宋凛之刚要为她说话,就听她声音极其平静地道:“知道了。我今天就立刻搬出去。” 颜逾绯缓缓扬起的唇角,那双黯淡了许久的眼睛,隔着墨镜都能看到泛着亮光。 这抹笑意,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谢烬的眼里,怒火烧得心口发窒。 和他断绝关系就这么让她高兴吗? 漆黑的眸色沉得骇人,他用几乎威胁的口吻说:“别让我在家里再看到属于你的一丁点东西!” “好。”颜逾绯干脆地点头应下,转身时没有半分犹豫和留恋。 她笑着对挡路的记者们礼貌说道:“能麻烦大家让一下吗?我着急回去收拾行李。” 记者们怔愣地为她让出一条通路。 宋凛之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谢烬,随后追上她。 见两人走远,记者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她是不是受刺激傻了,被赶出谢家还这么高兴?” “你懂什么!人家丢了谢家千金的名头,可还是宋二公子心尖上的未婚妻呢!” “就是!宋家虽说比起谢家稍逊一筹,但在燕京地位也不差啊!” 谢烬凌厉如刀的目光倏地扫过,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抬脚欲走,一名记者壮着胆子问:“谢总,这今天的报道可不可以写啊!” 谢烬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同样的话,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犯了难。 他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写可以,但笔杆子攥着自家公司的命脉,如果写得让他不满意,后果自负。 与此同时,王管家推着谢振山来到总统套房的卧室。 “把被子掀开。” 洁白的被子被掀开,露出洁净,只有一些褶皱的被单。 谢振山倏得皱起了眉。 第二十七章 哭出来就没事了 王管家想了下解释:“老爷,不是每个人第一次都会有的。” 说着,他指了指垃圾桶,“宋二少爷用了的东西也扔在里面。” 良久,谢振山才点了点头,“走吧。” - 颜逾绯先去了趟附近的药店。 “你好,一盒避孕药。” 付完帐,宋凛之也赶了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连忙抢过来还给药师,“你好,麻烦退一下。” 药师疑惑地看向颜逾绯。 “我不认识他。” 宋凛之愣住了。 直到看她拿回柜台上的药,离开药店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再次急忙追了出来。 “逾绯!” 他在马路边缘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逾绯,其实你可以不用吃药的!” 手触碰的瞬间,被她用力甩开。 “别碰我!” 宋凛之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好半晌才缓缓放下来。 看着她满脸的厌恶,他喉结滚动,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逾绯,我……我做了措施,你不用吃。吃药太伤身体了。” 太阳刺眼的令人晕眩。 “伤身体?”颜逾绯咯咯笑了几声,肩膀抑制不住地抖了几下,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满满的嘲讽,“宋凛之,你假惺惺的样子真让我觉得恶心!” 一辆出租车驶过,她伸手拦住上车,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宋凛之抬脚想追,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地。 所有想解释,想挽留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团苦涩,只能静静看着出租车载着她汇入车流,直至消失不见。 …… 颜逾绯回到谢家庄园。 在厨房忙碌的张妈看见她又惊又喜,“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 “张妈!” 关切的声音,令颜逾绯一早强筑的心防在顷刻间崩塌。她扑上前,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紧紧抱住张妈,所有的委屈和无力都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她放声哭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浸湿了张妈的肩头。 这还是她头一次哭这么厉害,把张妈给吓坏了。想安慰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最后只能只能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慈爱地轻哄着:“小姐,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谢家太久,只哭了一会儿,颜逾绯就很快直起身,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努力对张妈挤出一个微笑,“谢谢张妈,我没事了。” “傻孩子,跟张妈还说什么谢。”张妈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问道,“小姐,你吃饭了吗?厨房还有早餐,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张妈,我等下就要走了。”“颜逾绯摇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 “走?”张妈满脸疑惑,“小姐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儿?不在家休息……” “张妈!”颜逾绯打断她的话,“张妈,以后再见面……就叫我小恩吧。” 她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妈妈说,我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是她最宝贵的礼物。” 明明是无比轻松的话,张妈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心头一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我不会再回谢家了。”说完,颜逾绯没有再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再次用力地抱了抱她,“张妈,谢谢你像妈妈一样照顾我。” 等张妈反应过来的时候,颜逾绯已经带着一小包行李出门了。 她急忙跟上去,却因岁数大了,跑得气喘吁吁,“小姐……小恩你要去哪儿啊!” 颜逾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感激、有不舍。 “张妈,保重。” …… 颜逾绯离开后不久,谢烬就回来了。 阳光打在他身上却散不去丁点儿寒气。 他大步走进屋停下身,不动声色地将整个客厅扫视了一遍。 张妈正擦拭着茶几,见状试探问了嘴,“少爷,你是在找小姐吗?” “没有。”谢烬斩钉截铁否认,语气生硬,随即快速转身上楼,步伐比刚刚还快了几分。 他回到房间,进去待了不到几分钟,就离开来到了隔壁颜逾绯的房间门口。在外面驻足了片刻,按下门把踏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寂静。摆放在台面上的日用品整整齐齐,全都维持着原样。就连衣帽间挂着的衣服也还是原来的摆放顺序,崭新到标签都保留好好的。 整个房间还充斥着她的气息,却又空洞的无比窒息。她好像回来过,又好像从没回来过。 谢烬在床尾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正午的阳光逐渐炽烈,透过落地窗将他整个后背烤得滚烫,他却浑然不觉,直到那灼热感穿透布料刺痛皮肤才猛然惊醒。 他下楼坐到客厅沙发上,试图用手机分散注意力。可推送的却尽是颜逾绯和宋凛之亲密互动的八卦新闻。 烦躁如同野火窜起,他直接将手机甩到一旁,砸在茶几玻璃上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把忙碌的张妈吓了一跳。 “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谢烬清了清嗓子,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她……今天没回来吗?” 张妈放下手中的活,“小姐回来过。不过带了一包东西就走了,说再也不回来了。” “知道了。”谢烬的声音低沉下去。 她果然离开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铁,沉沉坠入心底。 这一次,是他亲手把她赶走的。 张妈犹豫着,想了想还是道:“少爷,小姐回来的时候哭得很伤心。” 谢烬拧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语气冰寒刺骨,“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哭了和我说干什么?” 张妈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干活。 - 颜逾绯回到公寓。 付完钱,一下车就看到了宋凛之。 他站在昂贵的跑车边,周身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几名大胆的女孩围着他,笑语盈盈追问着要联系方式。他没有一丝不耐,眉眼弯起,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和高中时期一样平易近人,温驯有礼。 这道貌岸然的模样,让颜逾绯忍不住感觉反胃。 宋凛之也在这时看见了她,眼神倏地一亮,对身边的女孩们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温柔笑容:“抱歉,我未婚妻来了。” 女孩们这才悻悻散去。 经过颜逾绯身边时,不乏艳羡又酸涩的低语飘入她耳中,“长得漂亮就是好啊,男朋友又帅又多金……” 颜逾绯没有搭理,只是冷笑了几声。 经过宋凛之身边时,她像是没看见,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手腕猛地被攥住。 宋凛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逾绯,你一定要这样无视我吗?” 颜逾绯嫌恶地甩开他,“我说了,别碰我!” 宋凛之脸色白了白,脸上满是受伤的神情。 她却没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结果没走几步,人就被他拉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人都走了还谈什么诚心 颜逾绯被宋凛之强硬地拥入怀中,清洌的气息犹如无形的绳索勒的她呼吸困难,胃里一阵翻涌,激起生理性的厌恶。 “宋凛之你干什么!”她愤懑不已,挣扎着想推开他,“我说了让你滚,听不见吗!” “嘘!有记者!”宋凛之将唇贴近她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你应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影响我们订婚进程的负面新闻吧?” 颜逾绯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瞥去,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果然闪过镜头的反光。 她不甘地咬了咬牙,强压下推开他的冲动,任由自己僵在他怀里。 察觉到她的妥协,宋凛之稍微放松了力道,语气温柔地说道:“逾绯,来宋家住吧。你这里环境和治安都太差了,我不放心。” “呵,”颜逾绯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一脸不信任地扫了眼他关切的表情,“多谢宋二少爷‘好意’,我还没有送上门找虐的癖好!” 宋凛之的脸瞬间白了,慌忙解释:“不是的,逾绯你听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用力推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颜逾绯神情冷漠,“记者走了,你也可以滚了!” 宋凛之怔怔望着她上楼的背影,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直到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公寓楼的转弯处,才颓然松开拳头,转身落寞离开。 …… 两人的新闻在推波助澜下,不出半日,就占据了各大新闻头条版面。照片里两人“相拥”的画面显得格外“甜蜜”,俊男靓女,门当户对的话题热度也随之水涨船高。 各路“知情人士”纷纷现身,绘声绘色地爆料二人曾是高中同学,在评论区留下许多两人相处的小故事。甚至有人声称亲眼目睹过他们曾在学校小树林接吻,还有照片为证。 京大的论坛也因这次新闻再次沦陷。 但比起爆料,更多的是男生女生刷屏“失恋”的哀嚎。 然而,这些新闻热度来得猛烈,去得也蹊跷。所有相关的照片、帖文和热搜,只沸沸扬扬了一天就全部消失。吃瓜群众还叹气没吃饱,第二天就又出现新一轮的话题。精心炮制的话题又被抛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这些新闻消息的热度仅持续了一天就全部消失。吃瓜网友还叹气没吃够,结果第二天就又出了新一波的话题。 就这样如此反复好几天,直至公众注意力被彻底转移,两人的新闻才彻底消失。 有人推测这是豪门圈子在炒作,是新型的捞金手段。 谢烬关掉电脑,向后靠在真皮座椅里,指腹用力揉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办公室里静得只有中央空调的低鸣,空气中浮动着难以排遣的疲惫。 叩叩—— “进!”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 周恪手里拿着红檀木盒子走进来,“谢总,文大师把佛珠修好了。” 谢烬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落在色泽沉郁的木盒上。 周恪见状立即补充,“本来说好是一周时间,但文大师被盛总临时请去,加急修复已故女友的遗物,这才耽搁了。” “盛总?” “就是世代从军的盛家。盛司令的儿子盛怀屹,25岁时就因功勋累累当上了少校。前不久刚从部队退下来,目前在打理自家公司,准备从商。” “知道了。” 谢烬接过盒子,指尖在冰凉的本纹上摩挲了几下,随后打开盒盖。 之前散落一地的珠子已被重新串联,一颗接着一颗紧密相依。最大的母珠也被修复地看不出一点瑕疵,色泽温润,在光线下透着深邃的红光,仿佛蕴含着生命的脉动。 他拿起手串,刚要往手腕上戴。 周恪在一旁说道:“谢总,文大师说这串红檀木寓意着万事顺岁,平安健康。只有心怀至诚的人才能求到。小姐能求到这手串,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啪—— 盒盖猛地被合上,发出一声脆响。 人都走了还谈什么诚心,真是可笑! 谢烬将木盒砸进抽屉深处,仿佛要连同那段可笑的过往一起封存。 见周恪仍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他蹙眉问:“还有事?” “下午白小姐出院。”周恪斟酌着用词,“老爷特意嘱咐,请你务必……” “知道了。”谢烬打断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下午,谢烬踩着点来到医院。 本想能直接接上人完成任务,却看到白芊雪还在指使佣人收拾行李。 看到他,白芊雪惊喜地跑过来,“阿烬,你怎么来了?” 谢烬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接你出院。” 白芊雪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都和爷爷说了你工作忙,可以自己回去的。” 谢烬懒得听,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声,“快点。” “好。”白芊雪让佣人速度快点,语气明显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说完,整理了下衣角,重新看向谢烬,状似无意地和他聊天:“阿烬,我前几天看新闻了。没想到逾绯妹妹和宋凛之的婚事,会受到这么多人的祝福呢。真令人羡慕!” 她稍稍停顿,偷瞄了一眼谢烬的表情,见没什么反应又近一步问:“阿烬,你说要是我们的婚事也公布出去,会不会也收到很多祝福?” 谢烬靠在门框上,听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话,感觉耳膜被针扎般疼,整个人越来越烦躁。 “好了就自己下来。”他丢下这句话,不等白芊雪回应就转身离开。 白芊雪刚要追上去,佣人就提着行李走了过来:“小姐,都收拾好了。” 她转头狠狠瞪向佣人,再也没了刚刚的娇柔。一把夺过行李,拉开拉链将叠放整齐的衣物尽数扔出来甩在地上。 “收拾的什么东西,给我重新整理!” …… 谢烬没有直接回车里,而是往医院的中央花园方向走。 医院病患多,他喜静,更讨厌人挤人,便没有坐电梯,选择走人少的楼梯。 脚步声在冷清的走廊回响着。 经过一间几乎无人的科室,余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显示的名字猝不及防刺入眼帘。 他脚步一顿,下一秒勾起抹自嘲的笑,继续往前走。 刚迈步,身旁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踉跄着撞入怀中。 第二十九章 他就是个混蛋 谢烬本能地将怀里的人往外推。 “哎呀!” 对方惊呼了一声,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好在后背是面墙,才幸免没有摔倒。 “对不起。” 颜逾绯站稳后,立马低头道歉。却迟迟没等到对方任何回应,只感觉到头顶那道视线灼人得发烫。 她抬起头看去,谢烬清冷矜贵的面容映入眼帘,整张脸瞬间失了血色,连嘴唇都褪成苍白色。 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谢烬看着她,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刃。 颜逾绯咬了咬下唇,“这里是医院,不是谢家。” 明明是有理有据,可以理直气壮反驳的话,说出口时却颤抖的厉害,显得有些心虚。 谢烬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辩解,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来医院做什么?检查有没有怀孕?” 他讥诮的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肩膀,“你和宋凛之不是恩爱的很吗?还是说已经玩腻了,又想换下个男人了?” 颜逾绯的脊背紧紧贴着墙壁,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颤抖的不成句,“不要……不要靠近我……”她 抗拒的模样像是一把钝刀,在谢烬心上来回切割。他猛地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呵!你算什么东西!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嫌脏!”他说得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带着狠绝,仿佛这样才能掩盖住内心翻江倒海的痛。 就在这个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她悄悄松了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直直刺进他的心口,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出“硌拉硌拉”的声响,“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颜逾绯的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惊的小鹿。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撑着身子,头也不回地逃离原地,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凌乱的回响。 谢烬静静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她刚刚的一举一动犹如根根冰针,细细密密扎进他的肺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感神经,窒息不已。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手摸向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唇间。 刚要点燃,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又默默放回了口袋。 准备离开时,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里的廊道过分安静,完全没有产科门诊该有的繁忙。 谢烬回头重新看向电子显示屏,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妇产科,而是精神科。 他顿时愣住了,下意识朝颜逾绯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最终推开了科室的门。 “看病要先挂号哦~”科室里坐着一名温柔的女医生,看到谢烬进来笑着提醒,“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不是病人。”谢烬说。 女医生没有一点不耐烦,而是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好,那我们先来做一下心理测试吧,再确定要不要看病。” 谢烬曾在精神病院待过,知道她是把自己当精神病在哄。 扫了眼她的工作牌后,他沉声道:“叶医生,我是刚刚那个女孩的……哥哥。” 叶医生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 谢烬摇了摇头,坐到椅子上后问:“我……妹妹她,得了什么病?” 叶医生递水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疑惑问道:“你是颜颜的哥哥,一直不知道她生病了吗?” 他摩挲着纸杯边缘,低头沉默着。唯有杯面上的水纹能看出他此时的情绪波动。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她之前离家出走在国外待了四年。” “嗯,没错。”叶医生扶了扶眼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颜颜患有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无法正常接触异性。根据她的自述和之前的病史来看,是在国外经历了长期的身心折磨导致。最严重的时候,她因过度服用安眠药,差点休克死亡……” 后面的话谢烬已经听不清了。从诊室出来的时候,都是靠手扶着门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步伐虚浮地感觉下一秒就会摔倒。 原来她抗拒他接近,不是因为讨厌,而是病症发作后的本能反应。 他突然想起那天,她喝醉酒后哭着和他说“对不起”,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时的无助模样。 那分明是她在求救,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居然在她求饶时步步紧逼,用最伤人的话语刺痛她,甚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地将她赶出家门! 悔恨如荆棘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心脏,疼得他指尖止不住颤抖。 “谢烬,你就是个混蛋!” 他抡起拳头重重砸向墙面,随着一声闷响,指节瞬间红肿起来。 钻心的疼痛从手指关节蔓延开来,却丝毫缓解不了心口那片被愧疚、懊悔撕裂的空洞。 …… 车厢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白芊雪偷瞄他渗血的手背,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问道:“阿烬,你的手怎么肿了?” 谢烬连眼皮都未抬,只对开车的周恪道:“周恪,等下回趟庄园。” “好的,谢总。” 见状,白芊雪试图活跃气氛,轻快地说道:“你要回家吗?那我也要去!最近住院,我都好久没看望爷爷了!” 谢烬一记冷眼扫过来,带着浓浓的警告,“你也好久没回家看看自己的爷爷了。” 车窗外的梧桐树影一道道划过他紧绷的侧脸,将棱角分明的轮廓映衬得愈发锐利冷酷。 白芊雪瞬间噤声,手指绞着裙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到达白家宅邸后,还没下车,谢烬就见白老爷子拄着拐杖等在了大门口。 “阿烬,辛苦你送小雪回来,要不要进屋坐坐?” “不了,白爷爷。”谢烬微微颔首,态度温驯地拒绝,“我工作忙还赶着回公司,等改日再登门拜访你。” “哎!好吧!自你回到谢家后,就再也没回来陪我这老头子下过棋了。”白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工作要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等银色路虎车消失在转角,白芊雪终于忍不住委屈地跺脚,“爷爷,为什么阿烬对你和对我的态度差这么多?” 白老爷子抚着花白的胡须轻笑,眼底深处藏着难以察觉的城府,“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他不知道?” 白芊雪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我……我……我这么做都是因为……” “小雪啊!”白老爷子看向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像谢烬这样的男人,耍小手段是行不通的。你要想得到他,要么温水煮青蛙让他感觉到你的真心,要么就下一剂猛药,让他不得不选择你。” “下次注意不要操之过急,以后你可是要成为谢家夫人的,不要浪费了爷爷多年来的苦心。” “知道了爷爷。” …… 回庄园的路上,谢烬就通知张妈,把颜逾绯卧室里的衣物收拾好装进行李箱。 然后直接带走前往她的公寓。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驶离繁华的商业区,穿过拥挤的国贸街,渐渐转入老旧的巷道。 谢烬闭上眼,开始思考等下该怎样道歉,颜逾绯才会原谅自己,乖乖跟他回家。 可当车真的停在老旧的公寓楼下时,他的脸色就控制不住沉了下来。 第三十章 跟我回家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颜逾绯厌恶地看着宋凛之,声音像浸了冰水。 自从会所回来,她的精神状态就急转直下,仿佛重新坠入了四年前那个充满血腥与绝望的深渊。 每天入夜闭眼就是一群男人狰狞的邪笑和血淋淋的画面,惊醒时感觉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腔。 她试图用画漫画来缓解焦虑,可就算是强打起精神,也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走神。等回过神时,画稿上的内容扭曲到无法辨认。 昨天吃饭时,她突然开始望着某处发呆,眼前浮现的全是被折磨羞辱的画面。 意识到自己病情有加重的倾向,她便去医院检查,并开了一些药回来。 却没想到会在医院撞见谢烬,更没想到回到公寓又看见宋凛之来找自己。 “逾绯,你今天去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宋凛之对她的冷言冷语像听不见,关心的问道。 “你跟踪我?”颜逾绯瞬间绷紧了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没有!”宋凛之急声解释,“是我同学在医院看见你,发消息告诉我的。” 她稍稍放松了些,语气依旧冷,“那也和你没关系。” 与此同时,车内。 周恪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面色阴沉的谢烬,“谢总,需要我派人把宋凛之支开吗?” “不用。”谢烬提起身旁的行李推门下车。 颜逾绯正要转身上楼,余光瞥见谢烬从车上下来,顿时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身体开始打颤。 他不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吗,为什么还会跟过来? “逾绯,你怎么了?”见她状态不对,宋凛之关切地询问,下一秒就见她突然挽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微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对上谢烬冰冷的的视线。 宋凛之的眼神立马变得锐利起来,将她挽着自己的手臂的手拿下来改为十指紧扣,像是在宣示主权般紧紧握着。 谢烬的目光从颜逾绯苍白的脸滑到两人紧握的双手,刚刚下车前才调整好的心态再一次崩塌了。 他拿行李的手指倏地收紧,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两位真是好兴致,在这种地方约会。” “我是来接逾绯的。”宋凛之向前半步,将颜逾绯护在身后。 “哦?”谢烬的眼睛始终锁定在颜逾绯身上,“这么贴心,怎么没见你陪她去医院。” “你跟踪她?”宋凛之语气骤沉,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 “宋凛之,够了!”颜逾绯急声打断,“我跟你回宋家住!” “真的?!”宋凛之喜出望外,“那我帮你一起收拾行李!爷爷奶奶早就盼着你来住了,房间都准备好了。” “好。” 她拉着宋凛之往楼上走,却在转角处听见谢烬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住宋家是在躲我,对不对?” 她脚步微顿,回眸望向他,眼神疏离得像在看陌生人,“和你有关系吗?” 这句话像利刃刺进谢烬的胸口,醋意与怒火在血管里奔涌。 为什么她愿意接受宋凛之的靠近,却唯独要躲着他? 他大步跨上楼梯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跟我回家!” 颜逾绯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看着他,“我已经和谢家没关系了,不是吗?” 明明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谢烬却觉得胸腔里的痛楚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懈,颜逾绯顺势抽回手腕,和宋凛之一起隐没在楼梯的阴影里。 …… 谢烬颓然地回到车里,那个装着衣物的行李袋还紧紧攥在手中,连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原封不动带了回来。 本准备好要与她话,更是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谢总,你没事吧?”周恪担忧地问道。 谢烬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只在四年前颜逾绯突然失踪时见过。 “爸爸,那个仙女姐姐不是谢总的女朋友吗?为什么会和别的叔叔手牵手上楼?”坐在副驾驶的周依璨突然问道。 “璨璨!”周恪连忙捂住女儿的嘴巴,“爸爸不是说过在车上不要乱说话吗?” 周依璨推开他的手,一脸不服气,“我才没有乱说话呢!我都上初中了,很多事情都懂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她指着谢烬手中的行李,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谢总,其实你今天来这里是想带仙女姐姐回家吧?提着这袋东西来是怕被拒绝,提前给自己找好台阶下,对不对?” 谢烬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别开脸望向窗外,声音冰冷,“多事!” 周恪吓得额头直冒汗,有点后悔今天接她放学了,“谢总,我能先送她回家吗?” 再晚一点,他怕自己的饭碗就要保不住了。 正处在青春期的周依璨却丝毫不惧,反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漫画书递给谢烬,老神在在道:“有时间多看看书吧,这么大个人了,连追女孩子都不会。” 谢烬下意识接过,看着封面上夸张的标题,眉头微蹙,“《拥抱哭泣的怪兽》?” “别看名字奇怪,这可是超棒的恋爱漫画!里面男女主角互相救赎的故事可感人了!”周依璨兴致勃勃地向他安利,“而且我们学校好多男生都是靠这本漫画追到了女朋友的哦~” “你说什么?!”周恪震惊不已,“学生怎么能早恋!” “放心啦爸爸。”周依璨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你没找到女朋友之前,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你啊……”周恪无奈地摇头,“真是人小鬼大!” 谢烬随意翻了几页漫画里的内容,半信半疑地问:“看这个真的有用?” “当然!桑棘大大可是被我们奉为恋爱大师呢!”周依璨指着漫画书上的作者名说道。 桑棘。 如此锐利,带着刺的名字,竟能写出恋爱故事? “谢总,小孩子说话你别当真……” 周恪正要打圆场,就听谢烬突然问:“这本是第一册吗?” “不是。但我有目前出版的全套哦~”周依璨得意地扬起下巴。 “借我看。” “谢总,你……”周恪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看着自家老板那张常年冰封的俊脸,此刻正对着一本花花绿绿的少女漫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可以啊!”周依璨狡黠地眨了眨眼,“但这是我最宝贝的书了,可不免费借哦~” 谢烬会意,拿出手机。 第三十一章 谁都有想隐瞒的秘密 几秒后,周恪的手机就响起了掉钱的声音,“小荷宝到账10万元。” “今天,我要看到全套。” “没问题,谢总!”周依璨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对周恪说,“爸爸,快送我回家拿书!” 周恪:“……” …… 将整套漫画都放到后座上后,周恪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转身对女儿嘱咐了几句,目送她跑进小区,这才坐回驾驶座。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谢烬正专注地翻看漫画书,仍觉得很不可思议。 “谢总。”他斟酌着开口,“谢谢你这么包容璨璨。今天这笔钱,还有上次的,都从我工资里扣吧。” “不必。”谢烬从书页间抬起头,语气淡淡,“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斤斤计较。” 周恪心头一暖。 不由想起当年被前妻卷走所有积蓄,衣食住行都很困难的时候,是谢烬主动找到他,给了他这份工作。 虽然谢烬常年冷着脸,行事作风凌厉果决,看似不近人情。但他深知,这冷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想到这,他心里过意不去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谢烬打断了话。 “周恪,我需要你重新调查颜逾绯在国外生活四年的情况!这次我不希望再看到和之前一样的结果!” 方才在公寓楼下,他被两人牵手的一幕激怒,乱了心神。现在冷静下来细想,才发现当时颜逾绯和宋凛之牵手的时候,人都是抖的。 结合叶医生说的话,谢烬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 明明抗拒所有异性的接触,为什么能强忍着不适,借宋凛之来和他划清界限? 跟随谢烬多年,周恪也立马就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深意,严肃点头应道:“明白,谢总!” - 颜逾绯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 她拉上行李箱拉链,抬头恰好对上宋凛之欲言又止的目光。 本想无视他,但思忖片刻还是冷声开口:“我不管你知道多少,但都不准告诉谢烬。” “为什么?”宋凛之不解地问,“难道你甘愿这样被他一直误会羞辱吗?” “难道你就没有想隐瞒的秘密吗?”颜逾绯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再说了,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样?你不也一样羞辱了我。” 宋凛之顿时语塞,握紧了拳头,“逾绯,其实我……” 但颜逾绯已经提起行李箱往外走,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快步跟上。 …… 以前宋家二老过寿的时候,颜逾绯见过两人,都到宋家做客还是头一回。 才踏进玄关,她就被两位老人的热情团团围住,领着到客厅沙发坐下。 宋老夫人亲切地拍着她的手背,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逾绯啊,爷爷奶奶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是啊!”宋老爷子在一旁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凛之这孩子从高中起就总和我们提起你,可喜欢你了!” “爷爷!”宋凛之耳根微红,出声制止。 宋老爷子爽朗大笑,“瞧瞧,还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 颜逾绯局促地坐在两人中间,略显拘谨地和两人打招呼,“宋爷爷、宋奶奶,你们好。”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看着就乖巧有礼貌!”宋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祥,转头对宋凛之叮嘱“凛之,你可要好好对待逾绯。可千万不能欺负了她!” 宋凛之摇头失笑:“爷爷,我心疼逾绯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颜逾绯瞥了他一眼,用气音轻轻吐出两个字,“虚伪”! 她说的声音很小声,但宋凛之还是听到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说:“逾绯,我带你去看看房间吧。” 宋老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赶紧带逾绯去房间,看看满不满意。” 宋老爷子则忙着吩咐厨房准备晚餐,并打电话叫家里其他人回来。 颜逾绯随着宋凛之走进房间,脚步在门口微微顿住。 这是一间精致的公主房,整体以暖色调为主。浅粉色的床幔轻轻摇曳,床头整齐摆放着几只十分治愈的毛绒玩偶,地上还铺了层毛茸茸的地毯,感觉光脚踩上去都是温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 “喜欢吗?”宋凛之轻声问。 颜逾绯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梳妆台上摆放着未拆封的护肤品,衣帽间的门微微敞着,能看到里面挂着的几件新衣。 尽管对宋凛之充满厌恶,但两位老人真挚的心意却让她无法不动容。 她点了点头,难得朝宋凛之露出一个微笑,“喜欢。替我谢谢宋爷爷和宋奶奶。” 这个笑容很浅,宋凛之却十分满足,“嗯!他们知道你喜欢一定会很开心!” 将行李归置妥当后,厨房也做好了晚饭。她随着宋凛之下楼,来到餐厅。 宋父和宋麟也都回来了,两人各坐桌子的两端,疏离得如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听到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她。 那目光不似宋家二老那样热情,而是带着审视的意味。说不上讨厌,但也谈不上欢迎她。 颜逾绯不自觉绷紧了身子。 这时,宋麟突然对她露出微笑,“这么紧张做什么,快找个位置坐下。” 态度转变快得让她以为产生了错觉。 餐厅空位只剩下两个。分别在宋凛之和宋老夫人的旁边。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走到宋老夫人身侧的座位坐下。 宋老夫人一看,笑着打趣道:“哎呀,看来比起凛之,看来逾绯还是更喜欢我这个老婆子呢!” 宋凛之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为她们各夹了一筷翡翠虾仁。 那虾仁晶莹剔透,裹着薄芡,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明明是很有食欲的菜,颜逾绯却只觉得难以下咽。 宋老爷子注意到,关切询问:“怎么了逾绯,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颜逾绯摇了摇头,夹起米饭就着虾仁送入口中。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却如同在吞咽沙砾。 以为她爱吃,宋老夫人对宋凛之道:“凛之,给逾绯再夹些别的菜尝尝。” “好。”宋凛之应着,又朝她碗里夹了许多菜。 看着碗里满当当的菜肴,颜逾绯感觉胃部一阵痉挛,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苍白。 但她不想影响其他人吃饭的心情,只能颤抖着拿起筷子。 反酸的感觉来势汹汹,刚夹起一筷子菜,她就没忍住“呕”了一声。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她仓促起身,用手捂着嘴冲出餐厅。 宋老夫人吓坏了,“凛之,逾绯她是胃不舒服吗?” “我去看看她!” 宋凛之也被吓得不轻,正要起身,就听宋麟突然笑出了声。 第三十二章 努力都成了徒劳 笑声太突兀,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小麟,你笑什么呢?”宋老夫人奇怪问。 “自然是替爷爷奶奶高兴。”宋麟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眼底掠过一抹晦暗,“你们马上就能抱上曾孙了。” “抱曾孙?”宋家二老面面相觑,脸上写满困惑。 宋麟惊讶地挑眉,“爷爷奶奶不知道前几天的新闻吗?凛之带着颜逾绯在天辰会所的总统套房过了一夜。” 宋家二老这些年早已过上了莳花弄鱼的闲适生活,鲜少再关注外界的新闻八卦。 现在听到宋麟这番话,纷纷看向宋凛之,苍老的眼中满是震惊。 自宋母精神失常上吊自杀后,宋老爷子对家中两个孙子的品行要求极其严苛,尤其忌讳他们在婚前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宋麟不疾不徐继续道:“因为这件事,谢烬已经把逾绯逐出谢家了。” “混账!我平时就这样教育你的吗!”宋老爷子反应过来后怒不可竭,拿起紫檀木拐杖重重抽在宋凛之的腿上,“我还奇怪逾绯怎么突然想搬过来住,原来是被你害得连家都回不了!” 这是宋老爷子第一次对宋凛之动手,拐杖落下时带着风声,可见力道之重。 宋凛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紧抿着唇,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宋老夫人心疼孙子,但更多的是对他感到寒心,“凛之,奶奶对你很失望。” 宋麟适时打圆场,安抚两位老人的情绪,“爷爷奶奶,你们不要生气。至少凛之很喜欢颜逾绯,不会抛弃她不是吗?” 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宋父。这含沙射影的指向谁,再明显不过。 宋父顿时摔下手中的筷子,“当年我是被设计的!你还要我解释多少遍!” 宋麟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看他的眼神淬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看着这对形同水火的父子,宋家二老无力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麟还是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感觉腿上的疼痛缓解一些了,宋凛之扶着桌沿缓缓起身,“我去看看逾绯。” “你给我坐下!”宋老爷子的呵斥声如同惊雷,强硬地命令道,“现在就打电话给谢烬道歉。然后明天带逾绯回谢家!” “爷爷,逾绯不愿回去的。” “是她不愿回去,还是被你害得不能回去!”宋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又是一棍子打下来。 宋老夫人疲惫地阖上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宋麟说:“小麟啊,你替我们去看看逾绯吧。” “好的,奶奶。”宋麟顺从地应声起身,问了佣人颜逾绯的去向后,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颜逾绯趴在洗手台边干呕了好久,脸都涨红了,最后只吐出一些酸水。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抬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海藻般的长卷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冷白皮在灯光下近、乎透明。整个人也清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那片青黑的阴影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副憔悴狼狈的模样,让她感觉之前积极配合治疗的努力都成了徒劳。 不行!她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这是她答应妈妈的。 突然,肩头一沉。 一件质地精良的西装外套轻轻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带着温热的体温。一股浓烈且富有侵略性的古龙香水味钻入鼻间。 颜逾绯浑身一僵,回过神缓缓转头看去,“宋……宋大哥。” 宋麟站在她身后,一脸笑眯眯看着她,“弟妹,身体舒服些了吗?” 高中的时候,颜逾绯经常见宋麟来给宋凛之开家长会。他总是彬彬有礼,笑容得体,但总让人觉得不够真切。 就像此刻,他虽然笑得温润,眼底却似深冬寒潭,让她不由感觉紧张。 “嗯……嗯。好多了。谢谢宋大哥关心。” “既然没事,就一起回去吃饭吧。” “好。”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宋麟身后,手指不自觉攥紧披在肩头的西装外套,看着他的后背,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回到餐厅时,颜逾绯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很差。以为是自己造成的,她连忙道歉。 “傻孩子,你又没做错什么,和我们道什么歉啊!”宋老夫人走上前,扶她到座位上坐下,“我刚让厨师去炖燕窝了。你要是没胃口吃饭,晚点可以吃燕窝。” 宋老爷子看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心疼,“哎!你这孩子太瘦了,一定要多补补身体!” 这下,颜逾绯更确定自己吓到了两位老人,连连摆手,“宋爷爷、宋奶奶,我身体没事,正常吃饭就好,不用那么麻烦。” “逾绯。”从开始只说过一句话的宋父突然开了口,指了指桌上的菜,语气也比刚刚温和许多,“你多吃点菜。有什么爱吃的说出来,等会儿让厨房再做一些。” 颜逾绯微微一怔,隐约感觉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想,却不愿深想,便揣着明白装糊涂,礼貌道:“谢谢叔叔,我不挑食。” 这次宋凛之没有再夹菜过来,她勉强把一碗饭给吃完了。 饭后,颜逾绯无所事事正准备回房间,听到厨房说燕窝快炖好了,又停了下来。 见状,宋老爷子便唤她一起下象棋。 这似乎是宋家饭后的娱乐活动。 颜逾绯先是与宋老爷子对局,接着依次与宋老夫人、宋父、宋麟交手。 每一局都败得毫无悬念,挫败感满满,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 得知还要和宋凛之下一轮,她满脸写着抗拒。 宋家二老以为她是担心输棋,劝慰道:“放心逾绯,我们都帮你看着呢!这局你一定能赢!” 然而对局开始不久,颜逾绯的棋子就被宋凛之逼得走投无路。 “逾绯,走象。”宋老爷子出声提醒。 “不对,应该走炮。”宋老夫人说。 宋父沉思了几秒,“我觉得应该下车。” 宋麟唇角含笑,“弟妹,听我的。走士。” 意见太多,颜逾绯一时间不知道听谁的,脑子更加混乱。 “逾绯,不着急,慢慢想。”宋凛之温声说着,眼中带着体贴的笑意。 那笑容落在颜逾绯眼里不是温柔,而是狰狞的。 她忍不住又回想起那晚宋凛之对自己实施的侵犯。 胃里一阵翻搅,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再也无法继续这局棋。 “我认……” 她正要起身离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了棋盘上。 第三十三章 打死他?太便宜了 那手指节修长,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稳稳地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仅仅一步,就破了死局。 “这么多年了,棋艺怎么还是没长进?”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熟悉的声线令颜逾绯瞬间绷直了脊背。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为什么?他不是恨透她了吗?为什么还要紧追着她不放? “谢大哥。”宋凛之不情不愿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男人颀长的身子微俯,灯光只染亮他半边侧脸。明暗交界处,一侧利落冷峻,一侧氤氲温和,矛盾又和谐。 谢烬捏起一枚棋子,声线懒散,“继续?” “我认输。” “行,那我们就谈谈正事。” 谢烬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宋凛之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逾绯,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宋老夫人看颜逾绯垂着头,露出来的半张脸苍白的骇人。 “没……没事。”颜逾绯强自镇定地抬起头,问道,“我哥……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宋家二老也面露诧异。 明明在电话里说好明天会送颜逾绯回谢家,怎么今晚就亲自过来了? 宋父丢了句“我也不知道”,就自顾自回了房间。 留在原处的宋麟眯着眼笑道:“应该是担心弟妹在这里住不习惯吧。“ “原来如此。”宋老爷子对长孙的话深信不疑。 宋老夫人轻叹一声,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逾绯,凛之害你们兄妹俩闹矛盾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们已经严厉批评他了,以后他绝对不敢再欺负你。” 颜逾绯呼吸一滞。 他们果然是知道了那件事。 不过他们应该只知道新闻报道的内容,不然反应绝不会这么平淡。 她暗自宽慰自己 这时,厨房来人通报燕窝已经炖好了。 宋老夫人让佣人盛出一碗,端到颜逾绯面前,“来,逾绯,多吃一些,好好补补身子。“ “谢谢宋奶奶。” 这些天她的胃口都很差,吃完饭就已经很撑了。但看着老人殷切的目光,她还是接过瓷碗,小口小口地舀起温热的燕窝送入口中。 谢烬大步走出别墅,在前院的一棵梧桐树下停住。 夜色深沉,四周一片寂静。 他抽出一支烟,就要点燃。 宋凛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家禁止吸烟。” 谢烬叼着烟,斜睨了他一眼,“关我屁事。” “逾绯讨厌烟味。” 打火机的火苗在夜风中微微颤抖。谢烬盯着宋凛之看了两秒,最后“咔嗒“一声合上了火机。 等他将烟放回到烟盒,宋凛之才缓缓开口:“逾绯不会和你回谢家的。” “就算她嫁人,也只会是谢家的人!”谢烬强势。 “你已经对外声明她不再是谢家的人了。”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这样的报道。” 宋凛之神色、微怔,眉头轻轻蹙起。 仔细回想这几天的新闻,确实没有颜逾绯被赶出谢家的报道。 “那天晚上你们发生了什么?”谢烬突然问道。 “发生了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宋凛之偏过头,躲避他的视线。 他冷笑:“呵!真当你那点伎俩能骗过我?” “我和逾绯有婚约在身,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看来你还不知道。” 宋凛之疑惑,“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去医院吗?”谢烬一字一顿,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她去的是精神科。医生说她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无法和异性亲密接触。” “你说什么?”宋凛之的瞳孔猛地收缩,声音有些发抖。 谢烬没理会他,继续说:“一旦和异性发生亲密接触,她就会抽搐、痉挛,甚至昏厥。”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宋凛之浑身一震,踉跄后退,扶住身旁的梧桐树才勉强站稳。 他不愿相信,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那晚的画面。颜逾绯哭喊着求他,身体不停抽搐,最后直接晕了过去。每一个反应都完全吻合。 “我从来不会拿她的身体健康开玩笑!”谢烬声音里压着怒火,“她的病情本来已经处于维稳的状态。现在因为你,比之前更严重了!“ 树影在宋凛之的脸上晃动,将他的神情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 他本以为只要真心相待,颜逾绯对他的恨意迟早会化解,却从未想过她患有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 是他让她的病情恶化了。 明明承诺过不会伤害她,要好好保护她的,为什么反而让她伤得这么重?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谢烬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眼神愈发冰冷,像被夜色浸透的寒冰,“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宋凛之下意识就要说出真相。可一想到谢振山的话又戛然而止。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寂,“我……强暴了她。” 几乎是刚说完话,谢烬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挥手就是一拳,狠狠打在他的颧骨上。 “宋凛之,你找死!”谢烬双眼通红如狂暴的野兽,齿缝间溢出的每个字都浸着杀意。 来的路上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要学着像漫画里的温柔男主角一样将颜逾绯带回家。可听到宋凛之的所作所为,他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打成烂泥! 什么狗屁温柔男主,谁爱当谁当! 宋凛之没有反抗,只是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听到他的话,缓缓扯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她早晚都是我的。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 这次未说完话,就被一记重拳打断。 谢烬这一拳正中宋凛之的鼻梁,酸涩与血腥味在鼻腔炸开。鲜红的血滴下,染红了他的衬衫前襟。 没等他缓过气,暴雨般的拳头又接踵而至。 谢烬像是彻底发了狂,将宋凛之按在泥地上往死里揍,骨骼相撞的闷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一个佣人扔完垃圾正准备回屋,听见奇怪的声音。他循声走近一看,顿时吓得朝别墅狂奔。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谢家少爷要把二少爷打死了!” 屋里的人正在开心聊着天,听到佣人的呼喊,都愣了一瞬,随即急匆匆冲向院子。 看到宋凛之半死不活倒在地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凛之!”宋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就要冲过去。 宋麟一把拉住她,“奶奶别过去,太危险了!” 宋老爷子着急地猛敲拐杖,“谢烬!住手!你想闹出人命吗!” 谢烬的拳头突然停在了半空。他缓缓抬头看了眼宋老爷子,眼中的血色还未褪去,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打死他?太便宜了。”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下移,最后落在宋凛之双腿之间,抬脚,快准狠地踩下去。 “谢烬,住手!” 第三十四章 求你 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颜逾绯用单薄的肩膀推开了谢烬,随即张开双臂,将奄奄一息的宋凛之护在身后。 谢烬眼中的怒火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解和愤恨,“为什么?” 他明明是在为她讨回公道,她为什么还要护着宋凛之? 颜逾绯声音都是颤抖的,“算我求你,不要再打他了。好吗?” 她的话像一把柔软又锋利带的刀,插进谢烬心里,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风透进来都是冷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你为了他……求我?” “对,我求你。” 谢烬强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怒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都把你……”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再让她受刺激,尤其是这里还这么多人。 颜逾绯紧张地抿紧了唇,见他没再说下去,暗暗松了口气,回答道:“当然!” 她确实恨透了宋凛之。 可是嫁给宋凛之,是她现在唯一的活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烬把他打残。 如果这件事被谢振山知道,她很可能连这唯一的退路都没有了。 “还不快把二少爷送去医院?”宋麟适时出声,打破僵局。 一旁的佣人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宋凛之。 “谢烬,凛之确实有错在先,但你做得也太过火了!”宋老爷子拄着拐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次看在逾绯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但再有下次,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替孙子讨个公道!” “随意。”谢烬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服上的泥草,“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尊老爱幼”这四个字!” 轻慢的态度让宋老爷子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整个人都发着抖:“你......你……我一定要亲自问问谢振山,究竟是怎么教养孙子的!” “宋爷爷!”颜逾绯连忙上前轻拍老人的背,给他顺气,“我哥他就是嘴硬心软,正在气头上才这么说话的,你千万别动气。” “爷爷,时间不早了,你和奶奶该回去休息了。”宋麟将人送上车后,走回来搀扶着两位老人往别墅里走。 “凛之不会有事吧?”宋老夫人仍不放心地回头张望。 “没事,我等下会去医院照看的。” 宋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地瞪了谢烬一眼,转而温和地对颜逾绯说:“逾绯,走。我们回去休息。” 颜逾绯点点头,正要跟上他们的脚步,手腕突然被谢烬牢牢握住。他掌心的温度灼热,带着不容违逆的力道,“跟我回家!” 宋家二老停了下来,刚要回头,就被宋麟一手一个揽住肩膀,继续往前走,“爷爷奶奶,人家兄妹之间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 “那他万一伤到逾绯怎么办?” 方才谢烬暴戾的模样仍让宋老夫人心有余悸。 “不行,得把逾绯带回来!”宋老爷子也觉得不妥,转身就要往回走。 宋麟再次拦住两位老人,“放心好了。谢烬就是自残也不会伤害颜逾绯一分一毫的。” “说得这么吓人,这孩子该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宋老夫人忍不住嘀咕,“我很早就听人说他先后进过两次精神病院。“ “哎!任谁亲眼目睹父母惨死,都难免落下心病。谢家本来就没几个正常人,结果还都死了。” “死老头子,你这话不是在骂逾绯也不正常吗?” “哪有!逾绯是要嫁到我们宋家的,自然是我们宋家的人啊!” 二老说话不控制音量,一字不落地传进颜逾绯耳中。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谢烬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转而看向他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恢复成冷淡的态度,“可以松手了吗?” 谢烬非但没松,反而抓得更紧,生怕她跑掉一样,“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家。” “这个问题我记得下午已经回答过你了。” “我没让那些记者报道这件事。”谢烬执拗地看着她,“你依旧是谢家的人。” “堂堂谢家大少爷,也要说话不算话吗?” “你都能反悔,我为什么不能?”此时的谢烬像个耍无赖要糖的小孩,“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我的!” 颜逾绯喉头一哽,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她别过头,声音轻的感觉风一吹就散了。 “谢烬,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烬再也忍不住发怒,“颜逾绯,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吗?我们之间,从来都是平等的!” 颜逾绯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深色的阴影。 记得,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真正理解“云泥殊路”这个词的意思,是在来到谢家后。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气派的宅邸,窗户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玻璃,床榻柔软得仿佛躺在云端。衣裳鞋袜不仅舒适保暖,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餐桌上不再是单调的番薯,而是丰盛多样的食物。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没坐过轿车,没摸过钢琴,没尝过冰淇淋,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她兴奋好久,却也让她成了旁人眼中的异类。 “土包子”、“乡巴佬”,那些细碎的嘲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被指责丢了谢烬的脸,根本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她开始把自己缩在自卑的躯壳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有一天,她被几名女生拖到女厕所,冰冷的水柱从头顶浇下,浸透了单薄的校服。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谢烬踹开门冲了进来,赶走了那些霸凌者。 他脱下外套裹住她颤抖的肩膀,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温柔坚定,“颜颜,抬起头来。在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生来平等。” 从那以后,他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是她唯一且最大的底气。 她是身份卑微如土的乡野孤儿,但整个燕京没人敢轻视她分毫,都把她当成真正的谢家千金对待。 可假的终究成不了真。 第三十五章 你就继续作践自己吧 夜色浓稠。 庭院里只有几盏路灯,在晚风中投下摇晃的光晕。 颜逾绯突然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她攥紧指尖,缓缓开口,“哥哥,我想留在宋家?可以吗?” 扣在她腕间的手骤然一松,随即更凶狠的力道就碾压下来,锢得她骨头发疼。 颜逾绯痛得吸了口冷气,但没有挣动。 “为什么?”谢烬的声音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闷雷,“宋凛之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颜逾绯的心直直往下坠。 她猜对了。 谢烬果然还喜欢着她。 胸口像被吸饱了水的海绵堵滞,难受得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 她都已经脏了,他为什么还要喜欢她?!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撕扯得很长,像两道永远无法交汇的轨迹。 她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无论是家世还是清白,她都配不上他了。 颜逾绯已经永远配不上谢烬了。 眼泪无声滑落,她快速低头擦掉。然后仰起脸,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求你了,阿烬。” 谢烬挺拔的身形晃了晃,像是被夜色压弯了脊梁。