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沈眠枝谢砚之》 第1章 表妹不必客气 初夏,刚下过一场小雨。院中的芍药挂着雨滴,被雨浸渍后,反而更加娇艳欲滴。 “老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厅堂里,满脸笑意地福了福身。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尊容华贵,鬓间多了些白发,却更显威严。 她笑意连连,“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赶紧去知会大房一声。” 小丫鬟得了令,笑嘻嘻的又跑开了。 堂下众人也纷纷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世子爷可是谢家最出众的小辈,若是他回不来,谢家的前程就断送了。 老夫人身边的三姑娘谢林冉抿着嘴笑:“大哥哥一回来,祖母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祖母你看,我说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这丫头。砚哥儿稳重,我自然是放心的。”老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侯府谢家三代,代代为将,谢砚之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带兵杀敌,英勇无双。 很快,大房二房三房都过来了。 二夫人红着眼,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见过母亲。” 谢家老爷子战死沙场,谢家二房也是如此,如今在战场上的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如何不担惊受怕。 老夫人拍了拍二夫人的手,“这下你尽可安心了。” 前些日子,听下面的人来报,世子爷在回来路上遇到刺杀,受了伤,一时半会不能赶回来,谢家上下的心都揪了起来。 正说着话,廊柱间掠过一道挺拔如竹的身形。谢砚之缓缓走了过来,一身月白色的衣袍,风姿卓越,俊朗的面部透着几分冷淡疏离。 “见过祖母、母亲。”谢砚之拱手行礼。 老夫人慈爱地看向他:“你这次奉命出征西北。一去就是半年,如今回来,西北战事如何?” “一切都好,孙儿已向陛下复命。只是此次回来遇到刺客,受了些伤,晚了几日回来,劳祖母忧心了。” “回来就好,你的伤势如何了?” “再休养数日便可痊愈。”谢砚之漫不经心地回着老夫人的话,眼神却悄悄落在了最后面的人身上。 长高了,似乎也瘦了不少。谢家没给她饭吃吗?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西北战事,事关重大,陛下交给砚哥儿办,足见重视。” “如今砚哥儿在朝上立稳了脚跟,这婚事……是不是该抓紧了?” 府中管事的向来是大夫人,她笑着开口,“砚哥儿这样的骄子,满京城的姑娘都看着呢。这不前几日,端王府,勇侯府,英国公府都派人送了帖子。” 二夫人微微抬起下巴:“我们谢家,可是百年世家,砚哥儿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世子,以后可是要承爵的,他的夫人可得好好挑选。” 谢砚之从小天资过人,才貌双全。如今刚满二十,就屡次立功。他的婚事,京城内几乎所有高门贵女都紧紧盯着。 谢砚之岔开话题,声音淡漠:“此次出征,孙儿性命得柳副将相救,但他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二夫人脸色微僵:“砚哥儿的意思是?”一介副将的妹妹,怎可高攀谢家,就算是对砚哥儿有救命之恩,最多嫡妻进门抬个良妾。 “让柳姑娘以远房表妹的身份入谢府吧。” 老夫人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柳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家中父母早亡,哥哥还战死沙场。如此便按砚哥儿的意思来吧。” 谢砚之侧身,眼神扫向后面的那人,她迎合着众人点了点头,从他进来,她的视线就不曾有一刻落在他身上。 二夫人本欲再提一提谢砚之的婚事,但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罢了,先相看着,有中意的姑娘再和他提一提。 二夫人又看向谢林冉:“说起来,冉冉今年也十五了,也该给她相看婚事了。” 谢林冉和谢砚之都是二夫人所出,两人的婚事她都看得很紧。 大夫人点了点头,“是啊,还有林月、林雨两个丫头,这林月还比冉冉大上一岁呢,都该一同相看相看。” 老夫人伸手端过桃花花茶,浅浅地呷了一口。齿间尽是桃花的香味,这茶还是沈眠枝特意给她做的。 老夫人抬头望向最后面的姑娘。 她穿着素净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支成色不太好的玉簪。柳叶细眉,樱桃红唇。虽未施粉黛,却也难掩绝色容颜。 “眠枝丫头,今年也十六了吧?” 沈眠枝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提到她,她起身福了福身子,“正是。”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转头看向大夫人:“可怜眠枝丫头无父无母,她的婚事,你也要上上心。“ “是,母亲。我会替沈姑娘留意的。”一个捡回来的孤女怎配让她留心。 沈眠枝满是感激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心慈,记挂着眠枝,眠枝感念万分。” 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当初砚哥儿把你带回来,你我如今哪还成全得了这祖孙情谊。” 当年沈眠枝家破人亡,沈家的奴才居然想把她卖进青楼,她寻了机会逃了出来,瞧见谢家的马车,悄悄地钻了上去。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若不是谢砚之,她恐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没了。 沈眠枝乖顺地看向谢砚之,福了福身子,“多谢表哥怜惜,收容眠枝,若不是表哥心善,眠枝在外还不知到何种境地。这份恩情,眠枝铭记在心。” “表妹不必如此客气。”谢砚之脸色淡漠,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沈眠枝乖巧地退回到后面。若是能嫁出去,哪怕是与平民为妻也是好的,总好过在谢家战战兢兢地过着。 思来想去,沈眠枝眼中露出一抹向往。 “祖母,我先回书房了,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谢砚之起身告退。 “去吧,你这一路也辛苦了,好好歇着。晚间你大伯回来,给你办接风宴。”老夫人慈爱地看向他。 沈眠枝低着脑袋,忽然一道寒芒落在她身上,她抬头看了一眼,慌乱地垂下眼眸。 “我也乏了,都散了吧。”谢林冉扶着老夫人回了后院。 谢砚之一走,大家纷纷散了。 沈眠枝走回自己的院子里,一推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沈眠枝观察着谢砚之的脸色,他今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谢砚之坐在她的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沓笺纸,他低头端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他的周围,娟秀的字迹让他心中的烦躁平息了不少。 沈眠枝走上前去,扬起笑脸,“都是些市井诗词,我就是抄着练练字。” 她偷偷打量着谢砚之的脸色,他到底怎么了,也不说话,莫非是受了伤,伤口发作? 那他倒是去找府医啊,来她这做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章 枝枝已经是砚之哥哥的人了 “今日,祖母提起了你的婚事。”谢砚之抬眸看向她,眼神冷冽。 沈眠枝心头一跳,缓缓走到谢砚之身边,双手环着他脖颈坐在他腿上。 她乖巧地看着他,“枝枝承蒙砚之哥哥收容,自是除了砚之哥哥身边,哪也不去。 “今日老夫人也只是想帮府里的姑娘相看婚事,顺带提了我一嘴。做不得真。”见谢砚之脸色好了一些,沈眠枝偷偷松了口气。 若是他还气着,只怕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她呢。 谢砚之揽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乖顺的表情,眸光深黑,“枝枝最好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沈眠枝的背脊瞬间僵住,但只是一瞬,她便软着身子,眨巴着眼睛,乖巧地靠在谢砚之怀中。 “枝枝怎敢,枝枝已经是砚之哥哥的人了。” 谢砚之看着她的唇瓣,喉咙滚了滚,眼底翻涌着情欲。 有点想亲她,他们已经半年没见了。 谢砚之圈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去。沈眠枝被迫仰起头承受着他的吻。 呼吸渐渐加重,谢砚之的手落在她的腰带上。 他看了看四周,什么破屋子。 谢砚之抱起沈眠枝就往外走去,他要回自己的院子。 沈眠枝惊慌地抬起脑袋,“别,别这样出去。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若是被看见了,那便是她狐媚惑主,她真就完了。 “怕什么,若是被人看见,我便早些禀了母亲,将你纳进屋。” 谢砚之有些不太高兴。她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当他谢砚之的女人,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顾沈眠枝的拒绝,他抱着她就朝外走。好在他并未从正院直接穿过去。而是从后边的花园绕了过去。 沈眠枝低着头,将脑袋严严实实地埋在他怀里,努力缩着身子。千万,千万别被人看见。 谢砚之的院子是沈家最大最好的一处院子。院子种了不少名贵的枫竹和松柏。顺着青石板走过去,入目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谢砚之抱着沈眠枝沿着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穿过回廊走向卧房。 卧房内铺着柔软洁白的锦毛毡,檀木桌几上摆着价值连城的清白釉瓷瓶。沈眠枝鼻尖传来熟悉的檀木香味,她缓缓地将头抬起来。 这屋内的陈设可比她房内的好太多了。也难怪金尊玉贵的谢砚之在她屋里待不下去。 “你就这么怕被人看见?”谢砚之感受到她软下来的身体。 刚刚从后院过来时,沈眠枝的背绷得很紧,脑袋不住地往他怀里钻,这会进了屋子,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沈眠枝对上他讽刺的眼神,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委屈:“砚之哥哥尚未娶妻,若是传出些什么,枝枝怕影响你的声誉。” “想不到枝枝还是个心善的。如此为我考虑。” 沈眠枝忍不住心里腹诽,哪里是为他考虑,若是被发现了,她这辈子再想出谢家可就难了。 沈眠枝眼眸澄澈,乖软地望向他,刚刚被他辗转碾过的唇娇艳欲滴,谢砚之滚了滚喉结,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他抱着沈眠枝,将她放在矮琴桌上,沈眠枝惊慌地抵着桌角,她的身后是大打开的雕花木窗。 “唔,别……窗户,窗户开着的……” 谢砚之丝毫没理会她的话,他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锢着她的下巴。低头咬上了她的唇。 沈眠枝吃痛地往后缩去,但谢砚之扣着她的腰,她避无可避。 “枝枝,你今日很不乖。”他眼底暗沉,声音有些微哑。 谢砚之今日明摆着不想让她好过,他反复在红唇上撕捻,又低头咬上了她的脖颈。 沈眠枝疼得皱起秀眉,但却不敢出声,她慌乱地抬起手想推开他,却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古琴。 琴弦发出声响,沈眠枝惊得脸色一白。 她睁开眼祈求地看向他,谢砚之抬手关上木窗,抱着她去了床榻之上。 一直到晚上,二夫人差人来请他去前院,谢砚之才餍足从她身上下来。 沈眠枝无力地倚在榻上,睫毛微微颤动着,雪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谢砚之穿上衣袍,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枝枝,好好休息。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有别的心思,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沈眠枝合上眼眸,只当累着了,没听见。 听见他开门走了出去,沈眠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匆匆穿上衣裙,离开了松竹院。 好在今晚是二夫人设的家宴,她一个挂名的表姑娘是不用去的,不然她这副样子过去,谁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眠枝撑着酸楚的身子回了碎梨院,杏桃连忙走过来,红着眼扶住了她:“小姐受苦了。” 等叫了水,杏桃帮她更衣,看着她肩上,腰上,手腕上的齿痕,还有浑身的红痕,杏桃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公子怎的如此不怜惜小姐?” 沈眠枝冷着声音:“他怎会怜惜我?我不过是他捡回来的玩物罢了。” 杏桃扶着沈眠枝踏入浴桶,这才看见她腿间也有齿痕。小姐也太苦了,公子竟然如此对待小姐。 “若不是沈家出事,小姐又怎会受这样的苦?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沈眠枝泡在热水里,才感觉浑身舒服多了。她轻轻地抚过肩上的红痕:“又能怎么办呢,如若当时不求谢砚之,下场只怕更惨。” 一年前,官居三品的沈父被污私贪盐税,所涉金额巨大,天子震怒,下令抄了沈家。沈家上下斩首示众。沈父沈母挖空了心思,拼命将她送了出去。 不料随身的奴才起了歹心,想把她卖到青楼去,她慌乱之下跑了出去,那狗奴才紧追不放,恰好瞧见谢家的马车,她立时钻了进去。 车内谢砚之淡漠地看着她:“滚下去。” 沈眠枝急得红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地落着,可怜地望向他,“大人,求你救救我。” 谢砚之对上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心倏地跳动了几分:“我为何救你?” 马车外,追她的奴才正和马夫讨要她。沈眠枝低着头,带了几分心狠,她再次望向谢砚之,眼波流转,眼尾泛红:“我愿跟了大人。” 她勾引了谢砚之,爬上了他的床。进了谢家成了表姑娘。 她的困境,谢砚之只需一句话便可解决。有了谢家的庇护,刁奴便不敢再为难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也被遮掩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章 眠枝不愿为人妾室 次日清晨,沈眠枝刚侍奉完老夫人出来,就看见大夫人身边的春兰等候在院门边。 “奴婢见过表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春兰神色轻蔑地拦住沈眠枝。 谁都知道沈眠枝只是谢家捡回来的,尊她一声表小姐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沈眠枝略过春兰轻蔑的眼神,客气地开口:“还请姑娘带路。” 她沈眠枝有什么倚仗去计较丫鬟对她的不敬,若是离了谢家,只怕出去更是被人作践。 她跟在春兰身后,伸手抚了抚雪白的脖颈。 杏桃看了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昨日谢砚之留下的红痕,晨间起来时愈发明显。 她只好让杏桃多抹了些脂粉遮盖住,想来是看不出来的。 谢家一共三房,大房和二房都是老夫人嫡出。三房是庶出,是谢老太爷还在时,由府中妾室所出,那妾室生下三爷便撒手人寰,三爷便抱到老夫人膝下,由老夫人抚养长大。 而二爷早在谢砚之三岁时,便战死沙场。如今当家的是大房,大爷在朝中为官,大夫人掌管谢府中馈。 沈眠枝到了蔷薇院,远远地便看到大夫人正在教谢林月管账。 谢家就两位嫡女,除了二房的谢林冉,便是大房所出的谢林月,她日后也是要为人正妻,做当家主母的。 “大夫人安。”沈眠枝捏着软帕规矩地行了礼。大夫人眼皮都不曾抬过,接着教谢林月看公账。 沈眠枝身上本就酸痛,如今一直弯着膝盖半蹲着,她越发难受。 终是大夫人身边的婆子不忍心地看了沈眠枝一眼:“夫人,表小姐到了。” 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账本,不冷不淡地看着她:“起来吧,表姑娘来了也不说一声,自个在那弯着膝,若是传出去还说我苛刻了你。” “眠枝不敢,是眠枝自己声音小,大夫人不曾苛待过我。”沈眠撑着发软的膝盖缓缓直起了身子。 谢林月打量着沈眠枝,只觉一举一动皆透着一股子娇媚。她皱着眉头,语气嫌弃:“一股子狐媚样,你不会以为你被大哥哥收留进了谢家,就是谢家的姑娘了吧。” 沈眠枝垂着脑袋并不搭理她。 “我替你相看了一门亲事。大爷门下有一举子,如今二十有三。家中主母三年无出,等你嫁过去之后,只要早日生下孩子,后半辈子可谓是衣食无忧。” 大夫人侧目打量着沈眠枝,不得不说她这张水灵灵的脸,谢家的几位小姐,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她。 “眠枝不愿为人妾室。”原来进门给她下马威,是在这等着她。沈眠枝平静地看着大夫人。 谢林月站起身子,气冲冲地指着沈眠枝:“你还不愿?你就是谢家捡回来的,能嫁给我爹的门生当妾,已经是母亲抬举你了。” 大夫人也冷眼看着她:“做人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妄想着拿不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 沈眠枝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夫人,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若是她知道了,只怕早就将此事捅了出来。 大夫人见沈眠枝不说话,又加重了语气:“你若是不愿为妾,那便嫁给府内的小厮。也算全了你正妻的心思。”话里话外嘲讽的意味不言而明。 “眠枝自知一介孤女,身份地位不高。但我还是良籍,断断沦落不到为人妾室,嫁与奴才的地步。我的婚事,就不劳大夫人费心了。” “若无旁的事,眠枝告退。”沈眠枝蹲了蹲身子,径直离开。 往日里,谢林月仗着是嫡出的大小姐,将她赶去谢家最偏远的院子,克扣她的份例,她都一一忍了。 如今竟将主意打到她的婚事上来,她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谢林月面容扭曲地绞着软帕,愤恨地看着沈眠枝走了出去:“沈眠枝这个贱人,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这样说话,还真当自己是表小姐了。” “行了,本来还指望着她嫁过去,帮你爹笼络一下关系,没想到是个不好拿捏的。”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她作为谢家的当家主母,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回怼过。 “月儿,那些庚帖你都看了吗?可有合心意的。” 谢林月脸色有些泛红,她咬着唇有些羞涩:“我都看了,女儿觉得白家和江家挺不错的。” 谢林月作为嫡长女,她的婚事格外重要,从去年就开始仔细挑选。凡是送到谢家的庚帖,至少官至三品以上,不然就是王公贵族。 大夫人欣慰地拍了拍谢林月的手:“白家长子虽勉强在京内混了个五品官职,但他父亲却是当朝宰相。升官也是指日可待。 “这江家长子,年纪轻轻便官拜三品,后生可畏。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属正常。罢了,让我再细细考量一二。” 沈眠枝冷着脸回了碎梨院,原不指望大夫人给她定个什么好人家,哪怕是平民百姓为人正妻也可。不曾想她竟用自己做人情,还如此羞辱。 这谢家,前有大夫人虎视眈眈,后有谢砚之这个大麻烦。真是待不下去了,她一定要赶在谢砚之开口将她纳入房内之前,离开谢家。 好在,谢砚之尚未定下婚事,还有时间。 门外,杏桃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出门采买时看到了老爷的旧属,张大人。” 当年沈父为督察院右副督御史,门下学子众多,不少人已在朝为官。其中最与沈家亲厚的便是张才远。 沈眠枝蹙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有没有看见你?” “应该是没有,奴婢远远地看见张大人,转身就走远了。” 她的身份总归是个麻烦,若被人知道她还活着,就算是谢砚之,也难以从皇帝手上保下她。 晚间,老夫人唤了二房去鹤岁院。 “砚哥儿,你祖父,你父亲战死沙场,但都留有子嗣。如今你也不小了,上回问你可有中意的人选,你也不说,如今祖母再问问你的意思。” 谢砚之穿着常服,墨青色的衣袍,长发以白玉发冠束起,如同雪天的霜竹,寒玉生辉。 每每提到这事,他的脑子里总会想起沈眠枝那张脸。 “但凭祖母、母亲作主。”他的声音沉静,无半分起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章 枝枝,我教过你 老夫人一听这话当即笑了起来:“虽说有我和你母亲为你掌眼,但终身大事不可马虎,你也要自己好好挑选挑选。” “是啊,砚哥儿。下月端午,不若在谢家设宴,请各家的哥儿小姐都来玩上一玩。砚哥儿也好生相看一二。” 二夫人顺势提了出来,正好借此也帮谢林冉留意一下。 还不等谢砚之开口,谢林冉高兴极了,忙着说:“好好好,就在端午设宴。到时候不知道得有多热闹,有多少好玩的东西。” “你呀你,这宴会是为了帮你大哥哥选个合心意的宗妇,你这丫头一门心思都扑在玩乐上。”老夫人笑着捏了捏谢林冉的脸。 谢林冉撅着嘴扑进老夫人怀里:“冉冉知道,冉冉一定会好好帮大哥哥留意,找一位好嫂嫂。” “小姐,奴婢领了料子回来。” 沈眠枝伏在案上,一身素色衣袍,两只银簪挽起的秀发略微有些松散,她正抄着诗词。听见杏桃的声音,她抬起头看了过去。 杏桃的手中端着几匹灰青色的料子,布料很是粗糙。 “他们欺人太甚,这样的料子就是府中的奴才都不会用,还偏偏说咱们去得晚,就只剩下这些料子了。”杏桃有些生气。 沈眠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搁那吧,还没到发月例的日子,怎么就领了布匹来?” “二夫人下个月要在府内设宴为世子爷挑选宗妇,各院的人都发了料子和首饰下去。” 沈眠枝白净的小脸微微一滞,这么快他就要选宗妇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从妆匣最底层拿出一支镯子,那是她从前为沈家大小姐时,所有的东西。 “杏桃,你这几日出去采买时,若是遇见了张大人,便将这镯子交给他。” 张才远比她大了两岁,如今十八。从小无父无母,九岁拜入沈家。得沈父举荐当了官。她也曾见过他几面。 但愿他不会说出她的秘密。 “眠枝姐姐在吗?”门外传来敲门声。 杏桃收好镯子,忙着去开了门:“四小姐请进。” 门外站着的少女,一袭浅杏色的襦裙,衣缘绣着细碎的卷云纹,额前留着细软的刘海,耳后用粉色的绸带扎着两个圆鬟,眉间透着些许柔和。 “林雨妹妹,你怎的来了?”沈眠枝快步走了过去。 在谢家,除了老夫人,便只有三房院里同她亲厚一些。 谢林雨将手中粉色的布料递给沈眠枝,嘴边带着笑意:“眠枝姐姐,下个月府举宴。这粉色的料子定然衬你。” 她又压低了嗓子,凑过去:“我听说大夫人想把你嫁与府中下人。姐姐趁着此次宴会,何不替自己打算一二。” 沈眠枝心里升出一团暖意:“我知晓的,林雨妹妹费心了。”她转身从妆匣中拿出两只银蝴蝶,簪在谢林雨的发鬟上。 谢林雨轻轻一碰,那蝴蝶翅膀便轻颤起来。璀璨夺目,叫她有些爱不释手。 但她知道沈眠枝在府中过日子本就艰难,谢林雨取了下来递了回去:“眠枝姐姐,你快拿回去,我不能要。” “妹妹快收下,你若不收,那我也不收你送来的料子。” 好不容易让谢林雨收了簪子,她刚出碎梨院,谢砚之身边的婢女清荷就过来了。 “表小姐,世子爷请您过去一趟。” 前两日不是才见过吗,往日里一个月许是才见两三回,他刚刚回京,难道不忙吗? 算了,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先顺着他来吧。 沈眠枝跟着清荷去了松竹院。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后花园,穿过假山,绕过回廊,从松竹院的偏门钻了进去。 “表小姐请。”清荷带着她去了武堂。 谢砚之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剑舞如龙。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气势磅礴。 叫她过来,就为了看他练剑吗? 沈眠枝略微有些烦闷,每一次来松竹院,她总是心里不安。 见谢砚之练完剑,她贴心地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砚之哥哥,给。” 谢砚之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就着她的手喝了那杯茶。 沈眠枝靠在他怀里,温软着嗓音:“你才练完剑,出了一身的汗,不若先去沐浴。” 等他去洗澡的时候,她就趁机回去。 谢砚之的鼻尖萦绕着沈眠枝身上的香味,他的眸子晦暗不明:“枝枝便如此等不及。” 什么跟什么?让他出汗去洗洗,怎么变成她等不及了。 谢砚之揽过她的腰,细碎的吻落在颈间。沈眠枝有些难受,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手似乎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夏日的布料本就偏薄,她感觉有些发烫。 沈眠枝瞬间涨红了脸,惊慌失措地看向他。 再对上谢砚之眼中翻滚的情欲,她下意识地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谢砚之伸手锢住她的腰肢,嗓音微微有些暗哑:“跑什么?” 说着拉过她的手,轻轻地覆了上去。 “枝枝,我教过你。” 沈眠枝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几分窘迫和羞涩。她悄悄地将头低了下去。 “枝枝,看着我。”谢砚之捏着她纤细的玉颈,往日里她的眼中永远都是装乖卖巧,难得见她这样的神色。 一直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沈眠枝揉着发酸的手腕,早知道早晨就不抄录诗词了。如今更酸了。 谢砚之沐过浴,披着轻薄的外衫,牵着沈眠枝去了书房。 “这是齐言旧词,拿去看吧。” 枝枝,只要你乖乖地陪在我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眠枝眼睛微微发亮,早些年她便想要一睹这书,奈何沈父托人四处寻找却不得而终。原来是在他手里。 谢砚之勾唇轻笑一声,她知不知道她这副样子,很像松竹院里的那只蠢猫。不过,有些勾人,谢砚之的喉结轻轻滚动了几番。 “谢谢砚之哥哥。”沈眠枝乖巧地看着他,忽然看见他眼底熟悉的眼神,她有些心慌,再不走,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沈眠枝抱着书册往门口退去:“我……我先回去了。” 谢砚之看着她逃也似的退了出去,不由得失笑。罢了,今日累着她了,且先饶她一回。 沈眠枝走到侧门,远远地就看见清荷手中拿着东西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等她回了碎梨院,借着屋中的烛火才看清清荷手中的东西。 “表小姐,这是世子爷给您备的衣服,还有一些珠宝发簪。” 今日一个个都来送她衣服,沈眠枝让杏桃出去送了送清荷。 她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锦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缎子哪怕是从前在沈家,也很少得了做衣服的。 忽然,她看见衣服下似乎还有一件小衣服,她挑了出来。 桃色的肚兜,很薄,略微有些透明。 沈眠枝脸色爆红,慌忙抓了出来,塞在枕头下面。 狗男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章 我想娶小姐为妻 次日,沈眠枝起了个大早。 杏桃给沈眠枝梳妆,淡描柳眉,轻点朱红。她有些看呆了:“小姐,当真是美极了。” 沈眠枝看着菱花铜镜中映出那张如玉似月的脸。 这张脸给她带来了麻烦,同时也帮了她一次,如今又要用这张脸为她谋得第二次出路。 杏桃从妆匣中拿出沈眠枝素日里带的两支银钗,沈眠枝却拒绝了,她指了指屋外的花,“早晨便闻到一股茉莉花味,你去摘几支来簪在我的发间。” 杏桃笑了笑:“是,小姐。” 沈眠枝又从妆匣中拿出茉莉花香膏,指尖捻起一抹,轻轻地拭在颈部两侧。 待到杏桃帮她在发间簪好茉莉,沈眠枝浑身散着茉莉的清香。往日素净的小脸,鲜少地显露出几分别样的美。 “杏桃,我们走吧。”沈眠枝戴上青纱帷帽,带着杏桃从谢家侧门走了出去。 今日她要见一见他。 沈眠枝坐着不起眼的马车去了郊外的客栈。 “张大人。”沈眠枝福了福身子。 面前的男子五官秀气,面容清秀。正是当年沈父门下的门客,张才远。 张才远不可置信地看见眼前的女子:“沈小姐?真的是你。” 当年沈家出事,他在外地任官,日夜不停地赶路,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回去的时候,沈家已经被满门抄斩。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以为她已经死在那场火中。 “那日遇见杏桃,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杏桃传了话给我,说有人要见我,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是你。”张才远声音有些微哽。 他以为他努力读书考上功名,就有机会站在她的身边,不曾想他功成名就时,她却死在那场大火里。 如今她竟好好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怎么不算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沈眠枝静静地观察着张才远的表情,微微松了一口气,如今看来是赌对了。 她缓缓地揭下帷帽,一张秀丽无双的脸露了出来。 刚刚沈眠枝走过来时,他就闻到一股清冽的茉莉花味,如今花香更浓。 张才远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他低着头不敢看沈眠枝的脸。 “当年沈家满门抄斩,父亲母亲拼死将我送出,我走投无路,便想法子讨了谢家老夫人欢心,如今我是谢家的表小姐。” 沈眠枝说至此处,眼中泛出泪光,她用软帕掖了掖眼角。 张才远脸色着急,沈眠枝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般难受:“谢家,谢家的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眠枝侧过脑袋,语气平淡但又藏着委屈:“没有的事,谢家收容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家分明是没有好好对待她。 张才远握紧拳头,坚定地看向沈眠枝:“沈小姐,沈大人于我有恩。我愿尽全力接你出谢家。不让你再受半分苦楚。” 沈眠枝红着眼睛,攥着软帕,轻轻叹了口气:“张大人如何救我出府?谢家的大夫人已经替我相看了婚事,来不及了……” 说完,沈眠枝蹙着眉,面露痛苦之色,纤纤玉手无助地抚上胸口。 张才远的心都揪紧了,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心疼:“沈小姐……可愿嫁我为妻?我……我虽官职不比沈大人,如今也已官至五品。家中并无妾室,家中双亲也已早亡。” 张才远低着头红着脸,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家里的情况。 他的手指紧紧搅着衣袍,他知晓实在孟浪,但若是不说,此次一别下次见面,她成了别人的妻,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失去第二次。 他说的这些,沈眠枝都知道。在见他之前,她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与其为人妾室,不如做了张才远的妻,况且他官位在身,谢砚之也没法动她。 见沈眠枝不说话,张才远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他有些羞愧:“对不起,沈小姐。是我唐突了。我……我只是太着急了,我……” 一股茉莉清香袭来,一只软白的手伸到他的唇前,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才远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他怔怔地看向眼前站着的姑娘,她红着眼睛,眼里透出几分希冀,闪烁着泪光,红着脸认真地看向他。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是真的。我想娶小姐为妻,绝非一句空话。” 沈眠枝破涕为笑,她轻轻地将张才远扶起来:“我相信你,过几日便是谢家的端午宴。若你能来,可差人去见一见大夫人。” “为何我不亲自去,这样更显我的诚心?” “大夫人是想将我许给府中小厮,若你亲自去,这事定会被她拿乔。” 张才远听见谢家的人想把她嫁给府中下人,当即气愤起来:“谢家的人,竟敢如此磋磨你。若是大人和夫人还在……小姐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沈眠枝感念万分,清澄的目光望着他:“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坐在马车上,杏桃有些担忧:“小姐,您当真要嫁给张大人?若是世子爷那边知道了……” 沈眠枝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难不成等到世子妃进门被抬为妾吗?张才远此人还算可靠,当年父亲也是称赞过他的。” 宁做百姓妻,不做高门妾。谢砚之帮了她,她这一年也算偿还得清清楚楚。她早就不欠他什么,况且难道要为了这一点恩情,把自己这辈子都搭进去吗? 沈眠枝戴着帷帽,手中提着糕点,从侧门进了谢府。 府中闹哄哄的,下人们手中抬着东西往芍薇院搬去。 杏桃拦住脚步匆匆的小丫鬟:“姑娘,这府中是怎么了?” “柳姑娘来了,正要搬芍薇院呢。” 原来是救了谢砚之的那位副将的妹妹。 “小姐,可要去看看?”杏桃低声问道。 沈眠枝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罢了,晚间送些东西去她院子里吧。” 她向来是不爱凑这些热闹的,往日在闺中,她就鲜少参加宴会,正因如此,即便她现在成了谢家的表小姐,也没人认出她是昔日的沈家大小姐。 沈眠枝回了碎梨院,换了身衣服,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中,杏桃采了不少茉莉花,给沈眠枝润头发。 沈眠枝闭着眼,靠在桶边。今日出去了一会,有些困倦,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杏桃将木梳沾了茉莉花水 ,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章 我们就在碎梨院好不好 门外天色已黑,一人推门而入。 杏桃看清来人,惊得站起身来,正准备说话,谢砚之警告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杏桃低着头退了出去。 谢砚之拿起一旁的木梳,沾了沾茉莉花水,接着帮沈眠枝顺着发尾。 很快,一头青丝散着沁人心脾的茉莉花味。 谢砚之看了看瓷罐里剩下的茉莉花水,用木勺轻轻舀起,尽数淋在眠枝的肩头。 微微发凉的茉莉花水惹得沈眠枝一阵战栗。 沈眠枝闭着眼,轻声吩咐着:“杏桃,浸一下头发就好,不用抹在身子上。” 身后的人却没有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他的气息缓缓吐在她脖颈两侧。 “枝枝,我很喜欢茉莉花的味道。” 沈眠枝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他怎么又来了,越是盼着出府,她越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纠缠。 沈眠枝微微侧头,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此时的她未施粉黛,脸蛋瞧着比平时更加素净,但热腾的浴水蒸得她全身冒着粉色,倒是别添一丝韵味。 她故作惊讶娇羞地看着谢砚之:“砚之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砚之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亲了亲:“下午不曾见你,去哪了?” 沈眠枝握住谢砚之的手,面不改色地开口:“下午去买了些栗子糕,回府的时候听说柳姑娘到了,早知道便不出门了,还能去迎一迎柳姑娘,毕竟柳家兄长救了砚之哥哥。” 谢砚之听到沈眠枝如此为他考虑,心中熨帖。 他伸手在浴桶里碰了碰,水有些凉了。 沈眠枝注意到他的动作,脸色有些羞红:“夜深了,砚之哥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让杏桃过来伺候我。” 谢砚之幽深的眼光落在沈眠枝光滑白皙的肩头,他动了动喉结。 枝枝这是在赶他走吗?可惜,晚了。 谢砚之站起身来,搂着沈眠枝的腰将她抱起来,身上的水珠四处溅落。 “啊!——”沈眠枝紧紧地抱着胳膊,缩在谢砚之怀中。 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光洁细软的腰肢,眼底翻滚着情欲,随手挑过衣架上薄薄的披纱遮在她身上,抱着她大步向门外走去。 身上的浴水未干,打湿了谢砚之的衣袖,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珠圆玉润的脚趾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盛夏的风吹过来都是热的,沈眠枝不安地往谢砚之怀里钻了钻:“我们就在碎梨院好不好?” 虽然天色已黑,但她还是很担心被人看见,出府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能出任何差错。 谢砚之走到屋外的院子中,望着月下的梨树停住了脚步。 他的声音愉悦中带着丝调侃:“依你。” 沈眠枝的背抵在梨树略微粗糙的枝干上,轻薄的软纱凌乱地搭在她的侧腰。 谢砚之的吻落在每一处,她被迫仰起头,慌乱的眼睛看向四周。 不知为何,谢砚之今晚似乎丝毫不知疲惫,而沈眠枝却红着眼尾哭着求了许多次。 “乖枝枝,最后一次,好不好?” 谢砚之闷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绽开。 月下洁白的梨花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簌簌落下,掉在沈眠枝的身上。 天色微亮,她推了推身侧的谢砚之:“砚之哥哥,你该回去了。” 谢砚之搂过她,亲了亲她的耳畔:“怕什么,若是让人看见了,我便直接纳了你。” 她这小床,又挤又硬。不若早点抬去他的松竹院,住得舒舒服服的。 沈眠枝脸色有些不虞:“砚之哥哥还未娶妻,就先抬了妾。走到外面是会让人说闲话的,枝枝不愿砚之哥哥为难。” 谢砚之睁开眼睛撑着脑袋,眼神松散地看向她:“你倒是为我考虑。” 等谢砚之走了之后,沈眠枝揉着酸痛的腰肢重新躺回榻上,昨夜实在太过孟浪。 从梨树下回去,他竟从软枕下拿出她藏好的那件小衣,哄着她穿上,又是折腾了半宿。 一整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而谢砚之神清气爽地回了松竹院,练了一会剑,用过早点,便进宫去了。 “听说二夫人在帮你相看妻子,可定下来了?”路时走在他身侧好奇地询问。 谢砚之脸色淡漠:“不曾。” “哎,你这表情,是你要娶妻,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路时摸着下巴突然想起什么:“你藏的那个娇表妹知道你要娶妻,没找你闹?” 谢砚之停下脚步,侧目看向路时:“她很乖,不会闹这些无足轻重的事。” 路时叉着腰笑出声:“什么乖,人家是不在意你吧,哈哈哈……” 谢砚之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路时连忙收起笑,一本正经地开口:“砚之,过来人告诉你,一个女子若是喜欢你,断然是容不得别的女子在你身边的。这叫什么来着,这叫吃醋。” 这次回来,祖母和母亲说要为他娶妻,枝枝脸色淡然,似乎娶妻的不是她的枕边人一样,所以枝枝是不在意他吗? “不会,她和你口中的女子不一样。”谢砚之脸色微沉,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悦。 路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你的娇表妹最不一般。” 说了还不信,以后啊,有谢砚之哭的时候。 午间,沈眠枝匐在书案上抄写诗词,杏桃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 “一会儿,我把这一份抄录完,你就送给江掌柜。还是老规矩,把银子存到钱庄里去。”沈眠枝揉了揉酸软的腰肢,轻声叮嘱着。 杏桃见沈眠枝如此辛苦,眼底青黑的眼圈,脸上遮不住的疲惫,她忍不住开口劝着:“小姐,世子爷送了那么多银子发饰来,为何不用呢?” 沈眠枝将最后一份诗词放在杏桃手中,眼神跳动:“低调行事才能掩人耳目,快去吧。” 谢砚之的东西,她什么也不想碰,似乎这样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他的笼中雀。 而且,若是以后逃了出去,总得有点银钱傍身才是。 “沈姑娘在吗?”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沈眠枝将书桌简单收拾了一番,理了理裙摆,快步走了出去。 院中站着一个粉衣姑娘,面容娇俏可人。 沈眠枝细细打量一番,想来这便是昨日接进府的柳姑娘。 “柳姑娘安,昨日不曾在府中,竟不知你到了,未曾相迎,还望柳妹妹莫怪。”沈眠枝笑意盈盈的。 柳云舒笑着握住她的手:“不怪不怪。沈姐姐,我怎么会怪你呢。你院中的梨花可真是好看,我的院中都是些红艳艳的花,俗不可耐。” 沈眠枝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招呼着柳云舒进屋里坐坐。 瞧着她大大咧咧的步子,沈眠枝不禁感到奇怪,柳家也算当地的大户人家,哥哥在朝为官,柳云舒也是官家小姐,怎的一点仪态没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章 你应该讲他们都拒绝了 柳云舒进了屋子,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同为表小姐,沈眠枝屋里的陈设全然不如她院子里的。 “怎么不见沈姐姐院中的丫鬟婆子?”柳云舒靠在软榻上吃着栗子糕,左手还握着热茶。 身边的白芷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柳云舒尴尬地笑了笑,坐直身子,放下茶杯,小口小口地吃着栗子糕。 沈眠枝低着头局促地搅着手中的软帕:“我院中就杏桃一人,打发她去买东西了。” 柳云舒惊讶地瞪大了眼,她握住沈眠枝的手,可怜地看向她:“沈姐姐,好歹是府中的表小姐,怎么才一个丫鬟?我帮你回了大夫人,多拨几人来你院中伺候吧。” “多谢柳妹妹好意,我素来喜欢清净,故而留了杏桃一人。”沈眠枝笑了笑,解释了一二。 见沈眠枝这样说着,柳云舒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好吧,对了,沈姐姐知不知道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 沈眠枝摇了摇头:“我与世子爷并不太熟,妹妹可以去二夫人那问问,或者传了松竹院的人来。” 来的时候,就听闻这个收容来的表小姐不理俗事,只默默无闻地缩在小院中,若不是不好去二夫人那问,她也不会来找同为表小姐的沈眠枝。 不过她倒是说对了一点,她可以去松竹院等他啊。 昨日一见,谢砚之风清月朗,身姿无双 ,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她迫不及待地想再见他一次。 想着想着,柳云舒从软椅上下来,扯了扯裙摆,对沈眠枝拱了拱手:“多谢沈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眠枝笑着将她送了出去。 一旁的白芷羞红了脸,这柳姑娘怎的如此不知礼数,连寻常的礼仪都不会。 “小姐,刚刚那是?” 杏桃刚从院门进来碰到了柳云舒,虽不知是哪一位,也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却不想柳云舒将她扶起,嘴里说着“不用行礼”之类的话。好生奇怪。 沈眠枝捏着软帕轻轻拭了拭白嫩细长的手指:“那是昨天入府的柳姑娘。事情可都办妥了?” 杏桃陪着她回了屋子,满脸喜色:“奴婢去送诗词的时候,碰见昔荷楼的少东家,他甚是欣赏小姐的字,除了约定的银子,还多给了二十两呢。” “已经全部攒进钱庄了。小姐,奴婢在外遇见张大人,他托我将这东西送给您呢。” 杏桃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的木盒和一份油纸包裹着的糕点。 沈眠枝打开油纸,一股茉莉的清香钻入鼻尖,竟是茉莉花糕。 沈眠枝轻轻地捻起一块放进口中,口齿间尽是茉莉香味,糕点细而不腻,甚是好吃。 “张大人说上次见您喜欢用茉莉,故而亲自做了这茉莉糕,还望小姐莫要嫌弃。”杏桃捂着嘴笑着。 沈眠枝指尖沾过茶缸中的水,待指尖不那么粘腻,打开了小木盒。 里面放着一支精致的玉簪,玉簪上头刻了栩栩如生的桃花,一侧缀着一只可爱的桃子。 沈眠枝轻轻拨弄着粉玉桃子,眼中盛满笑意,他待她的心意,她是知晓的。 “张大人待小姐真好,若是老爷夫人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欣慰的。”杏桃眉眼弯弯,打心眼里为沈眠枝感到开心。 沈眠枝轻轻“嗯”了一声。 选择张才远不单单是他身有官职,谢砚之不敢动她。也是因为爹爹和母亲,他是爹爹看重的,想来他们泉下有知,也不会反对的。 沈眠枝将簪子收在盒子里,嘱咐着:“杏桃,你先将这些收好,我记得还有一批深蓝色的缎子,你晚间拿给我。” 她琢磨着给张才远绣一只香囊,夏天里蚊虫多,里面再放些药草进去,佩戴在身上便不怕蚊虫了。 那批深蓝色的缎子是去年年夜大夫人赏的,这料子虽好,但这颜色做了衣服却不好看,如今用来做香囊正好。 晚间,沈眠枝用过晚膳,借着烛火,一针一针地绣着手中的香囊。 “枝枝。”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挡了她的光线,沈眠枝被吓着了。 “嘶!”针扎进手指中,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来不及拿出帕子擦拭,谢砚之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腕,将受伤的指尖轻轻含在口中。 温软湿润的舌尖轻轻舐着指尖的针眼。 沈眠枝顿时红了脸,她缓缓将指尖从他口中退出:“砚之哥哥。” 乖巧的话语让谢砚之眉头缓缓松散开来。他本可以下午就来见沈眠枝,偏偏柳云舒站在他院子门口。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绣了一半的香囊上,心中顿时泛起一股甜意。 枝枝这是在给他做香囊? “枝枝,在做香囊?”心中虽然得到了答案,但谢砚之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沈眠枝局促地搅着帕子,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嗯,但我针脚不好,砚之哥哥别嫌弃。” 她总不能说,这个香囊是给另外一个男人的。 布料还多,再做一个香囊应该是可以的。 谢砚之轻轻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将头埋在她颈间:“不嫌弃,只要是你做的,我定日日佩戴在身侧。”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枝枝,母亲已为我相看好几家的小姐,丞相府家的二小姐和安乐郡主,你觉得哪家的好些?” 沈眠枝不解地问着:“砚之哥哥为何来问我,或者砚之哥哥心中可有了中意的人选?” “枝枝以后进了我房中,主母还得和枝枝合得来才好。”谢砚之的声音十分平淡,他垂下的眼眸闪着一丝冰冷。 他最近不止一次提出要将她纳为妾室,好在如今只等端午宴会一过,她便自由了。 沈眠枝撑着脑袋,仿佛在细细考量,她温柔地回应:“枝枝为了砚之哥哥怎样都可以的,两位小姐都很好,各有千秋。不若趁着端午宴,砚之哥哥见一见再细细考量?” 她精致的脸上似乎满满都是为他考虑的神色,说的话挑不出半分错误,如同往日一般,懂事贴心。 “你应该将她们都拒绝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章 避开他的眼神,真是不乖 谢砚之冷若冰霜的侧脸撞进沈眠枝眼中。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我拒绝她们干什么,又不是我娶妻子。 虽然不明所以,但沈眠枝还是轻轻地搂住他的腰,神色委屈:“枝枝如何拒绝,枝枝只不过是被砚之哥哥收留回来的孤女。” 是啊,枝枝如何拒绝呢,是他钻牛角尖了,枝枝怎么会不在意他呢。 感觉到谢砚之周身的气场暖了下来,沈眠枝在心里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今晚是怎么了。 谢砚之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向外走去。 “不……” “你若是不去,那就在梨树下。” 耳边响起威胁的话语,沈眠枝默默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穿过假山,谢砚之抱着她从松竹院的角门走了进去,到底顾了她几分,没从院子正门进去,那不知要被多少人看见。 一早,谢砚之醒的时候,身侧的沈眠枝已经回去了。 她向来如此,哪怕前一晚上被折腾得全身娇软,第二天一早也是天不亮的就回去了。 谢砚之走到院门口,马车一旁站着一粉衣少女,她目光欢喜地看着他:“表哥!” 说着一蹦一跳地到了他面前,身后的白芷恭敬地行了礼:“见过世子爷。” 一会大夫人拨的教习嬷嬷应该就来了吧。 谢砚之的眼神掠过柳云舒,看着白芷:“嗯,起来吧。” 见他宁愿理白芷也不愿理她,柳云舒有些恼,咬了咬唇跺脚:“表哥!” 谢砚之这才将淡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何事?” 柳云舒献宝似的将食盒打开:“这是我给表哥做的春卷,表哥一会在路上吃点。” 谢砚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接她手中的食盒,径自跨上了马车。 柳云舒扑斜着身子,将食盒放在马车上,她笑意涟涟:“表哥,记得吃。” 马车很快驶出谢家。 元安手中拿着食盒,走进马车,他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叠小巧的酥脆面食:“世子爷……” 谢砚之看了一眼,冷着声音:“如此油腻之物,扔了。” 食盒落在路侧,很快被围上来的乞丐分食干净。 “走,去沈姐姐那。”柳云舒心满意足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拿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拿住一个男人的胃。 杏桃看着桌上的春卷,神色古怪:“这是什么?当真能吃?” 沈眠枝看着柳云舒远去的身影,微微蹙眉:“或许是她自己新做的糕点吧,你若不想吃就分下去吧。” 杏桃捻起一只放进口中,浓郁的香味在舌尖蔓延:“小姐,这……这春卷当真不错。” “你喜欢就都拿去吧,我再睡一会。”沈眠枝打着哈欠,揉了揉酸软的腰肢,昨晚上她几乎没怎么睡。 若不是柳云舒一早来了,她只怕还赖在被窝睡着。 她睡下不久,外头闹哄哄一片,她有些烦闷,看来今日是睡不成懒觉了。 “杏桃。”沈眠枝拨开青纱帐,不见杏桃的身影,她又唤了两声。 门外的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表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这丫鬟瞧着有些脸生。 “杏桃呢?”沈眠枝拢好衣服,坐到软榻前。 小丫鬟将茶水递过去,温声开口:“杏桃姑娘肚子不舒服,这会去了府医处。她托我先来伺候您。” “说起来也怪,一大早的,府中上上下下的人肚子都不舒服,连老夫人那也请了大夫过去。” 沈眠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的视线落在杏桃未吃完的春卷上。 她捂着肚子,声音渐渐虚弱起来:“我的肚子也有些疼,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小丫鬟匆匆跑了出去。很快 ,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劳烦大夫,您看看这点心可有什么问题?” 大夫拿起一只春卷闻了闻,又浅尝了一口:“小姐,此物混了木薯粉和虾。两者不可一起食用,容易中毒。小姐可是吃了此物?” “正是,但我吃的不多。可有法子解毒?” 果然是这春卷。 “解毒不难,只需开一副清肠胃的药把毒素排出就好了。” 送走大夫,沈眠枝嘱咐小丫鬟去府医那知会一声,她则带着药去了老夫人院里。还未走进院中,便听见大大小小的哎哟声,小厮小丫鬟纷纷捂着肚子。 “眠枝给老夫人请安。”沈眠枝恭恭敬敬地行礼。 “眠枝丫头,你来了。” 老夫人卧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浸出冷汗。 沈眠枝将药粉兑于水中,服侍着老夫人喝下:“老夫人,我早间也是肚子疼,大夫给拿了药,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已经不疼了。” 老夫人喝下,肚子里一阵翻滚。两个嬷嬷搀扶着老夫人去了侧屋。 不一会,老夫人换了身清爽的衣裳走了出来,沈眠枝看着她似乎精神了许多,稍微安下心来。 若说谢家对她好的人,老夫人应该是第一个。 老夫人笑意涟涟,拉过沈眠枝的手拍了拍:“好孩子,多亏你送来了药,我已经不疼了。这药如此有效,便赶快让人分发下去。” “老夫人放心,眠枝来的时候已经遣了人去了府医那,想来大家很快便能好。”沈眠枝扶着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老夫人赞叹的目光落在眠枝身上:“好好好,这次眠枝可是立了大功,说说要祖母怎么赏你。” 沈眠枝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闯进来一人。 他神色着急,快速地看了一眼沈眠枝,见她无事,微微松了口气:“孙儿给祖母请安。” 谢砚之刚刚下朝回了府中,就看见府中的人捂住肚子,府医说是中毒。 他担心沈眠枝出事,先去了碎梨院,却听闻她去了老夫人院中。 谢砚之站在老夫人面前,脸色隐约有些不虞:“祖母身子如何了?” “多亏眠枝及时送了药来,这会已经不疼了。到底是什么惹得府中上下都中了毒,砚哥儿你得好好查查。” 谢砚之淡漠的眼神落在沈眠枝身上,他微微拱手:“谢过表妹。”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向她。 或许旁人不懂他眼底翻滚的占有欲,但她只一眼便可看出。 她低着头福了福身子,避开他的视线:“表哥客气了,这是眠枝应该做的。” 枝枝避开了他的眼神,真是不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章 做错事的是我,凭什么罚他们 盛夏的风裹着热浪往厅堂钻去,厅堂里的冰块融得又快了些。 厅堂中站着一粉衣女子,脸色着急慌乱。 “不是的,我只是想做些吃的给大家,我不知道那是木薯粉。” 柳云舒早间去厨房,本想拿面粉做春卷皮,却拿成木薯粉。 她在厨房里翻找了一下食材,没有她要的三丝,看见缸里养的鲜虾,便将虾包了进去,又添一些别的蔬菜。 不曾想那木薯粉和虾相克,引得谢家上下中毒。 大夫人满脸怒色,指着跪在一旁的厨人:“府中饮食上下皆由你负责,你为何将膳房交给她?“ 厨人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是柳姑娘的吩咐,她说她只是借用一下,给自己做些吃的。” 府中也不乏有些主子自己院中不曾开小厨房,便来膳房借用一二,他都不曾阻拦,偏偏这一次出了大问题。 “这件事总归出在膳房,你便领了三十大板出府吧。” “大夫人,求您。不要赶奴才出府,大夫人……” 柳云舒呆呆地看着厨人被小厮拖走,明明是她的错,怎么会是借她厨房的人受罚。 大夫人狠厉的眼光落在白芷身上:“白芷办事不利,每日于正午时分罚跪两个时辰,罚俸三月。” “是,奴婢领罚。”白芷跪在地上,心中满是苦涩。跟了这样的主子,还不如继续在花房伺候花草。 柳云舒拦在白芷面前,她冲着大夫人质问:“做错事的是我,凭什么罚他们?” 大夫人冷笑一声:“柳姑娘,你是主子,主子做错了事,便是奴才做错了事。” 她以为她不想罚她吗?还不是顾及着世子爷的恩情。 “行了,柳丫头。这段时间你就在院子里好好学学规矩。”老夫人脸色也冷了下来。 柳云舒本想再为自己争辩一二,对上几位夫人难看的脸色,她低着头,不再说话。 待到众人散了,柳云舒凑到谢砚之面前:“表哥,你为什么没事?” 惊觉自己说错话,她讪笑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哥……我……” 越说越乱。 谢砚之看着越走越远的沈眠枝,声音淡漠:“扔了。” 柳云舒脸色有些受伤,等她再次抬起头时,谢砚之已经走远了。 他扔了,她忙碌了一早上,最后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为了他,他居然扔了。 这几日,柳云舒困在院中日日学习规矩。府中上下清静了不少。 谢砚之似乎又忙了起来,已有三天不曾看见他。 沈眠枝乐在其中,不用面对他的日子,她过得很是舒心。 “杏桃,香囊可有给他送去?”沈眠枝撑着下巴,眼睛看着正在融化的冰块。 “给谁送去?”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谢砚之穿着月白色的缎面袍子,那衣袍轻巧,很适合盛夏,也很适合他。 沈眠枝从软椅上下来,乖巧地走到他身侧,她的食指轻轻地钩住他的尾指,晃了晃。 “自然是给砚之哥哥送去,早间我让杏桃这丫头给你送过去,不曾想屋里的冰块用完了,让杏桃先去取了冰块,所以我问问她。” “杏桃,快去将香囊取来。” 杏桃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好在小姐做的两个香囊都在她这,本来早上给张大人送去之后,就会给世子爷送去。 沈眠枝将香囊放在谢砚之的手中,深蓝色的缎面上绣着松竹。 “里面放了些什么?”谢砚之把玩着小巧的香囊,嘴角含笑。 “放了松针,竹叶,白茴,还有一些安神的香料。砚之哥哥可将它挂在床头,夜间也能睡得踏实些。” 她没做可以佩戴在腰间的,若是谢砚之戴在身上,叫旁人看了去,无端引人猜想。 谢砚之长臂轻松地揽过她,细腻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边:“枝枝待我真好。” 沈眠枝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 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谢砚之心情很是不错:“夏日里是热了些,你身子弱,冰也要少用些。” “我院中有一匹冰丝褥子,一会着人给你送来。” 谢砚之一边说着,一边将吻落在她的颈间。 夏日里本就炎热,沈眠枝被他这样一弄,后背浸出不少汗水。 “我还有事,枝枝,我晚些再来看你。” 看着谢砚走出院子,沈眠枝不满地脱下外袖:“杏桃,去打水来。” 身上汗津津的,颈间黏糊糊的,很难受。 沈眠枝舒服地泡在水里:“杏桃,送去了吗?” 杏桃四下看了看,低声说着:“送去了,张大人很是高兴呢。明日的安排也都交代了。” 明日便是端午宴,只要和张才远在大夫人那过了明路,再寻个谢砚之不在的时候,嫁过去,就算他回来,能奈她何。 晚间,清荷送来了冰丝褥子,那样薄薄的一层,被面用的雪山上特有的冰蚕吐丝制造而成,一匹价值千金。 沈眠枝盖着它入睡,夜间夏风吹过,透过被褥,有些发凉。 “杏桃,将盆里的冰弄一些出去吧。”纤细的手指挑开青纱帐,温声吩咐着。 “这冰丝被褥真是好东西,小姐这样怕热的人,竟觉得有些冷。”杏桃端着半盆冰块,吹了蜡烛,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晚间,沈眠枝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她有些不满地往外退去。 嘴里小声嘟囔着:“热。” 谢砚之眼里含着笑意,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尖,松开了环住她的手。 见她眉头舒展开来,谢砚之忍不住亲了亲,枝 枝真可爱。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安然入睡。 早间沈眠枝醒的时候,她看着身侧凹下去的软枕。 昨晚上不是做梦,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侧有人,定然是谢砚之来过了。但是一早又走了,他最近是真的很忙。 “小姐,您醒了。”杏桃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今日张大人会来,小姐可要簪那支玉簪?” 沈眠枝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素净的脸庞:“不了,那支簪子太过招摇,如同往日一样,打扮得素净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0章 放肆!谁稀罕你的平妻之位 “表小姐,三小姐在后山崴了脚。还请您去看看。” 沈眠枝连忙站起身子,脸色有些着急。但很快,她的视线落在这个丫鬟身上:“三小姐身边跟着的素来是梧桐,你是……” “奴婢是三夫人院中的,梧桐正陪着三小姐呢。” 丫鬟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慌落入沈眠枝眼中:“快些带路。” 沈眠枝带着杏桃匆匆往后山走去,宾客们大多数聚在前院,后山人并不多。 “大姐姐要丢下雨儿一个人走吗?”还未走近,便看见谢林雨跌坐在地上,手中紧紧地拽着谢林月的衣袖。 谢林月脸色不耐烦:“怎的,还要我背你回去?给我松开!” 沈眠枝快步上前,将谢林雨扶起来:“林雨妹妹,可还好?” 谢林雨就着她的手,缓缓站起来,摇了摇头:“还好,就是崴了脚。” “装什么?”看见谢林雨委屈的样子,谢林月就忍不住生气。 她的眼神落在沈眠枝那张素净却依旧貌美的脸上,眼底蔓起浓浓的妒意。 沈眠枝正俯下身子察看谢林雨的伤势,一双手猛地将她向后推去。 那矮坡下就是一处寒潭,沈眠枝当即拽住谢林月的手,同她一起跌落了寒潭。 冰冷的潭水冻得沈眠枝不住发抖,她拼命向上游去,渐渐的,体力越发支撑不住。 眼前越来越模糊,沈眠枝的身子缓缓向下沉去,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托着她往上游去。 “眠枝姐姐!”谢林月扑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中:“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我二姐姐还在下面。公子可否……” 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点了点头,再度下水,将谢林月带了上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沈眠枝,最终开口:“两位姑娘已经安然无事,在下先行告退。” 张才远从远处赶来,他本是要寻沈眠枝,却听见寒潭这边似乎有人落水。 “沈姑娘。”张才远解下外袍覆在沈眠枝身上:“小姐,还请带路。” 他身后的小厮抱起谢林月,跟着谢林雨匆匆进了后院。 “咳咳……”沈眠枝缓缓睁开眼,胸腔中那股压迫感这才散去。一张盛怒冰冷的侧脸映入她的眼中。 “砚之哥哥,咳咳……你来了……”她撑着床榻,拖着虚弱的身子想要坐起来。 谢砚之轻轻按住她:“别起来了,好好躺着休息。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头还有些晕。” 谢砚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中的狠厉又深了几分。 大房的人居然敢动他的人。 “表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清荷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为难。姑娘落水刚醒,大夫人就迫不及待叫她过去,未免太心急了些。 “我陪你一起。”谢砚之看向沈眠枝。 沈眠枝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自己去吧,这会二夫人正在寻你呢。” 罢了,总归他不会让她受这个委屈的。 “给大夫人请安。”沈眠枝身子十分虚弱,这礼行得也极不规矩。若是往日,大夫人定然是要说一两句,可如今…… “身子可好些了?” 大夫人破天荒地关心了沈眠枝一句。 “回夫人的话,眠枝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不知为何二小姐要将眠枝推入水中?”沈眠枝泪眼婆娑,满腹委屈地看向大夫人。 “月儿同我解释过了,她是不小心的,再说了,她不也掉进了潭中。” 月儿也是,交代了她将人引过去就行了,到时候安排府中门客救了沈眠枝,她不嫁也得嫁。 那门客也不知是怎么的,被人敲晕在草丛里,白白让别人捡了个便宜。 “大夫人,张大人在外求见。”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叫他进来吧。”大夫人有些烦躁地压了压太阳穴。 张才远远远看见沈眠枝无助地跌坐在地上哭泣,心中痛惜,她在谢家竟被这些人如此作贱。 “见过夫人,两位小姐可还好?”张才远只不过想知道沈眠枝有没有事,故而特意问了问,不曾想能在大夫人这见到她。 还不等大夫人说话,沈眠枝感激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多谢张大人派人救了我和二小姐,眠枝无以为报……”只当以身相许。 张才远有些紧张,他绷紧了面容:“无事,既然小姐是为我所救,不知夫人可否……” “不行!”谢林月从门外冲了进来,她面露鄙夷之色:“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小姐。区区京外五品官职,进我们谢家的门槛都不够!” 张才远涨红了脸,他本是想求娶沈眠枝。 沈眠枝故作得意地看着谢林月:“可二小姐落了水,是被张大人的小厮救回来的,二小姐如此这般……” 她话里的嘲讽不言而喻,说完,她微微低头,目光停留在张才远身上一瞬。 “二小姐出身高贵,若是嫁与府中小厮,未免有失身份。我老家还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不若二小姐嫁到张家,我承诺给您平妻之位。” 张才远故作诚意满满,眼中露出势在必得。 谢林月急红了脸,她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气:“放肆!谁稀罕你的平妻之位。” 沉默了许久的大夫人忽然将视线落在沈眠枝身上:“眠枝啊,你也是张大人救起来的,府里养了你这么些年,也该为你相看婚事。” “如今正好,张大人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便嫁过去报答了恩情。” 张才远打量了沈眠枝几眼,故作疑惑地开口:“这是府中的哪位小姐?是大小姐还是三小姐?”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都不是,眠枝是表小姐。” “那便抬进府中做妾吧。”张才远有些遗憾地说着。 仿佛为他没有攀上谢家嫡小姐而感到失望。 沈眠枝慌乱地跪着爬向大夫人:“大夫人,我不要给人做妾,求大夫人开恩。” 谢林月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你这种人,给人做妾都不配,还想着做你的当家主母呢,真是笑话。” 沈眠枝抓着大夫人的衣角威胁道:“我是世子爷带进来的人,若是世子爷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大夫人脸色有些凝重,是啊,沈眠枝再怎么样,也是砚之带进来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 不行,这事不能让他知道。回头让大爷想个法子,将谢砚之支出去几天,待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他谢砚之也没有办法。 “世子爷不会知道的,为人妾室,一顶软轿便过去了。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沈眠枝颓丧地跪在地上,咬了咬牙狠声说着:“若是大夫人不想让我这张嘴说出些什么,还望大夫人给我嫁妆置办得丰厚些。” “你!你要不要脸……”谢林月指着沈眠枝骂了起来。 “行了,你无非就是想嫁过去日子好过些,这事儿本夫人会帮你准备的,但你也要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大夫人说完,甩开袖子冷哼一声,带着谢林月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1章 我应当与谁相配,你应当喜欢谁? “小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妾。