他甚至没察觉自己已松开了手,只是颓然垂着头,哑声追问:“告诉我原因。” “因为我……喜欢……宋凛之。”颜逾绯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挤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像刀片,割得她鲜血淋漓。 “呵呵……”谢烬低低笑了起来,笑声空荡的像是从古井深处传来,连肩膀都在抖,“颜逾绯,你还是这么不会撒谎。” 她却没有回避,就那么静静地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是一片令人心寒的平静。 那平静彻底击碎了他。谢烬脸上的笑一点点僵住,最后碎裂,化为滔天怒火。 “好!很好!”他冷冷注视着她,眼中翻涌着深可见骨的恨意,“颜逾绯,你就继续作践自己吧!” 他决然转身,身影很快被浓稠的夜色吞没。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颜逾绯强撑的力气终于耗尽,双膝发软,重重跪在草坪上。她捂着泪流满面的脸,压抑的呜咽声碎在风里,一遍又一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颜逾绯跟随宋家二老来到医院。 纵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做做样子。 推开病房门,宋麟已经在里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开门的一瞬间,颜逾绯似乎在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戾气。 可下一秒,他已扬起温和的笑容迎上前来,“爷爷奶奶,弟妹,你们来了。” 病床上,宋凛之挣扎着要起身。厚厚的纱布缠绕在他脸上。他的脸肿胀得厉害,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纱布底下的淤青。 “爷爷奶奶,逾绯……” “哎呦,你就别起来说话了。快躺下!”宋老夫人急忙上前将他按下。 宋老爷子问宋麟,“凛之的伤势怎么样?” “脸缝了几针,没什么大碍。就是这阵子都只能吃流食。” 宋麟说的轻描淡写,但颜逾绯感觉宋凛之的伤势远比他说的要严重。 宋老爷子也看出来不对劲,气得拐杖直敲地,“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向谢振山讨个说法!” 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拨通。 颜逾绯紧张的停止了呼吸。 怎么办,如果被谢振山知道这件事,她肯定就完了。 就在这时,宋凛之沙哑地开了口,“爷爷,我没事。这件事就算了吧。”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帮谢烬说话!”宋老爷子对这性格温顺的孙子又气又心疼。 宋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凛之,待人和善是好事,但不能什么事都忍着啊!” 宋凛之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颜逾绯,“我和逾绯马上就要订婚了,别伤了两家的和气。” 闻言,宋家二老同时看向颜逾绯。 见她紧张地站在角落,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这才无奈打消了念头。 宋老夫人牵着她在身旁坐下,柔声宽慰,“逾绯,爷爷奶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对对对。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别往心里去。”宋老爷子在一旁附和。 颜逾绯强撑起一抹笑,朝两人点了点头,“嗯。” 见她的脸色缓和了些,宋家二老这才放下心来。 看望过后,两位老人也要回家休息了。 颜逾绯跟着两人往外走。 “逾绯。”宋凛之突然叫住她,“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颜逾绯下意识就要拒绝,但一看到身旁的宋家二老和宋麟,只得点头,“好。” 宋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随后搀扶着二老离开病房。 病房门被合上,将走廊的吵闹声隔绝。 颜逾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晨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道疏离的轮廓。她冷眼看着病床上的人,语气里凝着冰霜:“你要和我说什么?“ 宋凛之虚弱地抬了抬手,”能帮我把病床摇起来吗?躺着说话不太方便。” 见颜逾绯依然没有靠近的意思,他只得指向床头柜,“遥控器在那里。” 颜逾绯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病床缓缓升起,这个过程让宋凛之感觉肋骨都要断了,痛得冷汗直冒。 待疼痛稍缓,他才虚弱地开口问道:“逾绯,你是不是还喜欢谢烬?” 颜逾绯瞳孔骤缩,警惕地盯着他,“是他让你来试探我的?” “你放心。谢爷爷没有和我提过你们的事。” “那你怎么……” “因为我看得出来。”宋凛之冲她笑了笑,“逾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高中时我就发现,你和谢烬之间不只是兄妹关系。没猜错的话,你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吧?” 颜逾绯不自觉地指尖攥紧,“你叫住我,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不完全是。”宋凛之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没有谢爷爷的阻拦,你和谢烬依然分手的话,你会不会有可能喜欢上我?” 颜逾绯觉得可笑,讥讽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强女干犯?” “如果我说,那天晚上我什么对没做呢?” 第三十六章 合作愉快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直接把颜逾绯砸懵了。 她怔在原地,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她眼中仍带着怀疑,宋凛之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地重复,“逾绯,我那晚真的什么都没做。” 颜逾绯终于回过神,却不是惊喜,而是愤怒,“你觉得这样戏弄我很有趣?” 那晚宋凛之的眼神她不会看错,也绝不会看错,那分明就有侵犯她的意图! “我没有骗你。那晚你晕过去了,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我伪造出来的证据。”宋凛之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那天谢爷爷找到我,说只要我按他说的去做,就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颜逾绯逐渐冷静下来,但依旧对宋凛之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解,“你想要什么?你是宋家二少爷,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当然有!你不是说过吗?每个人都有想隐藏的秘密吗?” 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在良久的沉默后,终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颜逾绯。 尽管这是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可既然是他先伤害了她,那就用这个秘密作为补偿吧。 “我和宋麟是同父异母。我的母亲是第三者,他的妈妈得知丈夫出轨,还在外有了私生子后,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当着宋麟的面上吊自杀了。” 这信息量大到如同重磅炸弹,颜逾绯一时难以消化。 宋凛之和宋麟长得极像,都是五官偏柔和、气质温润的类型。他们兄弟二人是圈内有名的翩翩公子,修养出众且彬彬有礼,被众多名媛视为理想伴侣。任谁都想不到他们竟不是一个妈妈生的。 “宋麟一直把他母亲的死归咎于我和爸爸。”宋凛之的声音发颤,害怕,“他用宋家二少爷的身份要挟我。如果我不听话,就会向外界公开我私生子的身份。“ 从记事开始,他就住在宋家,一直以为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宋家二少爷,是宋家的一份子。宋麟的威胁无疑是戳中了他的软肋,豪门最忌讳的就是私生子。 “怎么会?宋大哥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颜逾绯惊讶不已。 “呵!”宋凛之自嘲地笑了笑,“他对我确实很好。可他却是想把我培养成一个废人。” 颜逾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给我的‘好’,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想要把我变成一个眼高手低、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不过,好在爷爷奶奶的教育让我没有变成那样的人。” 宋凛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和凄凉,“高中毕业后,我想进公司帮他分担,却被他拒绝。于是我去找父亲,结果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知道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且他恨我入骨的真相。” 窗外的阳光照在宋凛之的脸上,却照不进他黯淡无光的眼眸。 “在他眼中,我就是个不该存在的污点,垃圾!是废物!之前那个项目,是我向爷爷争取来的。我想证明,自己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差……” “所以你就利用我?”颜逾绯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不明白宋凛之为什么要向她袒露这些。可能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以此求得原谅? 但即便知道了真相,她的心依然沉甸甸的,完全轻松不起来。 “对不起,逾绯。”宋凛之也对自己做的事悔恨不已,如果早知道颜逾绯的病情,他绝对不会和谢振山做那场交易。 颜逾绯别过脸去,不愿看他眼中的恳求。 不是所有道歉,都能得到原谅的。 至少此刻,她不愿意。 “我猜到你可能不会原谅我。”宋凛之眼睫低垂,落下一片寂寥的阴影,“但没关系。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以后看见我,不会再那么难受。”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受了这么久的折磨。”他向她低下头,再一次郑重道歉。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不知多久,颜逾绯才终于开口,态度缓和了许多,“昨天谢烬打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嗯。”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因为谢爷爷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不是吗?”宋凛之轻声说,“我这么做,对你,对他,对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这句话颜逾绯印象深刻,当时觉得荒唐至极,现在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她扯了扯唇角,“确实。这样做对谁都好。” 手机铃声响起。 颜逾绯瞥了一眼屏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奶奶喊你了吗?”宋凛之问。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我先走了。” 出门前,她将摇起的病床恢复成原位。 “逾绯。”宋凛之再次叫住她,“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如果没有谢爷爷阻拦,你和谢烬依然分手的话,你会不会喜欢我?” “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 “不会。”颜逾绯几乎毫不犹豫就给出了答案,果断、有力。 “这样啊……”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真听到她的回答,心口还是像被掏空了一般,疼得得厉害。 就在他失神之际,颜逾绯突然又道:“其实我们……也算是互相利用了吧。” 宋凛之回过神,下一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还真是。” “那……合作愉快。”颜逾绯走到病床前,朝宋凛之伸出手。眼里再也没了前几天对他的厌恶,瞳孔里闪着碎光,清澈透亮。 宋凛之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所有郁结都在此刻消散。 是啊!无论过程如何,最终能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只会是他。 他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让颜逾绯喜欢上自己! 他伸手与她相握,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默契地达成了某种约定。 离开前,宋凛之又告诉了颜逾绯一件事。 颜逾绯听得嘴角直抽抽。 难怪昨晚宋家二老和宋父的态度那么奇怪,原来是误以为她怀孕了。 但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颜逾绯决定将计就计,等订婚结束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谎称孩子意外流产便是。 她将想法告诉宋凛之。 他点点头,“好,我会全力配合你。” 这时,颜逾绯的手机再次响起。 宋凛之道:“快走吧,不然奶奶等急了。” “嗯。”颜逾绯离开病房的同时,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激动的,青年男人的声音,“宝儿,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第三十七章 大人都这么口是心非吗 “抱歉,我刚刚有事。”颜逾绯解释后问,“不过主编,你怎么突然有空打电话给我?” “当然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啊!”主编的声音激动得几乎要穿透听筒,“宝儿,你的漫画获平台金奖了!” 闻言,她猛地刹住脚步,像是被无形的惊喜钉在了原地。手激动的颤抖,几乎拿不稳手机,“真……真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的漫画前阵子明明还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怎么短短几天突然就跃升获了金奖? 要知道每年可只有一部作品能获此殊荣。 但这个疑问只在脑海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悦冲散。 “我还能骗你不成?”主编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哽咽,“宝儿,这些年你的坚持,终于等到开花结果了。” 颜逾绯所在的漫画公司福利极好。金奖得主将获得海量资源和全方位营销推广,更重要的是,会有一场为获奖作者量身定制的线下漫画签售会。 这不仅能与和读者粉丝面对面直接交流,还是推广作品,令作品走向更广阔天地的跳板。 颜逾绯一直在为这一天努力着。 向主编表达感谢后,颜逾绯挂断电话,但人仍站在原地,认真思考着主编最后说的话。 “宝儿,你的漫画男主是豪门继承人。是不是可以考虑加入拍卖会、商业酒宴这样的场景?一直局限在校园里,会不会有些单调了?” “拍卖会吗……”她无意识地轻喃出声,指尖轻轻点着下巴,完全沉浸在了构思之中。 “弟妹,你是想去拍卖会玩?”一个含笑的男声忽然从身侧传来。 颜逾绯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宋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旁。狭长的眼睛微弯,内敛的眼皮下,黑眸流传着温和的光泽。 不等她问,宋麟就解释道:“奶奶看你还没回来,就让我来找你。” 颜逾绯这才想起来宋家二老还在等自己,连忙道了声歉,快步跟着他一起回到车上。 两位老人看她终于回来,不由打趣,询问都和宋凛之聊了什么。 颜逾绯随口编了几句逗趣的话,把二老逗得开怀大笑。 “对了,小麟。”宋老爷子问坐在副驾驶的宋麟,“你去公司,那凛之这边谁来照顾?” 宋麟回头笑眯眯回答:“放心爷爷,我已经安排助理过去了。” 颜逾绯悄悄瞟了眼宋麟。 依旧是一副温和含笑、矜贵优雅的模样,完全不像心机深沉,手段阴狠的人。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麟眼尾轻扬,笑意加深,“弟妹一直看我,是想继续问拍卖会的事?” “逾绯,你想去拍卖会吗?”宋老夫人问。 颜逾绯刚要解释,这只是工作上的构思。 宋麟就自然接过话茬,“是啊!刚刚我去找她,就听她一直提拍卖会。” 宋老爷子爽朗一笑,“既然想去,那就去看看。有喜欢的就拍下来,就当是爷爷奶奶送给你的订婚礼。” 宋麟再次接话:“正好,过几天就有一场不错的拍卖会。里面的拍品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颜逾绯完全插不上嘴,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 这些天,整个谢氏集团都被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笼罩。 集团上下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工作,生怕犯一丝差错,在每周例会上被老板点名训斥。 这天例会结束,众人如蒙大赦般从会议室走出。一位部门总监悄悄拉住周恪,压低声音问:“周助,谢总这几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深知内情却无法明说的周恪长叹一声,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疲惫,“别问了,好好干活吧。” 要说整个公司谁的日子最难熬,非周恪莫属。 他几乎全天候跟在谢烬身边。其他员工只是在例会上挨批,他却要时时刻刻承受谢烬的怒火。 这几天一看到谢烬沉下脸,他的心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回到办公室,周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本该在办公桌上写作业的女儿不见了。 他心里一紧,急忙拨通内线电话。 电话那头的员工回答:“你女儿说有个礼物要送给谢总,现在应该已经在谢总办公室了。” “好,谢谢。”周恪强作镇定地挂断电话,下一秒飞一般冲出了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内,空气凝滞。 谢烬一进屋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悠闲吃着零食的周依璨,眉头骤然蹙紧,“谁准你进来的?” 周依璨不慌不忙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起身旁崭新的漫画书,走上前递给他,“喏。这是《拥抱哭泣的怪兽》的最新一期。我都还没看就给你带来了,够有诚意吧!” 谢烬连眼皮都懒得抬,冷声道:“拿走!” “那怎么行,我都收你钱了。” “才10万块钱,我又不会问周恪要回来。” “不行。爸爸说了,做生意要讲诚信。”周依璨固执地将漫画书往他手里塞。 谢烬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勉强接过漫画书。但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后,就随手将书丢进了抽屉里。 他现在看到这本漫画就心烦! 周依璨跟着走过来,手肘撑在光洁的桌面上,托着腮问:“你为什么突然不看了?之前不是很感兴趣吗?” “没有。” “那你问我要这么多漫画书干嘛?” “无聊。”他言简意赅,不愿多谈。 “无聊到连觉都不睡,熬夜看漫画把黑眼圈都看出来了?”周依璨指向他眼下那片淡淡的青黑。 谢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这是加班熬的!” “哦——”周依璨双手抱在后脑勺,歪着头,清澈的眼神直直望着他,“你们大人都这么口是心非吗?” “周依璨!”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警告和威胁,“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周依璨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换了个话题:“《拥抱哭泣的怪兽》获平台金奖了,你知道吗?” 第三十八章 丢掉残破不堪的感情 “不知道。”谢烬不关注这些,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文件,语气淡漠的听不出半点波澜。 “咦?我以为那个大手笔的打赏是你投的呢。”周依璨手指摩挲着下巴,像个侦探一样分析起来,“桑棘大大以前的月打赏最多才几万块,都是我们粉丝后援会省吃俭用凑的。可前几天突然有人一口气刷了100个‘水舰’,那可是整整五十万啊!桑棘大大的粉丝学生居多,这么有钱的,除了你还有谁?” 谢烬死不承认,甚至嗤笑:“谁像你们一样蠢,会给一本破漫画打赏。” “哦~我知道了!”周依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捂着嘴嘻笑,“谢总,你该不会是还没把仙女姐姐带回家,在这儿生闷气吧?” 谢烬的指节骤然收紧,手中的文件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他抬起眼,眸光微沉,下颌线不自觉紧绷。 周依璨捂着肚子,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谢总,怎么比我们小孩还幼稚啊!” “说完了吗?” “还没有。” 谢烬的眉宇间凝起一层寒霜,俊冷的脸上写满了不耐,“还有什么事,说完赶紧出去!” “就是拿到金奖的作者会办线下签售会。”周依璨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亮,“作为桑棘大大的头号粉丝,你要不要一起去现场?” “我说了,不是我打赏的!”谢烬强忍着怒意。 “好好好,不是你。”周依璨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你要不要参加?” “没兴趣!”谢烬在心里给周恪狠狠记上了一笔,决定多派点工作给他。 这时,办公室响起两声谨慎的敲门声。 “谢总,白小姐来了。” 谢烬揉了揉太阳穴,心情更糟糕了。 “阿烬,我给你带了午饭。”白芊雪提着精致的便当袋,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一身米白色丝绸长裙勾勒出姣好身段,妆容淡雅,头发高高盘起,几根碎发随意散落在天鹅颈间,还喷了刚从F国专柜买的新款香水。 馥郁的香水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带着浓烈的化学香精味。 “谢总,这阿姨是你的追求者吗?”周依璨捏着鼻子问。 谢烬像没听见,专心看着手里的文件。 白芊雪银牙几乎咬碎,努力保持微笑,“你好啊,小朋友。我是阿烬的女朋友。” “谢总的女朋友?”周依璨眉头皱起,满脸的不可思议,“谢总的女朋友不是仙女姐姐吗?” “仙女姐姐?”白芊雪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脸上依旧挂着假笑,“小朋友,你能告诉我那个仙女姐姐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周依璨摇了摇头,“不过仙女姐姐比你漂亮,有气质。”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白芊雪精心维持的优雅姿态,脸颊像被高温烫伤一样瞬间涨得通红。 “周依璨,说完了就出去,别影响我工作!”谢烬突然出声道。 周依璨也是人精,说了声“拜拜”,飞快跑了出去。 白芊雪对着她的背影恶狠狠瞪了一眼,转回身时,脸上又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阿烬,刚刚那小朋友是谁家的孩子,还挺可爱的。” 谢烬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恪的女儿。” “啊,原来她就是周助的孩子。”白芊雪故作遗憾,“早知道这样,我该送块蛋糕给她的。” “你现在也可以给她,她就在周恪办公室。” 白芊雪的笑容再次僵住,随即又化开,“算了,我就不打扰他们父女难得的相处时间了。” 她说着,优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将便当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精致的骨瓷餐具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听爷爷说,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晚上睡觉前都要吃胃药。所以我今天特意让厨房做了养胃的膳食,快尝尝好不好吃。” 食物的香气在房间弥漫开来,和浓烈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 谢烬终于忍无可忍,冷声赶人,“出去!” “阿烬,我又做错了什么?”白芊雪不明所以,委屈得红了眼眶。 谢烬却懒得解释,“别让我说第二遍!” 走廊上,周恪正教育完女儿,准备带她回去,就见白芊雪哭着从身边跑过。 周依璨立马指着她说:“爸爸,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臭臭的阿姨。” 周恪暗道不妙,立马捂住女儿的嘴。 但还是被白芊雪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转身怒视周依璨,“你说什么?” 周恪连忙将女儿护在身后,赔笑着解释:“白小姐,你别生气。小孩子不懂香水,只是觉得味道太浓了。” 白芊雪收敛了怒容,但声音依然不悦,“周助理也觉得我的香水太浓?” “当然不会。”周恪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白小姐的品味一向很好,是我们不会欣赏。” 得到满意的答案,白芊雪这才没有继续为难他,但还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她去了趟附近最近的商场,换了套衣服后,又重新回到总裁办公室。 刚进屋,她就注意到所有窗户都大开着。 谢烬正站在窗户边接电话,手指时不时敲打着窗框,语气态度虽然恭敬,但紧蹙的眉宇间写满了不耐烦。 “阿烬。”白芊雪轻声唤了他一句。 看到她,谢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没有再出言赶人。挂掉电话后,还敷衍回了她一句。 白芊雪扬起唇,漾开浅浅的笑意。注意到茶几上原封不动的便当盒,心情再次失落,“阿烬,这些饭菜是不合你胃口吗?” 话音刚落,周恪提着外卖走了进来。“谢总,你的午餐。“ “嗯,放那吧。” 周恪将饭盒放到茶几上后离开。 谢烬走到沙发坐下,拆开外卖包装,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脸。 “以后不必特意送饭来了。”他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我不希望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 他想要说的就这么多。 但刚才和白老爷子的那通电话,让他忍不住再次想起颜逾绯说的话。 “我喜欢宋凛之。” “咔嚓——” 手中的木筷瞬间断成了四截,尖锐的木刺扎进掌心,鲜血顿时从指缝间渗出。 “阿烬!你的手!”白芊雪惊呼着站起身。 “没事。”谢烬面不改色,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随手将断筷扔进垃圾桶,就像丢掉那段残破不堪的感情。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拿纸巾按住后,他继续道:“下次想去哪里玩,提前告诉我。我会调整好工作日程。” 闻言,白芊雪嘴角止不住上扬。她早该想到的,只要爷爷出面,谢烬就不得不听从。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窃喜,柔声道:“阿烬,后天有个拍卖会,听说有很多不错的珍品。我想去看看。” “好。” 第三十九章 妈妈的遗物 银座珠宝拍卖会当天,宋凛之也提前出院了。 他的身体并没有好全,走起路来还有些坡。 “只是个拍卖会而已,你不用勉强陪我一起。”颜逾绯说。 “我不放心。”宋凛之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宋麟,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坏心思。 颜逾绯没再说什么,与他一同走向拍卖会入口。 刚到门口,就看到谢烬和白芊挽着手臂立在几步之外与人交谈。 白芊雪穿着白色礼服,笑靥如花,朝气明亮。谢烬则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西装,唇角微扬,举重若轻的闲适,让他的帅气更具侵略。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四周的一切都在他们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逾绯,你没事吧?”宋凛之低声询问。 颜逾绯眨了眨微微发涩的眼睛,笑着回道:“我能有什么事?” 和她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比起来,只有白芊雪这样出身显赫的大小姐,才能与他相配。 门当户对是豪门默认的规则,爱情从来只是锦上添花。 她连最低的门槛都够不着,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恰在这时,白芊雪回头看见了她,笑着挥手打招呼:“逾绯妹妹!” 颜逾绯并没忘记之前被她诬陷的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敷衍地颔首回应。 谢烬也看了过来,目光掠过她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眼神倏地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聊天的人察觉气氛不对,找了个借口匆匆入场。 “走了。”谢烬说。 “不等逾绯妹妹吗?”白芊雪问。 “她不缺人陪。”他扫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宋凛之与宋麟,唇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呵!什么无法接触异性,他看她好得很! 拍卖厅内灯光璀璨。 颜逾绯跟着宋家两兄弟进了场。 她被安排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宋麟和宋凛之则坐在她两侧。 刚坐下,肩头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只见白芊雪坐在斜后方,笑盈盈地朝她挥手:“好巧啊,逾绯妹妹,没想到我们坐得这么近。” “呵呵……是挺巧的。” 颜逾绯皮笑肉不笑的,结果发现谢烬竟就坐在自己正后方! 灯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辉,气势逼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光影交错间显得锐利无情。 不过是呆愣了一瞬,谢烬就转过脸来,幽沉的目光如寒潭般落在她身上。 她连忙转身坐正,因为紧张,指尖不自觉攥紧手里的包包。 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总感觉那目光如芒在背,搅得她心神不宁,连台上的拍卖都无心关注。 一件件珠宝相继落槌。 宋麟忽然侧首问她:“弟妹,这些都没有你喜欢的吗?” “啊?”颜逾绯慌忙回神,摇了摇头,低声答,“没有。” “呵呵。弟妹的眼光还真是高呢。”宋麟笑眯眯地,语气却意味深长,“不过拍品所剩不多了,看到喜欢的可一定要说哦,我和凛之一定为你拍下来。” “不劳哥哥费心。”宋凛之戒备地看向他,声音冷硬,“只要逾绯喜欢,我会亲自买给她。” “别激动。我只是担心你的钱不够。”他的语气自然体贴,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怕弟弟丢面子,听不出半分刻意。 宋凛之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他。 “接下来,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拍卖师朗声宣布。 工作人员将一个丝绒托盘端上展台,聚光灯打在这对红宝石戒指上,折射出深邃的流光。 “这是现代著名画家颜清辞,生前唯一的珠宝作品!” 前一秒还在游神的颜逾绯突然抬起了头,目光怔怔地望向展台上那对红宝石戒指。 那独特的戒托设计宛如一双手,承托着中央那颗饱满的红宝石,仿佛在捧着一颗炽热的心。设计简洁至极,却惊艳无比。 颜逾绯一眼就认出是妈妈的作品。 小时候,因为没有书读,妈妈就会用木棍在家门口的沙地上教她认字。 只是妈妈经常教着教着就会失神,在沙地上画起画来。简单的几笔却栩栩如生,她每次都看得欣喜,在一旁模仿。 有一次,妈妈又走神了,在沙地上画了一对戒指。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妈妈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这是当年妈妈结婚前亲手设计的结婚戒指。当时,我特意寻了鸽血红的宝石,跟着一名手艺极好的师傅学了半年,才终于做成功。” “为什么戒指一定要是红色?”她又问。 妈妈对着她失笑:“不是戒指一定要是红色。而是因为红宝石象征着永不熄灭的爱。妈妈喜欢的人内敛含蓄,不懂浪漫,所以妈妈就主动做了那个勇敢求婚的人。” 她听得激动,忍不住又问:“那妈妈求婚成功了吗?” 妈妈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揉着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但她什么都懂了。 时至今日,颜逾绯依然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出生就好了。 那能逃出大山的人就会是妈妈,她会重新回到心爱的人身边,与他组建家庭。他们的孩子会在完整的爱里长大,会比她幸福的多。 颜逾绯的目光太过炙热,宋凛之一眼就看出她的在意。 “逾绯,你想要这对戒指吗?”他微微倾身。 “嗯。”她用力点头,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我想要它!拜托了!“ 妈妈的遗物,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宋凛之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开心,很满足。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求自己。 他轻轻拍了拍她微凉的手背,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买给你。” 戒指的起拍价是900万,宋凛之率先举牌叫价,“1000万。” 颜逾绯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有人跟拍。这个数字对她而言已是天文数字,恐怕穷尽一生也难以偿还。 然而她低估了妈妈在艺术界的声望。竞价声此起彼伏,价格一路飙升,不过几轮就被抬到了5000万。 宋凛之的眉头越皱越紧,举牌的动作也越来越犹豫。 “弟弟,需要我帮忙吗?”宋麟笑着看向他,声音带着一贯的从容。 宋凛之喉结滚动了一下,紧握着号牌的手指关节泛白。下意识拒绝,可一看到身旁满眼期待的颜逾绯,最终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宋麟勾起唇,优雅举牌叫价。 在场的名流富商们见他举牌,纷纷偃旗息鼓,无人再敢竞逐。 最后,戒指的价格在5500万。 拍卖师准备落锤时,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沉寂。 “6000万!” 第四十章 一个丧家之犬 全场哗然。 众人纷纷侧目,想知道是谁这么有胆量,敢和宋麟竞价。 颜逾绯快速锁定了声音来源,回头看向正放下号牌的白芊雪。 白芊雪朝她露出一抹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逾绯妹妹。你也知道我和阿烬年底就要结婚了,正好需要一对婚戒。刚刚拍卖师说这对戒指象征着永不熄灭的爱,我觉得特别适合我们。” 她这番话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名流富商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白家的千金,难怪有胆与宋麟竞价。白家多年来一直有谢家这座靠山,在圈内向来无人敢轻易得罪。 颜逾绯咬了咬唇,脱口而出:“我和宋凛之也需要这对戒指!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这可难办了。”白芊雪蹙起秀气的眉头,好像真的在纠结要不要让把婚戒让给她。 “有了!”她突然扬起笑容,倾身向前凑近颜逾绯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那我们就看看,阿烬会希望这对戒指戴在谁手上吧。” 整个燕京,名流富商们都得卖谢烬和宋麟几分面子。可真较量起来,宋家无论是权势还是家底,都远不及谢家雄厚。 如果谢烬执意帮白芊雪,那戒指只能是她的。 果不其然,宋麟无奈地耸了耸肩,“弟妹,不是我不想帮你。和谢烬竞价,宋家会倾家荡产的。” 颜逾绯紧咬着下唇。 当年逃离大山,她没能带走任何一件属于母亲的东西。现在好不容易遇见,她真的很想把它拍下来,当作念想。 这可是妈妈的遗物啊! 而且有了戒指,她也能更快找到妈妈喜欢的人。 她攥紧发颤的手,转身望向身后的谢烬,恳求道:“我想要这对戒指,可以把它让给我吗?” 谢烬垂着眸,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拍卖师落下一记重锤,“六千万,第一次!” 她深吸口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恳求:“拜托了,哥哥。我真的很需要这对戒指!” 谢烬依然无动于衷。 一旁的白芊雪挽着他的胳膊,艳丽的红唇扬起看向颜逾绯的眼神里,满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与嘲弄。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 “不是说谢总很宠妹吗?怎么这时候半点面子都不给啊?” “拜托!妹妹和女朋友能比吗?当然是白小姐更重要了!没听到他们年底就要结婚了吗?” “可怎么说颜小姐也是他妹妹啊!都这样求他了,怎么也得给句安慰不是?” “你们还不知道吗?”一名富太压低声音道,“前阵子我搓麻将听到有消息说,谢总早就把颜逾绯赶出谢家了。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你们看谢总这态度,分明是和她彻底划清界限了。” “难怪!我就说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以前颜逾绯可不会低声下气求谢总。” “说起这个,我也想起一件事。”另一个富太加入讨论,“谢总生日那天,我儿子回来告诉我。谢总当着所有人的面让颜逾绯滚。后来她送的礼物,也被谢总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那她现在岂不是变回一穷二白的孤女了?天呐!宋家怎么会允许这种人嫁进门啊!” “长得漂亮有资本呗!听说宋二公子高中时就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呵!果然是个会勾人的狐狸精!” 络绎不绝的谩骂充斥着耳膜,每一声都像利刃,将颜逾绯的尊严凌迟般寸寸剥离。 随着拍卖师第二次锤落下,宋凛之终于忍无可忍,霍然起身看向谢烬,“听到逾绯被人这样污蔑羞辱,你就无动于衷吗?” 谢烬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眸,冷淡幽邃的黑眸如万年冰潭,唇角却勾着一抹极淡的嗤笑:“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又以什么身份要求我护着她?” 宋凛之顿时哽住了。 不敢相信谢烬竟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倒是你。”谢烬漫不经心地转着指间的号牌,眼尾掠过他紧绷的面容,“连6000万都舍不得,有什么脸和我叫嚣?” “谢烬,你这话就过分了。我们宋家可不缺6000万。你说对吗,弟弟。”宋麟适时笑着插话。 宋凛之的指节攥得发白。 宋家确实不缺6000万,可资金大多掌握在宋麟手中,他能动用的资金远不够这个数。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无论是否加价,他都注定会是这场博弈中的败者。 而宋麟执意带颜逾绯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看他当众出丑! “6000万,第三次!” 拍卖师手中的木槌重重落下,颜逾绯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的遗物落到白芊雪的手中。 …… 拍卖会结束,人流散去。 颜逾绯依旧不死心,在一根廊柱旁找到谢烬。她垂着头,把姿态放得极低,“谢烬,这对婚戒能不能让给我。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看到她如此卑微,低声下气的模样,宋凛之心口一阵刺痛。快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咬了咬牙道:“这对婚戒,我可以出双倍的钱买。” 谢烬嗤笑,“我缺你这1亿2000万?” 这时,白芊雪拿着精致的婚戒盒走来,经过颜逾绯身边时,投去轻蔑的一瞥。 “阿烬,我们走吧。”她亲昵地挽住谢烬的胳膊,嗓音甜腻。 颜逾绯猛地伸手抓住谢烬的袖口,强压着难受的情绪,哀求:“谢烬,算我求你了。行吗?” 谢烬垂着视线,目光从她苍白的脸滑到颤抖的手,最终定格在她泛红的眼角。下一秒,他抽回衣袖,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决绝。 从始至终,未对她说过一句话。 白芊雪一副无奈的表情,“逾绯妹妹,商场里的戒指款式又多又实惠,何必非要和抢我呢?” 两人并肩离开,经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也就在那一刹,一句压得极低的话拂过她的耳畔。 颜逾绯浑身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踉跄着向后倒去。 宋凛之连忙扶住她虚软的身子,试图安抚:“逾绯,没关系。你要喜欢,我们可以定制一模一样的戒指出来。” “不行!这不一样!”颜逾绯突然失控大吼。 宋凛之错愕地看着她。 颜逾绯也被自己吓到了。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走吧。” 她凝望着谢烬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 傍晚。 颜逾绯提着行李箱来到云顶苑的一栋别墅前。 第四十一章 你想要什么 “想要戒指,晚上就从宋家搬出来,到云顶苑的别墅。” 这是谢烬今天走时,在她耳边说的话。 颜逾绯知道自己不该来的。 可为了拿到对戒,她还是来了。 站在别墅门口,颜逾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思绪拉回到她和谢烬刚交往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总爱畅谈未来。 “阿烬,等成年后你最想做什么事?” “和你结婚。” “噗!可成年后你才18岁,我才16岁诶!” “那你呢?成年后你最想做什么事?” “我想买一个属于我们的家。最好有个院子,再养只小狗。” “你喜欢哪里的房子?” “嗯……云顶苑的吧。那里依山傍水,又很安静,感觉住在那里每天都会很幸福!” 没想到,她当时的随口一提,谢烬竟就真在云顶苑买了房子。 …… 夜深如墨,云顶苑别墅区沉浸在寂静里,断续的虫鸣点缀这片浓稠的黑暗,偶尔会有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束扫过。 颜逾绯进不去,只能站在别墅门口等。 等累了,就蹲着缩成一团靠在角落继续等。 期间保安来过一次,“这位小姐,你要找的户主几年都不见回来一次,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等他吧?” 见她执意不走,也就没再理会。 半夜11点,引擎的低吼由远及近,撕裂了这片别墅区的寂静。两道明晃晃的车灯照过来,刺得颜逾绯下意识抬手遮挡。 一辆崭新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门口,颜逾绯看车牌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跨步而出。 谢烬立在夜色里,身上是质地精良的灰色衬衣。晚风撩起他额前几缕墨黑的碎发,神色淡漠,看起来矜贵又疏离。 颜逾绯终于想起,自己曾在谢家庄园的车库里见过这辆幻影。 谢烬有收集车子的癖好,光是谢家庄园的车库里就停着十几辆绝版豪车。从前他常开路虎,不过是因为她喜欢这个牌子。 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自然也要换车。 和下午拍卖会时一样,谢烬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分给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直接越过她身边去开门。 看她还蹲在门口不动,才不耐烦地瞥来一眼。 颜逾绯赶忙起身,可忘了自己蹲的时间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起身的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慌乱中,她随手抓住了一个紧实而而有弹性的支撑物,捏着手感还意外的好。 头顶落下一声低沉的冷笑。 她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抓的竟是谢烬的腰。隔着薄薄的衬衣,块垒分明的腹肌线条清晰可辨。 “对……对不起!”她连忙收回手,脸颊像水烧开一样红的滚烫,“我……我只是腿麻了。” 谢烬轻嗤了一声,没有理会,径直进了屋。 颜逾绯在原地等腿上的麻劲过去后,才提着行李跟进去。 刚关上门,一双没拆封的拖鞋就扔到了她脚边。是可爱的白色小狗拖鞋。 她怔怔地看了几秒,拆开穿上,意外又意料之中的合脚。仿佛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心头泛起细密的酸胀,像被温水浸透的棉花,一点点膨胀开来。但很快她就收敛了心神。 也许,只是白芊雪恰好和她穿同一个尺码。 还没来得及问行李放哪里,颜逾绯就见谢烬进了主卧。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她不想在客厅傻等,便选了离主卧最远的客房,也先去洗漱。 担心谢烬先洗好等太久生气,她只草草冲了下身子,就换好衣服回到客厅,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没多久,主卧门打开,带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 谢烬身着深色丝质的浴袍走出来,衣带松垮系着,领口肆意敞开,露出清晰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 他有洗澡顺带洗头的习惯,却讨厌吹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水珠沿着脖颈滑落,一路蜿蜒,最后没入衣襟深处的阴影里。 如果不是知道谢烬现在厌恶极了她,颜逾绯都要怀疑他在勾引自己。 她默默别开眼,喉咙有些发紧:“我……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到客房。 等拿出吹风机插上电,谢烬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她面前的沙发上。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仿佛早已准备好接受她的服务。 颜逾绯:“……” 以前她也经常给谢烬吹头发。那会儿他喜欢趴在她的大腿上,像只顺毛的大型犬。 可如今不同往日。 颜逾绯指尖微蜷,最终还是认命地走上前。 吹风机的嗡鸣在空气中鼓动。谢烬的发质很软,与本人冷硬的性情截然不同。手指穿过浓密湿润的发间,熟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心尖发颤。 可能是被伺候舒服了,谢烬放下手机向后仰靠,惬意地闭上了眼。 灯光流淌在他脸上,模糊了平日锋利的轮廓。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他们仿佛又变回从前亲密无间的时候,连空气都弥漫着温馨。 关掉吹风机,颜逾绯还有些回不过神,目光仍贪恋地停留在谢烬的脸上。 四年时光将他本就立体的五官雕琢得更加深邃。他的眉骨与鼻梁连接成一道峻挺的侧影,睫毛密而长,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唇型也很好看,唇峰如弓般清晰,即便在放松时也带着一股克制的冷感。 谢烬蓦地睁开了眼。 视线相撞的瞬间,颜逾绯感觉自己一下坠入了未知的深潭。 “吹……吹好了。”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好吹风机。 再回到客厅时,谢烬又恢复最初的坐姿,神情疏淡。 颜逾绯坐到侧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看着他端起水杯慢饮,就是不见他搭理自己。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流逝,颜逾绯越等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明明内心煎熬的要死,却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她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打破沉寂,“谢烬,你今天说只要我来这里,就会把戒指给我。” 谢烬终于抬头,目光如薄刃般掠过她的脸,“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颜逾绯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攥紧。 她当然知道谢烬不会轻易把戒指给她。 商人讲究利益。想要拿到戒指,她必须有足够的筹码与他交换。 可权利和财富双全的谢烬,又缺什么呢? 更可悲的是,以前她所拥有的一切还都是他给的。没了他,她几乎一无所有。 沉默了片刻,颜逾绯低低开口问:“你……想要什么?” 第四十二章 再撒谎的人不得好死 谢烬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我会洗衣做饭,可以给你当保姆。” “怎么,诅咒我当王八?” 颜逾绯一噎,反应了几秒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羞赧道:“没……没有。” 给谢烬当保姆的方法的确很不现实,先不说能不能挣到6000万,她也不能长时间和他待在同个屋檐下。 可除了这些日常琐事,她实在拿不出别的筹码。 除非…… 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立马掐断。 不行! 谢烬已经不喜欢她了,如果她用身体与他交易,那岂不是坐实了他曾经对她的评价?无论他接受不接受,这都将成功他日后羞辱她的把柄。 更何况,谢烬有精神洁癖。 他绝不会接受现在的她。 在他眼里,她估计比垃圾还要脏。 “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戒指给你?”谢烬问。 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劈头盖脸扑过来,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浇灭。 谢烬显然已耐心耗尽,漠然起身,“你可以走了。” 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颜逾绯濒临崩溃的理智边缘。 就在他即将踏入主卧的刹那,她突然跳下沙发,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指尖冰凉,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颤意,“我确实不知道能用什么和你换戒指。但只要你想要的,不杀人犯法,我什么都愿意做!” 谢烬脚步顿住,缓缓转回身。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颜逾绯被他迫人的气势压得节节后退,最终跌进身后的单人沙发里,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演绎着惶恐与不安。 他双手撑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那双锐利的黑眸幽深得不见底,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颜逾绯,再撒谎的人不得好死。你确定吗?” 谢烬的声音低沉又危险,颜逾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 尽管觉得难以置信,尽管身体因恐惧开始发抖,她还是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确……” 还没说完,“定”这个字就被堵了回去。 谢烬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住她的下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俯身吻下。 他的吻又狠又凶,如暴雨倾盆,带着吞噬一切的气息。 颜逾绯身体颤抖着,下意识想推开,却想起刚刚的承诺,转而掐住自己的大腿内侧,强迫自己承受这个吻。 就在她被吻得快要窒息时,谢烬才终于停下来。 她急促喘息着,刚想喘口气,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他打横抱起,走进漆黑的主卧,扔到了床上。 因为身子轻,她落在柔软的床垫上还轻轻弹动了两下。 这让颜逾绯感觉自己很像砧板上无力挣扎的鱼,羞耻到脚趾蜷缩。 黑暗中传来谢烬低哑的轻笑,她脸颊烧得更烫。 慌忙想爬起来,腰就被匀长有力的手指勾住。灼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让颜逾绯浑身不自觉绷紧。 温热的唇从额头流连至鼻尖,在红肿的唇畔略作停顿,转而吻向修长的天鹅颈。 紧接着,衬衫纽扣被一颗颗解开,纽扣从扣眼中滑脱的细微声响,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清晰得令人心慌。 寂静的房间被暧昧笼罩。 微凉的空气触到肌肤时,颜逾绯轻轻战栗。随即,感觉到他灼热的吻落在了锁骨上,甚至还在往下。 她的意识在恐惧的深海中沉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吞噬。可如果此刻放弃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再也拿不回戒指。 颜逾绯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齿间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用疼痛保持着清醒,可黑暗中那些狰狞的面孔不断闪现,恐惧顺着脊椎爬遍全身,连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谢烬……”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声音因恐惧破碎的不成样子,“谢烬……你……能不能开灯……” 她感觉到谢烬的动作停了下来。 随即下一秒,一声清脆的“啪嗒”响起。 暖黄色的灯光从床头柜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所有狰狞可怖的幻影。 颜逾绯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可一对上谢烬直勾勾的眼神,又再次屏住了呼吸。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比刚才的黑暗更让她心悸。 她突然有些后悔。 或许,她不该让他开灯的。 可现在再说要关灯,他一定会觉得她在耍他吧? 犹豫片刻,颜逾绯抬手遮住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侵略并未继续,压在身上的重量反而彻底消失了。 她放下手,看见谢烬站在床边,双臂环胸,目光冷冷地投向门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抓紧床单,心虚地反驳,“我没有……” “那就证明给我看。”谢烬的嗓音凉薄,仿佛刚才只是对她的一场考验。 颜逾绯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是……要让她主动的意思? 这难度无异于比被动承受还要高,简直是在逼她亲手击碎自己的心理防线! 此时此刻,颜逾绯的身体僵得犹如一座是石像。别说动了,连呼吸都尤为困难。 她看见谢烬唇边浮起熟悉的讥诮,讽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她猛地站起了身。双足陷进柔软床垫,踉跄前倾,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在心底自我催眠了好几遍才闭上眼,颤抖着吻了上去。 然而,她的吻技生涩毫无章法,只能凭着刚刚那点记忆依样画葫芦,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描摹他的唇型。 谢烬的眸色骤然转深,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将她重重压回床榻。 卧室里的温度无声攀升。 “帮我把衣服脱掉。” 就在颜逾绯以为自己能继续躺着当条咸鱼时,谢烬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刚刚拒绝了他给的退路,现在她已经别无选择。 颜逾绯颤抖着抬起手,抽开他浴袍上的腰带。 本就松垮的丝质浴袍应声散开,袒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紧致结实的腹肌纹理在灯光下起伏,每一道轮廓都彰显着充满力量的美感。 咕噜——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你的喜欢还真是廉价 颜逾绯眸底闪过一抹怔色。 震惊大于羞涩大于恐惧。 她的病难道好了? 可很快,颜逾绯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几乎是下一秒,身体强烈的反应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完全、脱离了她的意志掌控。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她张着嘴却喘不过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条搁浅的鱼。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彻底晕死过去的时候,谢烬突然停下了动作。 等到她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谢烬已经衣冠整齐地站在阳台,指间的烟火明灭。他挺拔的身躯浸在月光里,与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像是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孤星,散发着无声的落寞。 刺鼻的烟味漫进卧室,呛的颜逾绯连声咳嗽。 闻言,谢烬轻啧了一声。掐灭烟头,将阳台门关上后回到卧室,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滚!” 颜逾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他这是……终止交易了吗? 不愿就这样放弃,她小心翼翼试探:“要不……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一定……” 谢烬冷声打断她:“我对硬邦邦的石头没兴趣。”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一股混杂着难堪和失落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垂下眼睫,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房,默默将刚取出的行李重新收拾好。 当她提着行李箱经过主卧门口时,谢烬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准备去哪?” 颜逾绯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交易已经结束,他们之间也无话可说了。 她伸手按下门把。 一只大手突然覆了上来,将门重重压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手心发麻。 “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那对戒指,原来也不过如此。”谢烬的话里带刺,“颜逾绯,你的喜欢还真是廉价!” 他凭什么把她的喜欢贬得一文不值! 压抑的委屈如洪水决堤,眼眶酸胀得发疼。她很想质问他,很想把满腹的委屈与不甘通通发泄出来,可最后还是只能十分不争气地怒吼一句:“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谢烬的视线更冷了几分,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行。那你滚吧。滚了就再也别想拿到戒指!” 颜逾绯剧烈起伏的胸口突然平复下来,愣愣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难道他刚才说的“滚”,并不是要结束交易,而是让她……回去睡觉? 她试探性地转身,一小步一小步朝客房挪。走到半路悄悄瞟了他一眼。见他虽然面色不愉,但没有阻拦自己,这才安心地继续往前走。 “明天我要吃早饭。”谢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颜逾绯脚步顿住,有些诧异地回头,“你不是不要保姆?” 他冷着脸,“不是说只要我开口,你什么都会做吗?” 她以为他只想羞辱她,原来还是会有正常要求的。 颜逾绯点了点头,“知道了。” - 拍卖会回来后,白芊雪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见状,白老爷子不免好奇。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询问:“小雪,什么事这么开心?” 白芊雪将今天拍卖会上的事情完整复述了一遍。 看到孙女有所长进,白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那对婚戒长什么样,也让爷爷瞧瞧颜大师的唯一珠宝设计。” “阿烬说交给他保管。”白芊雪一说完,就见爷爷变了脸色,不由疑惑,“爷爷,有什么问题吗?” 白老爷子语气凝重,“爷爷觉得,你应该把戒指拿回来。” “放阿烬那里不是一样吗?” “你确定谢烬现在的心,已经彻底在你这里了吗?” 白芊雪迟疑地摇了摇头。 虽说谢烬现在愿意抽时间陪她了,可对她的态度依旧很不冷不热。 “那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把戒指给颜逾绯?”白老爷子问。 “当时阿烬是帮着我说话的,还在拍卖会上当众羞辱了颜逾绯呢。怎么可能会把戒指给她?” “你有信心那自然是好事。”白老爷子不再多言,喝了口普洱又问,“对了。你的漫画怎么样了?上次听你说在评选金奖。” “放心吧爷爷!”白芊雪重展笑颜,亲昵地挽住老人的手臂,“你孙女可是京大美院第一名毕业,从小拿奖拿到手软,还办过个人画展的知名画家。一个小网站的金奖,还不是手到擒来?“ “嗯。既然做了这件事就必须做到最好。只要你能拿到金奖,爷爷会无条件支持你的爱好。” 闲聊片刻后白芊雪回到房间。 花三个小时更新发布完漫画后,她看到网页横栏弹出“金奖活动评比结束”的横幅。看了眼日期,才发现评比早在几天前就结束了。 她有些恼,立马拨通了编辑的电话。 “金奖评比都结束好几天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小……小雪。你别生气。”编辑哆哆嗦嗦安慰,“虽然今年你没拿到金奖,但我们可以明年再战。” 白芊雪唰一下站起身,“你说什么?我不是这次的金奖获得者?” “是……是啊。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看到结果了。” 白芊雪不信,立马点击进入金奖评比页面。 金奖获得者后面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桑棘。 “这个桑棘是谁?”她冷声问,“她上过哪类榜单?” 编辑支支吾吾不敢说,白芊雪便没再问,自己翻开各大榜单查看。 结果一翻发现,常年稳居热销榜和吸金榜榜首的她,竟都被这个叫桑棘的漫画作者给挤到了第二名! 白芊雪气得直咬牙,“那个叫桑棘的到底什么来路?” 她自今年画漫画开始,一直自掏腰包,用心给作品做营销,怎么可能会败给一个寂寂无名的路人! “是这样的。”编辑急忙解释,“本来你获金奖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可谁知道评选截止前两天,突然冒出个大款粉丝一下给桑棘打赏了五十万!你也知道平台注重流量,自然会大力投放她的漫画,所以读者就被全部吸引走了。” 什么脑残粉丝能一次性给本漫画打赏五十万? 八成就是这个桑棘在自我营销! 