家中皆会按照正妻的规格操办,只是出谢府时要委屈了小姐。”张才远有些惭愧,只怪自己不能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沈眠枝看向他笑了笑,脸上浮起一抹羞色:“我自是信你。” 她带着杏桃从侧门回了碎梨院,一路上听见小丫鬟们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二夫人选了丞相家的二小姐呢。” “我听闻那位小姐国色天香,知书达理。配咱们世子爷也还行。” 沈眠枝默默听着,希望大夫人聪明一点,尽快将她送出府。 谢家前院,二夫人正拉着姜陌清的手,嘴角挂着笑容,看 向谢砚之。 “砚哥儿,你觉得陌清如何?” 姜陌清红着脸低着头,手指捏紧了软帕。 “母亲决定就好。”谢砚之声音冷淡,不曾看向她一眼。 姜陌清却红了眼眶,她幼时便喜欢他,他如天上月,是京城姑娘们遥不可及的月。 如今这月要属于她了。 谢砚之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如今婚事已相看好,祖母,母亲,我便退下了。” 二夫人有些着急,姜陌清是丞相姜家的嫡出二小姐,姜家大小姐在宫中为四妃之首,砚哥儿怎可如此怠慢。 “砚哥儿……” 不等二夫人说完话,谢砚之已经走了出去。 姜陌清贴心地握住二夫人的手,笑得大方得体:“夫人,砚哥哥是男子,自然有他的事情去做,我们女子只需要好好地帮他打理好家宅,方可无虞。” 二夫人满眼赞叹地看向姜陌清:“姜相教女有方,砚哥儿能有你这样的贤妻,是砚哥儿的福气。” 伏在老夫人膝上的谢林冉看向姜陌清,默默地撇了撇嘴。 谢砚之出了厅堂,径直走向大爷书房。 “大爷,世子爷来了。” 谢家大爷谢成如今在朝为官,本是正六品的小官,因着皇帝给谢砚之面子,将他抬为了正三品的官职,虽没有什么实权,但官职在身。 “砚哥儿,今儿怎么来我这里了?”谢成快步走出,迎他进了书房。 谢砚之神情冷淡,眉目间透着一丝不耐:“今日宴会,林月让林雨崴伤了脚,还叫眠枝落了水。” 谢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沈眠枝落水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谢砚之是为了林雨来问罪,还是为了沈眠枝来问罪。 “砚哥儿,这事我也知道,三个姑娘在水潭边上玩,打打闹闹的受了些伤,月儿也掉进水中了。”他有些忐忑地望向谢砚之。 谢砚之勾起一抹冷笑:“谢林月不找事,就不会掉进去。你们大房的事,若大伯处理不好,便由砚之代劳了。” 谢成后背浸出冷汗,他小心谨慎地开口:“是是是,这件事是月儿不好,毛手毛脚的。我这就让她在院子里好好学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出来。” “大伯如此当家处事乃大房之幸,砚之告退。”说罢转身走了。 谢成咬牙切齿地看向他,明明他是长辈,还要如此伏小做低。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夫人院子,谢林月正躺在软榻上,手中把弄着精巧的摆件。 大夫人坐在她旁边,亲手给她剥着蜜橘。 “啪!”他一巴掌打在谢林月脸上,顿时脸肿了起来。 谢林月被这一巴掌打下软榻,她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成:“爹,你疯了吗,你打我干什么?” “我打你蠢笨无知。”说着,谢成又举起了巴掌。 大夫人扑到谢林月身边,苦苦哀求着:“老爷,月儿是你的亲骨肉啊,她才落了水,身子骨还没好。” 谢成指着谢林月恨铁不成钢:“我怎么给你说的,让你把谢林雨引过去就行,你留在那做什么?谢砚之已经查到你头上了。” 大夫人有些慌乱:“今日不是在给他选世子妃吗?再说了,他怎会在意老三家那个庶女,总不能是关心那个没有半点关系的表小姐吧?” “行了,说到底是自己没做干净。从今日起,你就在院子里好好待着。”说完,谢成甩了甩衣袖走了。 谢林月捂着红肿的脸,双眼泛着泪花:“母亲,我不要被禁足。” 大夫人心疼地抚上她脸颊:“你爹正在气头上,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好,你就先好好在院子里养一养身子。” 谢林月委屈地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亲手推沈眠枝下水,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解气。 碎梨院。 “小姐,我听说大小姐被禁足了。”杏桃端着着热水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 沈眠枝撑着头,脸色有些苍白:“被谁禁足的?” “听说大爷下午发了好大一通火,让大小姐反思。”杏桃拧干热毛巾递了过去。 看来是谢砚之为她罚了谢林月。 沈眠枝心有些乱,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杏桃,去请大夫。” 杏桃见她脸色有些差,连忙退了出去:“小姐,我马上就去。” 小丫鬟匆匆跑出院子,险些撞上一人。 清荷拦着杏桃:“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险些撞到世子爷。” 杏桃惶恐地跪了下来:“请世子爷恕罪,小姐身子不舒服,奴婢急着去请大夫,这才冲撞了您。” 谢砚之眉头微蹙:“清荷你跟着。” 屋内的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衣袍,衣袖滑落,露出洁白的手腕。 她撑着头眉头紧蹙,伏在案几上,嘴里念叨着什么。 “枝枝……”修长如玉的手落在她额头上。 “枝枝,你发热了。” 滚烫的额头忽然贴上一抹凉意,沈眠枝忍不住拽住谢砚之的手,将滚烫的脸颊贴了上去。 很凉,很舒服。 谢砚之将她抱到软榻上,她拉着他的手,紧紧贴在额头上。 “枝枝……”谢砚之喉头滚了滚,目光幽深地看向她。 不多时,杏桃带着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是寒气入体引起的发热,把药煎了,喝上几副就会无事。” 那大夫是杏桃从外面请回来的,谢砚之在这里,她不敢请府医过来。 谢砚之微微颔首,看了清荷一眼。 清荷心领神会,带着杏桃跟大夫抓药去了。 软榻上的沈眠枝浑身滚烫,口中不断喃喃低语:“母亲……爹……别……别丢下眠枝。” 她又梦见了那场大火,母亲和爹爹站在火中被大火吞噬,他们还叫她快走。 “枝枝,我不会丢下你。” 耳边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了。 谢砚之见她烧得迷迷糊糊,手指落在她的腰带上。 轻轻地解开,露出藕色的小衣。 他将帕子裹了温水,轻轻擦拭着她的身子。 手指带着软帕拭过眠枝的脖颈,手心,落在她的腰间后背。 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谢砚之却眼睛有些泛红,他默默拿过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下去。 来来回回擦拭了几次,沈眠枝身上总算没那么烫了。 屋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世子爷,药熬好了。” 谢砚之扯过软被盖在她身上:“进。” 清荷将药碗轻轻地搁在桌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谢砚之轻轻抿了一口,不烫了。 他扶起沈眠枝,一勺药凑在她唇边,“枝枝,喝下去,喝了药才会好起来。” 她的唇紧紧闭着,苦涩的药水喝不进去,顺着下颌滑落至颈间。 谢砚之将药喝下含在口中,轻轻抬起她的头。 冰凉的唇覆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口中的药一口一口地渡给她。 她小口小口地吞咽,谢砚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枝枝竟喜欢这样的,那以后便都这样吧。 次日早间,沈眠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屋外的杏桃听见动静,连忙进了屋子。 “小姐,您醒了。” 杏桃拿过软枕垫在她腰下,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沈眠枝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就着杏桃的手简单洗漱了一番。 “他昨晚是不是来过?” 杏桃点了点头:“昨日奴婢刚刚走出院门就碰到了世子爷,大夫还是奴婢和清荷姐姐一起去请的。” 杏桃顿了顿:“小姐您昨夜发热,世子爷伺候了您半夜。见你不烧了才睡下,一早就走了。” “嗯,我知道了。”沈眠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杏桃刚刚伺候完她喝药,谢林雨就来了。 “眠枝姐姐!”谢林雨匆匆走到床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泛起愧疚。 沈眠枝握住她的手,看向身后的婢女:“杏桃,带梧桐姑娘下去用点茶吧,我和林雨妹妹说说体己话。” 谢林雨轻轻颔首:“去吧。”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都怨我,若不是我崴了脚,你就不会过来,不会和大姐姐落入寒潭里。” 说着说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好说吗?”沈眠枝拍了拍她的手。 谢林雨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昨日崴脚是因踩到了鹅卵石,可那地方又怎会有鹅卵石。况且……况且我看见分明是大姐姐推了你……” 那鹅卵石怕是给她准备的,不想被谢林雨踩到崴了脚,将计就计让她过去。 若不是谢林雨拖着谢林月不让她离开,只怕自己已被一顶小轿送去那门生府中了。 沈眠枝眸光微动:“我知道了,多谢林雨妹妹告知。” “姐姐你……你不告诉老夫人吗?让老夫人为你主持公道。” 沈眠枝摇了摇头:“昨日大爷已经罚了她,就不和老夫人说了,免得老夫人忧心。” 说着她看向谢林雨,神色恳切:“救我和林月的那人,还望妹妹守口如瓶,昨日我已对外说是妹妹救的了。” 难怪昨日世子爷去了三房,让谢行舟入举安书院念书。 眠枝姐姐对她也太好了。 谢林雨忍不住红了眼眶:“女子的清白何等大事,眠枝姐姐,你放心。你不怪我害你落水,还将救人的功劳推给了我。” 沈眠枝笑了笑:“妹妹不要自责,这事本就不怪你。听说行舟要入举安书院了?” 谢林雨用软帕压了压眼角,笑了起来:“是呀,行舟是庶子,本是没有资格入举安书院的,是大哥哥举荐的,说来这事还要多谢姐姐。” 沈眠枝心中了然:“行舟这孩子本就优秀,表哥也是希望谢家多出一位人才。”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话,见沈眠枝有些疲惫,谢林雨站起身来:“姐姐身子还没好,要多多休息才是,我让梧桐送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来,姐姐莫要推辞。”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沈眠枝看向她,眼中流露着几分真情实意的感念。 “小姐,世子爷来了。” 眠枝有些无奈地合上书,她都生病了,还要想法子应付他。 门外,谢砚之穿着玄色锦袍踏月而来,月光落在他硬挺的五官上,好似渡了一层雾。 “今日可好些了。”清冷的嗓音落了下来。 沈眠枝乖巧地看向他:“已经不难受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谢砚之坐在她身侧,手指抚上她侧脸:“枝枝一向没什么力气。” 沈眠枝红着脸躲掉他的手。 “母亲已将世子妃定下来了。枝枝觉得姜陌清如何?”谢砚之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沈眠枝思索了片刻:“姜二小姐知书达理,姿容绝色,她与砚之哥哥当真是相配。” 搞不懂,他娶世子妃,总是来问她做什么,他应该问他自己。 相配?谢砚之面色冷了下来。她为什么说他与别人相配。 “枝枝可喜欢她?” 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她娶妻。 沈眠枝斟酌再三:“枝枝应当是喜欢的。” 应当?谢砚之眼中泛起层层寒意。 “嘶——疼。” 谢砚之低头咬在她颈间,一圈牙印落在上面,渗出丝丝血迹。 沈眠枝不明所以,可怜地看向谢砚之:“砚之哥哥……枝枝哪里做错了吗?” “我应该与谁相配?你应当喜欢谁?” 谢砚之捏住她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章 在佛堂做了这种事 “砚之哥哥与枝枝最是相配,枝枝喜欢砚之哥哥。” 她眼中泛起点点泪光,一双澄澈的眼映出他的身影。 到底又怎么了,要娶妻的是他,如今又逼着她说出这番话。 谢砚之松开手,亲了亲她有些泛红的下颌。 沈眠枝低下头掩去眼中不堪,就算他为她出气,照顾她那又如何。 “日后姜陌清当了世子妃,她应当是不会为难你的。” 谢砚之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淡漠地解释了一声。 朝堂上姜丞相还要看他行事,姜陌清进了谢府,定然是不敢为难她的。 沈眠枝靠在他怀中,软着嗓音:“枝枝不会与姜二小姐为难的。只要砚之哥哥好,枝枝就别无所求了。” 她当然不会与姜二小姐为难,她又不是谢家的人。 谢砚之亲了亲她额前的碎发,声音已然软了下来:“枝枝,不早了,快睡吧。” 他怎么又要睡她这里,沈眠枝压下眼底的烦躁,总归她还病着,他也不能做什么。 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她枕在他臂弯上,沉沉地睡去。 一大早,沈眠枝刚刚用完早膳,谢林雨便带着梧桐走进了碎梨院。 “眠枝姐姐,可收拾妥当了?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 沈眠枝匆匆理了理衣裙,快步走了出来:“来了,妹妹我们走吧。” 今天是十五,家家户户都会去寺庙上香。 谢林雨挽着她上了马车。 “柳妹妹呢?怎的不见她出来?”沈眠枝挑起车帘看向芍薇院。 自从柳云舒被禁足,芍薇院的院门已经关了一个多月了。 谢林雨摇了摇头:“柳姐姐学规矩是祖母说的,谁敢去放她出来。今儿大夫人一早就走了,就更没人去了。” 大夫人向来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放了柳云舒出来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她自然不会开这个口。 沈眠枝放下窗帘:“罢了,我们先走吧。” 柳云舒未被禁足时总爱往松竹院凑,倒是绊住谢砚之不少时间。如今他日日往碎梨院来,总是让她心里不安稳。 “小姐,寒清寺到了。” 沈眠枝搭着杏桃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远处站着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她眉眼细长身材高挑,正打量着她们。 “那位便是姜家二小姐,姜陌清。”谢林雨凑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而姜陌清身侧的谢林冉有些没精打采的,正低着头玩着手指。 谢林月笑着走了过去:“姜姐姐安。” 姜陌清温和地看向她:“三小姐好。” 又将目光移到一侧的沈眠枝身上,“这位是?” “姜姑娘安,我是谢家的表小姐,沈眠枝。”沈眠枝笑着福了福身子。 原来这就是谢砚之一年前带回家的表小姐。 “沈妹妹。”姜陌清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从发间拿下一支簪子:“我瞧你这般素净,这支簪子赠与妹妹。” 说着,她抬手将簪子簪入沈眠枝发间。 沈眠枝脸颊微微泛红,羞怯地看向她:“多谢姜姐姐。” 海棠发簪并入她发髻,更显她的美貌,一旁的谢林冉窜到她身侧感叹着:“眠枝,你真好看,平日里你总素着,这样打扮起来不知美了多少。” 姜陌清眼底闪过一抹深意。不知为何,她第一眼看见沈眠枝,心中总是觉得不安。 “多亏了姜姐姐的簪子,平日里哪有……”沈眠枝惊觉说错话,慌乱地看向姜陌清:“总之多谢姜姐姐了。” 杏桃低着头,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小姐演得愈发好了,小姐的金簪玉镯都压箱子里。世子爷对小姐虽然不怎么样,但出手的礼物可比他的人拿得出手。 谢林冉怜悯地看向她,唉,也是,一个表小姐,能有什么好东西。 姜陌清安慰似的拍了拍沈眠枝的手:“无事,咱们进去吧。” 寒清寺院中的秋菊尽数开了,不少夫人小姐在此礼佛赏花。 大殿内的佛像庄严肃穆,沈眠枝双手合十跪在佛前。 一愿佛祖保佑眠枝,早日离开谢家。 二愿佛祖保佑眠枝,成功为沈家翻案。 三愿父亲母亲来世安康,平安喜乐。 她虔诚地拜了三拜,将手中的三柱清香稳稳插入灰鼎中。 “走吧。”沈眠枝带着杏桃缓缓走出大殿。 刚刚走出大殿,就见张才远走了过来。 他甚是激动,又有些谨慎,四处望了望,走到一处偏僻地方停下脚步。 “是张大人,小姐可要?”杏桃压低了声音。 沈眠枝点了点头,走向张才远。 “张大人。“她的嗓音有些温软,眼含笑意地看向他。 张才远只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瞬,他的耳尖泛红:“沈小姐如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唤我才远就好。” 沈眠枝笑着应下:“那才远唤我眠枝,不用总是沈小姐沈小姐地唤着。” 张才远脸红到颈 间。他怎敢唤她的名字,仿佛如梦一般。 “这个给你。上次你让杏桃送我的香囊,我……我很喜欢。本想亲自向你道谢,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这是家中祖传的玉佩,还望沈小……眠枝莫要嫌弃。” 沈眠枝接过玉佩,那玉佩还带着他怀中的温度。 “时候不早了,眠枝先行一步,还望才远见谅。”说完,她福了福身子。 走到远处,沈眠枝忽然侧过身,看向他,莞尔一笑。 张才远痴痴地看着她,他这辈子何其有幸,能娶沈小姐为妻。 杏桃看了一眼张才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张大人看见你,这魂都不知飞哪去了。” 沈眠枝敛去方才的羞涩,敲了敲杏桃的脑袋:“贫嘴。” 杏桃笑嘻嘻地跟在她身侧:“听说后殿在分发花茶,都是寺庙里的花做的呢,小姐可要去?” 沈眠枝轻轻颔首:“走吧。” 老夫人爱喝花茶,她带一些回去给老夫人。 庙中的花茶算不上多好,但胜在花是在佛祖庇佑下长开。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领花茶的小僧那早已排起了长队。 “小姐,我在这排着。您快去歇着。” “好,我去寻林雨。” 进来的时候,几人就分开了,谢林雨被谢林冉拉着去赏花了。 寒清寺种了不少花,一眼望去,她一时半会也没找到谢林雨。 她索性一边赏花一边往里走去。 走过一侧的回廊,门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捂住她的嘴,将她掳进禅房。 “唔——” 沈眠枝有些慌乱,她扯下发间的簪子向后刺去。 手腕被人握住,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 “枝枝,这是做什么?谋害亲夫?” “哐当”,手中的发簪落在地上,沈眠枝慢慢转过身子,眼眶泛红,带着泪花。 谢砚之心头一紧,不自觉心乱了几分:“枝枝……我……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沈眠枝默默退出他的怀里:“你知不知道,那支簪子刺不中歹人,下一个刺中的就是我。” “枝枝不许胡说。”谢砚之再度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枝枝就算生气,也得在他的怀里生气。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轻柔的吻落在上头。 那吻一路向下,从鼻尖到嘴唇。 他的呼吸重了几分,他松开沈眠枝,望向她亮晶晶的唇瓣,修长的手指抵在唇瓣上,缓缓地蹭过,勾出一条银丝。 “唔——” 谢砚之再度扣上她纤细的脖颈,加重了这个吻。 手掌落在她的腰间,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怀中。 沈眠枝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潮红地偏过头去:“砚之哥哥,林雨还在等我,我先……” “枝枝点了火,就想走吗?” 不由她拒绝,谢砚之横抱起她,将她放在软榻上。 软榻上还放着一串佛珠。 沈眠枝有些慌乱:“砚之哥哥,不可以,不可以在这。” 谢砚之将佛珠拿起来放在她手中:“枝枝如此敬重神佛,那就好好捻着佛珠诵经。若是停下来枝枝应该不会想停下来的。” 衣袍散乱,白玉弄堂。 沈眠枝的手腕被他锢住,她手中捻着佛珠,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经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眼泪扑簌直掉。 “枝枝真乖。”身后的谢砚之俯下身来,亲了亲她的背。 那是谢砚之的声音吗?门外的姜陌清顿住脚步。 思索片刻,她轻轻叩响了房门。 沈眠枝惊慌地看向房门,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身后力道加重,沈眠枝再次捻动佛珠,低声念了起来。 “砚之,你在里面吗?” 是姜陌清。 感受到沈眠枝的紧张,他将她抱在怀里走到门口。 沈眠枝拼命地摇头,祈求地看向他。 不要开门,不要…… 谢砚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声音清冷:“何事?” 姜陌清忍不住扬起嘴角:“寒清寺的花开了,砚之可要一同去看看?” “没兴趣。” 淡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姜陌清有些失落。 “砚之……我……” 隔着房门,沈眠枝死死地握住谢砚之手臂,口中完全忘了要念的经文,她慌乱地看向门口。 谢砚之抱着她,口吻颇柔和:“屋内有更好的花。” 沈眠枝的脑海中瞬时炸开,一片白茫。 姜陌清有些惋惜:“那好吧,砚之我先走了。” 听着她带着婢女走远的脚步声,沈眠枝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 谢砚之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角,枝枝怎会这么可爱。 沈眠枝从他怀里退出来,颤抖着双腿,从地上捡起皱巴巴的衣裙穿好。 “我先回去了。” 看着逃也似的沈眠枝,谢砚之忍不住勾起嘴角。 “小姐……那是谁?”姜陌清身侧的丫鬟绿芜惊讶地捂住嘴。 世子爷房里怎么跑出来了一个女子。 姜陌清浑身冰冷,定定地看向那抹仓皇的身影。 方才走到一半,姜陌清还是觉得不甘心,便折回来,再次请谢砚之。 刚刚走过回廊,就看见一道素白的身影匆匆从房中出来,消失在拐角。 “不过看着那样素净,许是谢家的丫鬟。”绿芜看着她难看的脸色,连忙安慰着。 姜陌清想了想近日遇见的贵女,没人穿得如此寒酸。 心头稍稍放宽了些:“想来也是如此,不过这般不合礼数,谢家还是该好好管管才是。” 绿芜笑着:“小姐,世子爷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许是那丫鬟被训了,这才跑了出来。” “也是,看来那丫鬟也是个可怜人。”说着,姜陌清叹了口气,“罢了,砚之许是这会心情不好,我就不再去了。绿芜,我们回吧。” 沈眠枝慌乱地走到领花茶的地方,杏桃已经领好了,站在一旁的凉亭四处张望。 “杏桃。”沈眠枝站在角落里。 杏桃循着声音转身,她高兴地扬了扬手中的花茶,快步走了过去:“小姐,您去哪了,刚刚二小姐和三小姐还来寻您了呢,您没和她们碰上吗?” 沈眠枝摇了摇头,看向杏桃:“我们快回去吧。” 杏桃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慌乱。 沈眠枝拉过杏桃就往外走去,衣袖飘动瞬间,杏桃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红痕。 “小姐……小姐别怕,杏桃这就陪您回去。” 杏桃唤了谢家的小厮:“劳烦你去告知两位小姐一声,表小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说着从荷包拿出一块碎银塞到小厮手里。 那小厮喜笑颜开:“是,多谢表小姐。春柜快去把马车驾过来,表小姐要回府。” 杏桃扶着沈眠枝上了马车,她这才松懈了几分,手指紧紧捏着软帕,眼泪落了下来。 他怎可如此待她,他当她是什么? 在清净之地做了这种事,她和佛祖许的愿,还能成真吗? 杏桃拿出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也红了眼:“小姐……小姐别哭。” 沈眠枝拭干眼泪,拉着杏桃的手勉强笑了笑:“嗯,快了,这一切都快结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3章 她舍得将谢林月嫁过去吗? “表小姐,谢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沈眠枝搭着杏桃的手踩在矮凳上缓缓走下车。她回府向来是走谢府侧门,不容易引人注目。 此时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侧门溜进去。 “小姐……那是柳姑娘?”杏桃疑惑地望过去。 沈眠枝微微蹙眉,柳云舒应当还在禁足,怎地偷偷跑出来了。 柳云舒穿着白芷的衣服,偷偷躲在廊柱后面,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婢女,心下犯难,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没人吗,怎么这会这么多人。 她小心翼翼地动着步子,想从后面绕回去。 “嘎吱——”她踩到了落在地上的树枝。 前面的婢女小厮纷纷侧过头来,看向廊柱。 沈眠枝温和地笑着走上前去:“不是叫你先回去给我拿披风吗,怎么走到这来了。” 柳云舒有些意外地看向沈眠枝,沈眠枝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立马低着头:“奴婢惦记着小姐喜欢吃 栗子糕,回来的路上买了些。” “有心了。”沈眠枝微微侧头,示意柳云舒跟在自己身后。 前方的婢女小厮纷纷行礼:“见过表小姐。” 沈眠枝温柔和煦地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带着柳云舒和杏桃离去。 “表小姐脾气真好,又温柔又漂亮,真可惜不是谢家的嫡小姐。” 婢女看向沈眠枝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对身侧的同伴说着。 两个婢女不由自主地想起谢家大小姐谢林月。 “贱婢,她沈眠枝连谢家的庶出小姐都不如,敢在谢府嚼主子的舌根,活得不耐烦了。”身后传来一道怒声。 那婢女慌乱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谢林月面前,“大小姐饶命,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谢林月一脚踹在婢女身上:“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想说我不如沈眠枝是吧?” 婢女跌倒在地,眼泪直掉:“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奴婢……” 谢林月拿过一旁的花剪,朝婢女狠狠地打下去,尖锐的刀头划破了婢女的手臂。 “啊!——”婢女哭着捂着不断冒血的手臂跪在地上。 谢林月扔下花剪:“本小姐这是在给你长记性,让你知道谁才是谢家的主子。滚下去。” 婢女晃着步子,哭着跑开了。 她本来被禁足,府中的人都不在,她这才出来透透气,刚刚走到这边就听见这丫鬟嚼舌根。 谢林月尖锐刻薄的眼光扫过低着头的婢女小厮:“再让我听见你们说些不该说的话,本小姐就让人绞了你们的舌头。” “是,大小姐。”下人们低下头惶恐地应着。 进了碎梨院,柳云舒松了口气。 她笑嘻嘻地拉着沈眠枝的手:“谢谢你眠枝,你真好。要不是你来了,我就暴露了。” “无事,老夫人不是让你在院子里待着吗,今儿怎么出来了。还好府中的几位主子都去礼佛了。”沈眠枝将热茶递给她。 柳云舒接过热茶,一口饮下,瞬间被烫得浸出眼泪:“烫烫烫——眠枝,你怎么也喝这么烫的水,怎么不加点冷水进去。” 沈眠枝眼中闪过疑惑,为什么要加冷水进去,喝茶不都是这样吗…… 柳云舒看向她疑惑的脸色,讪讪笑了笑:“喝热的好,喝热的。我好久都没出门了,听说今日大家都出了门,我这才出去透透气。”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栗子糕来:“快尝尝,我在街上买的,老远就闻着香味了……你不知道街上有多好玩,唉……不过你们这样的闺阁小姐想来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沈眠枝接过栗子糕,浅浅尝了一口,笑了起来:“嗯……确实不错,甜而不腻。” “是吧是吧,你也这样觉得。”柳云舒高兴地拍了拍手,小心翼翼从油纸中移出半份糕点放在一旁的瓷碟里,“今日你帮了我,我就给你分半份吧。 “我先走了,下次我还帮你带好吃的。” 说完她跑到院门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会,快速跑向自己的院子。 “这柳姑娘真奇怪……”杏桃小声嘀咕着。 沈眠枝看向那碟栗子糕,拿起一块放到杏桃手中:“她呀,倒是真性情。” “去帮我打水来,再帮我去弄一点药膏回来。” 杏桃欢喜地接过栗子糕:“是,小姐。” 沈眠枝褪去衣裳,泡在热水中,眼中是压不住的疲惫。 只要一闭眼,她的脑海中就会冒出谢砚之让她捻着佛珠的样子。 不堪,她不愿回想起来。 “小姐!”门外传来杏桃慌张的声音。 “进来吧。”这丫头去取药膏怎么这么快。 沈眠枝靠在木桶边缘望向杏桃:“这是怎么了?” 杏桃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回府的时候帮了柳姑娘,院子里有一个婢女叫白芸,因为夸了您一句,被大小姐打成重伤。现在躺在房里连府医都不敢请。” “白芸?我记得她还有个姐姐叫白芷?你快去府外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再去知会白芷一声。”沈眠枝蹙着眉,快声吩咐着。 谢林月当真是恨她入骨,可怜了这丫头平白受了一顿。 杏桃将药膏放在架子上,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夜里,沈眠枝伏在案头抄着诗词,白日里的屈辱慢慢平静下来。 她的字是沈夫人从小亲自教的,很是漂亮。 明日交了这份诗词,又可以得一笔银子,算算这一年攒下来的钱,差不多有三百多两银子,足够她和杏桃过一段日子了。 “小姐,我回来了。”杏桃快步走了进来。 沈眠枝搁置笔墨,抬头看向她:“如何了?” “大夫看过了,说那手怕是废了。”杏桃有些难过。 沈眠枝起身从妆匣中拿了三十两银子递给杏桃:“这点银子你给白芸拿去吧。白芷可去了?” “白芷去了,见到白芸那个样子,哭得十分伤心。白芷托奴婢给您道谢,说眼下不方便,日后得了机会定来拜谢小姐大恩。” 眼下白芷也自身难保,还被禁足,这件事总归因她而起,便帮一帮吧。 “枝枝在做什么?”谢砚之走进屋子,俯下身轻轻圈住她。 沈眠枝手中墨笔未停:“练字可以静心。” 谢砚之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这是在怪他,白日里把她吓着了。 “今日的事……”是我不好。 还没等他说完,沈眠枝打断他的话:“今日回府看见大小姐用花剪伤了一个丫头。那丫头的手就这样废了。” 说着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脸色有些苍白。 谢砚之脸色难看,她提前回了谢家他是知道的,不想却见了这一幕,定然是把她吓坏了。 他拿走她手中的墨笔,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枝枝别怕。”宽厚温润的手掌顺着她的鬓角轻轻抚摸。 沈眠枝靠在他的怀里,眼底闪过一丝精明:“有砚之哥哥在……枝枝不怕。 “只是这丫头着实可怜了些,枝枝心中不忍……” 谢砚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枝枝总是这般心善,这事我会让人处理的。” 见目的达成,沈眠枝勾住他脖颈软着声音:“多谢砚之哥哥。” 谢砚之望向她那双清澄明媚的双眼,喉结滚动。 罢了,今日她也受了不小惊吓,便饶过她吧。 “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谢砚之将她放在床榻上,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搁置在她肩窝。 沉稳的呼吸声传来,沈眠枝睁开眼睛,看向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掌,她想将手掌移开,弄了半晌却纹丝不动,反而锢得更紧。 沈眠枝不满地闭上眼睛,算了,管他的,先睡觉吧。 身后的谢砚之缓缓勾起笑容来,傻枝枝还想逃离他身边,这怎么可能呢。 一早,沈眠枝醒来的时候,谢砚之已经走了。 她伸了个懒腰,洗漱完后,拿着桌上抄录好的诗词,戴着帷帽准备出门。 “杏桃,外面这是怎么了?怎的闹哄哄的。” 才走到前院,就见前面围满了人。 杏桃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番:“好像是柳姑娘?” “白芸被打成这样,居然还要赶她出府,你们还是不是人?”柳云舒的声音从人堆里传来。 管家为难地看向柳云舒:“柳姑娘,奴才也是奉命做事。白芸的手废了,没法继续干活,谢府也总不能养着她不是。” 管家向身后看去,大夫人怎么还没来。 “她的手为何废了,你们心知肚明。这样把她赶出去,和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柳云舒的声音夹着怒火,看向四周的下人。 若不是早上发现白芷在哭,她一再追问,白芷才将昨日之事告诉了她,柳云舒气不过,直接从芍薇院跑了出来。 “柳姑娘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越着本夫人管起了谢家的事?”大夫人带着婆子婢女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围着的下人瞬间散开,给大夫人让开路。 柳云舒望向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安。” 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讥诮:“柳姑娘这些日子,礼仪倒是学得极好。” “大夫人,白芸被大小姐打成这样,还要将她赶出府,这让白芸怎么活?”柳云舒忍着怒气开口。 大夫人笑 了笑:“柳姑娘的规矩还是没学好啊,如何处置下人,是当家主母的事,柳姑娘你……还是少操这份心。” “好!既然你们说白芸废了手干不了活,那我要了白芸,让她来我院中。谢家不养闲人,她的钱我自己给。”柳云舒有些激动。 大夫人不满地开口:“你院中的人已经够了,再多一人就越了……” “大夫人安。”沈眠枝从远处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向大夫人:“柳姑娘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左右不过要了一个废了手的丫头,既然柳姑娘乐意,不如大夫人就大人有大量,将白芸给了芍薇院。 “这事,若是闹大了让世子爷知道,怕是……”沈眠枝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这事说到底,是月儿不顾禁足跑出来伤了人,是她不占理,若是世子爷追究起来,月儿怕是…… 大夫人冷哼一声:“罢了,既然柳姑娘喜欢,就带回去吧。” “多谢大夫人。”柳云舒规矩地行了礼。 大夫人带着一众婆子婢女,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杏桃,去搭把手,把白芸扶到芍薇院去。”沈眠枝低声吩咐着。 白芷和杏桃一左一右扶着白芸,柳云舒高兴地挽着沈眠枝的手。 “眠枝,你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让她松了口。” 沈眠枝温和地笑了笑:“哪有,你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多要一个婢女本就不过分。我也是瞧这丫头可怜。” “唉,昨日白芷还不肯告诉我,这谢林月安的什么心肠,把人弄成这样。”说着她又张牙舞爪地比划起来。 进了芍薇院,白芷“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 “奴婢谢过两位小姐。白芸是奴婢的亲妹妹,若不是有两位小姐相救,只怕白芸……奴婢只怕做牛做马,都报答不清小姐的恩。”说着,白芷的眼泪哗哗落了下来。 柳云舒连忙扶起白芷:“说什么傻话呢,快些起来。” 沈眠枝拿着软帕擦了擦白芷的眼泪:“以后白芸就跟着你一起伺候云舒小姐了,你们对她尽心,就是全了这份恩情。” 白芷看向沈眠枝,当即应了下来:“表小姐说的是,奴婢和白芸一定尽心伺候小姐。”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才跟了几个月的主子,竟然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虽然小姐不懂规矩不知礼数,但小姐对她的恩情是不能忘的。 “时候不早了,云舒,我先走了。”沈眠枝重新戴上帷帽。 柳云舒高兴地挥了挥手:“眠枝你去吧,拜拜。” 沈眠枝点了点头,带着杏桃走了出去。 “今日小姐为了柳姑娘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会不会在婚事上……”杏桃有些忧心忡忡。 “不会的,她不敢。这事本就是她理亏在先。在婚事上作梗……她舍得把谢林月嫁过去吗?毕竟谢家嫡出的大小姐是要嫁王公贵族的。” 帷帽下,沈眠枝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4章 柳姑娘和大小姐打起来了 “江掌柜,这是今日的诗词。”杏桃将怀中的笺纸递了过去。 江掌柜接过笺纸,仔仔细细地端量了一番,赞叹道:“姑娘的字真是好看。姑娘抄的那些诗词,在店里极为好卖。” “小女虽习得一手好字,但还得多谢江掌柜愿意给小女这个机会。”沈眠枝笑意盈盈地开口。 “公子,可要奴才去……” “不必。” 那人身材颀长,貌若暖玉,长着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穿着绛紫色的长袍腰间缀着精致的白玉腰坠,他站在二楼,手中把玩着茶杯,看向一楼戴着帷帽的女子。 往日都是见她的丫鬟来送诗词,等了这么久才看见她亲自来。 那日谢家宴会一见,不曾想她居然还活着,他还以为她已经…… 可她为何会在谢家,成了谢家的表小姐? 江掌柜将银子递给杏桃,杏桃满眼笑意地将银子塞进荷包,跟着沈眠枝走了出去。 “你可知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的?”江遇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缓步从二楼下来。 江掌柜将诗词递给江遇:“公子,老奴不知。这位姑娘只送来诗词,别的一概不说。” 江遇端详着诗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小姐,这点不存吗?”杏桃手中攥着一小锭银子。 “不了。难得出来一趟,你不是想吃东街的糖葫芦和包子吗,走,我们去买。”沈眠枝捏了捏杏桃圆润的脸蛋。 杏桃高兴极了:“小姐待杏桃真好。东街那家糖葫芦,奴婢从小买到大,第一次带给小姐吃的时候,小姐酸得哭出来了,还跑到夫人怀里……” 杏桃突然顿住不说话了,她真笨,好好的提什么夫人,惹得小姐伤心。 “怎么不说了?”沈眠枝笑着看向她。 杏桃咬了咬嘴唇,一脸歉意地低下头:“小姐,我……” “好啦,傻丫头。”沈眠枝摘下糖葫芦递到杏桃嘴边,“快吃吧,我就不爱吃酸的。” 杏桃笑了起来,张开嘴咬下一颗,她从荷包里拿出钱来递给小贩。 “那不是你的娇表妹吗?真是巧,要不要本少爷邀她上来坐一坐?”路时撩开车帘,看向远处的沈眠枝。 眼里透过几分奸笑:“原来表妹喜欢吃糖葫芦啊。” 谢砚之侧头看过去,脸色一片淡漠:“她不喜欢吃糖葫芦,太酸了。”她喜欢吃甜的。 “啧啧啧,砚之如此了解,什么时候娶回去啊?欸,你说她真的能接受你娶别的女子为妻吗?”路时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谢砚之默默地抬腿,将路时踹下马车:“你走着回去。” 路时捂着屁股生气地叫嚷着:“谢砚之!你踹我做什么?” “走。”车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马夫驾着车,调转马头朝谢府而去。 “喂!姓谢的,你真的走了?!那是我的马车!”路时气得跳脚。 他的娇表妹不爱他,算了,不和他计较了。 “来串糖葫芦。” “来串糖葫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好意思,只剩下最后一串了,这……”小贩为难地看向他们。 柳云舒不满地看过去:“我先来的,这串自然是归我。” “什么叫你先来的,半个时辰前,我就在这了。”只是我在马车里。 路时亦不满地看回去。 柳云舒飞快伸手拿下最后一串糖葫芦咬在嘴里,得意地看向他:“白芷,给钱。” “你!”路时气急,“好男不跟女斗,让你了。” 今天真是倒霉,他要赶快回去拜一拜老祖宗,去去晦气。 “小姐,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快回去吧。”白芷有些担忧,今日是偷跑出来的。 虽说老夫人让她在院中学规矩不曾真的关了她,但是出来久了总归不好。 “别急别急,去了最后一个地方,我们就回去。”柳云舒又咬下一颗糖葫芦。真好吃! 柳云舒带着白芷去了医馆:“走吧,去给白芸拿些滋补的药材,你煮给她喝啊,我可不会。” 白芷愣愣地看着她,眼眶又红了起来:“小姐……” “打住!不许哭,我最怕女孩子哭了。走吧走吧,我们买了东西好快点回去。”柳云舒拽着白芷的手腕,风风火火地进了医馆。 提着药材和药膳方子,白芷还觉得一阵恍惚。 柳云舒将药材都塞到白芷手中:“你拿,我可不拿,回去的路上我还要买些吃的呢。” 她也有一个妹妹,小的时候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很穷。她的母亲生下妹妹就抛弃她们走了,她四处找东西给妹妹吃,可是两岁的时候,一场风寒便夺了她的命。 她的妹妹还那么小,死在了她的怀中。 “小姐,你真的不吃一个包子吗,很好吃的。”杏桃将怀中的油纸打开,包子的香味在屋里四散开来。 “你自己吃吧,我就不吃了。”沈眠枝低头看着手中的杂诗。 杏桃惋惜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小姐……世……世子爷?奴婢见过世子爷。” 杏桃怀里抱着油纸包,嘴里还咬着包子,转身看见谢砚之,差点吓个半死。 “咳咳……”噎到了。 沈眠枝抬起头来,神色无奈:“杏桃你先下去吧。” 杏桃脸噎得通红,行了礼,匆匆跑了出去。 “砚之哥哥坐。”沈眠枝提起茶壶,沏了一 杯茶递给他。 谢砚之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是菊花茶?” “前些日子从寒清寺得的,送了一些给老夫人,剩了些就自己喝了。”沈眠枝解释了一番。 谢砚之微微颔首,将茶杯搁置在桌面,他看向她的眼睛:“枝枝今日出门了?” 他怎么知道?难道他发现她在卖抄录的诗词了吗? 沈眠枝压下心中慌乱,她笑着开口:“杏桃想出去走走,我们就去了东街买了些吃食。” 谢砚之抚过她的下颌,没撒谎,真是乖枝枝。 “嗯,下次想去同我说,我陪你去。” 沈眠枝顺势揽住他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知道啦,砚之哥哥对枝枝真好。” 他对这话很是受用,当即揽过她的腰肢,在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眠枝,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玩呢?”柳云舒托着下巴,看着沈眠枝挑选着晒干的花。 沈眠枝笑了笑:“一会挑拣完这些花,你送一些去老夫人那,没准就可以出去了。” 今日本是不想出门的,柳云舒差了白芷请了好几次。正好记挂着白芸的伤势,沈眠枝索性带着杏桃去了芍薇院。 “你真有耐心,挑得我眼睛都花了。”柳云舒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不过她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还好有你来陪着我。”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啊!”门外传来白芷的声音。 “滚开!”谢林月一巴掌扇了过去,“本小姐要去哪,岂容你一个丫鬟阻拦。” 柳云舒“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她先是看向沈眠枝:“你先躲一躲,别出来。” 她本就被半禁足在院子里,要是让谢林月看见沈眠枝在这,怕是有的闹了。 沈眠枝放下手中的花,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些。”说完带着杏桃躲到内室屏风后。 “这不是谢大小姐吗?怎么打了白芸不够,还要来打我的白芷,一会是不是连我也要打了?”柳云舒叉着腰,阴阳怪气的。 谢林月气得用手指着她:“你!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若不是柳云舒这个贱人给大哥哥告状,她和母亲又怎会被爹爹打。 母亲被打伤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柳云舒毫不客气地打掉她的手:“那你来啊,你动了我,表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除了会拿大哥哥说事,你还会做什么,也是,没了大哥哥,你就是来我们谢家当丫鬟也是不够格的。”谢林月嫌恶地看着她,似是想起来什么,她转而讥讽道:“毕竟连木薯粉都分不清的人,哎,我都替你害臊。” 柳云舒最烦别人提起这事,当即炸了毛,和谢林月扭打在一块。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一众丫鬟忙着去拉开两人,一时间院子里兵荒马乱。 杏桃偷偷探出脑袋看着院里混乱的场面,惊呆了。 她压低了声音:“小姐,柳姑娘和大小姐打起来了。” 沈眠枝坐在屏风后面,浅呷了一口茶:“谁厉害一点?” “那自然是柳姑娘了,不愧是将门出来的女郎,那么多丫鬟愣是拉不住她。”说着说着杏桃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眠枝勾起嘴角:“那便由着她吧。” “世子爷,不好了!芍薇院那边打起来了。”元安急匆匆地跑进书房,“姑娘还在里面呢。” 谢砚之连忙起身,阴沉着脸朝芍薇院走去。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停下手,谢林月还抓着柳云舒的衣领,柳云舒扯着她的头发,两个人披头散发,谢林月的衣服都被扯坏了。 “还不放手。”谢砚之扫了一圈,并未看见沈眠枝的身影。 两人同时放手,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 “表哥,大小姐不仅打了白芸,又打了白芷,这会还打了我,表哥你得为我做主啊。”柳云舒率先哭喊出声,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好不可怜。 “你!你装什么装,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谢林月气急,她看向谢砚之,又有些发怵:“大哥哥,是她先打我的,月儿不过训了几个奴才。” “奴才就不是人吗,奴才就要被你随意打骂吗?”柳云舒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谢砚之侧头看向屋内那一闪而过的人影,脸色淡漠:“行了,即日起,你每日跪在祠堂抄写三遍府规,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入别的院子一步。” 谢林月不甘心地捏紧了手帕:“大哥哥!你这是偏心!” “谢林月,如若你再这般胡搅蛮缠,就移出族谱。”谢砚之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谢林月忍不住哆嗦,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唯唯诺诺地开口:“是,大哥哥。” 谢砚之再次看向屋内,那抹影子已经不见了。 他这般做,枝枝会满意的吧。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柳云舒忍不住叉着腰嘲讽:“谢大小姐请回吧,我这小院可供不起你这样的大佛。” 她又看向院里的奴才:“都听见世子爷说的话了吗,以后不要随便把阿猫阿狗放进来,再有下次,你们就自己去世子爷那请罪。” “是。”下人们殷勤应下,转而看向谢林月,“大小姐请。” 谢林月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柳云舒咱们走着瞧。” 柳云舒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进了屋子:“眠枝你快出来,谢林雨走了。” 沈眠枝快步走上前,眼皮一跳:“怎么打成这样?你的眼角都肿了。” 柳云舒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没事,我以前经常这样……我的意思是,我经常摔着,这点小伤跟家常便饭似的。” 察觉说漏了嘴,柳云舒飞快转移话题:“表哥也来了,还罚了谢林月,真活该。” 沈眠枝眼神微微一动,接过杏桃端来的药膏,拿着木篾轻轻地擦拭在她的伤口上。 “下次可不要这般打架了。” 柳云舒挺了挺胸膛:“你就是没出去见着,谢林月比我还惨,脸上手上伤了不说,头发都被我薅掉一把,哈哈哈…… “疼疼疼,眠枝你轻一点。” 大夫人院中。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大夫人躺在床上,心疼地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谁敢打我谢家的大小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母亲!月儿气不过柳云舒这个贱人告状,就去找了她,想为您出气,她却动手打我,大哥哥也来了,还罚了月儿。” 谢林月扯着大夫人的袖子哭个不停。她哪里还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今日把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一听是谢砚之的意思,大夫人愣了愣:“罢了,如今谢府全仰仗着他。既是他的意思,你便顺着,过些日子,去寻一寻老夫人,就把你这罚给免了。” “母亲!同是嫡出……”谢林月有些不服气。 “母亲知道,你别急,要向柳云舒报仇,有的是机会……”大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算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章 枝枝咬坏了怎么办? “陌清给老夫人请安。”姜陌清笑着福了福身子,从绿芜手中拿过木盒:“这是前些日子得的一株百年山参,特来孝敬给老夫人。还有这翡翠金镯很衬夫人您呐。” 二夫人满意地看着姜陌清:“都说女儿贴心,果不其然。我呀,做梦也想有这样的女儿。” 老夫人打趣着:“你呀,这喜日可挑好了?还是早点让孩子们把亲事定下来。” “快了快了,喜婆子已经拿着八字去合了。”二夫人拉过姜陌清,示意她坐在自己身侧。 “老夫人,柳姑娘求见。”婆子在老夫人耳边低声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老二媳妇,你带着陌清去府里逛逛。” “是,母亲。” 两人走在谢府花园里,姜陌清神色为难:“夫人,砚之他……可有……” 二夫人当即反应过来,信誓旦旦地保证着:“陌清,你放心,别说妾室了,连通房都不曾有。” 虽说早已知道,但她那日看见的女子,总是让她不安。 如今听见二夫人又这般说,安心不少。 姜陌清笑得大方得体:“陌清并非此意,若是有,待日后抬成妾室也无妨。只要砚之喜欢就好。” 二夫人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家世好,懂礼数,一心一意地为了砚哥儿好,这样的姑娘当真是砚哥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过几日是陌清的生辰,陌清想请府中的夫人,还有姐妹来丞相府聚一聚。”姜陌清想见一见谢家的女眷,若是那个丫鬟在,她一定会发现的。若不是谢府的,只怕是谢砚之养在外头的。 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我一会就吩咐下去,过几日呀,都来给咱们陌清过生辰。” 走到松竹院外,姜陌清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二夫人看在眼里,带着她走了进去:“如今你们定亲在即,多见一见,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姜陌清羞红了脸,点了点头,跟在二夫人身侧走了进去。 元安守在院外,看见二夫人带着姜陌清走了进来,心头暗道不好。 他连忙给清荷使了一个眼色,清荷点了点头,匆忙走向内院。 “奴才给夫人请安,给姜小姐请安。”元安恭恭敬敬地跪在二夫人面前行了礼。 “起来吧,世子爷呢?”二夫人慢慢向里走去。 元安面不改色地开口:“世子爷正在武堂,同路大人练武。” 姜陌清顿住脚步:“夫人,既然砚之在忙,那我……” “无事,你难得来一次,我们先去书房等他。” 元安脸色一白:“夫人不如先去前厅等世子爷。” 书房和内室离得那样近……这可如何是好。 二夫人脸色一沉:“怎么,砚哥儿的书房,当母亲的还去不得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请。”元安苦着脸在前面带路。 清荷站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她已经同世子爷说了,二夫人来了。 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 屋内,沈眠枝被谢砚之抱在怀里,洁白光滑的背抵住冰凉的墙壁。 她急得脸色通红:“砚之哥哥,你快放开我,二夫人和姜小姐来了。” “枝枝急什么?”说着那双大手托着她又往前送了几分。 沈眠枝的背脊一瞬间绷直,她咬着唇,拼命抑住口中的声音,哀求地看向他。 谢砚之眼中的情欲又添了几分,枝枝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有多诱人。 “砚哥儿书房里放了不少他爱看的书,还有平时他做的字画……”二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眠枝瞬间慌乱了起来,感受到她的紧张,谢砚之忍不住闷哼出声。 沈眠枝慌乱地捂住他的唇,别发出声音啊。 姜陌清停下脚步,看向内室:“嗯?内室似乎有声音?” 清荷连忙从一侧走了过来:“见过夫人,见过姜小姐。世子爷请夫人小姐先在书房等一等,他一会就来。” 姜陌清的注意力被清荷吸引过去,跟着二夫人进了书房。 谢砚之小时候读书十分用功,常常读到深夜,二老爷心疼,便把书房移到内室旁边,方便他读完书,可以早点休息。 两人在书房用茶,墙的另一边,谢砚之握住沈眠枝的细腕,低声哄着最后一次。 元安和清荷竖起了耳朵,生怕再听见什么不该出现的动静。 沈眠枝流着泪,咬着嘴唇,溢出丝丝血迹。要是被二夫人发现,她真的完了。 谢砚之微微蹙眉,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自己细长的手指放了进去:“枝枝别咬,出血了。你咬它。” 枝枝的唇那么软那么甜,咬坏了多可惜。 沈眠枝含住他的手指,心里气急,死男人,看我不咬死你,想着,她索性使劲咬下去。 她抬眸看向谢砚之,对方却不恼,眼里含着笑意看向她。 多可爱的枝枝,她咬他的时候,柔软的舌尖滑过他的手指,很舒服。 半个时辰后,谢砚之拿着软帕擦了擦手指,语气罕见的温柔:“你在此处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瘫软在床上的沈眠枝忍不住生气地开口:“你明知,外面有人,你怎么还……” “因为,枝枝很紧——张。”谢砚之故意将那字拖得很长。 沈眠枝抽过软枕砸向他,谢砚之餍足地笑了起来。 出了房门,他脸上的神情淡漠下来,元安连忙走过去:“世子爷,您可算来了。” 他再不出来,二夫人就要去武堂寻他了。 “见过母亲。”谢砚之口吻平淡,脸侧还挂着水珠。 二夫人责怪道:“怎么这么久,让陌清等了好半天。” “儿子练完武,出了汗,故而洗漱一番才来。”说着,他拿出软帕轻轻拭过脸侧的水珠。 姜陌清红着脸看向他:“砚之辛苦了。夫人,砚之如此勤奋,陌清不介意多等一会的。”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瞧瞧陌清多识大体,和你一起练武的路时呢?” 谢砚之眼底飞快划过一丝笑意:“她有些累,就先回去了。” 元安和清荷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公子可真敢说。 “眠枝!”柳云舒手中拿着纸鸢,高高兴兴地跑来。 沈眠枝脸色发白,脸上浮出两团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冒着细碎的汗水。 她停住脚步,压下心中慌乱,看向柳云舒:“云舒。” 柳云舒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眠枝,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许是外面太热了,走动一下就出了汗。” “咦?你的嘴怎么了,怎么这么红,有点肿。” 沈眠枝心虚地用手帕掩住嘴唇,她该怎么说,说这是被谢砚之那个狗男人弄的吗? “你是不是吃了今日膳房送去的辣子鱼,我给你说,那菜虽然辣了些,但是和我家乡一个味……” 柳云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眼里全是对辣子鱼的回味。 沈眠枝抿了抿唇,索性认了下来:“嗯,是有些辣。外面有些热,云舒,我先回去了。” 身上黏糊得实在难受,匆匆告别柳云舒,沈眠枝朝碎梨院走去。 柳云舒抬头看了看太阳:“很热吗?都入秋了,其实也还好吧。”不过她又来了兴致,“白芷,我们快走,被关了这么久,许久都没和表哥好好说话了。” 白芷欲言又止,忍不住提醒:“小姐,世子爷已经议亲了,我们是不是……”该避嫌。 “我知道啊,那又如何,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柳云舒将纸鸢塞到白芷手中,“他恐怕都没有见过那个姜姑娘,就定了亲,这不是盲婚哑嫁吗?” 白芷疑惑地看着柳云舒,小姐在说什么,盲婚哑嫁?算了,她已经习惯了小姐嘴里冒出一些新鲜词。 “世子爷,柳姑娘来了。”院门的小厮匆匆进来禀报。 谢砚之正送二夫人和姜陌清出府,闻言,不由得心烦。 二夫人脸色微沉,不悦地看向小厮。 “前些日子听闻砚之接回了救命恩人的妹妹,可是这位柳姑娘?”姜陌清不露痕迹地询问着,这段日子府中的女眷基本上见得差不多了,唯独还不曾见过这位柳姑娘。 二夫人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正是,砚之惦记着她哥哥的恩情,让她入了谢府当了表姑娘。” 言外之意是让姜陌清不要多想,既然已经入府当了表姑娘,便没有那回子事。 “砚之重情重义,陌清敬佩不已。”姜陌清难掩眼中的倾慕。 谢砚之有些厌烦地错开她的目光,他很不喜欢别人这样看他,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表哥!”柳云舒带着白芷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为难的小厮。 “世子爷……奴才实在是……” 元安连忙使了个眼神,小厮连忙退下。 “二夫人也在,云舒给二夫人请安。这位是?”柳云舒看向姜陌清,故作疑惑。 绿芜有些不太高兴:“我家小姐乃是姜家嫡出的二小姐。” “原来如此,姜姑娘好。不好意思啊,我才来京城,对人不太熟。”柳云舒笑了起来,嘴上说着歉意,眼底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 她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姜陌清,又看了看站得远远的谢砚之。 她得出结论,谢砚之不爱她。 有没有爱不知道,但是不爱是非常明显的。 “柳姑娘今日来做什么?”二夫人语气有些冷淡,她对谢砚之什么心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但谢砚之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前些日子,表哥来芍薇院帮了云舒,云舒今日特意来和表哥道谢。” “既如此,柳姑娘道了谢,就快些离去吧。”二夫人这是在赶人了。 柳云舒满 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我才刚来。这么着急做什么?” 二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如此难登大雅之堂的女子,将来就是给砚哥儿做贱妾,她也是不会允的。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婆子,“二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二夫人脸色瞬间平和下来:“我这就来。” 说罢,她转而看向谢砚之:“砚哥儿,一会你亲自送陌清出府。” 谢砚之脸色淡漠,并不接二夫人的话。 二夫人向来知晓他的性子,也不再多言,转身跟着婆子去了。 姜陌清羞怯地看向谢砚之:“砚之,我……” “元安,送客。”谢砚之冷声吩咐。 姜陌清有些着急:“可是……可是夫人让你送我。” 谢砚之并未理会,转身向内室走去。 绿芜也些不满,堂堂丞相家二小姐,世子爷就打发一个奴才相送:“一个奴才怎配送我家小姐出府。” “扑哧——”柳云舒忍不住笑出声:“哎呀,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是要奴才送你家小姐出嫁呢,世子爷有事,我来送你家小姐出府吧。” 元安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柳姑娘怎么这么会说。 “你!”绿芜瞪着柳云舒。 白芷挡住绿芜的眼神:“怎么,我家小姐是谢家的表姑娘,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也不配送姜二小姐吗?” 绿芜还想再分辩,姜陌清低声呵斥:“绿芜。”随即她看向柳云舒,微微颔首:“那便有劳柳姑娘了。” 柳云舒礼仪周全地将姜陌清送上马车。 远处的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二夫人脸色却有些难看:“她来送陌清做什么?” 她特意请老夫人出来走走,想让老夫人看见谢砚之送姜陌清的场面,谁知却看见柳云舒。 “许是砚哥儿那孩子有事,柳丫头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如今也算不错。”老夫人笑意连连。 二夫人心头堵着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送走了姜陌清,柳云舒哼着歌往松竹院走去,但松竹院的院门紧闭。 “啧啧,亏本小姐还帮他送走一个麻烦,这就把我拒之门外了。”她翻了个白眼。 算了,过几日再来找她的“表哥”培养感情。 “她人呢?”谢砚之回到内室,里面空无一人。 “表小姐已经从侧门走了。”清荷站在谢砚之身后,垂着头,低声回道。 谢砚之看着窗户下踢倒的梨花木凳子,开着的雕花木窗,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怎么不知,他的枝枝竟也学会爬窗户这等本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6章 你怀中的人是谁? “上次姜二小姐赠我的簪子呢?”镜中的女子面若白梨,素净却难掩玉容。 杏桃在妆匣中反反复复找了许久:“小姐,妆匣里没有。是不是落在什么地方了?” 沈眠枝思索片刻,偏偏记不起来了:“罢了,簪那支银簪吧。” 今日姜陌清生辰,宴请了京中贵女,谢家因着姻亲缘故,府中上下女眷都可参加,她本想不去,但姜陌清却亲自给她来了信,倒叫她不好推辞。 “小姐今日穿哪件衣裳?” “前些日子林雨不是送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裙吗?就那件吧。”沈眠枝对着铜镜细细描着柳眉,脸上略施粉黛,得体却不喧宾夺主。 待她换好衣裙,柳云舒的声音在外响起:“眠枝,你好了吗?” “这就来了。”沈眠枝挑起门帘,从内室走了出去。 柳云舒忍不住惊叹:“眠枝你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柳眉粉唇,身量纤纤,手腕间落着一对银镯,青丝挽起,鬓间缀着一对银簪。 身着粉裙,却不显得俗气,像是春日里开得正盛的桃花。 炽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眠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云舒,你也很漂亮。” 柳云舒回过神来,看向自己颇为华美的绛红色衣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这身衣裳可是我前几天新做的。” 虽然白芷提醒她,在姜陌清的宴席上最好不要穿这条裙子,可是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姜陌清不是爱装嘛,那就气死她。 一想到姜陌清看见她的样子,柳云舒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眠枝姐姐,我来了。”谢林雨带着梧桐缓步走了进来。 “柳姐姐也在,林雨见过柳姐姐。”她福了福身子。 柳云舒扶起她:“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快走吧,我要和你们挤同一辆马车,不然我一个人好无聊。” 三个姑娘上了车,谢林月看着忍不住嘲讽出口:“真是小家子气,非得挤那穷破马车。” 柳云舒探出头:“是啊,不比谢大小姐跪伤了腿,出门得一个人躺一辆马车。” “你!柳云舒你这个……”谢林月正要骂出口,大夫人拦住了她:“月儿,稍安勿躁。” “大姐姐才被放出来,还是多积口德,免得又被大哥哥罚。”谢林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她就不明白了,大姐姐整天跟斗鸡似的,看见谁就想斗一斗。 若是她手下的斗鸡能像大姐姐一样……不对不对,大姐姐怎么会是斗鸡呢,她又在胡思乱想。 摇了摇脑袋,谢林冉跟着二夫人上了马车。 谢林雨冷哼一声,跟着大夫人也上了马车,同为嫡女,她谢林冉蠢笨无知整天只知道玩乐,哪里比得上她。 姜府。 “陌清见过大夫人,二夫人。”姜陌清端庄恭敬地行了礼。 二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畅意,纵使大夫人管家又如何,她的儿子金尊玉贵,她的儿媳更是京城名门贵女。 “陌清无需多礼。”二夫人拉过姜陌清的手,更显两人亲昵。 姜陌清唤过姜夫人的贴身侍女:“带夫人去内院。” 她又看向二夫人:“母亲在内院等您,还请夫人移步。” 二夫人眼含笑意,跟着侍女朝内院走去。 两位夫人一走,谢林月亲昵地挽住姜陌清手臂:“陌清,你真的成了大哥哥的妻子,我真为你感到开心。” 自两家定亲,她就被禁足在院中,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姜家二小姐,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姜陌清脸色微微一僵:“谢谢你林月。” 她有些尴尬,想把胳膊抽出来,可到底是谢家的嫡小姐,又是谢砚之的妹妹,她生生地忍住了。 “姜姐姐安。”谢林雨笑着走了上来,梧桐将手中的礼物放在绿芜手中。 “姜姐姐今日生辰,林雨在此祝贺姐姐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沈眠枝同样说了一些吉祥话,将贺礼交给绿芜。 谢林月脸色不大好看,这谢林雨整天左右逢源,跟要显着谁似的,沈眠枝更是,装着一副狐媚样,看着就来气。 “不知沈妹妹送了些什么?若是些劣质玩意,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你和大姐姐说一声,大姐姐帮你备下便是。”谢林雨的指尖落在红色的贺盒上。 沈眠枝面色平淡,嘴角带起一些笑意:“听闻姜姐姐素来爱用香,我就做了一些香料赠与姐姐。” 谢林雨挑开盒子,清冽的松香扑鼻而来。 姜陌清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沈妹妹还会制香,这松香凛冽凝脂,冷香透骨,我很是喜欢。” “这香中用料不知花了沈妹妹几个铜板,陌清是姜家嫡小姐,你可别送些腌臜物伤了陌清。”谢林月眼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谢林雨凑近闻了闻:“这香中似乎添了沉香,苏合香。” 姜陌清拿过盒子,也闻了闻:“的确添了这两味。” 她将盒子盖上放回托盘:“沈妹妹破费了,多谢沈妹妹。” 谢林月绞紧了帕子:“这香……” “林月。”姜陌清略带不悦的眼神看了过来。 谢林雨咬了咬唇,侧过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咦?那是哪家的小姐,她的衣裳可真好看。” “我知道那料子,据说要几十个绣娘一起做上半个月才能得到一匹。前些日子我还求了我爹,可惜太贵了。” 柳云舒满意地感受着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她缓着步子走到姜陌清面前,声音清朗:“云舒给姜姑娘贺寿。” “噗——”周围的 世家小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姑娘在说什么,贺寿,姜陌清才多大。 沈眠枝和谢林雨把这辈子最伤心的事统统回想一遍,这才没有笑出来。 “柳云舒你在胡说些什么?”谢林月看着姜陌清难看的脸色,低声呵斥。 柳云舒抚了抚垂在一侧的流苏:“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什么学识,要是哪句话说错了,还请姜姑娘莫要生气。” 姜陌清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着,半晌,她扯出一抹笑来:“无事,三位请先移步至内院吧。” 柳云舒一身华服,走到哪都是焦点。 她叉着腰,笑个不停,发间的流苏晃来晃去:“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看见没,姜陌清脸都气歪了,还非要端个识大体的样子,在那死装。” 沈眠枝有些理解她为何张扬出场,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远处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谢砚之看见她的笑,眼中从痴迷到不甘,最后翻滚着浓烈的占有欲。 枝枝怎么可以笑得这般好看,她怎么可以对着旁人笑。 席间,沈眠枝和柳云舒坐在靠后的几桌,她本就不爱凑热闹,往前尽是各家的高门贵女和夫人。 柳云舒也不想凑这个热闹,今日她的风头已经出够了,她只想缩在一边畅快地享受丞相府中的美食。 “林雨呢?怎么不见她过来?”柳云舒伸手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沈眠枝端着茶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在前面呢,跟着三夫人去了。” “怎么没有果酒了?”柳云舒拿着银壶晃了晃。 沈眠枝无奈开口:“方才你一直尽着这果酒喝,再让丫鬟上一壶吧。” 柳云舒感动地咬了一口糕点:“眠枝,你对我真好,要是白芷,肯定嫌我丢人不让我喝了。” “姑娘,你好,可否再来一壶这果酒。”她凑到一侧的小丫鬟身边,笑嘻嘻地开口。 小丫鬟愣了愣,随即恭敬地回道:“是,小姐请稍等。” 很快,一个丫鬟端着果酒走了上来。 “啊!——” 那丫鬟崴了脚,酒尽数倒在沈眠枝身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杏桃连忙用软帕擦了擦沈眠枝身上的水,粉色的衣裙深一块浅一块,透着一股果酒味。 管事的嬷嬷连忙走了过来,声音严厉:“糊涂,冲撞了贵人,自己下去领罚。” 丫鬟哭啼啼的被人带下去。 “小姐,请您移步,后厢房有供女眷更衣的地方。老奴一会让人把衣服送过来。今日之事,还望小姐恕罪。”嬷嬷恭敬地弯着腰。 沈眠枝抿着唇点了点头:“有劳嬷嬷带路。云舒,我去去就回。” 穿过回廊,嬷嬷站在厢房门口:“小姐请。” 沈眠枝带着杏桃走进屋子,不一会就有婢女将干净的衣服送来。 杏桃接过干净的衣服:“这丫鬟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幸好小姐坐在后面,没什么人看见。” 沈眠枝解下外袍,声音冷淡:“谁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有心而为之。” “小姐不换里面的衣服吗?”杏桃接过弄脏的外袍。 沈眠枝摇了摇头:“不了。穿着外袍,里面弄脏的看不出来。我们出去吧。” 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谁知道要害她的人打着什么算盘。 杏桃走到门前,手刚刚碰到门,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杏桃!”沈眠枝拿着软帕捂住鼻子。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沈眠枝不断往后退去,她推了推窗户,已被锁死了。 身上开始发热,视线有些涣散,她撑着身子将桌上的凉茶淋在脸上,清醒了一些。 “砰——”茶壶碎在地上,她捡起地上的碎片捏在手中。 沈眠枝躲在门后,碎片扎进手心,血顺着手指滴落下来。 很快,外面传来一道粗重的脚步声。 李二迫不及待地钻进房间,除了倒在地上的杏桃,他并没有看见沈眠枝。 “奇怪,人呢?”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沈眠枝手中握着尖锐的碎片,狠狠地刺进李二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手不住地颤抖,一步步向后退去。 李二吃痛地捂住脖子,朝沈眠枝走来,“贱人,竟然敢对老子动手。” 说着他扑了上来:“你不过是老子的身下玩物,敢伤我。今日定叫你好看。” 沈眠枝摔在地上,手碰到地上的碎片,她握住碎片转了方向,朝李二胸膛刺去。 若是再对脖子下手,定然不容易得手,于是她瞄准了心口。 胸膛渗出血来,李二气怒,举起拳头朝她打来。 “砰——” 门被人踹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中的折扇飞出,打在李二手上。 “咔哒”一声,似乎是他的手骨断了。 李二看向谢砚之,惊恐地往后缩去:“世……世子爷……” 谢砚之面若冰霜,眼底掀起浓烈杀意,他抱起沈眠枝,声音冰冷:“哪只手碰的她?” “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李二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传来一股子尿骚味。 谢砚之嫌恶地后退几步,这等腌臜味道,别熏到他的枝枝。 “不说吗?”他已然没了耐心。 又是几道惨烈的叫声,李二的胳膊被拧到变形,无力地垂在地上。 怀中的沈眠枝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砚之哥哥……别杀他,问……问出是谁指使的他。” 她浑身滚烫,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媚意。 她好难受,好热,忍不住朝谢砚之怀里钻去。 “元安。” 元安从门外匆匆进来:“世子爷。” “将这人带回府,细细审问是谁在背后算计。”他脱下外袍抱着沈眠枝朝门外走去,杏桃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还有这蠢丫头,一并带回去。” 刚走到回廊,就见姜陌清谢林月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朝这边走来。 姜陌清浑身冰冷,愣在原地。砚之怀中怎会抱着一个女人……那日在寺庙中的见到的莫非也是她。 “大……大哥哥……”谢林月心慌意乱,谢砚之怎会在这里? 谢砚之神色冰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林雨站了出来,福了福身子:“见过大哥哥,大姐姐说后院有动静,便带着大家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再不懂,也明白大姐姐今日唱的哪出戏。就是不知是谁,被大姐姐算计至此。 怀中的女人被谢砚之的衣袍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谢砚之不欲与她们多言,抱着人就大步朝外走去。 “砚之,你怀中之人……”姜陌清不甘心地看着他怀中的女子。 她到底是谁。 “滚。” 姜陌清站在原地,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一旁看热闹的贵女有些尴尬,各自散去。都怪谢林月硬拉着她们看什么热闹。 谢林月不服气,跑向事先准备好的厢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地上的碎片血迹都被元安清理得干干净净。 沈眠枝人呢?难道她压根没来,误打误撞,还撞破了谢砚之有了外室之事。 她满脸不甘心,走回姜陌清身侧:“陌清……”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个?”姜陌清面色扭曲,昔日端庄贤淑的面孔不复存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7章 那枝枝求求我 “不是的陌清,你听我解释。”谢林月上前挽住姜陌清胳膊,却被她甩开。 她眼底藏着怒火,却不好发作:“我是真的听见后院有动静,才来告诉你此事,谁知道……居然是大哥哥,陌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起来,大哥哥怀里的女子是谁?陌清,你一定得好好查查,别让哪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给勾了去。” 姜陌清被转移了注意力,眼下也没有心思追究谢林月害她落了面子的事情。 她只想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 “林月,你老实告诉我,砚之房里真的没有纳妾或者通房丫头吗?” 谢林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大哥哥不近女色,并未纳妾,连二夫人送去的通房都被退了回来。” 姜陌清闻言攥紧了帕子,到底是不近女色,还是为了那外室守身如玉。 松竹院。 马车稳稳地停在院门处, 谢砚之抱着沈眠枝走进院子。 清荷早已打点好,院中的小厮婢女通通回避。 他的衣领四散开来,一只洁白细软的手在他的胸膛胡乱摸着。 “枝枝……别闹。”谢砚之的声音有些暗哑。 方才在马车上,他被她磨得没法,玉指轻梳甘泉。但似乎不够,她脸色潮红一片,意识涣散。 到了内室,两人的衣裳早已摇摇欲坠。 他索性全部扯开,她的里衣被果酒和汗水浸湿,玉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他低头凑上去闻了闻。 很香很甜,像春日里的蜜桃,真想一口就咬上去。 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 沈眠枝扶着他的脑袋,疼得嘤咛出声。 察觉到弄疼她了,谢砚之抬头亲了亲她的唇:“枝枝不哭,砚之哥哥不是故意的。” 月亮爬上窗前。 沈眠枝的药效早就解开了,她跪在软榻上红着眼哭着说:“砚之哥哥,枝枝好了,枝枝不要了。” 谢砚之掐着她的腰肢,玩味地开口:“那枝枝求求我。” “枝枝求砚之哥哥,放过……”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力道加剧,她努力撑着东倒西歪的身子。 到底是她中了春药,还是他也中了。 青纱红烛,月上高楼。纤玉轻弄,甘泉潺潺。 沈眠枝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清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姑娘,不如还是叫个步辇来送你回去。” 沈眠枝咬了咬牙:“不了,扶我回去就好。” 这三更半夜的叫个步辇,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整个谢家都知道她沈眠枝是从谢砚之屋里出来的。 回到碎梨院,看见杏桃坐在台阶上等她,沈眠枝放下心来。 虽然她问了好几次谢砚之杏桃有没有事,他都说已经送回碎梨院了。 眼下看见杏桃好好的,她也放下心来。 “有劳清荷姑娘了。”沈眠枝低声道谢。 清荷福了福身子:“姑娘快去歇着,奴婢告退。” 杏桃扶着沈眠枝进了内室,当即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小姐何苦逼小姐至此,清白是女儿家最重要的东西,同为女子,她为何……” 沈眠枝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幸好世子爷来得及时,不然奴婢只能以死谢罪。”杏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要是死了,该怎么去面对夫人老爷,呜呜呜……” 沈眠枝安慰了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杏桃,你没事了吗?” 杏桃有些疑惑:“奴婢已经没事了啊。” 沈眠枝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开口:“我说的是,中药的事。” 她和杏桃在一个房间,她闻到了那奇怪的香味,杏桃定然也闻道了。 “清荷姐姐给奴婢服了解药,半个时辰就不难受了。” 沈眠枝脑中“轰”的一声,谢砚之这个狗男人,美其名曰做她的解药。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杏桃连着唤了几声。 沈眠枝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无事,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满京城上下炸开了锅,清冷无双不近女色的谢家世子爷在未过门的妻子面前抱了一个女人走。 谢府上下神色着急,二夫人更是急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昨日她差人去请了谢砚之三四次,院中的小厮却说他不在府中。 莫不是去了那外室家中。 今日一早,她便带了婆子亲自去了松竹院。 “砚哥儿,你给我站住!” 谢砚之脸色淡漠:“母亲有事?” 二夫人被气得不轻:“昨日你从姜家带走的女子是谁?” 谢砚之不语,二夫人语气严厉:“我告诉你,不管是谁,你赶快处理干净,去姜家赔礼道歉。” “不去。”他为什么要去道歉,他没要了姜家的命都是他仁慈,枝枝在姜家出事,姜家一个也跑不掉。 “你!母亲的话你也不听吗?”二夫人捂着胸口,指着他语气发颤:“孽子!” 谢砚之翻身上马,似笑非笑地看向二夫人:“母亲,还要我怎么听话?” 他拽住缰绳,视线落在远方的梨树上:“母亲最好不要去找她的麻烦,毕竟您也不想自找麻烦,元安送二夫人回去。” 元安恭敬地弯着腰:“夫人请。” 二夫人哆嗦着指向谢砚之跑远的方向:“你!你……”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身边的婆子慌忙扶住她。 元安皱着眉头:“赶快将夫人送回去,叫人去请府医。” “眠枝,我来啦。”柳云舒风风火火地走进院子,拿起桌上的凉茶猛地灌了几口。 沈眠枝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谢林雨站在柳云舒一侧,“眠枝姐姐。” 沈眠枝笑着拉着她一同坐下:“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呢,如今谢家都翻天了,昨日你怎么一个人先回去了?”柳云舒脸上冒着浓浓的八卦之心。 沈眠枝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昨日弄脏了衣裙,索性回了院子,没提前告知你,是我的不是。” “算啦算啦,林雨你快给眠枝讲讲,昨日谢林月带着你们看见了什么?” 沈眠枝背脊僵硬,压住心里的慌乱,她捻起桌上的糕点,装作饶有兴致:“林雨妹妹,昨日是怎么了?” “昨日,大姐姐说在东厢房听见见不得人的动静,当即就请姜姐姐带着众位小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曾想看见大哥哥怀中抱了一个女子出来。”谢林雨托着下巴回忆起来。 “姜姐姐拦住大哥哥,大哥哥还让她滚开,早上二夫人去找大哥哥,竟被气晕了。” 沈眠枝面色诧异:“表哥身边竟有了还把二夫人给气晕了?那女子是谁,你可有看清?” 她的心“砰砰砰”乱跳,她们应该是没有看见的吧,若是看见了,她也不会安稳地坐在这了。 谢林雨摇了摇头:“那姑娘被大哥哥护在怀中,衣服遮得严严实实,没瞧见样子,眼下大家都在找呢。” 沈眠枝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人看见。 柳云舒倒是有些遗憾:“既然表哥有了心仪的人,何不娶进府中,二夫人不是整日盼着他成亲嘛。” 既然谢砚之心里有了人,她必然不会再去他面前刷好感,她要的从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来是那姑娘身份低微,无法入主谢家成为世子妃。”谢林雨想了想,有些惋惜,“这世道什么都讲究门第贵贱,否则那姑娘又怎会甘愿如此。” 沈眠枝心中微动,她心底苦涩,谢林雨说的不错,若不是沈家出事,她也不会如此。 “门第又怎么了,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贵贱之分,难不成就凭身体里流的那点血吗,真是笑话。”柳云舒忍不住反驳起来。 沈眠枝听惯了柳云舒一些稀奇古怪的言论,笑了笑。 “几位小姐,赶紧去老夫人那,大房出事了。”梧桐着急地走到谢林雨身侧,“小姐,夫人正寻你呢,我们快去吧。” 三人对视一眼,只有沈眠枝知道是为什么,大房对她下手,按照谢砚之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会出事。 谢林雨跟着梧桐去了三夫人身边,沈眠枝和柳云舒不动声色地坐在末尾,大夫人和谢林月坐在前侧哭个不停。 厅堂中站着一人,手执圣旨,腰间缀着陛下钦赐的龙纹玉佩。 “谢成接旨。”谢砚之冷漠的声音响起,谢家上下纷纷跪在地上。 “朕膺天命以社稷为重,正三品朝议大夫谢成勾结权臣贪黩营私,紊乱纲纪着。即革去职衔,贬为庶民。钦此。” 谢成瘫软在地:“草民接旨。” 完了,都完了,他费尽心思往上爬,一切都完了。没了官职,往后在京城要如何立足。 谢砚之俯下身,亲手将圣旨递给他,冰冷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若不是谢林月这个蠢货做的那些事被姜家知晓,大伯又怎会” 谢成浑身颤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砚哥儿,你是我的亲侄子啊,你能 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哪怕是做回从前的小官也可以。” 谢砚之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面色为难:“大伯,这是陛下亲自开的口,我如何能劝,只怕开口就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了,那谢家可怎么办?” 二夫人一听,也急了起来:“是啊大哥,你如今犯下错事,砚哥儿又怎么好劝。” 这事可不能牵连到砚哥儿,他如今手握重权,是皇帝心腹,怎能为了一个谢成断送了前程。 得知东山再起无望,谢成气急,当众拽过谢林月,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孽女,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今天我就打死了,全当没生过你。” 柳云舒默默将头凑到沈眠枝身边低语:“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谢成被罢官,和谢林月有关?” 沈眠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她怎会不知,是谢砚之动怒了,定是他将搜罗来的罪证呈到陛下面前,大房本就靠着谢成才有了掌家权。 如今一来,大房算是废了。 大夫人哭着扑到谢成身边:“你这是做什么?月儿可是你的亲女儿,你要打死她,你就先打死我吧。” “好,这是你自找的,母亲,我要休妻!”谢成踹开大夫人,走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被他们闹得头昏脑胀,声音严肃:“成儿,那大房到底是做了什么,你要休了她?方才你说林月,她做了什么?” 大夫人心头发紧,她撑起身子抱住谢成的腿,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成:“大爷,我并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夫妻本是一体,荣损皆在一处,如今大爷遭了难,我又怎可离开大爷。” “你!”谢成低头看着大夫人,她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不能休妻,否则那些事都会被这个女人捅出去。 “母亲,谢林月去姜家,惹恼了姜家小姐,害得儿子被罢了官,儿子刚刚一时气急,说了些口无遮拦的话,还望母亲莫要怪罪。” 老夫人有些烦闷,她摆了摆手:“这事我昨日也听说了,林月如此不懂规矩,就先在院中禁足,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老夫人一走,众人纷纷散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章 示软总能得到甜头 “欸,你们听见了吗,那哭声真惨。”几个丫鬟站在祠堂外拿着扫帚。听见祠堂里传来凄厉的哭叫声,忍不住窃窃私语。 “惨吗,你是没看见大小姐罚她院里的奴才,那才叫惨。”那丫鬟有些幸灾乐祸。 “表小姐……奴婢见过表小姐。” 沈眠枝面色冷淡:“行了,都下去吧。” 那丫鬟悄悄松了一口气,都说表小姐是个心善的,果然没有罚她。 沈眠枝带着杏桃走到侧门,等了一刻钟,谢成推开门从祠堂正门走了出来。 她拍了拍杏桃的手,示意她留在门口。 祠堂里,谢林月倒在地上,身上鞭痕交错,渗着血。 她气息奄奄趴在地上,撑起头怨恨地看向沈眠枝:“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眠枝勾唇冷笑,她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蠢货。” 谢林月脸色僵硬:“你都知道了,那天明明你进了厢房,出事的为什么不是你!” “我若是出事,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你就没有想过,若是我失了清白,谁嫁去张府。那日的事情闹出来,大小姐还怎么攀高枝?”沈眠枝捏住她的下颌,手指微微用力,一点点缩紧。 谢林月脸色惨白,拼命拽开她的手:“放……放开我……” 沈眠枝冷漠地甩开她的下颌,拿出软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那日我早就知道,是你在暗中算计,索性提前回了府,没想到啊,你倒是带着姜陌清看了一出好戏。” 对啊,是姜陌清,都怪姜陌清,若不是她,父亲怎会被罢官。 沈眠枝看着她被一点点转移注意力,满意地勾起唇角:“在朝为官的,谁没有做点不干净的事儿,可惜了大爷,贪了点银子就被陛下罢官,你说姜家怎就如此狠心? “唉,也是,毕竟她要嫁的是二房,可掌家权一直在大房手中,姜家又怎会甘心。” 谢林月慌了神,她扑过去,死死抓住沈眠枝的裙摆:“父亲已经没了官职,若是母亲的掌家权再被夺走,大房就彻底完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沈眠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小姐,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谢林月咬了咬牙,松开拽住裙摆的手,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磕头:“对你下手,是林月的不是,要打要罚林月悉听尊便,还请沈妹妹不计前嫌,将法子告知林月。” 她被关在祠堂半个多月了,父亲日日掌掴,也不许母亲来看她。若是在以前,她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沈眠枝的。 待她出去,再来清算今日的耻辱。 沈眠枝俯下身子,手指勾起她的下颌:“大姐姐这张脸,生的花容月貌。若是嫁给王公贵族,身份尊贵,大爷那自是好说话,大夫人在谢家的地位定然毋庸置疑。届时姜家就算再想做小动作,自然不敢越过大姐姐您。” 谢林月闻言,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是啊,她现在依旧是谢家嫡出的大小姐,还有这样出众的容貌。 只要能嫁给比姜家还位高权重的世家,她自然不用在姜陌清面前做小伏低。 “你为什么帮我?”她不安地看向沈眠枝。 沈眠枝捏着帕子缓缓叹息:“大姐姐,你登上高位,需得清清白白,有些事若是说出来,岂非败坏大姐姐名声?还望大姐姐怜惜眠枝,让眠枝以正妻身份出嫁。” “你居然妄想做正妻?”谢林月脸色有些难看,她一个无父无母的狐媚子,还敢求正妻之位。 “眠枝不求荣贵大嫁,但求大夫人以正妻文书送眠枝出嫁。” 她自然不会风光大嫁,这未免太过瞩目了一些,但她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婚书留下“为妾”这两个字。 有人递刀,她自然该好好利用起来。 谢林月思索再三:“好,我答应你,等我出去之后,我会和母亲说这件事。” 沈眠枝笑了起来:“多谢大姐姐。” 她轻轻凑近谢林月耳边:“下次大爷再来的时候,大姐姐不妨……” 谢林月压下心中惊讶,她竟如此聪慧,往日里的不谙世事怕都是装的。 这样的女子绝不能留在谢府,还是早早送出去为好。 沈眠枝推开侧门,杏桃连忙迎了上来:“小姐,大小姐会不会出尔反尔?” “她不敢,她所求之事,没有我,她做不成。”沈眠枝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两人回到碎梨院时,屋内传来琴声。 “杏桃,你先下去吧。”沈眠枝低声吩咐,她抿了抿唇,换上一副和顺乖巧的神情,缓缓走了进去。 谢砚之一袭月色白袍,头发被白玉冠竖起,墨黑的秀发被风吹起,落在琴弦上。 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他这样谪仙般的人吧,可沈眠枝了解他,他并非世人眼中那般。 “砚之哥哥。”她轻轻唤道。 琴声渐停,余弦缭绕,他抬眸看向她:“可还满意?” 他说的是琴声还是处理大房的事? “枝枝很满意。”她被他抱进怀中,好闻的松竹香萦绕在她身侧。 谢砚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那枝枝打算如何谢我?” “我最近新学了一味糕点,不如做给砚之哥哥尝尝?”她垂下眼帘,试图假装没看见他眼底的情欲。 谢砚之轻轻握住她细长的脖颈,迫使她看向自己:“枝枝,其实你有更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给砚之哥哥?” 话音刚落,细碎的吻落在她颈侧。 “别,青天白日的,怎可……”颈间被他亲得有些痒,沈眠枝忍不住躲了躲。 谢砚之眸色沉沉:“枝枝,我们逾半月未亲近了。 “找谢成和姜家的证据,费了我不少时日和人手,枝枝……” 沈眠枝眼尾泛红,终究还是松开了攥着衣襟的手,这事,终归是她欠他的。 谢砚之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得逞之色,大房的证据他早就攥在手里,只不过一直没有交给陛下而已。 姜家风头过盛,陛下早就让人暗中调查,他不过是将两者连在一起…… 路时说得没错,示软果然能得到枝枝的心疼。 “你今日去祠堂见了谢林月?” 谢砚 之一脸餍足,撑着手臂侧着身子看向身侧的沈眠枝。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听说她被大爷罚得有些惨,我去看看。” “枝枝真是心善。”他的手指勾着她的秀发,一圈一圈地转着。 沈眠枝窝在他怀中,并未作答。 身后的男人低头吻上她的后背,沈眠枝微微一颤。 “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怀中的人也未作答,似乎睡着了。 只是她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出卖了她。 谢砚之轻笑一声,替她掖了掖被子。 他刚刚走出房门,沈眠枝就睁开了眼睛。若是刚刚她还醒着,少不了又是一番缠绵悱恻。 “杏桃。” 杏桃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药膏,每次世子爷离开,小姐身上总是留下一些红印伤口。 沈眠枝慢慢褪下衣袍,肩膀上一道牙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他抵在她的后背上,要她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说她会陪着他。 谢砚之却不依不饶,说那不是一辈子。 可她不想发这样的誓言,她注定会离开他的。 直到背后传来清晰的疼痛,让她直掉眼泪,她哭着发誓说一辈子不会离开他。 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可床上说的话,到了床下便做不得数。 “小姐,药上好了,这伤比往日里的深,估摸着得好几日才能好了。”杏桃又心疼又生气,世子爷是属狗的吗?每次都把小姐咬伤。 沈眠枝拢起衣裳:“好,我知道了,听说今日姜二小姐递了牌子给老夫人?” “对啊,照理说,应该是由世子爷去姜家赔礼道歉,姜家等了半个多月都不见世子爷去,反而等到了陛下的降罪,若不是宫里那位娘娘求情,只怕连丞相之位都保不住了。” 姜陌清也不想来谢家,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但她在家左等右等,等到了谢家大房的罢官,等到了姜丞相被陛下问责。 定是谢砚之为那外室女出气。 若是自己再不采取行动,只怕是要被那外室女鸠占鹊巢。 于是她今天递了牌子,来给老夫人请安。 “陌清给老夫人请安,给二夫人请安。”姜陌清恭敬地行了礼。 二夫人有些着急,往日陌清都不会这样唤她的,到底是砚哥儿伤了她的心。 她拉过姜陌清的手,将玉镯退下来戴到其手腕上:“这镯子,是砚哥儿父亲赠我的,陌清啊,这里头的情意深重,望你同砚哥儿也是如此。” 姜陌清推辞了一番:“这太贵重了,陌清不能收。” 老夫人哪里看不出,跟着劝道:“姜丫头,你是砚哥儿未过门的媳妇儿,你就收下吧。” 姜丫头性情纯善,砚哥儿还未成亲就闹出这等事来,此番确实是委屈她了。 “是,陌清多谢夫人抬爱。”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再推辞,红着脸收下了这只玉镯。 谢砚之心里没她又如何,她才是被世人所承认的世子妃,这是那个外室女得不到的。 几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见姜陌清并未说当日之事,二夫人放下心来。 “时候不早了,陌清就先回去了。” 二夫人带着人亲自送了她出府,姜陌清也很是满意,到底二夫人是喜欢她的,是向着她的。 姜家。 “清儿,如何?可有见到世子爷?”姜夫人和姜丞相连忙问了起来。 姜陌清摇了摇头,她今日没有去见谢砚之,她心里到底是有气的。 “今日砚之不在府中,清儿没有见到世子爷,但是夫人给了我这个。”说着,她伸出手腕,腕间戴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 姜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底未来婆母是向着你的。” 姜丞相叹了口气:“清儿,若是见到世子爷,记得为父交代你的事情,咱们姜家的荣辱如今都在他手中。” “是,女儿知道。” 姜夫人拉过女儿的手,带着她朝后院走去:“那外室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等你进了府,成了世子妃,大大方方地将人纳入府中,到时候那女子还不是随你处置。 “听母亲一句劝,莫要因这个和世子爷生分了。” 姜陌清低着头微微颔首,她和他从来就不熟,谈何生分。 “你说二夫人把二爷送她的镯子给了姜二小姐?”沈眠枝眼底浮现几分讥讽。 二夫人还真是舍得,为了这个儿媳妇,连二爷留下的东西都送了出去。 柳云舒咕噜咕噜地喝着茶:“对啊,我打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这姜陌清怎么想的,未婚夫怀里都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了,她居然还要嫁过来。 “不过也是,谢砚之位高权重,又是满京城姑娘的心上人,她才不会甘心放过这么一块香饽饽。”柳云舒吃着零嘴,碎碎念。 沈眠枝忍不住笑了起来,敢把谢砚之比作香饽饽,云舒真是…… 不过幸好姜陌清还愿嫁,若是她不嫁进谢家,自己又怎么脱身离开。 她已经想过了,若是寻不到良机,那么他大婚之日,就是她逃出去的最好时候。 “对了眠枝,过几日有游船会,我们一起去逛逛怎么样?” 沈眠枝点了点头:“咱们要不要叫上林雨妹妹?” “我来的时候问过她了,她那日有事,说是要跟着三夫人去什么宴会。”柳云舒嘟囔着嘴。 沈眠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她笑了笑,安慰似的递过去一块糕点:“好啦,我陪你去。” 晚间,沈眠枝提笔写下信来。 “杏桃,你将这封信交给张大人。” 今日柳云舒说三夫人要带林雨去宴会,倒是提醒她了,想来大夫人定然也会带着林月去。 谢林月不是想嫁王公贵族么,那就好人做到底,帮她一把。 杏桃得了信,揣在怀中,匆匆走了出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9章 第19章 大姐姐还是不会求人啊 “爹,别打我,别打我……我有办法了!”谢林月蜷缩着身子四处逃窜。 谢成手中攥着短鞭:“你能有什么办法?” “大哥哥不能让您重返仕途,但女儿可以……陛下年事已高,膝下有三子,若是女儿能……”她声音很小,但那些字一个不落地落入谢成耳中。 他笑了起来,亲手将她扶起来:“爹的好女儿,这些日子受苦了,在祠堂也反思好了吧?” 谢林月福了福身子:“回爹的话,月儿已经反思好了,从前都是月儿胡闹,犯下大错。” “既如此,就随爹出去吧,身上的伤可还疼,月儿也别怪爹,爹责罚你,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谢成一脸关心。 谢林月摇了摇头:“月儿知道,您都是为了月儿好。” 她很快被送回大房院中,还花了不少银子,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 “月儿!我可怜的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大夫人哭着抱住她。 谢成有些尴尬地开口:“夫人莫怪我,我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如今月儿接回来了,身上的伤,务必给她好好医治,尤其是脸上,不要留下疤痕,女儿家的爱美。” 大夫人本想再说些什么,谢林月悄悄扯了扯她袖子。 谢成深深地看了谢林月一眼,转身走了。 谢林月将沈眠枝对她说的话,讲了一遍给大夫人听,“母亲,这沈眠枝心思如此深沉,断不可留在府中。” 大夫人点了点头,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林月设计沈眠枝去东厢房,怎么会是谢砚之抱了一个女人出来。 这女人莫不是……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不会的,谢砚之怎么会看得上她。 “春兰。” 春兰走到大夫人身侧,大夫人声音压得极低,“你挑两个面生的婢女,去盯着碎梨院和松竹院。” “是,夫人。” 谢林月伸着胳膊正在上药,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大夫人:“母亲在和春兰说什么?” “没什么,我让春兰去找去疤的药膏给你,你看看你这身上,被你爹打得没一块好地。”大夫人心疼地握住她手腕。 下个月就是合林宴,是皇子世家选亲的宴会,一般定在年前。若是月儿能得贵人赏识,一举入了天家,或者与皇亲国戚结亲,那大房不愁没有起来的日子。 如今虽说掌家权还在她手中,但她丝毫不敢懈怠。 谢林月上完药,倚在大夫人身边:“母亲,其实沈眠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月儿本就是要嫁王公贵族的。” 听说这次合林宴,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会选妃,若是她能…… “母亲知道,我倒是琢磨了几个,那江家公子江遇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还有英国公世子裴玦也不错。” 谢林月撇了撇嘴,有些生气:“母亲,难道月儿不配更好的吗?” 大夫人疑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警觉起来:“月儿心中有中意的人选了?” 不怪她,这些日子林月私下里做了不少事,惹了不少麻烦,若是在宴会上惹出事来,就是十个谢家也不够赔的。 “听闻几位殿下也会出席,而二皇子是中宫嫡子,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月儿……” “不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夫人打断,“二皇子是什么人?且不说宫中形势错综复杂,就是他那后院,也不得安生。” 二皇子府中还未定下正妃和两位侧妃,就已经住了三四位侍妾,惹得皇帝很是不快。 满京城也没有几个高门贵女是乐意嫁进去的,月儿的心思竟如此糊涂。 谢林月有些不满:“男人有些侍妾不是很正常吗,爹爹不也有……” 惊觉自己说错话,她讪讪地挽住大夫人胳膊,“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二殿下是皇子,有旁的女人也正常。” 大夫人甩开她:“未娶正妃就如此,你若是进了他府中,怕是有的磋磨,况且我们大房本就比二房矮了一截,你嫁过去只能当个侧妃,坐不上正妃的位置。” 见女儿听不进去,大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要多多思量,那二皇子不是个好相处的。” 谢林月不耐烦地开口:“知道了母亲,我会思虑清楚的。” 步入初冬,一天比一天冷。 这几日沈眠枝都窝在房里抄录诗词,炭火也是早早地熏上了。 “表小姐,大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沈眠枝搁置笔墨,站起身来:“好,我这就来。” 杏桃从衣架上取了披风系在她身上,踏出房门时,还是被冷风吹得有些难受。 她这身子,夏日里怕热,冬日里怕冷,如今才刚刚入冬,再过些日子可怎么办才好。 “眠枝给大姐姐请安。”沈眠枝福了福身子。 谢林月坐在软榻上,手中端着热茶,似乎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大小姐。 “沈妹妹无需多礼,坐吧。” 待婢女给沈眠枝上了热茶,又添了些炭火,她便叫众人退了下去。 “再过段日子就是合林宴,我听说二皇子也会去,我要你帮我成为二皇子妃。” 沈眠枝心中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谢林月看上的是二皇子。 “但眠枝听说,二皇子似乎并非良人,大姐姐……” 谢林月不耐烦地将手中茶杯搁置在案桌上:“我叫你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做。” 沈眠枝笑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到谢林月面前:“大姐姐还是不会求人啊。” 在祠堂被捏住下颌的那种恐慌感又来了,谢林月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我是谢家大小姐,你是个什么东西,叫你一句妹妹,还真把自己当谢家小姐了。” 沈眠枝静静地看向她,嘴角挂着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既如此,眠枝告辞。” “站住!”谢林月忍了又忍,还是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还请沈妹妹赐教。” 这礼本就是平辈之间行的,常是身份低些的行礼,若是身份相当,互相行礼也是有的。 两次见沈眠枝,都是她行礼,这不是把她往下踩吗? 可如今需要沈眠枝给她出谋划策,先忍忍吧,等她当上了皇子妃,弄死一个沈眠枝还不是轻而易举。 沈眠枝站住身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其实方法大姐姐已经知晓。” “我?”谢林月有些迷惑。 沈眠枝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那日的药下错了人,竟然让大哥哥救了那女子。” 谢林月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摇了摇头:“不行,二殿下是皇子,我怎能给他……” “大姐姐在说什么?”沈眠枝无辜地眨着眼睛,“眠枝的意思是,若是大姐姐有机会救下二皇子,或许这正妃之位,就落到大姐姐身上了。” 看着谢林月沉思的样子,沈眠枝悠悠开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姐姐才能救上二皇子。” 言尽于此,沈眠枝缓步踏出房门,屋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驱散了来时的冷。 从谢林月害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再心慈手软。 若她是个聪明的好姑娘,就不会把主意打到二皇子身上,偏偏贪心不足蛇吞象,那就怨不得她。 杏桃扶着她朝碎梨院走去,“小姐莫不是忘了,今日可答应了要同柳姑娘出门呢。” 沈眠枝点了点头:“未曾,先回院子里换身衣裳。” 铜镜前,身着浅杏色衣裙的女子捻着那支桃花玉簪,轻轻地簪入发间。 玉簪一头坠着的粉桃子轻轻晃动,瞧着好不可爱。 沈眠枝伸手拨弄了几番,不由得抿唇一笑。 “这鹅梨香粉扑面最是养容,奴婢给小姐扑上,保准小姐漂漂亮亮的。”杏桃难得见她有了打扮的心思,当即从妆盒中翻了这香粉出来。 鹅梨香粉扑面,让沈眠枝的脸如同镀上一层白光,神姿动人。 望向镜中的女子,沈眠枝微微勾唇,“走吧。” 她扶着杏桃的手,缓步朝外走去,杏色的裙摆在风中摆动。 刚坐上马车,柳云舒一脸痴迷地看向她,还忍不住伸手拨动发间的小桃子。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要是天天对着眠枝的脸吃饭,她觉得自己能吃三大碗。 “眠枝,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好看的桃花簪?”柳云舒决定自己也要买一支。 沈眠枝面色温和:“前些日子府里发了月例,出去转了转,瞧着有意思就买了一支。云舒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人买了给你送过去。” 柳云舒抱住她手臂,轻轻晃了晃,将头靠过去:“眠枝,你对我真好。” 眠枝身上好香啊,似乎是梨花的味道,柳云舒悄悄深吸一口气。来了这边就是不好,冬日里都没有香甜的梨子吃。 马车行驶至清河边,河面上停了不少船只。船上挂满了灯笼,小贩挑着商货行走于船上,热闹非凡。 “眠枝,快来。”柳云舒挑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伸手去扶沈眠枝。 沈眠枝也就着她的手,从马车上跳下去,往日里都是踩着木凳往下走,但当她看见柳云舒亮晶晶的眼睛时,忽然也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跳下去的时候,柳云舒紧紧地接住她,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走上船只,柳云舒便带着她四处逛着。 沈眠枝站在捏泥人的小摊面前,摊主笑嘻嘻地开口:“姑娘生的如此美貌,可要捏一只泥人?” “好。帮我捏一只,再帮我给那位姑娘捏一只。”沈眠枝指了指一侧摊位上的柳云舒。 她的目光在一排排捏好的泥人中游走。 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泥人,手中拿着木剑,神情严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这么像某个人。 她握在手心里,指腹轻轻地摩挲。 “姑娘可是喜欢这只?不若一起带走,三只可以便宜一些。”摊主一边做着泥人,一边笑着开口。 “嗯,我都要了。”沈眠枝嘴角挂着笑意,这泥人说不准能帮她一个大忙呢。 杏桃连忙递了银子过去,柳云舒拿着两串糖人走了过来。 “眠枝,你在捏泥人吗?” 沈眠枝慌忙将那玄色泥人藏进袖中:“是呀,你看这只像不像你。” 柳云舒将糖人递给白芷,她擦了擦手,高兴地捧起做好的泥人,那泥人和她一样穿着绛紫色的衣裙,发间缀着金钗,手中拿着糖人,咧开嘴笑得开怀。 “真的很像,眠枝谢谢你。”她有些感动,自从来了这里,眠枝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柳云舒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她可不想让眠枝发现她眼睛红红 的。 一支糖人递到她的嘴边:“甜的。” 沈眠枝拿着糖人,眼睛弯弯的,满是笑意。 摊主很快将第二个泥人做好,递给沈眠枝,那糖人发间落着一只粉桃子,神色温柔。 沈眠枝轻轻抚过泥人,交给杏桃,让她收好。 “眠枝,这糖人我们一人一串。你看那边,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柳云舒伸长了脖子:“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对词。”沈眠枝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朝她看了过来。 柳云舒兴致缺缺,她对词啊诗啊,完全不感兴趣。 “姑娘竟也懂词?”一个男子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那男子穿着水蓝色的长袍,头上戴着白金色的抹额,长发被绸带束起,面色温润。 众人纷纷看向沈眠枝。 “小女幼时学过一点。”她声音平淡,“也只是略知一二,比不得各位。” “姑娘不用妄自菲薄,不如试试?”男子步步紧逼,“东家说了,对出来的人奖三百两银子。” 店主有些意外地看向男子,什么时候说的有奖励,算了,谁让他就是东家呢。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都有些意动,沈眠枝也有一些心动,三百两银子,可以让她和杏桃以后的日子又多一些保障。 柳云舒也看出来她的心动,压低了声音:“眠枝,去试试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0章 他看见谢家世子爷吻了眠枝 沈眠枝走出人群,看向桌上的词:柘榉桧枫,枯槁朽株森棘楚。 上联全用“木”旁字,写枯木荒林之死寂。这词着实有意思,也难怪这里围了这么多人。 她微微沉思,提笔在纸上写下:江河湖海,汹涌澎湃泻涛澜。 店主接过宣纸,举了起来。四周的人刚刚还闹哄哄一片,这会鸦雀无声。 他们震惊地看着下阙。 “上联全用‘木’,下联全用‘氵’。”一书生紧紧盯着这两词。 一侧的学子摇了摇头:“何止啊,上联写朽木枯棘下联写江河澎湃,一死一生,其中的意境让人叹服。” 沈眠枝微微抿唇:“小女献丑了。” “姑娘真乃才人也,我等拜服。”周围的学子向她做揖。 蓝袍男子走到她面前,将荷包递给她:“里面有三百两银票,还请姑娘笑纳。” 沈眠枝收下荷包,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 “在下江遇,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江遇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 “沈。多谢江公子,告辞了。”沈眠枝带着高兴得快要蹦起来的柳云舒匆匆离去。 江遇看着那道杏色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是她。 从小她就是他娘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沈姑娘,三岁会背诗,五岁就能做诗,你看看你天天就在泥巴堆里滚,跟个皮猴似的。” “你看看沈姑娘贴心懂事,还给沈夫人亲手做了香包,你看看你不是打烂我的花瓶就是到处惹是生非。” 直到沈夫人生辰,八岁的江遇忍不住偷偷溜进沈家后院,他看见了小小的沈眠枝,一丝不苟地坐在矮桌前,提着毛笔练字。 小姑娘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等沈眠枝走了,他走近矮桌,字如其人,秀气漂亮。 “眠枝,你好厉害,虽然看不懂,但是看上去就很厉害。”柳云舒高兴极了。 沈眠枝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她,眉眼弯弯:“见者有份,分你一张。” 柳云舒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是你赢回来的,我不能要。” “拿着拿着,就当咱们今日讨了个好彩头。”沈眠枝将银票放在她手中。 柳云舒笑嘻嘻地开口:“多谢沈小姐赏赐。” “哎,你不长眼睛吗?”柳云舒皱眉,不满地看向前面的丫鬟,伸手揉了揉肩膀。 沈眠枝却瞧着这丫鬟有些面熟,似乎是跟在姜陌清身边的绿芜。 绿芜恭敬地行礼:“请姑娘恕罪,我们家小姐有请。” 柳云舒有些疑惑,白芷低声道:“那是姜小姐身边的婢女绿芜。” 沈眠枝上前一步,好声好气地开口:“还请姜小姐见谅,云舒有些不舒服,改日……” 话还没说完,姜陌清就带着人走了过来。 沈眠枝有些无奈,今日她二人就想安心闲逛一番,怎么走到哪都能碰见不想见的人。 柳云舒不满地撇了撇嘴,她还等着晚上和眠枝看河上的花灯呢。 “姜姐姐安。”沈眠枝福了福身子,柳云舒敷衍地蹲了蹲。 姜陌清脸上满是关心:“刚刚听你说柳姑娘身子不舒服,我带了女医,可要给柳姑娘看看?” “不用了,一点小风寒。”柳云舒拒绝了,谁要她看了。 姜陌清点了点头:“这几日天冷得快,柳姑娘可要保重身子。” 见柳云舒不搭理她,她笑着看向沈眠枝:“刚刚听沈妹妹一词,当真是精彩绝妙,不想沈妹妹竟有如此才华。” 沈眠枝眼波流转:“眠枝怎会有如此才华,不过是正好在闲书上看得几句而已。” “妹妹莫要谦虚。”姜陌清轻轻拉过她的手以示亲昵,“妹妹今日的簪子很漂亮,怎的不戴我送你的那支?” 上次她过生辰,就不见沈眠枝戴,心下有些奇怪。 沈眠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簪子华贵,眠枝在府中……” 姜陌清心下了然,也是,怕是谢林月和谢林冉都鲜少有这样的好东西,她若是日日戴着,难免招人不喜。 几人移步至一艘华贵的船内,那船帘上坠着木牌,上面刻着“姜”字。 船里站着一位姑娘,见姜陌清来了,匆匆上前迎接:“二姐姐。” “这是家中庶妹,雅乐。”姜陌清面色如常看向姜雅乐,“这两位是谢府的表小姐。” 三人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打过招呼,姜雅乐默默站至一侧。 很快婢女端上热茶,又上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柳姑娘是砚之的救命恩人,不知沈妹妹是……”姜陌清浅呷一口热茶。 她派人查过沈眠枝,只知她是一年多前被谢砚之带回府的,别的一无所知。 沈眠枝面色伤感:“我家中父母遇难,只留下我一人,我父亲和二爷有些交集,就让我去寻了表哥,求得一安身之所。” 说着,她红了眼眶,捏着帕子:“好在表哥心善,收容了眠枝,不然眠枝不知会流落到哪去。” 柳云舒有些心疼,原来眠枝和她一样都没有父母。 姜陌清叹了口气,有些愧疚:“是我不好,惹妹妹伤心了。” 沈眠枝捏着软帕按了按眼角,咬着唇摇了摇头:“不怪姜姐姐。” 姜陌清心思微动:“妹妹如今也到该议亲的时候了,府中可有为妹妹寻一户好人家?” 到底是砚之带回府中的,生得这般貌美,若是砚之动了心思…… “大夫人已经在帮眠枝相看了,只一时半会还未找到合适的。”沈眠枝面色羞红,微微垂首。 不就是怕她和谢砚之有什么吗,在这百般试探。 姜陌清眼中的探究散了一些,瞧着她羞红脸的样子,怕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只是亲事还未定下,总之那人不是谢砚之就好。 “妹妹无需担心,以妹妹的容貌和聪慧,定然会寻一户好人家。” 沈眠枝红着脸点了点头:“多谢姐姐。” 一个婆子匆匆走过来低语了几句,姜陌清站起身来:“两位妹妹,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她朝外走去,姜雅乐跟在她身后,走到船头,姜雅乐低声开口:“二姐姐,这沈眠枝虽对世子爷没有那样的心思,但姐姐不得不防。” 姜陌清面色冷淡看向她:“她的出身,给砚之当妾都不配,又有何惧?” 姜雅乐眼底闪过讽刺:“若是做妾,何须身份,但凭世子爷喜欢。” 姜陌清闻言,侧身看向她,是啊,姜雅乐的母亲,不就是勾栏出身,勾了父亲的心去,最后坐到贵妾的位置。 若不是母亲狠心将她除去,只怕那女人早就爬到母亲头上了。 难怪母亲近日让姜雅乐跟着她,有些事果然还是得这等低贱之人看得才透彻。 “那你说应该如何?” 姜雅乐低着头恭顺地开口:“二姐姐若是放心,便将这事交给雅乐去做吧。” 晚间,船上的灯火亮起。 沈眠枝今 儿出来一下午,有些疲乏:“云舒,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难得出来一趟,眠枝你就陪我再玩一会嘛,你看船上的花灯多好看。”柳云舒手中拿着两个精致的荷花灯,递给沈眠枝。 “我让白芷买了两个河灯,我们放完河灯就回去,好不好?” 沈眠枝拗不过她,接过荷花灯,笑着说:“那好吧。” “都怪姜陌清,下午非要拉着我们说话,还好她回去了,我可不想放个河灯还要和她一起。”柳云舒不满地嘟囔着。 姜陌清真是见谁都要关心两句,戴着一副子假面具,也不嫌累得慌。 两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杏桃拿出火折子,递了过去。 沈眠枝轻轻拧开,将火折子对准灯芯,不一会河灯亮了起来,火光映在她侧脸,她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河神庇佑,愿眠枝所求皆能如愿。 柳云舒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虔心许下心愿,她睁开眼睛,挤眉弄眼地看向沈眠枝:“眠枝,你许了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沈眠枝看着飘得越来越远的河灯,思绪也跟着飘远。 上一次放河灯还是母亲在的时候,她偏头看向柳云舒,忍不住勾起唇角,如今有云舒也好。 身后两道黑影缓缓靠近,杏桃和白芷站在一侧,竟也未发觉。 “啊!——”柳云舒被推入河中,沈眠枝连忙起身,想去抓她的手。 “去死吧!” “扑通”一声,沈眠枝落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灌进她口中,刺骨的寒意让她觉得身子越来越沉。 耳边依稀传来杏桃和白芷的呼救声,她侧头看向不断往水底沉下去的柳云舒。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拼命往柳云舒身边扑腾去,而柳云舒却是缓缓垂下手,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她这是做什么!云舒她,为什么不想活了? 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她够不到云舒,就像那年大火,她够不到母亲一样。 忽然腰肢被人圈住,那人很着急,他拼命将她往上带。 张才远努力托起她,带着她往岸上游去,杏桃惊喜地看见了她,连忙伸出手帮着将人拖到岸上。 白芷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张才远身边:“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她还在水中。” 话音刚落,水中冒出来一个脑袋,路时勾住柳云舒的腰,拼命向岸上游去。 张才远将沈眠枝放到杏桃手中:“照顾好你家小姐。” 说完,他又扎入水中,帮着路时托着柳云舒上岸。 上岸后,路时这才看清落水之人,他瞪大了眼睛,连忙叫过自己的小厮:“快去找谢世子,快去!” “小姐!您快醒醒。”杏桃不断拍打沈眠枝的背,希望她能把水吐出来,但丝毫不见反应。 张才远当即让小厮去寻了最近的大夫,他着急地看着沈眠枝:“掐她的人中试试。” 杏桃慌乱地朝人中掐去,河边兵荒马乱,沈眠枝总算吐出一些河水。 远处一道身影飞快掠过,他从杏桃手中夺过沈眠枝,按压她的腹部,又呛了一些水出来。 谢砚之面色着急,他低头吻住沈眠枝的唇,朝她口中吹气,不过三个回合,沈眠枝又呛出一大口水来。 她面色惨白,睁开眼睛看向谢砚之。 那虚弱可怜的眼神落在他眼里,心像被千万根细针扎过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张才远完全愣住了,他看见了什么,谢家世子爷吻了眠枝。 一旁的白芷紧紧盯着柳云舒,并未注意到这边。路时抬头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谢砚之见沈眠枝身上披着别的男人的衣袍,他解下披风,将她身上的衣袍扔到地上,用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 他抱起沈眠枝,看向不断呛水的柳云舒:“有无大碍?” 大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已经把水吐出来了,应当是无大碍的。” “路时,一会你把人送回来。”谢砚之侧身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张才远,冷声开口:“多谢。” 张才远愣愣地看着谢砚之将人抱走。 路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人有些事不要胡乱肖想,张大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路时抱起柳云舒上了马车,他同车夫坐在一起。白芷在马车里照顾柳云舒,不一会她悠悠醒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那件墨色外袍,忍不住往身上紧了紧,好冷。 “小姐,您醒了。”白芷又哭又笑,紧紧地抱住她。 柳云舒嗓音沙哑:“眠枝呢?” “表小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已经没事了。”白芷倒了点热茶喂给她。 冰冷的指尖碰到温热的茶杯,她舒服了不少:“是谁救了我?” “是路公子,他正在车外呢。”白芷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地哈气。 马车很快到了谢府,几个婆子在门口候着,柳云舒被婆子背在背上,她抬眸向路时看去:“多谢路公子。” 路时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今儿怎么这般规矩,不和我抢糖葫芦了?” 柳云舒看着他的脸,脑海中闪过那日的场面,她瞪圆了眼:“是你!” 她有些闷闷地垂下眼睑:“今日总归是你救了我,你若是想吃东街的糖葫芦,改明儿我买了送你。” 路时轻笑出声:“好,快送你家小姐回去吧。” 白芷行过礼,带着婆子匆匆往芍薇院而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林雨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沈眠枝当夜便发起高热,面色通红,身子不断抽搐,府医跪在地上神色惶恐。 “为何会这般严重?”谢砚之来回踱步,脸色阴沉。 府医跪在地上斟酌半晌:“许是小姐身子弱,加上前些日子本就落了水,如今才越发严重。” 杏桃跪在府医面前,眼睛都哭肿了:“求您先给小姐退热,小姐这个样子,怕是连今晚都挺不过去。” 府医面如死灰,这药也灌了,针也扎了,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表小姐就是不退烧。 谢砚之看向元安:“去把柳云舒带到碎梨院,我去请太医。清荷你和杏桃好好照顾她。” 元安得了令,忙朝芍薇院跑去。 柳云舒精神倒是好得多,身子虽然发冷,有些低热,到底人还是清醒的。 “柳姑娘,请您移步碎梨院,世子爷为您和表小姐请了太医。” 柳云舒有些不大想动,外头霜打着格外冷:“我身子无事,你让表哥不用去请太医了。” 元安神色为难:“表小姐此刻高热不退,世子爷怕您也有什么好歹,这才去请了太医,想给您好好瞧瞧。” 听见沈眠枝高热不退,柳云舒心下着急,她掀开被褥,赶忙从床上下来,白芷拿过衣服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小姐,您别急,穿好衣服再去,外面冷得很,您若是病倒了,还怎么去看表小姐。” 柳云舒顿住脚步,由着白芷又给她系上厚厚的披风。 步辇稳稳当当地停在院中,想来是元安特意安排的。 厚实的步帐遮挡了不少寒意,几个小厮抬着她快步向碎梨院走去。 步辇一落地,柳云舒搭着白芷的手,匆匆忙忙往内室走去。 她到的时候,谢林雨已经到了。 “柳姐姐,你身子未好。怎的也来了?”谢林雨快步走出房门,扶着她往里走去。 “眠枝病得这样重,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眼,你何时到的?” 谢林雨挑起门帘:“我也是刚刚到,听闻眠枝姐姐落了水,就先过来了。” “柳姑娘安。”杏桃红着眼睛福了福身子。 柳云舒紧紧蹙着眉头:“眠枝如何了,怎么会高热不退?” “小姐前几个月在后院跌入寒潭,身子还没好全,如今又落了水。”杏桃忍不住哭了起来,“现下热得浑身抽搐,这可怎么办才好。” 柳云舒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沈眠枝微微颤抖的手:“去拿冷帕子来,身子这样热,先给她把温度降下来再说。” 一众丫鬟忙了起来,不一会,院外马蹄声起,谢砚之拽着胡太医快步走进房内,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柳云舒:“这位便是柳副将的妹妹,有劳胡太医。” 柳云舒心下着急:“我没事,还请太医先给眠枝看一看。” 胡太医看了谢砚之一眼 ,见他未曾出声,心思活络:“还请柳姑娘移步。” 胡太医拿出脉枕细细把脉,又取金针若干,熟练地刺进穴位。 不过一炷香时间,沈眠枝稳定了下来,身子也不再发颤抽搐。 谢砚之眉头松散,心下安稳不少。 “世子爷,大夫人和二夫人来了。”元安躬身走进内室,低声禀告。 谢砚之看了沈眠枝一眼,转身走向房门:“母亲怎么来了?” 二夫人走进房内,四处打量了一番:“听闻柳姑娘落水,特来瞧一瞧。” “是啊,砚哥儿,柳姑娘的哥哥是咱们谢家的救命恩人。听闻沈姑娘也落了水,我库中有两支百年的野山参,你看看能不能用药,给两位姑娘补补身子。”大夫人说这话时,眼睛不留痕迹地看着谢砚之。 晚间她就得到消息,说是两位姑娘落水,他抱了一位回来,夜色深深,就是不知是哪一位。 若真是沈眠枝,那二房可有的闹了。 元安接过两支山参,放到胡太医一侧,谢砚之面色平淡:“多谢大伯母关心。” 若要关心早就来了,何必等到宫里来人了才过来。 二夫人有些不满,她睨了一眼大夫人:“长嫂待两位姑娘可真好,竟送了那般珍贵的山参。” 非要显得她小气似的。 “两位姑娘无父无母,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多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大夫人一脸慈爱,二夫人转过身不再同她搭话。 当年就是她装着这副样子,让老夫人和公公把掌家权给了她,现在又来装上了。 谢砚之有些不耐烦:“人也看过了,母亲和大伯母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二夫人面色不快,正想说些什么,谢林雨从里间走了出来:“两位夫人,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您二位是长辈,守着小辈岂不是让小辈折福。” 大夫人知趣地拉过二夫人:“既如此,我们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胡太医收了针,走到柳云舒面前,又为她把了脉,开了些药方。 “世子爷放心,里头的姑娘已经退热了,天有些冷了,只要这段日子好生休养着,不要扑着风就好。” 说完,他又看向柳云舒,“柳姑娘身子强健,略微有些受寒,吃几副药便也好了。” 谢砚之眉头微微松快一点:“多谢胡太医,元安,好好送胡太医回去。” “你既然无事,就先回去休息吧。”谢砚之淡漠地看了一眼柳云舒。 柳云舒窝在软榻上:“我不回去,我得守着眠枝。” 清荷看了看谢砚之沉下来的脸色,走过来轻声道:“姑娘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养好了病再来看望表小姐。” 柳云舒摇了摇头,手捏着软枕,说什么也不回去。 谢砚之转身走了出去,拿出一包药粉,递给煎药的奴才:“放到柳云舒药里。” 奴才惊恐地看向他,哆哆嗦嗦半天不敢接这药。 “是一点安神的药。”谢砚之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 药很快煎好,白芷端着药伺候柳云舒喝下,没过多久,她就困了起来。 她摇了摇脑袋,怎么这么困,比念书那会儿听古文还困,不行,她要守着眠枝…… 清荷走到白芷面前低声道:“姑娘在这也睡不好,不若先送回芍薇院?” 白芷点了点头,几个婆子轻轻背起柳云舒,放到来时的步辇里。 “还请三小姐送一送柳姑娘,奴婢这实在走不开。”清荷恭敬地对谢林雨行了一礼。 谢林雨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原也是要送柳姐姐的。” 梧桐拿过披风为她系上,谢林雨忽然侧头看了沈眠枝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清荷不会劳她相送,清荷只听大哥哥的话,所以这是大哥哥的意思? “世子爷,人都走了。”清荷垂首站在谢砚之身侧。 他望向冒着热气的药罐:“为何我要避着那些人?”明明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揽入怀中,是他所愿。 可在河岸,他避开了白芷,避开了柳云舒,回到谢府,他护着她,挡住了丫鬟小厮的眼睛。 方才明明很担心她,却硬生生克制住揽她入怀的冲动。 清荷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世子爷避着那些人,是疼惜姑娘呢。” 清荷说的没错,几番想那样做的时候,他的心告诉他,若是这样做了,枝枝会不高兴。 夜深了,碎梨院的屋里还亮着灯。 谢砚之抚上沈眠枝额头,眉头蹙了起来:“清荷,怎么她又在发热?” 清荷听着声音,快步走了过来:“胡太医说,反复发热也是有的,过了今晚就好了。” 谢砚之微微颔首,示意清荷先下去。 他解开外袍躺在沈眠枝一侧,刚刚躺下,怀中的人就缠了上来。 她发烫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贴热了一块,她的脑袋就换个地方接着贴。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后,谢砚之起身喝了一杯凉茶。 窗外似乎飘起了小雪,这应该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他脱掉里衣,赤裸着胸膛走进院中,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身上,寒风一阵阵吹过,眼底的炽热退了下去。 在雪里足足站了半个时辰,他才回了屋子。 冰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谢砚之带着她滚烫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身上本就冰冷,如今她发着热倒是正好。 他躺在她身侧,任由她爬上自己的身子,八爪鱼一般缠着她。 这是枝枝自己爬上来的,真好。 他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微微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冰冷的唇触碰上滚烫的额头。 沈眠枝如同在炙热的阳光下找到了甘泉一般,无意识地勾住他脖颈,将唇凑了上去,轻轻吸吮。 枝枝还是这般好哄,这是枝枝主动的,和旁的时候不一样。 现在的她让他觉得,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这种满足感愉悦感填满了他的心。 “水。”是她干涩微弱的声音。 谢砚之起身从桌上倒了热水,轻轻地吹了吹,他扶起沈眠枝,将杯子凑到她唇边。 喝下热水,她缓缓睁开眼睛。 看见是谢砚之在身边,她松怔了一瞬。 昨晚迷迷糊糊的,她知道他一直在她旁边,但往日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什么时辰了?”她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谢砚之放下茶杯,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他低下头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她的香味混着苦涩的药味,真是可怜。 “我睡了这么久,砚之哥哥,你今日不忙吗?”沈眠枝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微微挪动了一下脑袋,寻了个舒坦的位置靠着。 谢砚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真是半点不愿委屈了自己。 “你生病了。”我要守着你。 “你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眠枝轻轻摇了摇头:“除了有点乏力,倒还好。昨日是有人推我们入水的。” 她声音很轻,但很笃定:“那人先是推了云舒,然后又推了我,听声音是个男人,估摸着有三十来岁。” 既然她没死,这事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谢砚之忍不住揉了揉她脑袋:“你身子才好一些,安心养病,我自会清算。” 沈眠枝仰着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不甘和委屈:“枝枝求砚之哥哥一事,若是抓到了那人,可不可以让枝枝见一见?枝枝就是不甘心,为何要害我。” 谢砚之最听不得她受了委屈,当即应了下来:“都依你,我已安排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而另一侧的姜家。 婢女走近姜雅乐身侧,低声说道:“谢世子已经派人在查了,小姐放心,咱们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姜雅乐伸手折过廊下的腊梅,凑在鼻尖闻了闻:“处理得这么干净做什么?咱们不留点尾巴,世子爷怎么查到我们头上来?” “可若是查到我们头上,世子爷必不会善罢甘休。” 姜雅乐勾唇冷笑:“那又如何?” 她就是要姜陌清失去谢砚之,要姜家失去一切。