白芊雪强压下怒火,咬着牙命令道:“我不管你用抄袭、代笔还是数据造假的手段,必须要让桑棘身败名裂!” 编辑清楚她的身份,不敢违抗,“好……好的!我立刻去办!” 想到什么,白芊雪连忙道:“等等!那个线下漫画签售会是在什么时候?” “8月初左右。” “嗯。那就好好准备,等到签售会前几天再把黑料一次性曝光出来!” 她让桑棘在漫画圈永远消失,这个金奖只能是她的! 第四十四章 她总是有办法让他认输 颜逾绯一夜没睡好,等到好不容易有点睡意时,天已经朦胧亮了。 想起昨晚谢烬说要吃早饭,她只好爬起来洗漱。 走进开放式厨房,她径直打开冰箱。本来只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如果没有,还得去菜市场买。 云顶苑在郊区,打车到最近的菜市场都要二十多公里,来回车程加上买菜时间,估计怎么也要两个小时。 结果冰箱门一开,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冰箱里里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新鲜食材,全都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仓层。 颜逾绯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房子。 昨晚光顾着惦记戒指的事,现在才发现这里干净的过分,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香味。循着香味望过去,原来是玄关处花瓶里花束散发出来的花香。居然插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郁金香。 不是说好几年都不回来住一次吗?这怎么看都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啊! 虽然疑惑,但颜逾绯也没有多想,系上围裙开始做早餐。 在国外生活的这几年,她经常下厨做饭,林御总夸她厨艺好。可给谢烬做饭还是头一回,她担心地心里直打鼓。 以前她了解他的所有喜好和脾性,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万一她做出来的菜不合谢烬胃口,他一生气不愿给她戒指了怎么办。 转而主卧那边。 谢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同样也是一整晚没睡好。 昨天一离开拍卖会现场,他就后悔了。 甚至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想骂自己一句“真贱”!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将她放下了,为什么一见到她,还是会忍不住想把她抢回来? 她都已经明确表明自己喜欢宋凛之,要住在宋家了,他这么做不是自取其辱吗?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这栋别墅的存在。这个月也是打算将其卖掉的。 可是,万一呢? 她看起来那么喜欢那对婚戒,万一她真的会来呢? 这种懊恼又期盼的矛盾心情,折磨的他坐立难安,以至于在公司和云顶苑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临近下班点时,他反而不敢再去云顶苑了。 在商场上他向来运筹帷幄,可面对颜逾绯,可面对颜逾绯,他却只有满盘皆输的份。 骄傲如他,实在不愿再在她面前丢尽颜面。 心烦意乱下,他根本没法专心工作,于是整理起办公室。整理到抽屉时看到周依璨那天给的漫画,便拿出来打发了一下时间。等回过神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谢总,老爷最近都在海岛度假,要不你就去云顶苑住几天吧。”周恪提议,“这房子买来这么久也不见你住,今天难得收拾这么干净,就这样空着直接有些太可惜了。” 他思量了片刻,最后还是去了。 在看到颜逾绯真的在别墅门口的时候,他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悸动。可转念一想,她是为了戒指才来的,雀跃的心顿时又沉入了谷底。 他故意冷落她,刻意做出一些举动想让她难堪。 可为什么最后被牵着鼻子走的人还是他? 他气恼,不甘,却又甘愿沉沦。 既然为了戒指什么都愿意做,那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他故意用最羞辱她的方式试探,想逼她主动放弃。可看到她身体僵硬,病情就要发作还不愿喊停时候,他先认输了。 颜逾绯总是有办法让他认输。 谢烬躺在床上,将昨晚的事情仔仔细细复盘了一遍。躺得有些烦了,索性起身,从保险箱里拿出其中一枚戒指。 晨光透过薄雾,在阳台洒下浅金色的光晕。他在躺椅上坐下,指尖捏着戒指端详。 这对戒指的设计确实别出心裁,鸽血红的品质也是无可挑剔,再加上是颜清辞唯一的珠宝作品,的确有收藏的价值。 但仅靠这些,应该不足以让颜逾绯这么执着。 她从来不是个看重物质的人。 谢烬突然想起,昨天她好像说过“很需要这对戒指”。 难道说她在意的并不是戒指本身,而是因为颜清辞? 想到这,他拨通了周恪的电话。 “查一下颜逾绯和颜清辞之间的关系。” 电话那头,周恪的声音还带着困意,但脑子已经清醒,“谢总,你是怀疑她们是母女吗?” “嗯。” “可画师通常都会用艺名。同样姓颜,或许只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查了才知道。” “明白了。” 正打算挂掉电话,谢烬又想起另一件事,“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对不起,谢总。”周恪语气歉然,“无论怎么查,我查到的资料还是和四年前一样。” 谢烬不自觉蹙起眉头。 周恪的办事能力他从不怀疑。如果连他都查不到,那说明这件事背后藏着更深的隐情,有人在努力掩盖事情的真相! 而那个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知道了。这件事你先放一放。先重点调查我刚说的事。” “好。” 晨风带着凉意掠过阳台。感觉坐的有些冷了,谢烬这才起身回到室内。 闻到饭菜的香味,他轻轻嗤笑。 为了拿到戒指,她倒是有够拼的,天刚亮就起来准备。 做好早餐,颜逾绯又开始犹豫了。 想着是先把早餐盛出来,还是等谢烬起床再说。 正纠结着,就见谢烬慢悠悠走出了卧室。 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收起,扬起一抹温婉的笑,“我做好早饭了,你要现在吃吗?” 谢烬随意瞥了眼她准备的早餐。 有简单的清粥,还摊了几个鸡蛋饼。闻着味儿,蒸笼里应该是蒸了肉包。看料理台上残留的面粉痕迹,她居然是亲手和的面,擀的包子皮。 整这么多花样,她也不嫌累。 “嗯。”他不动声色地在餐桌前落座。 颜逾绯连忙取来碗碟,盛出早餐,然后一一摆放在他面前。 粥刚熬好很烫,陶瓷碗不隔热,她白皙的指腹都烫红了。放下碗后连忙吹了吹手指,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还挺可爱。 在颜逾绯看过来时,他快速垂下眼睫,遮挡住眼底的情绪,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吃下。 他原本没抱太大期待,却没想到这粥清香软糯,意外的好吃。 想到以前她在谢家从未下过厨,他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国外经常做饭?” “嗯。国外的饭菜吃不惯就学会了。”她一边答,一边悄悄观察他的神色,“味道还合口味吗?” “不错。” 见他没有借机刁难,颜逾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看他心情似乎不错,颜逾绯在一旁坐下,借机询问:“爷爷最近怎么样?” 谢烬眉梢微扬,“怎么突然问这个?” “太久没见爷爷,有些想他了。”她尴尬笑了笑。 谢烬没多想,“爷爷最近在海岛度假,还有十多天才能回来。” “这样啊。” 看来她这段时间住在这里是安全的。 颜逾绯暗暗松了口气,却没发现自己的举动被谢烬尽收眼底。 第四十五章 已经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了 许久没好好吃过一顿早饭,谢烬吃完后竟觉得胃有些撑。 出门上班前,他提醒颜逾绯:“中午别忘了午饭。” 颜逾绯正在收拾厨房,听到他的话放下手中的活,扭头问:“是要送到公司吗?” “不然呢?” “知道了。”她犹豫了一下,又把他叫住,“你中午想吃什么?” 谢烬没有立即回答,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重新走回到屋里,站到她面前,“手机给我。” “做什么?”颜逾绯不明所以。 他没解释,直接拿过她的手机,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很快,颜逾绯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抢回。 谢烬却侧身避开,顺势用面容解锁了她的屏幕,操作了一番后,才把手机丢回给她。 等颜逾绯拿回手机,通讯录和绿泡泡里都多出了一个联系人,备注是“阿烬哥哥”。 和以前交往时一样,谢烬执意要她在“哥哥”的备注前,再加上“阿烬”两个字。他说这样看起来,感觉关系更亲密。 以前可以,但他现在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能用这种亲密称呼的关系了。 正出神,她又听谢烬开口说道:“中午之前我会发消息告诉你想吃什么。” “知道了。” “如果敢擅自把我拉黑,你知道后果。”谢烬威胁。 他像是抓到了她的软肋,一个劲得逼着她顺从。颜逾绯心里闷着一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那你什么时候会把戒指给我?” 谢烬挑着眉,神情似笑非笑,“怎么?才做这点事就想换我用6000万买的戒指?” 颜逾绯沉默不语。 她确实有些过于异想天开,可留给她的时间只有十几天,她是真着急。 谢烬继续说:“从今天开始,我的电话必须接,消息必须回,必须随叫随,晚上也必须回到这里,能做到吗?” “不能。”颜逾绯几乎没犹豫,实诚地摇了摇头,“我和宋凛之还有十几天就要订婚了,有很多事情要忙。” 而且今天下午她就要和宋凛之去选订婚礼服。之前发生太多事情一直耽搁,再拖就来不及了。 虽说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但也不能太敷衍了事。 然而这话一出口,颜逾绯就后悔了。 昨晚她才说不会违抗他的一切要求,结果今天就当面反驳。 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补充:“而且订婚后,我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说完,她垂下脑袋,等待接受谢烬的怒火。 出乎意料的是,谢烬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离开了。 留下颜逾绯一头雾水。 他这算是默许了?还是根本没答应啊? …… 颜逾绯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上午。画漫画的时候,画笔一直在指间转呀转,进度都比平时慢了一个多小时。 临近中午,谢烬发来消息。 颜逾绯打开绿泡泡,目光在他的备注上停留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修改。她怕谢烬会突击检查。 上午已经违逆过他一次,她不想再承受不必要的风险。 按谢烬的要求将饭菜做好,仔细装进保温盒里装袋后,颜逾绯打车来到了谢氏集团。 时隔多年再来这里,前台早已换上了新面孔。 前台将她拦住,“你好,请问找谁。” “我找谢烬。”颜逾绯说。 听她直呼谢烬大名,前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旁边一位短头发的前台认出了她,问:“你是谢家之前收养的孩子,叫颜逾绯对不对?” “对。”颜逾绯笑着点点头,“我来给谢烬送午饭。” 短发前台立马变了脸色,鄙夷地冲她摆手,“滚滚滚!都被谢总赶出谢家了,还来这里干嘛,真是晦气!” 昨天拍卖会上发生的事被记者拍到并报道了出来,颜逾绯是知道的。来的路上,她就猜到自己来这里可能会遭到驱逐。 她不慌不忙地解释:“是谢烬叫我来这里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打电话问。” “嘁!谁还会相信你这种狐狸精的话?”短发前台不为所动,出言讽刺。 颜逾绯也冷下了脸,“我建议你最好注意言辞,否则我可以告你名誉侮辱。” 她身形纤弱,笑起来温婉可人,一袭简约干净的白裙子,看起来特别乖巧。可就是这样乖的一张脸,生起气来竟有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短发前台被她锋锐的眼神震住,一时间忘了怎么说话。 颜逾绯转而看向刚刚那位前台,恢复温和笑容,“麻烦你打电话给谢烬,就说我来给他送午饭了。” “啊,哦。好的。” “不行!她一定是骗人的!”短发前台急忙拦住同事,对颜逾绯呵斥道,“你赶快滚,不然我就要叫保安了!” 颜逾绯依旧从容淡定,“你确定吗?惹怒谢烬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她唇角带笑,眼神却像架在对方颈间的刀。短发前台渐渐没了一开始的底气。 “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吧。” “不行!昨天她刚被赶出谢家,今天就突然找上门来,你不觉得奇怪吗?”短发前台脑子转得很快,“万一谢总听到她来了反而动怒,我们就死定了!” 颜逾绯安静站在一旁等着,一点也不着急。反正等时间到了,谢烬看不到人,自然会亲自来找她。 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周恪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冲他挥了挥手。 “小姐!”周恪有些惊讶,快步走过来,“小姐,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烬让我来送午饭。” 周恪恍然,难怪今天会议上,谢总训人的次数都变少了。 “小姐,我先去取个快递。然后再带你一起上去吧。” “好。” 颜逾绯转过头时,余光瞥见短发前台正惶恐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没有理会,也没趁机刁难。 等周恪回来,就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感觉他手里的快递包装有些眼熟,她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包装这么粉嫩。“ “是我女儿喜欢的一名漫画家的图册。”周恪无奈一笑,“她填错地址,寄到公司来了。” 颜逾绯“哦”了声,没再多问。 此时的总裁办公室里,谢烬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开手机看时间了。 距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她该不会又说话不算话跑了吧? 第四十六章 她不会再忍 门外传来脚步声,谢烬立马拿起桌上的文件,佯装认真看起来。 咚咚—— “进!” 门打开,颜逾绯走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谢烬随意瞥了眼时间,语气平淡,“下不为例。” 等颜逾绯将饭菜在茶几上摆好,谢烬走过来坐到沙发上。 正要动筷,看她坐在对面一动不动,随口问了句:“吃过了?” 颜逾绯在发呆,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我还不饿。” “菜太多,不吃完浪费。” “这是一人份的饭菜。” 意思很明显,她根本没有和他一起吃饭的打算。 办公室忽然安静下来,空气也好像冷了几分。颜逾绯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白芊雪推门而入,看见颜逾绯也在,眸色暗了暗。爷爷说的果然没错,自己的东西还是要亲自守着才安心。 “哇!我说走廊里怎么这么香呢!”她扬起笑脸走过来,看着桌上的菜故作惊讶,“颜颜妹妹这都是你做的饭菜吗?” 颜逾绯礼貌性点头:“白小姐。” 谢烬看见她手里的食盒,眉头一皱,“不是说不用再给我带饭吗?” “昨天和爷爷说了拍卖会的事,他就非要今天亲自下厨感谢你。”白芊雪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颜逾绯,“刚好颜颜妹妹也带了午饭,不如我们一起吃?” 白芊雪向来准备的都是双人份餐食,谢烬瞥了眼干坐着的颜逾绯,点了点头。 白芊雪欣喜地坐到他边上,陆续取出食盒中的饭菜。 卤煮火烧、葱烧海参、元宝肉、燕京菜绘,还有一大碗鲍鱼泡饭。这些硬菜往颜逾绯那几道家常小炒边上一摆,显得格外奢华。 “阿烬,这是爷爷炖了好久的鲍鱼泡饭,你尝尝。”白芊雪盛了一碗递给谢烬。 谢烬没接,“最近上火,吃不了太补的。” “那怎么办,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呀?” 谢烬将那碗鲍鱼泡饭递给颜逾绯。 颜逾绯怔住,“给我吃?” 他眯起眼,“不想吃?” “怎么会?这看起来这么香,我都快馋死了!”颜逾绯扯出一抹笑,接过碗,转头对白芊雪说,“谢谢白小姐了。” 白芊雪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客气什么,看你这么瘦,确实该补补身体了。” 三人各怀心思地用着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白芊雪突然开口:“逾绯妹妹,我刚上来的时候听说你在欺负前台?” 颜逾绯不动声色地看向她,“不知道白小姐是听谁说的?” “就是在电梯里听到有人在议论。说你威胁前台,扬言解雇她们。”白芊雪皱着眉头说。 “这样啊。”颜逾绯唇角含笑,眼神却冷了几分,“那等下我去查查监控,看看是谁在造谣我。” “颜颜妹妹,不用这么较真吧?”白芊雪有些惊讶,平时看她温温软软的,没想到脾气还挺硬。 “照白小姐的意思,如果别人造谣你是狐狸精,你也会笑着承认吗?”颜逾绯语气平静地反问。 昨天拍卖会上有记者,她怕说太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所以一直忍着。但现在她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也不会再忍。 “颜颜妹妹,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吧?”白芊雪的脸色难看起来。 “没了解事情经过,就跟着别人造我的谣,白小姐你不觉得自己更过分吗?” 白芊雪眼圈一红,“颜颜妹妹,我只是在问你,什么时候造你谣了?” 颜逾绯接着她的话回:“我也只是问你,没有污蔑你啊。” 白芊雪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一直没说话的谢烬忽然开口,“刚刚前台欺负你了?” 颜逾绯笑笑摇头,“哪能。刚白小姐不是说了吗,是我欺负了她们。” “我……我没有!”白芊雪急忙摆手,“阿烬,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烬没有搭理她,依旧看着颜逾绯,“两个都欺负你了?” “就其中一个嘴毒了点,不过也能理解。”颜逾绯没有那么记仇,无所谓耸了耸肩,“毕竟人家也是看了拍卖会新闻才这样说我的。” 谢烬听完没再追问,但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下来。 饭后,颜逾绯刚收拾好饭盒准备回去,接到了宋凛之的电话。 “逾绯,你笑着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这么早,不是还没到约定时间吗?” 她原本打算先回云顶苑把饭盒清洗干净,再去找宋凛之的。 “爷爷奶奶说选礼服可能会花很多时间,催我早点出来。” “好吧。”颜逾绯报了个离谢氏集团较远的一家咖啡厅,让他来这里接她。 “逾绯妹妹,你这是要和宋凛之去约会吗?”白芊雪问。 颜逾绯也没隐瞒,“和他去选订婚礼服。”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吧!”白芊雪眼睛一亮,“不是上次约好要一起去挑衣服吗?我期待好久了呢!” 怕是期待找她茬吧。 颜逾绯婉拒,“你一个人不太方便吧。” “阿烬也和我一起去啊!对吧?”白芊雪笑着看向谢烬。 “嗯。”谢烬合上手中的文件,“我答应过以后会多抽出时间陪你。” “阿烬,你真好!”白芊雪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然后对颜逾绯说,“逾绯妹妹你和我们一起吧,叫宋凛之直接去商场更快。” 颜逾绯可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想,谢烬都当着自己的面和白芊雪秀起了恩爱,肯定也不希望她打扰他们。 果然,谢烬只淡淡丢了句“随你”,就带着白芊雪先离开了。 颜逾绯把饭盒交给周恪,让他帮忙先带回别墅,等晚上回去再清洗。 交代好后,打车到了约好的咖啡厅等候。 没多久宋凛之就到了。 颜逾绯坐上副驾,见他欲言又止,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现在住的地方环境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昨天她突然说要搬出去住,理由是“谢烬现在有了白芊雪,不会再找她了”。 宋凛之虽不信,但也没有立场让她留下。 颜逾绯暗暗攥紧了衣裙,“嗯,都挺不错的。” …… 来到商场后,颜逾绯并没有联系白芊雪,甚至在来的路上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本以为这样就能避开那两个人,可事实是,当有人存心想找你麻烦的时候,你是避不开的。 电梯门一打开,谢烬和白芊雪就站在门口,其中一人还在笑着招手。 别说颜逾绯了,就连宋凛之都忍不住皱起眉头,“逾绯,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第四十七章 我们其实是青梅竹马 颜逾绯默默叹了口气,凑到宋凛之耳边低声解释。 谢烬的目光淡淡扫过交头接耳的两人,转向白芊雪:“走吧。” 白芊雪笑着点点头,然后上前亲热地拉着颜逾绯走进其中一家婚纱店。 “这家店是我家开的,当季新款的婚纱礼服都很齐全,也接受定制,相信一定会有你满意的衣服。” 她说话的同时,店长早已领着全体店员候在门口,见他们进来齐声问好。 “麻烦帮我们挑选一下合适的礼服和婚纱。”白芊雪说完,又对颜逾绯道,“逾绯妹妹,你要有什么需求,一定要记得和她们说哦。” “嗯。”颜逾绯应了声,跟着一名店员去选礼服。 宋凛之正要跟上,另一名店员走过来说:“宋二少爷,男款礼服在另一边,请跟我来。” 白芊雪则挽着谢烬一起挑选,“阿烬,你先帮我挑,然后我再帮你选好不好?” 店长跟在身边羡慕的说:“白小姐,你和谢总的感情真好。” “当然啦!我们可是青梅竹马,而且还订了娃娃亲呢!”白芊雪甜腻地笑着,“阿烬,你说对不对。” 谢烬淡淡应了声:“嗯。” 颜逾绯在不远处听到,指尖微微一顿。 “逾绯妹妹,你一定很惊讶吧。”白芊雪笑着走过来说,“其实在你被谢家收养之前,我就认识阿烬了。他还在我家住过半年多时间呢!” “原来是这样,确实有点惊讶了。”颜逾绯笑着回。 如果是以前,这番话确实能打击到她。但现在这些刻意为之的炫耀,在她听来最多只有惊讶,根本不痛不痒。 白芊雪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却没发现一丝破绽,顿觉无趣,悻悻挽着谢烬离开。 不一会儿,颜逾绯就选好了一套礼服。 她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新中式旗袍。剪裁得体的旗袍完美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曲线,裙衩开至大腿中部,行走间隐约露出纤细白皙的大腿,既不失少女的灵动,又有几分温婉风韵。 刚从试衣间出来,就把店内其他顾客全给看愣住了,纷纷要求要同款。 “逾绯……” 听到宋凛之的声音,她转身看去。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刺绣长衫走过来。长衫上精致的暗纹刺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领口缀着一枚和田玉扣,与他温润的气质相得益彰。 “没想到我们还挺有默契。”颜逾绯对着他笑道,“这衣服很适合你。” “你也很漂亮。”他轻声回应,耳尖带着抹红。 “那我们就定这套吧。”她不想和白芊雪有过多纠缠,早离开早安心。 宋凛之看出了她的心思,“行。那就这套吧。” 店员领着两人往化妆间走,“那我们去做个造型,挑选一下之后订婚用的配饰吧。” 两人并肩跟在后面走着,经过谢烬和白芊雪身边时,白芊雪故作惊叹:“阿烬,你看逾绯妹妹和宋凛之多般配啊!这中式礼服一穿,真是郎才女貌呢!” 颜逾绯听见,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对上谢烬冰冷的视线。他薄唇微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还没听清,宋凛之突然揽住她的肩膀,温声笑道:“逾绯,发什么呆呢,走了。” 颜逾绯回过神,朝他浅浅一笑。 那笑意明亮,像一根尖针刺进谢烬眼底。 擦肩而过时,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人含笑从容,一人目若寒霜,凝滞的空气中仿佛迸出无形的火星。 “阿烬,你怎么了?”白芊雪问,“我们的衣服还没选呢。” “你自己选,我累了。”谢烬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阿烬!“白芊雪着急地喊着,却不见他停下来,气得直跺脚。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不耐烦的接起电话,“什么事,赶快说!” 电话那头的编辑战战兢兢地说:“白、白小姐,我查到桑棘的真名了。” “叫什么?” “她真名叫颜逾绯,是燕京谢家的养女。我记得你也是燕京人,是不是认识……” 没等他说完,白芊雪就挂断了电话。她死死攥着手机,整个人气到发抖。 颜逾绯,怎么又是她!为什么她总是要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她要让她死! 要让她知道和她作对是什么下场! …… 等全部妆发造型确定下来,已到了晚饭点。 颜逾绯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忍不住轻叹:“好累啊。” 宋凛之安慰她,“再坚持一下,等订完婚就轻松了。” 等订完婚真的就轻松了吗? 之前她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两人商量着在商场吃了饭再回家,正讨论吃什么的时候,她接到了白芊雪的电话。 “逾绯妹妹,你们结束了吧。我和阿烬已经在餐厅点好了菜,就等你们过来了。” 颜逾绯刚要拒绝,话到嘴边被宋凛之阻止。 他轻声说:“你要拒绝,她一定更加怀疑你还喜欢谢烬。” 想象有道理,颜逾绯只好回复:“好。我们这就过来。” 来到餐厅包厢,颜逾绯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逾绯,你没事吧?”宋凛之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事。” 四人面对面坐着。颜逾绯对面是白芊雪,宋凛之对面是谢烬,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白芊雪率先打破了沉寂,问起两人订婚的事情。 颜逾绯答不上来,她笑着追问:“逾绯妹妹,这不是你的订婚礼吗?怎么感觉一点也不上心啊!” 宋凛之接过话:“逾绯平时工作忙,订婚都是我一手在操办。” “哦?”白芊雪眼底闪过精光,“逾绯妹妹原来有工作啊,是在做什么?说不定以后有困难,我们还能帮上忙呢。” 连一直低头玩手机的谢烬也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白芊雪注意到这个细节,对宋凛之笑道:“看来逾绯妹妹还是跟你更亲近呢,连阿烬都不知道的事,你都清楚。” 宋凛之笑笑,“毕竟我们才是要共度余生的人。” 话音一落,包厢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住了。颜逾绯低着头,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她能清晰感受到谢烬的视线落在自己发顶,那目光沉甸甸的,像无形的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好像生气了,可是为什么? 明明之前他也没问过她有没有工作。 第四十八章 他又多了折磨她的新方式 颜逾绯觉得没有隐瞒自己是漫画家的必要,但面对白芊雪,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就是份普通工作,也不用应酬,不值一提。”她轻描淡写地说。 白芊雪还要追问,恰巧服务员开始上菜。宋凛之适时开口:“先吃饭吧。” 说着,便给颜逾绯夹了些菜。 “谢谢。”颜逾绯轻声道谢,默默低头吃饭。 期间白芊雪还是不死心,几次试图搭话,她都装聋作哑,全靠宋凛之在一旁接话。 白芊雪讨了个没趣,只能作罢。 出了餐厅,宋凛之提出送颜逾绯回家。 她刚要答应,对上谢烬深邃的目光,才想起自己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这件事她不想让宋凛之知道,更不能让白芊雪发现。 前者是不想亏欠,后者是不想惹祸上身。 “哎呦!我肚子好痛!”她立马捂住腹部,眉头紧皱,“凛之,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肚子很痛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宋凛之不放心饭。 “没事,我只是单纯肚子痛。”颜逾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墙,“你快回去吧,不是说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吗?” 宋凛之犹豫了片刻,“那好吧,你要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颜逾绯说完,立马朝卫生间方向跑去。 “逾绯妹妹没事吧,要不我们在这等等她?”白芊雪问。 谢烬却只是冷冷笑了一声,看都没看一眼,神色漠然,“走了,我送你回家。“ 路灯在夜色中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宋凛之坐在驾驶座上,目光始终追随着那辆黑色幻影。 直到它载着白芊雪和谢烬转过街角,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松了口气开车离开。 在厕所等了将近半小时,颜逾绯才打车回到云顶苑。 她穿过前庭小院,打开别墅门。屋内又黑又安静,唯有月光洒进来,在玄关处投下一地斑驳的银辉。 她反手关上门,正要摸索墙上的开关。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袭来,将她狠狠掼在门板上。她下意识抬手反抗,手腕却被更强劲的力道反剪,死死压在实木门板上。 黑暗中,颜逾绯只能看见那双眼睛的瞳孔黑得发亮,翻涌着危险的暗芒,好似锁定猎物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她惊惶地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一个暴虐又疯狂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将她的惊呼尽数吞没。 这是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对方的牙齿重重碾过她的唇瓣,在她吃痛的闷哼中又强势加深。她被迫仰起头,纤细的脖颈绷成脆弱的弧度,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迫承受。 直到铁锈味在交缠的唇齿间蔓延,对方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颜逾绯沿着门板滑坐在地,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身体止不住发颤。她怔怔望着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进入主卧,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她错了。昨晚和今早难得的温馨,让她天真地以为这十几天能和谢烬和平相处。 他恨透了她,所以才会在她放松警惕时,用这种残忍粗暴的方式折磨她,提醒她自己的处境。 玄关的大理石地砖透着刺骨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身体。她蜷缩成一团,静静地坐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内心在逃离与坚持间反复挣扎。 许久,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能拿到戒指的机会只有这十几天,她必须坚持!最后不管成功与否,她都不会再和谢烬纠缠了。 接下来几天,颜逾绯依然准时为谢烬准备三餐,却不再与他多说一句话。即使是在同一空间,她也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用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避免与他产生亲密接触。 某天,周恪来送文件。 谢烬突然对颜逾绯道:“吻我。” 她眼底先是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涌上难堪的羞愤。 他竟然要她在周恪面前做这种事?! 周恪也很尴尬,拿着文件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谢烬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看着她,没有催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的尊严上。 他又多了一种折磨她的新方式。 开始不分场合,不论时间,专挑最令她难堪的时机,命令她做一些私密隐晦的事。 但最让颜逾绯难以忍受的,是谢烬开始频繁出现在她和宋凛之的约会上。 订婚时间临近,她和宋凛之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经常会一起逛街吃饭,筹备订婚的事。 每当这种时候,谢烬总会带着白芊雪“恰巧”出现。有时在餐厅,有时在商场,有时在宴会,他就像个鬼魅一样阴魂不散,总会选在她最放松的时候发来消息,命令她去找他。 如果她未能按时赶到,他就会亲自现身。 有次她和宋凛之正在珠宝店挑选订婚戒指,谢烬就直接走进店里,当着宋凛之的面将她带走。他将她塞进车后座,在她的肌肤上烙下一道道印记。 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将他的威胁当作儿戏。 看着两人的关系日益恶化,周恪急得满嘴燎泡,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订婚前第三天早晨,颜逾绯直接拒绝了谢烬的中午送餐要求。 看到地上躺着的手机遗体,周恪立马履行起助理的职责。 “谢总,查到小姐上午去机场接了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谢烬问。 她都被赶出谢家了,哪还有人会愿意和她玩? “是、是个男性朋友。”周恪吞吞吐吐答。 谢烬下意识反应,“裴骁回来了?” “不是裴少爷。” 他彻底失去耐心,“把照片拿给我看。” 周恪连忙递上手机。 照片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画面不算清晰,但依然能看清颜逾绯正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笑得春风满面。 从颜逾绯回来后,他就再没见她笑的这么明媚开心过了。 更让谢烬眼神一暗的是,照片里那个男人帅得过于妖艳。一头红色狼尾发,侧首时眼尾自然上挑,带着几分不自知的风流。 谢烬的手背暴起青筋,“这男人是谁?” “他叫林御。” 第四十九章 帅哥共享 “不是说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颜逾绯和林御两人并肩从机场走出来,所到之处都是惊羡的目光。 林御笑道:“当然是为了给你惊喜啊!” 两人打车先来到花店。 林御看了一圈,问:“阿姨喜欢什么花?” 颜逾绯摇头,“不知道,我没听妈妈提过。” “那喜欢的颜色呢?” “红色。” 于是,两人选了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鲜花,组合成一大捧艳丽的花束。 花店老板娘一边包扎,一边好奇地问:“小伙子这么用心,是告白用的吗?” 林御咧嘴笑道:“不是,是买来扫墓的。” 老板娘的脸色瞬间变了。 颜逾绯连声说了几句道歉,付完钱拉着林御匆匆坐车离开。 “御宝,这不是国外,你注意点别吓到人。”她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御笑着挠挠头,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了眼,随即直接挂断。 颜逾绯问:“是叔叔阿姨的电话吗?怎么不接?” “肯定又是催我去见那个未婚夫的,我才不想去呢!” 林御很抗拒包办婚姻,尝试过各种解除婚约的方法,但都行不通,后面干脆逃到了国外。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她就和父母僵持拖到了现在。 “你说世界上有那么多帅哥,我为什么偏偏要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结婚?”林御想想就来气,“结了婚,我还怎么找其他帅哥玩?” 颜逾绯正要安慰,余光注意到司机通过后视镜投来的惊愕目光,连忙指着林御解释:“叔叔,你别看她这样,但她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解释了好一通,直到到达目的地,司机才眼神复杂地祝福了两人。 颜逾绯深感无奈:“哎!还是没解释清楚。” “别在意这些细节啦~”林御浑不在意,大大咧咧揽过她的肩膀。180的身高挺拔修长,衬得身边的颜逾绯小鸟依人。 颜逾绯带着林御穿过一排排肃穆的墓碑,最后在一座干净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这是她为妈妈买的墓地。墓里没有妈妈的骨灰,也没有妈妈生前的照片,黑色石面上只刻着“王二妮”朴素的名字。 但她知道这一定不是妈妈的真名。妈妈的名字一定像“颜清辞”这般美好。 颜逾绯点燃三炷香,对着墓碑拜了拜。青烟袅袅升起,在她眼前蒙上一层薄雾。 “妈妈,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林御也收敛了脸上的笑,郑重地将怀里的捧花放到墓碑前,“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颜宝的。” 两人在墓碑前静静站立。微风拂过,周围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这份无声的思念。 良久,颜逾绯开口道:“御宝,走吧。” “嗯。” 林御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并肩沿着来时的路离去。 在上方几排的一座墓碑前,谢烬紧紧盯着那只搭在颜逾绯肩上的手,目光冷峻。 “谢总,小姐快走了,不追上去吗?”周恪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又不是来见她的,追她做什么?” 谢烬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比深夜墓地的风还要冷冽。 他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照片上,那对与他眉眼相似的夫妻正温和地微笑着。 今天,是他爸妈的忌日。 以前颜逾绯总会陪他一起来。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对不起,这次我还是没能带她一起来见你们。 颜逾绯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墓区。 “颜宝,怎么了?” 算了,谢烬应该也不希望她再来祭拜叔叔阿姨吧。 她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 完成了今天的最后一台手术,陆昭白摘下无菌手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同事笑道:“陆医生,感觉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陆昭白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眼睛弯起一个弧度,“有吗?” “嗯。你平时虽然也笑着,但总像藏着什么心事。今天不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同事好奇地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陆昭白将白大褂挂进更衣室的衣柜,换上一件白色衬衫,柔软的布料顺着他挺拔的肩线垂落。 “没什么。就是今晚要和朋友去喝酒。”他转过身,拿起外套随意甩在肩头,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先走了。” - 水晶吊灯折射着香槟气泡,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像被风吹乱的麦浪。 颜逾绯小心躲避拥挤的人群,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到林御订的包厢。 林御正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见她进来,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颜宝,你怎么去这么久啊!早知道就和你一起去拿平板了,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林御在国外时就把各大知名酒吧会所逛了个遍,这次回燕京自然要体验本土夜生活,才算不虚此行。 颜逾绯不喜欢这种场群,但闺蜜难得回国,她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因为是陪玩,她就回了趟云顶苑拿平板,准备今晚在这里画漫画。 只是怕被她发现自己现在的住处,就单独回去了一趟。 “你等我做什么,我只是来陪你的。”颜逾绯在她身边坐下,随口问了句,“男模点了吗?” “当然!不过作为好姐妹,有帅哥当然要共享嘛~所以我一直忍着没叫他们进来。” 颜逾绯嘴角微微抽搐,“这样啊,那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为了纪念你仅剩不多的单身时光,姐姐今天带你好好快活快活!” 林御按下服务铃。 不过片刻,十余位气质各异的男模走了进来,在两人面前整齐排成一队。 林御朝她眨了眨眼,“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的。暖男型、狼狗系、商务男……应有尽有,喜欢哪个随便挑!” 颜逾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局促地抿了抿唇,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见状,林御对着男模们勾了勾手指,眼尾那颗泪痣随着笑意上扬,“来!先展示点能让姐姐开心的才艺。” 明明是女声,却带着几分低沉的磁性。 男模们面面相觑。 眼前这位红发狼尾“帅哥”衬衫半敞,大长腿交叠着,那妖艳张扬的模样简直比他们更像男模。 领头的商务型男模看向颜逾绯,“这位公主,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 什么年代了还公主,她又不住城堡。 “你们只管动就好了,我随意。”颜逾绯点开平板的画画软件,一副“我不知道,别来找我”的表情。 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令人瞠目结舌。 只管动?随意? 对上她清澈的眼睛,男模们迷茫了。 是他们想的那个“动”吗? 第五十章 谢烬,救我! “请问公主,我们要从哪一步开始……动?”商务型男模不确定地问。 只是颜逾绯已经缩着脑袋装耳聋了。 林御接话,指了指茶几和电视之间的空地,“来,先摆几个你们觉得最帅,最能凸显自己人格魅力的Poss看看。” 男模们:“……” 这都什么奇葩的要求? 见他们不动,林御又开始指挥。 “你!那个小奶狗扯住你旁边人的领带,和他深情对视。” “那个死鱼眼,去压住那个肌肉男,动作记得要sexy一些。” “还有商务男,把你的领口敞开点,露出你的胸线。” “对对对,就这样!” “然后拿杯红酒,侧躺着朝我们慢慢喝。记得要漏一点红酒,让红酒从嘴角沿着脖子滑进你的衣服里。” 男模们表面照做,内心却苦不堪言。 这卖艺怎么比卖身还累啊! 颜逾绯目不斜视,拿着电容笔在平板上飞速勾勒着漫画人物和场景。 但这种环境下难免经不住诱惑,听到男模们发出奇怪的声音时,她还是没忍住偷瞄了一眼。 只一眼,她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张脸瞬间烧得通红。 慌乱间,她抓起桌上的饮料仰头就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着甜腻的涩感。 颜逾绯在心里反复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见她始终不参与,林御很快就对这游戏失去了兴趣,转而兴致勃勃地和男模们玩起她在国外常玩的酒桌游戏。 男模们如释重负,个个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就生怕她又换回刚刚的游戏。 包厢里气氛愈发热烈,颜逾绯也越发口干舌燥,不停拿起桌上摆放的饮料大口大口喝着。喝到特别难喝的饮料时,她苦得直皱眉头,暗暗发誓再也不陪林御来这种地方玩了! 喝多了,颜逾绯感觉小腹传来胀意。她收起平板,起身时身体晃了晃。 以为是缺氧,她没太在意,对林御道:“我去趟卫生间。” “包厢里就有……” 没等林御说完,她就已经踉跄着推门出去了。 一出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轰鸣着席卷而来,强劲的声浪几乎要穿透耳膜。每一个鼓点犹如棒槌锤在她的太阳穴上,让她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疼痛欲裂。 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前行,好不容易找到卫生间,再出来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失去了方向,迷迷糊糊间推开了一扇包厢门。 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浓烈的酒精味混杂着烟味便扑面而来,呛得她喉头发紧。烟雾缭绕中,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正搂着陪酒女郎嬉闹调笑。 而坐在最中间的男人是个妥妥的纨绔。 他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里,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大花衬衫领口肆意敞开着,一只手不规矩地在陪酒女郎腰际游走,另一只戴着镶钻腕表的手晃着威士忌酒杯,“哈哈哈,来!再陪小爷喝一杯!” 颜逾绯下意识后退,后背不慎撞上包厢门板,发出一声闷响。 “呦~哪来的小美人?”男人醉眯着眼,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随后吹了声口哨,“这身材够带劲,故意来勾引小爷的吧?” “抱歉,走错了。”颜逾绯转身推开包厢门。 “站住!谁叫你走的?”男人猛地摔碎酒瓶,玻璃碎片溅到她脚边,“知道小爷是谁吗?敢这么不给面子!” 他朝旁边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把她给我带过来。今晚非得让她陪小爷喝尽兴不可!” 那两人对视了眼,迟疑了几秒,最后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扣住。 颜逾绯用力挣扎,“放开我!” “手段不错,还知道欲擒故纵呢。” 男人呵呵笑着,走过来一把将她拽到跟前,看清她的脸后突然大笑,“哟!这不是我们燕京一中的颜校花嘛!” “张明德?”颜逾绯浑身一颤,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张明德是圈内臭名昭著的纨绔,从小仗着张家权势无恶不作,凡被他盯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高中时,刚入学的颜逾绯因军训被人偷拍照片传到学校论坛,引起全校热议,被评为“燕京一中历年最美校花”。 张明德当即在论坛放话,要将她追到手,当自己的女人。 一开始他还装模作样地砸钱送花、买名牌、嘘寒问暖,但在被颜逾绯多次拒绝后暴露了本性。 有天放学,他将颜逾绯绑到学校仓库实施侵犯。 幸好谢烬及时出现她才脱险。 那天张明德被打得奄奄一息,张家全家登门道歉,并承诺以后对他严加管教,才将人领回送到医院,养了足足半年才恢复健康。 那之后张明德没再骚扰过颜逾绯,却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难为颜校花还记得我。”张明德笑容猥琐,浑浊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我记得你已经被谢烬赶出谢家了吧。怎么,他现在不疼你了,你就想换个哥哥疼是吗?” 颜逾绯用力拍开他的手,眼底的嫌恶满到溢出来,“离我远点!” 张明德脸色骤变,猛地掐住她的喉咙,“还以为谢烬会护着你呢,敢这么和我说话!现在的你已经被谢家扫地出门,是垃圾!是谢烬不要的破鞋!” “啪——” 一记耳光在包厢炸响,张明德的脸被扇得偏转九十度。 包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颜逾绯竟敢动手。 颜逾绯趁机冲向门口,可刚踏出去半步,头皮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贱人!”张明德揪着她的长发,眼中翻涌着暴虐的猩红,“本来还想对你温柔点,现在老子要让你生不如死!” “啊!” 颜逾绯感觉自己的头发连带毛囊被硬生生扯断,剧痛顺着神经蔓延全身,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的十指依旧死死抠着门框,不敢放松分毫。 被拖进包厢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还挺能忍啊!”张明德狞笑命令身后的一名兄弟,“你过来关门!我看她能坚持多久!” “德哥,不好吧。”那小弟面露难色,“她背后还有宋家撑腰呢。” “呸!宋凛之算个什么东西!”张明德不屑地啐了一口,眼神陡然阴狠,“再敢啰嗦,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小弟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上前抓住门把就要用力关上。 眼看厚重的木门就要夹住手指,颜逾绯突然大喊:“谢烬,救我!” 第五十一章 最奢侈的愿望 关门的人小弟立刻停手。 张明德也下意识朝外面看了眼,没看到人,反手就给了小弟后脑勺一巴掌,“蠢货,看不出来她在吓唬你吗?” 男人战战兢兢指向张明德看不到的死角,“可、可是德哥,谢少真的在……” “怎么可能,他从不来这地方。” 张明德不信邪地走出包厢,却在看见谢烬时浑身一僵,连退了两步才强自镇定,“你、你来做什么?” 此刻的谢烬正烦得要死。 白天得知颜逾绯专程去机场接林御,下午又亲眼看见她带着林御去祭拜自己的妈妈。他的胸口就像被一团无名火堵住,躁郁难舒。 破天荒地,他约了群朋友来私人会所喝酒解闷。 向来不爱这些娱乐场合的谢少主动邀约,兄弟们自然都给足面子,准时到场。 酒过三巡,白芊雪发消息说找不到路。他出去接人,结果人没接到,就先撞见了颜逾绯。 谢烬漫不经心扫了张明德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颜逾绯身上。漆黑的眼底没带任何的情绪和情感,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颜逾绯心头一刺,嘴角溢出抹苦涩。 也对,谢烬折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救她。 这些天他们的关系已经僵到极点,连话都不说了。尤其今天她还违抗了他的命令,他现在肯定只想看热闹。 见谢烬一直站着不动,张明德得意地大笑起来,“看见没!他早就不管你死活了!” 话落,又坏笑道:“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个机会,把宋凛之叫来怎么样?他暗恋你这么多年,肯定会救你。” 张明德打人是出了名的狠,曾闹出过不少人命,宋凛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颜逾绯抿着唇不作声。 她不能连累宋凛之。 可张明德哪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笑得更猖狂,“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说着,自顾自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不要!”颜逾绯急得松开了抓在门框上的手,拍打掉他的手机。 手机“啪嗒”落地,屏幕还停留在通讯录界面。 她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见张明德狰狞的脸逼近,“贱人,给脸不要脸!” 他随手拎起地上的空酒瓶就朝她头上砸来。 颜逾绯长睫轻颤,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她疑惑地睁开眼,只见谢烬不知何时挡在了身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正牢牢扣住张明德的手腕。 而早已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张明德,哪里挣得脱谢烬的钳制。 他气急败坏地喊:“谢烬,你他妈给我放手!人都不要了还多管什么闲事!” 谢烬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得像冰:“我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来碰。” “我操你……” 张明德还没骂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酒瓶应声落在地上,玻璃碴四处飞溅, 他怔愣了几秒,待看清自己扭曲变形的手腕,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谢烬我和你没完!” 谢烬随手一甩,就像扔垃圾般将他掼倒在地。 张明德刚要起身,锃亮的黑色皮鞋已经碾上胸口,将他完全钉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锋利的碎片扎进皮肉,疼得他鬼哭狼嚎,再也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 夜色如墨色丝绸缓缓铺展,街边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叠合。 站在街边吹了会儿风,颜逾绯的酒意散了些。她悄悄收紧指尖,犹豫了会儿后轻声开口:“那个……今天谢谢你。” 谢烬斜倚在车边,目光始终望着远处的车流,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别误会,我只是看不惯张明德。” “哦。”她低下头,看着地上两人若即若离的影子。这么近,又那么远。 …… 周恪接到电话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两人正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站在一起,气氛说不上好,但也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凝重。 难得的和谐,让他有些不忍打破。 “谢总,仙女姐姐!” 颜逾绯抬头望去,看见银色路虎里坐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正趴在车窗上笑着冲他们挥手。 她不由怔了怔:“这是……” “周恪的女儿。” “都长这么大了……”颜逾绯不由有些感慨。 她依稀记得周恪初到谢氏时,说过女儿才9岁。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不知不觉间,很多事情都变了。 “带她回去。”谢烬说。 “不行,朋友还在里面。”颜逾绯想起还在会所的林御,摇头拒绝,“我要和她一起回去。” “你又想违抗我的命令?”谢烬突然逼近她,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我……我没有。”颜逾绯往后退了半步,“但我也不能把朋友一个人丢在这。” “朋友?”谢烬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她宁愿和这种轻浮的人做朋友,也不愿靠近他半分。 这种对比让他胸口发闷,语气愈发冰冷:“要么上车,要么我现在送你回去见张明德。” “你……” 颜逾绯气急,可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终于还是妥协上了车,“知道了。” 她用手机给林御发了条自己先回去的消息。 路上,周依璨转身趴在座椅靠背上,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仙女姐姐,你和谢总是男女朋友吗?” 颜逾绯“啊”了声,周恪正要阻拦,就听她道:“以前是。” 周恪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她也就没对周依璨隐瞒。 “我就知道!”周依璨得意地哼哼了两声,“爸爸还骗我说你们不是呢!” 颜逾绯转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声音平静:“我们现在确实不是了。“ “可是谢总很喜欢你啊!”周依璨不解地歪头,“仙女姐姐你应该也很喜欢谢总吧。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 颜逾绯先是被她上半句说得愣了神。 喜欢?谢烬怎么可能还喜欢她。她早就把他的心给伤透了。 而在听到后半句时,她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紧,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这大概是世上最奢侈的愿望了。 第五十二章 他只会是我的 林御看到颜逾绯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准备回去的时候。 见她平板落在沙发上,就顺手挎上她的包一起带走。 男模们恭敬地将她送到门口前,“公主,请慢走!” 林御眯着微醺的醉眼,拍了拍几人的肩膀,“不错不错!过几天我们再一起玩儿哈!” 陆昭白刚巧出来拿充电宝,正好撞见这一幕。他调侃地问酒保,“这是你们会所新推出的服务项目?” “陆少,你可真爱开玩笑。”酒保尴尬笑道,“那位是女客,我们店还是很正规的。” 闻言,陆昭白饶有兴致地将林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醒目的红毛,夸张的长项链,oversize的穿搭,肩上挎着个女式包,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拽劲,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女人味。 但就这随意的姿态,不经意地撩发,竟像在拍时尚大片似的,散发着一种随性又妖冶的美。 林御忽然侧过头来,一双桃花眼在迷离的灯光下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醉意看向陆昭白:“喂,你是在看我吗?” 明明是男性化的打扮,却又爱点男模。 这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 陆昭白突然对她来了兴趣,扶了扶金丝眼镜,缓步上前,“嗯。有空方便聊聊吗?” 林御醉眼朦胧,虽然看不清对方五官,但这不影响她判断眼前是个气质出众的帅哥。 而她最喜欢帅哥了。 她扬起唇角,伸臂自来熟地勾住陆昭白的脖子,“好啊帅哥,那去我家详谈?” 男式的香水扑面而来,陆昭白不动声色蹙了下眉,确定这是女的? 他的视线快速掠过对方光滑的颈间,随即向下,在宽松的衣物下捕捉到女性特有的曲线轮廓。 “好。”他简洁地应下。 给谢烬发了消息后,就带着林御走出会所。 看到深灰色卡宴,林御吹了声口哨,“高富帅啊!我喜欢~” 陆昭白没搭理她,径直坐进驾驶座。 见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就要坐进来,立马伸阻拦:“坐后面。” “哦,我懂我懂。副驾驶是女朋友的专座。”林御毫不在意地关上门,转身利落地钻进后座。 “地址?” 林御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手臂随意舒展着,“云顶苑。” 陆昭白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追问了具体单元。 当听到那个熟悉的门牌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 送走颜逾绯后,谢烬靠在车旁点了根烟,没有急着回去。 等回到包厢的时发现陆昭白不在,问:“陆昭白人呢?” “白哥说手机没电了,去借充电宝了。”一个兄弟打完牌抬起头,看谢烬一个人回来问,“烬哥,雪儿姐呢?” 谢烬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接人。 拿起手机就要给白芊雪打电话,看到陆昭白先离开的消息,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你们玩,我先走了。” 兄弟连忙叫住他,“不是,烬哥。那雪儿姐呢?” “你去接。” “那……好吧。” - 白芊雪在街边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谢烬的身影。她开始后悔假装不认识路了。 这三年来她一直默默守在谢烬身边,可他从未对外承认过她是他的女朋友。如今两人婚期已定在年底,她希望有个机会,能堂堂正正地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他朋友面前。 白芊雪觉得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能让谢烬主动来接她,这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着谢烬前十分钟发来的消息,白芊雪决定再等一会儿。 他既然说了会来接她,就一定会来的。 又等了将近十多分钟,白芊雪终于听到急促的脚步传来。 她惊喜地转头,却在看清来人是谢烬的兄弟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抱歉啊雪儿姐。”来人挠了挠头,“烬哥临时有事,让我来接你。” 白芊雪很快换上得体的笑容,手却紧紧攥着包带,“嗯,没事。我们走吧。” 走到半路,她状似不经意地偏头问:“阿烬有说去办什么事吗?” “不知道。”那兄弟想起陆昭白借充电宝半天没回来,谢烬又是看了眼手机才说要走,便猜测道,“可能是白哥那边有事,烬哥赶去帮忙。” 得知陆昭白也不在,白芊雪的心情才好了些。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灯光迷离的走廊,忽然听见旁边虚掩的包厢里传来激动的咒骂声:“妈的,老子和谢烬势不两立!” “德哥,你说那新闻是不是乱写的啊?我看谢少明明还是很在意颜逾绯啊!” “就是!到底哪家媒体说颜逾绯被赶出谢家了,明天就让那家公司倒闭!” 白芊雪倏地停下脚步看向包厢里面。 跟在旁边的兄弟也好奇看去,见受伤的是张明德,随即露出鄙夷的神色,“雪儿姐,我们走吧。不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下,白芊雪已经推开了包厢门。 张明德正骂得起劲,见有人闯入,张口就要发作,却在看清是白芊雪后,他眼底闪过精光,语带戏谑地拖长了音调:“哟!这不是未来的谢家少奶奶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不等白芊雪开口,他故作恍然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谢烬这会儿正陪着颜逾绯呢,哪顾得上你啊!” “雪儿姐,你别听他瞎说!”同行的兄弟急忙劝慰,“烬哥和他有私怨,他造谣烬哥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刚才烬哥回来时,根本没带着颜逾绯,只问了白哥去哪里。” “我造谣他?”张明德嗤笑一声,起身露出缠满绷带的后背,纱布下还隐隐渗着血丝,“看清楚没,这伤就是谢烬为了颜逾绯弄的!他要真不在乎,会为了那没爹没妈的贱人对我动手?” 同行的兄弟一时语塞。 谢烬与颜逾绯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个谜。 说是兄妹,关系过于亲密。但说是恋人,又觉得难以置信。 之前有人试探过谢烬,问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谢烬却让他去问颜逾绯。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们直到现在都还困惑着。 张明德咯咯笑着,欣赏着白芊雪逐渐阴沉的脸色,“努力这么久,还没抢过颜逾绯,你一定很郁闷,很气愤吧。” “阿烬只会和我在一起!”白芊雪冷冷打断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高跟鞋叩击地面,声声都踏在滋长的杀意上。 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白芊雪拿出手机。 她等不到漫画签售会的时候了。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让颜逾绯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五十三章 做傻事就绝交 颜逾绯躺在房间,听见谢烬回来的声音,以为他会像平时一样惩罚她。 但意外的他并没有叫她出来,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颜逾绯睡得格外安稳。连平时必须要吃的安眠药都忘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看见时间早就过了午饭点,她心咯噔了一下。 连忙切换手机系统,打开绿泡泡看消息。却发现谢烬并没有发消息给她。 颜逾绯觉得奇怪,但没有主动发消息询问谢烬。 难得有这么清闲的一天,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起床简单做了顿午饭,吃饱后接到林御的电话,出门去拿平板。 走到院子的时候,颜逾绯听到另一个林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呆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林御也在这时候看过来。 两人看见对方就在对面,同时发出“啊”的一声。 …… 颜逾绯坐在林御家的客厅,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脑袋低垂,像个等待挨批的小学生。