母亲,您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看乐儿是怎么为您报仇的。 用过午膳,谢砚之被元安 叫走,他刚走不久,谢林雨和柳云舒就来了。 “表哥怎么在这儿。”柳云舒望向谢砚之的背影,嘴里嘀咕着。 沈眠枝靠在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表哥来问我,昨日落水是怎么一回事,我把有人推了我们的事告诉他了,想来表哥仁慈,定会为我们做主。” 说起这事,柳云舒有些激动:“那些贱人,到底是谁要害本小姐。” 谢林雨连忙扶住她:“柳姐姐别激动,注意身子。” 说话间,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沈眠枝身上。 眠枝姐姐和大哥哥之间真就如此吗? “还好昨日大哥哥去得快,将两位姐姐救了回来,听闻昨日还是大哥哥亲自带着柳姐姐回来的。” 柳云舒摇了摇头:“我在后头呢,是路家那位救了我送我回来的。” 谢林雨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她面色不显:“原来如此,等柳姐姐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和路公子道谢。” 沈眠枝靠在床头,抿着唇,她静静地看向谢林雨,两人的视线交会。 她知道,林雨这样心思缜密,定然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行,我想如厕,早上那药喝了苦得要死,我灌了许多茶水解味。”柳云舒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谢林雨扶着她,冲门口唤道:“梧桐,白芷快些进来,你们二人好好扶着柳姐姐。” 待人走了出去,她走到沈眠枝面前,目光探究地看向她,似乎想问什么。 “林雨妹妹,你很是聪慧。”沈眠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谢林雨拿过一侧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眠枝姐姐,你和大哥哥真的……” “正如你那日所言,地位卑贱的女子怎会甘心如此。”她侧过头,眼泪落了下来。 第22章 退婚 谢林雨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林雨只问一件事,眠枝姐姐是自愿的,还是” 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被迫”,大哥哥谦谦君子,是弟弟妹妹们心中的榜样。 沈眠枝知她的心思,她缓了缓心绪:“报恩。” “当年双亲皆亡,奴才起了歹心承蒙表哥相救。”沈眠枝平静的开口。 谢林雨点了点头:“所以那日在姜府大哥哥怀中的女子是你?” “嗯,那日被害,是他救了我。”沈眠枝眼眶泛红,“表哥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于表哥并无非分之想。我只求觅得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林雨拿着软帕轻轻的为她拭过脸上的泪痕:“我知道,眠枝姐姐莫哭。大哥哥位高权重做她的枕边人并非良事,但大哥哥似乎对你” “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沈眠枝微微叹气,抚上自己的侧脸。 谢林雨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眠枝姐姐这张脸姿容绝色,也难怪大哥哥动了心思。 “那姐姐有何打算?若是大姐姐愿意,我去求了母亲,让她帮你相看一门婚事。”她知道这样做无异于惹怒谢砚之,但眠枝姐姐在府中受苦受难至此,她实在不愿。 况且大哥哥已经要娶姜二小姐为妻,又何必缠着眠枝姐姐不放。 见谢林雨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沈眠枝声音哽咽:“妹妹放心,那日端午,我跌入寒潭有一位公子救了我。” 谢林雨心下了然:“妹妹明白了,若是姐姐有什么需要林雨帮忙的,尽管开口。” 沈眠枝抱住谢林雨,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林雨。” 谢林雨轻轻的松开她,笑了笑:“你还没来的时候,府中的哥儿姐儿嫌我是庶出事事不与我一块,只有姐姐愿意和我说说话。” “瞧瞧,我不在这么一会,你俩怎么就哭上了。”柳云舒被人扶到贵妃榻前,她舒舒服服的靠了上去。 谢林雨擦了擦眼泪:“说到你们二人落水,心下难过,倒是林雨不好,惹了眠枝姐姐伤心。”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直到白芷进来请她回去喝药。 “眠枝,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吃药,我明日再来看你。”柳云舒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谢林雨对着沈眠枝福了福身子:“姐姐好好休息,万事都有林雨呢,别担心。” 沈眠枝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快些回去吧,路上仔细别扑了风。” 两人一走,沈眠枝神色肃了下来,林雨已经发觉了,好在她没有赌错,林雨是向着她的。 方才她说那话,以女子之间的同情心让谢林雨的心不自觉的偏向她。 若不用点法子,她不敢赌林雨在她和世谢砚之之间会选择谁。 松竹院。 “砚之,我找到那日下手的人了,但是”路时有些为难,“但是那人已经死了。” 谢砚之神情冰冷:“死了?他家中可还有人?” 路时思考了片刻:“似乎还有一位老母,可要让人带过来?” “嗯。”谢砚之微微颔首,手中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盖。 不过半个时辰,元安带着一老妇走了进来:“世子爷,李氏带到了。” 那老妇吓的头也不敢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拜见拜见大人。” “李贵怎么死的,你可知?” 李氏摇了摇头:“他爱喝酒爱赌,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那日他又出去喝酒,我就先睡下了,谁知早上起来的时候,门口就倒着他的尸体。” 路时看向李氏:“前些日子,李贵得了一大笔钱,又去了赌坊,这银子你可知从哪来的?” “民妇不知。”李氏回话的时候,眼神闪躲,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元安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三锭银子和一张银票呈给谢砚之。 李氏见状急的大叫:“大人!这是我攒了多年的家财。” 谢砚之冷笑一声:“你攒的?我竟不知姜丞相家的银子成了你的。” 各个世家府中大额的银面都会有府中的私印。 路时抽出佩剑,在李氏面前舞了舞:“你再不说实话,本大人就送你去和你儿子团聚。” 李氏吓的直往后退:“我说我说,前些日子来了个嬷嬷找了我儿,然后塞给了李贵不少钱财,我瞧着眼热,就去他房里偷了一些,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求大人开恩,别杀我。” “元安,带着她跟我去姜府。”谢砚之站起身来,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 路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丞相,注意分寸。” “动她,就该死。”谢砚之拍掉路时的手,冷着脸翻身上马直奔姜府。 “小姐,世子爷来了!”绿芜笑着走了进来,订亲这么久也不见世子爷主动来一次,真是难得。 姜陌清搁下手中的秀样,有些喜出望外:“当真?” “自然,老爷和夫人正在前厅接待呢。” 姜陌清慌忙走到梳妆台前,快速的扑了一些香粉,又抹了一些口脂:“绿芜怎么样?” “小姐自然是极美的,我们快走吧,免得姑爷等急了。”绿芜扶着姜陌清往前厅走去。 大厅里站了不少嬷嬷,谢砚之冷着脸坐在一侧,。 “爹,母亲。”姜陌清先是对姜丞相和姜夫人规矩的行了礼,而后红着脸对谢砚之福了福身子:“砚之。” 谢砚之完全略过她,冷声对李氏吩咐:“看仔细了,那天到底是谁找的你。” 李氏哆哆嗦嗦的睁大了眼睛,视线落在姜陌清身后的嬷嬷身上:“是她,大人,就是她找的我。” 那嬷嬷慌张的侧过脸,躲到人群后,路时快步走过去,将人揪了出来。 姜丞相脸色有些难看:“世子这是何意?” 谢砚之不紧不慢的把弄着腰间深蓝色的香囊,抬眼朝李氏看去。 “嬷嬷,当日你给了我儿李贵银子,要我儿去害谢家的姑娘落水。”李氏扑到那嬷嬷身上,从怀中拿出银票:“你们看,这就是嬷嬷给我儿的银钱。” 姜丞相从李氏的手中拿过银票,脸色一沉,这银票确实是姜家的。 他侧头瞥向姜夫人和姜陌清,随即对谢砚之说道:“世子啊,你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砚之冷笑一声:“呵,姜大人可真会说话,你们姜家害本世子的救命恩人,那柳云舒是柳副将的嫡亲妹妹。” 听见这话,路时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鄙夷,什么为了救命恩人,还不 是为了给他的娇表妹报仇。 姜丞相神色不安,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姜陌清。 “砚之,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有做过。”姜陌清狠狠的打了嬷嬷一个耳光,“你说!是谁指使你去害柳妹妹的!” 嬷嬷爬到姜陌清脚边:“二小姐,老奴都是为了您啊,是您说柳姑娘挡了您的路” “放肆!我何时说过?”姜陌清狠厉的打断,她忽然想到那日在船头和姜雅乐说的话,“去把姜雅乐叫过来。” “雅乐给父亲母亲请安,见过二姐姐,世子爷。”姜雅乐恭敬的行礼,微微垂首正巧遮住了眼底的嘲讽。 姜陌清紧紧的抓着姜雅乐的肩膀:“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二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姜雅乐不明所以她吃痛的皱眉。 姜丞相清咳一声:“陌清不得胡闹,谢家那位柳姑娘落水一事,是不是你?” 姜雅乐听闻神色一慌,她压低了声音:“二姐姐不是让我做沈你怎么?”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四周的人隐约听见了一些。 谢砚之听见“沈”字,周身的气压更低,他不欲与姜家多言。 “行了,诸事种种也没冤着你姜家。” 他的视线第一次落在姜陌清身上,语气淡漠:“姜二姑娘心肠歹毒,谢家正式与姜家退婚。” 元安恭敬的递回婚书。 姜陌清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她脑中轰鸣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垂在双侧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她神色悲切看向谢砚之:“我我真的没有做过。” “你是没有做过,姜二小姐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对谢家的两位表小姐没有过一点祸心吗?”路时言语讥讽,这样的蛇蝎女子怎配的上谢砚之。 见姜陌清迟迟不接婚书,姜丞相接到手中,他对谢砚之弯着腰:“此事,是我姜家对不住世子,怪我没教好女儿,既然婚事已退,不知此事可否一笔勾销?” “自然。”谢砚之勾唇冷笑,他这的事自然一笔勾销,可谋害忠烈至亲,陛下那有没有事他就不知道了。 谢砚之带着人走了,姜陌清愣愣的站在那,姜夫人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实话告诉母亲,你到底有没有做?” 姜陌清回过神来,双眼通红:“母亲,我真的没有做过,我是让姜雅乐去害沈眠枝,我没有对柳云舒下手。” “是不是你阳奉阴违?谁准你对柳云舒下手的?贱人!”姜陌清步子慌乱冲到姜雅乐面前,几巴掌下去,姜雅乐脸肿了起来,头发被打的散乱。 她可怜的跪在地上。口中委屈的喃喃着:“二姐姐真的不是我,我是打算对沈眠枝下手的,下午我才得了话,晚上就下手,这未免太快了些。” 姜夫人下令让人拿住嬷嬷,五十大板下去,那嬷嬷咬死了说是二小姐让她做的。 姜陌清跪在一侧,低着头,惶恐的缩到一旁,只有她心里知道此时此刻是如此畅快。 “夫人,嬷嬷咬舌自尽了。”小厮探了嬷嬷的鼻息,吓的脸色惨白。 姜丞相被闹的心烦意乱,原本陛下就因贪污一事对他颇有不满,朝中许多事都交给了旁人做,如今又失了谢家这门姻亲。 “这事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们姜家,父亲前段日子被陛下责怪,有人借此机会想拉父亲下水。”缩在一侧的姜雅乐忽然抬起头神色担忧的看向姜丞相。 姜丞相思虑片刻,点了点头:“雅乐说的是,这事说不准是别人做的,既然亲也退了,但也不好和谢家闹的太僵,你们明日去谢家赔礼道歉。” “这件事到此为止,外面还没乱起来,别自家先斗起来了。”姜丞相深沉的目光扫过姜夫人和姜陌清。 纵然万般不甘心,姜陌清也只能道是。 “小姐,出事了。”杏桃快步走了进来,“世子爷和姜二小姐退婚了。” 沈眠枝正卧床手里端着药,闻言面色大惊:“你说什么?他退婚了?” 她搁下手中的药碗:“扶我起来,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二夫人院中,吵开锅了,老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到了。 见沈眠枝从一旁走了进来,柳云舒拉着她站到一旁:“你也听说了?” “嗯。”沈眠枝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二夫人气的瘫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断起伏,动了大气。 “好好的,你怎么要和姜家退亲,你是糊涂了不成?” 谢砚之跪在厅中,神色冷淡:“姜家谋害忠烈至亲,此事陛下已经知晓,谢家不可再同姜家有任何瓜葛。” 老夫人蹙着眉:“砚哥儿这话何意?” 元安跪在谢砚之身后,连忙解释道:“前些日子柳姑娘落水就是姜家作祟,柳姑娘的哥哥乃是为国而死的忠烈之士,又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若是世子爷娶了姜二小姐,这让世人如何看待世子爷如何看待谢家。” 这些日子老夫人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原以为姜二姑娘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姑娘,不想还没嫁过来,就先动起了坏心思。 “既如此,这婚事退了也罢,老二家的,你也别动气。”老夫人宽慰的拍了拍二夫人的手。 想起谢砚之前些日子对她的顶撞,二夫人撑着婆子的手站起身子指向谢砚之:“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娶柳云舒,她身份低微,怎么配的上你。” 吃瓜吃的正起兴的柳云舒,她一脸懵,谢砚之每次看见她躲她都来不及,还娶她,二夫人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四周的眼神落在柳云舒身上,她翻了翻白眼:“看我做什么?我和表哥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母亲莫不是疯魔了?”谢砚之脸色阴沉。 老夫人看向谢砚之,语气无奈:“砚哥儿,说话注意分寸。” 谢砚之并未言语,他跪在厅中,身形挺拔,头微微低着,他的视线落在后方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沈眠枝感受到他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往柳云舒身后挪了几分。 这种场合,能不能别看她。 二夫人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身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砚哥儿自作主张退了亲,将儿媳置于何地,还请母亲做主。” 老夫人脸色为难,她是不想责怪砚哥儿,毕竟这事砚哥儿处理的很妥当。 谢林雨扯了扯三夫人的袖子,三夫人会意走了出来,跪在老夫人身边:“母亲,事从权急,砚哥儿也是为了早点和姜家划分界限,以免陛下怪罪。” “是啊祖母,这事不能怪我大哥哥,还请祖母饶恕大哥哥。”谢林冉也跪在老夫人身边,她不懂母亲为何揪着大哥哥不放,非要大哥哥受罚,母亲才满意吗。 老夫人看向谢砚之,让人将三夫人和谢林冉扶起来:“此事,砚哥儿也是为了顾全大局,但到事先理应同家中长辈商议,砚哥儿处事不周,罚抄三次家规送至二夫人房中。” 说完老夫人侧身看向二夫人:“老二家的,可还满意?” 二夫人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孙儿领罚。”谢砚之垂着头语气冷淡。 在座的人哪里看不出来,罚的这样轻,也不过是给二夫人脸面。 第23章 罚抄 大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谢砚之又看了一眼柳云舒,难不成那人不是沈眠枝,是柳云舒? 可这柳云舒有什么?论美貌还不如沈眠枝。 眼下,她是愈发看不懂了。 “这事,到此为止。砚哥儿的婚事,在好好挑挑。门第是次要的,还是要看人品是否贵重。”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二夫人。 姜陌清是二夫人亲自挑的,如今老夫人说着话让她心里难受的紧:“是,儿媳谨遵母亲教诲。” “都散了吧。”老夫人带着婆子走了,二夫人这次没有跟上去,她缓步走到谢砚之面前。 “砚哥儿长大了,不需要母亲了。” 谢砚之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向二夫人:“是母亲需要儿子。” 他早就不是任由二夫人摆弄的孩童,如今他是陛下钦点的世子,是朝中权臣。 二夫人搭在婆子臂上的手微微缩紧,她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夫人,世子爷说的是气话,您别放在心上。”那婆子开口安慰着。 二夫人没开口,她知道 如今再想以母亲的身份压着谢砚之,让他事事听话是难了,不知是从何时起,谢砚之就变了。 晚间,沈眠枝刚刚用完晚膳,清荷就过来了:“姑娘,世子爷请您过去一趟。” 沈眠枝拿过披风系在身上,披风上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半个脸,两人从碎梨院的侧门悄悄的走了出去。 穿过假石,清荷轻轻的敲了敲松竹院的角门。 元安打开门恭敬的弯着身子:“姑娘请,世子爷在书房候着您。” 她走进去的时候,谢砚之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毛笔正一点一点的抄着家规。 沈眠枝解开披风放到一旁,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墨条研墨。 “身子可好全了?”谢砚之并未抬头看她,而是专心致志的抄着家规。 “差不多了,多谢砚之哥哥关心。”沈眠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白日里受了罚,她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只好谨慎一些。 第二遍抄录完,他搁置毛笔,将沈眠枝抱入怀中。 她乖巧的坐在他的腿上,将脑袋靠在他的怀中。 谢砚之伸手抽出她发间的簪子,墨发散开,他将头埋进发间,贪婪的闻了闻发间的香味。 “下次别把头发全部束起来。”他语调慵懒,手指勾着落在一侧的发尾绕圈。 沈眠枝窝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谢砚之抚上她的颈间,将她的下颌抬起,他的眼睛牢牢的看着她:“枝枝,我和姜家退亲,你开不开心?” 沈眠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心里斟酌半天:“姜姑娘害云舒落水,可见一般,男子娶妻,品行为重。” 她眼底的疑惑没有逃过谢砚之的眼睛,她在疑惑什么? 难道枝枝不知道他是为了她退掉的婚事吗?按路时所说枝枝应该说开心,然后扑进他的怀中。 手中的力度微微加重,沈眠枝仰起头看向他,他又怎么了,婚是他自己退的,她能说什么? “枝枝,你开不开心?” 这话题过不去了是吧,她怎么说,说她不开心,她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她开心,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轻轻的握住谢砚之的手腕,神色乖巧可怜:“只要砚之哥哥开心,枝枝就开心。” “枝枝这话何意?”他的眸中泛起一片暗色,枝枝贯会装乖卖巧的糊弄。 察觉到谢砚之的手松了些力气,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枝枝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砚之哥哥欢愉顺心。” 他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亲了亲那张糊弄他的红唇:“既然婚事作罢,不若我先将你纳入房中。” 沈眠枝心下大惊,她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慌乱:“还未娶妻先娶妾,于理不合,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知如何议论,枝枝不愿砚之哥哥为了我深陷流言蜚语。” “可眼下,我就为了枝枝要抄三遍家规。” 见谢砚之不再提纳妾的事,沈眠枝暗中松了一口气。 而且什么叫为了她抄,他自己退了婚,惹得二夫人不快,老夫人顾及二夫人面子,不得不小罚一下他。 “是枝枝不好,枝枝帮砚之哥哥抄。” 谢砚之眸色沉沉,他是这个意思吗,枝枝不是应该满心愧疚,亲一亲他吗? “亲我。” 沈眠枝忪怔一瞬,当即勾上谢砚之的脖颈,撑起身子,柔软的唇落在他的侧脸。 谢砚之扶住她的脑袋,偏了偏,吻落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反侧,舌尖探入她的口中,轻轻的吸吮。 半晌,他松开呼吸不上来的沈眠枝,心情颇好,他眼里带着笑意看向她泛红的眼尾:“枝枝,这才叫亲。” “枝枝既然说帮我抄,那枝枝便开始吧。”他将毛笔放入她的手中。 沈眠枝有些狐疑,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亲完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好。”她攥着毛笔,拿过家规,抄了起来。 谢砚之从笔架上取过一支白玉毛笔,笔杆光滑,触手温润,笔尖上的白毛,是上好的羊毫,柔软吸墨。 他的手悄悄的落至她的腰带,轻轻一扯,衣袍散开。 沈眠枝大惊,手一顿,一个墨点落在纸上。 “砚之哥哥,你”察觉到他的手不安分,沈眠枝看向他,面色羞怒。 谢砚之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很快下裙落地,光洁笔直的腿在外袍下若隐若现。 她不安的拢住衣袍,谢砚之重新拿了一份纸放在她面前:“枝枝不是说帮我抄吗?怎么停了,明日母亲就要,若是抄不完,怕是要受更重的责罚呢。” 就算抄不完,谁敢责罚他?沈眠枝气鼓鼓的咬了咬牙,拿起毛笔重新写。 很快,她就知道谢砚之要做什么了,那支白玉笔捻过花蕊,上好的羊毫沾了水,在她的腿上写下“砚”字。 他揽过沈眠枝的腰肢,他说:“枝枝,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沈眠枝光着足跪在软垫上,眼泪落在纸上,字被晕染开来,又毁了,又要重新抄。 书桌一侧落着七八份她抄毁的纸张,凌乱不堪。 月色高照,窗外又下起来雪。 软榻上的人盖着墨狐大氅缩成一团,一旁放着烧的正旺的炭盆。 软榻前的书桌旁,谢砚之手执毛笔嘴角挂着笑意抄写着最后一份家规。 “清荷。” 清荷连忙走了进来,脚步轻缓低声道:“世子爷。” “明早送到母亲那,内室的炭盆烧好了吗?”谢砚之将三份家规放到清荷手中,视线却落在熟睡的沈眠枝身上。 “已经好了,按您的吩咐多烧了几个。”清荷恭敬的接过,退了出去。 谢砚之起身走到软榻前,将沈眠枝用墨狐大氅裹的严严实实,抱在怀中朝内室走去。 一出书房,寒气袭来,沈眠枝忍不住朝他的怀中缩了缩。 待进了内室,暖和的温度让她散开紧皱的眉头。 谢砚之觉得有趣极了,枝枝真是可爱。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榻上,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看她睡的那样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晚确实是累着她了。 天色刚刚泛白,沈眠枝睁开眼睛,稍微一动身上的酸疼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谢砚之修长的手臂还落在她的腰间,她轻轻移开他的手臂,穿好衣裳,从角门溜回碎梨院。 雪落在她的发间,早知道出门带一把伞了。 坐在院门的杏桃正打着瞌睡,听见动静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是沈眠枝后。 她连忙站起身撑开伞朝沈眠枝跑去:“小姐回来怎的不从世子爷那带一把伞?” “忙着回来,给忘了。”她钻进伞下,抖了抖披风上的雪。 见时间还早,沈眠枝又回了榻上睡了会。 天色大亮,听见内室传来起身的动静,杏桃端了热水进去。 伺候完沈眠枝洗漱,她低声道:“张大人想见您。” 沈眠枝忪怔一瞬,她笑了笑:“是该见见的,原本就是我不好。” 自从她落水那日回来,她就知道她和张才远之间不可能了。 沈眠枝拿出木盒,将桃花簪与玉佩放入盒内,是该物归原主的。 一辆青顶马车停在谢家侧门,杏桃挑开车帘,沈眠枝钻了进去。 今日她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裳,面上不施粉黛,唇色略微有些偏白。 “表小姐,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眠枝搭着杏桃的手下了马车,她缓缓的走进酒楼,小二带着她去了二楼厢房。 “沈小姐。”张才远紧张的看着她,不知何为每次一见着她,心里没由来的紧张。 沈眠枝走到窗前,视线落在窗外的枯树上:“才远与我生疏了,怎的不唤我眠枝。” 张才远垂下头:“我”他要怎么说,她是谢世子的女人,他怎配? “你都知道了?”沈眠枝低喃的声音传来。 “嗯,沈小姐既已有了旁人,为何还与我如此?”他声音有些发颤,盯着地上,他不敢看她。 沈眠枝的声音很轻:“沈家落难,若不如此,眠枝一介弱女子又如何活下去。” “才远,是我欺骗你在先,是我对不住你。”她从袖中拿出木盒打开,里面放了一支桃花簪和一个玉佩。 沈眠枝轻轻的放在桌上:“今日特来物归原主。” 见张才远低着头不说话,她福了福身子:“张大人,眠枝告辞。” 她走到门口,手抵住雕花木门,微微叹了口气,是她赌输了。 “眠枝。” 身后传来张才远的声音,沈眠枝忍不住勾唇,她转身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撞进他的心房,让他忍不住心生怜悯。 “你心里有没有他?”他不自觉的放软了声音。 沈眠枝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张才远只觉心里欢喜极了:“眠枝,物归原主。” 他将桌上的木盒又重新放回她的手中。 沈眠枝眼里闪过几分希冀:“多谢才远。” 张才远拿出方巾,本想为她擦擦眼泪,但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 他正想收回手来,沈眠枝接过他手中的方巾,擦了擦眼泪。 满是笑意的看向他。 是谢家世子爷又何妨,既然他给不了眠枝身份,那他就不能如此占着她一辈子。 “今日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眠枝先回去了。”沈眠枝福了福身子,先一步退了出去, 杏桃拿着包好的糕点跟在她身侧:“小姐,事成了吗?” 沈眠枝微微颔首,跟在谢砚之身边这么久,她自是知道什么样子最能勾起男人的怜悯。 “回吧,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出来买了些点心。” 正要上马车,面前走来一人:“江遇见过沈姑娘。” 沈眠枝侧身看向他:“江公子不必多礼。” 这时张才远从酒楼走出,他的视线落在江遇身上:“江大人。” “张大人。”江遇的视线在张才远身上停了一瞬,而后笑了起来:“看来这酒楼的东西确实好吃。” 沈眠枝福了福身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沈眠枝的马车走远,江遇看向张才远:“你就不怕谢砚之对你” 那日落水,他在船上,本欲下水救人,接过一侧的张才远率先跳进去,不久就看见谢砚之骑着马神色着急跑了过去。 那一幕,他看在眼底,不由得失笑,原来清冷不近女色的谢家世子爷,竟是喜欢上了自家的表妹。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沈眠枝是怎么流转至谢家的,成了谢家的表妹。 若说是谢砚之见色起意留了她在身边,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张才远沉默半晌:“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 张才远当然不会信他这番话,但若是要查,以江遇的能力未必查不到。 “为了她,就算谢家那位要对我如何,我也认了。” 江遇玩着手指上的扳指,嗤笑一声:“张大人莫不是忘了,她是罪臣之女,当年本该死在那场火里,若是上面追查下来,你?可担待的起?” 这句话让张才远愣住了,他摇了摇头,恳求的看向江遇:“还请江大人守口如瓶。” “这是自然。”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江遇撑起伞:“那我便祝张大人如愿抱的美人归。” 第24章 一杯就醉成这样? 姜家。 “丞相姜致,身受国恩,位居宰辅,不思尽忠报国,反贪赃枉法,蠹害朝纲;更纵容家眷,残害忠烈至亲柳氏云舒,罪无可恕。本应严惩,念其旧日微劳,从宽处置: 姜致即日革除丞相之职,贬为光禄寺署丞。姜家上下涉事人等,各责二十廷杖,以儆效尤。” 宣旨的太监念完,姜丞相跪在地上,接完圣旨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余下的姜家众人被按在长凳上,二十大板下去,疼的姜夫人和姜陌清晕了过去。 姜雅乐被按在长凳上,板子重重的落下,她低着头流着泪,脸上却是畅意的笑。 当年她的生母被姜夫人扒了衣服按在长凳上活活打死,还叫了府中所有奴才前来观刑。 陛下怎么不赐姜家个抄家问斩,像当年的沈家一般,死的干干净净。 待守着行完罚,宣旨的太监冷哼一声,往谢家而去。 “陛下有旨。” “柳氏云舒,秉性贞良,遭逢冤屈,犹存风骨。其父兄为国捐躯,一门忠烈,朕心悯之。特册封柳云舒为“昭悯郡主”,赐食邑五百户,享郡主仪制,以慰忠魂。” 柳云舒跪在沈眠枝身侧,有些懵,这样的好事就轮到她了? 沈眠枝微微侧头,扯了扯她的衣袖。 柳云舒连忙磕了几个头:“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瞧着她不懂礼仪的样子,太监忍不住笑了起来:“昭悯郡主真是性情中人,快快请起。” “陛下给您赐了新的宅子,您看可要即刻搬过去?” 柳云舒看了看沈眠枝:“还请公公帮我转告陛下,我还是想在谢家住着,但是那个新宅子我也是要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攥着手指。 “您放心,那宅子给您留着呢。”太监笑了起来,他又对着谢砚之弯着身子恭敬的开口:“还请世子多多照顾郡主。” 谢砚之跪在一侧恭敬的行礼:“臣遵旨。” 待传旨的太监走了,柳云舒高兴的扶起沈眠枝:“眠枝你听见了吗?我当官了!” 沈眠枝忍不住失笑:“是是是,云舒‘当官了’!” “不就是个郡主,瞧你那得意劲。”谢林月才学乖了一段时间,见柳云舒被封赏,又忍不住牙尖嘴利起来。 柳云舒斜眼看着她:“我好歹是个郡主,你呢?啧啧啧,害得你爹丢了官,我要是你啊,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去。” “你!”谢林月气的面色通红,周围的人都看向她,更让她面子挂不住。 大夫人拉住她:“行了,月儿。” 见她不依不饶,沈眠枝站在柳云舒身侧,淡漠的瞥向她。 只那一眼,谢林月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拉着大夫人走了。 每回见着沈眠枝那眼神,她就心里慌张害怕,等她成了皇子妃,她定要把沈眠枝的眼珠子剜出来。 “她这是咋了,转了性子?怎么不和我吵,我都准备好了。”柳云舒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眠枝笑着看向她:“许是你刚刚说的话,戳了她痛处,怕回去又被大爷责罚吧。” “不说她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郡主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出去庆祝一番?” 柳云舒当即翘起了尾巴:“那是,走走走,叫上林雨,我们一起去。” 谢砚之黑着脸走了过来,本是为了借着柳云舒的名头参姜家一本,不想陛下上了心,还赐了郡主的名头。 倒是便宜柳云舒了,现在她还要带走他的枝枝。 “表哥,你咋了?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柳云舒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他。 谢砚之语气淡漠:“伤都好了吗,还要出去?” “我早就好了,眠枝的伤也差不多了吧?”柳云舒看向沈眠枝。 另一道阴沉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沈眠枝被盯的有些尴尬:“我的伤已经好了,多谢表哥关怀。” 想了想,她看向谢砚之,眼里带着祈求:“今日是云舒的好日子,我们就出去玩一玩。” 对上她可怜的目光,谢砚之心头一跳,她贯会用这个目光看着他。 “那好吧,出门多带些人。”他松了口。 谢林雨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同情起沈眠枝,连出去玩也要被大哥哥拘着。 从前竟没发觉大哥哥是这样的人。 酒楼。 三个姑娘点了不少菜,柳云舒拿着筷子眼里全是对美食的渴望:“你们不知道,别看这家偏,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家的味道那叫一个一绝。” “柳姐姐如此推崇,那我可不得好好尝尝。”谢林雨尝了一口睁大了眼睛,“眠枝姐姐快试试,真的很好吃。” 喝着上好的茶水,柳云舒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她从包厢走了出去,“小二,来壶酒,要最好的!” “这不是柳大小姐吗?不不不,现在是昭悯郡主。”路时站在她身后,弯腰做揖“路时给郡主请安。” 柳云舒一见到他,就有些尴尬:“怎么是你?” “郡主可以来吃饭,在下就不能来吃饭吗?”路时有些好笑,“说起来,郡主不是说还我糖葫芦吗?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莫不是郡主其实不想?” 柳云舒有些炸毛,她讪讪的笑了笑:“我没忘!我明日就给你送来!” “那我就在路府恭迎郡主大驾。”路时招过小二扔 了一个钱袋,“郡主今日的酒钱路某请了,算是给郡主贺喜。” 柳云舒抱着酒壶回了厢房,一瞧见屋里的姐妹,她就将刚刚的尴尬抛之脑后。 “我点了上好的酒,咱们小酌一杯?” 沈眠枝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喝酒,要不你们喝?” 谢林雨也摇了摇头:“喝了酒,要是被人知道,会被罚的。” 见她们左一个不能喝,右一个不愿意,柳云舒不高兴的嘟囔起来:“还说今儿是我的好日子,喝杯酒都不愿意。” 见柳云舒不开心了,沈眠枝和谢林雨对视一眼,当即柔声哄道:“好好好,我们陪你喝一杯,就喝一杯。” “那好吧。”柳云舒拿过酒杯将醇香的美酒倒进去,分别递给沈眠枝和柳云舒。 “干杯!” 沈眠枝接过酒杯,扶着杯底一饮而尽。 柳云舒惊讶的看向她:“哇,眠枝,你不是不会喝酒吗,咋还一口就喝完了?” 辛辣的酒水入喉,沈眠枝忍不住皱眉,咳了咳。 “不是说干杯吗?” 谢林雨和柳云舒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谢林雨看向沈眠枝打趣道:“眠枝姐姐是个实在人,说干就干了。” 看着她们笑,沈眠枝也傻乐起来,紧接着一头栽在桌上。 “不是,眠枝,你还真就一杯?”柳云舒扶起她,晃了晃她的身子。 谢林雨忽然想到今日谢砚之不大高兴的样子,有些心虚:“眠枝姐姐也醉了,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先送她回去?” 柳云舒点了点头:“白芷,你去叫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她和谢林雨一左一右扶起沈眠枝往下走去,杏桃和梧桐跟在身后。 回了碎梨院,沈眠枝迷迷糊糊的一左一右把着两人,嘴里念念叨叨:“干杯,云舒干杯。” 等扶着她躺在软榻上,柳云舒揉了揉腰:“累死我了,下次喝酒不带眠枝。” 谢林雨笑了起来:“眠枝姐姐竟真是个一杯倒的,好在把她送回来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她总觉得大哥哥会来,心里面总是心虚。 拽着柳云舒快步走了出去,柳云舒不住的往后看去:“跑这么快做什么?” “柳姐姐,咱们早些回去,去去酒气,免得一会让人发现了。你现在可是郡主,可不能让人抓你小辫子,不然告到陛下那” 柳云舒惊的拍了拍胸口,她四处张望:“还是林雨想的周到,快走快走。” 两人走了没多久,谢砚之就走了进来。 走进内室,就闻着一股酒味,杏桃拿着帕子正给沈眠枝擦脸。 “她喝酒了?” 杏桃慌乱的行礼:“见过世子爷。今日小姐高兴,就喝了一杯。” “一杯?”谢砚之不由失笑,一杯就把她喝成这样? 杏桃总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居然看见谢砚之笑了。 “你下去吧,煮一些醒酒汤来。”谢砚之走到沈眠枝身侧。 “是。”杏桃放下帕子快步退了出去。 谢砚之揽过她,按住她胡乱动的手:“枝枝?” 听见有人叫自己,沈眠枝迷迷瞪瞪的看过去,一张绝色的容颜映入她的眼帘:“真是好看。”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这么好看,可有婚配?不如跟了我,这样我也能出去了。”后面几个字她说的饶舌,谢砚之并未听清。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话“不如跟了我。” “我尚未婚配,枝枝要如何?”谢砚之的手抵在她的腰间,压低了声音似蛊惑般在她的耳边开口。 耳朵被他弄的有些痒,沈眠枝推开他有些嫌弃的开口:“你若是听话,留你在身边伺候本小姐也不是不可以。” 被她推开,谢砚之也不恼,凑着脑袋又贴了上去,眼里含着笑意:“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沈眠枝看向他,伸手揉揉了他的脑袋:“跟小狗似的。” 杏桃站在门口,正想推门进去送醒酒汤,听见自家小姐对世子爷说了这样一句话,她整个人僵在外面。 她听见了什么?小姐说世子爷像小狗? 杏桃默默的将醒酒汤搁在内室外的木桌上轻声道:“世子爷,醒酒汤奴婢放外面了。” 谢砚之放开沈眠枝,转身出去拿了醒酒汤进来:“熬了醒酒汤,枝枝喝些。” “不喝。”沈眠枝推开他,眼睛眨了眨:“如果小狗喂我,我也可以赏脸喝一些。” 看着她胆大妄为的样子,谢砚之低声哄道:“是,小狗喂你,请沈大小姐赏脸。” 蹲在墙角的杏桃,已经石化,她都听见了什么? 沈眠枝喝掉醒酒汤,忽然又委屈了起来:“元元,你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 谢砚之面色一沉,如墨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元元?是谁? 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杏桃打了个哈欠,小姐这是想元元了,其实幸好元元小时候就跑丢了,不然说不定一场大火就死在沈家了。 “元元是谁?”他的声音有些发冷。 沈眠枝盯着他,晃了晃脑袋:“你不是元元吗?” 眼前的男人不知为何和从前小时候养在身边的白色小狗重叠起来。 谢砚之心中一紧,脸色隐约露出几分怒气,他的手握住沈眠枝的脖颈,迫使她看着他:“看清楚,我是谁?” 颈间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你不是元元,你是砚之哥哥。” 手缓慢松开,沈眠枝捂着脖颈,小口小口呼吸着:“可是我的元元,那样雪白的小狗崽,找不到了。” 谢砚之面色闪过一丝惊诧,他有些懊悔的蜷缩着手指。 他揽过沈眠枝,想要看看她的脖颈有没有事,沈眠枝却捂着不给他看。 使起了小性子:“方才掐着我,现在又来关心我,好人坏人你都做了,那我算什么?” 其实刚刚那一掐,她酒醒了大半。 “方才是我错怪你了。”谢砚之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 沈眠枝侧身躲开,钻进被窝看着他:“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在这站着思过。” 谢砚之面色阴沉看向她,枝枝居然不让他上榻,枝枝是不是还打算不要他了。 感觉到他的不高兴,沈眠枝索性用被子蒙住脑袋,瓮声瓮气道:“小狗犯了错,就该受罚,若是不乖,我会不高兴的。” 罢了,枝枝喝醉了酒,他且容她一次。 听着被子外面没了声音,酒劲上头,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四更天的时候,她头疼,摸索着起床想去倒杯热茶,只是她刚刚下床,一杯热茶就递了过来。 “枝枝,气可消了?” 不知是不是屋子里没点蜡烛的缘故,微弱的月光落在谢砚之的脸庞,照进他的眼睛里,瞧着有些委屈。 沈眠枝呆呆的看着他,他居然还站在这里,站了半夜吗? “嗯,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她有些心虚,接过热茶浅浅的喝了一口。 谢砚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喉结微微滚动。 “酒醒了?” 沈眠枝穿着单薄的里衣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他的变化,慌了一瞬:“还没,头有些疼。” “嗯,一会就不疼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身上,后半夜的雪扑簌着下个不停,寒风不断袭来,窗和床咯吱咯吱的响了半宿。 第25章 姜陌清的发现 姜陌清在姜家养了半个月的伤,整日里以泪洗面。 她如何能甘心,她与谢砚之之间的缘分就这样断了。 好不容易能下地走动,她带着绿芜去了谢家。 “元安,让我见一见砚之,我就想见他一面。”姜陌清乞求的看向元安。 如今她已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丞相府的二小姐,若不是因着往日的情分,只怕她连谢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元安神色为难:“姜小姐,真不是奴才故意拦着您不让您进去,世子爷是真的不在府上。” “那我进去等他,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 松竹院外叫嚷开来,二夫人带着几个婆子走了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姜陌清看见二夫人过来,面色一喜,当即跪到二夫人面 前:“夫人,陌清求求您让我见砚之一面。” 二夫人本欲不想理睬这事,但到底是她从前亲自选的儿媳。 “元安,带姜小姐进去。” 姜陌清擦了擦眼泪,正欲挽上二夫人的手,二夫人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姜小姐,有些事你应该懂的,这是最后一次。有什么话今日便一并说了,日后你和砚哥儿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姜陌清默默的垂下手,福了福身子:“是,二夫人。” 姜陌清跟着元安去了花厅,小丫鬟们上了茶,元安恭敬的开口:“还请姜小姐在此等候。” 元安又拨了几个丫鬟在花厅伺候姜陌清。 待元安走了,姜陌清坐了一会,她站起身来看向小丫鬟:“你们不必跟着,我坐乏了,在院子里走走。” 小丫鬟们面色为难,姜陌清脸色冷了下来:“我是砚之的客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敢。”丫鬟跪在地上,任由姜陌清走了出去。 既然谢砚之不来见她,她就去见谢砚之。 她来过谢砚之书房几次,想来他这会定然在书房中。 绿芜站在书房外,东张西望:“小姐,这样不好吧?万一世子爷不在书房里,我们岂不是” 姜陌清摇了摇头:“我知道,若是砚之不在房内,我会立马退出来的。” 两人四处张望了一番,见书房外的小厮被清荷叫到一侧嘱咐着什么事,姜陌清快速的跑进书房。 她绕过一排排书架,书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都没有谢砚之。 看来他确实不在府中,姜陌清有些失望。 她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一本史书,她伸手拿起来,书里夹着的簪子落在地上。 门外的小厮听见动静,连忙跑进来查看。 只见姜陌清愣愣的握住那支簪子,这是这是她送给沈眠枝的那支。 许多从前未曾想明白的事情,她的脑中忽然通了。 寺庙里穿着一身素色的女子从他的房中出来,沈眠枝平日里也爱穿一身素色。 在姜家,他抱着怀中的女子走后,宾客离席的时候,她也并没有看见沈眠枝。 曾经不以为意的种种细节串联在一起,这个真相让她痛不欲生。 那时的她,满京城的贵女比不上她分毫,他却喜欢上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沈眠枝。 清荷走进书房的时候,视线率先落在那支簪子上,她心下震惊。 “姜小姐,怎么来世子爷书房了?”清荷顿了顿,看着那支簪子“您瞧,奴婢笨手笨脚的,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簪子落在书房里了。” 姜陌清笑的凄然:“清荷又何必骗我,这支簪子是我送给她的。” 清荷默默的退到一侧,低头看向房里的小厮:“你们两个先出去。” 小厮退出房门,将门带上。 等了一个时辰,门外走进来一人。 他头戴银冠,衣袍上绣着银色的竹子,身上披着上好的银狐大氅。 “世子爷。”清荷福了福身子,面色为难。 谢砚之面色淡漠:“你先下去吧。” 他缓步走到书桌前,坐在软凳上,随手拿过笔架上的白玉毛笔,握在手中把玩。 姜陌清伸出手,手中拿着那支发簪:“砚之,我送她的发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如你所想。”谢砚之眼皮都不曾抬起,语气平淡。 饶是猜到了,听见他亲口承认,姜陌清的眼泪如决堤般落了下来。 “那我呢,我算什么?” 谢砚之轻轻的搁置白玉毛笔:“你?” 他眼中的平静刺痛了姜陌清的心,她在他的眼中,竟连一点浪花也翻不起来。 她于他什么也不是。 “你就不怕,我将这件事说出去吗?沈眠枝同你无媒苟合,试问哪家闺阁小姐会如此浪荡?” 姜陌清发了狠,她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就算这般,他的视线依旧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谢砚之翻过桌上还未看完的史书,他对她的话浑不在意:“那你就去说。” 若是由姜陌清的口说出去,就算枝枝知道了也不会怪他,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枝枝带在自己身边。 “你!”姜陌清紧紧的攥着手,长长的指甲刺痛了掌心,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若是她说了,沈眠枝岂不是马上就可以进了谢砚之的房,她不能说。 “姜家受罚,是因为柳云舒还是因为沈眠枝?” 见谢砚之并不理她,姜陌清笑了起来,瞧瞧,她问了什么蠢话。 “你这般冷情冷心的人,你以为你和她就能走最后吗?”她扔下手中的发簪推开门,“我等着看你沦落至我的今日。” 华贵的簪子落在地上,上面的珠串断开,滚了一地。 谢砚之合上书,脸色阴沉,他和枝枝只会白头到老,枝枝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世子爷,姜小姐会不会说出去?要不要我”元安战战兢兢的走到谢砚之面前。 “不必。”谢砚之站起身来看向地上坏了的簪子,“收拾干净,自己去领罚。” 元安弯着腰退了出去:“奴才遵命。” “小姐,清荷递了话,说是世子爷在金玉楼给您订了一些首饰,请您过去看看,可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杏桃捧着日常用的香粉站在一侧。 沈眠枝蹙眉,天冷了她有好些天没出去了,连一向爱玩的柳云舒也有几日没来串门了。 “他怎么莫名其妙的要我去看首饰?”往日都是他叫人做好了直接给她的。 杏桃想了想:“可能是马上年关了,世子爷想着给您添些东西。” 沈眠枝梳妆好连忙将手捂进手笼:“好吧,用了午膳再去。” 下午出点太阳总归要暖和些。 用过午膳,院中的雪化了不少。 沈眠枝坐上马车,朝金玉楼去。 “您是沈姑娘?”一个脸圆的姑娘笑着问道。 沈眠枝微微颔首:“正是。” “奴叫锁玉,大人已经安排好了,还请沈姑娘随我来。”锁玉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眠枝带着杏桃往二楼走去,就见谢林冉手中拿着金簪,和一侧的姑娘说说笑笑。 “眠枝,你也在这呀?”谢林冉笑着看向她。 沈眠枝点了点头:“嗯,年关将近,我也想买两支首饰。” 谢林冉身侧的姑娘有些疑惑:“林冉,这是哪家姑娘?怎么没有见过。” “是谢家的表小姐沈眠枝,眠枝素日里不爱走动,薇薇你没见过也正常啦。” 萧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眠枝:“不好意思啊,沈姑娘。” “无事,是眠枝自己不爱走动。”沈眠枝福了福身子,“二小姐,眠枝先行一步。” 谢林冉点了点头,拉着萧薇薇走到另一边,萧薇薇忍不住开口:“林冉,你们谢家的表小姐都生的这般美吗?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呢。” 谢林冉摸了摸一侧的金蝴蝶:“是吧,我第一次见到眠枝的时候,我也觉得。” “掐丝八宝葫芦,用红色的宝石吧,这支白玉璎珞挺好的,就不用改了” 沈眠枝看向托盘里放着的七八样首饰,无一不华丽贵重,有些料子应该是从宫里出来的,也不知谢砚之是怎么得到的。 “还有一物,还请姑娘过目。”锁玉身后的小厮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锁玉解开红布,托盘上放着一块上好的白玉。 “这白玉的成色,瞧着似乎和那璎珞是一起的?”沈眠枝缓缓的抚过。 锁玉笑了笑:“姑娘真是好眼力,这璎珞用的料子便是出自这白玉,剩下的这块白玉,大人的意思是问问姑娘做个什么?” 沈眠枝抬头看向锁玉,这块白玉是给她做,还是给谢砚之做。 若是给她做,谢砚之才不会来问她。 “这料子雕成白玉观音,用紫檀木珠串起来。记得将木串做长些。” 锁玉眼中的喜意落在沈眠枝眼中,她忍不住心里冷笑,有必要吗,他若是想她送东西给他,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的试探她。 “做好之后,直接派人送到府上。”沈眠枝吩咐了一句,带着杏桃往下楼走去。 “小姐,二小姐” 沈眠枝顺着杏桃的视线看过去,谢林冉正站在马车旁同一男子说说笑笑,不知那男子说了什么,谢林冉低着头红了脸。 眼见男子抬手想抚上谢林冉的脸,沈眠枝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她快步走上前挽着谢林冉不留痕迹的避开男子的手:“二小姐。” 那男子有些不喜,待看清沈眠枝的面容,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见过小姐,在下英国公府裴玦。” “裴世子安。”沈眠枝福了福身子,转而看向谢林冉:“二小姐,表哥让我接你一块回去。” 谢林冉点了点头,跟着沈眠枝往马车上走去,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裴玦,嘴角扬起笑容。 两人一块上了马车,沈眠枝开口问道:“二小姐与裴世子很是相熟?” “前段日子,身上的东西被匪徒抢了去,是裴玦帮我拿回来的,一来二去倒也算相熟。”提起裴玦当日帮她的事情,谢林冉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又有些担忧:“眠枝,你不会告诉母亲的,对吧?” “不会的。”沈眠枝想了想,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裴世子若是有心,断然不会在人多的金玉楼前同你这般亲昵。” “二小姐,还是”后面的话她没说,但谢林冉不是不懂的人。 谢林冉闻言,脸色有些尴尬,她点了点头:“眠枝,我知道了,你也别总是二小姐二小姐的唤我,我们年岁相当,叫我林冉就好。” 沈眠枝看着谢林冉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 裴玦这人,在京中的风评不好不坏,但一个人若是想瞒着什么,又怎会叫人看出来。 回了碎梨院,沈眠枝连忙将手凑到炭盆旁边,手暖和起来,她忍不住捏了捏耳朵:“冷的耳朵都要掉了。” 杏桃连忙打了热水进来,让沈眠枝泡一泡手。 “小姐今日为何提醒二小姐?”小姐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 沈眠枝将手放入热水里,暖意袭遍全身,她声音清冷:“谢林冉是个好姑娘。” 凭借二夫人为她铺路,谢砚之这个嫡亲的哥哥在前头撑着,谢林冉会过的好好的,又何必惹上这些。 话音刚落,门外来了一个丫鬟:“奴婢给表小姐请安。” “二小姐让我给您送了些松子糕。”杏桃从丫鬟的手中接过。 “多谢林冉,有劳你替我给你们家小姐说一声。” 丫鬟走后,杏桃将松子糕放在梨花木桌上,“二小姐这是?” 沈眠枝勾唇笑了笑:“到底是孩子心性,吃了她的松子糕,今日的事就得往肚子里咽。” 院外扫雪的奴才见二小姐送了东西给沈眠枝,当即去了大夫人院中。 “春兰,赏。” 那奴才高高兴兴的领了赏退了出去。 大夫人有些捉摸不透:“这是什么意思?谢林冉怎么会给她送东西?” 春兰站在一侧,神情凝重:“难道沈眠枝私下里在笼络二小姐,夫人,您说我们要不要知会二夫人一声?” “知会她做什么?万一谢林冉真被她笼络住了,嫁了谢砚之,我的月儿怎么办?”二夫人转动着手上的珠串,“月儿那如何了?” “大小姐那都备好了,就是大小姐的心思还是在皇子妃上,近日差了不少人打探二皇子的喜好。” 大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唉,这丫头真是不听劝。罢了,二皇子能不能看上她还未可知,随她去吧。” 第26章 合林宴 端王府外,停着不少华贵的马车。马车里贵妇人们带着各家小姐缓慢的走了出来。 谢家的马车停在前面,谢林月跟着大夫人走进端王府。 听闻二皇子最喜人穿粉蓝色的衣服,她特意换上了衣服,脸上的妆被沈眠枝改过,眼尾点了红痣更显的楚楚可怜。 “林月给二殿下请安。”谢林月的声音又轻又柔,直勾的夏怀瑾心痒痒。 他暗暗的打量着谢林月:“免礼。林月妹妹今日穿的很漂亮。” 美是美,可惜了并非是谢砚之的嫡亲妹妹,纳入他府中做个侧妃也是不错的。 谢林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请过安就足够了,她捏了捏袖中的药包。 夏怀瑾的眼神她看的真真的,怕是只能得一个侧妃之位。 谢林月老老实实的跟在大夫人身边,跟着大夫人又见了剩下的两位皇子。 “这是江家的公子,姜遇。”大夫人看向谢林月:“月儿。” 谢林月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回过神来行了礼:“林月见过江公子。” 江遇微微颔首:“谢小姐。” 大夫人有心让谢林月和江遇好好说说话,毕竟大爷现在没了官职,若是月儿能嫁入江家,也算上上策。 谢林月揣着明白装糊涂,敷衍的和江遇闲聊几句,江遇岂会看不出来,客气的说了一会就告辞了。 江遇身边的随从元宝有些不大高兴:“公子,前些日子这谢家的大夫人还给夫人递帖子,怎么今日见了谢小姐又” “人家本就是奔着更好的选择来的,自然无心同我说话。”江遇笑了笑。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谢林月站起身:“母亲,我出去走走。” 刚走到门口,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进来,撞到她身上,茶水泼到她的衣裙上。 端王妃连忙走了过来:“哎,这丫头毛手毛脚的,李嬷嬷你带林月去换身衣裳。” 谢林月跟在李嬷嬷身后走出院子:“嬷嬷,我自己去吧,您还是先回去伺候着王妃娘娘。” “这澜翠你带谢小姐去。”李嬷嬷指了一旁的洒扫婢女。 澜翠是她一早就安排好的人,自然知道该把她带到哪里去。 远处的柳云舒和沈眠枝看着这一幕,柳云舒撇了撇嘴:“眠枝,真没意思,这跟相亲有什么区别。” 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送个香囊手帕,当真是无趣极了。 “早知道我就听你的,不来了。”柳云舒有气无力的歪在沈眠枝身上。 沈眠枝抿唇笑了笑:“无事,咱们就当来玩一玩,吃一吃端王府的点心。” 合林宴这样贵重的宴会,按照她的身份是没资格进来的,但柳云舒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亦在合林宴的名单里。 柳云舒一早就来寻了她,要沈眠枝陪着一块去。 于是她换了杏桃的衣服,扮作侍女跟着柳云舒一起进去了。 沈眠枝看着谢林月去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讽意,除了陪柳云舒来,她当然还有一件更要的事情。 那就是看谢林月自掘坟墓。 不过半个时辰,后院里就闹开了,柳云舒听见动静当即带着沈眠枝赶了过去。 “这位小姐,这是怎么了?”柳云舒压低了声音向一旁的小姐问道。 眼前的房门紧闭,屋外围满了人。 “听说是二皇子和哪家贵女哎,在端王府上出这种事。” 听见这话,沈眠枝低着头,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衣摆。 屋内,谢林月紧紧的攥着被撕碎的衣布瑟缩在床角,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夏怀瑾看着她,眉头紧锁。地上还跪着大夫人拽着端王妃的裙摆嘴里嚷嚷着求她给谢林月做主。 闹了半晌,谢林月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颤抖着身子下了床。 小心翼翼的跪在夏怀瑾身侧:“是我自愿给殿下当解药的,母亲您别为难王妃娘娘,也别为难二殿下。” 她仰起精致的小脸,脸色哀戚:“林月自知配不上二殿下,今日过后,林月会绞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绝不叫殿下为难。” “你可愿跟了我当侧妃娘娘?”夏怀瑾被她这番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心疼。 谢林月哭着摇了摇头:“我是谢家的嫡出大小姐,虽然殿下身份尊贵但若是为人妾室,这让后面的妹妹们该如何是好?” 大夫人也连忙跟着哭喊着:“是呀二殿下,月儿高贵贤淑,若是为人妾室,今日回去怎么同谢家上下交代,怎么和世子爷交代。” 大夫人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看见夏怀瑾还伏在谢林月身上,差点气的晕过去,但事情已经如此,她只能帮谢林月一把,赌一赌能不能坐到那个位置去。 夏怀瑾并未说话,这事说到底是他害的谢林月失了清白,若是谢砚之追究起来,谁知道那个老狐狸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家的例子就在眼前,此事 若是闹到父皇面前,他也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若是娶了谢林月,就相当于是把谢家和他绑在一起了,谢砚之也别想置身事外。 “这事原是我对不起月儿,月儿也是为了我才失了清白。我会娶月儿为妻,还请夫人和月儿放心。” 谢林月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怀瑾:“殿下,您如此真心待月儿,月儿一定会好好侍奉你。” 夏怀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方才他已经尝过了谢林月,滋味确是不错,若是进了府,那些新花样在贵女身上玩起来,不知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端王妃闻言松了口气,这事总得有人松口,一边是谢家,一边是二皇子,两边都得罪不起。 “林月丫头是二皇子的救命恩人,与殿下可算佳偶天成,也是一桩良缘。”她笑着扶起谢林月,将她的手放在夏怀瑾手中。 端王妃又看向大夫人:“这下你可满意?有殿下这样的乘龙快婿,我若是你呀,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大夫人擦了擦眼泪,笑了起来:“是是是,臣妇多谢殿下爱护小女,多谢王妃娘娘。” 收拾了一番,几人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不少人,管家嬷嬷们本想请众多的公子小姐先行离去,但架不住来的人里面位高权重,虽是散了一些,但总有些人还在门口看着。 谢林月低着头神色委屈,躲在二皇子身后。 夏怀瑾看向众人:“诸位,本宫中毒得林月相救,故而今日求娶林月。”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惊讶。 “原来是这样,二殿下和谢家大小姐,可真是缘分注定。” “这到底是救命恩情,还是算计,谁知道呢。” 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开来,夏怀瑾脸色有些难看:“今日的事到此为止,若是在有人议论,本宫自会禀告父皇。”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散开。 沈眠枝低着头跟在柳云舒身后往外走去,这事还真让谢林月办成了,也不枉她筹备了这么些天。 “所以谢林月真的成了二皇子妃?”柳云舒还处于震惊中。 沈眠枝点了点头:“她的家世在这,成为皇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她今日怎么一副死装的样子,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柳云舒恍然大悟。 没过几天,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一道进了大夫人院子,另外一道进了二房院中。 谢林月赐婚给二皇子于年后三月完婚。 谢林冉赐婚给五皇子于年后五月完婚。 都是当了皇子妃,大房和二房截然不同。 “母亲,如今我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了,您不应该为月儿感到高兴吗?”谢林月满脸笑意,神色嚣张,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谢家大小姐做派。 大夫人叹了口气:“唉,你如今大了,自己有了主意,我还能说什么。好歹这次求下了正妻之位,想来二皇子待你也不会差的。” 谢林月挽住大夫人的胳膊:“殿下怎会不满意我?母亲您就放心吧。” 那日在床上,夏怀瑾对她的温柔小意,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刚刚开始,夏怀瑾动作粗暴,但解了药性看清是她后,动作就缓了下来,渐渐的她也从中尝到了一些甜头。 殿下待她总归是不同的。 与此同时的二房,二夫人满脸笑意的接下圣旨,而谢林冉却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 待宣旨的太监走了,谢林冉哭着求到二夫人跟前:“母亲,我不想嫁给五殿下。母亲您想想办法,冉冉不想嫁给他” 二夫人擦了擦她的眼泪,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成了皇子妃那半个人都是皇家的,多有面子的事。” “虽然不及谢林月嫁的嫡皇子,但将来五皇子也有有机会的。” 谢林冉哭的死去活来,无论如何苦苦哀求,二夫人都无动于衷。 她顶着红肿的眼睛站了起来,往外跑去,二夫人眯了眯眼,冷声道:“冉冉,你别想着去求你祖母,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若你还为这事烦她,便是你不孝。” 谢林冉顿住脚步,她看向二夫人:“母亲,您当真是要逼死冉冉。” “若你还想去求砚哥儿,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嫁给五皇子,是你哥哥首肯过的。” 二夫人丝毫不留情面,断了谢林冉的所有退路。 谢林冉崩溃的大哭,几个婆子将她带回房间:“二小姐,夫人都是为了您好,您呀自个在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或许夫人就放你出来了。” 碎梨院。 屋内传来令人脸红的细语声。 额头汗湿的碎发落在两侧,沈眠枝有气无力的靠在谢砚之怀里。 今日府中两位小姐赐婚的旨意下来也不知谢砚之发了什么疯,跑到她这里胡乱来了一通。 “枝枝,在想什么?”耳边清冷略带欢愉的声音响起。 沈眠枝摇了摇头,嗓音有些娇软:“没想什么,听说林冉被赐婚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婚是陛下赐的,她高不高兴都得嫁过去。”谢砚之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 谢林冉同裴玦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裴玦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想借此断了谢林冉的心思。 沈眠枝略微试探的开口:“若是林冉有了喜欢的人,你也要让她嫁过去吗?” 身后的男子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眼睛,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知道了?” 沈眠枝一眨不眨的看向他,并未说话。 “裴玦不是什么好东西。”谢砚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侧脸:“喜欢是最不要紧的事情,合适才更重要。她以后会明白的。” 听见他说的这话,沈眠枝心底满出苦涩,她不喜欢他,他亦然不喜欢她,他们也不合适,何不放过彼此。 “如果相互不喜欢,也不合适,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她神使鬼差的问出了心底的话。 谢砚之心中一紧,枝枝在说什么?强烈的不安充斥在他的脑中,他不敢细想,冰冷危险的眼神看向沈眠枝。 “枝枝,在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泛起怒意,“还是说你不喜欢我?想离开我?” 腰间修长的手陡然一紧,腰肢被圈的有些泛红。 沈眠枝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语气可怜又委屈:“砚之哥哥想哪去了,枝枝的意思是” “先回答我。”他不想听她的解释,他现在就要知道她的答案。 沈眠枝被圈的有些难受,男人怀中的压迫感让她无处遁形,她艰难的伸出手环住他挺拔的腰身,小心翼翼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枝枝喜欢砚之哥哥,枝枝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砚之哥哥。” 心中的不安散开,他低头咬上沈眠枝白细的脖颈。 颈间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瑟缩。 “枝枝,别再有下次。”白润的颈间落着鲜明的绯红。 沈眠枝忍着痛,眼里含着泪点了点头。 她才不喜欢他,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 “听人说,你前些日子时常出入谢林月院子?”略带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眠枝浑身冰冷,她出入谢林月的院子十分小心谨慎,连时常来找她的柳云舒和谢林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谢砚之派了人监视她?那她做的那些事,他知道吗? 回过神来,沈眠枝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大小姐被大爷罚,好不容易回了院中,云舒她不敢动,有什么怨气自然落到枝枝头上。”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斗吧,最好谢砚之和大房斗个你死我活,无暇管她才最好。 “唉,现在大小姐又即将成为二皇子妃。”沈眠枝欲言又止的看向谢砚之,眼睛里面的不甘委屈流露出来。 她就是想看看谢砚之对这件事的态度,这样她才知道这步棋走对了没。 谢砚之闻言勾唇冷笑:“无非是两个蠢货凑到一块。” 说完,他又握住沈眠枝的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她若是在为难你,我自会处理。枝枝别担心。” 沈眠枝高兴的晃了晃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语气甜蜜:“谢谢砚之哥哥。” 谢砚之的手微微收紧,呼吸有些沉重:“枝枝就这样谢我的吗?” 她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可是刚刚已经”不是才完吗?他怎么又要? 不等她的话说完,冰凉柔软的唇再次落在她的身上,青纱摇晃,月色渐沉。 第27章 私奔 屋外的雪将院中的 梨树枝头压弯了,这雪连着下了三日未曾停歇。 杏桃撑着伞走进屋檐下,合上伞放到一侧。 “小姐,年礼取来了。” 沈眠枝坐在妆台边,手中拨弄着金玉楼送来的饰品。 她接过杏桃手中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二十两银子,两批崭新的料子,一些零零散散的发簪。 杏桃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年年都是这样敷衍小姐的。 “这批料子倒是挺好的,就是颜色不大好看,我记得前几日云舒送了些兔毛料子,你寻人做两件斗篷。” 谢家备下的东西都是不差的,只怕是各院子里挑完剩下的才送到她的院中。 沈眠枝手中把玩着那件白玉观音吊坠,做的十分精美,她收入木盒中,又放了一只梅花香囊进去。 许是年关将近,她有将近一个月不曾见过谢砚之,倒是他时常差清荷过来送些东西。 午后,雪下的小了些,沈眠枝撑着伞朝芍薇院走去。 “外面的雪堆的那么厚,你怎么还过来了?”柳云舒连忙将她拉到炭火跟前,“你快烤烤,手这么冷。” 沈眠枝笑了笑:“不打紧,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杏桃连忙递上小巧的木盒,柳云舒搓了搓手,高高兴兴的打开。 “是那支桃花发簪?”柳云舒取出来在发间比了比,“真好看,这上面怎么有两片柳叶?还刻了祥云。” “柳叶祥云合了你的名讳,希望云舒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万事顺遂。”沈眠枝抬手将那支桃花簪簪在柳云舒的发间。 前些日子,沈眠枝问了京城的几家铺子,都没有卖这桃花簪的,不然就是差强人意。 索性她取了银子让人按照她的意思重新打了一支,与她的那支有些不同,紧赶慢赶还好在年关前赶制出来。 柳云舒走到镜子前,左右照了照:“眠枝你真好,好好看。我要日日带着。” 两人坐在软榻上正拉着手说话,院外传来砸碎瓷器的声音。 柳云舒无奈的撑着额头:“又开始砸了。” 沈眠枝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我这院子和谢林冉的屋子离的近,一到下午就会开始砸东西,今天摔个碗,明天摔个茶壶的。” 柳云舒摇了摇头:“你说嫁五皇子有什么不好的,上次合林宴我远远的见了他一面,长的又白又俊,还有礼貌。偏偏她想不开,砸了一个月多月了。” 沈眠枝若有所思,她端着热茶浅呷一口:“谁知道呢,许是一时半会想不开吧。” 年宴,谢府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灯笼,三步一个福字,五步一个康字。 杏桃穿着桃红色的衣服,高高兴兴的跪在沈眠枝面前:“奴婢给小姐贺岁,愿小姐福履无疆,吉祥止止。” “快些起来。”沈眠枝笑着将杏桃扶了起来,往她的手中放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奴婢多谢小姐赏赐。”杏桃笑弯了眼,每次过年,小姐总是会给她准备新衣服,还会给她包一个大红包。 门外的谢砚之听见里面的动静,嘴角先是弯了弯,而后又沉了下去。 杏桃居然抢在了他前面,有些不太高兴。 他沉着脸,走进屋内。 “给世子爷请安。”杏桃小心翼翼的看了沈眠枝一眼,快步退了出去。 世子爷怎么看着心情不大好,不会又要磋磨小姐吧? 沈眠枝不明所以,他这又是怎么了。 她从妆匣中取出木盒递给他:“这是枝枝给砚之哥哥准备的新年礼物,还望砚之哥哥喜欢。” 眉间的冰瞬间化开,谢砚之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只白玉观音,一只梅花香囊,和一张纸条。 他打开纸条清冽的墨香传来:去岁千般皆如愿,今年万事定称心。 嘴角再也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温柔的不成样子:“我很喜欢。” 谢砚之来来回回看了许多次,越看越觉得欢喜,他又将盒中的香囊拿出。 墨绿色的香囊绣着白梅,散发着阵阵梅香。 他打开香囊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然后拆下腰间挂着的香囊。 沈眠枝这才注意到,之前给他做的蓝色香囊不知什么时候被改成了可以佩戴的款式。 谢砚之将金扣从蓝色香囊上取下,而后扣在梅花香囊在,在沈眠枝惊讶的神色中佩戴至腰间。 “好看吗?”他的眼里含着笑意。 沈眠枝默默的点了点头:“好看。” 那她为了不让他戴身上特意做的款式算什么? “这白玉观音,是枝枝亲自选的,可有什么深意?”他拿出白玉观音放在沈眠枝手上,明知故问。 “愿砚之哥哥平安喜乐。”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诚恳。 这句话是真的,他时常带兵在外,她只愿他平平安安,护好百姓。 谢砚之满意的颔首,他微微俯身,沈眠枝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将白玉观音系在他的颈间。 她正要松手,谢砚之却揽住了她的腰肢,吻上她的额头。 他的声音缱绻温柔:“枝枝,我会平平安安的。”他要一辈子陪着她,他怎么舍得死。 谢砚之出去的时候,面色温柔,连带着和元安说话语气都柔和了不少:“去给祖母请安。” 元安神色惊讶,世子爷变脸能这么快的吗,进去的时候拉着个脸,出来的时候满脸笑意,左右不过半个时辰。 晚间,谢家在前院设宴。 除了在谢府的谢家嫡系,其余的旁支也都赶了过来。 柳云舒本来应该在前面坐着,她嫌无趣,直接溜到了后面,挨着沈眠枝坐在一起。 “搂席这种事,当然要和小伙伴一起,不然吃的一点都不香。” 沈眠枝哑然失笑,虽然她不知搂席是何意,但她知道云舒还是想和她一起。 见谢林冉去了前桌,沈眠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段时间不见,她竟然瘦成了这样,昔日圆润可爱的二小姐,瘦的像院中的枯树枝。 路过沈眠枝的时候,谢林冉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眠枝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心意的人。 对上谢林冉的眼神,沈眠枝微微颔首,待谢林冉走到前头,沈眠枝忍不住叹气。 她只怕一时半会心里只有裴玦,可她又哪里知道,若是裴玦心中真的非她不可,早在圣旨传来之前大可来谢家一争,可是英国公公府那几日一个人都没来。 前面几桌分外热闹,谢林月穿着华贵的衣裳,满头金玉珠钗一脸得意,四周围着奉承她的小姐,夫人。 而谢林冉低着头耷拉着脸,二夫人在一侧笑开了嘴。 二夫人扯了扯谢林冉的袖子:“冉冉就是想着要嫁人了,舍不得我这个母亲。女儿家难免如此。” 谢林冉点了点头,抬头挤出一抹笑来。 老夫人最疼的就是谢林冉听见二夫人说这话,心中也生出几分不舍:“冉丫头别难过,日后成婚了也可以时常回谢家看看我这老婆子。” 听见老夫人这话,谢林冉忍不住红了眼眶:“祖母,我不想”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被二夫人握住。 二夫人看向她,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你看你祖母这般疼你,冉冉以后可要多多回来,在祖母面前尽孝。” 谢林冉点了点头,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字条。 宴过三巡,沈眠枝走到柳云舒身侧:“云舒,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柳云舒正凑在谢家旁支的姐妹里玩乐,她点了点头:“知道啦,回去的路上注意雪滑。” 沈眠枝点了点头,朝后院走去,杏桃那丫头去找白芷白芸玩,这会不见踪影,罢了,杏桃难得有这般松快的时候。 她的院子向来偏僻,但离谢府的侧门比较近,一道穿着婢女的衣裳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往侧门走去。 沈眠枝停下脚步,远远看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似乎是谢林冉。 这么晚了,她这是要去哪? 眼见她上了一辆马车,沈眠枝取下发间的簪子扔在地上用劲踩了踩,她悄悄跟了上去。 那辆马车一直行驶至郊外的破庙,沈眠枝心下生疑,她取了银子塞给小厮:“有劳诸位在此等候。” 她放轻脚步,缓缓的靠近,那破庙里生着烛火,庙中站着一男子。 “阿玦。”谢林冉走进大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神情悲切的看 着裴玦,“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裴玦神色闪了闪,他握住谢林冉的手,无奈的叹气:“唉,冉儿,不是我不来找你,二夫人把你看的那样紧,况且你已经被指婚给五殿下,我又有何理由去见你。” “冉儿,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吗?若不是五皇子,我早就向你提亲了。”他神色哀戚,伸手揽住谢林冉。 谢林冉忍不住扑进他怀中痛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亦不愿意嫁给他。”两人抱头痛哭的样子活像被人棒打的苦命鸳鸯。 感受到怀中的软香,裴玦的心思动了起来:“冉儿,可愿同我成婚,今夜我们就在这庙中,以天地起誓,神佛观礼从此喜结良缘,只要能与你做一日夫妻,就是让我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躲在一侧的沈眠枝,听见这话,勾起一抹冷笑,这般卑劣的男子,就该被五马分尸。 谢林冉皱着眉头,慌乱的摇了摇头:“我我这怎么行?我们无媒无聘如何成婚?” 还不算太蠢,沈眠枝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裴玦见她拒绝,他松开手偏过头,语气痛苦:“冉儿,竟连这一天的痴心妄想也不愿给我,既然如此,二小姐请回吧,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见裴玦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谢林冉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玦” “既然裴世子如此爱重二小姐,不若明日去禀了二夫人和谢世子成全了你们二人。”沈眠枝推开门走了进来,神色认真,“虽是陛下赐婚,若裴世子愿赌上英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未必不能搏上一搏。” 两人惊讶的看着沈眠枝,裴玦脸色难看:“你怎么在这里?” 谢林冉连忙松开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眠枝” 沈眠枝将软帕递给她:“今儿是年夜,别哭。” 说罢,沈眠枝看向裴玦,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晚间林冉离席,见她心情不好,怕她出事就跟了过来,还望世子见谅。” 裴玦冷哼出声,并不搭话。 谢林冉擦过眼泪嗫嚅着出声:“阿玦,眠枝说的没错,你愿不愿意?” “我冉儿,英国公府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亦要为家中父母考量。”他不善的瞪了沈眠枝一眼,都怪这个女人,若不是她来了,只怕他早就得手了。 谢林冉再三追问,裴玦都左右其他,言辞闪烁。 她紧紧的捏着帕子,心下冷了半截:“我明白了,既然你有你的难处,那我们之间就如此了。” 谢林冉手指发颤,沈眠枝缓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正要出门,庙外冲进来一群人。 沈眠枝冷下脸,看向裴玦:“裴世子所求未果,也不必如此为难我们。” 裴玦慌慌张张的后退,脸色惊恐:“不不是我的人” 见他的害怕不似作假,沈眠枝拉着谢林冉看向为首的老大:“你们是何人?我们是谢家的小姐,各位可否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开?” 匪老大挥了挥手中的弯刀:“老子管你们是谁,好几日没开张了,识相的赶快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 三人配合的将身上的钱财交了出来,匪老大凑近一看,心生歹念:“长的真水灵,不若跟了我,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匪老大身侧的小弟凑近低声道:“这两个人是京城谢家的,若是动了她们会不会” “怕什么,今天我还非要了这两个人。”匪老大一脚踹在小弟身上,“这个小白脸” 裴玦连忙讨好似的跪在匪老大脚边:“爷,您就把我当个屁似的放了吧,我保证出去不会乱说。” 他指了指谢林冉:“那可是谢家嫡出的二小姐,身娇肉贵,还有旁边那个是谢家的表小姐,长的貌若天仙。爷尽管享用。” 谢林冉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裴玦:“你这个畜生,你在说什么!” 匪老大拿出弯刀,一刀抹了裴玦的脖子:“老子最看不起卖女人的人。” “啊!——”谢林冉捂着眼睛,躲在沈眠枝身后,手中的软帕被吓的掉在地上。 温热的血喷洒出来溅落在两人的裙摆上。沈眠枝心下发寒,情况不善,这群人说杀人就杀人,目无王法,只盼府中的人早日发现她们不见了。 “吓着两位姑娘了。”匪老大贪婪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你们要是听话,也能少吃些苦头。请吧。” 沈眠枝白着脸,拉着谢林冉绕过裴玦的尸体往外走去,破庙外的车夫早就被杀干净了,她扶着一直颤抖的谢林冉往车上走去。 马车往深山里走去,沈眠枝低声安慰道:“别怕。” 谢林冉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我们该怎么办?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沈眠枝悄悄的往外头看了一眼,外面很黑,她不知道那群人把她们带到哪去了,但是既然很黑,那就有逃脱的机会。 马车压过一块大石头,颠簸的厉害,两人东倒西歪艰难的扶着马车内壁,赶车的匪徒听见里面的动静恶狠狠的威胁道:“在里面给我老实点,不然现在就杀了你们。” 沈眠枝装作害怕的样子,声音发颤:“知道了,大哥。” 她默不作声的指了指马车里翘起了的底板,谢林冉会意,蹲下身子两个人拼命的扳开底板。 裂开的木片扎进谢林冉柔软的掌心,她浑然感觉不到疼痛,她只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28章 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马车行驶在乱石滩上,车外传来溪水声。 车越发颠簸,又是几道颠簸,沈眠枝的手被忽然撬开的木板划伤,血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看见车底漏出洞来,她顾不得手上的伤,她声音压的极低:“跳下去,不要发出声音,朝四周的乱石草堆滚去。” 谢林冉点了点头,咬着牙纵身跳了出去,身子被石头膈的生疼,她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来连忙往草堆滚去。 沈眠枝回过头看了看见山匪没有发现,她跟着跳了下去,头磕在石头上,痛的她眉头紧皱,她慌乱的滚到乱石堆下。 见匪徒骑着马越走越远,她这才站起身来,头晕目眩让她忍不住作呕。 谢林冉连忙跑了过来,她浑身脏兮兮的,小巧漂亮的脸上全是擦伤。 “眠枝,你的额头在流血!”她慌乱的扯下衣布想给擦擦血,可是那破掉的衣布脏兮兮的,她局促的递了过去,“你凑合用吧。” 沈眠枝拿过衣布,折了折,随手摁在伤口上:“快走。” 树林里黑漆漆的,两人一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眠枝,我真的走不动了。”谢林冉扶着枯树,脸色惨白。 沈眠枝借着月光四下看了看,扶着她朝枯树洞走去:“去里面歇一歇,你先进去。” “会不会有蛇啊?”谢林冉有些害怕。 沈眠枝无奈的开口:“那你想被蛇咬死,还是想被抓回去?” 谢林冉直接钻了进去,那还不如被蛇咬死。 沈眠枝扯了些枯藤遮挡在洞口,她也钻了进去。 树洞本就不大,两人紧紧的挤在一块,谢林冉绷紧的弦略微松了松:“谢谢你眠枝。” 她看着沈眠枝,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聪明果敢。 和在府中那个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表姑娘完全不同。 “今晚跑出来就为了见他?”沈眠枝声音有些疲惫。 提起裴玦,谢林冉想起他死时的惨烈忍不住往沈眠枝身侧缩了缩:“我就是不甘心,他给我递了纸条,我就去见他了。” “是谁给你递的纸条?”沈眠枝觉得奇怪。 谢林冉想了想:“是个面生的丫鬟,往日里送饭的都是母亲身边的嬷嬷,那日是她来送的饭,顺便给了我纸条。” “那你猜猜,是谁把嬷嬷支走,又是谁安排着把纸条送到你手中的?”沈眠枝侧目看向她。 谢林冉皱眉思索着:“你的意思是,这些是有人故意的,绕开母亲的耳目将我引出去。可是为了什么?让我如愿去见裴玦,莫非是想让我嫁不成五皇子?” 沈眠枝笑了笑,不愧是世家里培养出来的女儿,稍微一点就想到了。 “或许吧, 这事等你回去了在慢慢的查。”沈眠枝从谢府跟着她走了一路,她就觉得奇怪,二夫人把她看的这么严,她又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的眼睛下逃出去的,若说是没人在暗中帮忙,她是不信的。 许是累的不行,谢林冉靠在沈眠枝身上,睡了过去。 谢家。 杏桃同白芷玩闹了一会,想着小姐还在等她,就往回走,听伺候的婢女说,见表小姐回了后院,杏桃哼着歌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走到后院,地上的发簪在月光下泛着冷色:“这是什么?” 杏桃走过去捡起来,仔细一看,正是沈眠枝头上的发簪,那发簪似乎被人踩了上面的珠花都坏了。 她隐约有些不安,连忙往碎梨院跑去,屋里一个人的没有,她手指发冷,小姐是不是出事了。 杏桃攥着发簪朝松竹院跑去,小姐难道在世子爷那里? “清荷姐姐。”杏桃死死的抓着清荷的手,“我家小姐在不在这?” 清荷一脸疑惑:“世子爷今晚去了宫里,还没回来呢,表小姐也并不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杏桃铿锵着往后退去:“不会的不会的。” 回过神来,她跪在清荷面前,神色祈求:“清荷姐姐,我家小姐不见了,我在侧门那边的院子捡到了她的发簪,发簪都被人踩坏了,她一定是出事了,你能不能求一求世子爷派人去找找她。” 清荷神色震惊,她连忙扶起杏桃:“我马上就去,你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看表小姐是不是在别人那里。” 杏桃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她不管不顾的跪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我家小姐不见了,求您派人找一找她。” 杏桃拿出发簪前前后后又说了一次,老夫人连忙吩咐下去:“快去找找眠枝丫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搜寻的婆子回了话:“老夫人,府中里里外外都找了却实没有表小姐,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老夫人有些生气。 婆子看了看二夫人一眼:“二小姐的房中也没有人。” 二夫人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碎开,她猛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冉冉不见了?” 谢林月站在大夫人身侧,两人深深看了一眼对方。 “是不是二妹妹不愿意嫁给五皇子殿下自己走了?”谢林月捂着嘴有些惊讶。 二夫人气急扬起巴掌就要落到谢林月脸上,大夫人推开二夫人脸色不虞。 “都闭嘴。将府中所有的小厮打发出去找人,一定要把两个姑娘平安的带回来。”老夫人语气严厉,神色十分着急。 门外传来马蹄声,一道玄色身影快速走了进来,带了些风雪有些寒意。 二夫人紧紧的握住谢砚之的手腕:“砚哥儿,冉冉不见了。” 谢砚之挣开二夫人的手,看向老夫人:“祖母,别担心,孙儿已经上表陛下,派了人去寻了。” 老夫人捂住心口,点了点头:“还有眠枝丫头,一并都要带回来。” 谢砚之微微颔首,快步走了出去,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的手中攥着那枚坏掉的发簪。 树林中,沈眠枝和谢林冉相互靠着,这时洞外传来动静,沈眠枝警惕的睁开眼睛,她透过枯树藤缝隙朝外看去,隐隐约约看的清一些马蹄,她的心猛然发紧,这是来救她们的,还是来抓她们的。 沈眠枝轻轻的推了推谢林冉,然后捂住了她的嘴,谢林冉连忙睁开眼睛,两人紧紧的盯着外面。 “这两个娘们跑哪去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远处传来山匪的声音。 “这边没有,再去那边找找吧。多漂亮的美人,要是找到了,咱们兄弟两个不如先享用一番?”旁边的山匪挤眉弄眼的开口。 声音渐渐远去,沈眠枝松开手,她低声开口:“天快亮了,这地方也藏不了多久,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是顺着一条河来的,趁着他们走远了,我们快走。” 谢林冉连忙点了点头,两人弓着身子,轻轻的拨开枯树藤,钻了出来。 听着水声,两人很快看到了一条溪流,沈眠枝拉着她走在乱草堆里:“这里杂草多,我们走上面不容易被发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传来马蹄声,两人浑身一紧,连忙趴了下来,躲在乱草堆里面,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世子爷。我已经把破庙四周都找过了,都没有发现两位小姐的踪迹。”那侍卫将手中的石头递了过去,“这是在前面乱石滩那发现的,从石头上的血来看,应该是昨天的。” 谢砚之拿过石头,上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这血就是沈眠枝的。 沈眠枝和谢林冉听见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两人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 两匹高大的马背上,坐着两人。 为首的正是谢砚之和夏怀苏。 谢林冉简直快要哭出来,两人相互搀扶着直起身子。 “哥哥!”谢林冉和沈眠枝跪坐在乱草堆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砚之寻声看过去,沈眠枝穿着他给她做的衣裳,脏兮兮的跪在枯草里,秀发凌乱的散开。 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额头还留着血痂,手上颈间全是擦伤。 他慌忙的翻身下马,快速掠了过去,将人抱进怀中。 谢林冉震惊的张大了嘴,哥哥是不是抱错了人。 夏怀苏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快步走到谢林冉面前,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然后蹲在她面前:“上来。” 谢林冉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怀苏。 见她迟迟不上来,夏怀苏笑了笑:“怎么了?” 他看了看谢砚之已经抱着人走远了,“你觉得你哥还能抱你走吗?” 谢林冉不满的瞪了谢砚之一眼,她默默的爬上夏怀苏的背,她靠在她的背上,宽厚的背莫名的让她生了几分心安。 “你为什么来救我?”她的声音闷闷的。 “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听着胸腔处传来的声音,谢林冉心中泛起几分愧疚。 夏怀苏背着她朝马车走去,将她稳稳的放在马车上:“车里有干净的衣裳还有水。” “谢谢。”谢林冉小声的开口。 她钻进马车看见沈眠枝正在用干净的棉布擦拭伤口,谢林冉坐到她身侧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沈眠枝又打湿了一块棉布递给她。 谢林冉接过棉布擦了擦脸,她斟酌片刻有些犹豫的开口:“你和哥哥你们” 沈眠枝轻笑出声,她顺着凌乱的头发,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像一只灵巧的小狐狸:“我好看吗?” “好看。”谢林冉呆呆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除了这张脸什么也没有了,或许他看上的就是我这张脸。”沈眠枝抚上脸颊,眼底蔓延一片苦涩,“纵使我有心爱的人,也没有办法。” 谢林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谨慎的朝马车外看去:“眠枝你小声点。” 要是被哥哥听见了,她真怕哥哥直接将眠枝丢下车。 “你有心仪的男子?那你为何不向大夫人或祖母禀明。” 车外潺潺的溪水声传来,沈眠枝的声音很轻:“不敢。” 谢林冉神色复杂的看向沈眠枝,若是眠枝成为她的嫂嫂,其实也挺好的,可眠枝不喜欢哥哥。 眠枝还为了她隐瞒了裴玦的事,还为了她险些丧了性命。 谢林冉闭了闭眼,哥哥对不住了。 沈眠枝看着谢林冉脸上表情的变化,微微勾起唇角,知晓了又怎么样,她们会站在她这边的。 “我知晓有了心爱的人,却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的滋味,眠枝,这事我会替你保密的。”谢林冉握紧她的手,脸色郑重,“只要家中长辈还不知,或许你还有机会。” 沈眠枝泪眼朦胧的看向她:“谢谢你林冉。” “嘶!——”她蹙着眉缩回手,摊开手心,一道很深的伤痕显露在谢林冉的面前。 谢林冉心里不是滋味极了,她的任性却让沈眠枝给她买单,她找出药箱里的药膏,捧起沈眠枝的手掌轻轻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上药。 看着谢林冉眼底的愧疚,沈眠枝心中安稳了许多,有谢家二小姐的帮忙,她日 后的行事定然会方便许多。 马车行驶到谢府门口,众人都站在门口。 谢砚之撩开车帘,谢林冉将手搭在谢砚之手上拽着他走下车。 “母亲,祖母。”她红着眼扑进二夫人怀中,她从小就在二夫人的呵护下长大,哪里吃过苦头,如今见了母亲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偏偏谢林冉的手还紧紧的拽着谢砚之的袖子,谢砚之脸色有些沉,他是想去扶枝枝的。 柳云舒带着杏桃连忙上了马车,将沈眠枝扶下车,杏桃和柳云舒哭成一团。 “吓死我了,从昨夜里拨了好多人去找你们,都没找到,还好平安的回来了。”柳云舒紧紧的抱着沈眠枝,眼泪糊了她一身。 沈眠枝脸色有些苍白,她温声安慰道:“我没事,云舒别哭。” 她抬头和谢林雨对视,看见谢林雨眼中的笑意,她心中一暖。 谢林雨扶着谢林冉语气担忧:“二姐姐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们快些进去。” 谢林冉点了点头看向谢砚之:“有劳哥哥扶冉冉进去。” “嗯。”谢砚之捏着谢林冉的力道有些重,疼的她差点叫出声,罢了,为了眠枝她忍了。 沈眠枝也被柳云舒扶着回了碎梨院,杏桃和白芷忙进忙出,清荷带了几位京城有名的大夫来。 “表小姐此番救了二小姐性命,世子爷特意拨了大夫给表小姐看看伤势。” 世子爷哪里是为着二小姐,昨日就派人将京中有名的大夫全部接进谢家备下了。 第29章 支开哥哥是为了成婚? “小姐身上的伤都是擦伤,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严重的伤是额头这块。”大夫看着沈眠枝,“小姐可觉得恶心晕眩?” 沈眠枝换了干净的衣裳卧在软榻上,微微颔首:“是有一点。” “这就是额头上的伤导致的,我先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下去,但愿脑中的淤血能散去。”大夫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柳云舒看着她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安慰道:“肯定没事的,你看看你全身的伤,多可怜。” 沈眠枝枕着软枕,语气有些疲乏:“没事的,云舒我有些困,我睡一会。” 柳云舒帮她盖上厚毯,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我记得我那还有一些陛下赏赐的药材,白芷你选一些用的上的,给眠枝送过来。” “是,小姐。”白芷得了令快步朝芍薇院走去 柳云舒坐在院中,撑着脑袋唉声叹气。 清荷取了药回来,见柳云舒还在院中,她走到柳云舒面前福了福身子:“柳姑娘,听说加了川芎白芨的药膏可以淡化疤,还能让伤口好的快些。” 说着她取出药材,神色为难:“药材倒是都备下了,就是还没时间做。” 柳云舒拿过药材:“我来我来,我正愁不知道为眠枝做些什么。” 她高兴的弯了弯眉眼,拿着药材风风火火的回了院子。 没过多久,谢砚之就过来了,“做的不错,自己去领赏。” 清荷笑着退下,谢砚之快步走进内室。 沈眠枝还在睡着,额头出了不少汗,他拿过干净的帕子,轻轻的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 低头亲了亲她略显苍白的唇。 直到傍晚,软榻上的人才缓慢的睁开眼睛,沈眠枝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眼下有些泛青,她的声音有些虚弱:“砚之哥哥。” 谢砚之扶着她坐起身来,端过还冒着热气的药:“醒了就快把药喝了。” 他拿着勺子舀起发苦的药水,轻轻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递到她的嘴边,沈眠枝乖顺的一口一口喝下,不似往日还会嘟囔着嘴叫苦。 看来确实是把她吓到了。谢砚之眼底盛满了心疼,他就应该把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这样她才不会出这样的事。 喝完药,谢砚之坐到她身侧,沈眠枝的整个人落在他的怀中,熟悉的松竹香萦绕在她的周围。 “为何跟着谢林冉去?” 沈眠枝用缠着绷带的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上,她的语气轻柔:“林冉是你的妹妹,我怕她有事。” 她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语气乖巧:“砚之哥哥别怪枝枝。” 听见她小心翼翼又乖巧的语气,心里那点气早就被勾的烟消云散。 谢砚之反握住沈眠枝的手,语气不自觉的放软下来:“以后不许如此,你突然不见了,我” 他的言语之间不知不觉染上一抹惊慌,他自己也未发觉。 “你?你会怎样?”沈眠枝好奇的看着他。 谢砚之自觉有些失态,他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嗓音还带着些许威胁:“自然是把你带回来,时时刻刻绑在身边。” 闻言,沈眠枝心中忍不住冷笑,她用脑袋乖巧的蹭了蹭他的胸膛:“枝枝不会突然不见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样的谎话说多了,现如今她是张口就来,男女之间的誓言不过是骗骗彼此罢了。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沈眠枝抬起头:“那些山匪” 提起这些人,谢砚之脸色冰冷:“我已经派兵将那片山林围住了,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陛下已经派了怀苏带兵围剿,枝枝无需担心。” 听见这话,沈眠枝心思动了起来,她委屈的勾住谢砚之的脖颈:“我只恨不能亲自报仇,他们抢了我和林冉的银子不说,还要抢了我们去供他们享乐。” “我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额头撞的严重,满身的伤口,和林冉躲在枯树洞里战战兢兢的过了一晚,幸好里面没有蛇,否则只怕枝枝再也见不到砚之哥哥了。” 她每说一句话,谢砚之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到最后那句再也见不到他了,让他眼中的杀意翻涌。 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好些话,沈眠枝的头又昏痛起来,她用手撑着脑袋:“若是可以,我定然要亲手报仇,可惜枝枝只是闺阁女子。” 谢砚之帮她轻轻的揉着脑袋两侧:“枝枝不许多想,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沈眠枝安心的睡下,谢砚之坐了一会,见她睡熟了,拿过披风走出了院子。 “杏桃。” 听见沈眠枝唤她,杏桃连忙走了进去:“小姐?您不是睡下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帮我去看看二小姐如何了。”她递了一张纸条给杏桃示意她带过去,“那有几罐不错的药膏一并送去吧。” 杏桃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半夜,安静下来的谢府传出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二夫人连忙赶了过去,她紧紧的抱住谢林冉:“冉冉不怕,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床榻上的谢林冉死死的抓着二夫人的手:“我要见哥哥,我要见哥哥。” 二夫人连忙答应道:“好好好。我这就让你哥哥过来。”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谢砚之赶了过来,婆子去请他的时候,他还未睡下。 见谢砚之来了,谢林冉不顾身上的伤跑到谢砚之身边,神色惊恐:“哥哥,他们要抓我,他们要杀了我。” 谢砚之将她扶到船边,扯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他们不会抓你,不会杀你。你相信哥哥。” 谢林冉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她紧紧的抓着谢砚之的衣袖:“你会去杀了他们吗?” “我会亲自去抓了他们,杀了这些人。” 听见谢砚之的承诺,谢林冉冷静了下来,她喝了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砚哥儿,冉冉她定是被吓着了。”二夫人握着谢林冉的手,眼眶通红。 谢砚之淡漠的颔首:“嗯,我会向陛下请旨同五殿下一同缴费,林冉这还望母亲费心。” 二夫人听见他这般客气疏离的话,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她正欲说些什么。 谢砚之拱手:“儿子告退。” 见他走远,二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母子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就算是谢林冉也比她同砚哥儿更加亲厚。 一早,柳云舒带着做好的药膏来了碎梨院,往日里她都是要睡懒觉的,今日早早的就起了床。 她去的时候,杏桃正伺候着沈眠枝洗漱。 “眠枝,我来看你了。”柳云舒走到沈眠枝面前,将药膏递过去,“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这药膏我特意添了些去疤的药材,免得以后身上留了疤不好看。” 沈眠枝笑着拿过药膏当即取出一点抹在细小的结痂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这样的好东西我得日日用着。” 杏桃将早膳摆了上来,柳云舒扶着沈眠枝坐到桌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昨晚上二夫人院里的动静你听见了吗?谢林冉那叫声,吓了我一跳。” 沈眠枝心头微动,她面不改色的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谢林冉回来一直梦魇,总说有人要杀她,大晚上的还去请了表哥,闹着要表哥亲自去抓了那些人给她报仇。”柳云舒拿着筷子戳起一只包子放在碟中。 “那表哥答应了吗?” 她的心跳的很快。 柳云舒点了点头:“自然是答应了,这可是他亲妹妹,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对那些山匪肯定恨之入骨。” 心里的石头落地,她的眼睛不自觉的亮了起来,沈眠枝连着吃了好几口粥:“嗯,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便可以筹备起来了。 一连几天,谢砚之除了晚上过来看看她,似乎都有公事在身。 “杏桃,我们去看看二小姐。”沈眠枝拿过手拢,白色的兔毛大氅将她捂的严严实实。 杏桃连忙灌了热水,将汤婆子放在沈眠枝手中,她有些担忧:“小姐,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不打紧。”沈眠枝将汤婆子放在手拢里,手中传来的暖意让她舒服了许多。 杏桃拿了伞跟着沈眠枝往二夫人院中走去。 才走到院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几个嬷嬷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还请小姐好好将养身子,奴婢先行告退。” 嬷嬷们走远了,沈眠枝这才走进去,她扫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这些补品都是好东西,还有解闷的玩意,林冉真是好福气。” 谢林冉听见她的声音,连忙将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你们都先出去。” 守在屋里的丫鬟快步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的关上,沈眠枝走到她的床边,眼里带着打趣的笑意:“这都是殿下送来的?” “嗯,我受了伤他总归是要例行一番,问问我。”谢林冉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只是例行?我怎么看着关切的紧?” 桌上的东西挑选的都十分尽心,除了名贵的药材补品,还有女儿家爱玩的东西,小巧精致又可以打发时间,想来是知道谢林冉养病无聊,特意送来的。 谢林冉不高兴的扯了扯沈眠枝的衣袖:“你在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 “你的身子如何了?外头这样冷你还过来看我。” 沈眠枝摇了摇头:“我身上的伤倒是不打紧,心里记挂着你就来看看。” 谢林冉突然握住她的手,伸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番,她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按你说的让哥哥去剿匪了,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他支走?” 这几日谢林冉思来想去,怎么也没想明白。 “我求了大夫人,她答应放我出府成婚。”沈眠枝脸上浮现几分向往。 谢林冉震惊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所以你支走哥哥,是为了是为了出府成婚?”这太匪夷所思了。 沈眠枝点了点头,她垂着脑袋语气有些沉闷:“若是让表哥知道我另嫁他人,他如何会放我离开。” 若是在以前,谢林冉肯定要反驳一句,哥哥如此风清月朗的人怎么会如此偏执。 可自从她上次看见哥哥像护什么似的将眠枝抱进怀里,她就说不出这话来。 “林冉,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吗?”沈眠枝祈求的眼神看向她。 一如她当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眠枝,希望她不要将裴玦的事说出去一般。 谢林冉恳切的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眠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 提起“心上人”沈眠枝用帕子掩住嘴角,似有些不好意思:“我父亲在时颇具学识,他是我父亲的门生。” 回忆起伤心事,沈眠枝眼眶有些发红,谢林冉有些不忍:“对不起眠枝,是我不好让你回忆起这些伤心事了。” 沈眠枝摇了摇头,言语感激:“若不是林冉,就算我与他有意,我又哪来的机会与他相守呢。” 谢林冉忽然有些飘忽,她只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眠枝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定要帮眠枝,让她得到自己的幸福。 “小姐,大小姐来了。”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两人迅速松开手,沈眠枝站起身看向门外。 金尊玉贵的谢林月搭着丫鬟的手缓步走了进来,闻着屋里一股子药味,有些嫌弃的用帕子捂着鼻子:“二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啧,沈妹妹也在呢?”谢林月发间的鎏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步一响。 谢林冉不满的看过去:“大姐姐来了,坐吧。” 这几日谢林冉让人查下去,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她屋外的人就是被大房的人调走的。所以她出去的事,谢林月未必不曾参与其中。 谢林月坐在桌前,手指缓缓的抚过桌上的东西:“五殿下对妹妹可真是好。” “那也比不上大姐姐对二殿下的好。”谢林冉有意无意的提起谢林月给夏怀瑾当解药的事。 谢林月面色扭曲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我与殿下是佳偶天成,机缘巧合下救了殿下。” “这话也就大姐姐爱听。”谢林冉拿过一旁的青果在手里转着玩。 谢林月不高兴的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但对上沈眠枝的目光,她愤恨的侧过身子。 “二妹妹这药味太浓了,我就先走了,二妹妹也不要想不开了,五殿下虽然生母早逝,但到底是皇子,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嫁过去吧。” 谢林冉撇了撇嘴,重新躺回被窝:“大姐姐慢走。” 她又看向沈眠枝:“眠枝也先回吧,我有些乏了。” 沈眠枝福了福身子跟在谢林月的身后走了出去。 第30章 这样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两人走出院中,沈眠枝抬头望向远处的红梅:“花园里的腊梅开的甚好,眠枝先告退了。” 她带着杏桃缓步走进梅林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谢林月独自一人来了。 杏桃恭敬的行了礼,就退到了一侧。 “你今日怎么去见了谢林冉?”谢林月捧着汤婆子站在沈眠枝身后,语气不善。 沈眠枝转过身笑了笑:“我与她同时受了伤,她是二小姐,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看看。” 谢林月抱着汤婆子的手紧了紧,要不是沈眠枝跟了过去,那事只怕早就成了。 “你倒是善心,说吧,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沈眠枝踩着薄雪走到谢林月身侧:“大姐姐如今心想事成,不知眠枝的事?” 谢林月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沈眠枝一靠近她,心底就没由来的害怕。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贴放到沈眠枝手上:“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除此之外里面还放了些银票,这些可该够了?” 沈眠枝轻轻的展开,看见“为妻”和左下角的官印满意的勾起嘴角:“多谢大夫人和大姐姐。” “事情,我是给你办好了,但是这时间” 沈眠枝将信贴妥善的收入怀中:“过几日表哥应该会和太子一块剿匪,这是最好的机会。” 谢林月点了点头,她总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是想了许多次,又没有想明白,但是沈眠枝知道了太多了事情,早些把她送出去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送出去了,才好下手。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下去。”谢林月威胁的眼神落在沈眠枝身上,“既然出去了,可要管好自己的嘴。” 沈眠枝福了福身子:“这是自然。” 谢林月走后,沈眠枝又在梅林中折了一些红梅,杏桃抱着红梅随沈眠枝往院中走去。 刚进屋内解开大氅,谢砚之走了进来。 他走到沈眠枝身侧,将她抱在怀中握住她的手,手心留了一道疤痕,他轻轻的抚摸着。 “ 手怎么这般凉?刚刚出去了?” 沈眠枝点了点头:“去看了看林冉,回来的时候见红梅开的正好,折了一些带回来。”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必去看她。”谢砚之揽过她的脑袋,将下颌轻轻的搁置在她的头顶。 “过几日,我会和怀苏一同剿匪。”他的声音很轻。 沈眠枝神色淡漠,但她的语气着急:“会不会有危险?” “枝枝放心,不会有危险的。”谢砚之抬起她的脑袋,看见她脸上的担忧不由得心中一暖。 沈眠枝眨了眨眼睛,问道:“那要去多久呀?这才刚刚过了年,府中都还等着砚之哥哥热闹热闹呢。” 谢砚之的吻落在她的脸上,慢慢的滑落在耳垂,他忍不住亲了亲,清冷的声音落在耳间:“估摸着三五日,是府中等着我,还是枝枝等着我?” 沈眠枝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耳垂传来温润的触感,他的舌尖轻轻的在她小巧的耳垂上略过,引的她一阵颤栗。 “是是枝枝等你。”她的语气又娇又软。 沈眠枝故作羞涩的扑进谢砚之的怀中,成功将自己的耳垂解救出来。 但身后的男人却不依不饶,他的大手锢着她细软的腰肢,吻再次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 谢砚之的眼神微动,她的唇和她的声音一般又甜又软。 腰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他的手轻轻的拨开沈眠枝肩头的衣裳,露出里头的小衣。 沈眠枝察觉到他的意图,有些委屈的开口:“砚之哥哥,枝枝还病着呢。” “嗯,我知道。”谢砚之的手落在小衣上,轻轻的扯下。 他知道什么,沈眠枝有些生气,她用劲推了推身前的脑袋。 却被他紧紧的扣住双手。 过了半个时辰,谢砚之餍足的从她的身上起身,他揉了揉沈眠枝散开的秀发:“枝枝还病着,今日先到此为止。” 沈眠枝拿过里衣,侧身像远处的铜镜看去,从锁骨到腰间一片绯红,落着点点嫣红一如瓶中的红梅。 她咬了咬牙,颤抖着手为自己穿上衣服。 身侧一双修长的大手落在她的身上,沈眠枝警惕的往后缩了缩。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枝枝在想什么?” 谢砚之低着头细致的帮她系好衣带,穿好一件件衣服。 沈眠枝低头不语,既然他愿意伺候就让他伺候吧。 “不早了,我还要进宫一趟,明日再来看你。”谢砚之牵着沈眠枝的手走到门口。 他握住她的手,虔诚的吻了吻她掌心的伤痕眉色之间流露出几分温柔:“好好吃饭,按时吃药。” “嗯。”沈眠枝小声的应道,看见他撑着墨色的伞走进雪中,玄色的衣袍在雪中格外显眼。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沈眠枝低低的叹气,合上房门蹲在炭盆旁边。 她是注定要走的人,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和他的错误应该尽早摒弃。 “小姐。”杏桃走进屋子,从袖子拿出信封递给沈眠枝:“张大人的信。” 沈眠枝站起身来,坐到软凳上拆开信封,看过后,她将信扔在炭盆里。 信上写着,张才远已经安排好了,只等谢砚之带兵剿匪,就将沈眠枝迎娶入府。 “小姐,张大人说在城外安置好了房子,让小姐先去那,以免成婚后在京城遇上世子爷。待调令下来,他就带小姐离开京城,去江南。” 沈眠枝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这些日子多留意一些松竹院的动静。” 她起身走到妆台,从妆台下拿出大大小小的盒子,这些东西都是这些年谢砚之送给她的,她一件一件的抚过,眼中盛满了苦涩的笑意。 终于要将这场错误结束了。 “杏桃,帮我将做给老夫人的那些茶拿出来。”沈眠枝又拿出来她的几件旧物,自从沈家亡了,这些东西她便不曾戴过。 杏桃从柜子里取出茶放在桌上:“小姐怎么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沈眠枝挑了一支镯子,又挑了两支金簪:“明日将镯子给云舒送去,这两支金簪送给林冉和林雨。” “可这镯子是夫人留给您的,您”杏桃踌躇的接过几样饰品。 “真心一场,愿这翡翠玉镯能护着云舒平平安安。”沈眠枝眼中流出几分不舍。 “眠枝给老夫人请安。”沈眠枝恭跪在老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老夫人让婆子将她扶起来,一脸慈爱的笑:“怎的今日给我行这般大礼,快坐。” 沈眠枝坐在老夫人身侧:“许久不曾给老夫人请安,是眠枝的不是。” “你前些日子病着,这些礼数不打紧,如今你身子可好全了?”老夫人慈爱的牵过她的手,“林冉丫头做事毛躁,此番遭了大难,幸亏你在她身侧,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沈眠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子都好的差不多了,多谢老夫人惦记,我与林冉也算自家姐妹,本就应该关心彼此。” 说着,沈眠枝从杏桃手上拿过东西:“这是眠枝这些日子做的花茶,还有一些香囊,还望老夫人莫嫌弃。” 老夫人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你做的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想你刚入府的时候怯生生的,现如今都是大姑娘了。” 回忆起刚刚入谢府的时候,沈眠枝也不禁有些感慨。 陪着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见她有些困乏,沈眠枝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过完年,府中依旧挂着红色的灯笼,四处贴着福字,沈眠枝走过回廊,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 “东西都送过去了吗?”她站在园中,伸手抚过枯树枝。 “都送去了,柳姑娘欢喜的很。”杏桃站在身后温声回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着地上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响声。 “眠枝姐姐。”谢林雨手中握着金钗,她静静的看着沈眠枝。 沈眠枝低着头笑了笑,缓缓的转过身来:“林雨妹妹。” “园中的积雪化了,可要同我一块走走?” 谢林雨侧目看向身后的婢女,婢女们往后退去,她独自一人上前挽住沈眠枝的手:“妹妹乐意作陪。” 走到园中深处,谢林雨顿住脚步,从袖中拿出金钗:“眠枝姐姐,这是何意?”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是不是你要走了?” 沈眠枝点了点头,林雨是个聪明的姑娘,送簪子给她,她定然会猜出其中的意思。 “大夫人已经将我许配出去,很快就会出府。” 谢林雨神色担忧:“如此也好。”她悠悠叹气,“唉,走了也好。” “可是姐姐,我舍不得你。”她红了眼,矜持自重的谢家三小姐此刻不舍的抱住沈眠枝。 她知道,姐姐这一走日后怕是再也不会相见。 沈眠枝来之前,她只是谢家最透明的庶出小姐,许多东西都是沈眠枝教给她的。 大房二房都看不上三房,只有沈眠枝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沈眠枝抬手轻轻的抚过谢林雨头发上的蝴蝶钗,“我走了之后,你和云舒两个人要好好的,云舒性子急,凡事你多劝劝她。” 谢林雨抽了抽鼻子:“我会的,姐姐放心。可这件事如何瞒得住柳姐姐?” “我知道,可她知道的越少,她越安全,你也是,一定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沈眠枝扶住谢林雨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 她们只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谢砚之的怒气就不会波及到她们身上来,谢林冉和谢林雨她都不担心,唯独柳云舒,性子纯真。 谢林雨擦了擦眼泪:“好,我知道了。”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些银票和一支轻巧的木盒,她缓缓的将木盒打开。 “这些钱你拿好,都是我自己攒的,盒子里的是一只平安锁。总以为我会送姐姐出嫁,可现在” 沈眠枝眼神微动,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接过平安锁,却不接那银钱:“钱你收好了,我只要这锁。” 两人推辞了半天,谢林雨拗不过她,将银钱收了回去。 “在外万事当心。”她福了福身子,缓步走出了园子。 沈眠枝侧身看向谢林雨走远的身影,她将木盒收在袖中,带着杏桃回了碎梨院。 碎梨院内,那棵梨树依旧矗立在院中,等到开了春,满树的梨花开了,不知是何胜景。 不过她应当是看不见了。 走进院子,就见清荷站在门口。 清荷福了福身子,低声说道:“世子爷在里头。” 沈眠枝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砚之站在妆台前,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袖口挽了起来,手放在铜盆中轻轻的搅动,铜盆里掺着水,弥漫着一股花香。 “砚之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谢砚之抬头看向她,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他向她招了招手:“枝枝,过来。” 沈眠枝被他按坐在妆台前,他拿过木梳,沾了盆中的水,轻轻的梳过沈眠枝散落在后腰的秀发。 “这是榆叶花水,里面填了乌精,榧子,皂角,还加了梅花里的雪水配了茉莉调制成的。”谢砚之的声音清冷,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经常用榆叶花水篦发,能让头发乌黑健旺。” 沈眠枝轻轻嗅了嗅,面上满是笑意:“是砚之哥哥特意为我寻来的吗?枝枝很喜欢。” 谢砚之满意的勾起唇角,俯下身吻落在她的侧脸:“枝枝喜欢就好,用这花水我们也不用白头到老,说不定还能黑头到老。” 听见他说这话,沈眠枝微微一愣,她努力端住脸上的笑意:“来日不知何许长,我们会的。” 木梳被轻搁在妆台,沈眠枝被他抱起坐在怀中,他贪婪的将脑袋埋进沈眠枝的发间。 “明日我就会随怀苏进山围剿山匪,待我回来,枝枝也要用这水给我篦发。”他的声音愉悦。 等他回来,他一定要将沈眠枝尽早纳入自己的房中,他想天天的都看见她。 沈眠枝靠在他怀中垂着眼,声音有些沉闷的答应着:“好。” 等明日他随军进山,就是她离开谢家时,这样的漫不见天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和你三拜的是我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谢砚之出门的时候,院中都还在下雪。 杏桃撑着伞,身后跟着几个婢女手中端着东西匆匆的进了屋子。 “小姐,东西都送来了。” 沈眠枝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声音冷淡:“恩,让她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放下手中的东西退了出去,杏桃端着箱子走到沈眠枝的身侧:“小姐,您不看一眼吗?这嫁衣是张公子特意准备的。” “不了,替我上妆吧。”她的视线依旧看着铜镜。 杏桃取出妆匣中的胭脂水粉仔仔细细的为她上妆,正红的口脂轻轻的抹在她的唇上,杏桃忍不住惊叹:“小姐美貌,堪比牡丹。” 沈眠枝轻轻的勾唇:“杏桃,你出去之后最想做什么?” “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小姐,那小姐呢?最想做什么?”杏桃描眉的手微微一顿。 沈眠枝闭上眼,语气向往:“最爱江南的杏花烟雨。” “小姐定会得偿所愿。”杏桃拿过头面轻轻的戴在沈眠枝的头上。 她忽然有些难受,小姐出嫁,院子里就她们主仆二人,连一个相送的人都不能有。 换上喜服,沈眠枝葱白的指尖捏着盖头,她望向窗外:“外头的雪停了吗?” 杏桃打开窗户匆匆看了一眼:“已经停了。姑爷已经到了,在院中候着呢。”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沈眠枝站在窗前,杏桃扯过盖头为她盖上。 她搭着杏桃的手,盯着脚尖一步一步走出屋子。 “眠枝,我来接你了。”张才远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响起。 一只红色的喜带落在她的手里,另外一头落在张才远的手中。 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院的侧门走了出去。 上了马车,她偷偷掀起盖头,朝谢府看了一眼。 总算是出来了。 谢砚之剿匪至少好几天,等他回来,她早就走的远远的了。 马车一路向城外走去,过城门的时候,杏桃掀起窗帘朝外看了一眼,顿时吓的脸色惨白。 “小小姐,是五殿下” 沈眠枝心中也是一惊:“谢砚之不是和他一起去剿匪了吗,为什么他在此处?”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城门口的官兵例行检查。 张才远露出腰牌,官兵脸上堆满了笑:“原来是张大人,失敬失敬。” 官兵正想直接放张才远出城,夏怀苏缓缓的走了过来:“张大人留步。” 张才远后背浸出冷汗,他朝着夏怀苏拱手:“殿下。” “张大人今日穿的如此周正,可不像平时啊。”夏怀苏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的眼神落在马车上。 “这马车里是?” 沈眠枝的手猛然缩紧,夏怀苏是见过她的。 张才远手心冒汗,他咬了咬牙打开帘子:“今日纳妾,马车里坐的正是臣的妾室。” 夏怀苏看了看,笑着开口:“原来如此,怀苏在此先贺过张大人了。” 张才远稍微放下心来:“臣谢过殿下,时候不早了,臣先行一步。” 马车驶出城门,沈眠枝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杏桃,你问问还有多久到。” 杏桃挑开车帘询问了一番,又坐会沈眠枝身侧:“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小姐别担心,奴婢问过姑爷了,五殿下在城门口是在查有没有山匪进城。” 沈眠枝点了点头,盖着盖头靠在杏桃身上,睡了一会。 天色有些晚了,太阳落了下去,杏桃轻轻的扶着沈眠枝:“小姐,我们到了。” 张才远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撩开帘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沈眠枝下马。 “杏桃,先扶着你家小姐去后院歇息一番,赶了一下午的路定然是有些累了。” 杏桃笑着应道:“是,姑爷。” 张才远进了张府,先去了内室,怕惹人眼目,他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袍,如今拜堂定然是要穿正红色的衣裙。 他的手刚刚落在喜袍上,一柄长剑泛着冷光横在他面前。 张才远缓缓的转过头,眼中震惊:“谢世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山上剿匪了吗?” 先前在城门口,他就应该想到的,如果不是在山上剿匪完了,又怎么会在城门口来查。 谢砚之面色阴沉,眼中带着浓烈的杀意:“马车中的是她?” “是又如何,眠枝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当年眠枝承蒙你相救,这是恩情,但你不可能禁锢着她一辈子。”张才远瞪着谢砚之。 今日就算他死,也不会把眠枝交给他。 谢砚之的眼神落在喜袍上,冷笑起来,沈眠枝啊沈眠枝,你可真是好样的。 “你知道她是沈家之后,是罪臣之女,这件事如果被陛下知道,你觉得你有几条命?”谢砚之把玩着腰间的香囊,语气冰冷。 “那又如何,我早已是孤家寡人,就算她是罪臣之女,我也愿意娶她。” 张才远后退几步,他指着谢砚之,手指微微发颤:“我与眠枝是情投意合,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情投意合?”谢砚之抬眸,语气讥讽:“我与她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说你们情投意合?” 张才远愣在原地,耳边轰鸣一片,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是孤家寡人,可来之不易的官位,你就舍得放了?”谢砚之走到他身侧,声音低沉极,“把她给我,我许你官运亨通。” “姜家倒了,多少人盯着丞相的位置,你就不想?” 张才远手指捏紧,他死死的盯着谢砚之,过了半晌,他颓败的跪在地上。 寒窗苦读十余载,纵然有沈家当年的托举,也不过京外五品官,他的母亲苦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将他送到沈家的门下。 为此母亲早早的撒手人寰,可眠枝呢,他真心待她,她却哄骗于他。 “世子爷,此话当真?”他的声音无力的发颤。 谢砚之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你是个聪明人。” 谢砚之拿起婚服,神色偏执,既然枝枝想成亲,他成全她。 “杏桃姑娘,大人唤你过去一趟。”张府里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走到门前。 杏桃为难的看着沈眠枝,她想陪着小姐。 沈眠枝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去吧,可能才远有什么事要吩咐你。” 杏桃点了点头,连忙跟着小丫鬟走了。 过了一会,沈眠枝的身侧来了两个陌生的丫鬟她们扶着沈眠枝,为她盖上盖头。 “杏桃姑娘是夫人的贴身丫头情同姐妹,大人特意请了她去见婚,此时正在厅堂呢。” 沈眠枝由着她们盖好盖头 ,也没多想。打着婢女的手腕朝外走去。 厅堂里,谢砚之穿着红色的喜袍,头戴玉冠,脸色阴沉的看着缓缓而来的沈眠枝。 杏桃哭着跪在一侧,嘴里塞着棉布,发不出一点声响。 谢砚之接过喜婆递来的红绸,牵着沈眠枝往里走去。 敲锣打鼓的声音欢快的响了起来,喜婆子朗声道:“跨马鞍,新妇一生平平安安。” 沈眠枝搭着婢女的手,小心翼翼的跨了马鞍。 喜婆笑的欢喜:“跨火盆,新妇日子红红火火。” 她每跨一步,谢砚之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她真的敢,她竟然真的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红色的喜毯上,沈眠枝心中有些慌乱,盖头下的她悄悄的吐出一口浊气。 或许是第一次成亲她有些紧张,过了今日,她就是张才远的妻子,谢砚之再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了。 谢砚之与她并立在喜堂中间,张才远痛苦的缩在柱子后,哭的不能自已。 “一拜天地。”喜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沈眠枝跟着身侧的人共同弯下腰,低头的一瞬间,她看见杏桃鹅黄色的裙摆,心中安定不少。 “二拜高堂。” 两人齐齐转过身,那高堂上本来设有张才远父母和沈眠枝父母的牌位,如今只留了沈眠枝父母的。 谢砚之冰冷的眼神扫过高堂,他本是一个都不想留下来。 沈眠枝恭恭敬敬的弯下腰,谢砚之侧目看去,也跟着弯了腰。 她倒是恭敬,连旁人的父母都拜的这般殷勤。 “夫妻对拜。” 沈眠枝转过身子,手中拿着红绸带同谢砚之一起弯腰。 低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一节白皙修长的手指。 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谢砚之,若是他知道她嫁了旁人只怕会气的杀了她。 男儿的手这般修长好看吗?以前只以为谢砚之如此,不曾想张才远的手也这般漂亮。 “礼成。” 沈眠枝被几个婢女请到婚房。 进了婚房,婢女们退到门外,她悄悄掀起盖头,屋内各处扎满了红色的喜花,贴满了红色的喜字。 掀开喜被,下面放着桂圆花生红枣。 才远是用心待她的。 门外响起脚步声,沈眠枝连忙放下盖头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 谢砚之站在她面前,手中接过喜杆,喜婆带着婢女退了出去。 他拿着喜杆站在她面前迟迟不挑盖头,沈眠枝有些疑惑:“才远?” 面前的人动了,他用喜杆慢慢的挑起盖头,屋内明晃晃的烛火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沈眠枝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枝枝,我不是才远,我是你的砚之哥哥。”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眼中的狠厉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往日里从不喜形于色的世子爷,这一刻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沈眠枝僵直了身子,双眼透着无尽的恐慌,脑中轰鸣一片。 他是怎么知道的?剿匪不是两三日吗,他就算回来,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她。 难道是在城门口露出了破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砚砚之哥哥”她张了张干涩的唇,指尖忍不住颤抖。 谢砚之手一松,喜杆“咕咚”一声落在地上,他掐着沈眠枝的脖颈将她从床边拽起来。 “枝枝,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沈眠枝双手紧紧的扯住他的手,窒息感扑面而来,她仰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与你何干。”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来的。 颈间的手忽然松开,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断的咳嗽。 “好的很。”谢砚之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的暴戾丝毫不加掩饰。 沈眠枝撑起身子往后退去:“我已经嫁给才远,我是他的妻。谢砚之,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我要嫁给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表妹,成亲这种大事,怎么不先禀告表哥?”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伸手拽过她的手腕,语气讥讽:“枝枝,当初是你先勾我的,又为何要逃?” 沈眠枝的细腕被他锢的有些泛红,但是他丝毫没有松手。 “你的恩情,我已偿还,现在我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在你的身边,每一天我都无比恶心。” 谢砚之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试图从她厌恶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真情。 他忽然软了语气:“骗了我这么久,你可以接着骗我。” 沈眠枝用劲拽出手腕语气淡漠:“不能。” 看向空落落的掌心,谢砚之低低的笑出声,他用力的将沈眠枝拉入怀中,不顾她的阻止,粗暴的扯下她的衣喜服。 “你做什么?谢砚之,你放开我!”沈眠枝用手死死的护住胸前的衣服,她满脸厌恶。 谢砚之并未回答她的话,他将怀中的女子摁在铺满红枣花生桂圆的床铺上,左手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右手无情的撕开她的喜服。 冬日里寒冷的空气落在她的肌肤上,后背抵在喜三样上,膈上她的背,疼的她浸出泪花。 “别碰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沈眠枝胡乱蹬着腿,口中放尽了狠话。 谢砚之扯过落在一旁的盖头红布,一头将她的手腕系住,另一头绑在床头。 他死死的捏着她的下颌,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恨我也好,厌我也罢,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半步。” 撕裂的痛感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她无助的痛哭起来,口中的恨,数不清说了几次。 张才远站在屋外,听见屋内女子痛苦无助的哭声,他狠狠的抽着自己耳光,他为什么要鬼迷心窍,为什么要把眠枝让出去。 站在一侧的元安面无表情的吩咐人将他带下去,任由他走到婚房门口来是世子爷的旨意,如今也听够了,是该让他滚了。 元安将怀中的文书扔给张才远:“拿着吧,这封文书会给你想要的。” 