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林御双手抱胸,在她对面坐下,“你不是说已经和谢烬断清关系了吗,怎么会住在他的房子里?” 颜逾绯嘴唇嗫嚅了几下,本想搪塞过去,但架不住林御的刨根问底,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我找到了一样妈妈的遗物。但在谢烬手上,我想拿回来。” “他的条件是什么?”林御问。 颜逾绯再次如实交代。 “颜逾绯,你是傻了吗?”林御听完,气得直呼她的大名,“连个时间期限都不设定,谢烬这摆明了就是在耍你,根本就没打算把东西还给你!” 颜逾绯的指尖收紧,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她当然知道。她只是不想,在还没有争取过的情况下就放弃。 看林御也没再说话,低头像在沉思着什么。她突然道:“御宝,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帮我,而是你想知道才说的。” “嗯。” “所以你不要做傻事。”颜逾绯咬了咬唇,眼里闪过决绝,“如果你非要帮我,那我们就绝交!” 林御为了对抗家族安排的婚姻,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她多年的努力白费! 看着那道纤细又倔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林御怔了片刻才回过神。她抬手捂住脸,肩头微微耸动,低低笑出了声,“颜宝,你还真是狠心呢。” 笑的幅度太大,不小心牵动了腹部的肌肉。她下意识抬起腿,一股酸软无力的劲道从小腿肚窜了上来,激得她牙关一紧。 “嘶——”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国第一天,就栽在了一个连正脸都没看清的陌生男人手里。 一想到昨晚那个男人,那股子不管不顾的野蛮劲儿,对着她居然也能下得去的狠口。 林御气得后槽牙磨的咯咯响,“妈的,狗男人!再让我遇到你,你就死定了!” …… 陆昭白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医院。 值夜班的同事看到他,下意识瞥了眼墙上钟,险些以为自己熬夜出现了幻觉。 “早上好。”陆昭白步履轻地从他身边走过。 同事更懵了,跑到护士台边低声问:“陆医生今天吃错药了?精神气这么足。” “不知道啊!”小护士双手捧着脸,趴在台面上,目光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眼里满是粉红泡泡,“不过我感觉今天的陆医生比平时更帅了呢。” “陆医生有未婚妻,你就别犯花痴了。” “那不是陆医生拿来挡桃花的借口吗?” “才不是。我见过陆医生放在皮夹里的照片,是个长头发、穿洋装的姑娘,可漂亮了。” 陆昭白上午没有坐诊,换上白大褂后便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下午上班前,他接到林家打来的电话。 “喂,林叔。有什么事吗?” “小白啊,你晚上有空吗?林御回来了,叔叔阿姨想让你们见一面,一起吃个饭。” 陆昭白刚要答应,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想了想,觉得还是别去触她的霉头,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不好意思,林叔。我下午手术排满了,全部结束恐怕要到半夜,腾不出时间。” “这样啊!那好吧,反正这丫头这次回来会待很久,晚一点再见也不迟。” 林父放下电话,目光转向客厅。 只见林御正窝在沙发里,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架在茶几上,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一边盯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 他心头火起,沉声喝道:“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还有点姑娘家的端庄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吗?” 他的视线从她那一头扎眼的红发,扫到身上那套流里流气的服装,只觉得血压飙升,心脏病都快被气出来了。 林御不以为意,“老爸,瞧你这话说的。你女儿可是国际名模诶。” “你……” “好了好了。”林母出声劝架,坐到林御身旁,柔声劝道,“御宝啊,妈妈给你准备了些洋装和假发,你去换上试试。既然回家了,还是要得体些。” “可以啊!”林御将薯片袋往回茶几,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过你们得先给我1亿2000万。” 林父怒急:“什么?让你换身衣服,你倒跟我们谈起条件来了!” “那不过是我三分之一的嫁妆,先预支一部分怎么了?”林御满不在乎地翘起嘴角。 林父气得脸色发青,林母连忙劝住老公,问女儿:“御宝,你要钱做什么?” 林御轻描淡写回了句:“朋友急用。” “这种朋友趁早离远点!”林父怒不可遏,“哪天被人骗得倾家荡产,你哭都来不及!” “不准你这么说颜宝!”林御猛地站起身与林父对峙,但想到钱还没拿到手,最后还是软下声来,“反正只要你们给我钱,结婚的事我就都听你们的。” - 颜逾绯回去后一直静不下心。 生怕林御不听她的话做傻事,想打电话试探,又怕真问出了什么,自己会对她说出“绝交”的话来。 恍惚间,手机铃声响起。 她蓦地回神,看到来电显示微微一怔,迟疑片刻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第五十四章 找谢烬摇尾乞怜 颜逾绯如约来到咖啡厅,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芊雪。阳光打在她半张漂亮的脸上,一半明艳,一半阴暗。 颜逾绯径直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白芊雪笑道:“想喝什么,我请客。” 颜逾绯也没和她客气,点了杯黑咖啡后,开门见山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白芊雪收起笑容,直勾勾看向她,“我希望你别再纠缠阿烬。” 颜逾绯听了差点笑出声,“白小姐,这句话应该我对你们说吧?这段时间我和宋凛之一直在准备订婚,是你们总来打扰我们的约会,不是吗?” “颜逾绯,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白芊雪彻底卸下温柔的伪装,冷下脸来,“如果你真的每天都和宋凛之在一起,为什么昨晚救你的人是阿烬,而不是宋凛之?” 颜逾绯这才明白她找自己的目的,解释道:“那不过是巧合罢了。” “巧合?”白芊雪不屑地嗤笑一声,“燕京有这么多的娱乐场所。如果不是有意为之,你觉得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碰面的概率有多大?为什么偏偏在你遇险的时候,阿烬就刚好出现了?” “所以你觉得,这都是我为了吸引谢烬注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白小姐颠倒黑白的本领可真是令人佩服。”颜逾绯冷静回应,“但凡你愿意调一下监控,就会知道我昨天是和朋友一起去的私人会所。” “那又如何?你碰到了阿烬是事实!” “既然你执意这么认为,那就随你吧。” 和一个装聋的人解释等于是在浪费时间,颜逾绯拿起包准备离开。白芊雪却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尖锐,“颜逾绯,你都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男朋友!” 颜逾绯还没反应过来,白芊雪已经抓起桌上的咖啡,猛地泼向她。 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流下来,在她浅色的衣襟上晕开一大片污渍。 周围顾客听到声响也纷纷侧目,不明就里地指着她谴责。 “快看!这女的竟然脚踏两条船!” “长得挺清纯,没想到这么婊!” “都要订婚了还勾搭别人的男朋友,那个小姐姐好可怜啊!” 颜逾绯站在原地,满身狼狈地承受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而她对面的白芊雪,却像个被众人同情袒护的胜利者。 但她一点都没慌,极其冷静地抽了几张纸巾,仔仔细细、不紧不慢地擦去身上的咖啡渍。 简单处理完毕后,她才重新抬眼,迎上白芊雪那副得意的嘴脸,笑问:“利用舆论抹黑搞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芊雪一下子愣住了。 颜逾绯继续道:“如果你认为谢烬还喜欢我,那你这样伤害我,不是只会让他更心疼我,更往我这边靠吗?” 白芊雪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昨晚她找爷爷帮忙,爷爷却让她忍。可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所以今天才把颜逾绯叫出来想给她一点教训。 可颜逾绯冷静得可怕,让她所有用力的出击,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 这时,服务员端着刚做好的黑咖啡走了过来。 “谢谢。”颜逾绯冲服务员笑了笑。 下一秒,她端起那杯咖啡,手腕一转,一滴不落地尽数泼在白芊雪胸前。 白芊雪尖叫出声:“啊!” 颜逾绯平静地放下空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这一身去找谢烬摇尾乞怜吧。” 丢下这句话,她潇洒挎包走人。 她本不想和白芊雪结怨太深。先前无论白芊雪怎么刁难使绊,她都选择了隐忍。 但是个人都有脾气,她要再不反击,真要被人当作好捏的软柿子了。 …… 从咖啡厅出来后,颜逾绯前往订婚场地做最后确认。 今天要去订婚场地做最后确认。 刚下车,宋凛之就迎了上来 闻到她满身的咖啡味,他吓了一跳,“逾绯,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洒了别人的咖啡。” 宋凛之立刻拿来外套给她披上,有些自责:“是不是我打电话让你分心了?“ “没,你别多想。”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宋老夫人笑着走过来,待看清颜逾绯的狼狈样,连忙关心询问,“逾绯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颜逾绯笑着摇头,“没有宋奶奶,我就是不小心打翻了别人的咖啡。” “那赶紧去换套衣服吧。这黏糊糊的穿起来多难受啊!” 等把人收拾干净,将订婚流程全部确认无误后,已到了晚饭点。 宋家二老邀请颜逾绯一起吃饭。 四人说说笑笑坐上车,刚要出发,颜逾绯接到了谢振山的电话。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宋老夫人关切问道:“逾绯,怎么不接电话?是你爷爷打来的吧?” 宋凛之提醒道:“奶奶,逾绯已经和谢家没关系了。” 刚说完,就被宋老爷子打了一下,“瞎说什么呢!谢家还轮不到谢烬那小子当家作主!” 颜逾绯冲两位老人笑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爷爷。” “颜颜,你在哪儿?” “我正准备和宋爷爷、宋奶奶还有凛之一起去吃饭。” “嗯,宋家看重你是好事。不过今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吃饭吧。”谢振山语气沉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能拒绝吗?当然是不能的。 即使知道回去不会有什么好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知道了。” 看她心事沉沉,宋家二老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离家出走的事忐忑,相继安慰。 “别担心,逾绯。你爷爷就是想你了。” “以后你就是我宋家的孙媳妇了,谢老头肯定舍不得哈哈哈哈!” 宋凛之也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她,“逾绯,加油!” 颜逾绯点点头,默默攥紧了拳头。 等过了今天,她就能自由了! …… 颜逾绯来到天际朗庭,跟着酒店经理一直走到私人包厢。 厚重的包厢门被推开,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她脸上勉强维持的笑意再也强撑不住了。 第五十五章 一场鸿门宴 来的路上颜逾绯就觉得奇怪。 谢振山因腿脚不便,鲜少在外面吃饭。如果是要见她,更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 现在看到白老爷子和白芊雪坐在里面,她还穿着下午那件被咖啡弄脏的衣服,颜逾绯就全都明白了。 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挨个向几人问好,然后走过去就要在其中一个空位坐下。 她本想和白芊雪间隔一个空位。 结果还没落座,谢振山就突然发问:“颜颜,这么久了还没和小雪处好关系呢?” 白老爷子也跟着笑问:“是不是我家小雪太任性,让你觉得不好相处?” 颜逾绯心里清楚。这些看似关心的话,其实句句都在给她下套。她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会掉进坑里。但如果不答,立刻就会被扣上不懂礼数的帽子。 “没有。”她笑着摇了摇头,在白芊雪旁边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谢烬走了进来。 看到颜逾绯也在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他向两位长辈及白芊雪都打了招呼,唯独无视了颜逾绯,将她当成了空气。 对此,颜逾绯反倒松了口气。 现在的她坐在谢烬和白芊雪的中间,正对面是谢振山和白老爷子。两位老人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似在无声谴责她是个插足谢烬和白芊雪感情的第三者。 颜逾绯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子低头小口小口啄着,借此平复内心的不安。 人员到齐,服务员也开始陆续上菜。 趁着上菜的空隙,谢振山开口问:“阿烬,听说我去度假这几天,你和颜颜闹矛盾了?” 谢烬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那我怎么听说你把颜颜赶出家门了?” “玩笑话而已。” “开玩笑能闹上新闻?哪家记者这么大胆,敢造颜颜的谣?” “下次不会了。” “嗯。做事要稳重,别让外人看了谢家的笑话。”谢振山语重心长地说。 说完,他又看向白芊雪,像是刚发现一般,惊讶询问:“小雪,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白芊雪悄悄瞥了眼旁边的颜逾绯,小声说:“没事的爷爷,就是我不小心把咖啡弄洒了。” “洒了能脏成这样?”谢振山拧起眉头,“跟爷爷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白芊雪咬着唇,眼圈却渐渐红了。 谢振山对白老爷子摇头,“白老头,小雪这性子太软,容易受欺负啊。” 白老爷子无奈叹了口气,“是啊!这点应该和你们家颜颜多学学。“ 说着,他又温柔地鼓励白芊雪,“小雪别怕。今天爷爷们和阿烬都在,谁欺负你了,大胆说出来,我们给你撑腰。” “阿烬,你说句话。”谢振山提醒。 “嗯。”谢烬心不在焉回了句。 “真……真的没有。”白芊雪声音带上了哭腔,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却又不敢说。 白老爷子一副头疼样,“你这孩子,什么人让你害怕成这样?” 谢振山沉下脸,“阿烬,你派人查下情况,今天必须找出欺负小雪的人来!” 等上菜的服务员走了,颜逾绯才放下茶杯,对着二老坦然承认:“是我泼的。” 谢振山和白老爷子演这出戏,说到底无非就是想给白芊雪撑腰,但又不想丢了表面的风度和体面。 不过他们多此一举了。 既然当时她敢这么做,就从没想过要否认。 没料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两位老人同时怔住。 谢烬拿手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抬眸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底却没有丝毫诧异。 “颜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振山率先回过神,厉声责问,“小雪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她?” 白老爷子故作不解,“颜颜,是我家小雪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这孩子每次和我聊起你,都很开心。我以为你们相处的很愉快。” “爷爷,我相信逾绯妹妹不是故意的。”白芊雪红着眼,声音弱弱地替她求情。 这演技不拿个奥斯卡奖着实有些可惜。 “不是故意的,难道是不小心?”谢振山严厉的目光扫过来。 看着白芊雪身边为她撑腰的两位长辈,颜逾绯不禁有些羡慕。 没有倚仗的人,从来就得不到公平。即便她调出监控,他们也能找出千百个理由来责罚她。 既然如此,不如省些力气。 她垂下眼帘,对白芊雪道歉:“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不等白芊雪开口,谢振山就冷声打断,“只是一句道歉就够了吗?” 颜逾绯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她不卑不亢地迎上谢振山的目光,“怎么处罚,都听爷爷的。” 谢振山将决定权交给白芊雪,“小雪,你是受害者,你来说。” 白芊雪怯生生地摇头,“爷爷,要不算了吧。逾绯妹妹已经和我道过歉了。” “小雪啊,长嫂如母。今天这事必须立个规矩!不然,以后受欺负的还是你。” 见白芊雪还是拿不定主意,谢振山只好再次做主:“颜颜,给你嫂子跪下敬茶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颜逾绯的指尖悄然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们想要她永远在白芊雪面前抬不起头来。 纵使心里有万般不愿,但她也只能照做。 无人庇护的孤鸟,唯有自断羽翼,才能换来生存的空间。 “知道了,爷爷。” 颜逾绯端起茶杯,缓缓起身,后退两步,就要对着白芊雪跪下。 哗啦—— 一杯凉水扑面而来,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纤长的睫毛向下滴落。 除了颜逾绯,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谢烬。 他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道:“一杯咖啡换一杯水,扯平了。何必搞这么麻烦。” 说着,已起身走到颜逾绯面前,拉住她的手腕,“衣服都湿透了,我送你回去。” “阿烬!”谢振山沉声喝止。 谢烬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爷爷,明天是颜颜的订婚宴。你应该不希望她感冒出丑,让谢家沦为全城的笑柄吧?” 第五十六章 这里是1亿2000万 谢烬几乎是拖着颜逾绯,一路走进了电梯。 金属门合拢的同时,他将她抵在轿厢壁上,声音压抑着怒火,“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直接认错?” 颜逾绯垂着头,沉默地用衣袖擦拭脸上未干的水珠。 见她这副模样,谢烬心头莫名火大。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颜逾绯,说话!你什么时候变成哑巴了?“ 她被迫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却是一片枯寂的平静,“说与不说有区别吗?” 人只会听自己想听的,也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人信你?” “谁会信我?你吗?” 看着她那双如死水般沉寂的眼眸,谢烬心头蓦地一刺。 她为什么不能开心点?明明和林御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笑容那样明媚。 他别开视线,语气冷硬:“以后不管怎样,都要把话说出来。一味沉默,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可不说才能活下来。”颜逾绯低低说了句。 谢烬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忽然冲他笑道:“谢谢。” 其实谢烬不该这样带她出来的,他的举动肯定激怒了谢振山。 可正是因为他把她带了出来,才保全了她仅剩的尊严。 - 谢烬带着颜逾绯离开后,包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水晶吊灯的光冷冷照在满桌未动的菜肴上,好似一切都结了冰。 最后,还是白老爷子先出声缓和了气氛,才让这顿饭局能勉强进行下去。 回去的路上,白芊雪忍不住问:“爷爷,阿烬真的会娶我吗?” 白老爷子语气笃定,“别多想。谢家少夫人的位置,只会是你的。” “可只要有颜逾绯在,阿烬根本就看不到我!”白芊雪绞紧了衣角,又气愤又难过,“我总觉得他现在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应付谢爷爷和你。” “这些小事,你谢爷爷会解决的。”白老爷子神色未变,缓缓道,“颜逾绯无权无势,他绝不会容许她嫁给谢烬。小雪,白家就是你最大的底气,你要牢牢记住这句话。” …… 颜逾绯的笑如昙花一现,却让谢烬失神了许久,许久。 连晚上梦里都是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醒来的时候,谢烬嘴角都是含着笑意的。 闻到屋外传来饭香,他来到客厅,倒了杯水斜倚在吧台,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她的发丝在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晕。这就是他曾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的,与颜逾绯婚后的生活。 他放下水杯,走到厨房,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这把颜逾绯吓了一跳,身子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侧头对他道:“你这样我没法好好做饭。” 谢烬懒懒应了声,随即伸手关掉天然气,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 在颜逾绯错愕的目光中,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与前些天所有的吻都截然不同,不再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掠夺,而是如春风般细腻缠绵。他轻捧着她的脸,仿佛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每一个辗转都带着珍视的意味。 他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颜逾绯奇怪的同时,惊讶这次身体竟没有像往常那样产生本能的恐惧与抗拒。 她发了会儿懵,也缓缓闭上双眼,开始生涩地回应这个温柔的吻。 一吻罢。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乱。 谢烬轻抵着她的额头,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瓣,眼底翻涌着暗沉的情潮。 察觉到他身下某处的变化时,颜逾绯打了一激灵,下意识将他推开。 见他眸色骤沉,又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眸中的欲望,“你继续做饭。” 他站起身,走进了主卧。 不过半分钟,房间里便传来淅沥的水声。 等谢烬擦着湿发出来时,颜逾绯已经做好了早饭。 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她说:“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谢烬没有作声,但人已经在沙发坐下。 颜逾绯取来吹风机,仔细认真地帮他吹起头发,暖风在两人之间流淌。 吹干后,颜逾绯将早饭一样样端上餐桌。 谢烬瞥见她微扬的嘴角,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她拉开椅子坐下,眉眼微弯诚实地说道:“因为我没想到在最后一天,我们能这样平静的相处。” 也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她才敢这样袒露心声。 谢烬声音沉了下去:“最后一天?” “嗯。今天订完婚,我就住在宋家了。” 所以她不会再来这里,更不会和他再有这样逾矩的接触。 谢烬低笑一声,眼底却结起寒霜。 他真是昏了头了,竟忘了今天是她订婚的日子,居然还幻想着从今往后都能这样和她相处,直到回到以前相恋的样子。 “谢烬。”颜逾绯放下筷子,目光恳切地看向他。 “怎么?”他语气淡漠地问道。 “那对戒指,你今天愿意给我吗?”她试探询问。 她感觉谢烬今天心情挺好的,想着他或许会答应。 “你和宋凛之不是买了订婚戒指?” 还是他亲自挑选的最丑款式。她不敢拒绝,就找各种理由让宋凛之买下了。 “那对戒指不一样。”颜逾绯紧张地搓了搓裤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 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烬斩钉截铁打断:“不可以!” 心底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被迎头浇下来的冷水浇灭。颜逾绯明亮的眸子逐渐变得黯淡。 …… 今天的谢氏集团迎来了最恐怖的风暴。 会议结束后,员工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地走出会议室,脚步虚浮得像被抽走了魂。 谢烬回到办公室不久,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谢、谢总,有人找你。”周恪小心翼翼道。 “不见。” “谢总,是林御。” 谢烬眉头微蹙,沉吟片刻:“让他进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林御单手插兜信步而入,步伐从容地仿佛在走T台秀。 真能装! 谢烬在心底冷嗤。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良久。 最终,谢烬先开口:“我不是颜逾绯的男朋友,你找错人了。” 林御没有理会他,抽出放在裤兜里的手,指尖一弹,一张银行卡轻巧地滑过桌面,精准地停在了谢烬面前。 “这里是1亿2000万。” 第五十七章 她对他只剩目的和算计 看清来人的目的,谢烬冷笑:“颜逾绯没告诉你,我不缺钱吗?” 林御直视他的眼睛,“这不是钱的问题。那对戒指对颜宝来说很重要。” 颜宝?叫的可真够亲热的。 谢烬眼底掠过一丝讥诮,“连她未婚夫都没有问我要戒指。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立场站在这里?” “就凭颜宝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呵! 谢烬笑得讥讽。 这好朋友倒是出手阔绰! “很遗憾,我不会把戒指卖给你。”谢烬说。 想从他这买走戒指去讨好颜逾绯?痴心妄想! 林御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猛地一拍桌子,“我真替颜宝感到难过,她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谢烬指尖微顿。 喜欢?颜逾绯还喜欢他? 怎么可能! 那晚她表白宋凛之的场景,谢烬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早就不要他了! 这些天她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拿到那对戒指。她对他的感情早就不再纯粹,只剩目的和算计! 见他依然无动于衷,林御更是来气,为颜逾绯这些年的付出感到痛心,感到不值。 但她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替颜逾绯把戒指拿到手! 林御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缓缓开口:“谢烬,你知道那对戒指对于颜宝的意义吗?” 谢烬不动声色,“什么意义?” 他能看出颜逾绯很看重那对戒指,只是现在还未查明缘由。 林御深深凝视着他,“那对戒指,是颜宝……” 话还没说完,周恪突然推开办公室门,兴冲冲跑进来,“谢总!我查到小姐和颜大师的关系了!她们确实是母女!” 谢烬倏然起身,“你确定?” “千真万确!”周恪激动点头,“怕消息有误,我反复核实过了好几遍才确认的!谢总,你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到!” 说完,他注意到一旁还站着林御,这才告退。 林御看人离开,这才重新看向谢烬,语气缓和了一些,“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在意颜宝。” 谢烬面无表情,“如果有人对你的东西格外执着,你也会想要查明真相。” “那你现在知道了真相,能把戒指给颜宝吗?就当是送她的订婚礼物。”林御说,“那可能是颜宝妈妈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遗物了。” “道德绑架对我没用。”谢烬依旧态度冷硬地拒绝,“戒指是我买下的,那我就有支配它的权利。” 林御终究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谢烬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正要示意周恪将人请出去,手机又在这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有屁快放!” 宋麟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谢烬,往后咱们可是亲家了,说话能不能客气点?被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宋谢两家不合呢。” “没事我挂了。” 本来今天就够烦躁了,结果一个两个的,都在提醒他今天是颜逾绯和宋凛之的订婚日。 “等等!等等!我是来帮你的。”宋麟连忙道。 谢烬冷声拒绝,“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情。” “怎么没有。你难道不想把颜逾绯抢回来吗?” 谢烬沉默。 宋麟说:“这些天颜逾绯一直都和你住在一起吧?” “你调查我?”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宋麟笑得愉悦,“我不过是看颜逾绯对你拍下的戒指很上心,所以就稍微打听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没兴趣。”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那真是可惜。本来还想用这个消息换你西区那块地皮项目呢。”宋麟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但你不好奇吗?戒指和宋凛之,颜逾绯会选择哪一个?” 谢烬冷笑:“想利用我?” “这怎么能叫利用呢?这叫互惠互利。”宋麟意味深长地说,“这些日子宋凛之可从你爷爷那儿捞了不少好处。你说他是真心喜欢颜逾绯,还是另有所图?” 听到电话里传来忙音。 宋麟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他吹了声口哨,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西装衣领,重新摆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后回到大厅。 “小麟,你去哪儿了。”宋老爷子找了他半天才找到人。 “刚接了通公司的紧急电话。”宋麟边说,顺手替爷爷整理了下歪斜的领结。 “不是说好今天全公司放假来参加订婚宴吗?怎么还有急事?” “之前收尾的项目出了点小纰漏,已经处理妥当了。”他笑着搀住老人的手臂,“走吧爷爷,我陪你去招待宾客。” 临近黄昏,宾客们也陆续抵达酒店。 化妆间里,颜逾绯安静地坐在镜前,化妆师仔仔细细为她做着妆造。 镜中的她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皮肤白皙透亮,只是略施粉黛,五官在巴掌大的脸上就更显精致立体。长发被盘成花苞插上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然而,她本人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 “颜小姐,你是哪里觉得不满意吗?”化妆师询问。 “没有,我很满意。”颜逾绯轻轻摇了摇头。 可能是今天没能要回戒指,她从出门开始到现在一直心神不宁的。 “逾绯,你朋友来了。”宋凛之带着林御走进化妆间。 看到林御也垮着张脸,她反倒轻松了些,问:“御宝,你怎么了?” 林御什么也没说,走上前紧紧抱了她一下。松开后,她咧开嘴扬起笑,“没什么。就是看你订婚了,有些舍不得你。” 颜逾绯却看出她自己说谎,于是看了眼宋凛之。 宋凛之立马会意,找了个借口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等人走后,颜逾绯才开口问道:“御宝,你到底怎么了?” 林御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问:“颜宝,今天谢烬会来参加你的订婚礼吗?” 下午谢烬接完电话后就急匆匆离开公司,那速度快的,她连追上去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林御总感觉他要干件大事。 第五十八章 颜颜,跟我走 颜逾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后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又奇怪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林御打着哈哈:“这不是我来的时候看见谢振山那糙老头子也在嘛,我还看到白芊雪跟在他旁边。他们都在,我想着谢烬应该也会到场吧。” “不知道。”她再次道。 林御默了几秒,问:“那你希望他来吗?” “不知道。” 颜逾绯心头五味杂陈。那些纠结、难过与不得不如此的无奈交织在一起,难受得让她眼睛发酸。 她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 “好了好了,开心点。今天可是你订婚的日子诶~”白芊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提起她的嘴角,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快住手!颜小姐的妆要花了!”化妆师惊慌地叫道。 两人同时愣住,不约而同地看向镜子。 见颜逾绯的嘴角果然留下两道浅浅的指印时,她们先是一怔,随即看向对方,同时捂着肚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 宋家二老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宾客。 看谢振山只有白芊雪陪同前来,宋老爷子走上前搭话:“谢老头,怎么不见谢烬一起过来?” “不知道。那小子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我哪儿管得住他。” 宋老爷子打趣:“听你这语气,谢烬又惹你生气了?” “哎,不提也罢!”谢振山叹了口长气,看了眼身旁的白芊雪,“等那小子成了家,就能体会到我们老一辈的良苦用心了。” 宋老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白芊雪,“这是白老头的孙女吧,长得可真标致!” 白芊雪礼貌问好:“宋爷爷好。” 宋老爷子笑着点头应了声,正要再寒暄几句,酒店经理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 宋老爷子听完,皱眉摇了摇头,“你去问问凛之,可能是他请的客人。” “出什么问题了?”谢振山见状问。 经理回答:“来了两个不在名单上的客人,但他们坚称收到了邀请。” “那应该是我邀请的人吧。”谢振山说着,从衣服内袋取出一份名单递给经理,“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把名单给你。” 宋老爷子一拍额头,“哎!我也是糊涂了!” 经理确认名单后点头离去。宋老爷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 说着,又拍了记额头,“我好像没看到小白医生。他该不会还在忙着做手术吧?我去打个电话问问,谢老头你们先进去坐。” 白芊雪推着谢振山在主桌落座,很快就有不少宾客前来寒暄。 谢振山笑着一一回应。 气氛融洽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哟!大城市就是气派,连吃饭的地儿都这么阔气!” 只见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双手插着裤兜,迈着外八字走过来。尽管衣着光鲜,但那流里流气的举止与周遭格格不入。在场宾客纷纷露出嫌恶的神色。 “哥,你少说两句,别给谢爷爷添麻烦。”跟在他身后的女孩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她肤色黝黑粗糙,穿再精致的礼服也掩不住浑身的乡土气息。 “死丫头,进城就长本事,敢教训我了是吧!”男人反手狠狠拍向女孩的后脑勺,“那谢老头算个什么东西,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了,我......” 话说到一半,恰好对上谢振山锐利如鹰隼的目,顿时噤了声。 “谢、谢爷爷好。”他讪讪地问了声好,随即灰溜溜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女孩也怯懦害羞地向他打了声招呼,局促地挨着哥哥落座。 众人的视线这才从这对兄妹身上移开。 其中一名宾客忍不住问:“谢老,这两位是……” 谢振山介绍道:“他们是颜颜的弟弟妹妹。” 众人感到奇怪,“颜小姐她不是孤儿吗?怎么突然冒出两个家人?” 许是说累了,谢振山抿了口茶才缓缓解释:“颜颜其实是和家里人走散了。我既然当了她这么多年的爷爷,自然要尽力帮她找回家人。” “谢老真是菩萨心肠!颜小姐能遇到你,真是她的福气啊!” “我也是存有私心的。想着多积点德行点善,能让我那早逝的儿子儿媳来世投个好胎。” 众人正说话间,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一束束彩色射灯在黑暗中交织,将整个空间点缀得流光溢彩。 白芊雪望着身旁依旧空着的座位,失落地咬了咬唇,“爷爷,阿烬还是没来。” 谢振山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水,“他来不来,结局都不会改变。” - 颜逾绯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叫林御先去宴会厅坐好。 看到宋老爷子正拉着陆昭白说话,就托两人带林御一起进去。 林御眯着眼睛看向陆昭白,“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扶了扶眼镜,“你认错人了。” 颜逾绯看他反应有些怪怪的,但听到宋凛之在叫自己也就没多想,匆匆离去。 经过走廊转角时,宋麟斜倚在阴影处叫住了她,“弟妹,你当真想好了?” 她停下来看他。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宋麟藏于面具下的真面目。不再是浮于表面的温柔,是不加掩饰的阴郁与锋芒。 想起宋凛之说的话,她缓声道:“你们的事情,凛之都告诉我了。其实他没想过要与你争,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认可。在他心里,你始终是他最敬重的大哥。” 宋麟冷笑,“他那套虚伪说辞你也信?弟妹,你太天真了。” “宋凛之是你一手带大的。如果他真是虚伪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奉劝你一句话,劣根生不出好苗。”宋麟眼神阴鸷地瞥向跑过来的宋凛之,一字一句道,“某些人只是善于伪装罢了。” “我不会在今天和你争论这些。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宋凛之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而对颜逾绯露出温和的笑意,“逾绯,我们走吧。” 宴会厅内乐声悠扬,主持人的声音饱含激情。 随着鎏金大门缓缓打开,颜逾绯挽着宋凛之步入众人的视线,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 仪式按照既定的流程顺利进行,直至交换戒指的环节。在二人执起戒盒,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准备为彼此戴上戒指时,台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颜逾绯指尖一颤,戒指从手中滑落。 她连忙弯腰去捡,却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怔怔抬眸,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谢烬深邃的眼眸。那目光如暗夜中的星辰,盛着前所未有的真切与坚定。 “颜颜,跟我走!” 第五十九章 不要离开我 “颜颜,跟我走!”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重重敲在落进颜逾绯的心弦上。 还未理清思绪,人就被一把拉起,带着冲出了宴会厅。 满座宾客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喊了声:“人都被带走了,宋二少还不快追!” 宋凛之这才如梦初醒,脸色骤变,急忙追了出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刚追到酒店门口,就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幻影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 颜逾绯并未被带远。 谢烬带着她穿过侧门,一路奔进酒店后方的庭院。 夜色如轻纱般笼罩着庭院,不远处宴会厅的灯火在树影间朦胧闪烁,仿佛与他们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谢烬,你快放开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 “谢烬,快停下!” 颜逾绯连喊了好几声,谢烬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但他没有松开她的手,依旧抓得紧紧的,好像稍微松开一分,她就会立马消失不见。 “谢烬,你是疯了吗?”颜逾绯声音发颤,混杂着惊惧与担忧,“你这样做,不怕谢家声誉扫地,不怕集团股价暴跌吗?” “没有你,我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一句话,让颜逾绯瞬间失语。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许久,她才轻声道:“谢烬,你是谢家继承人,是谢氏集团的总裁。你要为整个谢家,整个集团负责。” “那谁又来为我负责?”谢烬猛然抬眸,眼底翻涌的痛楚都快要溢出来,“颜颜,为什么你关心谢家的名声,关心集团的股市,却唯独不关心我想要什么?!” 这一刻,颜逾绯终于看到了她最熟悉的谢烬。 那个在人前强势果决的男人,此刻却脆弱的像只受伤的幼兽,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袒露着自己最深的委屈。 她强忍住眼眶的酸涩,别过脸,声音哽咽:“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又是一片沉默。 颜逾绯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轻轻掰开他的手想要离开。 可还没迈出一步,手腕又被牢牢握住。 谢烬的声音低沉响起,“我知道的,颜颜。一定是因为我没有把戒指给你,你才会赌气和宋凛之订婚。” 颜逾绯刚要否认,就又听他继续道:“那对戒指其实是你妈妈的遗物,对你很重要吧。” 她身子猛地一颤。 夜风拂过,谢烬从口袋中取出一个丝绒戒指盒,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那对鸽血红的戒指在月色下流转着潋滟的光泽,宛如在暗夜中跳动的火焰。 谢烬凝视着她,眼底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我把戒指带来了。现在把它还给你,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他的语气卑微得令人心碎,颜逾绯不自觉地攥紧指尖,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多想将一切都告诉他,然后和他一起回到那座初遇的海岛,或是世上任何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只有彼此的生活。 可这根本不切实际。 谢烬是谢家的继承人,他背负了将谢家继续发扬光大的重任。谢振山绝不会允许他抛下这一切,更不会放任他离开。 更何况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要如何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就算他能适应,她也不想看到他落魄的模样。 她希望他能永远站在云端,守着属于他的一切。 颜逾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谢烬,你是在威胁我吗?” 谢烬沉默地望着她,目光赤果果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再卑鄙的手段又如何? 他只要她! 谢烬眼里的坚定执着,让颜逾绯心如刀绞。 为什么?她都这样伤害过他了,甚至不惜把自己伪装成肮脏不堪的人,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手? 阿烬,你这样让我如何狠得下心? 就在颜逾绯几乎要动摇时,那段最黑暗的记忆突然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那时的她,在亲眼目睹那些女孩接连惨死后,精神早已濒临崩溃。浑浑噩噩中,她不止一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总被谢振山派人救回,又陷入新一轮的折磨。 “想死?在阿烬康复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谢振山冰冷的话语如毒蛇,从脚底缓缓缠绕而上,勒住她的脖颈。窒息般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真的再也提不起勇气去反抗谢振山了。 那一年谢振山施加在她身上的折磨,无论是肉体上的疼痛,还是精神上的凌迟,都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上,光是想想就止不住颤栗。 阿烬,对不起! 颜逾绯咬了咬牙,逼迫自己直视谢烬,“没错,我是很想要这对戒指。但比起戒指,我更想和宋凛之在一起。” 谢烬的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骨头捏碎,“你知不知道宋凛之一直在利用你!” “那又怎么样!”她忍着痛,惨白着脸回道,“我喜欢他。就算被利用,我也心甘情愿!” 谢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谢大少爷,请你不要再对我死缠烂打了好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为了讨好你,忍受得有多辛苦?你的气息,你的亲吻,你的触碰,每一样都让我作呕!” 她刻意用最冷漠的语气说着,为了看起来更真切,还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好似真的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谢烬眼底的光一点点破碎。 就在她准备继续说出更伤人的话时,他厉声喝断:“够了!” 颜逾绯被他眼中的杀意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她又重新挂上那副讥诮的笑容,“那请问谢大少爷可以放手了吗?我还急着和宋凛之订婚呢。” “滚!” 谢烬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的让她险些没站稳,手肘重重磕在旁边的墙面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硬是咬着唇没发出声音,最后看了眼僵立在原地的谢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 颜逾绯匆匆赶回宴会厅,却发现宾客早已散去。原本热闹的宴会厅此刻格外冷清。 于是她跑出去寻找宋家人,很快看见宋家二老正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满面焦急地四处张望。 正要上前,后脑突然传来一阵钝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软软地倒下,失去了意识。 第六十章 颜逾绯失踪 “宋凛之,你找到颜宝没有?”林御几乎是撞开宋家的大门冲进客厅,声音和脚步一样乱。 距离颜逾绯失踪已经整整七十二个小时。 这三天林御几乎没合过眼,全凭一股意志强撑着寻找她的下落。 “没有。”宋凛之颓唐地坐在沙发上。往日一丝不苟的他,此刻西装皱得不成样子,下巴冒出一片胡茬,眼下更是挂着浓重的青黑。 这三天,他将所有颜逾绯可能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却都没找到她的踪迹。 林御紧了紧拳头,“我去找谢烬!他一起帮忙的话,一定能找到人!”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谢氏集团,可还没进大门,就被两名保安拦住。 保安的声音公式化:“谢总特意交代过,不能让你进去。” “快让开,我找谢烬有急事!”林御焦急喊道,“他妹妹都失踪三天了,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吗?” 保安依旧面无表情,“谢总说他没有妹妹。请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赶紧离开!” 林御还想硬闯,却被保安一左一右架出了大门。她跌坐在台阶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助。 - 总裁办公室内,空气静得只剩下文件翻动的响声。 周恪走进办公室,低声汇报:“谢总,林御今天又来了。” 谢烬笔尖未停,目光凝在文件上,喉间溢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嗯”。 看他今天神色还算平和,周恪壮着胆子开口:“谢总,小姐已经失踪了三天,真的不用派人去找吗?” 谢烬冷冷应道:“她存心要躲,我又何必费这闲功夫找人?” 周恪顿时噎住。 四年前颜逾绯的不告而别,让谢烬几乎疯魔,在精神病院治疗了整整一年才重新振作起来。 所以这次他几乎认定,颜逾绯是为了躲他,才选择消失。 “可是宋老夫人坚持说看见小姐被人带走了。” “老眼昏花!”谢烬轻嗤一声,“酒店这么多人,她要被绑架了,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发现?” 周恪还想再说什么,谢烬已经不耐烦了,抬眸冷眼看向他,“你很闲?” 周恪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言。 三天前他开车返回到酒店,却只看见谢烬独自站在庭院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直到他提到颜逾绯,谢烬才终于有了反应,可那双眼睛却看不出丝毫光亮。甚至比四年前更多了一种令人心惊的死寂。 回去的路上,周恪在走廊撞见了陆昭白。 见他旁边还跟着一脸焦灼的林御,周恪心头一跳,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陆医生,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谢总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怎么回事?” 周恪无奈叹气:“还能是什么原因。小姐失踪这三天,林御天天来找谢总帮忙,把人给惹烦了。” 正说着,办公室里已经传来林御的暴怒声:“谢烬,颜宝都已经失踪三天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谢烬冷着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林御只是空气。 林御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就不怕颜宝出事吗?” 但凡酒店监控能留下半点线索,她绝不会来求谢烬。可问题是那天监控恰好坏了,什么都没录上。 她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烬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无情地说道:“她什么时候死了,再来告诉我。”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林御,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就朝谢烬砸去,“谢烬,你个混蛋居然咒颜宝死!你还是人吗,还有没有心!” 谢烬轻巧侧身避开,文件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纸张散落一地。 暴怒的林御又抄起一本文件夹扑上去。这次谢烬没再留情,一把打掉她手中的文件,拳头带着风声直冲她面门。 林御躲闪不及,只能捂住脸大骂:“谢烬,你个卑鄙小人!有种别打脸啊!”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她放下手,看见陆昭白挡在自己身前,单手稳稳接住了谢烬的拳头。 陆昭白说:“阿烬,给我个面子。” 谢烬在陆昭白和林御之间来回扫了几眼,“你们认识?” 不等陆昭白回答,他又问:“人是你带上来的?” 陆昭白:“嗯。” 话音刚落,谢烬的拳头就挥向了陆昭白的颧骨。 哐当—— 金丝眼镜应声飞落,在地板上滑出老远。 林御吓了一跳,慌忙绕到陆昭白面前,“喂,你没事吧?” 随即,又转身怒视谢烬,“你是有狂躁症吗?连自己兄弟都打!是我求他带我上来的,你有火就冲我来!” 结果刚说的激情,就被身后的陆昭白按着肩膀推到了一边。 “周恪,带她出去。” 周恪熟练地将林御带离战场。 她挣扎着回头,只见陆昭白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随后一记勾拳,精准地打在谢烬的颧骨,和自己受伤的位置相同。 谢烬闷哼着后退半步,然后冷笑着解开领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下一秒,两个男人就缠斗在了一起。拳脚相交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林御看得目瞪口呆。她明明是来找谢烬帮忙的,怎么转眼就变成兄弟互殴了? “别担心。”周恪在一旁见怪不怪,“谢总和陆医生经常这样,打完就好了。” 几分钟后,办公室终于恢复了平静。 林御立马放下手里的漫画书,快步上前扶起坐在地上的陆昭白。 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血痕,她不禁倒吸凉气:“你没事吧?” 陆昭白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小伤,无碍。” “真的假的?”林御看了眼谢烬,发现他除了一开始颧骨被打的一拳,脸上没有一点伤痕。 她严重怀疑陆昭白是死要面子在硬撑。 陆昭白捡起地上的眼镜重新戴上,碎掉的镜片折射出更多的冷光,“我和他不一样,我打人从不打脸。” 林御重新看向谢烬。 只见他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结,胸口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又重又沉,看起来非常痛苦。 陆昭白走到谢烬身旁坐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郁火排完没?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治治?” 林御脊背一凉,悄悄挪到周恪身后,小声问道:“他是正经医生吗?” 周恪一本正经回道:“当然。谢总所有的病,都是陆医生治好的。” “呵呵!那他们真不愧是好兄弟。” 该说不说,陆昭白的“治疗”确实立竿见影。 现在林御都能和谢烬好好对话了。 “谢烬,我真心恳求你,帮忙一起找颜宝好吗?她这次情况和四年前不一样,是真的失踪了!” 闻言,谢烬原本冰封般的眼底裂开一道细缝。 第六十一章 回家,回云顶苑 但只是一瞬,那道裂隙就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那也与我无关。”谢烬回答的硬冷如铁,随后命周恪送客。 林御被半请半架地带出办公室。 她知道谢烬是铁了心不想帮忙,所以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动怒,但那口为颜逾绯感到不值的气实在是堵在胸口难以下咽,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这怎么就和你没关系!说不定颜宝这次又是因为你才出事的!” 话音与关门声同时落下。 几乎也是同时,谢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脊背绷得笔直,指节死死压在桌面上,用力到泛出青白。 过了几秒,他又重新坐了回去,神色恢复成一贯的淡漠,仿佛刚才失态的人并不是他。 陆昭白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我还以为你真一点儿也不在意了。” 谢烬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你爷爷担心你的情况,特意让我来看看你。” “看过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陆昭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身,但没有往门外走,而是走到他面前问:“喝酒去吗?” …… 白芊雪赶到包厢的时候,谢烬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整个人被阴影笼罩,陷在角落的沙发里,头深深垂着,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酒气。 “阿烬,你没事吧?”白芊雪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见他毫无反应,她蹙眉看向陆昭白,“他喝了多少?” 陆昭白用眼神示意桌上横七竖八,堆满的空酒瓶。 她吓的心惊,“你疯了吗,怎么能让阿烬喝这么多?他本来就胃不好,喝到胃出血了怎么办!” “雪儿姐,这真不怪小白哥。”一个正在打牌的兄弟揉着发青的嘴角插话,“烬哥非要喝,谁拦揍谁。你看,我们几个都挨过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白芊雪尴尬地理了理头发,“对不起,昭白。我就是太担心阿烬,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陆昭白摆摆手,“没事,麻烦你送他回去了。” “嗯。”白芊雪点点头,转身又对谢烬轻唤,“阿烬,醒一醒,我送你回家。” 一名兄弟插嘴:“没用的雪儿姐,烬哥只要睡着就没人叫的醒。你还是叫司机过来背……” 话还没说完,刚还在沉睡的谢烬突然抬起了头。朦胧的醉眼在昏暗光线下没有焦距,却准确找到了白芊雪的方向,沙哑呢喃:“回家?” “我去,神了。”打牌的几人牌都忘了出,面面相觑,“这是烬哥第一次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叫醒吧?” 白芊雪心底掠过一丝暗喜,但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柔声说:“对,我们回家。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问完,谢烬竟真摇摇晃晃自己站了起来。 怕他摔倒,白芊雪就在旁边搀扶着他。 “回云顶苑。”他嘟囔了一声。 “云顶苑?”白芊雪疑惑地看向其他人,“阿烬还有买房子?” 众人纷纷摇头,一脸茫然。 陆昭白的声音淡淡响起:“那是他买的婚房。” 兄弟们一听,立马开始起哄。 “哇唔!雪儿姐,原来烬哥瞒着你偷偷准备了婚房啊!恭喜你!” “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要改叫嫂子了。” “恭喜嫂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白芊雪也是被惊喜到了,低头拢了拢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叫嫂子还太早,我们还有大半年才办婚礼呢。” 起哄声更响了。 白芊雪羞得脸颊绯红,和众人说了声“再见”后,走出了包厢。 看门一关上,兄弟们立刻围住陆昭白,牌也顾不上打了,七嘴八舌地八卦起谢烬的感情故事。 “小白哥,烬哥到底喜欢颜逾绯还是喜欢雪儿姐啊?”一个兄弟忍不住先开了口。 “前几天订婚宴,烬哥不是当众从宋凛之手里抢走了颜逾绯吗?怎么转眼就买了婚房?” “是不是为了哄雪儿姐开心?那天雪儿姐也在现场,看到烬哥带走颜逾绯,她脸都白了。” 陆昭白不紧不慢喝了口酒,“我什么时候说,婚房是为白芊雪准备的?” 包厢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有人干笑了两声,“不是为雪儿姐准备的?难不成颜逾绯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都说着“这怎么可能”。 可看陆昭白笑而不语,渐渐都笑不出来了。 “不是吧?真是为颜逾绯准备的婚房啊?烬哥他……用情那么深吗?” “说真的,这事搁四年前我还会信。现在嘛……我感觉像在听鬼故事。” “是啊!“就凭烬哥生日那天对颜逾绯的态度,哪还有半点旧情?” “小白哥,你该不会又在逗我们吧?” 陆昭白挑眉笑问:“逗你们能让我发笑吗?” 他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了谢烬的秘密,同样也惊讶了很久。 兄弟们全都噤声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爆了句粗口:“操!烬哥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 “等等!刚刚烬哥说要去云顶苑,那岂不是说明他把雪儿姐当成颜逾绯了?” 有人为白芊雪抱不平,“小白哥,你刚才怎么不告诉雪儿姐真相?” “为什么要说?”陆昭白反问,“未来站在阿烬身边的是白芊雪。” “这说得倒也没错。”那人抓了抓头发,“但知道的话总归觉得膈应。” “那别让雪儿姐知道不就行了。” 几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唯有陆昭白静静、坐一旁,唇角带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下午林御说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四年前和这次设计带走颜逾绯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是谁这么讨厌颜逾绯,连续两次陷害她? 白芊雪吗? 动机足够,但她未必有这手段,能将线索抹得不留一丝痕迹,让颜逾绯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只能是真相。 陆昭白轻笑摇头。 不由为自己错怪颜逾绯,而敌视她感到后悔。 阿烬,如果事情的真相真那么残酷,你会如何抉择? 第六十二章 不后悔吗 到了云顶苑,白芊雪才想起忘了问谢烬住在哪一栋别墅。 她轻轻推了推他,询问。 谢烬半睁着眼,语气含糊却带着明显的不悦,质问:“你怎么会不记得?” 白芊雪一时懵了。恰巧碰到巡逻的保安经过,才找到了住址。 转身时,她听到保安嘟囔了句:“有钱人玩的就是花,这才几天就换了新女朋友。” 她脚步顿了一下,想叫住保安问个清楚。又想起爷爷的叮嘱,终究还是忍住了。 现在颜逾绯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必须沉住气,将谢烬的心彻底抓牢! 别墅是指纹锁。白芊雪将谢烬的手指一一试过去,很快就顺利打开了。 打开玄门关的灯,一双白色的小狗拖鞋闯入她的视线。 很明显,这不是一双新鞋。 在她之前,已经有别的女人来过这里,而且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而那个女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 难怪颜逾绯前段时间总会到谢烬公司送午餐,原来他们早已经住在了一起。 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说不定他们已经…… 不愿再细想下去,白芊雪攥紧指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换上拖鞋扶着谢烬走进主卧。 她将他安置在床头,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脸,又倒了温水喂他喝下。见他眉宇间的醉意舒缓些许,又找出睡衣准备替他更换。 “阿烬,你的衣服脏了,我帮你换下来吧。”她边轻声说着,边替他解开衬衫纽扣。 随着衣物褪去,谢烬结实的胸膛与线条分明的腹肌在灯光下展露无遗。白芊雪的目光从他英挺的眉眼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那张紧抿的唇上。 她咬了咬唇,犹豫片刻后,伸手解开了自己裙子的系带。真丝连衣裙如流水般滑落在地,她只着内衣坐到床沿,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腹肌,俯身慢慢向他靠近。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时,谢烬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的眼眸清明如寒星,没有半分醉意,锐利地盯着白芊雪,“你在干什么?” 白芊雪心虚,慌忙低头解释,“我……我想帮你换衣服。” 谢烬猛地扣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帮我换衣服,需要把自己也脱光?” 白芊雪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明明身姿曼妙,他却没有半点欲望,只有冰冷的厌恶。