张才远捡起地上的文书,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耳边女子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步子慌乱,走到院门,他像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只要听不见,只要听不见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32章 新婚燕尔,理应穿红色 夜色过半,清冷的月光落在窗台上。 沈眠枝侧着头躺在床上,她的背被花生红枣磨出大大小小的红印,她的眼里流着泪,唇角破了好几处,鲜血染的她的唇越发红艳。 她分不清哪些是他咬的,哪些是自己咬的。 “枝枝总咬着自己做什么?不想发出声音吗?”谢砚之从她的身上抬起头,眼中讥讽,“可惜啊,你的才远早就在外听着了。” 沈眠枝眼中的屈辱更甚,她默默的闭上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 谢砚之却不依不饶,他的手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腰,语气嘲弄:“和你拜堂成亲的是我,枝枝现在是我的人。” 和她拜堂成亲的是谢砚之,沈眠枝睁开了眼,她的嗓音干涩沙哑:“你说什么?” 方才她还没注意,谢砚之身上穿的是喜袍。 谢砚之轻笑出声,他的手轻轻的抚过沈眠枝的脸庞:“是啊,牵着你过马鞍跨火盆,和你三拜的是我。” 饶是猜到了,如今听见谢砚之亲口说出来,她心中痛苦万分。 谢砚之却不打算放过她,他语气有些惋惜:“本来枝枝是可以嫁给张大人的,可惜啊,我问他要宰相之位,还是要你。” “他说要功名利禄。” “不可能。”沈眠枝出声反驳他,张才远若是要功名利禄就不会明知她是罪臣之女,还依然要娶她。 谢砚之见她为了张才远反驳自己,力道加重,疼的她攥紧了手指,她却一声不哼。 “枝枝就这般相信他,那我便再告诉枝枝,他知我们已经做了夫妻。”谢砚之掐着她的脖颈,迫使她看着自己。 他的语气慵懒漫不经心:“若是他这都不介意,表哥也是愿意将枝枝嫁给他的。” 若是张才远不介意,他的剑早就取下了张才远的头颅。 沈眠枝心中一紧,释然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终究是她隐瞒在先,怨不得旁人,怨不得。 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下了这一场痛苦。 她昏昏沉 沉的睡着,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太阳留着一抹余晖。 听见屋内的动静,清荷连忙走了进来:“小姐。” 沈眠枝侧过头,声音沙哑的厉害:“什么时辰了?” “快到晚上了,小姐睡了一天,世子爷让人煨了粥,您一会吃点吧。” 清荷看着一地的狼藉,床边地上落着血迹,心中不忍。 她昨晚赶过来的时候,元安和她说了前因后果,她就知道世子爷是动了大怒。 沈眠枝摇了摇头,她浑身一动就疼,忽的想起什么,她死死的抓着清荷的手:“杏桃,杏桃呢?” 清荷眼神闪躲,她抿了抿唇,神色纠结。 “清荷求你,告诉我,杏桃呢?”沈眠枝猛的撑起身子,全身的痛让她皱紧了眉头。 “杏桃被世子爷带走了。”清荷终究是说了,私心里她不忍看见沈眠枝如此可怜,而且杏桃被带走的事情,瞒不住的。 沈眠枝挣扎着起身,清荷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膏,想去扶她,还没来得及,沈眠枝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姐!您没事吧?”清荷想去扶着她,沈眠枝挣开她的手,艰难的往外爬去。 杏桃从小就跟着她,那场大火里,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陪着她的人,杏桃绝不能出事。 门口一道身穿暗红色长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眠枝抬头看去,他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的束起,修长的手指端着正冒着热气的粥。 清荷连忙走过去,接过谢砚之手中的粥。 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轻轻的搁在软榻上,又扯了被褥给她盖上。 穿着破烂不堪的喜袍,她也敢往外跑。 沈眠枝伸出满是红痕的手臂拽住谢砚之的袖子:“你把杏桃带到哪去了?” 谢砚之无情的将衣袖从她的手中抽出,拿过清荷手中的粥:“你先出去。” 清荷福了福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谢砚之坐在她身侧,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 沈眠枝心中烦闷,她抿着唇将脸侧向一边:“杏桃到底在哪?” “喝。”他又往她的唇边凑近了几分,“乖乖喝了,我就告诉你。” 沈眠枝看着他,顺从的张开嘴,将粥喝了下去,他喂一勺,她喝一勺。 喝了小半碗,她推开勺子:“我吃饱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杏桃在哪了吧。” “杏桃纵着你胡来,理应打死。”谢砚之就着她用过的勺子,慢条斯理的将剩下的半碗粥喝掉。 “不过,若是枝枝听话,杏桃或许还有的活。” 沈眠枝冰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威胁我?” “怎么能叫威胁?枝枝也可以拒绝,选择权都在枝枝手中。”谢砚之抚上她的鬓角,声音温柔。 “其实也用不着我出手,杏桃是罪臣沈家逃出来的,你猜她的下场是什么?” 他的语气很温柔,却像一把钝刀剜在她的心上。 沈眠枝沉默半晌,指甲陷入掌心沁出血来,她低着头声音沉闷:“我答应你。” “我身边需要杏桃伺候,可以把她送回来吗?” 她的语气委屈可怜,仿佛又回到了碎梨院里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 谢砚之满意的勾起嘴角:“自然,城外的山匪并未清剿完,我们还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若是这段时间枝枝表现的足够好,等你回了谢家,杏桃自然会在碎梨院等你。” 谢砚之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眠枝乖顺的靠在他的怀中,纵然万般不甘,她也要忍下去,先把杏桃接回来再说。 两人默契的不提昨日发生的事,相拥的在软榻上温存。 “清荷给你拿了药膏来,一会你上了药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晚点再来陪你。”谢砚之松开她,看着她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眼中泛起一抹心疼。 沈眠枝心下冷笑,面上却乖巧的点了点头。 谢砚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做些什么,沈眠枝忪怔一瞬,而后凑着脑袋在他的脸上亲了亲:“砚之哥哥早去早回。” 最好去了,就别回来。 谢砚之扣着她的头,回吻过去,心情愉悦。 待他走出房门,沈眠枝眼中的泪瞬间落了下来,她狠狠的用手背擦过唇瓣,直至唇上的结痂被她弄破,鲜血再次流了出来。 在城外的院中休养了三日,沈眠枝才觉得身上好了些,这几日她整日待在房中,望着白瓷里的鱼发呆。 谢砚之昨日晚上并未回来,她也不过问,清荷今日站在她身侧伺候着,欲言又止。 “谢世子可在?”屋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元安连忙走过去,伸出手臂揽住他:“江公子安,我们世子爷并不在此处。” 江遇拿着折扇轻轻的推开元安的手,他面色关心:“听闻砚之被陛下责罚受了伤,我特意来看看他。” 说着,他伸出脑袋左右张望,故作疑惑:“怎么砚之不在这里吗?我看他这几日天天来此处。” 沈眠枝洒下手中剩余的鱼食,她的声音淡漠:“表哥受伤了?” 清荷见她终于问出口,连忙说道:“是呀,世子爷奉命剿匪,担心您的安危不顾朝廷要事,故而被陛下责罚。” 清荷忍了一晚上,谢砚之回来的时候,整个后背都在渗血,却不让人告诉沈眠枝,自己去了偏殿。 她想如果小姐去看看世子爷,世子爷会不会高兴些。 虽然她同情沈眠枝,但她的主子是谢砚之。 沈眠枝听见清荷迫不及待的话,微微勾唇:“表哥病了,我应该去看看的,清荷带路吧。” 一道消瘦的身影穿着暗红的衣裙走了出来,这几日谢砚之送来的衣物皆是红色,或者暗红。 他说,“枝枝,我们新婚燕尔,理应穿红色的。” 不过这衣服是按照她往日的尺寸裁的,不过几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精致华美的衣裳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的。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江遇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兴致,果然如此。 元安连忙行礼:“小姐。” 沈眠枝微微颔首:“表哥病了,我去看看。” 江遇绕过元安,连忙跟在沈眠枝身侧:“我同小姐一起。” 元安苦着脸,江遇和世子爷本就在朝政上不对付,怎会真心关心世子爷。 一行人走进一侧的厢房,谢砚之穿着轻薄的里衣身上缠了不少绷带靠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书。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不悦的侧目看去,在看清为首进来的沈眠枝,他的神色不自觉软了下去:“枝” 话还未说完,沈眠枝身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人。 江遇穿着绛紫色的衣袍,手中摇着扇子一脸担忧:“哟,砚之兄怎么就躺下了?” “这三十鞭的滋味不好受吧?”他摇了摇头,“不过砚之是军中出身,区区三十鞭自然不在话下。” 这话酸里酸气,沈眠枝忍不住看向江遇。 江遇得意的冲沈眠枝眨了眨眼睛。 “滚。”谢砚之黑着脸,冰冷的眼神落在江遇身上。 “你看看你,别急嘛。”他从袖中取出一支锦盒放在桌上,“这是可是上好的阿胶拿去补补吧。” 拿阿胶给谢砚之补身子吗?沈眠枝捏着软帕遮住忍不住弯起的嘴角。 谢砚之并不搭理他,转而看向沈眠枝,他在等她说话,说心疼的他的话。 第33章 她最好可以演一辈子 “表哥,你”沈眠枝顶着他的视线刚刚开口。 江遇转过身走到沈眠枝身边,挡住了谢砚之的视线:“这位小姐好生漂亮!你是砚之的表妹?” 他冲她悄悄的眨了眨眼睛,沈眠枝微微垂首福了福身子:“正是,眠枝见过公子。” 谢砚之眼里翻涌着不悦,他扔掉手中的书,缓缓的站起身子:“过来。” 沈眠枝对上他如墨一般的眸子,抿了抿唇,缓缓的走到谢砚之身侧。 “说起来,这里也不是谢府,眠枝表妹怎么在这?”江遇摇着扇子眼里透出几分揶揄。 “听闻表哥受伤,眠枝特意赶来照护。”沈眠枝语气轻柔,言语间尽是对谢砚之的关心。 江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眠枝表妹和砚之兄的关系真好。”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咬重了语气,似笑非笑的看向谢砚之。 “看过了就快滚。”谢砚之的手握住桌上的佩剑,细细的抚过。 江遇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也落在剑上,他笑了起来:“自然自然,砚之兄好好养伤,江 某告辞。” 他摇着扇子走了出去,腰间的玉佩和琉璃坠子相撞,叮当作响。 出了宅子,江遇上了马车,马车内坐着一人,神情恍惚。 张才远见江遇回来了,连忙问道:“可见到她了?” “见到了,瘦了一大圈,瞧着真是可怜。”江遇舒舒服服的靠在软垫上,语气漫不经心。 张才远低着头,忍不住痛哭起来:“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 江遇听见哭声,连眼皮都不曾抬起,自己拱手相让出去的姑娘,如今万般后悔给谁看。 谢砚之这手也确实高,抛出更高的利益去诱惑张才远,却又让他看着发生的一切,让他痛苦不安,后悔不已。 屋内,元安和清荷退了出去,独留下沈眠枝。 “戏也看够了,枝枝可有开心些?”谢砚之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的搁在她的肩头。 沈眠枝垂下眸子,不接他的话,他既然已经知道江遇是她故意带进来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林中的山匪都清剿完了吗?”沈眠枝岔开话题。 “嗯,都弄完了。”他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贪婪的吸取她的香味。 沈眠枝踌躇片刻,她问出了这几日她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当时山匪还未剿完,你为何” 谢砚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心中不安,派人回去找你,发现你不在,听怀苏说有一辆接亲的马车,便一路追了过来。” “心中不安?”沈眠枝心中冷笑,之前就怀疑他派人在暗中监视她,现在看来是真的。 听见她质问的语气,谢砚之温热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在她的唇边摩挲:“若是我不来,枝枝岂不是要嫁给一心只有名利的人。” “枝枝,我也是为了你。”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谢砚之拿过桌上的阿胶放到她手中:“你身子还没好全,拿着让清荷做给你补补。” 这阿胶分明是冲着沈眠枝来的,他竟是不知枝枝和江遇一早认识。 沈眠枝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随即面无表情的将阿胶扔到地上:“旁人给的,我不要。” 谢砚之眼中的试探散开,化作笑意:“乖枝枝,不要便罢了,我会给你更好的。” 沈眠枝侧过身,勾起唇角,手轻轻的勾住他的脖颈:“是,砚之哥哥最心疼枝枝。” 她撑起身子,主动将吻落在他的唇边,眼里一片媚意,勾的谢砚之口干舌燥。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枝枝” 他正要按住她的腰肢,怀中的人快速的站了起来退到一侧:“砚之哥哥好好休息,枝枝先告退了。” 谢砚之哑然失笑,他低头看向渗出血的纱布,枝枝真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睚眦必报。 沈眠枝回到自己的屋子,看向手心里的血迹,拿出随身的软帕擦了擦,扔进脚边的炭盆。 那是她素日里最爱用的一方软帕,她静静的看着炭盆中的余火一点一点将软帕吞噬干净。 只要还有一点火星子,这方软帕就会变成灰烬,只要她还活着,她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 她眼中的星光重新聚起,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一如往日的笑来。 第二日,沈眠枝在屋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清荷站在一侧神情担忧:“小姐,您这是?” 难不成小姐又要逃跑,她战战兢兢的跟在沈眠枝身后。 沈眠枝并未答她的话,转而吩咐道:“把我素日里用的药还有被褥带上。” 清荷愣愣的点了点头,抱着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沈眠枝走进谢砚之的屋子,将东西放在一旁,谢砚之握着茶杯看过去:“枝枝这是做什么?” 她从清荷的手中接过被褥放在床边语气关切:“砚之哥哥,受伤了,枝枝来照顾你。” 清荷竖着耳朵听着,忍不住偷笑,小姐还是关心世子爷的。 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她将沈眠枝的衣物和谢砚之的放在一起整理好后,她快速退出去。 谢砚之兴味盎然的看着她整理床铺,枝枝这是在示好吗?这次又是为了求什么。 “嘶——”他抚上后背的纱布,悄悄用了内力将伤口逼出血来。 沈眠枝听见他轻微的声音,转过头惊呼出声:“你背后的伤口渗血了,我去叫元安。” 谢砚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身侧:“一点小伤,枝枝帮我上药就好了。” 沈眠枝拿着药膏,站在他的身后,手指轻柔的解开后背的纱布,用木篾沾上药膏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谢砚之享受着她动作的温柔,既然枝枝愿意装乖卖巧,他也乐意陪她演着,她最好能这样演一辈子。 微凉的指尖在他的后背划过,勾的他有些心猿意马。 沈眠枝看着他挺直的腰背,嘴角勾起冷笑,俯下身红唇微微凑近,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腰背上。 谢砚之瞬间绷紧,枝枝是要亲他吗?亲他的腰? 她轻轻的吹了吹他的伤口,温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看见砚之哥哥身上的伤,枝枝心都碎了。” “枝枝”谢砚之的双眼翻滚着浓烈的情欲,他转过身正想扣上她的手腕将人拉入怀中,沈眠枝却快他一步,往后退去。 “砚之哥哥好好休息,枝枝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她提起裙摆快步走了出去。 月色透过窗户落在床榻上。 沈眠枝靠坐在床上怀中抱着已经睡着的谢砚之,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扣住。 沈眠枝的嘴里哼着绵长温柔的曲调,她垂下眼,轻轻的将睡着的谢砚之放在软枕上。 她刚刚躺在谢砚之身侧,他的手就锢上了她的腰肢。 不似从前,她总会将他的手移开,仿佛这样她就能自由一些,如今她无动于衷的看向桌上的红烛,神色平静。 总还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的。 沈眠枝默默的闭上眼睛,呼吸平稳,而一旁的谢砚之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睡熟的沈眠枝,往她身边贴去。 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紧紧的扣住她的手,枝枝别想离开我。 清晨的阳光洒下,沈眠枝还在睡梦中,忽然感觉有一团柔软的东西贴着自己的唇。 她皱着眉头,推开打扰她清梦的人,正想侧过身子,却被人拽入怀中,吻不依不饶的落了下来。 她彻底没了睡意,缓缓的睁开眼睛,谢砚之松开她,嗓音慵懒:“早。” 谢砚之撑着脑袋笑着看向她,身前的衣服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沈眠枝揉了揉眼睛靠在他的怀中,声音娇软:“砚之哥哥早上好。” 谢砚之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有些软,她忍不住捏了捏。 一瞬间,他的胸膛就变得硬挺起来,沈眠枝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将手抽出来,脸色微红。 谢砚之再次拉过她的手,放到胸膛上一路向下到了腹肌上,又接着向下,手被烫的一惊。 她慌乱的想要抽回手,但被人牢牢的捉住,她涨红了脸。 “枝枝”谢砚之看着她,不急不缓的开口,“惹了事,总是要还的。” 养伤的这段时间,沈眠枝若有若无的引诱他,每次诱完就溜走,他一笔一笔的都记下了。 沈眠枝羞红了脸,顶着澄澈的目光天真的开口:“只是手就可以了吗?” “嗯。”他无法对这样乖巧的眼睛说不是,但是他可以不看这双眼睛 窗外的太阳高高的挂起,屋里的两人还不见起身。 沈眠枝的双眼被玄金色的腰带蒙住,她的手紧紧的抓住身前的手臂:“你你骗我” 谢砚之愉悦的笑出声:“是啊,我的傻枝枝。” 他抱起沈眠枝,低头吻上她的腰肢,细细的吮吸,怀中的人忍不住的颤栗。 沈眠枝是被饿醒的,她缓缓的坐起身,看见桌上的膳食,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谢砚之拿着碗正在盛粥听见她的肚子叫了,失笑道:“洗漱好了,就来吃饭吧。” 清荷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伺候她洗漱。 “我们明日回谢家。”谢砚之慢条斯理的用膳,时不时的给她夹几块菜。 “多吃一些。”她这几日瘦了一圈,往日的衣服穿着都变得空空荡荡。 沈眠枝听话的将他夹的菜都吃掉了,她低着头拨弄碗里的粥:“那杏桃” “枝枝最近很乖,杏桃会回到你身边的。”谢砚之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沈眠枝看着汤只觉得发腻,但是她还是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多谢砚之哥哥。” 她看向谢砚之:“能不能我先回去?” 谢砚之的脸色沉了下去:“枝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她索性说了出来。 她若是还用之前的说辞,说他尚未娶妻,只怕他回去就会将她纳入房内。 沈眠枝紧紧的盯着谢砚之的面色,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碗,眼中的阴鸷翻滚:“我就如此不堪?” “不是不堪,砚之哥哥是所有京城闺阁少女的梦中夫婿,枝枝自问怎配砚之哥哥?”沈眠枝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若是让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枝枝只怕会成为大家的眼中钉。” 她牵着谢砚之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日姜二小姐让枝枝后怕极了。” 谢砚之看着她委屈的神色,软了声音:“有我在,不会的。” “枝枝什么都没有,砚之哥哥能保证时时刻刻护住枝枝吗?”她的眼神越发委屈伤心,“你就不怕彻底失去我吗?” 谢砚之心中一紧,她落水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中,她被山匪劫持到山中浑身是伤的样子让他呼吸不过来。 “好。”神使鬼差的答应了,他迅速反应过来,“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沈眠枝高兴的搂住他的脖颈,贴了贴他的侧脸:“砚之哥哥真好。”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谢砚之不由得勾起唇角,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的情绪已经被沈眠枝完全左右,他明明应该生气的。 第二日一早,沈眠枝早早的起身,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物。 谢砚之不满的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昨天不知怎么了,怎么就答应了。 若是没有答应,他和枝枝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他现在很后悔。 沈眠枝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谢砚之冷着脸拦在她面前。 沈眠枝踮起脚扯住他的衣领微微用劲,谢砚之俯下身来,她的吻欢落在他的脸上,声音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枝枝回碎梨院等砚之哥哥。” 她也怕谢砚之后悔不让她回去,若是两人一起回去,同时走了这么多天,说他们没关系是谁都不信的。 谢砚之眉宇间的不满散去,他摸了摸沈眠枝的脑袋:“路上注意安全。” 沈眠枝应了一声,带着随行的婆子坐上马车走了。 看向空荡荡的屋子,谢砚之懊悔的攥紧拳头,他刚刚不是应该拦住沈眠枝,逼迫她同自己一起回去吗? 他怎么又放她走了? 沈眠枝坐上马车,随行的有两个婆子,除了马夫还有一个侍卫。 两个婆子手心带着老茧,应该是会武的。 马车进了城,沈眠枝叫停了车,两个婆子谨慎的看着她:“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想去买些东西,若你们不放心可以跟着我。” 两个婆子犹豫片刻:“这小姐需要什么东西,老奴帮您买来。” “黄纸,香烛,两块无名牌位。” 第34章 再回谢家 马车行驶到谢府的侧门,沈眠枝提着篮子不急不缓的走了进去。 后院的奴才看见她回来十分惊讶,连忙跑着去通传消息了。 很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表小姐回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眠枝提着篮子默不作声的跟在嬷嬷身后。 众人听见了消息纷纷往老夫人院中走去。 沈眠枝站在厅堂里,见老夫人来了,连忙跪下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行礼。 “眠枝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语气着急:“眠枝丫头,你去哪了,一走就是半个月,怎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 提及此事,谢林月和大夫人神色疑惑,沈眠枝不是嫁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林雨和谢林冉默默的对视一眼,那天谢砚之生气的回了谢府她们就知道大事不妙。 “是啊,眠枝这么多天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柳云舒赌气似的坐在椅子上,眼眶发红。早知道眠枝会不见了,她如何也不会收下那只镯子。 沈眠枝低着头哭了起来,眼泪珠子不要命的往下掉:“老夫人,前些日子是父母的祭日,我带着杏桃回去祭拜,本以为一两天就可以回来,不曾想” 说着说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柳云舒虽然生她的气,到底是不忍,连忙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用软帕擦了擦她的眼泪。 沈眠枝平复了好一会,她抚上胸口:“祭拜的时候遇到山流受了伤,家中的坟都被” 她声音哽咽,眼泪直掉“我被石流冲下去受了伤,在昔日的邻里家中养好了身子才回来的,让老夫人挂心是眠枝的不是。” 老夫人看着她哭的伤心,当下心生不忍,也跟着红了眼眶:“可怜的孩子,别跪着了,快些起来。” 沈眠枝缓缓起身,不小心碰倒了身侧的篮子,黄纸和一小截牌位落了出来,她匆忙的收拾好,提着篮子站起身。 厅堂外的风吹了进来,她的身子忍不住摇摇晃晃的,柳云舒扶着她坐了下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沈眠枝抚上自己的侧脸,神色难过:“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实在是” 老夫人连忙让人将库中的补品药材拿了一些出来,她看向大夫人:“老大家的,一会拨些银子给眠枝丫头送过去。” 待老夫人走后,大夫人叫住了沈眠枝:“跟我来吧。” 沈眠枝拍了拍柳云舒的手,跟着大夫人走了出去。 “你不是嫁过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谢林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眠枝冷下脸,似笑非笑的看过去:“这事我还想问大姐姐是什么意思。” “既答应了要我嫁过去,又何必从中作梗?” 谢林月神色疑惑,语气尖锐起来:“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 她突然止住了话语,难不成是殿下安排的? “若不是大姐姐,我的准夫婿又怎会为了功名利禄抛弃我。”沈眠枝面色难堪,“这还让我以后怎么论婚事?” 谢林月狐疑的盯着沈眠枝,目光逐渐落在她的容貌上,虽然消瘦了不少,却更添了一分柔弱的姿态。 殿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上沈眠枝了? 不,不行,绝对不能再让沈眠枝这个狐狸精接近殿下。 “此事真不是我做的,你放心我会留心你的婚事。” 沈眠枝微微勾唇,淡漠的眼神掠过大夫人,大夫人眼中的怀疑落在她的眼里。 大夫人此刻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沈眠枝没有成功嫁出去,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缘故,是因为月儿还是因为谢砚之? 碎梨院中,一草一木皆是她走之前的样子,院中新来了两个丫鬟,正在打扫院子。 “奴婢给小姐请安。” 见沈眠枝回了院子,两个丫鬟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恭敬敬的跪在她的面前。 “你们是?”沈眠枝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 身前的两个丫鬟穿着浅绿色的衣服,梳着双丫髻扎着红色的绸带。 “奴婢名叫青莲,这是青雪。”青莲指了指一侧的青雪继续说道,“小姐院中人少,世子爷于心不忍特意拨了我二人来照顾您。” 沈眠枝面色了然:“有劳表哥记挂,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小姐的话,我们是昨日来的。” 沈眠枝微微颔首,想来这两人是谢砚之安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如今已经不愿暗中监视了吗? 青莲和青雪跟着沈眠枝进入室内,刚刚整理好东西,门外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小姐!”杏桃推开门跑了进来,她看见沈眠枝的那一瞬间,就哭了起来。 沈眠枝轻轻的拍着杏桃的后背,对青莲吩咐道:“先下去吧。” “她们是?”杏桃忍不住回头看去。 “是谢砚之派来监视我的。”沈眠枝给杏桃倒了一杯热茶,“往后内室还是由你 打理,别叫她们过手。” 杏桃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她的视线在沈眠枝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次:“小姐您您没事吧?” 那日的场景真叫她后怕,世子爷阴沉的眼神,她真的怕小姐死在他手上。 “我没事,倒是你,他让你把你带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受伤?” 杏桃摇了摇头:“世子爷让人将奴婢送到郊外的一处宅子,只是禁着我,不许我外出。” 沈眠枝松了一口气,她坐在软凳上,窗外的枯枝隐隐约约冒出嫩芽,一抹嫩绿刺进她的眼里。 “小姐后面,我们该怎么办?”杏桃面色为难,如今和世子爷闹成这个样子,她实在不知小姐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给世子爷做了妾吗? 沈眠枝撑着下巴,语气淡然:“此事我们惹怒他在先,不妨以退为进,再寻机会。” 只有谢砚之再次松懈下来,她才能抓到机会,这次一定不能操之过急,要个机会要让他无力拒绝。 傍晚,谢砚之回了谢家,先去了老夫人那。 “孙儿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他一身暗红色的衣袍站在厅堂中,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老夫人笑着让人将他扶起来:“砚哥儿回来了就好,这次怎么耽搁了这么些日子?” 谢砚之坐在老夫人身侧,冰冷的视线掠过谢林冉。 谢林冉低着头往二夫人身侧缩了缩,好可怕,哥哥是知道了什么? “剿匪过程中,孙儿出了岔子,导致余下的山匪入城,陛下责怪下来,故而耽搁了些日子。”他的声音不急不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看见谢林冉心虚的样子,他看向谢林冉:“不知妹妹的心病可好了?” 忽然被点到,谢林冉慌乱的抬起头,视线落在地上,声音有些弱:“哥哥剿匪归来,冉冉的心病已经好了。” 谢砚之微微颔首收回视线,他竟是不知他的亲妹妹都对枝枝言听计从,帮着她来骗他。 从老夫人院中出来,谢砚之独自一人朝碎梨院走去。 青莲端了榆叶花水来,杏桃接过花水端进内室,沈眠枝坐在妆台前,木梳轻轻的划过秀发,她鼻尖微动,看向杏桃手中的花水。 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耐烦:“放桌子上吧,杏桃你先去歇着,今晚他会过来。” 杏桃点了点头,刚刚退出去,就看见院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朝室内走去。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说世子爷会来,还真来了。 谢砚之走进室内,接过沈眠枝手中的木梳,沾了榆叶花水,帮她篦发。 “砚之哥哥”她的手被他握住,手中塞进一把木梳。 “枝枝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谢砚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 沈眠枝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眼中尽是浓情蜜意:“枝枝记得。” 她让谢砚之坐到铜镜面前,沈眠枝站在身后,手指轻柔的解下头顶的玉冠。 如墨绸一般的头发散开,不同往日的清冷淡漠之感,反而添了一丝柔美。 沈眠枝用木梳沾过榆叶花水,顺着他的头发从头顺到尾。 谢砚之望着铜镜里两人的样子,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枝枝,你说我们像不像夫妻?” “枝枝只知道我们两心相许,是彼此的心上人。”沈眠枝拿过干净的软帕轻轻的擦拭着谢砚之的头发。 如果伺候他像妻子,那怎么不说她像他的婢女? 谢砚之最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纵使知道她是骗他的,但也甘之如饴。 一早,谢砚之起身的时候,沈眠枝也醒过来,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撑着身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谢砚之穿着朝服坐到床边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眠枝顺势圈住谢砚之的腰肢:“好久没去京城逛逛了,我想去买些东西。” 谢砚之哑然失笑:“嗯,去吧。”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对门外的青莲吩咐道:“取些银子来。” 沈眠枝捧着银子的瞬间,忪怔了一瞬,她乖巧的蹭了蹭谢砚之:“谢谢砚之哥哥。” 她只是想试探能不能出门,似乎他会错了意。 谢砚之心情大好,原来枝枝问他要银子的时候,也能这么开心。 “喜欢什么就买,若是银子不够知会青莲一声即可。”谢砚之捞起歪在怀中的沈眠枝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是出门要带上青莲的意思了,沈眠枝点了点头:“嗯,砚之哥哥真好。” 谢砚之去上朝后,沈眠枝又睡了一会,用过早膳,谢林雨就来了。 “给三小姐请安。”青莲福了福身子。 谢林雨微微颔首,她的视线扫过青莲,又看了在一侧烧水的青雪。 这两人似乎不是府中出来的? 谢林雨进了内室,见内室只有杏桃一人伺候,她心下了然:“外面的那两人?” 沈眠枝笑了笑:“林雨妹妹心中知道就行。” “云舒呢?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今日说好了大家一起出去,迟迟不见云舒。 “姐姐走了之后,云舒里里外外的四处找你,甚至不惜闹到老夫人面前,我拦了几日实在拦不住。”谢林雨无奈的笑了笑,“她总说你遇到危险了,事情的原由我又不能” 沈眠枝拍了拍谢林雨的手:“我都知道。” 芍薇院。 沈眠枝一口一个柳大小姐,哄的柳云舒忍不住笑起来,这才嘟囔着嘴:“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遇到事,一定要记得给我来一封信。” 沈眠枝挽着她的手连忙点头:“是是是。” 出门的时候,沈眠枝带了青莲杏桃。 “听说金玉楼出了新的簪子,要不要去看看?”柳云舒眼睛亮晶晶的,这些日子沈眠枝不住,她连门都甚少外出。 沈眠枝点了点头:“可以呀,今日我买单。”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钱袋,在手中晃了晃。 柳云舒眼睛睁大了几分:“哇,眠枝,你发财了吗,这么多钱?” 谢林雨忍不住笑出声,这种钱袋子的花纹布料一看就知道是大哥哥的。 “此次回去祭拜,家中的亲戚给了不少钱财。”沈眠枝对着谢林雨眨了眨眼。 有人送钱,不花白不花。 往日他给的东西,她总是撇的一干二净,现在她不这样想了,用他给的东西给她铺路才是最好的。 几位姑娘兴致勃勃的挑选着饰品,沈眠枝挑了一对花丝鎏金宝石对钗。 试戴的时候,头上的银簪松动落在地上。 杏桃连忙捡了起来,有些心疼:“上面的珠子松了,这簪子可是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 一旁的锁玉连忙接手察看,她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放下心来:“小姐不用担心,我们金玉楼可以修好的。” 沈眠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杏桃你跟着锁玉姑娘去一趟。” 杏桃微微颔首,跟在锁玉的身后走了出去,她摸了摸袖中的桃花簪和玉佩。 见工人在修复银簪,杏桃客气道:“锁玉姑娘先去招待客人吧,银簪我会盯着的。” 锁玉歉意笑了笑:“有什么事情,杏桃姑娘都可以直接吩咐这些工人。” 杏桃点了点头,见锁玉离开,她又四处看了一会,那银簪小姐的妆匣里好几支,夫人留下的发簪华贵不已,小姐从不舍得佩戴。 忽然一人从侧门的蓝布后探出脑袋,杏桃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狭小的侧门里间,站着一人。 第35章 枝枝真是好手段 杏桃面色不善将桃花簪玉佩扔进张才远的怀中:“我家小姐说了,东西还给张大人,从此二人各不相干。” 想到小姐交待给她的话,杏桃继续说道:“那事彼此各有难处,小姐说不怪你,只怪她以为真心可破一切。” 张才远捏着玉佩和桃花簪,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她真的这样说?” 这些日子张才远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也瘦的凹陷下去。 “小姐说的话,还能有假。”杏桃不耐烦的福了福身子,“话已带到,告辞。” 张才远连忙唤住:“杏桃姑娘留步,我是我对不起她,可那是谢砚之,我我” “世子爷又怎么了?你们同时在朝为官,难道你就这般怕他?”杏桃语气讥 讽。 “谢砚之在朝中一手遮天,除了以三皇子为首的江家谁敢”张才远叹了口气,抹了一把眼泪,“罢了,若是以后小姐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才远,这是我欠她的。” 杏桃瞪了张才远一眼,撩开布帘子走了出去,她的神色瞬间平复下来,刚刚的话都是小姐教她说的,原来能和世子爷分庭抗礼的是江家。 杏桃装作若无其事的逛了几圈,工人将银簪补好,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杏桃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道了声谢。 “小姐,银簪已经修好了。”杏桃将银簪簪在沈眠枝发间,她的声音压的极低:“问到了。” 沈眠枝眼底盛满了笑意,她看着铜镜:“师傅的手艺真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在酒楼用过膳,柳云舒又喝了不少酒,谢林雨拦都拦不住。 只好吩咐人先将柳云舒送回郡主府。 “云舒不是不住郡主府吗?”沈眠枝感到好奇。 谢林雨笑了笑:“你不住,柳姐姐觉得无趣极了,谢家规矩多,有时候她就回郡主府呆几天。她这样醉醺醺的,若是回去被人看见,怕是祖母又要念叨她。” 沈眠枝点了点头,连忙让青莲和白芷扶着柳云舒往马车上走去,下楼的时候,柳云舒双腿不听使唤的胡乱蹬着。 “嘶!”路时看着自己白色的衣袍出现一个脚印,不满的瞪过去。 柳云舒低着头,他并未看清容貌,倒是身后的沈眠枝和谢林雨让他猜到了这人是谁。 谢林雨连忙走上前:“路公子,柳姐姐不是故意弄脏衣服的,还请公子见谅。” 沈眠枝拿了银子递给路时:“还请公子收下。” 路时看清那个钱包,狡黠的笑了起来:“多大点事,不就是弄脏了点。” 他俯下身看向柳云舒:“喂,我好歹救过你,你就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每次遇见你准没好事。” 柳云舒脸色酡红,醉眼朦胧的抬头看向他:“话真多,闭嘴!” 路时呆呆的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泛起震惊,怎么会这么像,怎么会? 他愣在原地,直到沈眠枝几人已经走远,他身侧的小厮唤了好几声:“公子,公子” “您这是怎么了?” 路时缓慢转过身,正好看见几人手忙脚乱的扶着柳云舒上马车,他笑了笑:“没事,走吧。” 她和她长的一点都不像,或许只是那一瞬间让他回想起来而已。 郡主府。 沈眠枝看着睡的正香的柳云舒,无奈的笑了笑,眼底流出几分羡慕,若是她能如同云舒一般自由自在该有多好。 谢林雨端着茶走了进来,她轻轻的搁置在桌上:“姐姐,喝点水吧。” “好。”沈眠枝从床边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接过茶盏浅呷一口,“这茶是宫里的吧?” 她年幼的时候,父亲得皇帝器重宫中赏了茶叶,御茶和外面的茶是不一样的。 “姐姐连这都知道?莫不是喝过陛下亲赐的茶?”谢林雨不禁打趣起来。 沈眠枝笑了笑:“我哪喝过这样好的玩意,只是这茶喝着口感醇香,又是郡主府里的,所以猜测了一番。” 谢林雨放下茶杯侧身朝柳云舒看去,见她睡的正香,谢林雨凑近沈眠枝,压低了声音:“姐姐,到底是为何?” 沈眠枝浑身一僵,她叹了口气:“原是不想和你说这些的。” “表哥以功名利禄威逼利诱,那人那人就退了婚。”沈眠枝搅着帕子神色落寞。 谢林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哥怎的如此 “那人轻易被引诱,也不是什么良人,退了便退了。”谢林雨握住沈眠枝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 沈眠枝点了点头,谢林雨看着她忍不住开口:“其实嫁入谢家也挺好的,若是姐姐能成为世子妃” “妹妹说的,我也想过,可我一介孤女家中什么人都没有如何成为世子妃?”沈眠枝面色为难,“成为世子妃,且不说陛下那关过不过的去,就是二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谢林雨听她说起,也不由得黯淡起来,姐姐说的都是实情,与其做大哥哥的妾,不如堂堂正正的做别人的嫡妻。 门外的青莲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若有所思看了看天色,随即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姐,时候不早,咱们该回了。” 谢林雨同沈眠枝对视,沈眠枝点了点头:“云舒今日怕是不会醒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好。”谢林雨唤过几个丫鬟,“郡主在府中,你们可得仔细伺候。” 碎梨院。 见杏桃进了内室侍奉沈眠枝,青莲叫过一侧的青雪:“你在此处好好侍奉小姐,我有要事回禀殿下,若是小姐问起我来,你知道应当怎么说。” 青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青莲低着头快步出了碎梨院,天色暗黑,她足尖轻点,悄无声息的落在书房外。 “她当真这样说?有没有提到旁人?”谢砚之手中拿着书,面色冷漠。 青莲摇了摇头:“小姐并未提到旁人,这件事恐怕与三小姐有关,加上之前查出来的二小姐” “嗯,回去吧好好伺候她。” 青莲弯腰抱拳,快步退了出去。 谢砚之缓缓的抬起头,青莲本是他留在她身边的人,除了看着她,也要保证她的安全,所以他特意挑的会武的女子。 “元安。” “世子爷有何吩咐。” 谢砚之将手中卷好的纸条递给他,“交给路时,另外之前让你查的事,你接着查,先查三房,然后查大房。” 晚间,沈眠枝站在院中,看着土中冒出来的紫葳嫩芽,心生欢喜。 “紫葳花生长的快,易活,不易攀折。”谢砚之驻足站在她的身后,“枝枝,怎么想起来种这个?” 沈眠枝放下手中的浇花木勺,缓缓的转过身,“前些日子去云舒的郡主府看了看,她的府中种了好些紫葳,爬满了墙壁很是好看。” 谢砚之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去:“我还以为枝枝同紫葳花一般生了往外爬的心思。” 沈眠枝侧目看向他,狗男人,猜的真准。 “怎会?外面尽是薄情寡义,一心只为名利的人,只有砚之哥哥是真心待枝枝。” 听见这话,谢砚之握住她的手又增添了几分力度,这话是枝枝自己说的,所以枝枝也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回了内室,木桶刚刚洗干净,青雪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木桶已经洗好,青莲正在烧热水,奴婢服侍您先更衣吧。” 沈眠枝正要跟着青雪去,谢砚之将她拽进怀中打横抱起:“何须这般麻烦?”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沈眠枝:“枝枝若是想沐浴,大可以去我的松竹院。” 沈眠枝环着他的脖颈,摇了摇头:“不麻烦砚之哥哥了,青莲已经在” 还不等她说完,谢砚之径直抱着她朝松竹院走去,他的嗓音低沉:“不麻烦。” 她那个小木桶,也就洗的下她一个人,那他怎么办呢? 沈眠枝将头紧紧的埋在谢砚之的怀中,却听见他的笑声:“怎么跟小猫似的?就这般怕被人看见?” 沈眠枝抿着唇不语。 “这条路上没人,是我早就吩咐过的。”感受到怀中女子放松了一丝,他忽然来了兴致,“不过,前些日子总有人在你的碎梨院外徘徊。” “枝枝,你说是不是你没藏好,被人发现了?” 沈眠枝心里一慌,她的手环在谢砚之的脖颈上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度。 谢砚之觉得十分有趣:“不过我发现之后,已经帮你处理干净了。” 怀中的人,忍无可忍,将头抬起来埋怨道:“砚之哥哥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总是这般吓着枝枝。” 可在她院门的人是谁安排的,二夫人?还是大夫人? 她忽然想到那日大夫人怀疑的眼神,难不成大夫人发现了什么,派人盯着她这里。 松竹院的浴池舒适宽敞,四周挂着不少香袋,整个浴池充满了香气。 浴池边还镶有白玉枕,浴池中的温水更是源源不断。 饶是沈眠枝已经来过几次,每次看见总是忍不住叹一句奢靡。 清荷伺候她更了衣,沈眠枝泡在热水中,整个人 都舒服了起来。 谢砚之坐在池子一侧,在白玉茶盘沏茶。 “枝枝。”他将泡好的茶递给沈眠枝。 沈眠枝狐疑的看着他,沐浴喝什么茶。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这茶” 这茶同云舒那的茶有些相似,但是在口感上似乎更好。 “枝枝不是喜欢御前的茶吗?”谢砚之面不改色的看向她,这茶是他特意向陛下求的,他院中也有不少宫里的茶,可他总觉得不够好。 沈眠枝手指有些僵硬,她捏着茶杯凑在嘴边不知不觉的喝完了,谢砚之怎么知道她提过这个,是青莲告诉她的,青莲在屋外,她怎么听到的? “枝枝还要喝吗,把杯子给我。”谢砚之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响起,沈眠枝回过神将杯子放在他的手中。 “不喝了。”她默默的往水中退了几步。 谢砚之看着她的小动作勾起唇角,他将茶杯搁置在白玉盘上,一步一步的走进池中。 “枝枝茶也喝了,是不是该告诉我那日出去做了些什么?” 沈眠枝故作不明所以,她任由谢砚之将她抱进怀中:“那日出去和林雨,云舒去买了首饰,吃了饭,后来云舒喝醉了,我们就送她回郡主府。” “是我问错了,应该说枝枝让身边的人代你去见了谁?”谢砚之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 沈眠枝推开谢砚之:“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我让杏桃将那人送我的簪子还回去。”说着,沈眠枝委屈的扑到谢砚之的怀中,“枝枝不过是听砚之的哥哥,想要与那人再无瓜葛。” “是吗?”谢砚之温润的手带着水珠轻轻的捏住沈眠枝的下颌,“枝枝布置了这么久,舍得与他再无瓜葛吗?” 见沈眠枝不说话,谢砚之轻笑出声:“从来不知道,我的枝枝居然这般聪明,为了离开我,费尽手段心思。” “为了嫁给他,不惜落水,逼大房嫁你,让整个大房掩护你的心思。为了支开我,连林冉都心甘情愿帮你,还有谁?谢林雨,柳云舒也在这里面吧?” “枝枝,真是好手段。” 每说一句,谢砚之的手就加重一分力度,见沈眠枝疼的皱眉,下颌微微泛红,他又神使鬼差的松开了手。 沈眠枝往后退去,神色委屈:“砚之哥哥都知道了,从前是枝枝不懂事,总以为府外还有更好的男儿。” “现在枝枝不会了,枝枝的心里只有砚之哥哥。” “好啊,既然枝枝心里只有我,那枝枝就答应嫁给我,我明日就迎你进我的院子。” 明明往日他最喜欢她的温顺,最喜欢她的示好,可当元安和路时将沈眠枝做的一件件事情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这样温顺的脸,他再也看不进去。 沈眠枝紧紧的盯着他,往日用惯的装怪示弱,如今不管用了。 难怪这几天没有见到他,从郡主府回来,过了好几天她才见到他。 “枝枝,说话,说你答应嫁给我。”他一步一步朝沈眠枝逼近。 第36章 我要你助我离开谢家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沈眠枝蹙眉缓缓的往后退去,脚底的白玉池有些滑。 “啊!”她整个人往后倒去,谢砚之揽着她的腰,同她一起跌入水中。 她慌张的抱住谢砚之的腰,两次落水,她实在害怕这样的场景。 谢砚之抿着唇,见沈眠枝面色发白,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他长臂一捞将她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中,眉色之间挂着心疼。 “别怕。” 看着这两个字的口型,沈眠枝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如同濒死的人看见救命的稻草。 她被谢砚之带到池子岸边,湿透的墨发紧紧的贴着侧脸,她不断的咳着,狼狈不堪。 身侧的男人,将她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清荷,去请大夫。”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去,不自觉间染上了几分着急。 沈眠枝垂着眼,她知道,过这一关的机会来了。 “砚之砚之哥哥往日的种种都是枝枝不好。”仰着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她的指尖发颤,却努力的攥着他手:“枝枝不愿为砚之哥哥的妾,我想成为你的妻。” 谢砚之才不会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她这样说无非是拖延时间,先稳住他。 而眼前的人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谢砚之将她抱起来,一步步朝一旁的内室走去。 枝枝说,想成为他的妻子,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排斥,心里甚至有些愉悦。 可枝枝如何能成为他的妻子呢?从前他从未细细的想过,如今她的这句话却落在他的心底。 见谢砚之不说话,沈眠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关是过了。 她颤抖着身子缩在他的怀中,好不可怜。 清荷带着大夫很快过来了,大夫看过之后,开了些压惊的药:“小姐身子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清荷忍不住朝外面的浴池看去,这浴池中间的深度不过三尺,两人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喝下药后,沈眠枝靠在谢砚之的怀中,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她的手攥着谢砚之的手,神色不安,苍白的唇不断的喃喃低语:“砚之” 早间,谢砚之上完朝同路时坐在马车里。 “怎么才能让枝枝,成为我的妻子?” “咳咳——”路时嘴里含着糕点被谢砚之吓了一跳,“你你你,你说什么?!” 谢砚之在想什么,沈眠枝是罪臣之女怎么可能成为世子妃。 沈眠枝当年的事还是他帮谢砚之办的,其中的缘由他也是知道一些。 路时咽下糕点搓了搓手,抓着谢砚之的肩膀:“你疯了?我知道她对于你来说不一般,但是她的身份不能放在明面上,你实在喜欢给她个贵妾的名分好生娇养着便是。” 谢砚之神情清冷,语气淡然:“但是她不愿意嫁给我为妾,她想做我的妻子。”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谢砚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路时狐疑的看着他,揉了揉眼睛,他是不是看错了,怎么看谢砚之还挺高兴的。 “你想办法,在查一查当年沈家的事。”谢砚之手中把玩着垂在腰间的香囊。 “你要为了她给沈家翻案?”路时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你真是疯了,这件事做不好命都会交代出去。” 路时正准备在开口劝道,对上谢砚之冰冷的目光,他抓了抓耳朵:“行行行。” 马车外的道路上,站着一女子,她戴着帷幕匆匆走进一侧的客栈。 “姑娘是吃饭还是住宿?”掌柜的笑着迎了上来。 杏桃站在沈眠枝的身边,低声说道:“江家。” 掌柜心下了然,连忙带着沈眠枝去了二楼。 屋内的男子坐在躺椅上,手中端着花生,有一颗没一颗的往自己的嘴里送。 “江公子。” 沈眠枝缓步走到他面前,坐在软凳上。 江遇连忙坐直了身子,他笑着开口:“沈小姐,你来了。” “不知沈小姐找我何事?” 沈眠枝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开口:“听闻三殿下迟迟没有定下皇妃,在安王府和程家之间做不出抉择。” 听见她的话,江遇收起了笑容,神色凌厉:“你从哪知道的?” “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沈眠枝简明扼要的说出自己查到的东西,江遇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她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可以推断出来,果然是沈大人之后。 “那依沈小姐之见,应该怎么办?”他不禁有些好奇。 沈眠枝浅呷一口清茶,声音不急不缓:“两个都别选,选榆霜郡主。” “为何?”江遇在脑子搜索的半天才想起来榆霜这个人。 “榆霜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虽然不比安、程两家在京城声势浩大,但长公主府中的人皆留在了京中,连不得为官的驸马也都留在了京城做官。” “官职虽小,但越是低调才越是能够韬光养晦。”沈眠枝笑了笑,“这个道理,我想江公子应该比我更懂。” 江遇脑中不断思索着这个法子,越想越觉得有理,他皱着眉问道:“如你所说长公主的声势不如另外两家,那又如何为三殿下出力?” “帮三殿下做事,也就是让三殿下好好为陛下做事,陛下或许不需 要一个时时为他做事的皇子,有时太过拔萃,不见得是好事。” “所以三殿下的皇妃不能是权高位重家的贵女,应该是顾及陛下亲情的榆霜。” 江遇深思了片刻,沈眠枝说的有道理,往日江家帮着三皇子做了不少的事,皆是为了陛下,但陛下奖赏皆有,但总是淡淡的,反而五殿下似乎更得陛下圣心。 “沈小姐今日所言解了江家困惑,亦解了三殿下的难处。”江遇微微弯腰拱手,“不知沈小姐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沈眠枝勾唇一下,她站起身轻轻的扶起江遇,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费劲。 “我要江公子助我离开谢家。” 虽然已经猜到沈眠枝想离开谢家,但是亲耳听见她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诧异。 像谢家这种百年世家,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她却想出来。 “公子意下如何?”沈眠枝眼帘半垂,嗓音柔和。 江遇一抬头就撞进她的眸中,“我答应你。” 沈眠枝离去的时候,江遇还坐在凳子上发呆,她的眼里带着自信却又渗着苦涩。 就是那样的一眼,让他神使鬼差的答应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张才远,为何会如此了。 出来的时候,沈眠枝和杏桃的手中提着包好的糕点饭菜。 青莲提着药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是奴婢不好,让小姐久等了。” 沈眠枝让她去取药,药堂今日的人格外多,她耽搁了好些时候。 沈眠枝温和的笑了笑,脸上没有半分责怪:“无事,我们快些回去吧。” 下了马车,走到谢家的院中,迎面走来一人,那道身影修长挺拔,站在院中,一身月白长袍好似月中仙。 “给表哥请安。”沈眠枝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谢砚之刚刚抬起的手,被她一句“表哥”硬生生止住了。 他负手而立,面色淡漠:“嗯,去哪了?” “在外面买了些吃食,表哥可要尝一尝?”沈眠枝作势要取出纸中包裹的糕点。 “不必。”幽黑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掀起阵阵波澜。 沈眠枝从他身侧过的时候,他的声音极低落在她的耳畔:“等我。” 沈眠枝面不改色的朝碎梨院走去,她将带回来的吃食让杏桃热了热,坐在饭桌前静静的等着。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那道月白身影缓步走进屋内。 自从上次沐浴,她已有半个月不曾见过他。 杏桃和青莲将菜端至桌上,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沈眠枝低着头,手中拨弄着筷子。 “快吃吧。”谢砚之往她的碗中添了些菜。 不知为何,枝枝一日比一日消瘦,各种补药,药膳供着就是不见多长几斤肉。 沈眠枝小口小口的吃着碗中的饭菜,见谢砚之给她越夹越多,她有些着急:“我我吃不下了,砚之哥哥别给我夹了。” 谢砚之将她拽到自己怀中,沈眠枝坐在他的腿上,许久不曾亲近她有些尴尬,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谢砚之闷哼出声,他面不改色的端过沈眠枝的碗,喂着她又吃了几口,见她不愿张嘴。 他伸手抚上沈眠枝的小腹,忍不住失笑:“枝枝确实是吃饱了。” 沈眠枝脸色泛红,吃没吃饱是这样看的吗? 两人刚刚用晚膳,杏桃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世子爷。老夫人请各房都去厅堂一趟呢。” 谢砚之凑到沈眠枝的耳畔,轻声说道:“枝枝,一会好好看看。” 沈眠枝不安的从他的腿上下来:“我先去老夫人院中。” 沈眠枝带着杏桃朝老夫人院中走去,路上碰到柳云舒,她哈欠连天的走了过来,顺势挽住沈眠枝,脑袋直直的搭在沈眠枝的肩头。 “我要困死了,吃了饭正是睡觉的好时候,这个时候叫人去做什么?” 沈眠枝笑着推了推她的脑袋:“老夫人一向不太管府中的事,这会叫了大家都去,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柳云舒揉了揉脸,撑着精神走了进去。 院中跪着大房,只有谢林月站在一侧。 “人都到齐了吧?”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众人站起身子纷纷行礼。 “今日叫各房来,是为了宣布一件事。”老夫人看向三夫人,“老三家的,你过来。” 老夫人从一侧的托盘上将掌家对牌递给三夫人。 三夫人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神色惶恐:“母亲这是做什么?儿媳不敢受。” 大夫人咬着牙,跪着爬上前苦苦哀求道:“母亲,儿媳知错了,求您别收回儿媳的掌家权。” “哼!”老夫人不耐烦的甩开大夫人,严厉的视线扫向众人:“今日我就在这说明白,大房善妒,砚哥儿的父亲被他们一手策划,害的二爷惨死战场。” 老夫人言简意赅,厅堂的人哗然一片。 沈眠枝皱着眉,视线快速的掠过谢砚之,据她所知,谢砚之的父亲是为了救下百姓力不从心被敌军的毒箭射杀。怎么会和大房扯上关系? “大嫂,大哥好狠的心。居然在二爷的饭菜中下毒,让二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在战场送了性命,可怜我的冉冉,砚哥儿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父亲。” 谢成面露不甘:“什么叫一天不如一天?当年二弟只不过吃了两天的毒” 下毒的事,被老夫人查出来他已经无从抵赖,但是拿药送过去二爷只吃了两天就被发现了,送药的人早就死了。那药是慢性毒药,连着吃一个月才会有效。 根本不可能对二爷造成伤害。 但二爷已死,没人去追究他到底为什么而死,现在大家最在意的就是大房给二爷下药。 谢林冉不可置信的走到大夫人面前:“真的是你们害了爹爹?”,她眼底泛起泪花。 “还请祖母为我父亲主持公道。”谢砚之跪在老夫人面前,神色哀戚。 大夫人脑子飞快的转动,这件事不可能有人查的出来,就算查的出来也应该知道他们当时根本没有得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们。 她扑到谢砚之身侧,哭的凄惨,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渗出血迹:“砚哥儿,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污蔑我们?” 谢砚之默默的往后退去,并不言语。 老夫人吩咐几个婆子将大夫人拉过去:“行了,这件事是我查出来的,你有什么不满冲着老婆子我来。” 说完,她和蔼的看向谢砚之:“砚哥儿,祖母想问你一句意思,这件事事关你父亲,但也是谢家的家事,是要将他们移交朝廷处置,还是依据谢家家规处置。” 二夫人神色激动,冲到老夫人面前:“交给朝廷处置,让陛下杀了他们。”若不是大房害了她的相公,掌家权又怎么会落到大房的手中。 老夫人神色不耐烦:“听砚哥儿的。” “若是上报朝廷,大房一脉全是死罪,可林月是二皇子妃,此事不妥。”谢砚之清冷的脸庞露出几分怜悯,“不若交由祖母依照谢家家法处置,一来保住了林月的婚事,二来保全了谢家的名声。” 第37章 姐姐,你的唇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砚哥儿如此懂事。” “即日起,大房交出掌家权,由三房掌家。大房除谢林月之外,全部入谢家地牢。谢林月迁去佛堂日日手抄三份佛经烧给二爷。” 大夫人和大爷还想分辩什么,谢林月跪在他们身前,咬着牙低声开口:“父亲母亲是想让月儿丢了这门婚事吗?” 大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就这般毁于一旦,她死死的抓着谢林月的手:“一定要救母亲出去。” 见两人被小厮拖了下去,二夫人动了心思,她跪在老夫人面前:“大嫂害了二爷,掌家权是不是该交由儿媳?” 谢林冉面色尴尬,想要扶起二夫人:“母亲,祖母自有决断。” 老夫人有些生气,她手中的拐杖举起,谢林冉连忙护在二夫人身边:“祖母息怒!” “唉,老二家的,你竟还不如两个孩子拎的清。”老夫人神色疲惫放下拐杖,“你回你的院子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在出来。” 二夫人心有不甘:“母亲,三房是庶出,我才是您嫡亲的儿媳,掌家权怎么能交给庶出?” “还不快将二夫人带回去。”老夫人冷声吩咐着。 她又看向谢林冉和谢砚之:“没有让二房当家,你们可会埋怨祖母?” 谢林冉摇了摇头,面露为难:“母亲她确实不合适。” 一旁的谢砚之 也微微颔首,老夫人见此倒也没再说什么,嘱咐着三夫人要好好管着谢家。 沈眠枝和柳云舒往外走的时候,都还在消化刚刚的一场闹剧。 柳云舒丝毫没了来时的困意:“大夫人这就倒台了?老夫人出手果真雷厉风行。” “不过这也难怪,连自己的亲二弟都要害。” 沈眠枝蹙着眉,她不觉得老夫人会突然去查大房,会不会是谢砚之在里面推波助澜? 来之前,谢砚之让她好好看看,是什么意思,看着大房的下场吗 “快用晚膳了,眠枝去我那吃饭吧。”柳云舒笑着拉过她,反正出事的是大房,她本就不喜欢谢林月,今天的事完全不影响她的胃口。 “我”沈眠枝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侧走过一道身影。 “表哥。”柳云舒出声唤道。 他立于庭院中,发丝如墨,以玉簪冠起,眸光清冷疏离。 柳云舒满意的打量着他的姿容,多看表哥一眼,晚上的饭都能多吃两碗。 谢砚之的目光落在沈眠枝身上,微微颔首,眼中流转着一抹深意。 谢砚之走出了院子,柳云舒晃着沈眠枝的胳膊:“我是真颜控啊,表哥的脸好好看,就是他一天到晚冷着个脸,要是笑起来还不知道迷死多少闺阁少女。” 沈眠枝被她晃的头晕:“颜控?是什么?” 柳云舒笑了起来,她摸了摸脑袋:“没什么没什么。” “你一会去我那吃饭嘛。”她迅速岔开话题。 沈眠枝忽然想到谢砚之看她的眼神,她摇了摇头:“一会还有事,改日在去你那吧。” 和柳云舒道别完,她朝碎梨院走去。 不出意外,谢砚之已经在她的院中了。 “不是去和柳云舒吃饭吗?”他的指尖缓缓的捻过一侧的花枝,漫不经心的开口。 沈眠枝拉过他的手朝屋内走去:“我想和砚之哥哥一起用膳。” 在院子里坐着怎么能行,一会被人看见了。 “今日大房的事,枝枝觉得如何?” 听见他的话,沈眠枝倒茶的手一顿,她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大房胆敢伤害二爷,落此下场是咎由自取,砚之哥哥仁善不曾取他们的性命。” 身侧传来嗤笑,谢砚之拿走她手中的茶壶,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 “枝枝聪慧,不会看不出其中的意思。” 沈眠枝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向他。 谢砚之的手缓缓的抚上她的腰将她扣坐在自己身上:“大房的账,我帮你算完了。” 沈眠枝紧紧的盯着谢砚之的眼睛,她心中发紧,所以她的猜测是真的,这一出是给她看的。 她的嗓子有些干涩:“砚之哥哥,是什么意思?” “参与其中的,还有谢林冉,谢林雨”他面无表情的念出一个个名字。 沈眠枝的脑子快速的思考着,林雨什么也没有做,若是他在真的怪罪林雨,三夫人又怎么会拿到掌家权,林冉又是他的妹妹 所以谢砚之在吓唬她。 “当初我和大姐姐一同落水,大夫人不愿意嫁大姐姐,唤了我去想把我嫁过去。”沈眠枝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枝枝没有起别的心思,本是不愿,可他们说若是不愿意就把我嫁给大爷的门生。” 谢砚之捏着她的耳垂轻轻的摩挲着:“这么说来,枝枝当时嫁过去还是勉为其难了?” 沈眠枝愧疚的往他怀里钻了钻,耳垂脱离了他的手,她舒服多了:“当时枝枝被蒙了心,以为嫁过去就可以做当家主母。” 埋在怀中的眼睛转了转,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谢砚之的胸腔中传来:“那日说的话,都是气话。还请砚之哥哥大人有大量,饶了枝枝。” 谢砚之被她勾的心痒,他缓缓的抬起她的头,充满压迫感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沈眠枝仰着小脸,一双澄澈后悔委屈的眼睛撞进他的视线中。 “下次,不许这样了。”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设想的惩罚将统统不复存在。 他做局给她看,他要威胁她,要让她知道她这辈子也逃不掉。 谢砚之甚至想过,将沈眠枝锁进松竹院,给她打造一副金锁,一辈子锁着她。 可看见她这般灵动的眼睛,他的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舍。 见谢砚之眼中的阴霾散去,沈眠枝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颌。 这些日子,她继续装乖卖巧,做回昔日的沈眠枝,但是当日的事,就像一根刺插在两人的中间,她知道总有一天谢砚之会动这根刺。 大房已经倒台了,为了保住自己,索性全推到大房的头上。 她笑的乖巧:“砚之哥哥,真好。” 没有下次了,下次她会彻彻底底的离开他。 “殿下,您不可以不要月儿。” 谢林月跪在夏怀瑾的脚边,苦苦哀求。 大房失势,外人可能不清楚,但作为姻亲的夏怀瑾得到消息后,就去了皇后宫中。 作为周太傅之女,又位正中宫,她的儿子是最有希望坐上太子之位的。 “滚开。”夏怀瑾一脚踹开她,满脸不耐烦的走到皇后身边,“母后!谢林月已经没用了,儿臣不愿娶她为皇妃。” 皇后手中捻过佛珠,神色冷厉:“但谢林月是为了救你,这事若是闹到你父皇面前,你怎么收场?” 谢林月连忙爬到皇后身前,她的头发散乱,额头磕出血来:“娘娘,娘娘我是为了救二皇子,不能退婚啊。谢家掌家的是三房,可她只是庶出,只要” “掌家的是三房?为何不是谢砚之的母亲?”皇后倪眼看向她,难不成谢砚之和他的母亲不睦? 谢林月就像抓住稻草一般,像倒豆子一样吐了出来:“谢砚之对二夫人不算亲近,甚至顶撞过二夫人将人给气晕了”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鎏金护甲,她的护甲划过谢林月的脸,细小的血珠往外冒。 谢林月任由脸上的血珠落下来,丝毫不敢动弹。 “地上凉,月儿快些起来。”皇后笑着开口,身侧的嬷嬷连忙将谢林月扶了起来。 夏怀瑾气冲冲的走到皇后面前:“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月儿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是谢砚之的妹妹,是谢家人。怀瑾不该如此无礼。”皇后起身,走到夏怀瑾身侧,压低了声音,“事成了,杀了便是。” 夏怀瑾虽然还是心有不满,到底是答应了。 谢林月低着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必须要保住自己二皇子妃的身份,不然就会像母亲一样被关在牢中。 三月,内务府派人来来回回往返谢家。 一抬抬红箱流水似的送进谢家,三夫人站在院中忙的不可开交。 “雨儿,西库的东西打点清楚了吗?” 谢林雨从账本中抬起头,她的眼圈有些发红:“还没呢,母亲,这太多了,不若请二姐姐和眠枝姐姐一同来帮忙吧。” “你二姐姐是个活泼的,怕是坐不住。”三夫人微微思索了一番,“去请表小姐来。” 眠枝这孩子,是个聪慧的,好好在府中调教一番往日出府嫁人,成为一家主母也不是不能。 谢林雨眼底闪过狡黠的笑。 沈眠枝坐在谢林雨的身侧,手中忙着记账。她的思绪清晰,不过两天就将内务府送来的聘礼打理的井井有条。 三夫人嘴角含着笑意,眼中满含赞许的看着沈眠枝:“沈丫头,是个能干的。” 沈眠枝有些羞怯,她抿唇一笑:“以前母亲还在时,也教过我这些。” 每一个世家贵女在家中除了诗书礼仪,琴棋书画,管家治下都是要学的。 “幸好我当时让您去请姐姐,不然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聘礼嫁妆,我们得弄到什么时候,母亲你又不愿意让旁人经手,可真是累死我了。”谢林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三夫人随手翻过桌上的册子,她微微蹙眉:“怎么五皇子那边送来的足足比二皇子少了一半?” 她斟酌了片刻:“这事还是要告知世子一声,林雨” “我不去,让姐姐去。”还不得三夫人说完,谢林雨连忙拒绝了,她是疯了往谢砚之身边凑,这事还是让眠枝姐姐去吧。 沈眠枝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她笑了笑:“那就我去 吧。” 沈眠枝手中拿着三个厚厚的账本,带着几个婆子和丫鬟朝松竹院走去。 “给表小姐请安。”元安匆匆赶来院门弯腰行礼。 “我有事情找表哥,还请元安带路。”沈眠枝面上挂着和煦的笑。 元安走在侧边带路,沈眠枝带着一众婆子丫鬟往里走去,手中持着账本,倒有几分主母管家的气势。 进了书房,门一关,她就被谢砚之抱在怀中。 脸上那点庄重的神色,早就无影无踪,她轻轻的推开谢砚之:“砚之哥哥,我找你是有要紧的事。” “难得见你主动过来找我一次。”他亲了亲她的唇,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 沈眠枝将手中的账本打开,她的声音轻缓却很严肃:“内务府这段日子将两位皇子的聘礼都送了过来,但是五皇子的比二皇子的足足少了一倍。照理说同为皇子娶妻,就算嫡庶有别,也不会差这么多。” 谢砚之掀起眼皮从账本上掠过一眼,他将下巴搁在沈眠枝的颈窝:“嗯,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夏怀瑾和夏怀苏同时娶妻,夏怀瑾不做些手脚就怪了。 看着谢砚之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沈眠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林冉是你的妹妹” “嗯。”他还是那般漫不经心,沈眠枝收了账本就要走,却被他圈在怀中。 过了半个时辰,沈眠枝扯过衣领,遮住几点暧昧的红痕,她捏着软帕遮着有些红肿的嘴唇,匆匆走了出去。 穿过院中,被春日里的凉风吹过,才觉得唇上舒服了些。 等和三夫人交了差,谢林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嘴唇。 “姐姐,你的唇” “刚刚不小心咬到了,过一会就好了,妹妹不必担心,”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眸。 谢林雨再不经人事,也猜到这肯定是大哥哥弄的。 这几日忙里忙外,总算将府中大小姐的婚事准备完善。 这天傍晚,沈眠枝留了青莲在库中帮谢林雨清点嫁妆。 她带着杏桃悄悄的从侧门钻进一顶青帐马车。 马车一路朝巷子里走去,沈眠枝搭着杏桃的手走了下来。 “昔荷楼?”她看着牌匾,这不是她往日抄录诗词换银子的地方吗? 江掌柜从店里走了出来:“小姐,这边请。” “江掌柜您”沈眠枝忪怔了一瞬,江掌柜,江遇。原来如此。 江掌柜会意的笑了起来:“小姐聪慧。公子就在里面,小姐请。” 第38章 不如你嫁给我 沈眠枝推开门,缓步朝里走去,昔荷楼少东家的房间内有乾坤,青玉砌墙,檀木架上放着白瓷翁,里面养着着杨花,倒别有一番风味。 “哎!”她不懂有人怎么会在阁门设了门槛,她看着屋内的布置,一个不注意绊到门槛,眼看身子朝地上摔去。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扶着她的双臂,牢牢的接住了向下倒的身子。 隔着布料,女子独有的轻软落在他的手心,他耳根有些泛红。 沈眠枝站稳后,连忙往后退去:“多谢江公子。” 江遇忪怔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嗯,没事。” “在阁门设置门槛,是江家先祖定下的规矩,府中都是如此,还请小姐莫要见怪。”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了一番。 沈眠枝面色了然:“原是如此。” 两人走到桌前,江遇给沈眠枝沏了一杯茶:“请。” 沈眠枝浅呷一口茶,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内务府送到谢府的东西数目不对,想必江公子已经知晓。” “是,这事是二皇子做的。陛下倒是还没开口罚他。”江遇指尖捏着茶杯,目光落在远处已经抽枝的柳树上。 “不妨请三皇子从私库中拨一些送到谢府。”她的声音很好听,如林间溪水一般淌进江遇的脑中。 他有些疑惑:“为何?” 二皇子本就不满谢林月是大房所出,而且大房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落了势,而五皇子却娶了谢砚之的嫡亲妹妹。 二皇子此事针对五皇子是必然的,可三殿下又何必掺和在其中。 沈眠枝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精明活像一只小狐狸:“三皇子已求娶榆霜郡主走的是孝道,为弟弟不惜搬了半个库房填做聘礼,是兄长对弟弟的关怀。” 江遇不由得再次审视起沈眠枝,她的脑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点子,整个江家和三皇子都没有想过走这条路,偏偏她能想到。 前些日子,三皇子向陛下求娶榆霜郡主,得了陛下的赞赏,又得了长公主的欢心。 就连一向对他严厉的江大人,都夸赞他此事办的不错。 “沈小姐很聪明。”江遇忍不住赞叹,但他又有些愧疚,“你让我做的事情,我” 沈眠枝看向他,声音柔婉:“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若是想从谢砚之的眼皮下将你带走,我觉得行不通。”江遇想起谢砚之那张冷冰冰的脸,摇了摇头:“你也试过了,不行。既然要走,不如光明正大的走。” 沈眠枝静静的注视他,他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但谢砚之根本不会直接放她走。 “我的意思是,由陛下做主。”江遇肯定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不行。”她也想不想的就拒绝了,她的身份尴尬,若是还让陛下知道了,查下去她也不用走了,可以直接死了。 江遇看着她,他明白她为什么拒绝的如此干脆,无非是因为她是死里逃生的罪臣之女。 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看向沈眠枝:“不如你嫁给我。” 对上沈眠枝惊讶的目光,他咳了咳:“我的意思是,以娶妻的名义,将你娶到江家,过段时间在宣布你病逝,这样你就自由了。” 沈眠枝还是摇了摇头:“那你呢?” 江遇是江家长子,他的妻子定然是高门贵女,若是娶了她,就算两人不曾有过什么,对江遇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我?我本就没有心上人,娶谁都行,你为江家做了这么多,我也只能用这个方法来帮你。”他靠在软垫上,神色慵懒,“你放心,娶你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对你” 他说的隐晦,沈眠枝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你来求娶,谢砚之也不可能答应的。”说她不心动是假的,可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江遇忽然坐直了身子,他托着下巴认真的看着沈眠枝:“所以我说陛下做主,求一道赐婚圣旨。江家求娶谢府表小姐。” 沈眠枝完全愣住了,她的指尖捏着软帕,江遇说的不错,若是这般,谢砚之定然没有办法阻拦她,只要陛下不深查下来,是不会查到她的。 “让我想想。”沈眠枝神色为难,“这事对你总归不公。” 她为难的样子落在江遇的眼中,让他不禁想起小时候在谢府,书房中的小小姐练字为难的看着纸张的样子。 回府的路上,沈眠枝魂不守舍。 “小姐,我们到了。”杏桃撩开车帘,朝沈眠枝唤道,见她盯着窗外发呆,杏桃又唤了几声:“小姐?小姐?” 沈眠枝回过神来,搭着杏桃的手下了马车,她若有所思的回了碎梨院。 刚刚回来没多久,就见青莲带着青雪回来了。 “小姐,这是三夫人让奴婢给您带回来的糕点。”青莲笑着放在沈眠枝面前的桌上,浑然没发觉沈眠枝出去过。 沈眠枝打开其中一包糕点放在青莲的手上:“本是该我去,这几日累着了,倒是辛苦你们了,这包糕点你们二人拿下去分着吃了吧。” 青莲和青雪感激的看着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多谢小姐。” 青雪带着糕点回了屋子,青莲却悄悄的从侧门走了出去,几道残影掠过,她稳稳的落在书房外。 “这几日,她怎么样?”谢砚之打开折子,手中握着毛笔。 青莲单膝跪在地上:“回世子爷的话,小姐这几日帮三夫人做事很是繁忙,奴婢看小姐这几日虽然累但心情确是不错 的。” “嗯,你去告诉她,明日午间来我院中。” 他看过沈眠枝整理的账本,有条有序很是不错,想不到枝枝还会这些。 若是枝枝成为谢家的主母,或许真的不错。他的脑中再次冒出了这个念头。 写完手中的折子,谢砚之交给元安:“送到京督狱那里,另外备马。” “夫人!三皇子殿下派人送了好多东西来。”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院中,她的身后乌泱泱的小厮抬着红箱子朝院中而来。 三夫人脸色惊讶,她快步迎了上去:“臣妇拜见三殿下,殿下万安。” “夫人请起。”夏怀玉脸上挂着笑他指了指身侧的红箱,“这是本宫给五弟添的喜礼。” 三夫人有些犹豫不决,沈眠枝走到她身侧对着夏怀玉恭敬的行礼:“眠枝拜见殿下,殿下心慈仁厚,若是林冉知道有这样的兄长定然会高兴的。” 沈眠枝笑着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心领神会:“来人啊,将殿下送来的珍物好好的收起来。” 夏怀玉穿着橘红色的衣袍,脸上颇有些富态,整个人继承了德妃娘娘的好皮肤,比女子还白一些。 笑起来有些憨厚,沈眠枝是第一次见到他,她想象不到,这样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样子是怎么站在朝廷中厮杀争夺太子之位的。 “本宫的心意已经送到,就先回了。”夏怀玉来的低调,走的也快。还不等谢林冉过来谢恩就走了。 第二日早朝。 太和殿为首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坐着年近半百的皇帝,神态严肃,不怒而威。 “朕昨日听说怀玉给怀苏添礼,着人将东西送到了谢府?” 夏怀玉有些惶恐,每次被父皇点到名字他总是心慌。他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垂手道:“回父皇的话,五弟是儿臣的幼弟,况且五弟的母妃早早仙逝,儿臣作为兄长理应看顾一二。” 皇帝闻言笑了起来:“不错,知道为幼弟考虑。”他的眼睛扫过夏怀瑾,带有几分不悦。 为首的夏怀瑾低着头,眼神怨恨,真是显着老三了。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夏怀苏和他一同娶妻,但就是不如他夏怀瑾。 皇帝瞧着夏怀玉顺眼了许多,怀玉这些日子做事沉稳了许多,是该好好嘉奖一番。 “生在皇室,除了君臣孝义更要紧的是兄友弟恭,怀玉行事稳妥,封宝亲王,八月迎榆霜郡主为宝亲王妃。”皇帝封赏的旨意下来,夏怀玉都是愣的。 江遇在他的身后低声提醒了一番,他这才缓过神来,脸上笑开了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儿臣多谢父皇。” 三位皇子中,他是第一个封王的。夏怀瑾顿时警铃大作,他看向夏怀玉面上端着笑:“皇兄在此贺过皇弟。” 夏怀玉连忙摇手推脱:“我能如此皆是皇兄用心教导的原因,应当是做弟弟的拜谢做哥哥的。” 夏怀瑾脸色阴沉,低着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见他如此吃瘪,夏怀玉心里别提多舒坦,府中烧的酱肘子,他今天回去要吃三个。 “行了,你们若无事多去看看怀苏,他病了这些日子也不见好。”皇帝的声音传来,他站起身朝外走去,身后的太监朗声道:“退朝——” 皇帝一走,夏怀瑾对着夏怀玉就是一道冷哼:“你又是求娶长公主之女又是为了夏怀苏掏空了半个府邸,把亲情孝义拿的如此好,又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啊,可是父皇高兴封了我当宝亲王。”夏怀玉负着手,脸上笑眯眯的。 夏怀瑾气急,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转身朝皇后宫中走去。 江家。 “此事遇儿办的不错。”江大人满意的看着他,“三位皇子中,怀玉是最先封王的,将来植指日可待啊。” 江遇踌躇了半刻:“这些法子,其实都是沈小姐说的。”他将前因后果同江大人讲述了一番。 江大人驻足神色凝重:“她竟然没死?那你给她的法子是什么?” “我娶她。”江遇心中打定了主意,但娶妻一事总归要让父母知晓。 “没有别的办法吗?”江大人是见过沈眠枝小时候的,很乖巧的姑娘。 江遇思索了片刻:“有,为沈家翻案。借着陛下对沈家的错杀惋惜之情,将她带出来,但是没时间了。” 江大人狐疑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是为了怀玉你就甘愿牺牲自己去帮她?” “也不全是,父亲,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啊,一副菩萨心肠,天生见不得可怜的人。”江遇对着江大人挤眉弄眼,语气调笑。 江大人沉默良久,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你想好了就去做吧,这是这事事关江家上下,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你不能让整个江家出事。” 江遇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郑重的点头:“儿子知道,多谢父亲。” 他看的出来,沈眠枝是想尽快离开谢家,但是她顾虑颇多,就是不想连累到他,连累江家。 三月底,二皇子大婚。 大夫人被关在牢中,三夫人只得守在谢林月的身边。 “林月,你的嫁妆单子你可要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三夫人细心的问着她。 谢林月满脸不耐:“行了,你不过是捡了我母亲的大便宜,少在我这显摆,庶出就是庶出,当了谢家的主母,还是庶出。” 三夫人面色不改:“我既做了当家主母,照顾你们姐妹几人出嫁是分内的事,林月若是不满,也可请老夫人来主持公道。” 从其她默不作声是没有能力,在谢家谨小慎微只为护住自己的一双儿女,但如今掌家权落在她的手中,她得撑起来,为林雨为行舟争一番前途。 谢林月站起身来正要同她争吵,沈眠枝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来。 “大姐姐,殿下来接你了。” 谢林月瞪了三夫人一眼,坐回凳子上,任由几位贵家夫人为她盖上盖头。 沈眠枝扶着谢林月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去:“恭喜大姐姐得偿所愿,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的声音极低,每个字都落在了谢林月的耳中。 谢林月得意的勾唇,现在才来巴结她,晚了。 “表哥。”沈眠枝恭敬的唤了一声。 照规矩谢家的姑娘成亲皆由兄长谢砚之送嫁。 扶着她出来本来该是谢林冉的事,再不济也是谢林雨,可谢林冉整日关在房中,谢林月又咬死了不让谢林雨送她。 谢砚之今日穿着绯红色的礼服,华美繁琐的衣裳更衬的他矜贵无双。 沈眠枝将谢林月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正要抽回手,却被他的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扣住手腕。 手腕上传来滚烫的热意,他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 这个月以来,沈眠枝忙着大大小小的事情,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见她送谢林月出来,不免生了几分心思。 “表哥,送大姐姐出嫁吧。”她克制住呼吸,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祈求。 谢砚之靠近她的侧脸,温软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 “知道了,表妹。” 第39章 那就好好当你的皇子妃 沈眠枝慌乱的向后退去,她连忙四下张望。 好在夫人们都在和三夫人说话,还没出来,屋外几个奴才忙着做事,并未看到这里。 谢林月总感觉身边的两人很奇怪,但她又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 终于身侧的人带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 沈眠枝松了一口气,她提着裙摆朝前院走去,柳云舒和谢林雨早就站在前院,院子的两侧站满了人,为首的二皇子身前戴着红花站在院门。 “眠枝快来,我特意给你留的好位置。皇子娶妻这场面真大,我们站前面看的清楚些。”柳云舒挽住沈眠枝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两侧平平无奇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美人。 夏怀瑾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他的眼神匆匆扫过,看过女子的容颜后,他心痒难耐。 府中美妾如云,都没有一人似这女子一般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 不知尝起来又是怎么一番滋味。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谢砚之带着谢林月踩着地上的红绸缓步走了过来。 他就着谢林月的袖子将她的手放在夏怀瑾手中,面色平淡:“林月此生就拜托殿下了。” “砚 之放心,我定然好好待月儿。” 两人虚情假意的客气了一番。 “吉时已到,新妇出阁。” 夏怀瑾牵着谢林月朝花车上走去,他忽然侧目看向沈眠枝。 沈眠枝低着头正和一旁的柳云舒说着话,并未注意。 谢砚之快步走到沈眠枝面前,遮挡了那不堪的视线,他勾起嘴角,眼神冰冷的看向夏怀瑾。 只一瞬间,夏怀瑾收回视线,他面不改色的坐上花车。 如此美人,他定然要得到。 二皇子府。 烛火摇曳,谢林月偷偷挑开盖头打量着婚房,屋内布置的富丽堂皇,宫里派人送了不少赏赐,一件件物品皆彰显了黄家天恩。 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规矩的放下盖头坐在床边。 夏怀瑾喝的面色酡红被一众人簇拥着来了新房 喜婆笑着递过喜杆,嘴里正要说着吉祥话,就被夏怀瑾无情的打断:“都滚出去。” 他撑着桌子,手落在盖头上,直接掀开了盖头。 跟着进来的公子少爷面面相觑,连忙退了出去:“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先行告退。” 偌大的婚房只剩下谢林月和夏怀瑾。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扶住夏怀瑾,而面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酒气,拽着手腕将她扔在床上。 谢林月惶恐的缩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夏怀瑾。 “咔哒”床头的木匣打开,她的手被铁链缠住,夏怀瑾的手中拿着一根短小的倒刺皮鞭。 “不!不要!”她的眼睛瞪的浑圆,身子忍不住颤抖。 夏怀瑾端着蜡烛,滚烫的蜡油滴在谢林月的身上,她痛的哭了起来。 “从来没玩过你这样的世家贵女,真带劲。”夏怀瑾眼色泛起血红,面目狰狞。 屋内传来凄厉的叫喊声,屋外婢女忍不住侧目向屋里望去。 谢府。 沈眠枝坐在谢砚之的怀中,她额头浸出几分薄汗。 身后的人手指绕上她的发尾一圈一圈的缠着。 “枝枝,来日我也风光大娶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欢愉后的沙哑,视线牢牢的锁在沈眠枝的身上。 沈眠枝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合着眼眸有些疲惫道:“好,砚之哥哥最好了。” 她的脑中根本没有过进谢砚之的声音,只当他又在说些什么无聊的话。 谢砚之却当了真,他的眼中泛起一丝危险的神色,这可是枝枝自己答应的。 看着她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他揽过沈眠枝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软被盖在身上。 “睡吧。”清冷醇厚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他心满意足的亲了亲沈眠枝的额头,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长臂一伸,将她圈进自己的怀中。 一早,元安就在屋门等着了。 谢砚之望轻轻的起身,眷恋的目光落在沈眠枝的脸上。 天色刚刚泛白,真想在与枝枝多呆一会。 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做成了,枝枝很快就是他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 “世子爷。”元安恭敬的行礼,随后将袖中的书信递了过去,“是路大人给您的信。” 谢砚之一目十行,快速扫过信上的内容,冷声吩咐道:“备马,进宫。” 这几日,皇帝正因江南水患无人治理而愁,召见了不少大臣都无人愿意去。 这事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起来费时费力而且还不一定做的成。 “微臣拜见陛下。”谢砚之恭敬的跪在皇帝面前。 “砚之可有要事?”皇帝挥了挥手,“赐坐。” 谢砚之的父亲跟随皇帝四处征战,皇帝能够顺利登上皇位,谢家功不可没,况且谢砚之后生可畏,论文论武皆属上层。 谢砚之拱手道:“多谢陛下,微臣听闻江南水患严重,臣特来请命,恳请陛下允准。” 皇帝有些诧异,他面色严肃:“你从未治理过水患,江南的差事难做,若是做不好” 他的话点到于此,谢砚之却坚定的跪了下来:“微臣知道,但臣不愿见陛下为此忧心。” 皇帝静静的看着他,沉思了一会,终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朕封你为江南总督,务必要将江南的水患治好。” “臣领旨,定不辱使命。” 路时的信上说,当年沈家出事,负责检举的原大理寺少卿清算了不少人,而有一人就逃到了江南俨州。 “元安,回去告知府中一声。”谢砚之坐在马背上,春风抚过带起鬓间的发丝,颇有意气风发之意。 元安连忙道:“是,奴才知道。世子爷一路小心。” 沈眠枝醒的时候,就听青莲说谢砚之下江南治水患。 她面色关心,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治理水患,少则半年,多则几年也是有的。 瞬间解开了她的困境。 “杏桃,将这封信送到昔荷楼,交给江掌柜。”沈眠枝吹了吹墨迹未干的信纸,眼中闪过几分谋算。 过了几日,谢林月回门。 府中众人早早的等在了门口,一辆檀木雕花的马车缓缓的行驶过来。 “快瞧,大小姐的马车好生气派。” “什么大小姐,现在是皇子妃娘娘。” 身后的丫鬟小厮忍不住羡慕起来,沈眠枝听见他们的对话,缓缓的勾起唇来。 风光无限是说给外面人听的,内里如何只有自己知晓。 马车的幕帘掀起,头戴红玉金冠,身着粉蓝锦袍的女子缓步走了下来。 身后的男子浓情蜜意的握住她的手:“月儿,我们走吧。” “拜见二皇子殿下,皇子妃娘娘。”沈眠枝垂着眼跟着众人一起跪下身子。 谢林月怨恨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若不是沈眠枝,她怎会嫁给二皇子。 “都起来吧,今日本宫陪着月儿回门,无须多礼。”夏怀瑾的声音爽朗。 他牵谢林月往府中走去,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转到沈眠枝身上。 厅堂中,老夫人坐在上首,身侧坐着谢林月和夏怀瑾。 “瞧着你们夫妇这般恩爱,老婆子我啊,也就放心了。”老夫人面容慈爱,从嬷嬷手中取过礼盒,“这对白玉送子观音是先帝赐下的,如今转赠你二人。” 她看着谢林月开口道:“月儿可要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为皇家绵延子嗣。” 谢林月连忙称是,她伸出双手接过送子观音,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的一截红痕。 老夫人目光微动,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去看看你父母,好叫他们放宽心。” “是,祖母。”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心如死灰,明明祖母看见了,为什么不帮她? 出了老夫人院子,夏怀瑾松开谢林月的手望着她的脸,贪婪道:“本宫可是陪你做足了面子功夫,回去了该知道怎么伺候我吧?” “月儿知道,定然叫殿下满意。”谢林月胸腔中翻滚着漫天的恨意。 “行了,你自己去看吧,本宫还有事。”夏怀瑾双手负背,大步走开,他记得出来的时候,那女子就是朝这个方向去了。 谢林月福了福身子,转身朝地牢走去,祖母不管她,母亲一定有办法。 园中的杏花开了,风一吹,杏花漫天飞舞。 沈眠枝身边跟着杏桃,她蹲着身子在地上捡掉落的杏花。 杏花晒干了制成花茶,不仅可以美容养颜还可以润肺止咳。 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来此处捡一些回去,做好了送到老夫人院子。 “姑娘。” 不知何时她的身前站着夏怀瑾,他的手中拿着杏花递给她。 “姑娘既要杏花,何不从枝头采摘?”夏怀瑾指尖捏着花,凑到鼻尖轻嗅。 沈眠枝提着篮子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规规矩矩的朝夏怀瑾行了礼:“拜见殿下。” “花开自有度,不做折枝客。枝头的花开的正好,又何必急着采摘?” 夏怀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痒难耐,竟伸出手想将手中的杏花别在她的发间。 沈眠枝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他朝她走了过来,眼中的贪婪愈发明显。 沈眠枝蹙着眉,冷声道:“殿下出来的时间久了,想必大姐姐正四处找你。” 夏怀瑾面色有些不耐烦,他顿住脚步,谢林月是她的姐姐,那她是谢家三小姐还是那位郡主。 郡主毕竟是父皇亲封的,若是她,那倒是有些难办。 趁着夏怀瑾愣神的瞬间,沈眠枝带着杏桃匆匆离去。 夏怀瑾朝前院走去,他唤过一侧的奴才:“今日在杏林中的女子是谁?” 那奴才战战兢兢的回道:“是表小姐, 她每年这个时辰都会去杏林中采摘杏花。” “表小姐,叫什么名字?”夏怀瑾朝奴才的怀中扔去一块银子。 那奴才看见银子,立马笑了起来:“沈眠枝,她是被世子爷带回来的” 奴才吐了个一干二净,夏怀瑾神色满意,眼里透出几分势在必得。 原来只是个表小姐。 沈眠枝才回到碎梨院不过一刻钟,谢林月就找了过来。 “大姐姐安。”她福了福身子,忽而笑了起来,“眠枝说错了,应该是皇子妃娘娘安。” 谢林月神色恼怒,她死死的拽着沈眠枝的手腕:“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知夏怀瑾他” “我有没有提醒过大姐姐?可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怪得了谁?”沈眠枝冷着脸用力抽出手腕。 “何况成了皇子妃,你如今风光无限,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言语讥讽,明明那么多路,她却选择了最卑劣的一条。 谢林月眼中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她将沈眠枝拽进内室,掀开手腕,扯下肩膀上的衣服。 伤痕交错,肩膀上印着四个已经腐烂泛黑的粗点。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谢林月神色疯癫,“他用烧红的铁棍戳在我的肩膀上,再以烈酒浇灌,皮肉就会翻卷起来,而他以女子的惨叫声为乐。”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喋喋不休的痛诉着这几日她所遭受的非人折磨。 “这一切都怪你,都是你害了我。” 沈眠枝面色冷淡,语气平静:“说完了吗?那不如我给大姐姐指一条路?” “进宫,去见陛下。”她笑了起来:“可是,大姐姐你舍得你的荣华富贵吗?” 谢林月晃了晃身子,跌坐在软榻上,她痛苦的捂住头:“我我” 沈眠枝与此嘲讽:“那你就好好当你的皇子妃。” 谢林月气急,她的手臂扫过桌上的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有多委屈,回了谢家,老夫人明明看见了她的伤口却无动于衷,如果是谢林冉老夫人也会如此吗? 见了母亲,母亲却让她多忍耐一番。 她闭了闭眼,冷静了几分。 脑中忽然想起大夫人对她说的话,她再度审视起沈眠枝。 “你和谢砚之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40章 以谢家表小姐的身份 “我和表哥能有什么关系,莫非大姐姐是觉得表哥能看上我?”她的声音嘲讽。 谢林月紧紧的盯着她,但沈眠枝的脸色坦然,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难道是母亲猜错了,沈眠枝和谢砚之真的没什么? “也是,你这种卑贱的女子怎么配得上他。”谢林月鄙夷的打量着她。 送走了谢林月,沈眠枝面色阴沉的看着满地的碎片,谢林月是怎么知道的?是大夫人告诉她的? 她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小姐。”杏桃忧心忡忡的走了进来,她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大小姐自己过的不如意便罢了,还要对着小姐发脾气。” 她站在外面都听见了屋内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 晚间,沈眠枝用过晚膳,她站在院中望着冒出花骨朵的梨树,神情凝重。 手中捏着江遇送来的信,指节微微泛白。 杏桃默默的走到她身侧,轻声道:“小姐快回去休息吧,虽是入春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您注意身子。” “好。”沈眠枝将信递给她,神情松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烧了吧,别叫人看见了。” 一早,谢家的马车整整齐齐的停在门外。 三夫人二夫人带着人站在门口正仔仔细细的吩咐着小厮,沈眠枝抬头看了看豪阔的正门。 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出来,她侧目看向站在三夫人身边的谢林雨,轻轻的勾起唇角。 四月十六宜祈安,寒清寺从外面请了大师特意来讲经赐福。 “小姐,请上马车。”青莲妥帖的撩开帘子,扶着沈眠枝上了马车。 杏桃坐在沈眠枝一侧,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可比咱们平时坐的马车好多了。” 她伸手捏了捏软枕,将软枕垫在沈眠枝腰下:“小姐垫这个,这个软和。” 沈眠枝嘴角含着笑意:“好。林雨和三夫人真是有心了。” 青莲神色有些古怪,她自伺候沈眠枝以来,甚少见她单独出门,偶尔出门也都是同府中的小姐一起。 “这马车的规格是符合小姐的身份的,杏桃为什么这样说?” 杏桃不好意思的看向青莲:“青莲姐姐,你不知道,小姐在府中度日向来艰难,能有一顶青帐马车供我们出行已属不错。” “杏桃。”沈眠枝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她不想在青莲面前说这些,青莲是谢砚之的人。 杏桃连忙收了话,看向青莲:“如今是三夫人当家,小姐该有的一份都不少,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她是存了私心,她就是想让世子爷知道,小姐在谢家过的一点都不好。 青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院中往日有什么用度,她直接问了清荷取便是,未曾注意到府中竟暗中亏待小姐。 车外传来人群的喧闹声,沈眠枝搭着杏桃的手缓步下了马车。 庙里和去年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变的只是人心罢了。 “快看!好俊的男子。”身侧传来各家小姐的窃窃私语。 沈眠枝驻足望去,只见进寺的青石台阶上走来众多僧人,为首的男子,身披月白袈裟,衣袂垂落在身侧,腕间戴着檀木佛珠泛着幽光,手持莲花金杖,眉目点着虹痣,神情清冷似雪,却饱含悲悯之意。 “那是?”沈眠枝收回视线,朝身侧的谢林雨低声询问道。 “是宫里的渡澈大师。”谢林冉看向沈眠枝,“渡澈大师特意请旨出宫,为百姓讲经赐福。” “二姐姐说的不错,正是渡澈大师。”谢林雨笑了笑,她挽住沈眠枝的手,“咱们也去听一听沾沾福气。” 柳云舒激动了起来,她拽着沈眠枝的手晃来晃去:“是是是,眠枝,我们可一定要去听听大师讲经。” 还有什么比清冷佛子更带感的事情呢?柳云舒恋恋不舍的望向渡澈,多见见貌美的男子,晚上睡觉也能睡的香些,谁让她颜控十足呢。 沈眠枝连忙扶住柳云舒的胳膊:“好好好,我们去听。” 她又侧目看向谢林冉温声道:“林冉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这些日子,谢林冉将自己关在院子中,从前她是最爱玩的人,如今也不出门了。 谢林冉眼神透着渴望,她有些担忧的望向二夫人,想了想:“你们你们去吧。” 沈眠枝顺着她的视线,心中了然:“那好吧。” 跪坐在佛祖面前,渡澈讲经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檀香萦绕在每一个人面前。 柳云舒一开始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会听乏了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 眼看她快倒在谢林雨肩上,沈眠枝连忙拉住了她:“云舒,别睡。” 柳云舒这会跪的双腿发麻,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还没完,早知道不来了。”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渡澈的注意,他沉静的眼眸缓缓的落在两人身上。 “今日的佛经就讲到此处。”渡澈合上经书,道了一声佛号。 柳云舒伸了一个懒腰,拉着沈眠枝正要往外走去,面前的小沙弥拦住了她们。 “两位姑娘请留步。” 沈眠枝站在禅房外,她沉思了一会,还是推开了房门。 “大师。”沈眠枝双手合十恭敬的行礼。 渡澈幽深的眸子看向她,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姑娘唤我法号即可。” “不知渡澈师父,找我何事?” “姑娘周身贵气,却饱含冤屈。命数大起大落,变幻多坎。”渡澈清明的眼睛让沈眠枝无处遁形,她声音有些干涩:“那我应该如何自处?” “春来花自青,江南落枝头。” 沈眠枝站在廊下,春日里的桃花扑簌落满肩头,她的脑中尽是渡澈说的 那句话“江南落枝头”。 沈家的冤屈,要在江南才能解吗?她还想问的仔细些,渡澈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在外等了一会,就见柳云舒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云舒,你怎么了?”沈眠枝担忧的看着她。 柳云舒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白芷扶着她,朝外走去。 “青莲,你快跟上去,好好送郡主回去。” 青莲有些不情愿,她的任务是好好保护小姐,“小姐,我” “快去吧。”沈眠枝蹙着眉,神情严肃。 打发走了青莲,沈眠枝转身朝寒清寺的后山走去。 后山少有人来,而亭中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江公子。”沈眠枝福了福身子。 江遇转过身来眼里带有些许笑意:“小姐请。” 两人缓步朝前走去,杏桃和元宝不近不远的跟在两人身后,时刻盯着四周。 “我的信,小姐看了吗?考虑的如何?”不自觉间他竟有几分紧张。 沈眠枝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碎石子:“这对你不公平。” 江遇在信上说明娶她这件事家中的父母皆不反对,只要她愿意,他就会带她出来。 “这有什么不公平的,我娶你也是有条件的。”江遇认真的看着她薄唇微动,“小姐答应过我,要助殿下坐上太子之位。” “江家看重小姐才华,小姐亦需要江家的帮忙,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他知道沈眠枝不会轻易答应,这套说辞他想了好几天。 沈眠枝驻足看着他,江遇说的不错,一开始她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她帮江家,江家帮她。 “好。” 江遇听见她答应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也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担心沈眠枝会拒绝他。 “只要你助我出谢家,三殿下那里的事,我定然尽心。”她不能在犹豫下去,等到谢砚之治理水患回来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要怎么向陛下请旨赐婚?”沈眠枝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我是罪臣沈家之后,你考虑清楚。” 她第一次对人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如果要过陛下那关,她的身世在江家是瞒不过去的。 况且她对夏怀玉出谋划策,江家若是告了她的密,三皇子也会被一并怪罪。 “我早就知道。”江遇手中把玩着鹅卵石随手抛向远处的清潭。 沈眠枝笑了笑,她在担心什么,她为三皇子做事,江家怎么可能不查她的底细。 “我们小时候见过。”江遇语气无奈,他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眠枝思索了好一会:“我并未” “你那时候只顾着练字,哪里注意到我。”江遇故作幽怨的看着沈眠枝。 身侧的女子有些尴尬,她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沈家也宴请过一些世家,或许江家也曾经在其中,但她自小就不爱那些场合,也很少出去,若是江遇来过后院,或许真的见过她。 江遇郑重的看着她:“你放心,我会让人把你的身世掩盖过去,届时你就以谢家表小姐的身份出嫁。” 院中的梨花都开了,沈眠枝让人将软榻移到院中,她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史书。 “小姐这段时间越来越喜欢看史书了。”青雪手中抱着几本书籍,小心翼翼的放在沈眠枝的身侧,“这些是奴婢从松竹院取回来的。” “嗯,有劳了。”沈眠枝抽出新的书籍,看的认真。 她的书籍不多,但谢砚之的书房里有不少,索性她让人分成批次全部搬了过来。 起先读书只为从中寻夺皇权的法子,不想越看越入迷,皆道读史可以明智,果然名不虚传。 “表小姐,不好了!”院外白芷匆匆跑了进来,她神色着急跪在沈眠枝面前,“我们小姐又梦魇了,这会说着胡话,怎么都叫不醒。” 沈眠枝连忙起身,搁下手中的书将白芷拉起来:“可有请府医去?” 她带着人连忙往芍薇院赶去。 “请了,府医也去了,药也灌了针也扎了,人就是醒不过来。”白芷急的哭了起来。 沈眠枝到的时候,离的最近的谢林冉也到了。 “眠枝。”她侧过身,将位置让给了沈眠枝。 床上的柳云舒闭着眼紧紧的皱着眉头,嘴里不断的叫喊着:“别杀我,别杀我妹妹我不是我不想来” “云舒,云舒,你醒醒”沈眠枝握住她的手,不断的唤着,可依然没有用,床上的人还是昏睡着,嘴里的胡话就没停过。 白芷擦了擦眼泪回道:“小姐自从寒清寺回来,整夜整夜的梦魇,起先只是说梦话睡不好,喝了安神的药,依旧不见好,如今愈发严重了。” 寒清寺?那日云舒见过渡澈就心神不宁的,那和尚到底给她说了什么。 谢林冉想了想对身边的婢女说道:“去请寒清寺的师傅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阿弥陀佛。” 沈眠枝快步走到渡澈身前:“您快看看云舒。” 渡澈将手指点在柳云舒的额心,口中念着枯涩难懂的梵文,不一会柳云舒眉头舒展,口中也不再胡言乱语,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柳云舒的情况好转,沈眠枝松了口气,她紧紧的盯着渡澈:“敢问渡澈师傅到底和云舒说了什么?” “往生的灵魂,一世一渡,生死轮回,皆在念间。”渡澈留下这句话,淡然的走了。 沈眠枝反应过来跟出去的时候,门外早已了无身影。 “既然柳姑娘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谢林冉望向院中,满脸疲惫。 沈眠枝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今日的事多谢你。” 谢林冉笑了笑,快步走了出去,沈眠枝望着她的背影,心下生了几分怜惜。 因着林冉快嫁给五皇子,成为皇家中人,二夫人特意请了宫中的老嬷嬷前来教导。 更不可以同往日一般随意出门四处玩乐,连去老夫人院中的时间都少了。 见柳云舒睡的沉,她叫人取来笔墨。 谢砚之走了快一个月了,自他走以来,沈眠枝是第一次写信给他。 她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信封交给青莲低声道:“把信寄给表哥。” 青莲高兴了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小姐终于记起世子爷了,想来世子爷收到小姐的信应该会很高兴。 夜深了,沈眠枝还守在柳云舒身侧,白芷低声劝道:“您去歇会吧,小姐醒了,奴婢会立刻告诉您的。” 沈眠枝摇了摇头:“没事,我在这陪着她。” 床上的人动了动,柳云舒猛的睁开眼睛,直挺挺的坐了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比不比的,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惊疑未定的扫向四周。 “云舒?”沈眠枝轻声唤着。 柳云舒愣愣的倒在枕头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眠枝,你来了。” 她还以为她回去了,原来是大梦一场。 “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沈眠枝温声询问道。 柳云舒木讷的摇了摇头,她声音有些颤抖:“我梦见我妹妹了,她死了,那些人好饿,就算她病死了,也要吃掉她,我怎么也护不住她,我的身体在消失逐渐变的透明,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沈眠枝听的胆战心惊,她握住柳云舒的手:“都已经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 柳云舒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小姐从前是提到过她有一个妹妹。”白芷轻声道,“似乎是因病去世的。” 沈眠枝看着她,心中疑惑了起来,没听说柳副将有两个妹妹,云舒所言似乎是书上记载的“食人”。 可这些年来,并未听说哪个地方遭了饥荒。 夜间沈眠枝总是想到柳云舒这句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她眼下青黑坐在妆台前。 “小姐,您昨夜没睡好吗?”杏桃心疼的看着沈眠枝。 沈眠枝拿过剥好的鸡蛋轻轻的在眼下滚着,声音疲惫:“有点,那些杏花茶都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杏桃站在沈眠枝身侧,帮她将头发盘起来。 “一会送些到老夫人院中,剩下的送到林冉林雨那去吧。” 杏桃神色为难:“二夫人那,怕是送不进去。” “怎么了?”沈眠枝搁下鸡蛋,看着眼底的青黑淡去神色稍微满意。 “二夫人盯二小姐很严,听说昨天去看了郡主,生了一通气,半夜里二小姐都还在学规矩。” 沈眠枝闻言微微蹙眉,二夫人未免逼的太过了些。 用过早膳,沈眠枝带着 杏花茶朝老夫人院中走去。 “眠枝给老夫人请安。”她恭敬的跪在地上朝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拉着她起身,拍了拍她的手:“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早膳可用过了?” 沈眠枝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花茶放在桌上:“杏花开了,眠枝特意做了些花茶给您送来,用来泡水喝可以润肺止咳。” 老夫人心头一暖:“你呀,总是记得我春日里爱犯咳疾。” “这是我应该做的。”沈眠枝笑了起来,“我还做了些打算送到二夫人和三夫人那去呢。” 老夫人连连点头:“心里头总是记挂着旁人,是个好孩子。那你快些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沈眠枝福了福身子缓步退了出去。 她带着杏桃朝二夫人院中走去,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四个小厮,把院门守的严严实实。 “见过表小姐,不知表小姐来有何贵干?” 沈眠枝指了指手臂上的篮子:“我奉老夫人的命令,前来给二夫人送东西。” 小厮面色为难:“您请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二夫人下了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二小姐学规矩。 “好,有劳你了。”沈眠枝温和的笑了笑,站在一侧等着。 不一会,二夫人院中的婆子走了过来:“表小姐请。” 沈眠枝勾起唇角,规规矩矩的跟在婆子的身后。 老夫人的命令,二夫人又怎好拒绝。 院中,谢林冉头上顶着瓷碟,手中拿着女则,口中不断的念着。 快到中午,太阳逐渐升了起来,谢林冉的额头渗出些许汗,可她连抬手擦汗的机会都没有。 “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抬起头来,语气有些不耐烦:“老夫人叫你来送什么,放下就出去吧。” “老夫人听闻二小姐近日辛苦,心中挂念,特意叫我送了杏花茶来。”沈眠枝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二夫人身侧的婆子。 二夫人看了一眼花茶,她看向谢林冉:“冉冉过来休息会。” 谢林冉如蒙大赦,连忙撤下头顶的瓷盘,快步走到二夫人身边。 她悄悄的朝眠枝看去,眼神中满是感激。 “母亲,冉冉也许久不曾和祖母请安了,不若让冉冉给祖母请个安再回来。” 二夫人有些犹豫不决,沈眠枝适时开口:“二小姐孝顺,想来老夫人也能放心许多。” “罢了,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二夫人摆了摆手。 谢林冉连忙带着沈眠枝走了出去,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谢谢你啊,眠枝。” “二夫人何故如此?”沈眠枝有些不理解,谢林月当初出嫁,虽然也请了宫中的教习嬷嬷,但也没有到如此地步。 谢林冉苦笑道:“母亲说五皇子到底不如二皇子,若是我不好好学,就更加比不过大姐姐了。” 沈眠枝轻笑出声,二夫人要是知道谢林月在二皇子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大概就不会这样想了。 “眠枝,你笑什么?”谢林冉有些不解,“比不比的,真有那么重要吗,从前对哥哥是这样,现在对我也是这样。” 谢砚之是谢家出来的第一个男丁,二夫人卯足了劲教导谢砚之,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读书习字,每晚夜深了才得以入睡。 她怕谢砚之不如旁人,更怕大夫人生出来儿子,生出来一个比谢砚之还聪慧的谢家嫡子。 沈眠枝看着她,缓声道:“林冉学了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一会给老夫人请了安就早些回去吧,可别受不住累,晕了过去。” 谢林冉错愕的看着她,她怎么没想到,祖母最是心疼她,而母亲偏偏对祖母又敬又怕。 沈眠枝冲她眨了眨眼睛:“二小姐快去吧,眠枝先回了。” 她刚刚进了三夫人院子中,正和谢林雨说了几句话,就见三夫人身边的婢女匆匆跑了进来:“二小姐在老夫人院中晕倒了!” 三夫人揉了揉眉心,她早就说二夫人这般教导孩子,迟早要出问题的。 “府医可去了?” “去了,都去了。老夫人还让人请了外面的大夫来。”那婢女犹豫了瞬间,接着说道:“似乎老夫人有些生气,二夫人已经赶着去了。” 三夫人思索了片刻:“去将库中的药材捡些好的送过去。” “杏桃,你同三夫人说一声,近日我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去明王府中了。”沈眠枝手中捏着请帖对杏桃说道。 皇子成亲时,就应该赐下封号,夏怀瑾做的那些事让皇帝心生不满,故而迟迟没有定下封号。 如今五皇子和谢林冉的婚事在即,皇帝便一并册封了,夏怀瑾为明王,夏怀苏为贤王。 册封礼后,夏怀瑾宴请宾客,谢家自然在其中,可沈眠枝自上次见过夏怀瑾后,隐约心里不太安稳。 等了一会,杏桃面色为难的回来了。 “小姐奴婢去的时候,二殿下府中的掌事嬷嬷也在” 沈眠枝蹙着眉,看着她:“不要吞吞吐吐的,直接说吧。” “嬷嬷说,谢家上下都要到,小姐是谢家的表小姐更应该参加。”杏桃说着有些生气,“三夫人为您说话,那嬷嬷居然用皇后娘娘来压三夫人。” 沈眠枝望向窗外眉头紧锁,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合上站起身来朝外走去:“你回了三夫人,叫她不要为难,我会去的。” 自从谢林冉在老夫人院子晕倒,她有些日子没去老夫人那了,二夫人倒是去老夫人院子闹了好几次,但老夫人扣着人,她也没办法。 “眠枝给老夫人请安。” “起来吧。”老夫人摸了摸谢林冉的脑袋慈爱的看着她。 沈眠枝笑着看向谢林冉:“二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前些日子就是累着了,不打紧。”她面带喜色,整个人似乎胖了一圈,脸色红润。 “二夫人,您不能进去,老夫人在休息。”门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二夫人生气的声音从外传来:“我不打扰老夫人休息,我来看看冉冉。” 谢林冉有些紧张的往老夫人身后缩去:“祖母母亲又来了” 老夫人看着谢林冉如此胆怯的模样,没有往日的半分神奇,心中不觉恼怒。 “让她进来吧。” 这事不处理下去,老二家的简直要翻天了。 二夫人快步走了进来,见屋子里还有沈眠枝,不觉有些尴尬,她跪在老夫人面前:“儿媳给母亲请安。” “你在这般闹下去,老婆子我还有什么安的。”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满的看着她。 二夫人自知理亏,扬起讨好的笑来:“母亲,冉冉婚事在即,平日里她又是个爱玩乐的性子,若是不好好教导,如何能成为贤王妃。” 她本来是消停了几日,昨日见陛下册封的旨意下来,她焦虑难安,唯恐谢林冉做不好贤王妃。 “愚蠢!”老夫人将一封信扔在二夫人身前,“你总以为我这样是害了冉冉,你自己看看吧。” 二夫人面色疑惑,她展开信纸:“是砚哥儿寄回来的?” 她细细的读了下去,越读脸色愈发难看。 “原来如此,母亲,儿媳知错了。” 谢家连出两位皇子妃,朝中多少眼睛盯着的,就连天家也密切关注着,三位皇子,谢家就出皇后的概率就占了一大半。 老夫人听见二夫人认错脸色好了许多,语气也和缓了起来:“知错就好,你前些日子如此训着冉冉,朝中多少人会觉得冉冉是不是盯着那个位置,你将冉冉,将砚哥儿,将这个谢家置于何地?” 沈眠枝坐在一旁,眼神微动,谢砚之认同了她的想法吗? 她寄过去的信,略有提到谢林 冉的困境,想不到谢砚之比他思虑的更加周全。 “儿媳知错了,我没想这么多,母亲,我也只是想为了冉冉好。”二夫人听的面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 谢林冉心中不忍,哭着扑到二夫人怀中:“母亲” “行了,日后做事好好想清楚,你要知道,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谢家。”老夫人示意婆子将二夫人扶了起来。 她看向沈眠枝,笑了笑:“眠枝丫头难得过来,不想闹了这番事情。” 沈眠枝连忙起身恭敬的福了福身子:“眠枝只知道二夫人一心为了二小姐,二小姐同样也很心疼自己的母亲。”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丫头,过几日明王设宴,我这有几批鲜亮的布料,你拿着回去做身新衣裳。” “是,眠枝多谢老夫人。”沈眠枝朝谢林冉微微颔首,跟着婆子去了。 青莲手中捧着老夫人赏的料子,面带笑意:“小姐,咱们院中还有更好的呢。” 沈眠枝侧目看向她:“哪来的更好的?” “小姐,回去便知道了。”青莲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了碎梨院,刚刚推开房门,就见梨花木桌上放满了东西。 清荷带着几个丫鬟忙里忙外,见沈眠枝回来,连忙走上前去:“请小姐安,这些都是世子爷让人送回来的。” “这是江南特有的云丝锦,做襦裙最是合适。”清荷端着托盘走到沈眠枝面前。 她伸手轻轻抚上:“的确是好东西。” “还不止呢,您看看还有不少胭脂水粉,茶叶糕点。” 沈眠枝一一扫过,面上带着笑意:“我很喜欢,表哥费心了。” 清荷又从怀中取出信来递给她:“这是世子爷给您的。” 沈眠枝拿着信,有些腼腆。清荷心下了然,笑着招呼着众人退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的推开桌上的东西,她不爱胭脂水粉也不爱绫罗绸缎。 信纸轻展: 枝枝卿卿如晤: 别来月余,进来可好?可有按时用膳?安睡无忧?江南事将毕,归期可待。 “杏桃。”她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中。 杏桃匆匆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这些东西,照老规矩办,收在箱笼中。”她走进内室,从妆匣中抽出一只木盒。 盒中放满了谢砚之这些年送她的发簪首饰,她照旧将信放在里面。 谢砚之前些日子收到她来的信,视若珍宝的展开。 开头是“表哥安好?”结尾是“万望珍重,勿念勿忧。” 他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在信纸上踌躇了许久,最后落下了这几句话。 枝枝聪慧,定然知晓他的心意。 第42章 从他房里出来 朱轮华盖在明王府前来来往往,车帘掀开,世家夫人们身着华服缓缓而下,身后跟着各家的小姐,仪态端正。 谢府的马车停在檐下,前面的人不由停下脚步纷纷侧目而去。 听说谢家的当家主母换了一位,是府中的三夫人。 三夫人行事低调,许多夫人甚至不认识她。 为首的马车里,缓步走出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她面容姣好,气度不凡。 谢林雨穿着杏色的衣裙,眉眼间透着温柔,一举一动透着生动的灵气。 “母亲,小心脚下。”她小心的搀扶着三夫人。 待两人走了过来,众人才发现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一位是谢家的二小姐,旁边的那位似乎没怎么见过。 谢林月瞧着这样的场景,心中满不是滋味,从前出席这样场合的都是母亲,如今却是府中的姨娘越俎代庖。 “姨娘。”她笑着迎了上去。 三夫人慈爱的拉着她的手,一众人往里走去。 不管如何,在外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谢林冉偷偷拉了拉沈眠枝的袖子:“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饿不饿?” “我还好,林冉可要去吃点东西?”她低声询问道。 谢林冉连忙点了点头,二夫人病了,此次并未跟来,她难得有这般放松的时候。 她拽着沈眠枝的手朝前走去:“大姐姐。” “何事?”谢林月看向她,眼中满是不耐烦。 谢林冉对她的不耐烦视若无睹,接着开口道:“我有些饿了,我让眠枝陪我去吃些东西。” “嗯。”谢林月忪怔了一瞬,“佩儿,带二妹妹去吃些东西。” 看着沈眠枝两人跟着婢女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夏怀瑾看见沈眠枝和谢林冉。 每天晚上,夏怀瑾折磨她的时候,都要骂她投生错了人,应该去当谢砚之的亲妹妹。 她也想啊,若是谢家只有她一位嫡女,谢砚之是她嫡亲的哥哥,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待会拜见了王爷,你们就去后院老老实实待着。”谢林月毫不客气的吩咐着。 三夫人并不搭理她,带着谢林雨恭恭敬敬给夏怀瑾道了贺。 “府中其他小姐呢?”夏怀瑾朝她们身后看去。 谢林月连忙笑着开口:“二妹妹贪玩,不知道溜到哪玩去了,可要妾身派人去寻她过来?” “不用了。”夏怀瑾摇了摇头,他比较喜欢自己去找人。 谢林雨扶着三夫人走了出来,心下有些奇怪:“母亲,王爷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特意问一句其他小姐呢?他是知道二姐姐的,若是要问也该直接问二姐姐怎么不在。 三夫人心思微动:“一会,你去寻了眠枝和林冉过来,让她们莫要乱跑。” 她也不知夏怀瑾是什么意思,但此人卑鄙狡诈,还是小心为上。 这边,佩儿带她们朝后厨去,谢林冉闻着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沈眠枝笑了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在老夫人那用膳吗?” “实在是太早了,我起不来。贪睡了一会就没时间吃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大姐姐这这么多好吃的,我可得好好尝尝。” 沈眠枝环顾四周,是王府的膳房,锅里做的东西都是一会宾客要吃的,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谢林冉挑了不少糕点,小食放在桌上,拿过筷子递给沈眠枝:“你也吃。” “你吃吧,我不饿。”她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谢林冉狼吞虎咽。 半点世家小姐的规矩都没有,眼中全是对美食的渴望。 “咳咳!”她慌忙的拽住沈眠枝的手,眼里呛起了泪花。 她被噎着了,好难受。 “快去给你们家小姐找水,杏桃你也去。”沈眠枝站起身不断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见谢林冉面色通红,她心下着急。 “林冉?”门外的少年怀中的包子“咕咚”一下掉在地上,他连忙走了过来。 手掌凝聚着内力,朝谢林冉的背部拍去。 “咳!”谢林冉将口中的半块糕点吐了出来,她猛的从一侧的丫鬟手上夺口茶壶灌了几口,“咳舒服了” 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你还好吧?” 谢林冉缓缓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眸,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事” 过了半晌,她红着脸小声的说道:“谢谢。” 夏怀苏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梨涡。 “不客气。” 沈眠枝看着谢林冉,唇角勾起笑来。 谢林冉慢吞吞的走到沈眠枝身侧:“眠枝,我们走吧。” “可还难受?”沈眠枝仔细的扶着她。 谢林冉摇了摇头,视线偷偷朝一侧看去。 太丢人了,为什么每次见到夏怀苏的时候,不是被山匪掳走,就是吃东西呛到。 她拉着沈眠枝快步走了出去。 夏怀苏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身影笑了起来:“果真同砚之说的一般,甚是有趣。” 夏怀瑾来的时候,只见夏怀苏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他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其他人:“你怎么在这?” “我有些饿了特意来找些吃的,皇兄不会介意吧。”夏怀苏笑的人畜无害。 夏怀瑾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月儿在找她府上的两个妹妹。” “并未,我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皇兄不如派人去别处找找。” 夏怀瑾轻蔑的扫视了他一圈,又四处张望了一番,的确不见沈眠枝。 夏怀苏看着他走了出去,嘴里发出一声嗤笑,蠢货。 湖边的凉亭里,坐着几家小姐,见谢林冉过来,纷纷笑着招呼她来。 “林冉,这边。”萧薇薇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过来。 谢林冉带着沈眠枝快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一道视线死死的锁在两人的身上。 “林冉妹妹。”姜陌清声音干涩。 “妹妹?我记得姜小姐和世子爷的婚约已经解了吧,怎么还叫谢二小姐为妹妹?” “是啊,人家可是未来的贤王妃呢,就别姐姐妹妹的攀长短了吧。” 人群中鄙夷的 声音一道传过一道。 姜陌清神色尴尬,她蠕动着嘴唇,往日她们巴巴的跟在她身后,现在个个踩着她。 “行了。”谢林冉淡淡的扫过姜陌清。 她虽不喜姜陌清但同样不想听人拜高踩底。 四周的小姐们面面相觑,萧薇薇连忙打着圆场,她亲昵的拉着谢林冉:“许久不见你出来了,近日可好?” “一切都好。”她笑着点了点头,萧薇薇看向沈眠枝,眼睛一亮:“沈姑娘也来了?” 沈眠枝福了福身子:“萧小姐。” 萧薇薇摆了摆手,语气温和:“不必这般客气,以后你就和林冉一样,叫我薇薇。” 她的视线好奇的落在沈眠枝的身上,她今日穿的衣裙,不正是世子爷托哥哥送回来的吗? 想来是林冉送给她的。 姜陌清看见沈眠枝笑着站在众人中,心中痛苦难忍。 现在的沈眠枝就像当年她的一般,身侧站着林冉,同一众小姐说笑。 姜陌清默默的退到一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哎!”她低着头心中想着事情,并未注意到前面的人。 抬头一看,那人颇有兴致的看着她,姜陌清慌忙的跪了下来:“王爷恕罪,是小女没注意” 夏怀瑾正愁怎么去找沈眠枝,看见姜陌清,他心里有了主意。 “姜小姐不必紧张,本王是男子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姜陌清连忙松了一口气,如今的姜家能在京城全凭宫中的长姐撑着,她万万不能在得罪明王。 “姜小姐看起来心事重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夏怀瑾眼中透着关怀。 姜陌清鼻子微酸,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见她不愿意说,夏怀瑾也不再多问,他转了转眼珠:“你有没有看见谢二小姐?王妃在找她。” “就在前面的凉亭里。”姜陌清指了指前面,“不过沈小姐也在。” 她紧紧的盯着夏怀瑾的脸色,传闻中夏怀瑾未娶皇妃前,府中就纳了不少女人。 可见是个好色之徒。 “哦?沈小姐?”夏怀瑾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姜陌清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是啊,沈小姐是谢家的表小姐,国色天香,怕是满京城的小姐也不及她半分容颜。” 身前的男人忽然弯下腰,凑在她的耳边吸了一口气,轻飘飘道:“本王怎么觉得姜小姐美的更胜一筹。” 姜陌清浑身僵硬,她神色慌张朝后退去:“不我哪有沈妹妹貌美。” 她可不愿搭上夏怀瑾,从前在宰相府皇后递来的帖子,母亲都是压了又压。 夏怀瑾缓步逼近她,望向远处的凉亭,嘴唇微动,冰冷刺骨的话语落进姜陌清的耳中。 她双手发颤,愣愣的看着走远的夏怀瑾。 难道真的要这样做吗?她故意在夏怀瑾面前提及貌美的沈眠枝,事到如今,又犹豫了起来。 可是沈眠枝抢走了砚之,还让他和她退了婚,若是没有沈眠枝,她早已是世子妃。 午后,众人在明王府用过午膳三三两两辞别。 沈眠枝站在院门外,静静的等着三夫人她们出来。 本该一同辞别,但谢林月不愿她进来,摆了好大的脸色。 索性她也不想进去,就站在外面等。 “沈妹妹。” 沈眠枝缓缓转过身子:“姜小姐。” 姜陌清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半晌也不说一句话。 她有些奇怪:“姜小姐找我何事?” 姜陌清打量了四周一番,她低声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沈眠枝心下警惕:“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去年,寒清寺从他房中出来的,是你吧。” ,姜陌清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清晰的钻进了她的脑中,沈眠枝面不改色的看向她:“姜小姐在说什么?” “那这个东西,你总该认识。”姜陌清从袖中拿出一支坏掉的金簪。 她特意命人捡回来的,她无时无刻不看着那支簪子,心中的恨意疯狂蔓延。 ,沈眠枝心中一惊,这簪子不是早就掉了吗? 她回想了一圈,似乎是那次去寒清寺掉的,难不成掉到谢砚之的房中了。 “沈妹妹,你确定我们要在此处谈论此事?”姜陌清嘴角嘲讽,她的视线扫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 沈眠枝冷眼看着她:“去凉亭那边吧。” 穿过小园,两人缓步走到凉亭中,凉亭身后绕着假山。 此处清静,少有人来往。 “姜小姐可知,污蔑世子爷是什么罪?” 姜陌清笑出声来:“哈哈哈污蔑?谈不上污蔑,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啊。” 她神色疯魔的攥着金簪凑到沈眠枝身前:“你知道这个簪子是在哪发现的吗?” “在谢砚之的书里夹着。表兄会私藏表妹的发簪吗?” 谢砚之的书里?沈眠枝皱着眉头:“你到底想如何?” “若是让人知道,风清月朗的谢世子和他的表妹不伦不类的厮混,你说,会怎么样?” 沈眠枝嗤笑出声:“你觉得谁会信呢?大不了我被谢家处置掉,可你还有姜家还能好好的活着吗?” 姜陌清混沌的眸子清醒了几分,她恼羞成怒:“那又如何,我现在只盼着你死,盼着谢砚之痛不欲生。” 说着,她攥着手中的金簪朝沈眠枝刺去。 “你疯了!这是在明王府!”沈眠枝侧身躲过,金簪划破她的手臂,鲜血浸在了衣裳上。 “我只要你死,是你抢了他,是你害了姜家。”姜陌清不管不顾的握着金簪朝她的心脏刺下去。 “砰!”姜陌清被人踹开,头撞在凉亭的红柱上,血从她的额头一股一股的冒了出来。 她死死的瞪着沈眠枝,手中握着的簪子还朝着沈眠枝的方向。 “你”姜陌清顺着红柱瘫软在地,手中的金簪滑落。 她的嘴角挂着笑,她死了又如何,反正沈眠枝落到了夏怀瑾的手中,谢砚之,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了。 沈眠枝捂着流血的手臂,连忙站了起来,她白着脸朝姜陌清看去,胃里一阵翻涌。 姜陌清死了。 身侧递来一方锦帕:“姑娘擦擦吧。” 沈眠枝侧过头,夏怀瑾勾起笑容,势在必得的看着她。 只一瞬间,她转过身子朝外跑去,口中的呼救声还没出来。 她的头发被人从后面扯住,硬生生的将她拖拽回来,嘴被锦帕死死的捂住,发不出一点声响。 第43章 借着这张脸,让陛下怜惜你 “唔”头疼,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浑身无力。 沈眠枝撑着桌沿站起身来,双眼向四周打量去,空无一人。 绝不能落在夏怀瑾手中,她朝门口走去,门打不开,她又朝窗户走去,毫无意外,窗户也被钉死了。 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防身的,沈眠枝四下翻找。 床边的箱笼里装着许多蜡烛和一些火折子。 为什么要装这么多的蜡烛? “吱呀——”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她警惕的看过去。 夏怀瑾紧紧的盯着她,脸上浮现一抹奸笑。 “沈小姐,睡的可好?” 沈眠枝面若寒霜:“你把我带到这来做什么?” “做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夏怀瑾慢条斯理的拿出箱子中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天色还没黑,他点蜡烛做什么?