这让她心痛得揪成了一团。 “谁准你来这里的?”谢烬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白芊雪想开口说话,可下颌却被钳制得连张嘴都困难,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这一刻,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云顶苑这栋别墅,根本就不属于她。这是谢烬为颜逾绯准备的,是属于他们的婚房! “滚!”谢烬一把将她甩开。 白芊雪跌坐在地,委屈地红了双眼,“阿烬,是你让我带你来这里的。” 谢烬却不想听,速度极快地穿好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淬着冰,“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陆昭白开车来到云顶苑时,刚好看见白芊雪哭着从别墅里跑出来。 为避免尴尬,等人彻底走远了,才下车走进别墅的院子,按下门铃。 差不多按了十几遍,等了将近半个多小时,门才终于被打开。 谢烬披着睡袍立在门内,发梢还滴着水,周身萦绕着刚沐浴过的湿气。见是陆昭白,只冷冷一瞥便转身入内。 走进屋,陆昭白一眼就看到被踢得东倒西歪的小狗拖鞋,眉峰微微挑了挑。 视线扫过空荡的鞋柜,他明知故问:“阿烬,你这就没来过客人吗?” 谢烬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冷声回道:“不想进来可以滚。” 陆昭白无奈失笑,脱掉鞋子光脚踏进客厅。 谢烬拿着水杯坐到沙发上。 见他自顾自喝着水,陆昭白又道:“阿烬,连杯水都不帮我倒,不至于吧。” 谢烬又甩来一记冷眼,让他自行体会。 “好吧。”陆昭白耸了耸肩,坦然承认,“是我让白芊雪接你回家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但是要回云顶苑,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谢烬依旧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陆昭白只好继续说:“我确实没料到白芊雪会动歪心思,但我不是及时赶过来了嘛!” 想清楚事情原委后,他就立马意识不该叫白芊雪过来接人。于是,就立马离开会所赶到了这里。 谢烬终于开了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无意间发现的。”陆昭白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那双小狗拖鞋,“但那会儿你家里有别人,我不好意思打扰。” “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本来没有,可惜你今天自曝了。” “算了,反正这房子我也要卖掉了。” 陆昭白先是惊讶,随即又觉得谢烬会这么做很正常。合理。 尽管不知道订婚宴那天,颜逾绯和谢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他决定彻底放下这段情,可见他这次是真被伤到骨子里了。 除了谢烬,只有作为他心理医生的陆昭白最清楚颜逾绯对他有多重要。 对谢烬来说,颜逾绯是比他命还重要的存在,是曾经重新照亮他灰暗世界的光,是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正因为如此,当初看到颜逾绯突然回国,出现在谢烬面前,扰乱他心神时,陆昭白才会那么讨厌她。他以为她在玩弄谢烬的感情。 现在知道了真相,他不禁为这两人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感到惋惜。 陆昭白忍不住问:“不后悔吗?” 谢烬自嘲地笑了笑:“该做的都做了,有什么后悔的。” 他一次次把真心掏给颜逾绯,结果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恶劣的羞辱。要问他最后悔什么,就是已经明确知道她不喜欢他了,他却还是犯了贱一样放不下。 - 白芊雪回到家,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白老爷子心疼坏了,不停追问怎么回事。 她觉得丢人不肯说,但还是被精明的白老爷子看出了端倪。 “小雪啊,我早说过阿烬是块硬骨头。你想走进他心里,得慢慢来,急不得的。” “那颜逾绯凭什么就可以!明明是我先认识阿烬的,为什么她就能轻易得到阿烬的喜欢!” 一想到谢烬还喜欢着颜逾绯,想到他们可能每天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白芊雪就嫉妒得发狂,嫉妒得红了眼。 白老爷子不解,“你还在意她干什么,她都已经威胁不到你了。” 白芊雪抿着唇没说话。她知道爷爷肯定不赞成自己这么做,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要让颜逾绯就算死,也要死的身败名裂! 第六十三章 望儿村 颜逾绯在颠簸中醒来,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有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这里四面群山环绕,像是把这片谷地围成与世隔绝的牢笼。深深浅浅的车辙里积着浑浊的泥泞,正常的车根本无法在这里通行,只能徒步行走。 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绑在身前,被走在前面的男人牵着绳子走。她的身后跟着与男人长相相似的女孩。两人穿着高定西装和礼服,可一开口,浓重的乡音就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个口音,她也同样觉得熟悉。 颜逾绯强压下心头的恐慌,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女孩,“你们是谁?” 她记得在订婚宴上看见过两人。当时他们就坐在主桌,明明是陌生面孔却紧挨着谢振山,看她的眼神更是直白露骨,令人感到不适。 但那会儿她满心只想着快点完成订婚仪式,也就没太在意这两人。 原来他们是谢振山派来的人。 这个结果,颜逾绯不是没有预料到。 毕竟在订婚前一天,谢烬不仅袒护她,还当众拂了谢振山的面子。 只是那会儿她还心存侥幸,以为只要乖乖完成订婚,谢振山就不会她怎么样。 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谢振山的心狠手辣。 女孩低着头默默走着,听到问话,只是快速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走在前面的男人则转头,冲她露出一个诡秘的邪笑,“在大城市生活久了,连自己长大的地方都忘了?” 闻言,颜逾绯身体猛地一颤,再次环顾四周。 光秃秃又封闭的山峦,散落着各种牲畜粪便的崎岖泥路,空气中弥漫的柴火味和这耳熟的口音,一切的一切都在唤醒她儿时的记忆。 这里是望儿村! 她竟然被绑回了望儿村! 颜逾绯始终牢记妈妈的叮嘱,自逃出这个村子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里。对外也一直声称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可谢振山还是找到了这里。 她再也维持不住冷静,声音颤抖着再次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话落,就被男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吵什么吵!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继续转身往前走。 颜逾绯被绑着绳子,被迫跟着。 身后的女孩突然小声道:“我劝你少说点话,不然还没回家就要被哥哥打死了。” 颜逾绯侧头瞥了她一眼,心里惊讶,但也没再多问。 不知走了多久,颜逾绯终于看到了隐没于群山深处的村子。 她被牵着带到了一处用泥石房前。 这房子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块,混着泥巴堆砌出来的。房子上的窗户也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头窗框,上面糊着的油纸布早已泛黄发黑,破了好几个大洞。 “爹,我把人带回来喽~” 随着王有才一声响亮的吆喝,破旧的木门吱呀作响,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满身酒气,浑浊的眼睛在看见颜逾绯时亮起骇人的光。 看见王金龙走出来,颜逾绯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坠冰窟般僵在原地。 原来他们是王金龙的孩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等颜逾绯反应过来想跑时,王金龙已经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妈的,你个死女!居然自己跑出去享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王金龙对准她的膝盖狠狠往死里踹,她被踹倒在地,双腿蜷缩着,膝盖骨磕在碎石子上,感觉骨头都要碎裂了。 看到她晕死过去,王胜男惊呼着扑过来:“爹!别打阿姐了!“ 王有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拽到跟前,满嘴的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爹了?王娣跑出去自己享福,让咱们过这种苦日子,就活该被爹打死!” “不行啊爹!”王胜男忍着剧痛喊道,“阿姐长得俊,能换好多彩礼呢!你把阿姐腿打瘸了,哥就娶不到漂亮媳妇了!” 王有才一听有道理,连忙将她甩到一边,抓住王金龙说:“爹!别打了!把王娣打废可就不值钱了!” 王金龙这才停下动作,随即又冷眼看向王胜男,“把她关你屋子里锁好!要是让她跑了,老子就把你嫁给丁宝福!” 王胜男浑身一颤,怯生生应道:“知、知道了,爹。” …… 颜逾绯醒来时,发现脚踝上套着铁镣,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端牢牢锁在石床腿上。 王胜男半蹲在她面前,用破布蘸着清水,帮她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她沙哑开口:“谢谢。” 王胜男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你不用谢我。我帮你,不过是怕你死了,爹会把我卖给丁宝福。” “丁宝福是谁?”颜逾绯问。 “村长家的小儿子。”王胜男撇了撇嘴,脸满脸的嫌弃,“三十岁的人了,还要人喂奶。我才不要嫁给这种傻子!“ “所以,我要代替你嫁给丁宝福?” “嗯。你比我长得俊,村长肯定愿意多给彩礼。” 颜逾绯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你应该有11岁了吧?” 王胜男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11岁的时候,王金龙也打算把我卖了赚钱。” 王胜男怔怔看着她,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有惊讶、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颜逾绯趁机道:“其实就算我替你嫁给了丁宝福,王金龙迟早还是会把你卖了换彩礼。比起嫁给一个已知的傻子,未知的命运难道不更可怕吗?” 王胜男眼里闪过明显的恐惧。 她见状继续说:“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能带你一起逃出村子。我以前就成功逃出去过,我知道该怎么做。” 时间仿佛静止了。 王胜男静静地凝视着她,眼中对想要逃离村子的渴望越来越明显。 就在颜逾绯以为要说服成功时,王胜男却开口击碎了她的希望。 “不可能的。谢爷爷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的。如果你逃出去了,我们全家都要完蛋。” 第六十四章 一起逃出村子,想好了吗 “谢爷爷说了,只要我们把你看住了,每年都会给家里5000元。” 王胜男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颜逾绯一个人坐在地上沉思。 她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只要有谢振山在,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找到。 可如果不逃跑,她照样也是死路一条。 颜逾绯决定等王胜男回来再找她好好谈谈。只要王胜男有想逃离村子的心,她就一定能成功说服她! …… 临近黄昏,屋外飘来饭菜的香气。 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的颜逾绯,一闻到饭香,胃就开始隐隐作痛。 她侧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样会感觉胃舒服一些。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 王胜男端着一个破旧的瓷碗走进来,碗里装着半个白馒头和一撮咸菜。 她将碗放在地上,“你的晚饭。” “谢谢。”颜逾绯撑起身子,拿起馒头就着咸菜安静地吃起来。 明明是在吃最寒碜的食物,却看不出她一点狼狈寒酸的样子,依然那么漂亮。 明明是同个爹,为什么她们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今天家里做了红烧肉。”王胜男突然开口。 颜逾绯抬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解,随即温声说:“那你多吃点。” 看她如此平静,王胜男终于按捺不住,“你不想吃吗?我们吃红烧肉,难道你就不想吃吗?” 颜逾绯冲她笑了笑,“比起红烧肉,我现在更想要碗水。这馒头太干,我快被噎死了。” 不知哪句话刺痛了王胜男,她狠狠瞪了颜逾绯一眼,低骂了句“那你就噎死吧”,就摔门而出。 但不过几分钟,她就端着一碗水回来,重重放在颜逾绯面前后,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谢谢!”颜逾绯连忙道。 王胜男脚步微顿,背对着她声音冷冷:“我说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不需要你谢。” “那也要谢谢你。”颜逾绯坚持,“没有你,我可能就饿死了。” 回应她的是更用力的摔门声。 门外立即传来王金龙的咒骂声,“死女,你TM想拆家啊!” 下一秒就是一记很脆的响声。 颜逾绯知道,王胜男因为摔门被王金龙扇耳光了。 天色很快转暗。 油纸布做的窗户不透光,整个房间漆黑一团。 颜逾绯抱膝坐在墙角,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借着门外透进的微弱灯光,她看见一个眼神空洞,面容苍老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就是王娣?”女人站在她面前,垂眸打量着她。 颜逾绯也仰起脸看她,“你是王胜男的妈妈?” 话音刚落,她的衣领就被女人狠狠揪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还没等颜逾绯想明白这恨意从哪里来,头皮就传来一阵剧痛。女人发疯般撕扯着她的头发,尖锐的指甲伸向她的脸狠狠抓去。 察觉到危险,她连忙抬手护住脸部。手臂传来钻心的痛,女人竟然用指甲硬生生刮掉了她一块肉。 望着女人眼中幽深的恨意,颜逾绯惊出一身冷汗,“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女人咬牙切齿,“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得!如果不是你们逃跑了,我怎么会嫁给王金龙,怎么会过得这么惨!” 她嘶吼着,发了疯似得再次揪住颜逾绯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 咚咚的闷响在房间回荡。 “呃!” 颜逾绯痛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阵发黑。头顶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因为声音太响,听到动静的王胜男闻声冲了进来。 看到几乎奄奄一息的颜逾绯,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她妈妈的手,“妈!你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死女,你给我放手!”女人一把将王胜男推倒在地,继续发狠地揪着颜逾绯的头发往墙上撞,声音歇斯底里的,“我今天就要打死她!打死这个毁了我一辈子幸福的害人精!” 王胜男从未见过妈妈这般癫狂的模样,一时间没了主意,在房间急得团团转。 颜逾绯趁着还有一丝意识在,全力嘶声喊道:“快去叫王金龙!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被打死吗?” 这句话点醒了王胜男。 她转身冲出门,一边跑,一边大喊:“爹!阿姐要被妈打死了!哥哥的彩礼要泡汤了!” …… 颜逾绯再次醒来,是被痛醒的。 睁开眼,她看见一名老医生正佝偻着身子为她缝合伤口。 地上散落着缕缕沾血的发丝,还有一个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嘴巴被塞着棉布的女人。 与她额头的伤相比,女人身上的伤显然更重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青紫淤痕,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唯有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能证明她还活着。 只是这次女人看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女儿王胜男。 王胜男手指紧揪着衣角,局促地站在墙边,单薄的身子发着抖。因为无处可躲,她只能被迫承受妈妈怨毒的注视。 “缝好了。这几天注意伤口别沾水,容易感染。”老医生取下老花眼镜擦了擦,然后看向地上的女人问王金龙,“你老婆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这疯婆娘命硬得很,用不着!”王金龙骂骂咧咧着,朝女人腹部就是狠狠一脚。 女人痛得蜷缩成团,酸臭的呕吐物从塞着布的嘴角溢出,难闻的气味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 “操!臭娘们存心恶心老子是吧?”王金龙被臭味熏到,顿时气得怒火中烧,将她连拖带拉拽到了屋外。 很快,屋外传来皮带抽打的噼啪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划破夜幕。 老医生拿了钱,叹气摇头离开。 颜逾绯注意到王胜男抖得更厉害了,于是小声安抚她,“别怕,这几天他不敢打你的。” 然而,王胜男因太害怕没听清,王有才倒是听到了一些。 “什么,不敢打你?”他嗤笑着逼近,“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玩意儿,要老子供着养?” 说着,就要扇她一耳光示示威。 颜逾绯不闪不避,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是不金贵,但就我现在这副模样,已经让你能拿到的钱减半了。你确定还要把我伤的更重吗?” “操!”王有才爆了句粗口,转身就要把火气撒在王胜男身上。 “啊!” 王胜男吓得抱头蹲下,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颜逾绯依然不慌不忙,“她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好手好脚的总比残废值钱。你要是把她打坏了,到时候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妈的!”王有才恼羞成怒,却无处发泄,狠狠踹了脚墙根后摔门而出。 不一会儿,屋外女人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还夹杂着王有才的怒骂。 颜逾绯趁机来到王胜男身旁,轻轻推了推她的肩,把她摇醒。 待王胜男转过头,她低声问:“要不要一起逃出村子,你想好了吗?” 第六十五章 制定逃离计划 王胜男的身子还有些抖,她望向窗外,眼神犹豫不决。 颜逾绯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11岁的孩子怎么舍得离开自己的妈妈。她当初也是哭着闹着,宁愿留在村子里,也不想和妈妈分开。 那是妈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她。 巴掌落下的瞬间,妈妈就后悔了,抱着她不停哭着说“对不起”。 后来妈妈和她讲了很多有关外面的故事,试图激起她逃离村子的想法。 那时她并不懂外面是否有妈妈描述的那样有趣,只知道没有妈妈在身边,再有趣的事都将变得无趣。 但因为是妈妈希望的,她还是照做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劝说对王胜男来说很残忍,可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自私点。 “只要能逃出去,我就有办法救你妈妈出来。”她缓缓开口。 “真、真的吗?”王胜男眼睛亮了一下。 “当然。” 看她还有所顾虑,颜逾绯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安抚,“你也不用担心谢振山会报复。消息从村里传到他那里需要时间,足够我们安全逃离。等他知道的时候,也只能找王金龙和王有才算账。” 说完,她顿了顿又问:“你应该不在乎他们被报复吧?” 王胜男紧紧攥起拳头,眼中第一次燃起鲜明的恨意:“他们……都该死!“ 达成了一致,颜逾绯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许是回到望儿村的原因,这一夜,颜逾绯梦里全是小时候发生的事。 梦里,王金龙又醉醺醺地踹开了门。妈妈把她护在身后,他抄起凳子就朝妈妈身上抡。她哭着求他放过妈妈,却被他一把抓起摔在地上。 妈妈扑过来用身体护住她,任凭那些击打落在自己身上。直到凳子重重砸在妈妈脑袋,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直淌下来。 颜逾绯猛地从梦中惊醒,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未散的铁锈味。 “你醒了。”王胜男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扔给她一套粗布衣,“醒了就把衣服换上。今天村长要带丁宝福过来相亲。” 颜逾绯默默接过衣服。注意到王胜男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问:“怎么了?” “你当真能带我们离开?”王胜男想了一晚上,还是很难信任她,“虽然你现在破了相,可全村也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人。一旦你被丁宝福看上,村子里明天就会举办婚礼。” “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在王胜男惊愕的注视下,颜逾绯抬手撕开了额角的伤疤。虽然是未缝线,伤口最浅的,但血还是汩汩流了下来。 王胜男惊呼,“你这是干嘛?” “当然是给30岁的宝宝一点见面礼。” 王胜男不懂她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村长已经带着丁宝福过来了,只好领着她出去。 屋外王金龙和村长有说有笑,丁宝福坐在村长身边流着口水傻笑,看到满脸是血的颜逾绯走出来,他吓得连连尖叫:“鬼!有鬼!爸爸回家!” 村长顿时脸色铁青,指着王金龙大骂:“这就是你说的给我宝福找的漂亮老婆?看把我儿子吓成什么样了!” 看村长要走,王金龙慌忙拽过王胜男到他面前,“村长你看看我这个女儿怎么样?又嫩又水灵!” 村长这才缓了脸色,刚要重新坐下议价,颜逾绯悄然向前一步。刚平静下来的丁宝福,这次当场吓尿了裤子,哭喊着要回家,不要老婆了。 这把村长气得又将王金龙痛骂了一顿,最后拂袖而去。 王金龙被骂的丢了面子,抄起凳子就朝颜逾绯砸去,“王娣,你TM敢坏老子好事,看老子不打死你。” 颜逾绯站在那原地不动,目光若有似无扫了眼王胜男。 王胜男会意,低声对王有才说:“哥哥,爹要是把阿姐打坏了,到时候村长直接不要人了咋办?” 闻言,王有才急忙上前阻拦,“爹,你别打她!打坏了,我还怎么娶老婆啊!” 颜逾绯就此逃过一劫,王胜男却挨了重重一耳光,“废物!老子让你看个人,这都做不好!” “对不起,爹。我这次一定紧盯着阿姐!”王胜男捂着脸颤声保证。 重新回到昏暗的房间,颜逾绯的手上也多出了一道铁链。 但她不慌,因为钥匙在王胜男手里。 ……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打骂声依旧不断,但颜逾绯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王金龙指望用她给王有才换笔丰厚的彩礼,也就没再对她动过手。 每天,颜逾绯除了吃饭,就是坐在地上琢磨怎么逃离村子。等晚上王胜男回屋,两人就凑在一起小声商量逃跑路线。 她离开村子将近十年,村里还是有不小的变化,以前逃跑的路现在未必还能走通。 “我们不能走大路。那天回来时我留意过,大路上人多眼杂,没什么遮挡,太容易被发现了。”颜逾绯分析完后总结,“所以我们需要找一条足够隐蔽安全,还有野果、水源的小路。”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每天都要下地干活的王胜男身上。 “你干完活后多去后山走走,留意一下。”颜逾绯叮嘱道,“如果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小路,记得做下标记。后面我会想办法和你一起去看。“ 王胜男点了点头。之后每天干完活,她都会偷偷跑到后山寻找符合条件的小路。见到合适的,就会在最矮的树底下刻上标记。 等小路找得差不多了,颜逾绯头上的伤也差不多养好了。 王金龙又盘算起了给她相亲的事。 颜逾绯状似无意地提道:“上次我不小心吓到了丁宝福,要是只找村长一家,他肯定要借机压价。” 王金龙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死女,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王有才也是又气又急,“要是卖不出好价钱,看我不剁了你!” 颜逾绯丝毫不慌,继续道:“要不你让王胜男带我在村子里走几圈,让那些想娶媳妇的都看看。等抢的人多了,你再和村长讲价,自然能拿到更高的彩礼。” 闻言,王金龙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想也没想就拍大腿赞同:“好主意!明天就让小男带你去村子里多转几圈!” 王有才却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她:“你该不会是想趁机跑吧?” 一旁的王胜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颜逾绯却从容地,笑着摸了摸额角淡粉色的疤痕,“我这张脸要是卖便宜了,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这话说得在理,王有才终于咧开嘴笑了:“算你识相!” 第六十六章 终于有了一丝线索 颜逾绯失踪的第十五天。 这天一大早,林御就接到宋凛之的电话,于是急匆匆赶到宋家。 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问道:“宋凛之,是有颜宝的消息了吗?” “没有。”宋凛之摇了摇头,递给她一部手机,“但昨晚酒店经理在侧门花坛里找到了她的手机。你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吗?说不定里面会有线索。” “我看看。” 林御接过手机输入密码,然后直接登录她的绿泡泡察看。 宋凛之没有凑上去看,但注意到林御的神情渐渐凝重,便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嗯。”林御沉着脸,双眼紧盯着白芊雪发的朋友圈。 一开始她没太在意白芊雪发的朋友圈,但在连续看到类似的内容时,她察觉到了异常。 白芊雪发的朋友圈,清一色都是关于谢烬的。 不是在谢烬办公室与他共进午餐,就是坐在谢烬办公椅上自拍。甚至还有两人在国外看画展时,她挽着谢烬手臂,依偎在他肩头的亲密合照,每一张都像是在刻意宣示主权。 一个这么爱发朋友圈的人,怎么会除了谢烬,完全没有自己的日常生活? 她转问宋凛之,“你有白芊雪的绿泡泡吗?” “有。” 白芊雪在京大也是学生会一员,两人在那时交换了绿泡泡。 林御说:“让我看看她的朋友圈。” 宋凛之虽不明白,但还是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不出林御所料。 在宋凛之的绿泡泡里,白芊雪发布的都是自己的日常生活,根本不见和谢烬的亲密照。 所以她发的与谢烬的亲密照,全都是仅颜逾绯可见的。 只可惜,白芊雪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地方。颜逾绯这个绿泡泡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她根本不会刷这个账号的朋友圈。 “你看。”林御将两部手机并排放在宋凛之面前。 宋凛之看了后觉得不可思议。 白芊雪在京大很受欢迎,毕业后还经常被学校邀请回来参加活动。与她在学生会共事期间,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相处,温柔体贴的学姐。 可现在看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朋友圈后,他不这么想了,紧锁着眉头问:“所以你觉得逾绯这次失踪和白芊雪有关?” “是不是她做的,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这么多天过去了,终于找到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林御精神都振奋了,拿着手机起身就往外走。 宋凛之连忙问:“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谢烬。我要让他看清楚,他那位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林御一时兴奋,忘了自己早就被谢烬列入了谢氏集团的黑名单。 再次被保安赶出来后,她气得对着空气连挥两拳,“可恶!” 这次没人能帮她,林御决定先回家从长计议。 刚回到车里,手机响了起来。 起初,林御以为是自己的手机,翻找后发现是颜逾绯的。看到屏幕上显示“主编“来电,她心一惊,赶紧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的主编已经着急上火地喊起话来,“我的宝儿,你怎么突然断更了?你别忘了八月初还有作者签售会啊!这时候断更,不仅粉丝会有意见,公司这边也会直接取消你的签售资格的!” 林御等主编说完,组织好语言后说:“主编你好,我是颜……桑棘的朋友。她最近出了点事,暂时不能更新漫画了。如果给你和公司造成麻烦和困扰,我替她向你说声抱歉。” 主编愣了几秒,随即紧张询问:“桑棘出什么事了?” 自桑棘签约以来,他就从未见过她断更,就算生病她也都会坚持更新。可这两个月她却频繁请假,有段时间漫画的质量也很有问题,现在又听说她出事,不得不让人担心。 林御犹豫要不要告诉外人,但转念一想,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颜逾绯的漫画虽不算大爆,但也算小火,积累的粉丝肯定有不少。 如果粉丝们知道她失踪了,说不定能帮忙搜集线索。想到网络上那些无所不能的粉丝朋友,她决定试一试。 林御深吸一口气,“主编。其实桑棘她……失踪了。”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她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以为主编不信,她又郑重其事道:“主编,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拿桑棘的事情开玩笑。” “我当然相信你。”过了良久,主编才缓缓开口,“只是这个消息太让我惊讶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能告诉我,桑棘她为什么会失踪吗?” 于是,林御将颜逾绯所经历的事简单概述给了主编听。当然为了保护朋友的隐私,她省略了很多,只挑了重点讲。 “我明白了。”主编听完又陷入了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边会和公司沟通签售会的事情,也会替桑棘向粉丝发请假声明。”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她失踪的真相告诉粉丝。”林御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担心她有危险,想尽快找到她,所以需要更多人的帮助。” “这样直接公开,会不会打草惊蛇?反而对桑棘不利。”主编提出自己的顾虑。 林御意识到自己太心急,考虑欠妥当。 “不然我召集几个信得过的粉丝帮忙吧。”主编想了想提出方案。 “好,麻烦你了。” 回到别墅后,她疲惫地趴在沙发上,整个人长长一条,腿挂在外面。 这时电话响起,以为是有关颜逾绯的消息,她迅速接起来,却没想到是林父打来的。 林御懒懒“喂”了声,就听着他将自己痛批一顿,最后命令她回家和未婚夫见面吃饭。 疲惫和焦虑瞬间化作无名火,她和他大吵一架,之后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林御被又一通电话吵醒。 这次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接起电话。 “人不舒服?”电话那头传来陆昭白温和的声音,“要不要来医院,或者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下班过去看看你。” “用不着,我人好着呢。”林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就要挂断电话。 突然灵光一闪,快速道:“等下我加你绿泡泡,记得通过一下!”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随后传来低低的笑声:“好。” 第六十七章 她就算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林御的好友申请很快就发了过来。 陆昭白有些好奇,她这么着急是要和他说什么。 等看到林御发来的十几张图片后,他先是一怔,随即扶额低笑。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时,林御又打来视频电话。 他迅速敛起眼底那抹失落,接起。 “我刚发你的图片看到没?”林御开门见山问。 陆昭白将手机立在电脑上,手里转着笔,“收到了,已经转发给他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我就是问一下。挂了。” “等等。”他叫住她。 “怎么了?” “我帮你这么多,你就没什么表示?” 林御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 确实。上次陆昭白因为她被谢烬暴揍了一顿,于情于理她都该补偿他。 “行!但我这阵子实在没空,等找到颜宝了,我再请你吃饭。” “可以。”陆昭白微微扬起唇角,“需要帮忙记得随时找我。” - 今天《拥抱哭泣的怪兽》最新单行本刚发售,周依璨就立马买来,打车到谢氏集团。 等周恪下楼接她期间,她照常和相熟的前台小姐姐聊天。 注意到另个前台小姐姐是生面孔,她奇怪问了嘴。 老员工便将之前同事离开的原因告诉了她。 周依璨感觉自己像吃到了大瓜,拉着她问还知道什么。 于是老员工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了她。两人越聊越投入,周依璨听得眼睛发亮,后面忍不住捂着嘴惊叹:“原来仙女姐姐是谢总捡的妹妹啊!这也太好磕了吧!” “璨璨,什么太好磕了?”周恪走近时只听到最后一句,好奇问道。 周依璨摇摇头,挽住他的手,“没什么,爸爸我们走吧。” 电梯上行时,周恪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去打扰谢烬工作。 周依璨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然而当电梯抵达顶楼,门刚打开一条缝,她就像只被关久了的小鸟,“唰”地就窜了出去。 “璨璨!” 等周恪反应过来时,就见她已经跑进了总裁办公室。 “谢总,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谢烬正专注地批阅文件,突然听到响声,吓得手一颤,笔差点把文件戳破。 他抬头看向周依璨,眉头紧蹙,“你爸没告诉你,别来打扰我工作吗?” “说了,但我也要先完成自己的工作啊。”周依璨边说,边将门轻轻关好。 然后走到谢烬面前,问:所以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当当!”周依璨从身后亮出漫画,递给谢烬,“《拥抱哭泣的怪兽》最新一期我给你带来啦!惊喜吗?” 谢烬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笔折断。 周依璨就像没看到他阴沉的脸色,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坏消息就是,桑棘大大的漫画停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更新。因为停更,我最期待的作者签售会也取消了。无缘见到桑棘大大本人,我真是太难过了!” 谢烬面无表情,“难过完就去找你爸。” “难道你就不期待和桑棘大大见面吗?”周依璨问。 “我没有这种癖好。” “那你为什么要给桑棘大大刷100‘水舰’?”周依璨奇怪歪头,“难道不是想帮桑棘拿到金奖吗?” 此时此刻,谢烬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回自己刷礼物那个时候。 那天看了漫画,他发现有几个剧情很能让他产生共鸣,便上网顺手打赏了礼物。 初衷很简单,但被周依璨发现后,又觉得很羞耻。 在此之前,他从未在任何、平台,给任何人刷过礼物,却鬼使神差竟给一本少女漫画打赏。而且这礼物一送,还让人家拿了金奖。 这事要传出去,他怕不得变成沉迷少女漫画的怪人。 谢烬沉着脸,作势起身,“你要我‘请’你出去吗?” “不用麻烦,我自己会走。”周依璨拒绝了他的“好意”,临出门前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就是喜欢看漫画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声嘀咕清晰地飘进耳中,谢烬额角青筋狂跳。他强压着火气,直到办公室门关上,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继续伏案工作。 叮咚—— 绿泡泡发来消息。 他打开,见是陆昭白发来的一长串,有关白芊雪的朋友圈截图。 当即,他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直接打电话给了陆昭白。 “这些截图哪儿来的?” 陆昭白回答:“林御发给我的。她说是在颜逾绯手机里发现的。” “颜逾绯的手机?” “嗯。听说手机是昨天酒店经理在酒店花坛找到的。” 闻言,谢烬眉头越皱越紧,都快打成结了。沉默了几秒,他忍不住问:“她真的失踪了?” “阿烬,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颜逾绯是在躲你吧?” “她消失的时间太巧合了。”谢烬说出理由。 就像他成人礼的时候,明明说好要公开两人的恋爱关系,结果她却突然去了国外。 这不是为了躲他,那又是为什么? “如果我说颜逾绯是真的失踪了呢?”陆昭白问。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事,不过不能告诉你。” 这是陆昭白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他觉得让谢烬自己发现真相会更合适,更能让他自己接受。 谢烬沉默了。 既没有追问陆昭白发现了什么,也没有再问有关颜逾绯的事。 见他始终不语,陆昭白只能加重语气道:“阿烬,颜逾绯这次失踪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听到“危险”二字,谢烬的心猛地骤停了一下。他下意识按住左胸,那里传来撕裂般的钝痛。 身体的本能告诉他,他还是无法放下颜逾绯。 这认知让他非常恼怒。 脑海里不断翻涌着颜逾绯欺骗他的事情,还有那些刺耳的羞辱他的话语。 他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再为颜逾绯动摇! 谢烬从齿缝间挤出冰冷的话,“她就算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话落的同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打开。 第六十八章 这对副CP和你们好像 “谢总,不好了!桑棘失踪了!” 周依璨刚回到周恪的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主编发来的消息,说桑棘失踪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诈骗消息,和主编周旋了半天。最后确认是主编本人后,才意识到事情是真的。 作为桑棘粉丝群的管理员,周依璨当即决定帮忙找人。 沟通中,主编问她能不能联系上曾为桑棘打赏过100个“水舰”的粉丝。她快速回了句“没问题”,就急匆匆跑过来找谢烬。 陆昭白听到有人找谢烬,便先挂了电话。 谢烬放下手机,不耐烦地看向周依璨,“人失踪了就报警,我这里不负责找人。” “就是因为警察这边还没消息,我才找你帮忙的啊!”周依璨把手机递到谢烬面前,“你看,这是桑棘主编亲自拜托我的!” 谢烬只瞥了一眼,随即冷笑,“诈骗信息你也信?” “我才没那么好骗呢!我已经让爸爸帮忙查过了。”周依璨也不管谢烬有没有在听,自顾自说,听说桑棘是被绑架的,都已经失踪十五天了!” 闻言,谢烬拿笔的手停在了半空,“十五天?” 他记得颜逾绯也失踪了十五天,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看他神情突然凝重,周依璨连忙问,“谢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抓起桌上的漫画快速翻阅起来。 “少女漫画里能找到什么线索啊?这又不是侦探漫画。”周依璨好奇地凑过去。 看着看着,她不小心看入了迷。虽然这期内容她早就在网上追过了,但看纸质漫画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谢烬要翻页时,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谢总,这对副CP好像你和仙女姐姐啊!” 谢烬动作一顿,沉思片刻后翻到漫画扉页的人物简介,指着其中一对男女角色问:“他们是副CP?” 周依璨兴奋点头,“嗯嗯,是不是和你们很像!”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谢烬确实也有同感。当时,他就是看这对副CP产生的共鸣,才会给漫画打赏礼物。 难道…… “你先出去,别打扰我。” 他有件事必须要现在马上确认! 周依璨赖在一旁,“不行!除非你答应帮忙找桑棘大大。” “如果你不走,就别指望我帮忙找人!” “好吧。”生怕惹烦了他,周依璨只好乖乖离开。 关门前还不忘再次叮嘱:“谢总,你忙完后一定要帮忙找人哦~” 办公室重归宁静,谢烬的心却又乱成了一团。 他登录漫画网站,找到《拥抱哭泣的怪兽》这本漫画,从头到尾仔细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格外留意副CP的互动,越往下看,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越攥越紧。 漫画里的副CP名叫谢屿和颜昕。其中谢屿是个对外人冷冰冰,唯独对颜昕温柔体贴的富家少爷。而颜昕是看似活泼开朗,实则内心非常敏感自卑的穷学生。 两人虽身份地位悬殊,但谢屿始终尊重颜昕,总会在她受欺负时第一时间出现。对颜昕来说,谢屿就是她的英雄。 两人的初识是在一处私人沙滩。颜昕不小心闯入,正好救了溺水的谢屿。 这个情节,跟他和颜逾绯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实在太像了! 谢烬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成谢屿,却发现丝毫不违和,反而觉得这个漫画角色就是他本人! 谢屿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台词,都像是从他生活中截取的片段。 他下意识按住发紧的胸口,那里传来的悸动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但即便如此,谢烬也不敢妄下定论。 他已经被伤怕了,害怕这又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害怕再次被颜逾绯用厌恶的眼神注视。 漫画里的颜昕,始终坚定不移地爱着谢屿。即便被欺负、被威胁,她也从未放弃过这份感情,更不曾否认自己的心意。 但颜逾绯不像颜昕。 她只会躲着他,也不再喜欢他。 退出漫画网站,谢烬对着黑色的电脑屏幕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暮色渐沉,窗外的天光一寸寸暗下去。 他用力抹了把脸,强行将自己从复杂混乱的思绪中拽出来。 临近下班点,谢振山打来了电话。 “阿烬,晚上来天际朗庭,白爷爷做东请客。” “知道了。”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谢烬驱车前往天际朗庭。 走进包厢,谢振山,白老爷子和白芊雪都早已入座等他。 见他进来,白老爷子半开玩笑半责备地问:“阿烬,你怎么现在才到?” 谢烬说了句“抱歉”,然后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孩子,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白老爷子笑着打趣,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谢振山问:“白老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还特意请我们吃饭?” “其实也没什么。”白老爷子笑眯眯地转头看向白芊雪,“还是让小雪自己说吧。” 白芊雪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又捋了捋头发,看了眼谢烬后不好意思道:“就是下个月月初,我要办漫画签售会了。爷爷觉得这是我第一次在喜欢的事业上取得成绩,非要给我庆祝。” “当然!“谢振山立即举杯,“行业不分卑贱,能做出成绩就是本事。小雪,爷爷敬你一杯!” “谢谢爷爷!”白芊雪展露笑颜,跟着举起酒杯。 白老爷子也笑呵呵地斟满酒,举杯相迎 唯独谢烬迟迟没有动作。 “阿烬!”谢振山见状提醒:“你在发什么呆呢?” 谢烬这才回过神,却依然没有举杯。他直勾勾看着白芊雪,问:“你的漫画签售会,是哪个平台主办的?” 白芊雪愣了一下,说出平台名字。 谢烬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这才举起酒杯,极其敷衍地说了句“恭喜”。 饭后。 车子平稳行驶在夜色中。王管家升起隔板,将前后座分隔成两个空间。 谢振山沉着脸看向一旁的谢烬,“阿烬,你今天太让人扫兴了!小雪取得成绩本来是件喜事,你摆个冷脸给谁看?” 谢烬静静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忽然反问:“爷爷,颜颜已经失踪十五天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谢振山表情微滞,随即沉下脸:“你还有脸提颜颜?订婚宴上你们闹那一出,把我这老脸都给丢尽了!我现在见到宋家人都抬不起头。“ 见谢烬依旧沉默,他稍稍缓和语气,“颜颜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有什么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谢振山叹了口气,“不过颜颜已经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了。等她在外头待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嗯。” 谢烬淡淡应了声,注视着车窗上爷爷慈祥的侧脸,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松开又牢牢攥紧。 第六十九章 望儿村来了个仙女 颜逾绯凭着出众的脸在望儿村引起了轰动。当天,就有不少单身汉上门提亲。 王金龙翘着二郎腿坐在院里,眯着眼抿着小酒,挨个打量来提亲的人。 见到比自家还穷的直接摆手赶人,要是家里养了许多牲畜,他就盘算半晌,然后随口报出一个价格。 前来提亲的人都忍不住抱怨他坐地起价。 王金龙嗤笑一声,得意地晃着酒盅,“我这女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将来给你们家生儿子,那也都是文曲星下凡!这么漂亮的脸蛋加上这么聪明的脑袋,我就是要个十万都嫌自己亏了!” 颜逾绯安静乖巧地坐在一旁,见王金龙酒杯空了,就立马帮他斟满,看他坐久了就主动为他捶背揉腿。 王金龙见状更是得意,下巴抬得老高,“瞧见没?我家王娣还很贤惠能干!谁家娶了她,那都是祖上积德!” 众人当即不抱怨了,纷纷表示回家看看能不能凑到彩礼钱。 “慢走,不送!” 等人都散尽了,王金龙起身走到院门口张望了一圈,“怎么还不见村长过来?“ “今天才第一天,急什么。村长肯定会来的。” 颜逾绯边说,边将桌子上的易拉罐扔到地上踩扁。趁着两人不注意,她悄悄把踩扁的罐子按在石头上磨蹭,锋利的边缘很快割下几片碎铝皮。 “你怎么这么肯定?”王有才扭头问她。 她不动声色地把铝片塞进衣服口袋,“我这么漂亮又聪明能干。除了我,村里还有谁比我更配得上丁宝福?” “可爹要的彩礼这么高,村长家也未必出得起吧?” 今天看王金龙接连拒绝了好几个愿意出一万块彩礼的人家,王有才的心都在滴血。 这做买卖起价高点是能抬身价,可要是把客人都吓跑了,最后岂不是要砸在手里? “爹,要不咱就在出价高的里头挑一家把王娣嫁了得了。”王有才急声劝道,“我怕最后没等到村长,别人也都嫌贵,王娣嫁不出去啊!那一万块都够我娶两个老婆了!” 王金龙一听也慌了,“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茬!要不我现在去把那几个人追回来?” “对对对,赶紧追!等他们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颜逾绯不紧不慢出声:“区区一万块钱,哪有在村里当官来的舒服?” 闻言,王金龙刚迈出去的脚步立刻收了回来:“这话怎么说?” “等我嫁给了丁宝福,你们就都是我的娘家人。”颜逾绯解释,“到时候我在村长跟前替你们讨个官职,那油水不比种地养鸡多?而且以后村里人见了你们,还不得都恭恭敬敬的?” 王金龙听完直接心动了,双眼直放光,“说得太对了!等我们都当了官,以后的日子过得可就爽了!” 刚刚还嚷着追人的王有才也沉默了,虽然没说话,但颤抖的双手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王胜男和母亲干完农活回来,看见颜逾绯竟和两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惊讶得张大了嘴。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去做饭!”王有才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 王金龙则一把将老婆扔进鸡圈,“在王娣出嫁前,你就给我在这老实待着,免得再出幺蛾子,影响我们过好日子!” 接下来几天,颜逾绯照例在村里走动。见到单身的年轻男子就礼貌打招呼,夸他们长得精神、有男子气概,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来王家提亲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甚至有人主动讲价到了一万五。 王有才激动得就要答应,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喝:“等等!这是我们丁家早就订下的人,谁敢跟我抢!” 众人一见是村长,顿时都泄了气。 只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甘心。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村长,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刚刚王有才都要答应把他姐嫁给我了,你怎么能抢我老婆呢?” “王家是王金龙当家,王有才答应有什么用?”村长反驳,“再说我家能出两万,你家给的起吗?” 自从那天颜逾绯吓着了丁宝福,村长就打算另寻别家姑娘。 可这些天村里到处都在议论,说王家有个似仙女的女儿每天在村子里走动。不仅模样俊俏还聪明能干,都说要是娶了她,生的儿子准是文曲星转世! 这么好的基因,合该是他们丁家的。 可他又担心主动登门会被王金龙坐地起价,便想着先瞧一眼,看看是否真如大家说的那样好。 结果他带着丁宝福在家门口左等右等,直到昨天才终于见到人。当天丁宝福看见她,就像被定在原地走不动道了。晚上睡觉,还在梦里嚷嚷着要娶仙女当老婆。 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丁宝福匆匆赶来。 一听村长要拿两万彩礼,男人顿时没了声音。 村长这才满意点头,将丁宝福拉到颜逾绯面前,说:“儿子,你仔细看看!这王娣长得像不像天上的仙女?” 颜逾绯这几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才20岁的年纪,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丁宝福早就忘了她就是那天满头是血的“女鬼”,被她美得直流口水:“是仙女!爹,我要娶仙女当老婆!我要娶仙女当老婆!” “好!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村长当即拍板,转头问王金龙,“你同意吗?” 王金龙这些天等的就是这一刻,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当然!我家王娣可喜欢宝福了,天天念叨着要嫁给他呢!” 见颜逾绯的婚事已经定下,围在王家的人也都陆续散了。 王金龙让颜逾绯带着丁宝福进屋培养感情,自己则和村长详谈婚事。 不知道颜逾绯在屋里陪着丁宝福在做什么,院子里的人只听见他一直在咯咯笑个不停。 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丁宝福哭闹着不肯走。颜逾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立马止住哭声,乖乖牵起了村长的手。 见状,村长对她更是满意。当即爽快地答应了王金龙提出的所有条件。 晚上,王胜男回屋。 颜逾绯提前将铝片收好,压低声音对她说:“婚礼就在后天。明天我们再去确认一次路线,后天在约定好的地方集合。” 王胜男心不在焉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颜逾绯深深凝视着她,良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只有逃离村子这一种方法。相信我,好吗?” 王胜男沉默着没有回应。 颜逾绯也不再勉强,轻声道了句“晚安”便躺下身子,手指在黑暗中继续摩挲着铝片。 无论如何,后天她都要逃出望儿村! 第七十章 桑棘到底是谁 谢烬将《拥抱哭泣的怪兽》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只不过,他这次的关注点在颜昕这个角色上。 作为少女漫画的女配角,颜昕的遭遇似乎太过凄惨。网上很多读者都在讨论,说作者对颜昕太过残忍。认为颜昕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衬托谢屿的英雄人设。 有条热门评论是这么说的:如果谢屿真是颜昕的英雄,为什么她依旧饱受折磨? 还有一条评论表示:如果没有谢屿,颜昕一定能过得更好。 与主角甜蜜的恋爱线相比,这对副CP简直就是虐恋。 谢烬将颜昕的经历按时间顺序整理。发现颜昕在剧情中消失和被谢屿救回国的时间点,竟与颜逾绯消失和出现的时间一样,都是四年! 唯一的区别,是她们消失这四年所发生的事情。 谢烬本就对四年前查到的真相存有疑虑,现在看到漫画里许多似曾相识的情节,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个桑棘到底是谁?! …… 下午,周恪打内线电话说人来访,说得支支吾吾的。 谢烬还奇怪是谁,看见宋麟进来,当即把电话打了回去,“周恪,送客!” “哎!谢烬你就这样待客的?” 宋麟嘴上抱怨,人已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上。 谢烬强压下赶人的冲动,拧眉问:“你找我什么事?” 宋麟会主动登门,还是头一遭。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 那是一次宴会。18岁的宋麟要求7岁的谢烬叫他哥哥。谢烬觉得他不要脸,说叫“叔叔”都是给他面子。当晚,谢烬吃了宋麟给的小蛋糕后腹泻不止,甚至还发起高烧。 两人就这样结下了梁子。 这些年来,每次碰面都是针锋相对。在商场上两人更是绞尽脑汁给对方使绊子,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整。 直到最近,两人因都要对付宋凛之,才偶尔站在同一阵线。 宋麟说:“当然是专程感谢你,来请你吃饭。” 谢烬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 前几天他刚从宋麟手里抢走一个项目,他怕不是又要在饭里下毒。 “你这什么眼神?我看起来是这么阴狠的人吗?” 谢烬给了他一个“你心里没数?”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行了,不和你开玩笑。”宋麟稍稍坐直身子,“但我真过来请你吃饭的。” “我帮你什么了?”谢烬依旧不信。 整个燕京要论狡猾,宋麟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自然是感谢你帮我拖住了宋凛之。他现在整天忙着找颜逾绯,公司的事根本顾不上,董事会那群老家伙对他意见很大。”他愉悦地勾起唇角,“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我当然要请你这个盟友好好吃一顿。” 谢烬抿紧了唇,陷入沉默。 “怎么不说话?不是你把颜逾绯藏起来了吗?”看谢烬表情不对,宋麟收起玩笑的表情,“她真失踪了?” “你没听你奶奶说吗?”谢烬问。 “我以为是她老人家糊涂了。”宋麟不以为然,““她说看见宴会上有人带走了颜逾绯,却连是谁都说不清。当天在场的都是圈子里的熟人,她再健忘也不至于这样吧。“ 谢烬没有接话。 因为前几天他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了片刻,他拒绝了宋麟的邀请,“不去。” “行吧。”宋麟无所谓地耸肩,想了想又提议,“那要不要来我家吃饭?你可以和我奶奶聊聊。” 谢烬立刻露出“你果然没安好心想害我”的表情。 先不说之前他把宋凛之揍进医院的事,离他在订婚宴当众劫走颜逾绯才不过二十天。 宋家二老看见他,怕是要放狗咬他。 “你别误会!”宋麟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奶奶聊聊,说不定能找到颜逾绯的线索。而且宋凛之这几天都回家吃饭,你们正好可以商量对策。要是颜逾绯被拐到了外地,你还能把他一起带走救人,这样我也省得对付他了。” 能把利用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宋麟还是谢烬见过的第一人! “滚吧!”他毫不留情骂道。 “行吧,你想通了随时过来。”宋麟也不再强求,起身整理西装,离开前又戴上了温文儒雅的面具。 …… 下班后,谢烬还是去了宋家。 宋家二老一见到他,脸拉的老长,全然不见先前的热情。 谢烬早就心有准备,也不觉得尴尬,面不改色地将带来的礼品递给管家,从容地走进客厅。 “拿走!我们宋家不稀罕你谢家的东西!”宋老爷子一把夺过礼盒就要往地上摔。 宋麟赶忙拦住,“爷爷你消消气。谢烬今天来是为了颜逾绯的事。” “哼!他还有脸提!”宋老爷子火气更大了,“要不是他强行把人带走,逾绯怎么会被绑架!” “凛之,送客!”宋老夫人也冷着脸发话,“我们宋家不欢迎谢家的人!” 宋凛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请你离开。” 谢烬没理会他,绕过他径直走到宋老夫人面前,“我今天来只问一件事,那晚带走颜颜的,究竟是谁?” “我哪知道你爷爷请的什么人?穿得倒是人模人样,压不住一身痞子气!”宋老夫人气得说话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蹦。 说完,发现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她不说话。 她愣了愣,“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凛之激动到声音发颤:“奶奶,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想起什么……”话到一半,宋老夫人也反应过来,激动地拍打宋老爷子的肩膀,“老头子,我终于想起来了!逾绯就是被她的弟弟妹妹带走的!我亲眼看见的!我没有在说胡话!” 宋老爷子痛得龇牙咧嘴,却也笑着应和,“好好好,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 谢烬却眉头紧皱,“颜颜是孤儿,哪来的弟弟妹妹?” 宋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你就得去问你爷爷了。” 闻言,谢烬瞬间握紧了拳头。 “知道了,谢谢。”他道了声谢,不在宋家停留,转身就走。 刚要上车,宋凛之追了上来,带着质问的口吻问他:“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帮忙找人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改变想法了?” “和你无关!”谢烬冷冷回了句,驱车扬长而去。 回到家,他本想直接找谢振山问个明白。脑海突然蹦出漫画里的剧情。 下意识觉得爷爷不会对他说真话。 于是他转头找到王管家,爷爷最信任的人,问:“王叔,你觉得愚忠和智忠,哪个更重要?” 第七十一章 又一个细节对上了 王管家:“少爷,自然是智忠最重要。” 谢烬盯着他看了良久,“王叔,我可以信任你吗?” “我是谢家的管家,少爷你当然可以信任我。”王管家将手放左胸口,对着他半弯腰,这是献上忠诚的意思。 谢烬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压低声音问:“王叔,你是不是知道颜颜的去向。” 王管家没有追问他是如何断定自己知情的,只是坦诚地答道:“小姐在望儿村。” “望儿村?” 王管家点点头,将颜逾绯的身世告诉了谢烬。 谢烬一边听,一边与漫画里颜昕的身世做对照。不说百分百一模一样,却也极其相似,让他不得不多想。 漫画里的颜昕同样有个嗜酒如命,还会家暴的父亲。母亲被打死那天,她因太伤心逃离家误入私人沙滩,才恰好救了落水的谢屿。 更巧合的是,颜昕住的小区叫望尔小区! 又一个细节对上了。 谢烬的指尖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没有多问,也不敢再多问下去。 面对死亡都不惧怕的他,却在与颜逾绯有关的事情上,胆小的要命。 心绪一团乱麻,他需要独自冷静一下。 王管家离开,回到书房。 谢振山放下手中的《君主论》,问:“阿烬怎么突然找你聊天?” 他微微躬身,语调是一贯的平静平稳,“少爷担心你的身体,但又拉不下脸,所以找我问问近况。” “呵呵!这臭小子居然还有这么别扭的时候。”谢振山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主动来问我,我难道会吃了他不成?” “老爷,大家年轻的时候都这样。” 谢振山不置可否,目光再次回到《君主论》这本书上。 …… 谢烬再次失眠。 当晚,他坐在电脑桌前又将漫画重新看了一遍。直至眼底爬满红血丝。窗外天色泛白,才终于有了困意。 正要关机,读者消息栏突兀地弹出一条消息。 他点开一看,竟然是桑棘! 这个漫画平台的作者,是能通过赠礼渠道给读者发私信的。 谢烬动作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迟疑地点开对话框,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了一个:【。】 消息刚发出去,那头蹦出一连串回复。光是看那飞快刷新的消息数量,就能感受到对方激动的心情。 【啊啊啊!百里水舰大哥,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谢烬:“……” 瞥了眼自己的账号昵称:孤独的游客。 于是回复:【你找错人了】 那头发来疑问:【???】 【你不是给我们桑棘刷了100个水舰的大哥吗?】 谢烬终于看懂了,指尖在键盘上停留片刻,再次敲下一行字:【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那头发了一个“吓死宝宝”的表情图,随后自我介绍:【我是桑棘的主编。之前托‘璀璨星星’找你帮忙找人】 【我凭什么信你?】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立马发来一连串自己的信息凭证。是如果落到诈骗团伙手中,能直接捏造出完美身份出来骗钱的程度。 谢烬依旧警惕,但还是拨通了对方留的手机号。 电话几乎被秒接。 对面传来一个急切的中年男声:“喂?是百里水舰大哥吗?” 谢烬强迫自己忽视这个羞耻的称呼,冷冷“嗯”了声。 “太好了!”主编的声音振奋起来,“百里水舰大哥,你愿不愿意帮忙找找桑棘?她已经失踪整整二十一天了!” 谢烬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直接切入重点问:“桑棘的真名是什么?”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主编原本激动的声音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对不起,百里水舰大哥。虽然你给桑棘打赏了100个‘水舰’,但我仍然无权在未经本人同意的情况下,透露她的真实身份信息。” 谢烬终于相信了他,“嗯,我会找到她。” 主编正在为刚才的拒绝感到忐忑,搜肠刮肚说着各种体面的感谢话。说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谢烬说了什么。 他激动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谢谢百里水舰大哥!等桑棘回来,我定会在第一时间向她转达你的帮助!” “不用。” 谢烬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再纠结颜逾绯和桑棘是否为同一个人。所有疑问等救出她就能知道答案。 他开始着手准备去望儿村。 首先要确保不被谢振山发现,其次为了应对突发状况,需要准备一些急救的物资,在信号盲区也能使用的对讲机等等。 谢烬有丰富的野外经验,带的东西都是以便捷实用为主。 收拾行李的同时,周恪这边也查到了望儿村的相关信息,赶到了谢家。 这是一个非常闭塞贫困的村庄,百余户村民以种植番薯、土豆为生。然而就是这样贫瘠的土地上,竟零星散布着几户颇为富裕的人家。 周恪觉得奇怪,特意深入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了很可怕的事情。 “谢总,这个村子里有几户人家长期从事人口贩卖,被拐卖的大多是女性。这些人利用村子偏僻闭塞的地理环境作掩护,才一直没被外界发现。” 当即,谢烬就坐不住了。收拾好行李,立马让他备好私人飞机,决定当天就出发。 周恪犹豫了几秒后说:“可是谢总,望儿村四面环山,地形复杂,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而且气象预报显示那边未来三天都有暴雨,很容易引发山洪和滑坡。我们是不是先做个周全的计划再出发?” “从这儿到望儿村还需要好几个小时,路上制定计划就行了。” “那我调些人手跟着,到时候方便接应。”周恪说着就要拨电话。 “不行。跟的人太多,我爷爷那边瞒不住。”谢烬拦住他,思量了几秒决定,“我一个人去望儿村,你留在这儿帮我管理公司。” 周恪急忙道:“那怎么行!这样太不安全了!” 人贩子的人性底线很低,贸然行动很容易丧命! 谢烬眼神一凛,“周恪,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做事了?” 周恪却依旧坚持,“今天就算你开除我,我也必须拦着你!”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宋麟打来了电话。 “别怪我没提醒你,宋凛之一大早就出发去望儿村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她人在哪儿吧?” 第七十二章 婚礼开始 谢烬的眉头倏地蹙紧,“他怎么查到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处处防着他?没点真本事,能让我这么头疼?”宋麟笑说,带着说不清是赞赏还是讽刺的语气。 虽然有些恼火宋凛之竟比自己快一步,但如此一来问题也就解决了。 他抬眼重新看向周恪。 周恪知道这下是真拦不住人了,只好侧身让出门。 “谢总,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时间久了,我怕瞒不住老爷。”登机前,周恪又一次嘱咐。 “放心吧。”谢烬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周之内,我一定回来。” 机翼划破云层,很快融进湛蓝的天幕。 - 今天是望儿村大喜的日子。 虽然一大早就阴雨绵绵,却丝毫没有浇灭乡亲们的热情。泥泞的村道上挤满了人,大家踮着脚、伸长脖子,都想看一眼美若天仙的新娘。 “让让!让让!别挡道!”王金龙和王有才一左一右站在颜逾绯身旁,粗鲁地推搡着拥挤的人群。 一个小女孩被人群挤得踉跄,不小心蹭到了颜逾绯的喜服。 王金龙顿时勃然大怒,一脚将她踹进泥洼,大骂:“小贱种!这身喜服可值几百块,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小女孩疼得哇哇大哭。她的父母闻声赶来,却没一个帮她说理。母亲揪着她的耳朵厉声咒骂:“死丫头!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敢惹事!”父亲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今天不准吃饭,饿了就给我喝泥水!” 哭啼声更惨烈了,混合着雨声像碎玻璃刮过心口。 村长带着丁宝福和几个接亲的人走近,听到这煞风景的哭声,厉声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儿子大喜的日子上哭丧!” 女孩父母慌忙赔罪:“对不住村长!我们这就把这死丫头关回家去!” 整个场面吵闹得如锅沸粥。 村民的喧嚷声、锣鼓的敲打声、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女孩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那对父母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泥巴就往女孩嘴里塞。 “死女,还哭!看这样还堵不堵得住你的嘴!” “你不救她吗?”王胜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颜逾绯身侧,音量很低却犀利,“你能救我出去,为什么不能救她?她不过弄脏了你的喜服,就要被灌泥水至死吗?” 红盖头下,颜逾绯眼眶通红。她攥紧拳头,腕间和脚腕上的铁链随着身体颤抖沙沙作响。 她当然也想救小女孩。 可现在她自己都还身处险境,又怎么去救别人? 她不是圣人,命更是妈妈给的,所以她必须要保证自己先活着。 颜逾绯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因为不相关的人忘了我们今天的计划。” 王胜男冷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村子很小,没一会儿颜逾绯就到了丁家。 与王家的贫寒简陋不同,丁家处处张灯结彩,连门楣都系着崭新的红绸。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颜逾绯走进屋,看见院里的数十张长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奢华的排场,与这个贫困山村显得格格不入。 跟在接亲队伍后面的村民争先恐后地在雨棚下落座。但按照望儿村的规矩,只有男性才能入席,就连新娘都没资格上桌吃饭。 颜逾绯被丁宝福母亲推进里屋锁了起来,只有等到吉时才会被放出来。 院子里男人们的喧哗声此起彼伏,都在夸赞村长家的宴席丰盛。王有才不屑地嗤笑一声,一脚踩在条凳上,“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老子可是吃过比这更高档的食物!那饭店装修得跟皇宫似的,连柱子都镶金边。” 大伙儿纷纷围拢过来追问细节,王有才却卖起关子,“这可是我们王家的秘密,哪能随便告诉你们?” “吹牛吧你!”有人哄笑,“谁不知道你们王家是村里最穷的?就你家那点钱,都不够王金龙买酒喝的!” 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说“是”。 王有才也不恼,不慌不忙整理自己的衣服,下巴抬得老高,“你们看见我这身西服没?正宗的燕京货,上万元呢!就是我去皇宫吃饭那天穿的!” 旁边有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衣料,惊讶道:“这料子真不一般,手感滑溜溜的。” “是啊!感觉穿上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另一个村民凑近细看。 “那当然!”王有才抻了抻西装前襟,更加得意,“以后谁再敢说我们王家图丁家钱,可别怪我翻脸!我认识的富豪可比咱村人口都多!” 院子里人声鼎沸。颜逾绯趁着喧闹,从喜服里摸出两片钥匙形状的铝片。 这是她这些天偷偷拿钥匙复刻下来的。 她利落地解开手脚上的锁链,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后,从喜服内层掏出一身素色布衣。这衣服很薄,在这阴雨天气根本抵不住寒,但她不敢塞太厚的,怕被发现。 将衣服换好,她开始打量起屋内的陈设。随后打开木柜,从里面取出几件杂物依次叠放在椅子上,再细心套上喜服,将铁链锁好,最后盖好红盖头。从远处看,还真像个端坐的新娘子。 做完这些,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试探着推了推门。结果发现门被铁链从外面锁死了,连条缝隙都没有。 于是,她转而将目光投向窗户。 她将窗户挨个试过去,竟然还真找到一扇能推开的。 那扇窗户的插销是坏的,只草草贴了张“囍“字当封条。她小心撕开一角,透过缝隙看见丁母正坐在外面的板凳上打盹。 现在逃跑风险还有些大,颜逾绯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她在屋里耐心等待时机。 过了一会儿,屋外响起一声猫叫。再向外看时,丁母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朝院子走去。 就是现在! 她迅速推开窗,利落地翻了出去。窗户位置不高,刚翻出去,双脚就稳稳落在了地上。 颜逾绯将窗户重新关好,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卡在窗缝里,防止被风吹开。 做完这些,她并未按原计划翻越事先勘察好的矮墙逃跑,而是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等待。 约莫过了几分钟,丁家院外突然响起王胜男的呼喊声。 第七十三章 王娣逃跑了 “不好了!王娣逃跑了!爹,哥,村长,大家快来啊!王娣要逃出村子了!” 刚刚还嬉笑吃席,喝酒划拳的男人们齐刷刷摔下碗筷,一张张醉醺醺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王金龙啐了口唾沫:“妈的,这死女居然还敢逃跑!等把她抓回来,老子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村长脸色也是极差,指着他说:“王娣要是真跑了,你们必须把彩礼全退给我!” “凭什么!”王有才当即不同意,跳了起来,“人是送到你们家才跑的,是你们没看住!凭什么要我们退彩礼!” “你们这是骗婚!”村长气得直跳脚,“我钱都给了,新娘却没了!” “你老婆不是一直在看着吗?这样都能让人跑了,我看是你们想讹钱吧!”王金龙回怼。 一群人吵吵嚷嚷,跟着王胜男来到约定的碰头点,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人呢!”王金龙一巴掌扇在王胜男后脑勺上,“你不是说王娣往这儿跑了吗?人在哪儿呢!” 王胜男指向周边有半人高的灌木丛,“她肯定是看见这么多人,躲起来了!” 男人们立刻钻进灌木丛搜寻,枝桠折得噼啪作响,却连个衣角都没看到。 “妈的,敢耍老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王金龙揪住王胜男的头发,连扇数个耳光。 王胜男耳蜗嗡嗡作响,整张脸肿得老高,嘴角渗着血丝。她茫然地望着空地喃喃:“怎么会……我亲眼看着她翻窗出来的……怎么会没人?” 闻言,王有才一把拎起她衣领,质问:“你亲眼看见她翻窗逃跑还不早点告诉我们?说!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调虎离山计?” “没有!”王胜男拼命摇头,“她确实求过我,但我没答应!” “她求你帮忙?”王有才嗓音陡然尖利,“她找你帮忙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我看你骨头也痒了想跑!” 王金龙一脚将她踹进泥坑,鞋底狠狠碾在她背上,“跑?你以为逃出去就有好日子过了?我告诉你,就你这丑模样,跪街上要饭都没人瞧得上!” 找不到人,男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猜测颜逾绯的去向。 这时丁母气喘吁吁地跑来。 还没站稳,就被村长揪着头发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死婆娘,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 丁母挣脱开来,冲到王胜男面前,发疯似的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天杀的贱人!王娣明明好端端坐在屋里,什么时候跑了!我将门和窗户都锁死了,她能从哪里跑出去!” 众人一听,全都恶狠狠瞪向王胜男。 王胜男倒在泥地里,声音却坚持,“不……她真的跑了!” “她手脚都铐着铁链,锁在床腿上,能飞出去不成!”丁母大骂着,手上的动作更加粗暴,像是要把积攒的怨气全都撒在她身上。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 新娘子今天出嫁手脚都被锁着,怎么可能逃跑? 肯定是王胜男在骗人! “这贱女在骗我们!”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愤怒的人群立刻朝着王胜男围拢过来,雨点般的踢踹落在她的身上。冰凉的雨水混着污言秽语,将泥坑染成了暗红色。 …… 咒骂声顺着风传来,虽隔着些距离,颜逾绯也能依稀听到几个恶毒的字眼。 不用想,她都知道王胜男的下场有多惨。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前些日子在规划逃跑路线时,她就感觉王胜男越来越不对劲。特别是今天目睹小女孩被打,因为她没出手相救,王胜男对她感到不屑的态度更是明显,仿佛早已将她看透。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王胜男改变了想法。也许是常年被灌输的扭曲观念束缚了思维,认为把她供出去,就能换来更好的生活。 所以这些天,她一边和王胜男商讨逃跑计划,一边自己想着怎么自救。 人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是她在国外四年悟出来的道理。 见时机成熟,颜逾绯这才翻过矮墙,沿着自己单独找的另一条小路方向逃跑。 这是她以和丁宝福培养感情为由,花了一天时间,找到的新路线。 只是由于时间紧急,她根本来不及确认这条路线继续往下走是否安全。 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想不被抓到,只能赌一把往前跑! 雨势渐渐变大。连绵的小雨在顷刻间化为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林间。 颜逾绯为了跑路轻便,根本没找任何雨具,现在整个人都被雨浇透了。 冰凉的雨水糊了满脸,林间雾气弥漫,前方的山路模糊难辨,连最基本的方向都分不清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在一处突出的岩壁下避雨。 望着眼前越来越密的雨帘,她心头阵阵发紧。 望儿村在每年的多雨季节都会爆发泥石流或山洪。如果这雨一直这么下下去,等山洪暴发,她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 村民们稀稀拉拉地回到丁家大院,重新坐在雨棚下喝酒划拳。 等吉时的锣声敲响,村长让丁母带人出来。 丁宝福迫不及待想见仙女老婆,也跟着丁母一起去了。 几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凑到村长身边,嬉皮笑脸地问:“王娣长得这么水灵,宝福一见她就发呆,这晚上的洞房还能成吗?要不今晚我们先帮你儿子开开窍,给他做个榜样示范示范?” “看她那模样,应该还是个处吧?”一个汉子摸着下巴,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去去去!”村长挥手笑骂,“这可是老子花两万块买的!想碰她,一人交五千!” “五千也太贵了吧!” “嫌贵就别动歪心思!”村长哼哼了几声,“我儿子那方面可厉害着呢!” 话落,王有才“啪“地将一沓钞票拍在桌板上,“不就是五千?老子先来!” 众人惊讶,“王娣可是你亲姐啊!” 王有才咧开嘴,眼角泛起淫邪的皱纹,理直气壮问:“亲姐咋了?你们谁没拿自家姐妹开过荤?” 要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他早就想尝尝颜逾绯的味道了。 现在既然村长给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王有才的这番话顿时引来满堂哄笑,甚至有人拍手称他“有种”。 这时,有人问:“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新娘出来?” 村长也觉得奇怪,正要起身去看。丁母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王娣真跑了!大家快去找人啊!” 第七十四章 全都是你的错 “什么?!你不是说王娣就关在屋子里吗?怎么又跑了?” 村长大怒,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急匆匆向里屋跑去。 王金龙和王有才紧随其后。 走之前,王有才趁机把桌子上的五千块塞回兜里。 一群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丁宝福嗷嗷的哭声:“呜呜呜……我的仙女老婆变成板凳了。” 屋子里哪有什么人,只有用一堆物品伪造出来的人。丁宝福就抱着板凳,哭得眼泪鼻涕都是。 村长气得上前一脚踢翻那堆物品,拽着丁母的胳膊拖到“假人”前,“你管这叫王娣?你眼睛瞎了吗?啊!” 丁母哪儿敢说是自己嫌麻烦,只站在窗户外远远看了眼房间。她眼珠子提溜转了下,随即抹起了眼泪,“老公,我冤枉啊!我当时真看见她还在,还跟她说话了呢!一定是王胜男!王家那个贱丫头使得调虎离山计,帮助王娣逃跑了!” 一群人全都喝得醉醺醺,脑袋发昏无法思考,听丁母这么说,全都抄起锄头棍棒,说要先打死王胜男,再去把王娣找回来。 村长看向王金龙,“要是王娣找不回来,彩礼钱必须退回给我!” 到手的钱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王金龙梗着脖子道:“人又不是我们放跑的,你找王胜男要去!” “王金龙,你个老赖!” 一旁的王有才打圆场,“这样好了,我们把王胜男赔给宝福当老婆,怎么样?” 村长一脸嫌弃,“这么丑,我们宝福才看不上!” “那是她年纪还小!我们王家的基因你也看到了嘛!”王有才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轻声在他耳边说,“当然,如果宝福实在不喜欢,你拿她赚钱也不亏啊!村里这么多单身汉,谁还嫌弃女的长什么样呢!到时候别说两万了,十几万都能轻轻松松赚到手。” 村长眯着眼盘算片刻,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过了会儿,几个男人就拖着浑身污泥的王胜男回来了。有人抡起棍棒就要打下去,村长连忙拦住,“住手!” 王胜男眼里亮起一抹喜色。 下一秒就听村长说:“王家已经把王胜男送给我丁家了,要怎么处置我来决定!” 她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满眼恐慌哀求,“爹,哥,我不要去丁家!” 王有才上去就是一巴掌,“闭嘴!这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决定了?” 王金龙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你把王娣放跑的。要么你现在拿出两万块赔给村长,要么就乖乖待在丁家抵债!” “我没有!不是我放跑的王娣!”王胜男哭着喊冤。 可在场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冰冷刺骨,带着令人窒息的漠然。 在村长的命令下,几个男人粗暴地把王胜男拖进旁边的小、屋洗澡。刚进去没多久,小、屋里就传来她的惨叫声。 等几个男人带她出来时,个个脸上都是餍足的表情,而她就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朵,衣衫不整地佝偻着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村长当众宣布了王胜男今后的“用途”,当即赢来一片欢呼声。 很快,就有一个男人先付了钱,迫不及待地把王胜男拽进了里屋。 屋内传来激烈的声响,木床有节奏地晃动着,伴随着王胜男已经嘶哑的呜咽。外面还在观望的男人们内心逐渐躁动,几分钟后再也按捺不住,也纷纷掏钱加入。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变得粘稠湿重,雨水的潮气夹杂着铁锈味,浓烈得让人舌根发苦。 王胜男像个游魂般从里屋晃出来。她光着脚,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每走一步都拖着腿,在泥地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记。 她就这样在雨中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一座破旧的屋子前停下。 她推开自家那扇快散架的院门,踉跄着走向院子角落的鸡棚。棚顶破了个大洞,漏下的雨水正好打在她妈妈被铁链锁住的脚踝上。 女人倒在草堆里,骨瘦嶙峋的,深陷的眼窝像两个黑洞,在昏暗的环境下格外骇人。 看到她回来,女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扑上前,枯柴般的手指死死扣住王胜男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王娣呢?王娣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她是不是被村里那些男人打死了?哈哈哈!她居然还想逃!我怎么可能让她逃出去!毁掉我幸福的人,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见王胜男一声不吭,女人猛地揪住她的头发,粗粝的嗓音像在砂纸上摩擦,“难道你没按我说的做?你这个逆女!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说完,就对着王胜男拳打脚踢起来。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草堆上,不闪不避。 直到女人打累了,她才颤抖着撑起身,问:“妈妈,你不是说只要举报王娣,我以后就能嫁给好男人过上好日子吗?” “当然了!“女人眼底闪着诡异的光,“只要你按妈说的去做,你会嫁给村里的好人家,再也不用像妈一样,每天挨王金龙那种酒鬼的打!” “骗人,你骗人……”王胜男碎碎念了一句,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女人,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憎恨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弹出来。 没等女人反应过来,她就伸手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发出声嘶力竭地尖叫:“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早就跟着王娣逃出去了!根本不会……不会遭受这些!全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这个村子里根本没有好男人! 今天那些她平日叫着哥哥叔叔的,对她笑脸相迎的男人们,无论胖瘦老少,全都撕下了伪装,一个接一个地压在她身上。 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全都是畜生!都是畜生! 王胜男的指甲深深陷进女人颈部的皮肉里,无论女人怎么挣扎拍打,她都没有放松力道,还越收越紧。 渐渐的,女人的求饶声变弱,拍打的力道也越来越轻,最后双手软弱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王胜男终于放开了她,将她丢在草堆里,任由她身体逐渐变冷,变得僵硬。 - 雨势丝毫未减。 颜逾绯蜷缩在岩缝里,隐约听见村民搜寻的声音靠近。 她不能再在这里躲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猛地扎进前面密集的灌木丛。尖锐的荆棘瞬间勾破她的衣服,在她脸颊和手臂划开一道道血痕。 “在那边,我听到声音了!”一个男人粗哑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涌进灌木丛。 感觉脚步声已近在咫尺,颜逾绯再次加快逃跑的速度,突然脚下一空。 第七十五章 人摔死了 村长带着一群人匆匆赶到崖边,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你确定看见有人跑过去了?”他问最先发现颜逾绯的人。 男人举起手里的荆棘条,上面勾着一缕白布,“当然!你看这还有衣服碎布呢!肯定是王娣的!” “可再往前就是断崖了啊!“有个年轻点的男子探身往下望了望。 雨水混着浓雾像织成了一块巨大的黑布,根本看不见下方的环境。 有人捡了几块石头扔下去,侧着耳朵听了半天,也久久听不到回响。 “该不会是掉下去摔死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村长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两口。“那就别管了,回去吧。” 说完,他将烟扔下断崖,转身对身后的人群摆了摆手,“大家都回去吧!王娣掉下悬崖死掉了!” …… 人声从上方飘下来,被山风撕成碎片,断断续续的。 颜逾绯感觉小腿肚子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突然一阵灼痛,疼得她一激灵,从昏迷中惊醒。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陡峭的岩壁,上面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好在她比较幸运,掉在了一棵从岩缝中长出的树上。而且这棵树离崖边不远,成年人只需要向上撑一下身子,就能爬回上去。 可现在的她浑身是伤。皮肤被刮破流血不说,后背可能是撞到了大树干,骨头疼得像要散架。右脚踝更是在刚刚踩空掉下来时崴到了的,现在肿得老高一块。 突然一阵山风呼啸吹过,整棵树都在剧烈摇晃,一不注意就有掉下去的风险。 颜逾绯连忙俯下身,紧紧抱住大树干。 刚才她隐约听到村长和村民的谈话,他们都以为她摔死了,就停止了寻找。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趴在树上待了几分钟,确定上面没动静了,才忍着痛站起身,抬手抓住崖边凸出来的岩石。 她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用力一撑的瞬间,受伤的右脚突然打滑。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往下坠了一截,好在眼疾手快抱住了大树,才没有掉下去。 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出嗓子眼。 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又尝试了三四次,才终于爬回到了刚刚的地方。 天色始终阴沉沉的,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颜逾绯只感觉肚子饿了,胃部有些隐隐作痛。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因为望儿村的新娘在成婚前是不准吃任何东西的,怕吃饱了有力气逃跑。 她靠在一棵树旁休息了片刻,感觉人稍微缓过来一些了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去找食物。 可能是上天真的眷顾她,没走多远,她就发现了一丛野莓,红艳艳的果实挂满枝头。更令她惊喜的是,拨开这片树丛,后面居然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防空洞。 颜逾绯狠狠松了口气,她总算有了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她摘了一兜的野莓,弯腰钻进防空洞,坐在地上吃起来。酸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迸发,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不经意间抬头时,她才发现正前方有一堆烧过的木柴灰,和几根没烧完的树枝。 颜逾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一定是之前有人逃到过这里,在这里生火取暖。 如果那个人成功逃出了村,说明这条路是可行安全的。那她也一定能成功逃出去!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 破旧的巴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摇晃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停下来。 宋凛之一脸菜色地走下车,却发现这个荒草丛生的山路上,连块“望儿村”的路标都有。 恰好这时有个牵着黄牛的老大爷经过。他上前询问,才知道村口在半山腰,需要爬上去才能看见。 “小伙子,你去望儿村干嘛?”老大爷问。 “听说望儿村的番薯特别甜,想挖点给家里老人尝尝。”来之前宋凛之也查到了望儿村贩卖人口的事,保险起见,他没有说实话。 “哎呦喂!我说小伙子,你这大雨天进村挖番薯,不要命了?”老大爷听了直摇头,“这村子一遇暴雨就闹泥石流,每年都要埋死几个人哩!” 宋凛之脸色一变,想去找颜逾绯的心更急切了。 看他要走,老大爷连忙喊道:“小伙子,我家也种番薯可以便宜卖你几个。你就别去村子,太危险了。” 宋凛之没停,继续往前走。 老大爷又拉住他劝:“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山上乌漆麻黑的,没等你先到番薯,人就摔下山受伤了。要不这样,你先在我家住一宿,明儿个天亮了再上山也不迟啊!” 他打量着老人淳朴的面容,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哎!不用和我客气!”老人笑出一脸皱纹,“我姓丁,你叫我丁大爷就可以了!” 说着,又指向半山腰冒出来的屋檐,“瞧见没?我家就在那儿。不过这雨天山路滑得很,你们城里人怕是走不惯。要不骑我家老黄牛上去?稳当得很!” 宋凛之看着黄牛满身的泥点子,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笑着礼貌婉拒,“不用,我走路就好。” 他跟在一人一牛身后来到半山腰。看见贴着白瓷砖的二层小楼时,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小宋,愣在这儿干嘛,快进来啊!”丁大爷站在门口热情招手。 宋凛之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便走了进去。 丁大妈闻声从厨房出来,看见他的瞬间,眼睛立马亮了,“哎呦,老头子,你这是从哪儿领来的小伙子,长得可真帅气!” 她边说,边热情地去替宋凛之把背上的背包拿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又忙不迭地端来一碗温水,“快喝口水,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谢谢。”宋凛之接过碗喝了几口。 “饿了吧?我正在做饭呢,待会儿一起吃啊!”丁大妈搓着手,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始终在他身上打转。 丁大爷蹙着眉摆手,“赶紧忙你的去!” 说完,又转头对宋凛之笑:“小宋,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两人上到二楼,走进一间朝南的房间。 丁大爷:“这以前是我儿子的屋,他成家后就空着了。不过我家老婆子天天打扫,干净着呢,你别嫌弃。” “不会。“ 宋凛之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瞧你这困的。要不先眯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宋凛之本想说“不用”,但又挡不住突然的困意。想着应该是今天起太早赶路太累,便点了点头。 等他躺下合上眼,丁大爷凑近唤了两声。见他毫无反应才离开房间。 第七十六章 值一千万的女人 “你今天放了多少药进去,怎么这么快人就睡了?”丁大爷从房间出来后,走到一楼问老婆。 丁大妈正拿起宋凛之的背包,“我看这小子长得帅,所以就多放了点。早点卖出去,省得出状况。”丁大妈阴笑了句,拿起宋凛之的包,打开拉链掏了起来。 她边阴恻恻笑着,边把背包里的东西往外掏。 丁大爷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点了支烟,“我看他这包鼓囊囊的,应该有不少值钱货吧?” 说完,就听丁大妈“呸”了一声。 “妈的!看起来这么有钱,怎么尽带些破烂玩意!”她把急救包、压缩饼干等物品一件件摔在桌上,“你看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怪了。”丁大爷吐着烟圈,“他说是来挖番薯的,怎么连把锄头都没有?” “肯定是骗你的!”丁大妈撇嘴,“谁家大雨天专门上山挖番薯?” “也是。不过我看他急着进村,八成是有什么事。” “儿子晚上不是要过来吗,等他来了问问就知道了。”丁大妈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物品问,“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拿去镇上诊所卖了,好歹能换几个钱。”丁大爷弹了弹烟灰,“这背包应该是个大牌子,一起卖了吧。” “行,那我现在就去。”丁大妈把东西塞回背包,撑着伞就出门了。 回来时天色完全暗了。 村长和丁大爷正坐在餐桌前喝酒吃饭聊天,见老婆回来,丁大爷问:“买家什么时候到?“ 丁大妈看了眼墙上的钟,“应该还要一个多小时。说是今天下暴雨,山路不好开。” 说完,她转头看向村长,问:“儿子,最近村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话落,村长整张脸就垮了下来,烦躁地灌了口酒,“给宝福买的老婆今天逃婚了。” “难怪你今天突然让人传话,叫你爹别去喝喜酒了。”丁大妈恍然。 丁大爷则问:“谁家的贱女这么大胆?” 村长重重放下酒碗,“就是王金龙的大女儿王娣,她11岁那年不是逃跑了嘛!不知怎么又被王有才给弄回来了。我看宝福喜欢,想着她也该认命了,也就同意了。谁知道这王娣还是贼心不死,居然又逃跑了!白瞎了我两万块!” “就是王金龙那个天仙老婆生的女儿?”眼睛发亮,露出贪婪的神色,“我记得那女人滋味不错!就是性子太烈,竟然跳崖自杀了。” 回味完后,又问:“那王娣找回来没?” “和她妈一样,掉崖里死了。”村长郁闷道。 丁大爷咂咂嘴,满脸遗憾,“那真是可惜了。” …… 饭后,买家还没上门。 丁大爷带着村长上楼看宋凛之,打算先估个价。村长见识广,一眼就认出宋凛之全身都是名牌,再加上那张帅气的脸,当即双眼发亮,“爹,你在哪儿找的少爷?” 丁大爷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问:“你说他非要进村是想干啥?该不会是去找人吧?” “还能干啥?”村长不以为然,“这些有钱人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想来体验乡村生活。当年王金龙老婆不就是这么被骗进村的嘛!” 听儿子这么说,丁大爷也就放心了,搓着手问:“那你看这小子能卖多少?” 村长伸出八根手指,“至少八百万!” 丁大爷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这比咱们之前卖的那些加起多好几倍不止啊!” “这算什么,王金龙那个老婆当初可值一千万呢!” 说起这个,村长心里就酸得冒泡。 天上从不会掉馅饼,难得掉一次,偏偏给王金龙给撞上了。如果当年是他先遇到那个女人,那发财的人就是他了! “一千万?!”丁大爷惊得手里的烟都掉了,“那怎么王金龙还这么穷?” “赌场里输一半,酒桌上挥霍一半,没两年就败光了。” 村子想想都觉得可惜。 鹿安翎刚来村里时,皮肤白得像雪,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说话温温软软的,身上还常带着股淡淡的花香。这么个仙女似的人儿,怎么就被这个王金龙给糟蹋了! 这要换做他,非得让她给自己生十个八个儿子,把优秀的基因给传承下去! …… 村长回去后,买家还没有来。 丁大妈打电话询问,然后告诉丁大爷,“买家的车子在路上抛锚了,叫我们等不及的话就把人送下山。” “啧!真多事!”丁大爷骂骂咧咧地穿上外套,“待会儿非得加价不可!” - 半山腰处,一辆黑色房车正停靠在路边。 司机仔细核对导航后,转头对后座说:“谢总,周助发的定位显示,望儿村就在这附近。” 谢烬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司机又小声说:“谢总,我看半山腰有户人家亮着灯,要不我上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谢烬沉声开口,“先找个地方停车休息,明天再说。” 雨势这么大,天又黑,再着急只会自己先出事。 山路窄不好掉头,司机小心翼翼地倒车,生怕轮胎打滑。 就在最后一次调整方向时,车后突然传来一阵牛叫声,紧接着是一男一女的惊呼。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一个老头和老太太跌坐在地上。他向谢烬说明了一下情况,赶紧下车询问:“两位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丁大爷和丁大妈交换了下眼神,立刻捂着腰腿哀嚎起来: “哎哟,我的腰好像断了!” “哎哟,我的腿动不了了!” 老人不经摔,司机也就没多疑,又跑回车上请示,问能不能送他们去医院检查。 谢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伞下车,走到两个老人面前。 车灯穿透雨幕,在他周身晕开一圈光晕。深邃的眉骨下,那双眼睛锐利得似乎能洞悉一切。 两个老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怔怔望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周身散发着与这荒山野岭格格不入的矜贵,仿佛生来就该站在云端俯瞰众生。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男人肯定能卖天价! 他们叫得更加凄惨了。 司机着急的不行,“谢总,我们赶紧送他们去医院吧!” 谢烬却径自走到黄牛旁,用手戳了戳牛背上的麻袋,“这里面装的什么?“ 两个老人瞬间忘了哀嚎。 丁大爷结结巴巴说:“是、是番薯。” 谢烬冷笑:“暴雨夜牵着牛下山送番薯?” 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两个老人瑟瑟发抖,后背阵阵发凉。 谢烬根本不给他们编谎的机会,上前一步逼问:“说!麻袋里装了什么!” 第七十七章 不是想救的人 从未见过气场如此慑人的人,丁大爷和丁大妈都快吓尿了。身后的黄牛更是焦躁不安地踩着蹄子,泥水不断溅到两人脸上,身体更冷了。 可他们怎么可能说实话,说麻袋里装的是人。 丁大爷硬着头皮坚持说:“我麻袋里装的就是番薯!你管我什么天气送货!” 丁大妈在一旁附和:“我们赚的就这点辛苦钱!” 这时,麻袋突然传来“沙沙“的摩擦声,里面的东西似乎在蠕动挣扎。黄牛不安地“哞“了一声,显然也被背上的动静吓到了。 司机惊呼:“谢总,这麻袋里装的不是番薯!会动,还有声音!” 谢烬眼神骤冷。他当然知道不是番薯,但也没想到里面装的会是活物。 联想到望儿村的人口贩卖,这两老人在暴雨夜里赶牛下山的反常举动,这麻袋里装的活物极有可能会是——人! 谢烬立即上前解麻袋。 丁大爷和丁大妈想要阻拦,却被司机一把拦住。司机健壮的身躯像堵墙,怒喝道:“再动真打断你们的腿!” 谢烬利落地解开绳结。当麻袋里露出黑色头发时,他手上动作更快了。 麻袋滑落,露出宋凛之狼狈的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烬眼底的光一下就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啧!” 宋凛之嘴巴里塞着破布,“呜呜呜”激动直叫。 谢烬却嫌弃地别开脸,转身上了车。 司机好奇地上前查看,顿时惊呼:“宋二少爷!“ …… 丁大爷和丁大妈被司机送去警局。 谢烬和宋凛之只能暂时住在丁家的二层小楼里。 客厅里,两人各坐一张沙发,中间隔着张茶几,气氛比屋外的雨夜还冷。 压抑沉寂。 最后,宋凛之先打破沉默:“谢谢你救了我。“ 谢烬像没听见,低头刷着手机。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直到感觉肚子饿了,宋凛之才又开口,“你吃晚饭了吗?” 谢烬仍然没搭理他,但起身走向了厨房。 宋凛之跟着走过去。 可到了厨房后,两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却站在灶台前犯了难。 “会开煤气吗?”宋凛之问。 谢烬很利落地回了句:“不会。” “切菜总会吧?” “不会。” “那你会什么?” “烤鱼。” 宋凛之:“……” 他认命地系上围裙,翻出鸡蛋和剩饭,“蛋、炒饭凑合下?” “随便。” 谢烬将话丢下,就离开了厨房。 冷漠的态度让人火大,但想着是他救了自己,宋凛之还是压下了脾气。 比起谢烬,宋凛之至少能把饭烧熟。至于味道嘛,实在不敢恭维。 吃了一口,他就放下了筷子,表情难以言喻。 看谢烬也皱着眉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别吃了,我找找这里有没有泡面。” 谢烬却没理他,默默把整盘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你爱吃这个?”宋凛之惊讶。 “我有味觉。”谢烬白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吃完的?” 谢烬又不搭理他了,起身走到二楼。 等他再下来时,抱着被子往沙发上一铺,就要睡觉。 宋凛之难以置信,“你这能睡的好吗?” “我是来救人,不是来旅游的。”谢烬冷冷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收拾好碗筷,宋凛之也上二楼睡觉。 但和谢烬不一样,他根本睡不着。 不知是因为被骗的经历,心里觉得膈应,还是被下药后睡得太沉,人异常清醒。 他就这样熬着,在半梦半醒间昏昏沉沉熬到了天亮。 窗外泛起鱼肚白,雨势却丝毫未减,还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听见敲门声,宋凛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下楼开门。 一看是司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名警察。 “宋二少爷。”司机点头招呼,随后进屋。 见没有谢烬的身影,问:“谢总呢?” “不知道。”宋凛之摇头,目光落在几位警察身上。 带队的老警察出示证件后说明来意。 司机在一旁补充:“昨晚我把那两个老人送去警局后,正好有人打电话催要货。我们就将计就计把人引到警局一同审问。警察发现这里在贩卖人口,就过来取证搜查了。” 说完,他又四处张望了一圈。 除了沙发上那床被子,什么也没看见。 “谢烬昨天睡在这里。”宋凛之解释。 司机点点头,问:“那谢总的背包呢?” “背包?”宋凛之伸手指向一旁的柜子,“我昨晚见他把包放在……” 话还没说完,他就停住了。 因为柜子上根本没有背包。 “坏了!谢总肯定是独自去找进望儿村的路口了!”司机急得直拍大腿,“天气预报说今天很可能发生泥石流,谢总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一个人进山!” 宋凛之一听,立马抓起雨伞往外冲,“我去找他,我知道怎么进望儿村!” 司机正要跟上,被他拦住,“我们需要有人在外接应。如果真发生泥石流了,你马上救援队!” “好!我明白了!”司机重重点头。 - 望儿村来了个修罗。所到之处,但凡有人敢上前搭话,就会被他撂倒在地。 村长急忙召集村民对抗。 有个壮汉举着锄头冲过去,结果被他单手擒住手腕,咔嚓一声卸了胳膊。 还有人想从背后偷袭,却被他反手扣住脖颈,整个脑袋被狠狠按进泥水坑里。浑浊的水面不断冒着气泡,直到快窒息了才被踢到一边。 不到半日,村中青壮年倒下一片。不是胳膊脱臼就是腿骨骨折,个个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宋凛之气喘吁吁赶到时,见一群汉子被麻绳铁链捆成一串,全都拴在村口的大树下,场面尤为壮观。 谢烬站在一片狼藉中,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他弯腰拾起一柄掉落的匕首,走到瘫软的村长面前,蹲下身,刀尖挑起对方下巴,声音比浸水的刀刃更冷,“你就是这个村的村长?” “是、是……” “知道颜逾绯在哪儿吗?” 村长吓得声音抖成了筛子,“我……我不认识……叫颜逾绯的人。” “谢烬,”宋凛之上前提醒,“逾绯在这个村子应该叫王娣。” 村长认出了宋凛之,不由想起昨晚丁大爷的询问,后悔的不行。 早知道是来找王娣的,他就该直接灭口! 谢烬瞥了他一眼,重新看向村长,手里刀尖微转,“她人在哪里?” 村长咽了口唾沫,“王娣她……她死了。” 第七十八章 外面的世界开心吗 噌—— 几乎是话落的同时,冰凉的刀锋擦着村长的脸深深扎入树干。 枝叶簌簌落下,混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谢烬湿透的黑发凌乱地黏在额角,雨水沿着他凌厉的下颌线不断滴落。那双眼睛在雨幕中猩红得骇人,翻涌的血色几乎要溢出来。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一股骚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宋凛之瞥了眼村长裤裆快速漫开的湿痕,上前按住谢烬的肩膀,“别问了,先冷静……” 谢烬狠狠挥开他的手,“滚开!别碰我!” 他转身揪起另一个被绑的村民,嘶哑的嗓音几乎撕裂:“她人在哪儿?” “王、王娣真的死了。” 接连问了七八个人,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王娣死了。 颜逾绯死了。 他的颜颜死了。 “她不会死!颜颜不可能死!”谢烬掐着最后一人的脖颈暴喝,通红的眼眶里翻涌着癫狂,“她要是死了,我要你们全村给她陪葬!“ “谢烬,你冷静点!” 宋凛之上前制止,却在触及他那双沁血的双眼时怔住。 他默默垂下头,攥紧颤抖的拳头。 他也希望颜逾绯还活着,可这么多人没必要联合起来骗他们。 谢烬仍不死心 他将匕首伸进那人的口腔,刀背死死压在他的舌面,冷冷道:“我问你最后一遍,她在哪里!” 村民吓得涕泪横流,含糊不清地哭喊着:“王娣死了!我们亲眼看她掉下悬崖的!” 冰凉的刀锋突然撤走。 那人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自己舌头完好无损,直接晕死了过去。 谢烬转而找回村长,一把将他提起来,厉声命令:“带路。” 村长双腿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哀求:“大、大哥饶命啊!王、王娣她、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啊!求您别把我推下去,我还不想死啊!” 谢烬根本懒得听他辩解,刀刃直接抵在他的喉咙,声音寒彻骨髓:“带路,或者死。” 村长立马改口,“我带!我带!我这就带路!” 谢烬这才背上包,拖着他走。 宋凛之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先拨通了司机的电话,让他带警察过来把这群村民带警局去。 他注意到村民中有几人衣着明显光鲜许多,很可能是与丁大爷勾结的人贩同伙。 …… 谢烬拨开窸窣作响的灌木丛,来到一处陡峭的断崖边。 村长战战兢兢地指向下方:“就、就是这儿了……” 林间雾气弥漫,又下着大雨,视线像是隔了层毛玻璃,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谢烬从背包取出绳子,折了截树枝绑起来,垂下悬崖。 直到绳子长度不够了,才将其收回。 接着,他又走到下一处地方,继续同样的操作。 反复多次后,终于在某处绳子才放下两米多,树枝就卡住了。 他立即俯身观察,朦胧中依稀能辨认出树冠的轮廓。 轻轻提拉绳子,也能听到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如果颜逾绯是从这里掉下去的,那她很可能还活着。 谢烬根本不相信她会死。所以认为她肯定爬回上来了。 那她爬上来后会往哪个方向走? 他起身走到林间岔路,把每条小径都探了一遍,最后确认只有一条路能通行。 谢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他回到崖边拽起村长。村长看他回来,又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哥,别推我下去!” 谢烬冷笑一声,把他拖到安全位置,然后悬吊在树上。 村长低头看去。脚底下是万丈深渊,还有山风呼呼地刮着,把他吹得晃来晃去,活像挂在屋檐下风干的腊、肉。 他顿时脸色惨白,吓得尖叫连连,“啊!大哥,你还是杀了我吧!” “不想死就老实别动,这绳子旧了经不起折腾。”谢烬声音很沉,却比山风还要凛冽。 村长当即安静如鸡,连大气都不敢喘。 宋凛之赶过来时只看到村长被吊在树上,却不见谢烬的身影。 “他人呢?”他问。 村长用眼睛指了下方向,“朝、朝那边去了。” 他就要去追,村长急忙哀嚎:“等等!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真的快不行了!” 宋凛之略作思索,还是上前将人拽了上来。 这时,他发现这张脸和丁大爷长得有些相像,于是试探问:“你姓什么?” 村长劫后余生,正沉浸喜悦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姓丁。” 宋凛之眼神一凛,“你和住在半腰上的丁大爷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 说完,村长才惊觉自己暴露了,脸色骤变。 他连忙跪地求饶,“绑架你的是我爹,与我无关啊!求你放过我,千万不要再把我绑在树上了。“ 宋凛之笑眯眯看着他,“放心,我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村长松了口气。 可很快,他就被宋凛之交到了警察手里。 “这位是人口贩子丁大爷的儿子,也是共犯。” 村长欲哭无泪,早知道还不如继续在树上吊着呢。 - 一觉醒来,颜逾绯感觉身体像被架在火上烤,却又冷得浑身打颤。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 她试着站起来,可刚撑起半个身子,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又重重跌回原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疼醒的。她的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胃疼,骨头疼,肉也疼。 她忍不住想:我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已经去世的妈妈出现在面前。 妈妈站在朦胧的光里,温柔地朝她微笑,“小恩,外面的世界开心吗?”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妈妈,我好想你……” 她哽咽着,眼看妈妈的身影在泪光中渐渐碎裂。害怕妈妈消失,她慌忙把眼泪擦干。 可妈妈还是不见了。 “别走!”她急忙伸出手向前扑去,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绝望地哭喊,“妈妈,别丢下小恩......别丢下我......” 洞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朦胧的视线里,两个男人正在慢慢靠近她。一个骂骂咧咧,一个阴测测笑着。 颜逾绯想逃,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认命地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对不起妈妈,这次小恩做不到了…… 第七十九章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幸好找过来了,要真被她跑了,老子的小命都不保!”王金龙狠狠踢了颜逾绯一脚,骂骂咧咧道,“妈的!真让人不省心!” 王有才阴测测笑着,“爹,反正带回去也是给丁宝福那傻子,要不我先尝尝味?” “嗯。”王金龙叼着烟,转身离开防空洞。 王有才搓了搓手,蹲下身就要去扒拉颜逾绯的衣服,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闻声回头,就见王金龙整个人朝他飞来。他来不及躲闪,被重重撞飞出去,整个人在粗糙的地面上滑出数米。 “哎呦!” 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抹了把下巴上的血,破口大骂:“妈的!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老子在办正事吗!” 抬头撞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谢烬站在洞口逆光处,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王有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你......你是谁?“ 谢烬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王金龙,又落回他身上,缓缓吐出两个名字,“王金龙,王有才?” “没错!你是谁!”王有才强装镇定。 谢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原本打算找到颜逾绯后再去收拾这两人,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喂,老子问你话呢,耳聋了吗!”王有才虚张声势地吼了声。 话音刚落,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王有才感觉鼻腔一热,鼻梁骨都被打碎了。 倒地时他瞥见昏死的父亲,心想醒来也是挨揍的份,索性眼睛一闭,直接装死。 …… 额头上传来清凉湿润的触感,身体终于得到了舒缓。 颜逾绯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在防空洞,而是躺在床上。 她心猛地一沉,不甘地攥紧拳头,呆呆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个村子。 这时,门被推开来,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边。 “醒了?”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颜逾绯放下手,看见谢烬正低头注视着自己。他的眼神算不上多温柔,带着淡淡的疏离,就像深秋的湖面平静无波,却莫名让人感到踏实。 她一瞬间失了神。 不明白谢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她眼睛红红的却不说话,谢烬微微蹙眉,又问:“还有哪里不……” 话还没说完,床上的人突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很快,他的衣领被打湿了。 一颗接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沾湿了衬衫的布料。女孩压抑的呜咽声近在耳畔,单薄的肩膀随着抽泣声颤动。 谢烬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伸手试探性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完全不抗拒,这才放心地安抚她,像安慰小孩一样轻哄,“颜颜乖,不哭了。已经没事了。” 门外。 宋凛之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一手撑着伞,静静伫立在阴影里。 昨天他追上谢烬后,看到他怀里抱着满身泥污的人,下意识嫌弃地问了句:“这谁啊?“ 谢烬说是颜逾绯。 他不相信,觉得谢烬疯魔了,把其他女人当成了她。 回到村子后,他看着谢烬用清水一点一点,细心地将浑身是泥泞的人擦干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当那张熟悉漂亮的脸渐渐显露时,宋凛之的心也跟着直直往下坠。 他又失眠了一整夜。 他自认是深爱颜逾绯的,却在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时下意识退却了。而谢烬却能毫不嫌弃地拥抱满身污浊的她。 望着屋内紧紧相拥的两人,宋凛之的心像被泡在柠檬汁里,酸涩得发疼。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对颜逾绯的感情,真的配称为喜欢吗? “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药端过来!” 谢烬的声音让他猛然回神。 宋凛之端着药走进房间,颜逾绯见到他,急忙松开谢烬的脖颈,耳尖微微发红。 谢烬眼神微暗,但没说什么。接过药碗后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她唇边。 “我自己来就行。”颜逾绯小声说着伸出手,却被谢烬避开。 他半是威胁半是不悦地说:“我就只带了几包药,要洒了,病好不了自己看着办!” 颜逾绯瘪了瘪嘴,又悄悄瞥了眼一旁的宋凛之。 宋凛之注意到,立马道:“饿了吧,我去厨房做饭。” 说完,便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汤匙又到了唇边。颜逾绯嗔怪地瞪了谢烬一眼,但这次乖乖张了口。 谢烬紧抿的唇角渐渐放松扬起,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两人像是有着种独特的默契,一个专注地喂,一个乖顺地喝,气氛和谐融洽地让旁人难以介入。 很快,药喝完了。 谢烬突然说:“张嘴。” 颜逾绯下意识照做,一个硬物被塞入口中。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缓缓化开,掩盖了药的苦味。 “奖励你的。”谢烬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次喝药很乖。” 颜逾绯怔怔看着他,恍惚间像回到了多年前。 还在谢家的时候,她酷爱吃甜品。尤其是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八宝糖。 许是童年从未尝过甜味的缘故,她总是一颗接一颗地吃,直到某天深夜牙疼得在床上打滚掉眼泪。 谢烬连夜带她去看牙医,回来后她半边脸肿得像个小包子,整整一个月都没能好好吃饭。从那以后,谢烬就严令禁止她吃糖,唯独在她生病喝完药后,会破例奖励她一颗。 没想到他居然连八宝糖都带了。 糖的甜味还在唇齿间蔓延,颜逾绯却渐渐恢复了冷静。 她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寸,轻声说:“谢烬,我已经不爱吃甜的了。” 这些年在外面,她早就学会面不改色地咽下各种苦药。甜食容易让人产生依赖,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早就戒掉了。 “嗯。”他平淡的应了声。 这让颜逾绯不由有些意外。 难道这一切只是习惯使然,是她想多了? “怎么了?”谢烬又问。 “没什么。”她压下心头的波动,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累了,想再躺会儿。” “好。”他扶着她缓缓躺下,并细心替她捻好被角,指尖不经意掠过她散在枕边的发丝。离开时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立马关上房门,没有半分迟疑。 却把颜逾绯原本平静的心湖给搅乱了。 第八十章 照顾好颜颜 心绪乱着乱着,困意又卷了上来。 等再次睡醒,颜逾绯的烧也退了,精神恢复了不少。 她坐起身舒展了下四肢,谢烬刚好推门走了进来,“醒了?要吃饭吗?” 颜逾绯点点头下床,谢烬走过来扶她。她的右脚还肿着,不能踩地,只能一蹦一蹦跳到厨房。 见他们过来了,宋凛之将闷在锅里的菜端出来。 看着眼前三盘黑黢黢的菜,颜逾绯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什么?” 谢烬看向宋凛之,宋凛之轻咳一声,指着盘子依次介绍:“土豆丝,炒包菜,还有青椒肉片。” 颜逾绯“哦”了一声。 原来不是一样菜做多了,是做了三样菜。 “你喝粥。”谢烬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 她看着面前的粥,要不说,还以为是泡发的米饭。 不过她向来不挑食,有的吃就很满足。 只是光吃白粥太过清淡,她便望向那三盘黑黢黢的菜,问:“我能尝一口吗?“ 谢烬和宋凛之异口同声:“不能!” 颜逾绯讪讪地缩回筷子,但看两人吃得还挺津津有味的,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我就尝一点可以吗?” 谢烬一脸严肃,“不行。你吃了会发烧。” “有这么严重吗?”颜逾绯惊讶,“我看你们吃得挺香啊。” 宋凛之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逾绯,是真的很难吃。” 他实在搞不懂谢烬每顿都是怎么吃下去的。要不是这些菜是他自己做的,他才不会陪着受这份罪。 “好吧。”颜逾绯终于放弃尝试,老老实实喝起粥来。 三人围坐在方桌旁,各自安静吃着饭。 颜逾绯小口喝着粥,眼睛却在两个男人之间打转。刚刚太饿了没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居然能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 气氛虽说不上凝重,却总透着几分微妙。 “在看什么?”谢烬突然问。 颜逾绯将脸埋进碗里,“没什么。” 饭后,宋凛之自然地收拾起碗筷,放到水槽清洗。 谢烬扶着颜逾绯回房间休息。 她单脚蹦跳着,跳到门口时突然停下。 “怎么了?”谢烬问。 颜逾绯问:“住在这里的人呢?” 烧退之后,她的脑子也清晰了,发现这里是村长家。 可做饭的是宋凛之,一直没见到村长家的人。 “警局。”谢烬说,“他们涉嫌了人口贩卖。” 颜逾绯恍然大悟,之前的困惑也解开了。 “王家的人也在警局。”谢烬又道。 颜逾绯怔了怔,问:“一家四口都在吗?” “只抓到王金龙和王有才。”谢烬顿了顿,“有个女人死在了鸡棚里,尸体都被鸡啄烂了。还有一个正在找。” “不用找了。”颜逾绯摇了摇头,“她也挺可怜的。既然王家没人了,或许她终于能走出这个村子,开始新的生活。” “好。我等下和他们说一声。” …… 又休息了几个小时,颜逾绯的身体终于完全恢复了。 暴雨不停,村子里的通讯信号已经完全中断。司机通过对讲机传来消息,有多处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他们必须马上离开望儿村。 由于车子上不来,他们需要徒步下山。 谢烬拿了件厚外套给她披上,自然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颜逾绯看着他宽阔的背脊,垂下眼睫,“我自己能走。” 上午她是失控才不小心外露了情绪,现在人清醒了,就必须要和他保持距离。 谢烬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肿胀的右脚上,“你的脚是弹簧做的?能从山顶蹦到山脚?” 说完,重新背过身蹲下,语气不容拒绝:“上来。” 颜逾绯抿紧嘴唇,依旧没有上去。 看两人僵持不下,宋凛之走上前,“还是我来背逾绯吧。” 空气骤然凝固。 谢烬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先行撑伞走进滂沱大雨中。 “逾绯,麻烦你撑伞了。”宋凛之将伞递给颜逾绯,见她没有反应,又轻声了了句,“逾绯?” 颜逾绯这才回过神,慌忙接过伞,“好。” 狂风裹挟着暴雨,颜逾绯手中的伞在风中剧烈摇晃,宋凛之的半个身子很快就被淋湿了。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宋凛之温和地笑了笑,“这种天气本来就很容易淋湿,你照顾好自己,别再发烧了。” 走在前方的谢烬突然停下脚步,宋凛之险些撞上他。 “怎么突然不走了?” 谢烬没有搭理他,又开始继续往前走。 宋凛之小声问颜逾绯,“你以前都是怎么忍受他这怪脾气的?” “他以前不会这样对我。” 坦诚的回答,让宋凛之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轰隆—— 走到中途,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山石滚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宋凛之连忙护住背上的颜逾绯,“逾绯,你没事吧?” 谢烬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不想死就走快点!“ 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每个字都透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三人加速往山下赶。接二连三的滑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扬起的尘土弥漫在雨幕中。 “今年的泥石流比往年都猛。”颜逾绯望着远处翻滚的土石说。 宋凛之问:“那以前遇到泥石流,你们都会躲在哪儿?” 颜逾绯刚要回答,就见谢烬一边大喊,一边朝他们冲过来,“快躲开!” 只见侧方山体轰然倾泻,浑浊的泥石流直扑而来。位置,就在她和宋凛之的上方。 “发什么呆!快跑啊!”谢烬冲过来一把拽开宋凛之,看颜逾绯要掉下去,又急忙托住她扶好,随即顺势将两人推向安全地带。 他的速度很快,却还是快不过泥石流下落的速度。 短短几秒,他就失去了逃生的时机。 宋凛之:“谢烬!” 颜逾绯疯狂挣扎:“不要——!” 谢烬却没有丝毫恐惧,露出释然的微笑,在被掩埋的那一刹那,对宋凛之道:“照顾好颜颜!” “不!谢烬,你不能死!” 颜逾绯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宋凛之纵身扑向他。 “逾绯!” 宋凛之的呼喊被新一轮塌方淹没。 翻滚的泥石流在他面前筑起一道天堑,将他与两人的世界彻底隔绝。 第八十一章 她与白雪势不两立 白芊雪的漫画作者签售会开始预热,这几天她一直忙着为自己宣传造势,买热搜、争流量,忙得不可开交。 白老爷子建议她找谢烬帮忙。 以谢家在燕京的地位,只要谢氏集团在某博发个消息,各方资源自会主动吻上来。 于是白芊雪带着午餐来到谢氏集团,结果没在办公室见到谢烬的人影。 周恪:“不好意思白小姐,谢总出差了。” 白芊雪不信:“阿烬以前出差,你都会跟着。是不是他不想见我?”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眶,“周助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的。” 周恪有些头疼,“白小姐,这次总部事务繁多,所以谢总才让我就在这里的。” 白芊雪只好作罢,转道去了谢家庄园。 王管家替她倒了杯茶,白芊雪接过喝了口,“谢谢王叔。” 谢振山呵呵问:“小雪,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爷爷?” 白芊雪挽着他胳膊撒娇,“当然是因为想爷爷了啊!” 说话间,目光时不时往二楼瞟。 “怎么了,二楼有什么东西吗?”谢振山问。 白芊雪摇头,“我刚去阿烬公司没找到人,以为他在家呢。” “阿烬出差了。” “这样啊。”看来周恪没有骗她,白芊雪笑道,“阿烬和爷爷感情真好,出差也会和你报备。” “呵呵。毕竟整个谢家只有我们一老一小相依为命了。”谢振山脸上笑呵呵,笑容却不达眼底。 谢烬要真时时刻刻和他报备,他也不用那么操心定时定点调查他了。 这些年来他常年在外奔波,住在庄园的日子屈指可数。住得最久的一段时间,还是颜逾绯刚回来那阵子。 谢振山烦闷地长叹了口气,问:“你找他有事?需要爷爷帮你打电话问问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的作者签售会快到了,想请阿烬帮我做个宣传。” “这简单,爷爷帮你。”谢振山当即拿起手机联系公司宣发部门,“以集团的名义,帮小雪做个宣传……小雪,你的漫画叫什么名字?” “《拥抱独特的你》。” 谢振山对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书名。 谢氏集团宣发部门的办事效率极高。命令刚下达,宣传文案和配图就迅速准备妥当,统一发布到了各大平台。 不到一分钟,各路媒体纷纷跟进,即便没看过这部作品,也能将其吹得天花乱坠。再加上白芊雪“京圈白家千金”的人设加持,#《拥抱独特的你》签售会#话题瞬间冲上热搜榜首。 白芊雪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热搜,开心得笑弯了眼,“谢谢爷爷!” 谢振山摆摆手,“比起你爷爷当年救阿烬一命的恩情,爷爷这份情,永远都还不完。” - OOTD:啊啊啊!我要气炸了!我刚从白雪的官博对线回来。我就发了句“抄袭狗”,被她家粉丝追着骂,还被威胁人肉我。 坐定入佛:哎!那个白雪是千金小姐,连燕京最大的谢氏集团都下场帮她做宣传了。资本的力量太强大,我们还是别给桑棘惹麻烦了。 扭扭战神:@璀璨星星管理员快出来!我们需要你——! 周依璨这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热搜,气得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白雪顶替桑棘开签售会她认了,毕竟桑棘遭遇绑架无法出席,她排名又是第二。 可她怎么可以颠当黑白,带头引领自己的粉丝说桑棘才是抄袭她漫画的那个人!还说桑棘因为抄袭心虚,所以没脸参加作者签售会。 就凭漫画连载进度,桑棘比她多更了整整十二章!难不成是穿越回来抄她的吗?! 看到群里有人疯狂@自己,她平复下心情回复:等我了解完情况,回来给你们一个惊天大锤!我与白雪势不两立! 旋转木嘛:卧槽!星星你这么做,不怕被资本坐局吗? 百变小猪::星星你这么刚,该不会也是隐藏的豪门大小姐吧? 旋转木嘛:星星大人请收下我的膝盖!跪了.jpg 璀璨星星:我要真是豪门,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发博把白雪钉上耻辱柱!淦! 不过白雪这张脸,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周依璨盯着手机上的照片,总感觉自己在哪儿见过。 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找爸爸。 每次周恪送她上学,都会这么叮嘱她。 周依璨说干就干,补习班上完后立马打车去了谢氏集团。 现在看到自己女儿来公司,周恪的害怕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但想到谢烬不在,这丫头应该不会给他闯什么大祸,又重新扬起笑容。 “璨璨,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爸爸,我想请你帮个忙。” “怎么了?”见女儿一脸严肃,周恪不由紧张起来,“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 “怎么可能!” 她在学校有一群小弟,谁敢欺负她。 她翻出谢氏集团官博的宣传活动,把手机递到周恪面前,“爸爸,这个白雪和谢总什么关系?为什么集团要给她做宣传?” 原来中午白芊雪来公司找谢总是为了这件事。 “她是谢总的未婚妻。” 周依璨终于想起,是上次在总裁办公室见过的那个阿姨。她惊得嘴巴张成O型:“不会吧?谢总喜欢的不是仙女姐姐吗?” 周恪怜爱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有些事情等你长大就懂了。” 周依璨不懂,但不影响她生气,“就算这样,谢总也不能助纣为虐啊!” 周恪解释:“是白小姐找谢总的爷爷帮忙了。” “那爸爸,你能把这个宣传撤下来吗?这个白雪可是抄袭了我桑棘大大的漫画,这以后要曝光了,多影响谢氏集团的股市啊!” 周恪不了解漫画圈的事,但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确实应该及时止损。只是…… “这只有谢总有权利。” “那就让谢总撤掉啊!他肯定也不愿意被抄袭狗连累吧?” “谢总在外地,不方便接电话。” “能有多不方便,连谢氏集团的未来都不管了吗?” 周恪看着女儿振振有词的模样,不禁觉得她颇有几分当领导的天赋。小小年纪就懂得把小事往企业存亡的高度上扯。 都让他感觉到紧张了。 周依璨又道:“爸爸,谢总可也是桑棘的粉丝。他回来要是发现公司居然在支持对家,该对你多心寒啊!” 打!这电话必须打! 周恪刚掏出手机,手机就先响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噩耗 见是司机来电,周恪立马接听,“喂!谢总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找到小姐?” “呜呜呜,周助,谢总他……他……” 周恪的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霍然起身:“谢总到底怎么了?!你冷静点,说清楚!” “让我来说吧。”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接过电话。 宋凛之:“谢烬遭遇泥石流,目前生死不明。” 啪嗒—— 手机滑落桌面。周恪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重重跌回椅子里,脸色瞬间惨白。随即,他又连忙捡起手机,声音发着抖:“谢总他怎么会……” 宋凛之极力让自己保持稳定的声线,“我们这边已经联络了救援队进行搜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顿了顿,又道:“谢烬会没事的。” 周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又问:“那小姐呢?” “逾绯她……” 欲言又止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周恪就知道了结果。 他沉沉闭上眼,声音沙哑:“谢总他……是为了救颜小姐才遇险的吗?” “嗯。准确说是为了救我和她。” 宋凛之简略叙述了当时的情况。 说到最后,整个人都在颤抖。 大自然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居然能在瞬间就把两个活生生的人给吞噬掉,甚至更多。 周恪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消化完这个噩耗,“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加派人手过去支援。如果还需要其他帮助,尽管和我说。” “好,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周恪颓然地垂下头,双手深深插进发间,肩膀完全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气球。 他当时就应该多派一些人手,就应该一起跟着去的! 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周依璨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小手在他背上一下下拍着,轻声安慰:“爸爸,谢总和仙女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女儿的安慰让周恪心头一暖,他抬起头笑道:“谢谢璨璨,爸爸没事。” 平复好情绪,周恪认真思考起救援的人手。 - 林御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联姻,在网上刷到短视频,灵机一动,跟爸妈谎称自己得了乳腺癌。 结果这两人听了非但不为她不担心,反而还觉得这是她与未婚夫见面的好机会。 “那正好啊!你那个未婚夫就是肿瘤外科医生,就在陆泽医院上班,我们这就帮你挂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林御当场傻眼,赶紧拒绝。 她虽然相信医生的专业素养,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这要是让他检查了胸部,以后岂不是更甩不掉了? 但为了不让爸妈起疑,她还是去了医院挂号,打算弄份假病历糊弄过去。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是被诊断成恶性肿瘤晚期,爸妈总该放过她了吧?说不定会让她开开心心地度过余生,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林御很少来医院,每次站在挂号机前都觉得头大。 好在陆泽医院服务贴心,每台机器旁都站着工作人员。 “你好,请问你要挂什么号?” 林御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科室列表,眼睛都快看花了,随手一指:“就肿瘤外科吧。” 工作人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熟练点进了页面。 “要挂哪个医生的号呢?” “帮我选最帅的那个。” 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帅哥,你是来看病的吗?” “虽然我很高兴你叫我帅哥,但其实我是美女。”林御撩了撩头发,倚在机器旁和她搭起讪来。 可惜陆泽医院的工作人员都经过专业培训,面对她的撩拨完全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帮她挂好号,然后递过小票后喊道:“下一位。” 林御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地找位置坐下等候叫号。 她是最后一个号,在候诊椅上坐到屁股都发麻,才终于听到广播叫自己的名字。推门走进诊室,迎面撞上一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狭长眼眸。 这双眼睛莫名眼熟,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戴口罩的医生轻笑出声:“林御。” “陆昭白?!” 熟人好办事。林御惊喜地在对面的看诊椅坐下,“你不是谢烬的心理医生吗?怎么会在肿瘤科坐诊?” “谁规定肿瘤科医生就不能懂心理治疗?”陆昭白微微挑眉。 “厉害啊!”林御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她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学霸。 “过奖。”陆昭白敛起笑意,正色道,“说说吧,哪里不舒服?” “我身体好得很。” 陆昭白自然不会再自作多情到认为林御是专程来找他的,“那你是......” “我想请你帮我开个假病历,就说我得了乳腺癌晚期。” 陆昭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为什么?” “不想结婚呗。”林御把家里安排联姻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陆昭白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所以你就这样诅咒自己?” “这算什么诅咒?你也太迷信了吧。”林御不以为然地笑笑。 “听说过‘自我实现预言’吗?”陆昭白问。 林御摇头,“没听过。” “自我实现预言就是指,当一个人对某种情况产生预期,并基于这个预期采取行动时,最终往往会导致预期成真。” “哦。那就得了呗。”林御满不在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就好。” 反正她也烦透了家里对她的那些条条框框。 陆昭白有些生气了,“你就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吗?” “我的身体我做主,有什么问题吗?” 陆昭白不说话了。沉默地给她开出一叠检查单递过去,“我给你开了绿色通道,现在就去把这些检查全部做完。”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直接帮我写个假病历不行吗?” “这是违法的。”陆昭白冷声提醒。 “好吧。那等结果出来,你可得帮我写严重点就行。” 望着关上的门,陆昭白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眉心。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都说婚姻是场因果报应,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 过了会儿,陆昭白接到一通电话。 开始他还有些疲惫,说话懒洋洋的,下一秒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少见的慌乱。 第八十三章 救援 周恪率先想到的人是陆昭白。 陆泽医院拥有最顶级的医疗资源,可以提供更好的紧急医疗支援。 但看到陆昭白亲自带着医疗队出现时,周恪还是有些意外,“陆医生,你怎么亲自来了?” “知道朋友出事,应该没人能坐得住吧?” 刚刚得知谢烬遇险的消息,陆昭白根本坐不住,恨不得直接飞到海城。 “那你医院的工作……” “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 来之前,陆昭白向他负责的患者家属说明了紧急情况。需要立即手术的已转交其他专家,愿意等待的患者可以等他回来。期间产生的额外费用全部由医院承担。 “飞机备好了吗?有什么事我们上去再聊。”陆昭白看了眼时间问。 救援就是和时间赛跑,一刻都不能耽误! 一起随行的还有几名年轻的实习医生。因为是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难掩兴奋地低声交谈。一位年长的医生提醒他们注意场合,陆昭白却温和地摆摆手:“没事,越是这种情况,越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来调节气氛。” 这也是他会带实习生一起来的原因。在灾难现场,点燃求生意志往往比医疗救援更重要。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海城区上空。 和万里无云的燕京相比,海城区上空乌云密布,整个城市仿佛被笼罩在灰暗的幕布下,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飞机降落后,全体人员换乘越野车向山区进发。周恪知道望儿村的路线,就坐在头车带队,后续车辆排成一列紧随其后。 连续多日的暴雨,海城区的排水系统早已不堪重负。街道像成了河流,积水深得几乎可以冲浪。城区尚且如此,山区的状况可想而知。 陆昭白和周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车队在积水中艰难前行,到达山区山脚时,天都黑了,提前收到消息的司机早已在此等候。 “各位,前面塌方严重,车辆无法通行,只能辛苦大家徒步上山了。” 所有人迅速穿上雨衣,拿好装备和手电,跟着司机往盘山公路向上行进。 这一路的景象触目惊心。随处可见山体滑坡形成的高高矮矮的小山,将通畅的道路阻拦成一段一段。大家看到救援人员从泥土中挖出一具遇难者遗体。头颅被重压变形,手臂无力垂落,满身都是泥泞与血迹。 所有人心头都为之一沉。 来时还带着几分兴奋的实习医生们,此刻都沉默了下来。他们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大自然的残酷,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再没有人说笑。 …… 宋凛之远远望见司机带着救援队伍朝这边过来,他立马放下手里的铁铲,跑过去接应。 “陆医生,周助理。”他声音沙哑,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他想先带二人去救援帐篷稍作休息,陆昭白却抬手制止,直接询问情况,“找到阿烬没?” 宋凛之摇头,“还没有。” 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愧疚。 来的路上,陆昭白已经从周恪那里了解了情况。他拍了拍宋凛之的肩膀,安慰:“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然而,他的安慰并没有让宋凛之心里好受多少。 宋凛之痛苦地抱着头,声音哽咽:“要是我当时反应再快一点就好了……谢烬拼了命把我们从泥石流里推出来,嘱咐我照顾好逾绯,可我还是没抓住她……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被卷走……” “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是很难快速做出反应的。”陆昭白的语气依然平静,带着看透一切的通透,“而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颜逾绯是谢烬带大的,他不了解颜逾绯,但也足够了解谢烬。这两个人无论谁遇到危险,都不可能让自己独活。 “好了,冷静下来后就继续找人吧。时间不等人。” 陆昭白用力按了按宋凛之的肩膀后,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白大褂下摆扬起利落的弧度。 -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伴随着轰隆的崩塌声。 地面的震感让倒在地上的人恢复了意识。 颜逾绯缓缓睁开双眼,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脸上,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昏迷前的画面也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看到那块巨石般的泥块砸向谢烬的瞬间,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谢烬死! 她不顾一切地扑向他,想要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抵挡住危险。可谢烬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扑过来的刹那,用力将她推向一旁相对空旷安全的空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实的、温柔的笑意。 她看到谢烬嘴巴上下张合着,拼命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却被飞来的石块砸到,陷入了昏迷。 “阿烬……”颜逾绯呢喃了声,突然被什么刺激了神经,猛地站起身,发了疯似的冲向那座吞没了谢烬的土堆,用双手拼命挖掘。 可土堆上压满了沉重的巨石,任凭她怎么用力,那些石头都纹丝不动。泥土深深嵌入她的指甲缝里,鲜血混着泥水从指尖渗出,疼痛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颜逾绯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扒着冰冷的土堆,低头放声痛哭。 谢烬,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这样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好好活下去! 雨水混合着泪水流淌进她的嘴角,咸涩的如同命运无情的滋味。 不知哭了多久,颜逾绯声音哑了,眼睛酸了,心也麻了。 她却又慢慢直起弯曲的背,继续无声地挖起来,像不知疲惫的机器一样。 搬不动那些巨石,她就一寸寸刨开泥土。她试着将泥土挖成斜坡状,也许这样就能把巨石给推下来。 挖着挖着,颜逾绯突然触到了一块布料。 她面色一喜,加快速度掰开湿重的泥土。 可在看清楚土里埋的东西后,她挖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那不是谢烬。 第八十四章 他总会替她铺好后路 颜逾绯将谢烬的背包从土里拽出来,心里却觉得奇怪。 她清楚记得谢烬是背着包的,可为什么往下挖却没看不到他的踪迹? 一个念头快速从脑海里闪过。 颜逾绯颤抖着拉开背包拉链,清点着里面的物品:压缩饼干、急救包、防水手电…… 所有物品都完好无损,她却知道是谢烬有意为之。他总会替她铺好后路。 14岁那年两人遭遇绑架。也是谢烬为她铺了后路,让她安全逃了出来。后来她报了警,将他从他两位叔叔手中救出,他也终于报了血仇。 这一次,同样如此。 他在最后关头,不仅将她推向安全地带,还将背包抛到了相对松软的土堆上。他算准了那里很难被石块砸到,能尽可能防止物资不被损坏。 她也终于知道,昏迷前谢烬是想告诉她背包的位置,让她能在等待救援期间好好活下去。 颜逾绯取出一块压缩饼干,靠着土堆缓缓坐下,小口小口地啃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 凌晨一点,雨势未歇。 宋凛之递过来两碗热腾腾的泡面,“周助理,陆医生,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陆昭白头也不抬地清理着碎石,“我不累。“ 周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也是。“ 刚吃完泡面的司机默默披上雨衣,重新拿起铁铲走了过来。 经过宋凛之身边时,笑咧咧地说:“宋二少爷,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没不能没有谢总。” 宋凛之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震动。 陆昭白也就算了,谢烬平日里那样冷情寡言的一个人,怎么带出来的手下都这么忠心? …… 第二天,雨势终于变弱。 阳光撕裂连日阴沉的云层,洒下久违的暖意。 随着救援工作的推进,被救出的伤者越来越多,而遇难死亡的人数也在不断上升。 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一天一夜,一位女实习生终于绷不住情绪抹起了眼泪。 陆昭白走到她身边,递去一包纸巾:“去吧。哭完了记得回来。“ “谢谢陆医生。”女孩接过纸巾,跑到帐篷外面的一处角落失声痛哭。 其他的实习生眼眶红红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但因为是男生,都在强忍着情绪。 同事走到他身旁感叹:“哎!这些孩子有的都还没毕业,就经历了这么残酷的生死场面,真是难为他们了。” “就当是提前历练了。在医院他们要面对的生死,可远不止这些。” “陆医生,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谢总呢?” 陆昭白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阿烬这人吧,最大优点就是命硬。俗称杀不死的小强。” 他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继续去挖人了。” 说得这么轻松,如果不是发现他藏在袖子里颤抖的手,同事就真要信他的话了。 …… 很快又过了一天。 天色彻底放晴,阳光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山坡上。 堆积的泥块大多都被清理干净,伤员也都陆续送往就近的医院救治。 一切都在好转。 唯独颜逾绯和谢烬依然下落不明。 别灰心,还有一处地方没找呢。“同事安慰陆昭白。 “想啥呢,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会儿。”陆昭白笑着走到一旁燃了根烟。 他没有烟瘾,只有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学会抽烟是在初中,后来是进家族医院,第三次是给谢烬治病,还有就是现在。 陆昭白突然有些想林御了。 想听听她的声音,转换下心情。 但他忍住了。 林御如果知道颜逾绯生死未卜,肯定赶过来。他不能再害她遇险。 这时不远处传来呼喊,说又发现了一个伤患。他立马收回思绪,掐灭烟头跑过去。 周恪和司机比他快一步。 还没看到遇难者的脸,光看两人失望的表情,就知道不是谢烬。 陆昭白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默了片刻后,他用力抹了把脸,拿起铁铲继续挖人。 这时,帐篷里传来《花园种花》的音乐。 几个充满活力的声音跟着音乐手舞足蹈唱着:“在小小的山区里面挖呀挖呀挖……” 陆昭白循声望去,发现是他带来的那几个实习生,还有被他们强行拽入的同龄人宋凛之。 熬了两天,大家都都恢复了活力和朝气,今天送走一批伤患后,更是开心地改编起了歌曲。 “陆医生,你带来的这帮孩子还真有活力。”身旁的周恪忍不住感叹,“看着他们,我感觉又有动力了。” 陆昭白扬起欣慰的笑,把掉落的袖子往上撸了把,“继续吧。等把阿烬救出来,我要狠狠敲他一笔!” - 吃完半块压缩饼干后,颜逾绯前往村子找挖土的工具。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心生悲凉。 这个本就贫困的村庄在泥石流的冲击下更加残破不堪。几户人家的土房被彻底掩埋,她甚至看到有一截苍白的手臂露在泥堆外。 她没有在村子里逗留太久,找到趁手的工具后就原路返回。 刚走出村口,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腰就被狠狠撞了一下。 “啊!” 她及时用工具撑住地面才勉强站稳。 “你回来干什么!”王胜男恶狠狠瞪着她。 “我遭遇了泥石流,现在要去救人。” “我听说了,村子里来了两个男人救你。”王胜男冷笑。 想起谢烬说一直没找到她,又看她衣服上都是血痕,颜逾绯不由关心询问:“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是不是躲在高地。村子里还有其他人和你躲在一起吗?他们有没有……” “闭嘴!”王胜男厉声打断她,“我不需要你这么假惺惺关心我!” 颜逾绯仔细打量着她,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见她独自一人,又忍不住问:“你妈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说了不用你管!” “好吧。”颜逾绯也不想继续热脸贴冷屁股,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停住脚步,“王金龙和王有才都被抓了。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 “王娣!”王胜男突然喊住她。 颜逾绯再次回头看她。 王胜男:“其实你从没想过要带我逃离村子,对不对!” 第八十五章 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是疑问,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颜逾绯正色道:“合作是需要互相信任的。那几天你有信任过我吗?” 王胜男没说话。整张小脸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微微发抖。 她继续说:“至少我在听到你出卖我之前,都是信任你的。” “你骗人!”王胜男突然激动起来,“我连铁链的钥匙都没有给你!可你还是逃出来了!” “我不自己逃,你会按计划来救我?”颜逾绯平静地反问。 王胜男支支吾吾,“我只是觉得你留在村里比逃跑更安全。” “王胜男,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不是让别人做决定。” 看着颜逾绯转身离去的背影,王胜男的眼泪无声滑落。 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她的人生还有救吗? …… 颜逾绯回到谢烬被埋的地方,开始一铲一铲地挖土。 过了一会儿,王胜男不知从哪儿也找了把铁铲,默默走过来帮她一起。 颜逾绯惊讶地看向她。 “你刚说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王胜男没有看她,边铲土边说,“所以,如果我帮你救出人,你要带我一起离开这里。” 看着她这么瘦小,还咬牙拼命的模样,颜逾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好。不过……”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递过去,“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先补充一下体力。” “谢谢。”王胜男放下铁铲面无表情地接过。许是没见过压缩饼干,她先是放到鼻尖闻了闻,再小小咬了一口。 压缩饼干算不上好吃,但对从小没吃过好东西的王胜男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她眼睛一亮,从刚开始的矜持小口变成了狼吞虎咽。 颜逾绯看着她像只小仓鼠般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递过水瓶:“慢点吃,别噎着。” 吃着吃着,王胜男突然流下了眼泪。 起初只是默默流泪,颜逾绯以为她是吃到好吃的东西,高兴哭了,也就没太在意。 因为她刚到谢家那会儿,也是吃什么都能感动好久。 可突然王胜男扑过来抱住了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颜逾绯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阿姐……”王胜男抬头看向她,抽噎着问,“我的人生真还有救吗?” 这是王胜男第二次叫颜逾绯姐姐。两人感情不深,但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看着年仅11岁的王胜男,她总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颜逾绯揉了揉她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当然可以。你还这么小,一切都来得及。” 说完,她问:“这次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嗯!”王胜男重重点头。 她信!她当然相信! 这一次,她要自己掌握人生! …… 重回晴天的望儿村异常炎热。 王胜男不知疲倦得铲着,小脸都热到通红,颜逾绯喊她休息一下,也不肯停下来。 “阿姐,这是交易。我知道的。”她认真说完,就埋头继续铲土。 又挖了好长一段时间,王胜男看见土里露出一截好看的手。 她立马朝在另一头铲土的颜逾绯喊:“阿姐!我好像找到人了!” 颜逾绯立马跑了过来,“在哪里?” 王胜男指了指位置。 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认出这是谢烬的手。即使被泥土弄脏了,还是那么修长好看。 她直接丢掉手里的工具,跪在地上快速用手挖。早上才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染红了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阿姐,你的手在流血。要不还是我来挖吧。”王胜男说。 颜逾绯像感觉不到疼痛,“我没事。” 于是王胜男也扔掉铁铲,学着她的样子一起挖。 四只手拼命地刨着,终于,谢烬的脸也露了出来。 “阿烬!”颜逾绯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拂去他脸上的泥土,轻声呼唤。 可谢烬始终紧闭双眼,嘴唇苍白,英伦硬朗的脸庞透着了无生气的沉寂。 可谢烬眼睛紧闭着,深邃的眉骨像是沉睡的。 “阿姐,我们先把人救出来吧。”王胜男提醒道。 “嗯。”颜逾绯恢复冷静,抹掉眼泪继续挖。 过了许久,感觉人都要力竭了,两人终于把谢烬从土里挖了出来。 与此同时,土堆另一侧突然破开一个缺口。 颜逾绯瘫坐在地上,恰好和外面的宋凛之四目相对。 “逾绯!” “阿烬!”陆昭白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谢烬,利落地越过土堆跳过来,蹲下身检查他的身体。 “他人怎么样?”颜逾绯紧张地问道。 陆昭白仔细检查后,朝她露出宽慰的笑容:“别担心,阿烬没有受伤,只是暂时昏迷。” 颜逾绯松了口气。 宋凛之走过来奇怪问道:“他被埋在那么深的泥土里,怎么可能只是昏迷?” 陆昭白又掀开谢烬的眼皮查看,语调轻松,“他自杀次数太多,比较有经验。” 宋凛之:“……” “总之人没事就好。”陆昭白边说边背起谢烬往外走。 周恪和司机见状急忙迎上来。 周恪紧张地问:“陆医生,谢总没事吧?” “放心。他‘小强’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休息几天,输个营养也就好。” 将谢烬放到临时床铺上后,陆昭白的目光落在颜逾绯血淋淋的手上。 颜逾绯连忙将手背到身后,低声说:“我去找医生帮我处理一下。” 陆昭白温和地笑了:“怎么,现在跟昭白哥这么见外?” 突然的亲切让颜逾绯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嗯。以前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陆昭白诚恳地注视着她,“对不起,颜颜。能原谅昭白哥吗?” 豪门圈即使是经常一起玩的兄弟,也很难有真友情。 所以他格外珍惜谢烬,还有远在国外的裴骁。 颜逾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眼圈渐渐泛红,“所以……你都知道了?” “其实是猜到的。”陆昭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办法,谁叫你昭白哥聪明呢。” 颜逾绯心情略微有些好转,随即垂眸看向昏迷的谢烬,轻声问:“那他呢?他知道了吗?” 陆昭白不答反问,“你希望他知道吗?” 第八十六章 我不会死的,你别怕 颜逾绯几乎没有犹豫,“不希望。” 陆昭白正要开口,宋凛之带着王胜男走了过来。她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身上的伤口也都仔细包扎过了。 “逾绯……” “怎么了?”颜逾绯问。 还没等宋凛之开口,王胜男就叫着“阿姐”,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宋凛之张了张嘴,最后摇头,“没什么。”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颜逾绯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王胜男紧紧搂着她的手臂睡在旁边,像只依偎着母亲的小兽。 见陆昭白久久注视着这对姐妹,宋凛之不禁问道:“陆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陆昭白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姐妹俩感情倒是很好。” 外面来接谢烬的救护车已经到了,陆昭白转身离去,目光却又不经意地扫了王胜男一眼。 路面全部清理完毕,救援帐篷也开始陆续拆除。 宋凛之过去就要背起颜逾绯,被周恪抢先一步,“宋二少爷,小姐的妹妹麻烦你了。” 他伸过去的手顿了一下,转而背起王胜男,“麻烦你了,周助理。” “宋二少爷客气了,我背自家小姐,本就是分内的事。” …… 谢烬醒来是在三天后。 刚睁眼,周恪就凑到了跟前,“谢总,你醒了。太好了!” 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谢烬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嫌弃地推开他,“大男人哭什么。” 一旁的司机哭得更凶,手臂上的肌肉随着抽泣颤呀颤的,听得谢烬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瞪向插兜看好戏的陆昭白,“你就这样当医生的?” 他的头都被吵得疼死了! 陆昭白置若罔闻,慢悠悠走到他床边鼓起掌来,“阿烬,恭喜你这次又没死成。” “怎么,你很失望?” “哪能啊。”陆昭白挑眉,“就是看你死了几百次都死不成,我都要信命理了。” 谢烬懒得接话,环顾起病房。 “在找什么?”陆昭白明知故问。 谢烬没答,他继续道:“颜颜已经和宋凛之手牵手回去了。毕竟他们的订婚宴得继续办。” 话落下的瞬间,谢烬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跃下病床。 周恪急忙劝阻:“谢总,你别激动。陆医生他……” 这时,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颜逾绯提着饭走进来,与正要冲出去的谢烬撞个满怀。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他胸口,“唔……” 谢烬也闷哼了一声。 颜逾绯顾不上自己疼,连忙问:“谢烬,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就被谢烬紧紧抱住。他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谢烬,你怎么了?”她轻声唤他,却在下一刻哽住了。 肩头传来滚烫的湿意。 谢烬他在哭。 他的身体在颤抖。 因为贴得这样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分战栗。 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恐惧,只是愣了片刻,就自然地回抱住他,手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柔声安抚:“我不会死的,你别怕。” 这个曾经无数次轻生、对生死漠然的人,却始终害怕她会离开。 颜逾绯以为谢烬已经走出了父母离世的阴影,原来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得更深了。 当年她被送出国,他也以为她死了。那时的他肯定比现在更害怕,所以才会发疯吧。 想到这,她的眼眶阵阵发酸。 如果当初她不拿自己的性命做担保,谢烬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她痛苦了。 “宋凛之,愣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 陆昭白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与此同时,谢烬松开了颜逾绯,所有情绪也在瞬间收敛。他抬眼看向门口的宋凛之,随后大步上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颜逾绯惊呼:“谢烬,你干什么!” “逾绯,我没事!”宋凛之撑着墙站起身,“是我没护好你,这拳我该受着。” 谢烬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在听到这句话后,冷哼一声,终是没有挥出第二拳。 颜逾绯刚松了口气,手腕就被谢烬拽住,被他拉进病房。 砰—— 门重重关上。宋凛之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争执: “谢烬,你打宋凛之干什么?” “他连保护你都做不到,你图他什么”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颜逾绯,我是你哥!” “谢烬,没有哥哥会喜欢妹妹!这是乱伦,是……” 争吵声戛然而止。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宋凛之看见谢烬的手护在颜逾绯脑后,将她压在窗上深深亲吻。 两人的视线对上时,他清楚看到谢烬眼中迸发的妒火。 他觉得可笑。 该妒忌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吗? 颜逾绯无法与异性亲密接触,却能和谢烬接吻。 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他都输的彻彻底底。 “聊一下?”一样在门外的陆昭白突然开口,“我们来聊聊关于阿烬和颜颜的事。” …… 两人来到医院楼下的咖啡厅坐下。 陆昭白先是检查了一下宋凛之的脸,确定无碍后,才开始说正事:“你应该清楚他们还互相喜欢着对方。” 宋凛之心里酸涩,面上神色淡淡,“陆医生,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会在一起。婚姻讲究的是合适。” “所以你认为颜颜适合你哪个身份?宋家二少爷,还是……宋家私生子?” 宋凛之手中的咖啡剧烈晃动,深褐色的液体溅在手背上。他有些破防,“出身不是我能选择的!” “那颜颜呢?她至今未被谢老爷子承认。只是个从山区逃出来的穷姑娘。父亲酗酒赌博还家暴,母亲又死了。这样的她,配得上你宋二少爷的身份吗?”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那你又怎么解释婚姻中的‘合适’?” 宋凛之脸色冷了下去,“陆医生,如果你这样咄咄逼人,恕我无法和你继续聊下去。” 他起身离开,陆昭白再次开口:“谢老爷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的脚步顿时滞在原地,“你觉得我是在利用逾绯?” “你敢说,自己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陆昭白推了推眼镜,镜片折射出冷光像是解剖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宋凛之倏得攥紧了拳头。 第八十七章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这些年他顶着私生子的污名,想从宋麟的压制和嘲讽中打个翻身仗证明自己。要说从未想过借助谢老爷子的势力翻身,那是自欺欺人。 可他没有越过底线。 这些天,宋凛之想了很多。 他确信自己是喜欢颜逾绯的,却远不及谢烬那般深刻。比起能接纳她所有模样的谢烬,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似乎只是她耀眼夺目的那一面。 所以在见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时,他迷茫了。 但现在他想通了,无论是耀眼的还是狼狈的颜逾绯,那都是真实的她。 所以颜逾绯喜不喜欢他,他都无所谓。只要她需要他,他就会站在她身! 他坚定不移地迎上陆昭白的视线,“我和逾绯是各取所需。只要逾绯不开口,我依然会和她订婚。” - 颜逾绯被吻得几乎缺氧,终于忍不住握拳捶打谢烬的胸膛。他这才缓缓松开,却仍将她圈在怀中。 他低头贴着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颜颜,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看到颜逾绯不顾危险冲过来的时候,他知道她一定还喜欢着自己。 发现这一点,他也就不在乎她之前说的那些难听话。 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每次和你吵架,我这里都会疼得发慌。” 深邃的黑眸蒙着水光,黑发顺毛垂落在额前,柔和了脸部凌厉的轮廓,像极了被遗弃的大型犬。 伤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谢烬还在养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他。至少在他出院前,该好好相处。 她也厌倦了每次和他在一起就争吵。他心痛,她的心更痛。那既不得不伤害他,又为此愧疚难安的疼。 她妥协地轻轻点头,“好。” 谢烬扬起了笑,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看着他这模样,颜逾绯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到高中。 那会儿不知是谁传的谣言,说她和宋凛之在恋爱。因为这件事,她和宋凛之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尽管他们极力否认,但谣言仍没有停止,反而越传越凶。班主任认定他们在撒谎,直接请了双方家长。 宋凛之那边来的是他哥哥宋麟,而她这边来的,是只比她高一届的谢烬。 谢家是一京高中的唯一投资方,她至今还记得班主任见到谢烬时窘迫的表情。原本准备好的说教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也下不去。 “谢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是颜颜的哥哥,不算家长吗?” 明明才高二,谢烬却像掌权者般坐在老师办公桌上悠闲品茶,像是来视察工作的。 最后班主任什么也没说,就放他们离开了。她察觉谢烬心情很差,就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学校后山。 谢烬在一棵大树前停下,“你在和宋麟的弟弟谈恋爱?” 她摇头否认,“我没有,那都是谣言。” “我怎么相信你?” “我这次月考是全校第一。” 可谢烬不信,“好的恋爱关系不会影响学习。” 她不想被谢烬误解,眼眶发红,“那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谢烬淡淡抛出一句话:“和我谈恋爱。” 她当时直接愣住了。 少女深藏心事被突然揭开,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内心的自卑,让她不敢接受这份心意,“哥哥,早恋是不对的,我不想影响学习。” 她和谢烬陷入了漫长的冷战。 一向形影不离的他们,那天起再也没有一同坐车上下学过。她曾多次找机会破冰,都会被谢烬无视掉。就连在学校走廊碰见,他也会装看不见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那段时间,张明德缠她缠得很厉害。 她明确多次拒绝他,结果被他绑到学校仓库差点被强奸。 虽然后面谢烬出现救了她,也帮她出了口恶气,但那段时间她仍被噩梦缠身,最严重的时候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从医院出来,谢烬突然抱住她哭着不停说“对不起”。 他开始每天陪她睡觉。她睡不着时,他就在床边给她讲故事。她做噩梦了,他会耐心安抚直到她重新入睡。 后来她的病好了,他的身体却垮了。 他却很开心,“颜颜,这些天我心难受死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吵架好不好?” 当时,她也点头说“好”。 但现在他们谁也没遵守约定。 …… 陆昭白过来给谢烬换药。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身上有许多擦伤和淤青。谢烬对这些小伤毫不在意,不耐烦问:“我还要在这医院待多久?” 再晚些,他怕爷爷会起疑心。 宋凛之也走了进来。 看到他,颜逾绯上前关心询问:“凛之,你脸上的伤处理过了吗,还疼不疼?” 谢烬冷眼扫过去,陆昭白突然手上力道一重,伤口立马传来刺痛。 “嘶——” 他下意识抽气,正要发作,就见颜逾绯快步走到床边,“谢烬你怎么了?不是说都是皮外伤吗,怎么会这么疼?” 谢烬瞥向陆昭白,对方面不改色地说:“阿烬内伤还挺严重的。” 说着还拿出CT片子,一本正经地给颜逾绯分析起来。 颜逾绯哪里看得懂这些,但还是认真听着。当陆昭白说到注意事项时,她连忙拿出手机:“昭白哥,你慢慢说,我记下来。” 全程,谢烬都用鄙夷的眼神瞪着陆昭白。 等颜逾绯和宋凛之离开后,他冷冷开口:“不要脸。” 陆昭白气笑了,“恩将仇报是吧?” “低级!” “是是是,我们谢大少爷清高,追人全靠一片真心。陆昭白啧啧了两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的真心碎了一地,在会所借酒消愁。” 一个枕头狠狠砸过来。 谢烬:“闭嘴!” 陆昭白稳稳接住枕头,“反正方法我告诉你了,你爱用不用咯~” 周恪有工作上的事情找谢烬,刚进来就看到两人在斗嘴,问:“陆医生,发生什么了?” 陆昭白:“没什么。周助理,我记得谢氏旗下有个分公司在研发新品白酒。建议名字叫‘清高酒’,一听就特纯‘良’。” 周恪竖起大拇指:“陆医生,不愧是你!我这就去给那头打电话!” 话落的同时,两个枕头砸过来。 谢烬:“滚!” 第八十八章 喝茶吗,谢少 谢烬打脸来得很快。 前几天还急着回燕京的他,在尝到了装可怜的甜头后,上瘾了。 “颜颜,我手好痛。你喂我吃饭好吗?” “颜颜,我胸口好闷,你帮我揉揉通通气。” “颜颜,陪我聊会儿天吧。我最近一闭眼就梦见你被泥石流卷走,要听到你的声音才安心。” 面对这些要求,颜逾绯没有丝毫不耐烦,全都一一照做。全天24小时,几乎16个小时都陪在他身边。 宋凛之也识趣地没来打扰。 谢烬已经很久没过过这么舒心的日子了。 在外面看戏看够了,陆昭白才推门进来,“颜颜,宋凛之该换药了,你陪他去一趟吧。正好我带阿烬做个检查。” “好。” 颜逾绯起身就要走,手腕突然被抓住。 回头见谢烬躺在病床上,黑漆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颜颜,我害怕……你能陪我吗?” 次数多了,颜逾绯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把陆昭白拉到走廊,小声问:“昭白哥,我感觉谢烬这几天特别敏感,有点像小孩子。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陆昭白挑眉问。 颜逾绯犹豫半晌,然后抬手,极为隐晦地指了指脑袋,“他是不是伤到这儿了?” 陆昭白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嘴唇抿了抿,板起脸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还是被你发现了。” “真伤到脑子了?” “千万别告诉他。”陆昭白重重口气,“我怕伤他自尊。这病养几天就会好,不说他发现不了。” “嗯嗯!”颜逾绯连连点头,“那我们先带他去检查吧。” “你去陪宋凛之换药。和阿烬待久了,反而影响他身体恢复。” “为什么?” “哎!”陆昭白又长叹一口气,“你也说他现在像小孩,孩子都有个共性。” 颜逾绯想了想,不确定开口:“你是说……恋母情结?” “嗯。所以为了他早日康复,这几天你尽量别出现在他面前。“ 颜逾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好!那这些天我就不来医院了。” …… “颜颜呢?你把她骗哪儿去了?” 见陆昭白独自回来,谢烬无辜的表情瞬变。 陆昭白靠在墙边,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他,“喝茶吗,谢少?” 谢烬起床坐到床边,身体利索地看不出半点病态,“有事直说。” “周恪有急事找你,关于白芊雪的。但看你演得这么投入,不敢打扰。” 谢烬嘴角抽了抽。他演得有那么夸张吗? 事情交代完,陆昭白准备离开。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颜颜这几天不会过来了。” 谢烬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跟她说了什么?” 陆昭白无语,“你打算这样在医院躺一辈子,不要燕京的产业了?” “都是身外之物。”谢烬很不屑。 “到底是身外之物,还是不敢回去?” 谢烬投来警告的眼神,“你话多了。” “阿烬,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也要她愿意配合才行。”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烬脸色更差了。 陆昭白也没再说什么,嘱咐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病房。 半个小时后,周恪来了。 谢烬:“说吧,什么急事?” “是老爷让公司官微给白小姐的签售会做了宣传。但璨璨说白小姐涉嫌抄袭,还说被抄袭的漫画家桑棘你也知道,所以……” 话未说完,就见谢烬已经拿起手机查看起来。 周恪注意到他眉头越皱越紧,不禁惊讶。 谢总居然真是桑棘的粉丝?! 看完所有相关消息后,谢烬放下手机,脸色阴沉,“立刻把这条宣传撤掉,白芊雪确实涉嫌了抄袭。” 想借他的手给自己造势,白芊雪真是好大的脸面! “可这件事是老爷提出帮忙的。我们直接撤掉的话,老人家面子上恐怕过不去。”周恪提醒,“而且白老爷那边也……” 谢烬冷声打断,“白芊雪爷爷怎么了?我欠他的?还是当年我求他了?” 这些年他一直念着白老爷子的恩情,对白芊雪很是忍让,在生意上也给了白家诸多帮助,该还的恩情早都还完了。但如果白家把这情分当作拿捏他的筹码,那就别怪他不给面子! 这还是周恪头一回见他对白老爷子这么不客气,看来是真生气了。 只是他想不通原因。 这个世道向来是谁权势大谁就有理,不明真相的群众往往只会跟着权势走。 明明就算不撤销那条宣传,对集团也造不成太大影响,顶多就是委屈了那个叫桑棘的漫画家。 为什么谢总还是执意要把宣传撤掉呢? 难道……是为了桑棘? 不会吧?周恪暗自咋舌。 难道谢总内心其实藏着颗少女心,不然怎么会为了个漫画家,连白老爷子的恩情都不顾了? “你这什么眼神?”谢烬皱眉问。 没什么!”周恪连忙收回视线,“谢总,我这就通知他们撤掉宣传。” 他正要拨电话,谢烬又突然抬手制止,“等等。” “怎么了谢总?” “你去问问颜逾绯知不知道《拥抱哭泣的怪兽》这本漫画。” 周恪聪明,恍然大悟道:“谢总,难道小姐就是桑棘?!”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没有完全确定,你别让她发现这件事!”谢烬警告。 周恪为难,“谢总,你这要我怎么问?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会猜出来的。” “那就是你能力问题。”谢烬神色淡淡,却透着浓浓的威胁,“不行我就送你去参加助理特训班重新进修进修。” 想到刚担任谢烬助理时,那段暗无天日的培训。周恪从脚底发麻到头皮,立即改口,“放心吧谢总,保证完成任务!” 他执行能力很强,当天就来到颜逾绯住的酒店房门口。 “周恪?”颜逾绯打开门看到他有些意外,“是谢烬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周恪摇头,按提前想好的说辞开口,“小姐,就是我女儿最近进入叛逆期,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所以想来问问小姐的想法。” 单亲爸爸带女儿确实不容易。颜逾绯理解地点点头,侧身让出道:“进来说吧。” 第八十九章 桑棘果然是颜逾绯 周恪走进屋,发现王胜男也在。 颜逾绯:“她比你女儿小2岁,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可以一起听吗?” “当然可以。”周恪皱起眉头苦恼地说,“我女儿最近迷上了一部少女漫画,都无心学习了。我劝她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她却说我在扼杀她的兴趣爱好。小姐,你说我做错了吗?” “没有。她这个年纪确实应该以学业为重。”颜逾绯表示理解,“你知道她看的是哪本漫画吗?” 作为同行,她很清楚有些漫画为了博眼球会掺杂不良内容,这对青少年成长很不利。 “我记得叫《拥抱哭泣的怪兽》。” 颜逾绯:“……” 她突然想起上次周恪取快递,拿的几本粉嫩的漫画图册。当时她还觉得眼熟,该不会就是她画的图册吧? 她尴尬得不知该怎么接话,没注意到周恪的表情也很很不自然。 清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问:“方便问一下,你女儿喜欢这本漫画到什么程度?” “她是那位漫画家的忠实粉丝,好像还进了粉丝群,当上了管理员。” 颜逾绯:“……” 没记错的话,她所有的粉丝群管理员都是同一个人,叫璀璨星星。 而她记得周恪的女儿名叫周依璨。 不会这么巧吧? 颜逾绯已经尴尬得脚趾抠地,有种带坏别人家孩子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 “那个……其实……”她犹豫再三,还是抵不过良心谴责,低头坦白,“其实我就是那个漫画家。” “啊?”周恪惊讶地瞪大了眼,内心则是狂喜。 谢总,桑棘真的是小姐!你真的猜对了! “对不起,周恪。是我影响了你女儿的学习。”颜逾绯连忙起身鞠躬道歉。 “不不不!小姐,你言重了。”周恪慌忙拦住她。 这要被谢总发现,他魔鬼训练营可就去定了。 见颜逾绯仍一脸愧疚,他赶紧拿出准备好的漫画:“小姐,我刚说了我女儿是你的粉丝。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写几句鼓励她好好学习的话,说不定她就会专心学业了。” “当然可以。”颜逾绯连连点头,却没这个自信,“我只是个漫画作者,写几句话真能让她专心学习吗?” “肯定可以的!偶像的力量是无限大的!而且我从没见她这么喜欢过哪个唱跳偶像或演员明星,她就只喜欢你。” 颜逾绯:“……” 这份爱有些过于沉重了。 “那我签在这本漫画上吧,这样她每次看书都能看到。” “麻烦小姐了。”周恪利落地从口袋里掏出签字笔。 行云流水的动作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颜逾绯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面色如常,怀疑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那小姐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周恪拿着漫画离开,嘴里还哼哼着小曲。 房间门关上后,一直在默默旁听的王胜男开口问道:“阿姐,周助理想问的问题是什么呀?” “可能就是学习上的事情吧。”颜逾绯摇了摇头,也不是很懂。 王胜男早熟但依旧保留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多想,又问:“阿姐,我能看看你画的漫画吗?” 生长在闭塞的山村,王胜男还是第一次听说“漫画”这种东西。因为是和颜逾绯有关,她就产生了兴趣,特别想了解。 颜逾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你要以学习为重,这样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 顺利完成任务,周恪兴冲冲回到病房,“谢总,桑棘真的是小姐!她还帮璨璨签了名!”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他还是明显怔住,随后不自觉扬起唇角。 颜颜,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 “签名?签在哪里,给我看看。” 周恪将漫画书递上,“这是我在书店买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璨璨要是知道偶像给她签了to签,不知道得多开心!” 正兴奋说着,就见谢烬拿着书不准备还回来了。 周恪愣住了,“谢总,你这是……” “这漫画书我收下了。等下我把钱转给你。” “可是谢总,这漫画书……” “舍不得?” 周恪连连摇头。 他哪里是舍不得这本书,关键是这本书里面写着“致周依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很快,10万元到账。 周恪含泪收下这笔巨款。 谢烬:“现在去安排私人飞机,我明天一早就要回燕京。” “好。那我和小姐,还有宋二少爷说一声。” “不用。我们先回去。”谢烬眼底掠过一丝冷意,“白芊雪明天作者签售会,作为谢氏集团的老板,我怎么也得亲自送一份大礼过去。” “明白了,谢总。” - “阿嚏!” “星星,你没事吧?”连麦的群友们问。 “没事,只是小感冒。我喝包666就好了。” 周依璨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继续在电脑桌前敲敲打打。 “星星,明天你真的要去签售会现场和白雪对峙吗?这会被现场工作人员赶出来吧?” “被赶出来我也要去!”周依璨啪一下按下回车键,发布一条文章后说,“桑棘可以不计较抄袭,我可忍不了!” “你们说桑棘大大是不是被白雪威胁过?白雪刚发布漫画时,我们明明可以举报的,为什么大大会阻止我们?” “我去!还真有可能!该不会这次绑架,也是白雪一手设计的吧?因为嫉妒大大获金奖,想抢荣誉,想彻底毁了大大的名声!” “万恶的资本家!这个白雪和谢氏集团都不是好东西!” 周依璨出声解释:“谢氏集团的老板不知道这件事。他也是被白雪利用了。” “真的假的?白雪不想活了?” “可能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周依璨嗤笑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担心爸爸和谢烬。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璨璨,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该不会……” 一通电话打进来,断了连麦。 看到来电显示,周依璨眼睛一亮,快速接起来,“喂,爸爸!你们准备回来了吗?谢总和仙女姐姐没事吧?” “嗯,他们都没事。” 周依璨松了口气,紧接着问起最关心的事情,“那桑棘的事,谢总知道了吗?” 周恪笑着说:“璨璨,等着明天谢总准备的惊喜吧。” 第九十章 她也配? 当天,周依璨早早来到文化馆的签售会现场。 白芊雪看到她时,眉头蹙了蹙。招手叫来编辑,“你去把这人赶走。” 编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周依璨安静地坐在现场的椅子上吃着棒棒糖,有些不忍,“白小姐,我看这小朋友挺乖的,而且专程来参加签售会,肯定是你的粉丝。你这样赶人恐怕不太合适吧?”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白芊雪冷冷瞥了他一眼,“她是桑棘的粉丝,今天来现场肯定没安好心!” 虽然这些天的舆论大多偏向她,但仍有几个不怕死的在网上发长文,直指她抄袭、不要脸。 她让技术人员查了那些人的信息,发现其中一个竟然是周恪的女儿周依璨! 想到周依璨不仅说话难听没教养,还是颜逾绯的粉丝,白芊雪就觉得她特别碍眼。 编辑闻言这可不得了,快速走到周依璨面前,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场外拉。 周依璨大喊:“你干什么!” “你不是白雪的粉丝,请你离开!” “谁规定只有白雪粉丝才能来?我替我朋友参加不行吗!” “别装了,我们知道你是桑棘的粉丝,是来这里砸场子的!” 签售会还没开始,但现场已经聚集了不少粉丝读者。听到编辑的话,众人都朝她投来不善的目光。 一人朝她头上砸矿泉水瓶,“桑棘的粉丝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网上挨骂不够,还要来现场找存在感吗?” “抄袭狗的粉丝还有脸来闹事?真当我们白雪没脾气是吧!信不信我们告你!” 白芊雪双手环胸坐在高位,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粉丝驱赶周依璨。 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看周依璨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可谁知道周依璨根本不在怕的,面对众人的辱骂,她也能毫不示弱地反驳。 “桑棘没有抄袭!” “有种你们就去告,到时候看看谁才是那个小丑!” “还有你们拿东西打我,我也是有权利告你们故意伤害的!” 白芊雪的粉丝群体大多也是未成年,听周依璨这么理直气壮的回怼,一个个都被唬住了。 她顿时黑了脸,拍桌大喊:“保安呢,快给我把她赶出去!” 保安立即赶来,一左一右架起周依璨就往门外拖。 “放开我!”周依璨挣扎着,快到门口时突然眼睛一亮,“谢总!你终于来了!” 谢烬冷冷扫过那两个保安,“放手。“ 保安被他凌厉的气场震慑,下意识松了手。 周依璨趁机挣脱,躲到周恪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委屈道:“爸爸你们怎么才来?我都被人欺负死了。你看我头上被砸了好几个包。” “对不起璨璨,爸爸来晚了。”周恪心疼地查看女儿的伤,一向温和的脸上布满寒霜,“放心,等事情结束,爸爸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白芊雪坐的位置离门口远,又被人群挡着看不清门口的情况,只能听见周依璨的声音还在馆内回荡。 她怒不可遏,忍不住亲自下场,拨开人群走过去:“让你们赶个人怎么磨磨蹭蹭的,会不会办事!” 话刚说完,就对上了谢烬冰冷的视线,表情瞬间僵住。随即,她又强撑起笑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阿烬,你不是在出差吗?怎么特意回来参加我的签售会?” 前段时间谢烬和白芊雪要结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加上谢氏集团的宣传造势,以及白芊雪在网上公开自己的身份,粉丝们嗑这对CP都快嗑疯了。 “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谢总,他真的好帅啊!” “好羡慕白雪啊!事业爱情双丰收,家世好长得又漂亮,简直是人生赢家!” “谢总这么忙还能抽出时间陪白雪参加活动,也太宠了吧!” 周依璨听着这些议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群脑残粉!” “好了。”周恪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现在谢总来了,不会再出事。你乖乖看着就好。” “知道了!” 等现场粉丝和媒体都到齐,签售会正式开场。 白芊雪自我介绍完,将话筒递给谢烬,“阿烬,你要不要也和大家打个招呼?” 谢烬懒懒吐出两个字,“谢烬。” 全场都等着他继续发言。刚才白芊雪提到了两人的婚期,大家都期待从他口中听到更多甜蜜细节。但他仿佛没接收到这个信息,报完名字后就没了下文。 热闹的场子瞬间跌至冰点。 白芊雪强笑着打圆场,赶紧让人进行下一个记者采访环节。 所有问题都是事先沟通好的,因此进行得特别顺利。最后一个问题采访结束后,白芊雪向记者使了个眼色。 记者犹豫起身,“请问谢总,你对白小姐的事业发展有什么期待吗?” “期待?”谢烬懒懒抬眸,像刚回过神看向白芊雪。 在场众人纷纷举起手机,准备记录下这甜蜜时刻。却听见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嘲弄,“我对一个抄袭狗能有什么期待?” 全场哗然。 粉丝和记者都傻了眼。 谢总不是来给白芊雪撑场子的吗?怎么当场骂起人来了? 白芊雪更是白了脸色,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难道谢烬知道桑棘是颜逾绯了? 一个粉丝忍不住站起来质问谢烬:“你凭什么说白雪抄袭?明明是你们公司先帮她宣传造势,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你亲眼看到我让人去宣传的?”谢烬慢条斯理地反问,语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前些天我在外地出差,这件事是我爷爷吩咐的。他老人家一不看漫画,二不管公司事务,只是关心朋友的孙女,才小心做了错事。“ 提前安插其中的记者立即接话:“那谢总你今天来这里解释这件事,是想告诉我们真正抄袭的人是白小姐吗?” “当然。”谢烬声音沉稳,“谢氏集团向来秉持公平正义,绝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公司声誉!” “你有什么证据!”粉丝们不乐意了,纷纷站起来抗议。 谢烬环视全场,声音清晰有力,“我是桑棘的粉丝,我在这就是证据!” “那白雪还是你的未婚妻呢!你这样说,把她置于何地!” “未婚妻?”谢烬又是一声嘲讽的笑,“玷污我公司名誉,没品没德的抄袭狗,她也配?” 第九十一章 就凭她是谢家的千金 “颜宝,这里这里!” 收到宋凛之找到颜逾绯,今天要回来的消息,林御早早就在机场等候。 看到人从出站口出来,林御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太好了颜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感受到闺蜜的担忧,颜逾绯也红了眼眶,紧紧回抱住她,“我也是。” 被牵着的王胜男仰头看着林御,问:“阿姐,这才是你男朋友吗?” 参加订婚宴的时候,王胜男知道阿姐和宋凛之是一对。可在海城区时,她又感觉阿姐和谢总才是真正的一对。 但现在看颜逾绯和另个“男人”拥抱,她彻底迷糊了。这难道是大城市的习俗吗? 对被认错性别这事,林御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挺引以为傲的。 她撩了下额前的碎发,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妹妹,我是姐姐,不是哥哥哦~” “啊!”王胜男不由红了脸,揪着颜逾绯的衣服,躲到了她的身后。 林御忍俊不禁,“哈哈!颜宝,你妹妹真可爱!” 宋凛之适时开口提醒:“有什么话在车里聊吧。再待下去,我们可能要被围堵了。” 俊男美女的组合本就吸睛,更何况是三位颜值出众的人。即便行色匆匆的旅客,也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 三人坐上林御备好的商务车,她将手机还给颜逾绯,“喏,我帮你检查过了,没有损坏。” “谢谢御宝。” “嗐!和我客气啥。”林御摆了摆手,突然问,“对了颜宝,知道谢烬为什么提前一天回来吗?” 颜逾绯摇头,“不知道。” “我和你说,谢烬终于干了件好事。”林御说着拿出手机,找出作者签售会的直播给她看。 在机场等人的时候,她就在关注这场直播。 如果颜逾绯不是今天回来,她也是要去砸场子的。 但林御没想到,提前回来的谢烬竟替她去了,还把白芊雪整个签售会搅得天翻地覆。 颜逾绯看到直播的时候,刚好看到谢烬很不屑地说出那句话:“她?我未婚妻?玷污我公司名誉,没品没德的抄袭狗,也配?” 谢家大少爷亲自下场定性,直接揭穿了白芊雪的谎言。再加上她本就证据不足,除了死忠粉还在替她洗,已经没人相信她了。 可来的都是白芊雪的铁杆粉丝,即便谢烬开口,他们依然坚信她是被污蔑的。 有人指着谢烬道:“你说桑棘才是原创,那她人去哪里了?” “我看她是抄袭了我们白雪的作品,没脸见人躲起来了!” 周依璨忍无可忍,冲上台抢过主持人的话筒,“你们没看平台声明吗?桑棘是被绑架失踪了,不是跑路了!” “嘁!编故事谁不会啊!还绑架失踪,谁信?”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被绑架,我看你们是被她给骗了吧!桑棘能有你们这一群脑残粉可真幸运!” “桑棘是什么有钱人吗?我们白雪都过得好好的,她什么身份还能遭遇绑架?别洗了好吗?” 场面乱得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有人冲上台要对谢烬动手。 突然一阵刺耳的音频响起,震得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而罪魁祸首谢烬不紧不慢地取下耳塞,对着话筒冷冷道:“就凭桑棘是我妹妹,谢家的千金。谁敢玷污她的名声,我不介意和各位在法庭上见!”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林御啧啧称奇,“白芊雪这粉丝群体真是被洗脑得不轻,都被当枪使了还这么卖力。” 说完,又奇怪问:“颜宝,谢烬怎么知道你是桑棘的?你和他说过你漫画的事?” 颜逾绯从震惊中回过神,“没有。” 她也对谢烬知道她身份这件事感到意外。 倒不是她刻意隐瞒,而是觉得即便说了,他也不会对少女漫画感兴趣。 可偏偏谢烬不仅看了,还发现了她就是桑棘。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他也发现了漫画里的秘密?! 颜逾绯急忙对司机说:“麻烦开往文化馆,谢谢!” 林御怕她去了会出事,“这件事交给谢烬解决不就好了?你看现在没人敢和他呛声了。” 她摇了摇头,“即使我不出现在现场,谢振山也会派人来找我的。” 谢振山不是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知道她逃出来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立马赶到文化馆证实谢烬说的话。不然谢氏集团会因这件事,被对家拿去借题发挥,指责谢烬以权压人。 可事情的发展比她预料中更快。车子突然急刹,车上几人险些撞到前排座椅。 林御怒道:“喂,你怎么开车的!” “不好意思。前面有辆车把我拦住了。” “有病吧!” 林御解掉安全带就要下车理论,宋凛之看向颜逾绯说:“是谢爷爷。” 颜逾绯叹了口气,“嗯。应该是他派人来找我了。” “不是,你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走漏风声,他怎么知道的?” 林御还在疑惑,王管家已经到了车旁敲响了窗户。 “小姐,老爷请你回家。” “知道了。”颜逾绯解开安全带。 打开车门时被林御拦住,“不行!颜宝,我不能让你去!” 之前颜逾绯受苦时她都不在身边,现在她人就在这,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她! “林小姐,请你不要插手谢家的事。”王管家温声提醒,“老爷已经因为你,对林氏集团很有意见了。” 林御初中毕业就逃出国了,林家也很少带她参加圈子里的宴会,知道她是林家大小姐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和林家和谢家压根没有任何生意来往和交集。 见王管家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林御把颜逾绯的手抓得更紧了,“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有本事就让谢家干翻林家,我不介意买个花圈亲自谢谢谢振山!” “御宝!你别犯傻!” 王管家没理会林御,转而看向沉默的宋凛之,“宋二少爷,你也要与谢家为敌吗?” 林御立刻警告:“宋凛之,你敢让他们把颜宝带走,我绝不允许你们订婚!” “对不起,王管家,我……” “宋二少爷,别忘了你和老爷之间的交易。”王管家再次提醒,“老爷说了,他可以原谅你犯一次错。但再犯错,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宋凛之痛苦地垂下头:“我……” “宋二少爷,别忘了你真正的敌人是谁。” 第九十二章 再次受罚 “凛之,我不会毁约的,你不用为难。”颜逾绯冲宋凛之笑笑,又去抱了抱林御,“御宝,帮我照顾妹妹几天。” 说完,又对王胜男说,“姐姐不在这些天,要乖乖听林御姐姐的话。” 王胜男紧紧拽住她的衣服,眼里满是担忧,“阿姐,那你什么时候会来接我?” 因为见过谢振山,知道他的可怕,她很担心这次颜逾绯回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放心,姐姐答应你会尽快回来的。” 交代完后,颜逾绯就下车跟着王管家离开。 望着绝尘而去的豪车,林御狠狠踹向座椅,“宋凛之,这就是你承诺的会保护颜宝一辈子?” “抱歉。” 宋凛之自知理亏,垂着头任由她说。 他也恨自己没保护好颜逾绯,可如果不利用谢振山给的资源强大起来,他永远保护不了她。 “那个……”司机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还去文化馆吗?” 签售会已经结束,再去也没有意义。林御磨了磨牙,“不去了,先送尊贵的宋二少爷回家!” 说完,她立刻拨通陆昭白的电话,“告诉一声谢烬,颜宝被他那老不死的爷爷带回家了!” 难得接到林御电话,刚开心没几秒,就听到她骂咧咧的声音,陆昭白无奈失笑,“好,我马上告诉阿烬。” 挂掉电话,见同事惊讶地看着自己,陆昭白摸了摸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有怪东西吗?” “不是。”同事摇头,“就是头一次看你笑得这么灿烂。是……谈女朋友了?” 陆昭白笑:“我一直有女朋友。” 同事嘴巴惊得成“O”型,凑过来低声八卦:“是不是你皮夹里那张照片上的女孩?看不出来啊陆医生,你居然早恋。那照片上女孩的年龄,应该就初中吧?” 本只是打趣,却没想到陆昭白还真承认了,“嗯。” “我去!看来我们医院单身的女同胞们要失恋咯!” 陆昭白边笑,边打电话给谢烬,“喂,颜颜被你爷爷带回谢家了。” 谢烬这边也刚好收到王管家发来的消息,声音沉沉,“知道了。” 陆昭白正要挂断,他图片又问:“昭白,你对‘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有什么看法?” 陆昭白沉吟:“人的思维会被认知限制,也往往只会活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但生活中很多事往往远超想象。所以你看到的,也许只是本人所经历的冰山一角。” 虽然他没看过颜逾绯的漫画,但也能猜到以谢振山的手段,颜逾绯在国外这四年里起码有一段时间是很难熬的。 至于是哪段时间,他猜测是谢烬发疯住进精神病治疗那一年。 那一年谢振山几乎不在国内,借口是去国外找心理医生,可最后还是他让谢烬恢复了理智。 他也没想到日以继夜学习的心理学,竟先在谢烬身上完成了实践。 “知道了,先挂了。” 谢烬挂掉电话,对周恪说:“去庄园。” “明白了,谢总。” 周依璨坐在副驾驶座上,脑海里还在回放签售会上谢烬说“桑棘是我妹妹,是谢家的千金”这句话。 她突然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后座的谢烬:"谢总!所以桑棘就是仙女姐姐咯!” 谢烬现在没心情和她说话,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表示默认。 周恪却闻言一惊,“璨璨,你怎么知道谢总的妹妹是谁?” 他明明从没在女儿面前说过谢家的事! 周依璨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因为我是在你们公司听到的八卦呀。” 周恪无奈抚额,“下次你不准随意来公司。” 照这样下去,这丫头迟早要把公司所有八卦都打听个遍。 周依璨不服气了,“我又没闯祸,为什么不准去。” 周恪刚要说什么,谢烬突然出声制止,“没关系,这次多亏了她。” 周依璨立即朝老父亲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可是立了大功! - 谢家庄园的客厅。 谢振山听着电话那头白芊雪不间断的抽泣声,眉头越皱越紧。他强压着火气安抚:"小雪别哭了,等阿烬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爷爷,这事不怪阿烬,是我错了。” 白老爷子的声音也从电话里响起,“这件事确实是小雪有错在先。她要是早知道桑棘就是颜颜,也不会闹出这种误会。” 正听着,谢振山就见王管家带着颜逾绯走进了屋。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客套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老人耳背,谢振山打电话都是开得免提,而且音量还很响。 颜逾绯一进屋就清楚听见了白老爷子说的话。 心里暗暗发笑。 什么叫早知道桑棘就是她,就不会闹出这种误会。难道她是普通人,白芊雪抄袭这件事就合法了吗? 这些所谓上流人士,总是擅长为自己找借口开脱。 心里暗骂着,她垂眸站到了谢振山面前。 “爷爷。” 话音刚落,小腿就被拐杖用力击打。 她脸瞬间苍白,双腿跪在了地上。 “颜逾绯,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现在都敢和我作对了!” 颜逾绯疼得嘴唇都要咬破了,“爷爷,我知错了。” “撒谎!你要是真知道错,就不会勾引阿烬让他在订婚宴上抢亲!不会害他差点送命!更不会纵容他在媒体面前毁掉婚约,让小雪下不来台,让白家颜面扫地!” 谢振山越说越气愤,气到深处,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砸过去。 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从额角滑落,茶叶黏在濡湿的发丝上,显得狼狈不堪。 颜逾绯能躲,但还是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 她太清楚反抗的代价了。 以前她就是说了一句“她是真心喜欢谢烬”,就被谢振山当成忤逆,被绑在渔网里浸入冰湖冻了整整半日。从那以后,她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骨头就像被钻头钻凿般疼痛难忍。 谢振山仍然不解气,再次举起拐杖打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凌空握住了即将落下的杖身。 “爷爷,颜颜这是犯了什么错,让你如此动怒?” 第九十三章 谢氏集团我不要了 一道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颜逾绯和谢振山几乎是同时看向谢烬。 “谢烬。” “阿烬。” 谢烬手腕稍稍用力,从谢振山手中将拐杖抽走,随手递给旁边垂手侍立的王管家。他看也没看脸色铁青的爷爷,径直走到颜逾绯面前,弯下腰,小心地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他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混着血迹的茶渍,又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露出心惊的的红肿,眼里满是怜惜,“痛不痛?” 颜逾绯摇摇头,这点疼她早就习惯了。 “我让昭白过来给你看看。”谢烬说着,让张妈先带她去卧室休息。 “好的,少爷。”张妈赶忙上前,搀住颜逾绯的胳膊,扶着她慢慢走向二楼。 “等下!”谢烬在背后喊道,走过来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撩起她的裤脚。 颜逾绯想躲,却已来不及。 小腿上那道狰狞的青紫色淤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谢烬眸色沉了几分,直接打横抱起她走向二楼卧室。 全程,他都没有理会看脸色铁青的爷爷。 直到卧室门关上,谢振山才回过神,猛地从王管家手中夺回自己的拐杖,用尽力气重重往地上一杵,“这个逆孙!居然敢这样无视我!我可是他亲爷爷!” 卧室门再次被打开。谢烬一步步走下楼,在客厅中央站定,目光冰冷地直视着谢振山,里面再也找不到半分往日的敬重。 “所以呢?你就能为老不尊了吗?” “臭小子,你真是反了天了!连我都敢教训!”谢振山气得满脸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谢烬的鼻子,“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家!为了你以后的发展和未来!” 王管家及时递上温水和降压药:“老爷消消气,先把药吃了,身体要紧。” 谢烬不再说话,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等着谢振山服下药丸,气息稍微平顺一些后才继续开口:“所以当初你同意我带颜颜回家,是想利用她做慈善拉拢投资,让集团起死回生?” 有些事情只要谢烬想查,就能轻轻松松查到,但以前谢振山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对外公开承认她的身份,给予她优渥的生活和精心的培养,时常在他们面前念叨要互相扶持。 如果不是他在漫画里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恐怕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一直和蔼可亲的爷爷,骨子里竟是如此唯利是图,冷血无情! 面对质问,谢振山坦然承认,“阿烬,商人讲究利益。以前集团因为你爸妈的死陷入了财政危机,你年纪太小,两个叔叔又不成器,我老了,更是力不从心。唯有树立一个乐善好施的形象,才能让谢家最快摆脱困境、重获新生!就算没有颜逾绯,我也会去孤儿院领个孩子回家。”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桩与感情无关的生意。 “既然是为了集团,为了谢家,那现在为何又要把她丢出去?” “因为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觊觎谢家未来主母的位置!我们谢家,祖祖辈辈,就没有让乡野孤儿当主母的先例!” 谢烬不屑地嗤笑一声,对他那套陈腐的门第之见嗤之以鼻。 “如果我就要颜颜呢?” “混账!”谢振山声音陡然拔高,“现在谢家还由不得你当家作主!” 想起今天签售会的闹剧,他又命令道:“现在立马给我去白家登门道歉!因为你,白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你当众取消婚约,还指责小雪抄袭,这让小雪以后怎么见人?” “她做错事被人骂还有错了?”谢烬嗤笑一声,“当然。如果你娶了她当我后奶奶。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给她磕头道歉。” “你你你……你想气死我吗!”玩世不恭的态度,气得谢振山浑身发颤,“白爷爷当年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谢烬冷声质问:“颜颜也救了我的命!还不是一次,是好几次。你又是怎么报答她的!” 谢振山眼神锐利如刀,“你今天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吗?” “除非你同意我和颜颜在一起。” “不可能!” 曾经的爷慈孙孝,现在充满了火药味,空气紧绷得仿佛一触即炸。 “行。那我就不奉陪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径直走上楼。 再出来时,他怀里抱着颜逾绯,径直朝门外走去。 “站住!”谢振山厉声喝道,“你准备去哪儿?!” 谢烬停下脚步看向他,目光平静,“既然谢家容不下颜颜,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谢家待着了。” “你什么意思?”谢振山莫名有些心慌。 “爷爷这么聪明难道听不懂吗?”谢烬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和颜颜一起离开谢家。谢氏集团,我不要了!” 说完,丝毫没有给谢振山反应的机会,“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屋内响起震耳欲聋玻璃瓷器破裂的声音。 颜逾绯身子猛然一抖,回过神震惊地看向他,“谢烬,你刚刚说什么?你不要谢氏集团了?” 在卧室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谢振山又会怎样折磨她,整个人都被恐惧支配着,浑浑噩噩的,完全没听到楼下客厅的争执。就连谢烬突然回到卧室将她抱走,她人都还是懵懵的。 “嗯。”谢烬应了声,将她放到车后座关上车门。让周恪开往陆泽医院的同时,又打电话给陆昭白,让他不用赶过来了。 “不是,你耍我玩呢?我都在路上了。”陆昭白无语道。 “谁叫你速度太慢。” “行行行。我就该乘火箭来。” 电话挂断,谢烬重新看向颜逾绯额头上的伤,“疼吗?” 颜逾绯摇头。 “爷爷以前是不是对你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闻言,颜逾绯身子控制不住抖了一抖。 她拉住谢烬的衣袖,小声说:“谢烬,你没必要为了我和爷爷对着干。” 谢烬气笑了,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粗粝的指腹在她光滑的脸上摩挲,“颜逾绯你是有受虐倾向吗?受委屈了也一声不吭,觉得很爽是吗?”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和爷爷闹掰。爷爷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坐在前座的周恪和周依璨同时打了个喷嚏。 谢烬冷冷的声音响起,如腊月寒冰:“那你呢?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家人是吗?” 第九十四章 同样的招数对我已经没用了 当然不是! 颜逾绯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咬紧了嘴唇。她垂下眼帘,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他们的身份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她怎敢妄想和他成为一家人。 “对!没有,从来没有。”她狠下心,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像刀片划过喉咙。 在海城那段短暂的和睦时光已经结束了。她和谢烬,本该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是时候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了。 谢烬的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她吞噬、燃尽。 她缓缓闭上眼,浓密的长睫轻颤,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静候着他将自己赶下车。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没有降临。 她整个人被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谢烬的手臂紧紧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颜颜,对不起。”他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低沉沙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不会了。” 颜逾绯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生气?这不符合常理。 “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烬打断她的话,发出一声意味复杂的冷哼,“但同样的招数,对我已经没用了。” 不是不感到难过,而是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心,以及这么做的用意。所以,他可以选择不去听信那些伤人的字眼。 说到底,颜逾绯所有的不安和退缩,根源都在于他。 是他害她变回了当初自卑敏感的样子。 如果当年他能更敏锐一些,及时洞察爷爷的所作所为,她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决绝地将他推开。 “谢烬,你是无赖吗?”颜逾绯像泄了气的气球,被抽走了所有的伪装和力气。无奈又想哭,“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就非我不可。” 突然,一声清亮的童音从前座响起,“仙女姐姐这么漂亮,当然很好啊!” 颜逾绯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小女孩,正双手扒着座椅靠背,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们。 她连忙推开谢烬,连整理了一下仪容,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是周恪的女儿,璨璨吧?” 被猝然推开的谢烬看着她的窘态,气恼地低笑了一声,倒也没再说话。慵懒地靠回椅背,手肘撑在车窗边,静静看着她们互动。 开车的周恪也松了口气。 刚才谢总抱着小姐上车时神色焦急,他也一时慌乱,忘了升起隔板。还好谢总没有生气,不然他就完了。 “嗯嗯!”周依璨没想到颜逾绯知道自己的名字,激动地捂住嘴,两条腿欢快地摇晃着,“我叫周依璨,也是璀璨星星。桑棘,我喜欢你很久了!” 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怕是要跳到车顶上去了。 面对这样活泼可爱的小粉丝,颜逾绯心头的阴霾也被驱散一半。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周依璨的脑袋,“嗯,星星,辛苦你当我的粉丝群管理员了。” 周依璨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能帮助到桑棘大大,是我的荣幸!” 颜逾绯被她的可爱模样彻底治愈,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我给你的To签漫画还喜欢吗? “什么To签漫画?”周依璨茫然地眨着眼睛。 “在海城的时候,你爸爸找我要过签名,说是要激励你认真学习。你没收到吗?” “没有啊!”周依璨立刻问周恪,“爸爸,桑棘大大给我的To签漫画呢?” “咳咳!”周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爸爸忘了放在哪里了。等回家了再仔细给你找找。” “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给我弄丢了呢!”周依璨气得双手叉腰,“亏我还每次考全校第一,就为了让你安心工作。你一点都不为了我着想!” “璨璨,你在学校的成绩是年级第一?” 颜逾绯惊讶极了。周恪不是说她女儿无心学习吗? “对啊!我看起来就聪明伶俐,当然是全校第一啦~而且桑棘大大我和你说,我不仅是总分全校第一,单科成绩也是全校第一呢!” “可是你爸爸说你……” “那个谢总、小姐,医院到了。”周恪一个利落的刹车,打断了她的话。 “我爸爸说什么了?”周依璨心思单纯,没感觉到异样继续追问。 颜逾绯则是接收到周恪从后视镜投来的恳求目光,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话锋:“没什么。就是夸你学习很好,希望你继续保持。” 周依璨一听,骄傲地扬起小脸,像只得意的小孔雀,“当然!我绝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 陆昭白替颜逾绯处理完伤口,又详细交代了这几天的注意事项。等护士拿着托盘离开后,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谢总弃商为红颜。颜颜,这种‘百年一遇’的恋爱脑,你可要牢牢抓住了。” 颜逾绯干笑了几声,“多谢昭白哥提醒。” 谢烬则白了他一眼,将她拦腰抱起,“走了。” 回到车上后,周恪问:“谢总,接下来去哪儿?” “云顶苑。” 周恪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向目的地。 抵达后,谢烬将颜逾绯从车里抱出来,正要往别墅走去,她突然叫住他,“谢烬,你等一下。” “怎么,又想劝我找爷爷道歉?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颜逾绯:“……”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得很清楚。谢烬发现了她漫画里的秘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手,她也不想再白费口舌。 “我是想让你先带我去一趟林御家。“她指了指对面的别墅,“她家就在对门。” 谢烬的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小白脸,为了接近颜颜,居然把房子买在他对门,真是心机! “找他做什么?别忘了是谁在危难时刻救了你。”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明里暗里都在强调自己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颜逾绯闻到了很浓的醋味,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只能耐心解释,“我今天拜托她帮我照看妹妹。现在得把人接回来。” “就这样?” “嗯,就这样。” 谢烬这才转身,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下脚步,“不行。” 第九十五章 以后得靠你养我了 颜逾绯不解:“什么不行?” “我不信任她。”谢烬说的很直白。他不能让任何与爷爷有过交易的人再接近颜逾绯,尤其是像王胜男这样容易被利益收买的人。 颜逾绯理解他的顾虑。回想起在望儿村被绑架的经历,她至今心有余悸。但王胜男是她从村里带出来的,作为姐姐,她必须负起责任。 “谢烬,她是我妹妹。而且她才11岁,需要监护人。” “住周恪家。”谢烬说,“王胜男和周依璨就差2岁,同龄人更有共同话题。” 说完,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而且,如果被爷爷发现她在这里,她的处境会很危险。” 反驳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差点忘了,王胜男是受谢振山指使来绑架她的。可她们都逃回来了。若是让谢振山知道王胜男“背叛”了他,肯定会面临危险。 犹豫再三,出于王胜男的安全考虑,颜逾绯还是同意了谢烬的安排。 “周恪,麻烦你照顾胜男了。” “小姐,不麻烦。” “没错没错!”周依璨从车窗探出脑袋,兴奋地举手,“我一直盼着爸爸再婚给我生个妹妹。可是爸爸太不争气了。现在能有现成的妹妹,我太开心了!” 从林御家接回王胜男后,颜逾绯将安排告诉了她。 王胜男乖巧点头:“阿姐,我会乖乖听话的。” “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周依璨开心地抱住她的脖子。 这时,林御凑到颜逾绯耳边低声问:“谢烬真的为了你,离家出走了?” 不等颜逾绯回答,谢烬已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无声宣示主权。 刚才颜逾绯觉得尴尬,就让谢烬把她放下来了。 “林先生。”谢烬眼神警告地盯着林御,“请不要骚扰我女朋友。” 颜逾绯终于知道谢烬对林御的敌意从何而起来。他居然还没发现林御是女生! 她本以为陆昭白都知道的事,谢烬肯定也知道了。 “谢烬,御宝她……” 她正要解释,林御却抢先开口:“谢烬,你也太没自信了吧。颜宝要是真喜欢你,你还怕她被我吸引走吗?” “你这是单方面骚扰。” “可颜宝不这么认为啊!”林御冲她眨了眨眼睛,“对不对,颜宝?我有骚扰你吗?” 颜逾绯虽不知闺蜜在打什么主意,还是配合道:“没有。” 林御扬起胜利的微笑,“所以你没有权利干涉颜宝和我接触。” 在谢烬的怒火即将爆发前,她适时结束挑衅:“好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拜拜,颜宝。” “御宝,拜拜。” 颜逾绯刚挥了两下手,就被谢烬按下,随即被他拦腰抱起,径直走进别墅。 “爸爸,”周依璨歪着头问道,“谢总怎么连女生的醋都要吃?” “什么女生?”周恪一脸困惑。 “林御姐姐啊。谢总的醋味也太大了吧?” “什么?”周恪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林御是女的?” “对啊!妹妹告诉我的。而且林御姐姐没有喉结,很明显就是女生啊。”周依璨同样惊讶地睁大眼睛,“爸爸,你和谢总该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吧?” 周恪:“……” 他们怎么会不懂?只是由于某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就忽略了细节。 他正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谢烬,周依璨又打断了他的思绪:“快回家吧爸爸!我迫不及待要给妹妹分享我的漫画了!” …… 颜逾绯被谢烬带回到屋子,刚被放到沙发上,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醋意、恐惧、懊悔、心疼……夹杂着各种数不清的情绪。起初是近、乎失控的啃咬,到后面渐渐化作春水般的温柔,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 不知是不是先前多次的亲昵,让她习惯了与谢烬接触,颜逾绯只在一开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瞬,便不再抗拒。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甚至生涩地开始回应他的亲吻。 感受到她的回应,谢烬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本能地想要更进一步,却猛然想起她的病情,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一吻罢。 他贴着颜逾绯的额头,深邃的眼眸直直望进她泛着水光的眼睛,“颜颜,我现在没钱没工作,以后得靠你养我了。”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求怜爱的大型犬。 颜逾绯已经发现他是在故意卖惨,还是顺着他的心意应道:“好的,谢大少爷。” 谢烬扬起唇,缓缓道:“颜颜,叫哥哥。”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颜逾绯仰起泛红的脸,乖巧地唤了声:“哥哥。” “叫阿烬哥哥。”他继续引导,指尖轻轻抚过她发烫的脸颊。 “阿烬哥……” 最后那个字尚未说全,便被他再次封缄在缠绵的吻中。 - 砰—— 砰—— 砰—— 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在客厅里炸开,谢振山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疯狂地摧毁着视线所及的一切。 张妈和佣人们瑟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点动静就会引火烧身。 直到最后一声碎裂的余音在空气中消散,王管家才不紧不慢地出声:“老爷,门外有客人拜访。” “谁?”谢振山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赤红。 “是盛家的人。” “盛家?”谢振山拧眉,“盛家不是从政的吗?找我做什么?” “老爷,盛家现在的掌权人盛怀屹已经退伍从商了。”王管家解释,“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是上校了。” 这几年谢振山的精力大不如前,早已不太过问商界风云。经管家这一提醒,他暴怒的情绪渐渐平息,理智回笼。 盛家虽然在商界根基尚浅,但却是历代从军,在政界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即便是谢家,也得罪不起。 他让张妈和佣人把客厅的狼藉收拾干净,随后才对王管家说:“请盛先生进来吧。” 门外。 盛怀屹紧张地整理仪容仪表,侧头问身旁的助理,“阿正,我这样看起来还行吧?” “爷,你已经整理好几遍了。” “这不是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爷,你一身功勋,无论走到哪里都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功勋只是履行职责的证明,不是要求别人尊重我的理由。” 正说着,王管家打开了门,目光落在门外两位来客身上。 只见两人身着剪裁考究的西装,却透着常人没有的端正刚毅的气度,和军人特有的风骨。 “两位,里面请。” 第九十六章 又来晚了一步 盛怀屹到达签售会时,现场活动已经结束,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 他有些生气,“我早和你说要多注意白芊雪的动态。这次的抄袭事件在网上闹这么大,签售会肯定会出状况。” “爷,我知错了。” 阿正苦不堪言。 他实在不擅长干动脑子的活。谁能想到来签售会闹场的人会是谢烬,又谁能知道桑棘会是他的妹妹? 早知道商场这么复杂,当初还不如留在部队,继续镇守边疆。 想着桑棘既然是谢家的人,应该人就在谢家。于是,盛怀屹便提着礼品来到谢家登门拜访。 一进屋,他走到谢振山面前习惯性敬了个军礼,“你好,谢老。盛怀屹。” 谢振山打量了眼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笑道:“盛上校,久仰大名。果然是一身正气。” “谢老过誉了。我已经退伍从商,你叫我怀屹就好。”盛怀屹从阿正手中接过礼品放到茶几上,“这是给你的一些心意。” “客气了。”谢振山微微颔首,“还是叫你盛总吧。” “都行,随谢老高兴。” 简单寒暄过后,盛怀屹和阿正在沙发落座。王管家为两人各倒了杯茶。 谢振山问:“盛总今天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需要谢家帮忙吗?” 见他这么直接,盛怀屹也不再客套,“确实有一事。而且只有谢家能帮。” 谢振山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盛总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一定尽力。” “我想见一个人。”盛怀屹不动声色扫了眼客厅的,“她是谢大少爷的妹妹,不知道人在不在家。” 谢振山眯起双眼,“阿烬的妹妹,你是说颜颜?” “没错。” “实在不好意思,盛总。颜颜被她哥哥带出去了。” “这样啊。”盛怀屹难掩失落,他又来晚了一步。 “那能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吗?”他问。 “这就不清楚了。”谢振山轻叹,“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已经过问不了他们的行程了。” “谢老言重了。”盛怀屹不以为然,“我女儿和颜逾绯年纪相仿,去哪儿都会跟我说一声。” “可能是我教育方式有问题吧。毕竟隔代教养,总归和现在的教育方法有差距。” 这时,王管家走过来道:“老爷,白老爷和白小姐来了。” 盛怀屹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在谢振山看过来时又笑道:“既然谢老还有客人来访,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让你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谢振山示意王管家,“送送盛总。”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了。我让王管家送你们出去。” 走出门,盛怀屹正好和白老爷子和白芊雪迎面撞上。 “王管家,这是……”白老爷子好奇地问。 王管家介绍,“这是盛家现任的当家人,盛总盛上校。” 白老爷子面露讶异,随即堆起笑容恭维地上前打招呼,“原来是盛上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白老过奖了。”盛怀屹面色淡淡回了句,就径直离开。 一旁的白芊雪切了声,问:“爷爷,这大叔是谁啊?怎么这么不给你面子?” “住口!”白老爷子低声呵斥,“没听见是盛家的当家人吗?” “那又怎样?我在圈子里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因为盛家历代从军从政,和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圈子!” 王管家笑着说:“没错。但现在盛总已经转行从商了,相信过不久白小姐就能知道了。” 盛怀屹坐回到车里,冷冷地瞥了眼准备进屋的白家祖孙。 阿正:“爷。那不是抄袭桑棘漫画的白小姐吗?她怎么会来谢家?” “你忘了谢烬今天当众解除与白家婚约的事情了?” 阿正惊讶,“那不是谣传吗?还真有此事?” “如果是谣传,之前被曝的时候,谢家就会发声明澄清。” 没有哪个豪门会弃脸面于不顾。 这道理就算是直肠子的阿正也懂,反应过来后惊道:“那今天谢烬在大众面前这样做,岂不是……” “没错。”盛怀屹目光深邃,“谢烬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肯定激怒了谢振山。” “难怪谢家地板上会有瓷器碎片。”阿正恍然大悟,啧啧道,“看不出来谢老脾气还挺大。” “嗯,谢振山是和白家统一战线的。自己的孙子当众否了他的决定,不亚于打他的脸,自然会发火。” 军人出身的盛怀屹早已养成观察环境的习惯。刚才简短的交谈中,他已从谢振山的表情和只言片语中判断出,谢振山对颜逾绯是不满的。 至于原因,他还不是很清楚。 “爷,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辛辛苦苦找到的线索又断了,盛怀屹不免有些疲乏。他揉了揉眉心,“先回公司吧。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爷,之前我们行动太大,被夫人发现了。”阿正说。 “没事,她要问起你就让她来找我。” “为什么不和夫人明说?时间久了,被夫人误会就不好了。” “她没必要知道这件事,要是误会了就误会吧。”盛怀屹无所谓道。 阿正叹气。 如果爷能像对待鹿小姐一样对夫人,那夫人也不会次次发癫了。 - 白老爷子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打听:“谢老头,刚才盛家的当家人怎么会来找你?” “他是来找颜逾绯的。” “颜逾绯?”白老爷子立刻联想到今天的签售会,又觉得说不通,“盛总这个年纪,总不至于是她的粉丝吧?” 谢振山同样精明,“谁知道呢,反正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一旁的白芊雪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的火又冒了上来:“明明我的漫画比颜逾绯的好看百倍千倍,那些人凭什么指责我!” 白老爷子让她先冷静一下,和谢振山商讨正事,“现在阿烬当众解除了婚约,你说我们两家的婚事……” 提到这个,谢振山也来了火气。把谢烬今天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过碍于面子,他略去了谢烬让他娶白芊雪那段。 白老爷子听完脸色一沉,但很快掩饰过去,换上愁苦的表情,“阿烬一定是误会我们白家想用救命之恩要挟他,这才发了这么大的火。他从小就讨厌被约束,会生气也是难免的。” “不行,爷爷!除了阿烬,我谁也不嫁!” “谢老头,你看这……” 谢振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当初让谢烬娶白芊雪,确实是为了报答白家的救命之恩。但现在闹成这样,白家的脸面已经丢尽了。为了谢家的声誉,他绝不可能再让谢烬娶白芊雪。 但不管怎样,他也绝不会让谢烬娶颜逾绯! 第九十七章 梦破碎 白老爷子和白芊雪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但谢振山已经无心听下去,满脑子都在盘算怎么对付颜逾绯。 现在谢烬把人看得紧,他不能直接对颜逾绯下手。从颜逾绯身边朋友下手,这祸害偏偏只交了一个朋友,还是林家的千金,还跟陆家有婚约! 谢振山越想,越发觉自己老了,已经无法再掌控谢烬了。 刚才派人去查谢烬的行踪,发现他既不在公司,也不在陆昭白的家里,更不在常年居住的金城苑。 这小子哪儿都没去,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刚刚还在闹着“非谢烬不可”的白芊雪听到对话,突然冷静下来说:“爷爷,阿烬在云顶苑有套房产。他应该是去那儿了。” 闻言,谢振山视线扫了过来,“你确定?” “嗯。之前阿烬喝醉酒,说要回云顶苑住。就是我送他回去的。” 白芊雪面上平静说着,心里则是惊讶,谢烬瞒人的本事真厉害。 他所有的朋友都以为他没买房,常年住在庄园,结果他基本都住在外头。谢振山以为他只有金城苑一处房产,结果他在云顶苑也买了套别墅。 所以很多事情不是谢烬瞒不住,而是他不想瞒。只要他真心想藏,根本没人能发现。 谢振山对颜逾绯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他一共培养了四个继承人。一个早逝,两个净干蠢事,好不容易出了谢烬这么个优秀的苗子,却被颜逾绯断送了! 白芊雪静静观察谢振山的反应。 她很清楚今天出了这样的事,谢振山肯定会给谢烬换未婚妻。 可她不甘心啊! 她从第一次见到谢烬就喜欢他。整整十多年,她用尽手段将那些往他身上贴的莺莺燕燕赶走,唯独颜逾绯像和谢烬捆绑了一样,怎么也赶不走。 发现谢烬喜欢颜逾绯,是在谢烬两个叔叔绑架了他们的时候。那时谢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护着颜逾绯周全。获救后,他更是亲手把两个叔叔送进了监狱。 这件事她是从爷爷口中得知的,却很清楚知道谢烬对颜逾绯的感情,不单单兄妹之情。 所以在颜逾绯刚上一京高中没多久,她就在学校散播颜逾绯和宋凛之早恋的谣言。她可以输给任何名媛,唯独不能输给一无所有的孤女!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招反而让两人捅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谈起了恋爱。 她气得发疯! 于是,她开始派人偷拍颜逾绯和谢烬恋爱后的亲密照,匿名发给了谢振山。 当天谢振山就大发雷霆。 但好在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拆散颜逾绯和谢烬这件事上,没有去查发件人是谁。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那天。 谢烬成人礼当天,颜逾绯被谢振山强制送出了国,她还特意对着那架飞机拍了张照,庆祝自己的成功。 她知道,颜逾绯不可能回来了。 可谁也没料到,因为颜逾绯的失踪,谢烬会发疯了,且疯了整整一年! 这不是谢烬第一次发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他不再只是单纯的自杀,而是用自虐的方式慢性结束自己的生命。谁敢阻止他,他就先杀了谁,再自杀。 最终让他放弃寻死念头的,是颜逾绯平安无事的消息。 陆昭白说,颜逾绯是谢烬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不能没有她。 听到这个结论,她不信,她嫉妒到发狂。 颜逾绯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掌握谢烬的生死! 同样气疯的还有谢振山。 她不知道谢振山在国外对颜逾绯做了什么,但这种从商界厮杀出来的人,有的是对付人的手段。 所以,她当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谢烬上,借着爷爷救过他的名义,让他无法赶她走。她装乖巧,慢慢让他身边的朋友都认可她,甚至替她打抱不平,用开玩笑的方式逼谢烬娶她。 可偏偏,颜逾绯又回来了! 后来她得知谢振山想要彻底斩断颜逾绯的念想,就在他设计绑架颜逾绯时插了一手。 她让自己成为被绑架的人,让谢烬来救她。让颜逾绯和宋凛之有的是充足的时间发生关系,最后被媒体曝光,被迫公开恋情和婚约。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谢烬甚至当众将颜逾绯赶出了谢家。 她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可为什么从来不吃回头草,不走回头路的谢烬,还是放不下颜逾绯! 一无所有还肮脏的颜逾绯,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再加上后来她知道了桑棘就是颜逾绯,抢走了她的金奖,想彻底毁掉颜逾绯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爷爷说让她稍安勿躁,说谢振山会想办法解决颜逾绯。可她怎么可能坐的住。颜逾绯一天不除,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好在这时候,她终于查到了颜逾绯的身世秘密。 她始终怀疑颜逾绯接近谢烬是早有预谋,因此从未停止调查颜逾绯的过往。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查到了有用的东西。 虽然调查证实颜逾绯对谢烬并非蓄谋已久,但结果还是很让她满意。 她立即将资料匿名发给谢振山,由他来部署计划。最后除了谢烬抢婚那段插曲,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不知颜逾绯对谢烬说了什么,那段时间他对她的消息充耳不闻。 明明事情只要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她就能大获全胜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谢烬会突然去望儿村救颜逾绯! 如果不是他这次意外受伤,他们根本不会发现他的行踪。而且他这么隐秘行动,一定是知晓了什么。 不过好在她没有暴露。不然以谢烬的脾气,今天一定会弄死她! 讨论到最后没有任何结果。 回去的路上,白老爷子让白芊雪放弃谢烬。 “小雪,趁现在阿烬没查到你头上,赶紧收手。他今天连谢振山都敢当面顶撞,对你更不会心慈手软。嫁进谢家是无望了,爷爷会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白芊雪再次忍不住爆发,“不!凭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努力,要便宜了别人!” “你给我清醒点!”白老爷子厉声喝道,“如果不是当年我设计的绑架案救了谢烬,你今天已经从燕京消失了!” 主要还是这次白芊雪触及了谢烬的底线,不然凭这份救命之恩,他还能继续拿捏谢烬,从谢家要点好处。现在为了保白家基业,全身而退才是上策。 第九十八章 比谁都懂谢振山的残忍 感受到颜逾绯的颤抖,谢烬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停了下来。 住在云顶苑那几天,他承认有发泄情绪的成分在,但初衷是为了治疗颜逾绯。 只有她习惯了和他接触,病情才会好转。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她已经不再抗拒他的亲吻,这算是个好迹象。可一旦想要更进一步,她还是会害怕。 “颜颜,你在国外遭遇的事情,真和漫画里一样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颜逾绯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水汽。 “没什么。”谢烬敛起眼底的复杂,笑着将她扶起来,顺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他知道颜逾绯只是在配合自己演戏。 一是对他的称呼。以前两人在一起,她叫的都是阿烬,或是阿烬哥哥。可现在如果他不说,她只会叫他谢烬。 二是她今天乖得反常。以前她就算乖,也会倔强的坚持主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可今天她只在一开始劝了他几句,之后就全然顺从。 三是如果她真的顺从了他的想法,肯定会主动告诉她这些年遭受过的经历。 比起在漫画上看到的,他更想让她亲口说出来。 这想法很残忍,不亚于把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可不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 她反常的乖顺,让他总有一种她随时会再次离开的错觉。 “颜颜,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嗯。” “我会保护好你的。谢家和你相比,你更重要。” “我知道。” “我也是你最重要的,对吗?” “嗯。你是最重要的。” 四目相对,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 谢烬却知道她在撒谎。 - 这几天除去颜逾绯画漫画的功夫,谢烬每时每刻都粘在她身边。 陆昭白提着拖鞋和食材上门时,忍不住嘲笑他,“哟!这么多天了,还处在恋母情结呢?” 谢烬抄起手里的土豆朝他砸去。 陆昭白稳稳接住,然后换鞋进屋。 他瞅了眼颜逾绯脚上的拖鞋,比上次看到的白色狗狗要新,便问:“之前的旧拖鞋扔了?” 谢烬皱了皱眉头,“嗯”了声。 本来这房子要卖,他也就没想着扔。但现在没有卖房的必要了,他自然就把那拖鞋处理掉。 被白芊雪穿过的鞋子,他怕颜逾绯穿了得脚气。 不一会儿,林御也提着拖鞋,和一袋吃的来串门了。 “听说今天吃烧烤,我特意买了啤酒。” “谁叫你过来的。”谢烬看见林御就烦。这小白脸今天居然还穿了一身骚粉色,一看就居心不良! “自然是颜宝叫我来的。”林御直接无视谢烬的白眼,提着啤酒大摇大摆走进客厅。然后直接开了两罐,将其中一罐递给陆昭白,“陆医生,走一个?” 陆昭白笑着接过,和她碰了碰。 谢烬疑惑,“你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正在干活的颜逾绯也好奇抬头看过来。 之前陆昭白因为谢烬,对她恨得要死。对宋凛之也不算热情。按照常理,谢烬不喜欢林御,他不是应该也不喜欢吗? 陆昭白正想着怎么解释比较好,林御就先勾住了他的脖子,“自然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吸引了陆医生啊!” 说完,还向陆昭白求证。 陆昭白再次失笑,点头说:“对。” 谢烬又是一声冷哼,没有再理会两人,帮颜逾绯一起串烤串。 这次烧烤是颜逾绯提出来的。 她说有些怀念当初在岛上的日子了。其实何止是她,谢烬也同样每天都在回忆那段时光。 只是两个人太过冷清,她便让谢烬多叫了几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周恪带着周依璨和王胜男来了。 两个孩子对这种活最感兴趣了,抢着帮忙干。尤其是王胜男,因为干多了粗活,手脚特别麻利,很快就学会了怎么串。 周依璨不擅长干活,但胜在聪明,也很快学会。 当初在岛上两人吃得最多的就是烤鱼,所以这次谢烬让周恪买了很多种鱼。 专业的活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干。 所以处理鱼的任务就落到了陆昭白手里。 看他将菜刀拿出手术刀的架势,林御打趣:“这些鱼也算是享受到最高的医疗待遇了。” 解剖的过程很漫长,但不得不说陆昭白将鱼处理的很干净,也很美观。 还没放炉架子上烤,就感觉很美味了。 准备烧烤的时候,宋凛之和宋麟也来了。 颜逾绯惊讶地看着两人,转头问谢烬:“你叫他们过来的?” 谢烬回:“我只叫了宋凛之。” 他本来没想叫宋凛之的。但想起在山上说自己会烤鱼时,宋凛之那满脸不信的表情,他今天非得让这家伙开开眼不可。 他是不会做饭,但至少做出来的东西能吃。比宋凛之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没问宋麟是怎么来的,他就自己先开了口,“不请自来,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 颜逾绯干笑:“当然不会。” 谢烬则是懒得搭理。 炭火生好后,男人们负责烧烤,女人们负责打下手。难得的和谐温馨。 这么多人,光吃烤串肯定是不够的,所以颜逾绯就去厨房再炒几个菜。 宋凛之刚在烤架前找了个空位站定,就被谢烬赶走,“我今天不想吃黑暗料理。” 宋凛之:“……” 屋里,两个小朋友坐在沙发看电视。 林御则在厨房,边帮颜逾绯打下手,边和她聊天。 话题自然围绕她和谢烬。 林御是双手双脚赞同谢烬现在做法的,“颜宝你别这么悲观。我之前是不知道谢烬对你用情这么深,现在知道你就是他的命,觉得你可以坚持试试。你也别怕谢振山,他都半个身体躺进棺材上的人了,谢家又只剩谢烬这一根独苗。只要他还想延续谢家香火,迟早得妥协。我看谢烬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御宝,你不了解谢振山。”颜逾绯摇头,“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把家族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即使是谢烬,违抗他的命令也会受到酷刑。” 她曾经亲眼看他用马鞭,将谢烬的两个叔叔鞭笞的不成人形。 也目睹过谢烬受家法惩治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恢复身体。 他们当然可以反抗谢振山,但这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赢! 如果输了,必将万劫不复。 她不希望谢烬为了她承受不必要的伤害。 第九十九章 是时候放手了 刀扎在谁身上谁疼。 林御知道谢振山手段狠厉,但真正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是颜逾绯。相比之下,她刚才那番话确实有些理想化了。 可这也不能全怪她。因为这几天谢烬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不仅气色红润了许多,脸颊也丰盈了些。 但颜逾绯坚持己见,作为朋友也不便过多干涉。 只是…… “谢烬肯定不会放弃你的。你想想他都被你接二连三打击几次了,还这么执着,这次都直接和那老不死翻脸了。” 之前林御还不明白谢振山为什么会突然放颜逾绯回国,敢情是为了彻底斩断谢烬的念想啊! 只可惜宋凛之的战斗力实在太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被谢烬碾压得彻底。再怎样,也要找也该找个和谢烬势均力敌的男人才对啊! 这么想着,林御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陆昭白! 虽然谢烬和陆昭白是兄弟,她这么想有点缺德,但闺蜜的幸福比天大。而且她感觉陆昭白也挺喜欢颜逾绯的,说不定能成呢? “御宝,把酱油递我一下。”颜逾绯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以为林御出去了,回头却看见她站在那儿笑得一脸狡黠。 “御宝,你在想什么呢?”颜逾绯随口问道。 此时林御脑子里的爱情剧已经演到第80集了,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颜逾绯一听吓坏了,抓住她的手臂劝:“昭白哥和谢烬是兄弟,你别乱来!而且昭白哥心里早就有人了,已经很多年了。” 林御回过神,但依然觉得这想法可行,“万一陆昭白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呢?” 颜逾绯使劲晃着她,试图把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摇出去,“你想多了。我第一天认识昭白哥时,谢烬就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谢烬突然说这个,八成是因为她刚见到陆昭白时,多看了他一眼,吃醋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御也是个倔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陆昭白这边我来试探,在摸清他心意前,我保证不让谢烬知道。” 她是个行动派,说完就出去了。手上剥到一半的蒜扔在台面上,连手都顾不上洗。 颜逾绯急忙关火要追出去,周依璨和王胜男听到动静,同时转头看向她。 “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仙女姐姐,你和帅姐姐刚刚在聊什么呢?” 想起谢烬之前提过的,周依璨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精,给她根牙签都能把水搅得天翻地覆。又想到林御不会把事情闹大,她没再追,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炒菜。 庭院里。 谢烬已经烤好了几条鱼,光是闻味道就觉得香。 “看不出来啊谢烬,你还有这技能。”宋麟伸手就要拿串尝尝,被他一巴掌拍开,“要吃自己烤。” 说完,就将自己烤出来的烤鱼整齐码在一边,还不忘向宋凛之炫耀,“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实力。” 宋凛之:“……”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在今年之前,他一直认为谢烬是个沉稳内敛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谢总,这是公司这几天的财务报表和各组的项目进度。” 周恪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了过来。 见状,宋麟调侃:“谢烬,你不是说不要谢氏集团了吗?这么放心不下,也不怕被你爷爷抓到把柄。” 谢烬没搭理他,擦干净手接过文件,走到摆放在庭院的桌子旁坐下,认真翻阅起来。 这几天他确实没直接管理集团,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撒手不管。毕竟还有这么多员工等着他养活,他还没不负责任到那种地步。 他打算在谢振山接受颜逾绯前,暗中观察集团的动向,方便回去后及时处理问题。 而且这么大的集团,难免有人趁他不在搞小动作,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那些蛀虫揪出来! 作为鱼的“主治医师”,陆昭白拿了串烤鱼没被他阻拦。 “味道真不错!”陆昭白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这手艺是颜颜教你的吧?” 谢烬还在看文件,但能一心两用,所以应了声。 陆昭白笑眯眯地走到宋凛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和你聊了那么多,现在该放手了吧?” 宋凛之脸色发白,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尽管谢烬自始至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但他却觉得自己像只斗败的公鸡。 谢烬可以为了颜逾绯放弃谢家大少爷的身份,连辛苦建立的商业帝国都能说丢就丢。而他却无法舍弃这些,他做不到为爱抛弃一切。 以前,他之所以敢和谢烬争,一是因为喜欢颜逾绯,二是潜意识里觉得颜逾绯对谢烬更多是感激,不是真正的喜欢。 直到回燕京那天,他看了签售会直播。回家又看了颜逾绯的漫画,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原来颜逾绯爱谢烬也爱到发疯。她不像现实里看起来那么理智,她用漫画麻醉自己,将漫画中颜昕和谢屿初遇的沙滩命名为“伊旬”,她把无法倾诉的爱都留在画中,在虚构的世界里建造最美好的家园,幻想他们有美好的未来。 谢烬爱颜逾绯可以奋不顾身,放弃所有,她又何尝不是。 其实当颜逾绯推开他奔向谢烬时,他就该醒悟了。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安慰自己:或许这只是颜逾绯在报答谢烬的恩情。 但看完漫画后,他明白了。即使他娶了颜逾绯,她也永远不会爱上他,只会把自己永远困在幻想的世界里。 他不希望她变成这样。或许,他们的合作该到此为为止了。 “我吃饱了,先走了。” 宋麟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我也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他今天跟来就是为了看宋凛之的笑话,现在戏看完了,自然该离开了。 帮兄弟赶走了情敌,陆昭白正打算找谢烬讨点好处,好好敲诈他一笔。 “陆昭白,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林御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 谢烬用余光瞥了两人一眼,正要收回视线,就见陆昭白原本带笑的脸突然阴沉,下一秒竟直接把林御扛上了肩头! 第一百章 她们竟如此相像 纵然经历过大风大浪,谢烬也是头一次见这么惊悚的场景。 将近一米九的陆昭白,竟把一米八的林御直接扛在肩上,将人带进了对门公寓。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看就去了好几回。 谢烬一时间看愣住了。回过神才反应过来,陆昭白经过时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话:“阿烬,你们先玩。等我收拾完林御,再和你解释原因。” 什么大事要关起门来收拾? 之前谢烬就隐约觉得陆昭白替林御说情觉得奇怪,不像是兄弟之间的仗义,更像是保护欲。 一个离谱的猜测突然闪过脑海,谢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可能吧,陆昭白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颜逾绯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发现院子冷清了不少,一下少了四个人。 谢烬坐在桌子旁翻看文件,但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周恪,他这是怎么了?”颜逾绯小声问。 “不知道,我也刚回来。” 周恪摇摇头,又将一摞文件放在了桌上。 短短几天没管理公司,待处理的文件已经堆成了小山。要想全部处理完,恐怕得熬上大半个月的通宵。 可见支撑谢家需要背负多大的压力,而谢烬从十六岁起就开始边学习边管理公司了。 “阿烬,先吃饭吧。”颜逾绯轻声提醒,语气里透着心疼。 “嗯。”谢烬揉了揉太阳穴,将文件放下。 周依璨和王胜男也帮忙把菜端了出来。 见院子里少了许多人,周依璨奇怪问:“谢总,那些叔叔都去哪儿了?” 谢烬心不在焉回了句:“吃饱回去了。” “人老了饭量会变小吗,怎么那些叔叔一个个都是小鸟胃?” 周恪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颜逾绯找了一圈没看见林御,问:“谢烬,你有看见御宝吗?” “不……知道。”谢烬心里泛起一阵恶寒,下意识瞥了对门,“刚才看他去找昭白,不知道两人去哪里了。” 看她依旧忧心忡忡,他心里有些吃味,“都是成年人了,他还能出事不成。放心,有昭白跟着,不会有事的。” “嗯。”颜逾绯点点头,也不再多想。 因为走了几个人,烧烤的任务就落到了周恪身上。周依璨和王胜男对烧烤很感兴趣,也围在他身边学习。 五个人在庭院里边吃边聊,气氛依然温馨热闹。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不远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刚好能清楚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欢笑声。 “爷,不进去打个招呼吗?”阿正小心翼翼问,“你不是很想见她?” 盛怀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原本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回去半路接到父亲电话,让他来云顶苑取一幅老朋友的字画。结果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看文件的谢烬。 刚准备过去和他打招呼,就见颜逾绯端着菜走出来。 那一瞬间,盛怀屹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紧紧盯着那张脸,目光久久无法移开,嘴里喃喃着:“太像了,她们简直太像了。” 阿正知道盛怀屹在娶妻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叫鹿安翎。他没见过,但听说长得很漂亮,性格像热烈的玫瑰。两人感情深厚,却因盛怀屹要执行一个危险任务,和他大吵一架。等他完成任务归来,就得到了她失踪的消息。 那天,盛怀屹蹲在营地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流泪。军中压力大,抽烟解压本是常事,男女都抽。但他从不抽烟,因为鹿安翎讨厌烟味。 可那天他却抽了一根又一根,满地的烟蒂,方圆十里都能闻到浓浓的烟味。 阿正从入伍就跟着盛怀屹,默默陪在一旁。他问他:“阿正,这个月就是我们的婚期。我遵守约定活着回来了,她为什么不见了?她是不是生我的气,故意躲着我对不对?” 当了二十多年的钢铁直男,阿正根本不会安慰人,只知道顺着他的话不停说“对”。 也因为他这声“对”,盛怀屹找了鹿安翎一年又一年。直到九年前,得到了她被拐卖到望儿村,坠崖身亡尸骨无存的消息。 当天,盛怀屹喝得烂醉如泥,闹着要跳崖殉情。阿正和几个战友拼命阻拦,最后军医给他打了镇定剂才冷静下来。 醒来后,他哭成了泪人,说都是自己的错,是他害死了她。后来是盛老出面,一巴掌将他扇醒了。 “盛家从不出懦夫!你可以为安翎伤心,但寻死觅活对得起她吗?盛怀屹,记住你首先是名军人!” 半年后,盛怀屹退役了。他说要做个自由的人,要找回鹿安翎的遗骨和遗物。 据说鹿安翎与家人关系疏远,上大学后就靠卖画维生。所以她出事后,她的物品都被鹿家丢弃或损毁,后来被盛怀屹一件件找回、修复。 但最让他在意的东西始终没有下落。 听说鹿安翎被拐卖后被迫和人生了孩子。那孩子从村里逃走了,而她正是为了孩子而死。 她如此珍视的孩子,他说什么都要找到。鹿家嫌弃孩子脏没关系,他不会。他会倾尽所有去爱护这个孩子。 可他找了好多年都没有找到那个孩子,每次找到一点线索就会突然断了,仿佛被人刻意抹去。 直到最近的热搜漫画抄袭事件。盛怀屹原本并不关注,但朋友家的孩子是《拥抱哭泣的怪兽》的忠实读者,还说男主角画得很像他。 他好奇看了眼,发现画风竟与鹿安翎如出一辙。细读之后更震惊,男女主角的故事与他们当年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桑棘,想问清楚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清楚他们的往事。 他时刻关注着网上的动态,在直播中得知她是谢烬的妹妹。他立马前往签售会现场却扑了个空,又连忙赶到谢家,结果又没见到人。 就在他快放弃时,竟这么凑巧在云顶苑见到了。 可盛怀屹万万没想到,颜逾绯竟然会和鹿安翎长得这么像!单凭这张脸,他都不用带她去做DNA检测,一秒就能断定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