为什么这个屋子里会有这么多的蜡烛。 “我是谢家的人,你最好放了我。”她心知肚明夏怀瑾不会因为她是谢家的人就放过她,可是她现在需要时间,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夏怀瑾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 :“谢家的最好,谢林月给我当王妃,你要是伺候我,伺候的舒坦,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封你当个侧妃。” 说着,他逼近沈眠枝,手正要落在她的脸上,沈眠枝往后退去,侧身躲过。 夏怀瑾眼中浮现趣味,这女人居然敢躲他,真有意思。 他伸手抓去,沈眠枝连忙朝后跑去,头发被他紧紧的抓住,她吃痛倒在地上。 夏怀瑾一手拖拽着她的头发,一手拿过刚刚点燃的蜡烛。 滚烫的蜡油在蜡烛的黑瓷盘中晃荡,她瞬间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谢林月身上的伤痕,或许就是这滚烫的蜡油导致的。 “沈小姐这般细皮嫩肉,若是被我这特制的蜡油淋上,不知会如何?” 想到雪白的皮肤会因为他而变得皱巴巴的,女子的惨叫会不绝如缕,夏怀瑾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蹲下身子,手在沈眠枝身上比划,似乎是在思考到底是倒在哪里比较好。 忽然,倒在地上的人伸手猛的一推。 “啊!” 蜡油全泼在了夏怀瑾的脸上,眼睛里渗出血来。 脸部的皮肤滋滋滋的冒着声响,脸上隐约渗起一股白烟。 “现在王爷知道,会如何了吗?”她的声音宛如鬼魅,冰冷无情。 夏怀瑾痛苦的捂住脸,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我要杀了你!” 他双手死死的掐着沈眠枝的脖子,将她提起来,沈眠枝艰难的呼吸着,脸色涨的通红。 她费力的够过被夏怀瑾扔在桌上的蜡烛,那蜡烛还带着明火,她用力朝夏怀瑾的手臂摁下去。 蜡油带着火尽数烧在他的手臂上。 又是一阵皮肉翻腾的滋滋滋声,夏怀瑾吃痛惨叫将她狠狠的砸在一旁。 沈眠枝嘴角溢出鲜血,她的手碰到了被她砸倒在地的箱笼,里面的蜡烛,火折字滚了出来。 或许她这次真的出不去了,但死她也要拉着夏怀瑾给她陪葬。 看着吱呀乱叫的夏怀瑾,她拧开火折子朝地上扔去。 火星碰到名贵的波斯地毯,火焰瞬间串了起来。 沈眠枝就这样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拧开一个个火折子,朝夏怀瑾扔去。 夏怀瑾此时抱着手臂痛不欲生,丝毫没注意到脚边的火折子。 火星顺着他的衣袍一点点蚕食,等他回过神想杀了沈眠枝的时候。 就见屋子里燃起的火光。 “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他拽起沈眠枝,一脚踹在她的背上。 “咳”她口中溢出一口血来,“哈哈” “没想到死了,还能让尊贵的明王给我陪葬。”她蜷缩在地上,背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夏怀瑾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他连忙走向门口:“来人!快来人!” 他心中恐慌,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不喜欢门外有下人守着。 故而门窗是一早就定死的,门只能从外面开。 屋内的浓烟越来越大,沈眠枝的眼皮越来越沉,夏怀瑾的叫骂声在她的耳中逐渐虚无,他疯魔了一般打在她身上,这些她都感受不到了。 炙热的高温将她包裹,她似乎回到了沈家,那个被火光包围的沈家。 “母亲”沈眠枝无意识的低喃。 夏怀瑾见沈眠枝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贱人!都是贱人!” 他朝门踹去,却被落下来的火木砸在身上,背上的华服瞬间被烫烂,他开始绝望的痛哭起来。 “砰!——”门从外面被人踹开。 夏怀瑾捂着口鼻抬起头朝外看去,有人来救他了,他就知道他命不该绝,等他出去,一定要这些狗奴才全部杀了。 门口的男子浑身湿透,他踏着火光走了进来,目光着急四周搜寻着心心念念的身影。 夏怀瑾被浓烟呛到神志不清,他哆嗦着朝江遇爬了过来:“快快救我” 江遇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他抬脚将夏怀瑾踹到门口,夏怀瑾的头撞在门槛上,血糊了满脸。 江遇只身朝里走去,终于在梁柱下找到倒在地上的沈眠枝。 “眠枝!”他快步走过去,扯下湿润的衣角按在沈眠枝的口鼻上。 随后将她抱在怀中,快步朝外走去。 屋内火光冲天,屋外的人哭倒在地。 谢林月焦急的看着躺在一侧的夏怀瑾,他不能死,她吃尽苦头才当上明王妃。 见江遇怀中又抱了一个人出来,看清沈眠枝的脸后,心如死灰,她千防万防夏怀瑾居然还是盯上了沈眠枝。 谢家这边找沈眠枝都快找疯了,三夫人带着人来明王府找人。 却被王府的人一口回绝,心急难耐的时候却听闻王府失火。 谢家的人当即就过来了,连着卧病在床的柳云舒也跟着出来了。 “太医!”江遇扯过围在夏怀瑾身边的太医,神色着急:“赶快给她看看。” 柳云舒推开人群走了过来,江遇怀中的人正是沈眠枝,她的一头秀发被火烧的参差不齐,侧脸高高的肿起,嘴角渗出血。 她不管不顾的冲到夏怀瑾身边,将围着的太医全部扯开,狠狠的踹着昏迷不醒的夏怀瑾。 “郡主!您快住手!”奴才和太医按都按不住她。 夏怀瑾那乱作一团,三夫人连忙让人将柳云舒拉开:“云舒,你冷静些。” 柳云舒顿住脚,她抬头看向扑在夏怀瑾身上哭个不停的谢林月。 她拽起谢林月,哐哐哐几巴掌打了下去。 “你敢打我?!”谢林月不可置信的捂着肿起来的脸颊。 柳云舒踹在她的身上,又是几巴掌下去:“打的就是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眠枝一定是被这女人害的,夏怀瑾该死,谢林月也该死。 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尊卑之分,她只知道她的好姐妹被人欺负成这样。 谢林冉和谢林雨站在一旁,见打的差不多了,两人才一左一右的拉住柳云舒:“柳姐姐,别打了。” “是啊,我们先去看看眠枝。”谢林冉扶着柳云舒朝沈眠枝那走去。 见谢家的两位小姐走了,谢林月身后的婢女才敢过去将她扶起来。 三夫人坐在夏怀瑾的房中,看着太医上药诊脉,心里却记挂着隔壁的沈眠枝。 这事,定然是夏怀瑾见眠枝貌美,趁她们不在将眠枝捉了去。 又欲行不轨,眠枝为了保住名节,这才一把火烧了屋子。 三夫人眉头紧蹙,明日这事定然会彻底闹起来,该如何保下眠枝。 “娘娘,王爷被救的及时,肺部呛进去的浓烟和背部的烧伤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王爷的脸上和手臂上的伤痕,怕是去不掉了。”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谢林月面前。 损了容颜的皇子与那位置怕是无缘了。 谢林月听见太医说性命无虞,当即松了一口气,她扫过夏怀瑾的脸上的伤,语气平淡:“嗯,你先去给王爷配药吧。” 太医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谢林月,王妃怎么对王爷的容颜一点也不关心。 谢林月手中攥着冰袋敷在侧脸,指尖缓缓划过夏怀瑾脸上的伤疤,眼底漫起一股讥讽,心下竟有些畅快。 夏怀瑾啊夏怀瑾,你加注在我身上的伤,如今自己也体会到了吧。 三夫人走过去瞧了一眼,正要去沈眠枝的房中。 “皇后娘娘驾到——” 她心生无奈,朝着门口跪了下去:“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掠过她脚步匆匆的朝里走去,她心疼的握住夏怀瑾的手:“怀瑾” 目光触及夏怀瑾脸上的伤,她险些晕厥。 谢林月连忙扶住了皇后,温声道:“母后您别担心,太医说王爷没有生命危险。” “这伤是怎么回事?”皇后一眼就看出这伤并非被火烧到的。 谢林月指甲紧紧的攥进手心,她跪在皇后身边:“太医说是蜡油滴在了上面,母后,这是个意外” 蜡油皇后心中恼怒,她不是不知道夏怀瑾干的好事,如今伤了容颜竟是咎由自取。 安顿好夏怀瑾,皇后这才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谢家的表姑娘会在怀瑾的屋里?” 三夫人跪在皇后身边,不紧不慢的开口:“回娘娘的话,今日王府设宴,妾身带着府中的几位姑娘过来热闹一番,姜家二小姐邀了眠枝一同走走。” “眠枝到了晚间还没回来,妾身派人四处寻找,忽然听闻王府着火,担心王爷和王妃的安全,这才赶了过来。但姜二小姐已经身死,许是有歹人暗害王爷,眠枝为救王爷这才两人被困在火中。” 说完,三 夫人又看向谢林月缓缓的开口:“王妃娘娘,姜二小姐的死乃是头触柱子断颈而亡,不知府中是否还有歹人” 谢林月暗自咬牙:“此事,我已经派人在查了。” 她能怎么说,难不成说夏怀瑾垂涎美色,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屋子里。 他的屋子里有些什么,她最清楚不过,那场火和那些火折子脱不了干系。 皇后眼神冷了下来:“嗯,等怀瑾醒了,在好好问问。” “既然你说那姑娘救了怀瑾,你便去看看吧。”皇后侧目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恭敬的磕了头:“是,娘娘。” 沈眠枝这边,换了女医正在给她的背上的伤上药包扎。 “小姐的伤,伤到了骨头,一定要好好修养,切勿随意乱动。” 谢林雨连忙称是:“多谢您了。” 柳云舒气不过,她来来回回在房间走着:“不行,我不再打一顿夏怀瑾,我消不了这个气。” 谢林冉拽住她:“别去,皇后来了。” “有什么仇,以后有的是时间。”谢林冉眼神微动,哥哥若是知晓定然不会放过夏怀瑾。 三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云舒,你别着急。” 江遇站在门外,瞧见出来的女医连忙问道:“里面的小姐如何了?” “公子放心,性命已无大碍,好好休养就是。” 天色逐渐泛白,他深深的朝里望去正要进宫,就被三夫人叫住了。 “江公子。” 江遇恭敬的行礼:“夫人可有什么事?” 三夫人看着江遇,将昨晚对皇后说的那番话说给了他:“我知晓你要去宫里,见了陛下还望公子如此禀明。想来陛下也不想听见一些有关明王的腌臜事。” “江遇明白。”他顿了顿心中有了谋算,“我进去救人的时候,表小姐正拼命的护住王爷,是表小姐救了王爷。” 夏怀瑾醒的时候,下意识抚上自己的侧脸,触手是一片疙疙瘩瘩的伤痕,他瞬间惊坐起来:“镜子,本王要镜子!” 谢林月将桌上的铜镜转了过来,心中畅快,还有什么比伤了脸更难受的事情呢。 “啊!”果不其然,夏怀瑾看清自己的样貌后,惊恐的叫出声,他推开扶他的奴才,跌跌撞撞走到铜镜前,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 他捏着拳头砸向铜镜,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 “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夏怀瑾凄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皇后闻声赶来,皱着眉头:“闭嘴!” 皇后身边的公公连忙将夏怀瑾的嘴捂住,直到他逐渐消停下来,皇后才叫人松开手。 “事已至此,怀瑾你应该想想,怎么办?” 夏怀瑾眼睛赤红,他跪在皇后身边:“母后,我的脸已经毁了,我还怎么坐上太子之位。” “是,容颜有损的人不易坐太子之位,但并非不能坐,能不能当上太子,全看你父皇的意思。”皇后紧紧的盯着夏怀瑾。 “你要借着这张脸,让陛下怜惜你,怀瑾,你明白了吗?” 第44章 我的事,母亲还是别插手的好 “沈眠枝这个贱人,她竟然还赖在本王的府上养伤。”夏怀瑾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外死死的盯着床上躺着的女人。 “闭嘴。”皇后冷眼扫过去,“现在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母后!凭什么!”夏怀瑾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面具下的脸逐渐扭曲,“如果不是她,孩儿怎么会沦落至此。” 要沈眠枝当他的救命恩人,这叫他怎能不恨,日后不但对她下不了手,还得毕恭毕敬的护着。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他:“那如何向你父皇解释,沈眠枝从你的屋内抬出来?” 她顿了顿,拍了拍夏怀瑾的背安慰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以后你还料理不了他吗?”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屋内,谢家的老夫人坐在床边心疼的瞧着面色苍白的姑娘。 “皇后娘娘到——” 二夫人和三夫人连忙跪了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老夫人正要起身,皇后客客气气的扶住她:“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必如此多礼。” “老身谢过娘娘。”老夫人为人精明,从三夫人的只言片语中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皇后推了推夏怀瑾,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开口。 夏怀瑾心下不愿,但他不得不关怀一番:“沈姑娘可好些了?怀瑾此番特意来看望她。” 三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不想接夏怀瑾的话,她连忙回了一句:“还昏睡着,多谢王爷关心。” 皇后又关怀了几句,忽而说道:“陛下说,等沈姑娘醒了想见一见她,还望夫人转告。”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三夫人,语气虽亲厚,眼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三夫人恭敬的行了个礼:“臣妇遵命,请娘娘放心。” 皇后满意的勾唇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费劲。 “砚哥儿说的不错,你呀,才是最适合管家的人。”老夫人赞许的看向三夫人。 一旁的二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不免难受起来,原来三夫人当家不是老夫人的意思,是砚哥儿的意思,他竟一心向着外人,不肯把掌家权交到自己的手中。 谢林冉看见二夫人不高兴的样子,心中不禁无奈,她安慰似的挽着二夫人的胳膊:“母亲,皇后娘娘已经走了,您快坐着歇歇。” 二夫人看着体贴的女儿,心中舒坦了不少。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府中的奴才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世子世子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谢砚之穿着青白色的长袍,衣袍下面还沾了些许灰尘,眼下带了些许青黑。 往日他最是爱干净,身上总是一尘不染,如今的样子倒像是忙着赶路赶回来的。 “砚哥儿”二夫人眼中一喜,正要迎上去。 谢砚之沉着脸,直直的走向床边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抚上沈眠枝的侧脸,看着她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变得长短不一,发尾像枯萎的树枝毫无生气的散在枕头边,他心痛不已。 二夫人面露震惊,不可置信的望向谢砚之,砚哥儿和沈眠枝怎么会?! 谢林冉沉默的低下头,到底是瞒不住了。 她紧紧的拉着二夫人站到一边,眼神同谢林雨对上。 三夫人瞧着这一幕,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谢林雨此时也是慌乱不已,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母亲,眠枝有她的难处。” 谢砚之坐在床边,轻轻的握住沈眠枝的手,沉声问道:“她身上的伤有没有事?太医怎么说的?”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最后还是老夫人叹了口气:“背上伤到了骨头,其他的都没事。” 谢砚之微微颔首,他听见她和夏怀瑾被困火中的时候,心乱如麻,不顾江南的事,私自一人上马连夜赶了回来。 二夫人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走到谢砚之身边,她伸出手想把谢砚之从沈眠枝身边扯开。 却被谢砚之冷脸拂开。 “是什么时候的事?”二夫人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居然爱上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子。 他是疯了不成? 这么多年以来,谢砚之第一次认真的注视着二夫人:“我会娶她为妻。” “你疯了?!谢砚之,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二夫人声音陡然尖锐,她的手指死死的指着沈眠枝。 谢林冉尝试靠近二夫人,她声音祈求:“母亲,别这样” 她刚刚碰到二夫人的手臂,就被二夫人用力甩开,她摔在地上,眼里蓄着泪水:“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哥哥已经长大了难道他连选择妻子的权力都没有吗?” 她已经顺从母亲的心意和五皇子定下亲,难道哥哥还不能有一丝的自由吗? “我的事,母亲还是别插手的好。”谢砚之声音冰冷,但望向沈眠枝的眼中饱含柔情。 二夫人被他的话气的胸膛不断起伏,手指微微颤抖:“好好的很” 她气冲冲的走上前,一巴掌打在谢砚之的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屋内的人都愣住了。 二夫人 就算在和谢砚之生气,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 谢林冉呆呆的跪在地上:“哥哥”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母亲就一点也容不下眠枝吗? 谢砚之被打的偏过脸,额前的发丝被打落,垂在他的脸侧。 他勾唇轻笑:“呵” “您的心里永远只有优秀的儿子,您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吗?母亲” 二夫人流着泪眼神空洞,手掌有些发麻,身形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三夫人连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二嫂,你注意身体啊。” 谢林雨连忙走过去将谢林冉扶了起来,她冲着谢林冉悄悄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一侧,一道拐杖声响了起来,老夫人用力的将拐杖杵在地上:“行了你们是母子,母子之间哪有闹成这样的。” “砚哥儿,江南的事还没处理好吧?早些回去。”说完,老夫人又看向三夫人,“老二家的身体不好,送她回府吧。” 夜间,谢砚之伏在床边睡着,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沈眠枝的手。 谢林冉站在阁门外,看着这一幕,心中难受不已。 她不知道是为哥哥与母亲之间的争吵难受,还是因为哥哥的一厢情愿而难受,眠枝对哥哥根本就无意。 “唉”她沉默的叹气,转身走出房门。 半夜,沈眠枝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轻微的一动,身边的男人立刻醒了过来。 他的眼眸盛着笑意:“枝枝,醒了?” 沈眠枝虚弱的点了点头,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你怎么回来了?” 谢砚之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抽过一旁的软枕垫在她的后背,又倒了一杯热水喂给她喝下。 “你受伤了。”他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心。 沈眠枝望向他眼底的青黑,她费力的抬手,谢砚之注意到她的动作,轻轻弯下腰将脸贴在她的手心里。 沈眠枝轻轻的抚过他眼底的疲惫:“黑眼圈都出来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感受到她掌心中的暖意,谢砚之心中所有的不安稳全部消散开来:“为你,值得。” 鼻尖发酸,沈眠枝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来:“江南的事可解决好了?” 谢砚之摇了摇头,他的眼中的眷恋毫不吝啬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应该早些回去,别叫人发现了。”她轻轻的捏了捏谢砚之的脸颊。 “嗯。”他低声应道,随即握住沈眠枝的手,抬头朝沈眠枝泛白的唇瓣吻去。 他动作很轻,唯恐力道重了一点,伤了她。 早间,沈眠枝睡醒的时候,伏在床边的人已经走了。 她伸手缓缓的抚上自己的侧脸,似乎脸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杏桃。” 她轻轻出声,就见谢林雨带着杏桃走了进来。 “姐姐,你总算醒了”谢林雨拍了拍胸口,似是放心了不少。 杏桃连忙端着刚热好的药一勺一勺的喂着沈眠枝:“小姐” 瞧着两人泪眼滂沱的样子,沈眠枝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待沈眠枝喝完药精神好了一些,谢林雨开口将这几日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遍。 “进了宫,见了陛下,你只说是为了救王爷我知道此番是委屈了姐姐,但来日方长,若是陛下知道其中的腌臜事,怕是姐姐也逃不了。” 沈眠枝点了点头:“好,我知道的。” 虽说此事是夏怀瑾动手在先,可她确实是谋害皇子,还让夏怀瑾毁了容,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她没必要去赌这口气。 “是江公子救了我?我想见见他。” 谢林雨欣然应道:“这是自然,一会我就差人去请。” 她还不敢说谢砚之的事,姐姐的身子才好,她缓一缓再说吧,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过了半个时辰,江遇赶了过来。 “多谢江公子救命之恩。”说着,沈眠枝就想下床一拜。 江遇连忙制止了她:“小姐不必如此。”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沈眠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杏桃。 杏桃心领神会:“三小姐,我们小姐的药似乎有些问题,还请您去看一看。” 谢林雨担忧的看向沈眠枝,后者笑了笑:“你放心,我没事。” 屋内只剩下沈眠枝和江遇。 她靠在软枕上,声音有些虚弱却逻辑清晰的分析着当前的局面:“如今我算是夏怀瑾的救命恩人,而你救了我们两人,陛下那边你有多少把握?” 昨夜谢砚之待她那样温柔,让她心里不安,甚至有些想尽早办成此事,她思来想去当下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可以一试。”江遇心中有些感触,想不到眠枝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劳烦江公子尽早向陛下提起他快回来了”沈眠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江遇点了点头:“好,待你觐见了陛下,我会赶快安排此事。” 第二日,沈眠枝身子好了一点,勉强能下地走路,就被人一顶软轿抬去了皇宫。 皇帝念及她身上的伤还没好,特意准了用轿子抬着她入宫。 谢林月坐在她身侧,语气淡淡道:“托你的福,没想到进宫还能坐回轿辇。” “大姐姐这些日子过的真是不容易,你就不想诞下子嗣,将夏怀瑾取而代之吗?”沈眠枝勾着唇凑在谢林雨的身边低声道。 谢林月紧张的朝外看去,她低声喝道:“你疯了?” “我若是大姐姐,与其这样过日子,不如早点结束了的好,至于是结束他还是结束自己,全在大姐姐自己的掌握中。” 谢林月眯起眼眸,眼中带上一丝威胁:“你不怕我告诉皇后和王爷吗?” 沈眠枝低声笑了起来:“大姐姐疼爱眠枝,自然是不会的。” 谢林月转过身,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沈眠枝说的不错,她不会的。 她早已对夏怀瑾恨之入骨,若不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可沈眠枝说的不错,若是有个孩子继承王位,若是夏怀瑾死了 “王妃娘娘,到了。”太监的声音在外响起。 谢林月脸上带着关心,亲切的将沈眠枝扶了出来:“小心些,一会进去了好好的回陛下的话,别紧张,大姐姐在外头等你。” 沈眠枝面容感动:“是,眠枝多谢大姐姐。”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齐公公看着她们如此姐妹情深,倒有些明白了为何沈眠枝会奋不顾身的去救明王了。 “沈姑娘请。” 沈眠枝福了福身子:“有劳公公。” 她跟在齐公公的身后缓步走入大殿内,皇帝坐在上首,身侧站着夏怀瑾。 “民女沈眠枝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瞧着她单薄的身子,吩咐道:“起来吧,别跪着了。齐乐,给沈姑娘备一层软垫。” “多谢陛下。”沈眠枝面色十分感激又朝皇帝磕了一个头,而后恭敬的坐在软垫上。 “听怀瑾说,当日他遇到了歹人被锁在屋内,是你奋不顾身的进去救他?你怎么会知道怀瑾在里面?”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第45章 另谋出路 帝王多疑是常事。 沈眠枝垂下眼睑,恭敬的开口:“回陛下的话,当日姜二小姐同民女在凉亭说话,听见假山那边传来的打斗声,我们就前去查看。” “那歹人追着王爷,王爷看见我和姜二小姐,就朝我们这边跑来,慌乱下,那歹人杀了姜二小姐。” 说着,沈眠枝又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当时我被那人甩开,撞在一旁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担心王爷的安危,便顺着打斗的踪迹去找,不想找过去的时候,王爷已经被困火中。” “是民女没用,本想救出王爷,不想同王爷一起被困在火中,幸得江家公子相救。” 她有些愧疚的低着头,作势就要起身跪下去。 皇帝摆了摆手:“此事不怪你,难得你还一心及怪怀瑾的安危。” “你二人可有看清歹徒的样貌?”皇帝的视线在夏怀瑾和沈眠枝脸上来回游走。 沈眠枝感受到那股压迫下极强的视线,她稳住心神低着脑袋:“不曾,那人面戴黑巾。” 夏怀瑾松了一口气,他也是这样回答的,父皇再次问起,就是想要试探他二人。 “父皇,那人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直直的冲着儿臣来,要取儿臣性命,还望父皇给儿臣做主。”夏怀瑾伸手抚上脸上的面具。 这个哑巴亏他绝对不会认的,不如顺势栽给近日风头正盛的老三好了。 “嗯,此事朕会派人去查的。”皇帝看着他的面具,眼中带起几分怜惜。 “沈姑娘此番有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沈眠枝摇了摇头:“王爷不仅是王爷,也是民女的姐夫。此事是我应该做的,民女不求赏赐。” 皇帝微微颔首,这女子宠辱不惊,心性坚韧确实不错。 “有功就要论赏,等你想好了要什么再来告诉朕吧。”皇帝接过夏怀瑾递来的热茶,抬眸看了他一眼。 “怀瑾此番也受了委屈,册为明亲王吧,冀州的封地朕一并赐给你。” 夏怀瑾高兴极了,跪在皇帝面前重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儿臣多谢父皇!” 殿外,沈眠枝朝夏怀瑾贺道:“此番恭喜王爷了。” “托沈小姐的福。”他的声音泛冷。 夏怀瑾甩开袖子朝皇后宫中走去。 沈眠枝正走到宫道上,准备进轿子,就见前方来了一顶十分华贵的步辇。 谢林月脸色微变,她小声的提醒道:“那是贤妃,姜陌清的姐姐。” 曾经谢家和姜家差点结为姻亲,可姜家出事,背后少不得谢砚之的手段。 据说这个冠宠后宫的贤妃为了姜家能够活下来,在皇帝殿外跪了三天,甚至惹得皇帝动怒,冷了她大半年。 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复了宠。 “拜见贤妃娘娘。”沈眠枝恭敬的跪在一旁,谢林月福了福身子。 贤妃晃着腰肢走下步辇,染红的指甲挑起沈眠枝的下颌:“你就是沈眠枝?” 姜陌清递进宫的信,隐约有提起沈眠枝,女人的第一直觉,姜家出事和她逃不了干系。 “回娘娘的话,民女正是沈眠枝。” 贤妃收回纤细的手指,凤眼一挑:“倒是生了副好皮囊。” “行了,去吧。” 待贤妃走远,谢林月奇怪的看着沈眠枝:“什么时候宫里的贤妃都认识你了?” 沈眠枝抿着唇,贤妃知道,定然是姜陌清告诉她的,她要不要告诉贤妃,姜陌清是死在夏怀瑾的手中呢。 若是贤妃和皇后斗起来,那可真是相当精彩。 她的唇角缓缓的勾起。 谢林月看着她面上的冷笑,心下恍惚,她拽住沈眠枝将她塞进轿子:“走吧。” 软轿直接将沈眠枝送回了谢家。 屋内,杏桃小心翼翼的将沈眠枝身上的衣裙褪下,露出光洁的后背。 后背深紫色的伤痕渗出血来,显得更加红肿。 “小姐您的伤”杏桃眼中不忍,她唤了女医进来。 沈眠枝坐在软榻上,女医为她重新上药包扎:“总不能让陛下等着。” 虽说陛下体谅,让她好些了再去觐见,但哪有叫陛下等着她的道理。 况且今日的收获颇多。 晚间,元安带着人朝碎梨院走去。 各式各样的补品礼物堆放在沈眠枝面前。 她疑惑的看向元安,往日里他来的时候都是从侧门悄悄的来,今日怎的如此大张旗鼓。 元安面上带着喜色:“小姐,这些都是世子爷吩咐人给您送过来的。您身上还有伤,这些温补的药材是最合适不过的。” “等您养好了身子,过不了多久咱们府上就能办喜事了。” 这话听的沈眠枝不清不楚,杏桃在一旁搅着手指,神色不安。 “这是何意?” 她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元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杏桃姑娘还没给您说吗?世子爷已经同二夫人老夫人说了同小姐的情意,打算同小姐成亲呢。” 沈眠枝瞬间扭头朝杏桃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 过了许久,干涩的嗓音响起:“嗯,许是我刚刚醒就进了宫,杏桃还没时间和我说。” 她看向满屋子的东西勉强的扯出笑来:“有劳了。” 元安连连摆手,带着人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杏桃。” 听见沈眠枝的冰冷的声音,杏桃心中十分后悔,她连忙跪在沈眠枝身边:“小姐” “您才刚醒,奴婢担心您的身子” 杏桃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了一遍,听见谢砚之被二夫人打了一巴掌,她冷笑出声:“真是想不到” 现在谢家上下都知道了她同谢砚之的关系,在二夫人料理她之前,她得掌握主动权,或者她可以同二夫人好好的谈谈。 “去取笔和纸来。” 沈眠枝忍着后背牵扯起的疼痛,将目前的情况写在纸上,并且再次嘱咐江遇尽快同皇帝说明此事,她等不了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将信递给杏桃:“送过去吧。” “眠枝,你怎么来了?”谢林冉身侧的丫鬟撑着伞规矩的站在一旁,“外头还下着雨,你身上还有伤呢。” 沈眠枝莞尔一笑:“想与你说说话。” 谢林冉心中会意,她自然知道沈眠枝要说什么。 “我想见一见二夫人。”沈眠枝言简意赅的说道。 谢林冉有些错愕:“你你要做什么?” “同二夫人说清楚,她既不希望我嫁给谢砚之,同样,我也不想嫁给他。”沈眠枝嘴角含着笑意,“你也不想因为一段本就不合适的感情,让表哥同二夫人伤了母子之情,对吗?” 谢林冉低着头,小声道:“其实也挺合适的。” “什么?”沈眠枝并未听清谢林冉说的什么。 谢林冉摇了摇头:“没事,我带你去见母亲。” 她在想什么,就算她觉得眠枝挺好的,可眠枝不喜欢哥哥,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二夫人的院外站了不少奴才,仔仔细细的守着。 “这些都是祖母安排的,就是怕母亲闹起来。”谢林冉面色有些为难,“这几日母亲的脾气有点不太好,若是一会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沈眠枝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开口:“你放心,我不会的。” 两人推开房门,二夫人正跪在佛龛前,口中诵经,屋内萦绕着上好的檀香。 这是老夫人规定的,她必须每日在佛龛前诵经两个时辰。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二夫人口中停了下来:“冉冉,可有你哥哥的消息了?” 谢林冉面露尴尬:“母亲,眠枝来了。” 二夫人身形一顿,她缓缓的转过身,眼中的厌恶之意明晃晃的落在沈眠枝身上。 “你来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勾到了砚哥儿,就能嫁进谢家。” 她一想到自谢砚之带她回来的日子里,沈眠枝无时无刻的勾着砚哥儿,她就直犯恶心。 “母亲”谢林冉知道二夫人见到沈眠枝没什么好话,不想她竟如此说。 沈眠枝朝谢林冉眨了眨眼,示意她没事:“我有些话想单独同二夫人说。” 谢林冉看向二夫人,二夫人微微颔首:“冉冉先出去吧。” 待谢林冉走了出去,二夫人坐在软垫上,手中端过热茶:“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请夫人助我离开谢家。” 沈眠枝眼中带着一丝决绝。 二夫人放下茶杯,眼中带着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沈眠枝是来求她答应这门亲事,她满肚子狠毒的话都堵塞在喉咙中。 “眠枝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爷。从前的种种也不过是为了求得一份生存和依靠,但我对世子妃的位置并无觊觎之心。” 沈眠枝的眼神清明,认真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以退为进?我告诉你,大夫人都告诉我了。” 沈眠枝心中冷笑,大夫人既然说了,就别怪她用这个做筏子。 “夫人仔细想想,若我以退为进又何必真的嫁过去,倒是大夫人,她既想用我来做人情,又何必告知世子爷?当初一口回绝我,不就行了。” 大夫人肯定不会说她和谢林月落水一事,这事关谢林月的声誉。 “什么人情?”二夫人询问道。 沈眠枝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眸:“大夫人没同你说吗?她想将我嫁给大爷的门生,好巩固大爷在朝中的地位。” “夫 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查一查。” 二夫人被她绕的脑袋有些发晕,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见二夫人不说话,沈眠枝又开口道:“我知道夫人此时心中疑惑,但夫人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世子爷不能同我成亲。” 沈眠枝说的对,不管当初的事,是大夫人的算计也好,沈眠枝的将计就计也罢,总归谢砚之是不能娶她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 “眠枝只希望,二夫人能够好好的配合我。”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屋外的谢林冉面色担忧,见沈眠枝出来了,连忙走了过去:“母亲有没有为难你?” “并未。”沈眠枝眉眼弯弯,她幽深的目光看向谢林冉,“林冉,会帮我吗?” 谢林冉忪怔了一瞬,抿了抿唇。 这次她答应不了,她看的出哥哥这次是真心的,如果眠枝真的离开他,哥哥会难过的。 沈眠枝温柔的笑了笑:“是我不好,难为你了。” “这件事,我无法帮你。”谢林冉侧过脑袋,叹了口气,“我只当不知道。” 温软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多谢。” 谢林冉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帮她了。 她回到碎梨院的时候,就看见院中站着一人。 “云舒?” 柳云舒转过身,八卦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移动。 “这样的事,你竟然瞒着我。还当我是你的好姐妹吗?” 沈眠枝带着她走进内室:“外头的雨还下着,你就这么站在雨中,也不怕生病。” 看着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巧名贵的东西,柳云舒羡慕起来:“啧啧这就是铁树开花?眠枝,等你以后成了世子妃” “我不会成为世子妃。”还不等她说完,沈眠枝就打断了她的话。 对上柳云舒惊讶的目光,沈眠枝缓声道:“我不爱他。” 她的心中,只有对自由的向往,只有查清沈家冤案的渴望。 或许谢砚之对她是有几分喜欢的,可他的喜欢对她来说是禁锢她的枷锁,这样的喜欢,不要也罢。 “什么?!”柳云舒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她站起身急的转了几个圈。 谢砚之来的那天,她正好回了郡主府,梦魇的症状有些严重,她又去请了渡澈大师。 今日回了谢家,听了一些闲话就跑去问了谢林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还挺高兴来着。 眠枝和表哥怎么看,都觉得很配。 从前她竟然没有看出来。 沈眠枝静静的看着柳云舒,点了点头。 “那完了,我听人说,他还想娶你呢。”柳云舒灌了几口茶,“你打算怎么办?” “另谋出路。” 屋外传来脚步声,杏桃走了进来面色紧张:“小姐,宫里的公公来了。” 沈眠枝和柳云舒相互对视一眼,连忙走了出去。 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齐公公。 “公公。”沈眠枝客气的福了福身子,“不知公公来,可有要事?” “陛下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第46章 赐婚 坐进马车,沈眠枝眼中浮现出几分释然,等了这些天,终于等到了。 巍峨的宫殿矗立在眼前,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走了进去。 皇帝面不改色的坐在上首,江遇跪在他的面前,背脊挺直。 沈眠枝垂着眼快速看了一眼江遇,在他的身侧跪了下去:“民女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嗯,起来吧。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皇帝抬了抬手,齐公公连忙重新换了一盏新茶。 “谢陛下关心,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沈眠枝恭敬的站起身,脑袋微微垂着,面色一片感激。 皇帝再次看向江遇:“你把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请陛下赐婚,臣希望娶沈小姐为妻。” 江遇声音诚恳,郑重的朝皇帝磕头。 沈眠枝不可置信的看向江遇,手指微微颤抖,泪水一瞬间浸满了眸子。 她咬着唇,似是不想在御前失仪,苦苦的忍着。 皇帝将沈眠枝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若有所思。 “朕本是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得一个好的贤内助。你却倾心于她。”皇帝想了想,接着说道,“去年你姑姑还和我说想要将御史的女儿赐婚给你。 江遇又重重的磕下去:“请陛下恕罪,姑姑不知道我心悦沈小姐,我只想身边有个我爱的人。” 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功名利禄他都不想要,只想要沈眠枝。 皇帝的眼中带了些许考量,怀玉背后是江家,而他即将同长公主结为亲家,若是江遇的妻子在寻一个高门贵女 皇帝淡淡的看向沈眠枝,感受到皇帝的眼光。 沈眠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鼻尖发酸,嗓音带着细微的哭腔:“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为江公子的妻子,只求能伴在他左右,哪怕是妾,我也心甘情愿。” 这时,齐公公快步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你是砚之带进府的?”皇帝忽然问了一句。 “是,民女家中出事,险些被奸奴所害,幸得世子爷相救,这才活了下来。” 果然,皇帝让人去查了她。 “家中出了什么事?” 沈眠枝心中一紧,她按照江遇提前给她准备好的身世说了出来:“回陛下的话,民女家中原在安州,父母做药材生意,家中的管家心生歹念为了夺得家产,害死了父亲和母亲。”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眼眶发红,似是回忆起那段日子十分难过:“母亲拼死将我送出来,我带着奴仆一路逃向京城,谁料奴才起了歹心,竟想将我卖了。拉扯间,幸好碰上了世子爷。” 听完她的话,齐公公都忍不住心下怜惜,本也是家中的娇小姐,却流落至此,真是可怜。 “安州竟有此事?”皇帝的目光瞥向齐公公。 齐公公弯着腰点了点头:“奴才听说当年确有此事,陛下放心,安州刺史已经处理好此事,那管家和刁奴已被处死。” 皇帝沉思了一会吩咐道:“让谢家的人和德妃过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吧,别跪着了。”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虽说你二人两情相悦,朕也不好贸然赐婚,还是问过家中长辈再议。” 他隐约听说当时谢砚之抛开剿匪擅自离开似乎就是为了去寻人,若是和沈眠枝有关,这事 不过半刻,德妃就来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德妃恭敬的跪在皇帝面前。 “爱妃请起。”皇帝走到她身前虚扶一把,“江遇这个孩子跑到朕面前,请朕给他和沈眠枝赐婚,你是他的姑姑,朕便先问过你的意思。” 德妃侧目朝沈眠枝看去,原来让遇儿不顾一切的是这样的姑娘。 唇红齿白,甚是貌美。 听说还是个有才的,怀玉的许多事都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 不过想到江家的吩咐,她微微蹙眉:“臣妾听说,沈姑娘是谢家的表小姐。这若是遇儿实在喜欢,不若以后成了亲,纳为妾室?” 江遇面色着急,正想分辩几句,就听见皇帝问道:“哦?爱妃的意思是已经有了别的人选?” 德妃轻轻的握住皇帝的手臂:“陛下,您知道的呀,臣妾之前提到的御史之女,那姑娘冰雪聪明,知书达理,配遇儿在合适不过。” 皇帝目光深沉,果然,德妃还是存了那样的心思,想为江家笼络更多的势力。 “姑姑,我不愿娶御史之女,遇儿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江遇挪动着膝盖,跪走到德妃面前,“求姑姑成全!” 沈眠枝哀戚的跪在后面,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砸进华贵的地毯中。 皇帝负手走到龙椅面前,迟迟不曾开口。 殿外齐公公匆匆走了进来:“禀陛下,皇后娘娘和谢家的二夫人到了。” 江遇和沈眠枝对视一眼,皇后?她怎么来了? “让她们进来 吧。” 待二人行过礼,皇帝看向皇后:“你怎么来了?” 皇后脸上带着笑意:“臣妾听说江遇要娶沈姑娘为妻,特意过来看一看。” 她的眼神微动,亲切的握住沈眠枝的手:“说起来,沈姑娘为了救怀瑾受了伤,这样好的姑娘实在难得。” 沈眠枝放下心来,原来是友军,帮她说话的。 德妃脸色一沉:“既然沈姑娘这般好,皇后娘娘何不让明亲王娶了回去?” “妹妹说笑了,哪有姐姐妹妹共嫁一夫的道理。” 德妃本想在争辩几句,察觉到皇帝不悦的目光,到底没再说什么。 一直站在后面的二夫人忽然被皇帝点到:“你来说说。” 二夫人连忙跪了下来:“若是眠枝能嫁入江家,也算有个好归宿,臣妇也能放下心来。” 她直到今日才明白,那天沈眠枝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眠枝这样的出身,只要不是嫁给砚哥儿,嫁给谁都行。 “既然如此,”皇帝走到江遇面前,“沈氏贤良淑德,德才兼备,念江家之子江遇与其同心。今日朕赐下婚约,二人则良日完婚。” 德妃脸色难看,却也不得不跪下去听旨。 出了大殿,皇后笑着走到德妃面前:“本宫恭喜妹妹,江家得了如此贤妻。” 德妃面色冷淡:“多谢娘娘。” 皇后心中畅快带着人走了。 “你跟我来。”德妃冷眼看着沈眠枝。 沈眠枝跟在德妃身后,两人走到远处的亭中。 德妃背对着众人,脸上露出笑意:“你别怕,本宫刚刚只是做做样子。” 沈眠枝笑着点了点头:“眠枝知道,江公子都同我说了。” 德妃脸色惊讶,随即笑了起来:“他连这些也要同你说,看来遇儿是打心里喜欢你。” 说着,德妃拉过沈眠枝的手,将腕间的镯子褪下来,戴在沈眠枝的手上。 那只镯子成色极好,价值不菲。 沈眠枝面色着急,她想将镯子还回去:“娘娘,别” “你既嫁给了遇儿,就是我们江家的人。这只镯子是本宫私下叫人寻的,就算戴着,别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德妃拍了拍她的手:“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忽而,她的声音拔高,有些尖锐:“本宫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别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本宫饶不了你。” “是,娘娘。”沈眠枝面色委屈的走向二夫人。 她向江遇福了福身子,就跟着二夫人走了。 马车里,二夫人冷笑道:“原来是攀上了江家这样的高枝。” 沈眠枝忽略掉她言语中的讽刺,面色平静的开口:“这样对大家都好。” 第二日,皇帝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谢家上下无不震惊,谢林冉简直不敢想,哥哥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众人坐在老夫人的院中。 老夫人看了一眼圣旨,又看了一眼沈眠枝,叹了口气:“罢了,陛下既已赐婚,你便好好备嫁。” “眠枝丫头出嫁,皆按照谢家嫡女出嫁的规格来。老三家的,你多费心。” 三夫人连忙应下:“是,儿媳遵命。” “那哥哥”谢林冉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二夫人有些不悦的瞪了谢林冉一眼:“冉冉,不许胡说。砚哥儿是眠枝的表哥,从前是,以后也是。” 谢林冉沉默不语,她默默的坐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也是忧心,她了解砚哥儿,若是让砚哥儿知道,只怕又有得闹。 “砚哥儿回来之后,说话做事都谨慎些,府中别在传出不该有的话。”老夫人垂眸看向二夫人,“你也要好好安慰他。” “是。”二夫人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沈眠枝安心的在院中养伤。赐婚的旨意被二夫人和江家瞒的严严实实。 谢砚之依旧隔一段时间寄回一封信来,她甚至都没拆开,就将信搁在盒中。 “小姐,姑爷来了。”杏桃笑着将江遇迎了进来。 沈眠枝搁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向他。 江遇唇角轻扬,面色如沐春风:“母亲来了,正和二夫人三夫人说着话。” “我马上去。”她迅速站起身,侧腰碰到桌角,疼的她皱紧了眉头。 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肢,轻轻的揉了起来,江遇眸中泛着心疼:“慢些。” 杏桃忍不住偷笑,连忙退了出去。 沈眠枝面色一僵,她抬头朝江遇望去,身侧的男人早已隐藏好眼底的情绪,他笑着开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刚刚的动作,让她觉得江遇似乎对她 男子爽朗的笑声传来,他的眼中好似藏了星星,明亮干净:“想什么呢,总得做给外人看看。” 沈眠枝心下了然:“那就好。”原来是她想多了。 这样最好,她欠江遇的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在欠一份还不清的情意。 两人并肩朝三夫人的院中走去,杏桃和元宝跟在身后,脸上一片喜意。 “眠枝给江夫人,三夫人请安。”沈眠枝垂着脑袋乖顺的行礼。 江夫人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好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江夫人满意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手,忍不住夸赞道:“是个好姑娘。” 沈眠枝规矩的坐在三夫人身侧,江夫人问是什么她答什么,谦和有礼的样子让江夫人心中更加满意。 若是眠枝能够一直留在江家就好了,都怪江遇这个混小子不争气。 想着想着,江夫人忽然瞪了一眼江遇。 江遇:? 母亲瞪我做什么? “你们在看看,这聘礼礼单可有什么不足的,尽管开口,我让人补足了送来。” 沈眠枝大致扫了一眼,那礼单足足有十五页,就是谢林月和谢林冉的礼单也才二十页,江家几乎拿了全部家当出来,足见对婚事的看重。 三夫人悄悄的看向沈眠枝,见她点了头,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两次笑着开口:“夫人的诚意,我们谢家都知道。这些已经够了。” 后面的事,都是几位长辈商议,沈眠枝和江遇便退了出群。 两人漫步在园中,她有些拘谨的开口:“聘礼,是不是有些多?” 她和江遇本就属于“协议成婚”,这样郑重的聘礼,她有些不安。 江遇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忽然顿住了,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似是好友般拍了拍:“想什么呢,我们是陛下赐婚,要是聘礼寒酸了,说出去还以为我江家对陛下赐婚不满呢。” “江家是不是都快被掏空了”听见江遇这样说,沈眠枝稍稍心安。 江遇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是啊,江家成穷光蛋了。” 沈眠枝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嗯我之前抄诗赚了些钱,我会补贴家用的。” “哈哈你的诗词都在我的书房。”江遇似是想起什么笑出声来。 沈眠枝脸色一红,她有些局促,是啊,江掌柜是江家的人,她赚的银子,还是出自江家。 “不逗你了,你放心吧,就算江家没钱了,也不会用夫人的银钱来补贴。”他冲她眨了眨眼睛。 沈眠枝听出他的玩笑之意,瞪了他一眼:“尽是胡说。” 第47章 我是陛下赐婚,表哥 “这天还不到六月,就热了起来。”柳云舒使劲晃着手中的扇子,早知道今日就不出门了。 沈眠枝面色带着笑意,捏着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快好了,林冉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咱们陪她好好挑一挑。” 谢林冉手中拿着价值不菲的头面往自己的脑袋比了比,听见柳云舒的话,她撅着嘴看向她:“云舒若是觉得累了热了,那便早些回你的郡主府去。” “没准那人还在你的郡主府上巴巴的等着呢。”谢林冉意味深长的冲沈眠枝眨了眨眼。 沈眠枝错愕的看向柳云舒,这是有情况了吗? “云舒?那人是谁?” 柳云舒轻扬眉毛翻了个白眼:“你也认识,是路时。他非说他救了我,吵着要我报恩,饭都烦死了。” 她问了路时到底想要什么,路时却赖在她门前,说想时时看见她。 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刚提到那人,路时就从门 口走了进来。 见到柳云舒,他眼前一亮:“郡主。” “你怎么又来了,你天天跟在我身后烦不烦?”柳云舒被他烦的不行,直往沈眠枝身后躲。 沈眠枝疑惑的看着路时:“路公子找云舒,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见她的声音,路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沈眠枝和谢林冉,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二小姐,沈小姐。” “今日寻得一件玩物,想着郡主应该感兴趣,特意带了过来。” 说着,他打开侍从手中的盒子,里面放着由九道连环组成的琉璃星樽。 “这是什么?” 果不其然,身后的柳云舒目光被吸引了去。 她抱着盒子,手每拨弄一下外面的环,里面的琉璃景象便变换一通。 瞧着柳云舒和路时走远,沈眠枝无奈的笑了笑:“希望路时是真心待她的。” “哥哥也是真心待你的。”谢林冉拿起一旁的金钗簪在沈眠枝的发间。 听见谢林冉提及谢砚之,沈眠枝嘴角微沉,她将发间的金钗取了下来:“金钗华贵,不是眠枝所能求的。” “唉,你和江遇的婚期定了吗?” 沈眠枝点了点头:“六月初六。” “这般急?”谢林冉眉头紧锁,哥哥到底知不知道消息,怎么这么些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寻常人家嫁女,也没有这般急的,陛下赐下婚约还不到一个月,眠枝就忙着嫁过去,看来是铁了心不愿同哥哥再有纠缠。 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什么这般急?”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眠枝面色一僵,该来的始终会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转过身子朝门外的人看去。 那人风尘仆仆,似是消瘦了几分,眉宇间带着一丝温柔,静静的看着沈眠枝。 “表哥。”她疏离的声音响起,硬生生止住了揽她入怀的冲动。 “林冉就要成亲了,和她待在一处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说这般急。”她面不改色的解释了一番。 谢砚之垂眸看向谢林冉,似乎在问她是不是这样的。 谢林冉僵硬的点了点头。 “嗯,我才从江南回来,还未向陛下复命。”他看了看沈眠枝手中捏着的粉玉发簪,“喜欢什么就拿,记在我的账上。” 谢砚之翻身上马,本是路过这里,见店外停着林冉的车马,他总觉得枝枝也在,便耽搁了一会。 摸了摸怀中收集好的证据,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 快了,待他为沈家翻案,届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 御书房内。 “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谢砚之恭敬的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走了下来,亲手将他扶起:“砚之回来就好,此番可算是立了大功,江南的水患一直是朕的心头大患,砚之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竟做的如此出色,说吧,想要些什么赏赐?” “陛下授命,是臣分内之事,何谈赏赐。” 皇帝笑了起来:“有功之人自当奖赏,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朕赏罚不分明。” 谢砚之正准备将怀中的证据拿出来,请皇帝重新彻查沈家一事。 “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谢家又添了一门喜事。”皇帝笑着拍了拍谢砚之的肩膀,“你带回来的沈眠枝救怀瑾有功,又同江遇这孩子情投意合。” “朕已经赐婚给他们,六月初六完婚。虽说是家世是低了一些,但有谢家再配上江家,倒也是一桩良缘。” 谢砚之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皇帝后面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御书房,他走在甬道上,皇帝赐婚的话还围绕在他的耳边。 枝枝,我的好枝枝,怎敢。 宫门口清风徐来,他忍不住浑身颤抖,手中握着缰绳隐隐渗出血来。 路时一早就在宫门等着,见他出来,连忙凑了上去:“怎么样啊?陛下给了你什么赏赐?” 见谢砚之不搭理他,路时心下疑惑。 “砚之?谢砚之!”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忽然一双渗血的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路时气紧,他急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不得已,他动起手来,一掌劈在谢砚之的手臂上。 “不是,你怎么不躲啊,到底怎么了?”路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连忙去查谢砚之手臂上的伤。 谢砚之浑浑噩噩的牵着马绳朝前走去。 路时跟在他的身侧,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你不会还不知道沈眠枝要嫁给江遇的事吧?” “刚知道,从陛下的口中知道。”他缓慢的抬起头,双眼被血丝布满,狠厉恐怖。 路时从他的手中夺下缰绳,他死死的抓着谢砚之的肩膀:“我写信告诉你了,陛下刚刚赐婚那日我就派人告诉你了。” “不止一次,我寄了好几封信都有提到这事。”很明显,这事定然是被人拦了下来,是谁拦下来的,是沈眠枝?还是江遇? 路时急的来回踱步,而身侧的人却一言不发,他拽下腰间的香囊,手中的血迹印在深蓝色的料子上。 “你倒是说句话啊,我都陪你坐了一天了。” 河边映出月色,路时坐在柳树下撑着下巴看着站在河边的谢砚之。 他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样站了一天。 河的一侧两名妇人正洗着衣裳,一旁的年轻妇人哭诉起来:“我真心对他,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说走就走了。” “还不是看你生的是两个丫头片子,那你打算怎么办?”一旁的妇人叹了口气。 那年轻夫人将手中的衣服用力砸在河岸边溅起不少水花:“他以为这样就能和那贱人双宿双飞,明天我就带着孩子去找他” 站在月下的那道影子动了,是啊,找她,他要找她。 路时跟在他身后:“你去哪?” “谢家,找她。”谢砚之翻身上马,一阵尘土扬起。 碎梨院。 “小姐,您还不睡吗?”杏桃从屋里拿出薄毯盖到沈眠枝的身上,“虽说快到夏日了,但夜里凉,小姐还是要注意身子。” 沈眠枝望着院中的梨树,良久,她缓缓开口:“你先去睡吧。” 杏桃站在沈眠枝身侧,直到沈眠枝再一次开口:“快去吧。” 夜深了,浓浓的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明月。 沈眠枝闭上眼睛撑着脑袋,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颊上,一道闷雷响起。 热了这些天了,这场雨是无可避免的。 她朝院门望去,刚刚起身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该来的始终会来。 沈眠枝平静的注视着门口那道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影:“表哥。” 两人默默望向对方,空中又是一道闷雷响起。 门口的身影动了,谢砚之艰难的挪动脚步走到她面前。 “你要嫁给江遇,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平淡的说出这句话,谢砚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眸,可她的眼中太过平静,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掀起。 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住,揪心的疼传遍全身:“是你自愿的,还是” “我自愿的。”还不等谢砚之说完,沈眠枝就打断了他的话。 肩膀被人紧紧的抓住,谢砚之弯下腰,眼中的狠厉混着痛苦:“为什么?” “你不愿当妾,我已决定娶你为妻枝枝,你不是爱我的吗?你说要一辈子陪着我” 沈眠枝感受着肩膀上的疼痛,她连眉头都不曾皱起,只是用力拂开谢砚之的手。 “假的。” “我对你不过是”虚情假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砚之揽进怀中紧紧的锢住她的腰。 他扣住她的后颈,指节陷进柔软肌肤的瞬间滚烫的唇便重重压下来,牙齿磕的她生疼。独属于谢砚之的松香气息不由分说的侵入她的周身。 沈眠枝紧紧闭着唇,整个人十分抗拒,谢砚之却不容她拒绝,重重的咬在她的唇瓣上,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血腥味落在两人口中,却让谢砚之眉间更添几分怒气。 灵活的舌尖趁此机会在她的口腔里蛮狠游走,掠夺着她的一切。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一道雷声响起,许是被惊着了,沈眠枝身子一颤,肩膀微微发抖。 谢砚之感受她的慌张,以为她是被雷声吓到了,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吻也变得温柔起来。 沈眠枝用尽全身力气抽出手,重重的推开谢砚之。 “啪——” 冰凉的指尖抚上侧脸的指印下,谢砚之低声笑了起来:“呵” 沈眠枝往 后退去嗓音冰冷:“我现在是江遇未过门的妻子,表哥自重。” 江遇的妻子?好啊,好的很。 谢砚之不紧不慢的一步步朝她走来:“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谢砚之的妻子。”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骤然掐住沈眠枝纤细的脖颈,指腹微微收紧让她的喉间发疼。 猛的用力,沈眠枝踮起脚尖被迫贴近,鼻尖撞进他的气息里,谢砚之阴鸷的眉眼笼罩着阴影,指腹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着:“枝枝,你是我的。” 沙哑的声音透着浓烈的强势与不容抗拒:“别逃。” 手中的力道突然松开,将浑身颤抖的沈眠枝揉进怀中。 宛若死后重生的沈眠枝在他的怀中,冰冷的开口:“我是陛下赐婚,表哥。” “放我走吧,何必相互折磨至此。” 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禁锢。 过了许久,谢砚之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带你去陛下前退婚。”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爱你,我不愿意嫁给你。况且,陛下已下圣旨,难以收回成命。” 谢砚之松开沈眠枝,他低着头如墨色一般的眸子同沈眠枝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哪怕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他紧紧的攥着沈眠枝的手腕,迫使她同自己十指相扣,拽着她朝外走去。 “放手。”沈眠枝向后撤去,指尖从他的指缝间抽离,腕间的镯子幌的叮当作响。 谢砚之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喉结微动,下颌紧绷如弦。 就在他再次朝沈眠枝伸出手去的时候,面前的女子迅扯下发间的簪子,尖锐的簪尖抵近洁白的脖颈:“那你怕不怕我死。” 沈眠枝的力道又快又急,簪尖刺破皮肤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顺着簪尖流了下来。 谢砚之瞳孔骤缩,向前迈步的动作却僵在原地。指节微微发颤,对上她眼底决绝赴死的冷意,他只觉得如坠冰窖。 “别做傻事!”沙哑的嗓音里混着无尽的痛意。 他垂下伸出去的手,缓缓往后退去。 玉冠歪斜,几缕墨发垂落额前,昔日矜贵清冷的面容此刻布满狼狈。 雨说来就来,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打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 沈眠枝透过朦胧的大雨看向同样狼狈不堪的谢砚之:“别逼我。” 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金簪,跌跌撞撞的转过身。 谢砚之站在她的身后,踏着雨将一旁已经湿了一半的薄毯拿起遮在她身上。 “你不能淋雨。”他摁下沈眠枝乱动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护在怀中,大步朝屋内走去。 第48章 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夜深了。”沈眠枝侧身卧在床榻上背对着谢砚之,眼睛缓缓的合上。 谢砚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手落在腰间褪去外面的衣袍,他轻步跪跨上床榻。 一双大手落在她的腹部,将她往怀中带去。 沈眠枝蹙着眉睁开眼睛,双手用劲掰开他的手:“表哥请自重。” 身后的动作忽的一顿,谢砚之浑身戾气,他紧紧的钳制住沈眠枝的下颌,迫使她转过头与他对视。 “看着我。” 沈眠枝冷漠冰冷的双眼看着他,抿着唇不发一言。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谢砚之抚上她的唇,眼神缱绻手中的力道却弄的她生疼。 说完这句话,他翻身下床,穿着洁白的里衣站在门口侧目一瞥:“哪怕是抗旨。” 谢砚之走后,缩在床上的人影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不明白,为何谢砚之就非她不可,为何不能放过她。 一早,杏桃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沈眠枝揉着昏痛的脑袋撑着身子坐在铜镜面前,镜中的女子满脸疲惫,眼下青黑,眼周发红浮肿。 “小姐,奴婢备了热鸡蛋,一会您揉揉。”杏桃满脸心疼,虽说知道世子爷回来这一遭不可避免,但看见小姐憔悴的样子,她仍是忍不住难受。 刚刚梳洗完,就听见屋外闹哄哄的一片:“奉世子爷的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碎梨院。” 杏桃扶着沈眠枝朝外走去,推开门就见院外不知何时围满了侍卫。 江遇一脸怒容的站在院外,瞧见沈眠枝,他的眉眼稍微舒展开来。 “这是做什么?”沈眠枝冷眼望去,“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放他进来。” 为首的侍卫面色为难:“我等奉命保护小姐,不得让任何人靠近碎梨院。” 保护?沈眠枝面露讥讽,是软禁吧。 她抬手抚上发间的簪子,是一支木簪。 目光一转,沈眠枝取下杏桃发间的银簪抵上颈间:“放他进来,不然” 许是有些用力,纱布上隐约渗出血迹来。 侍卫长咬了咬牙,让开身去。 江遇面露担忧跟着沈眠枝走进院子。 “快去禀告世子爷。”侍卫长低声吩咐道。 屋内,还摆着没来得及用的早膳。 “你用过早膳了吗?”沈眠枝仰起苍白的脸色笑着问道。 本想说已经用过了,可他却神使鬼差的说:“还未。” 江遇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眸,他哪有别的坏心思,只是想陪眠枝用膳而已。 “杏桃,在添一副碗筷。” 得偿所愿的坐在她的身侧同她一起吃早点,平常的清淡小粥,此刻也变得香甜起来。 江遇细长的手指剥着鸡蛋,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她颈间的伤口:“你的伤” “是我自己弄的。”沈眠枝抚上颈间的纱布笑了笑,“他回来了,知道这一切难免伤了彼此。” 看见她故作坚强的笑容,江遇的心如同细针扎入疼痛绵绵。 他忍不住朝她靠近:“一看就知道你昨晚没睡好,都快成大熊猫了。” 指尖捏着光滑的鸡蛋,轻轻的放在沈眠枝的眼下:“母亲说,每天早上用一个鸡蛋滚脸可以消肿。” 沈眠枝心生抗拒,可她到底是江遇名义上的妻子,况且现在院中里外都是谢砚之的人,便是做戏也要做全套了。 眼下滚烫的鸡蛋来回辗转,热意蔓延开来倒是舒服了不少。 “多谢。”她的声音很低,但足以靠的极近的江遇听见。 “别多想啊,眼睛肿着不好看,何况”江遇的视线掠过门口的一片月白色的袍子,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小眠不必不好意思。” 忽然听见他这样亲昵的称呼,沈眠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眼下被热鸡蛋滚过泛起一片红意。 门外的谢砚之攥紧了拳头,江遇如此亲昵的唤她,她竟然做出娇羞之意。 心底嗜杀的念头猛的窜起,他应该把江遇杀了,枝枝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长剑出鞘,横在江遇和沈眠枝中间。 冰冷的剑身泛着寒光,江遇推开沈眠枝:“小心。” 那剑明晃晃的朝他而来,江遇从文不善武艺,慌乱的躲开。 剑尖直直的对着他来,沈眠枝站起身直直的挡在江遇面前,紧紧的盯着谢砚之。 “枝枝,让开。”谢砚之挪开剑尖,对准沈眠枝身后的江遇,他挪一寸,沈眠枝跟着挪一寸。 “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见沈眠枝如此护着江遇,谢砚之眼中的怒火更甚。 拗不过她,谢砚之缓缓的垂下剑,伸手将沈眠枝拽入怀中,后身后的江遇眼疾手快拽住了沈眠枝的手腕。 “小眠,是我的妻子。谢世子这是做什么?” 谢砚之并不搭理江遇,而是看向沈眠枝:“枝枝,过来。” 沈眠枝猛的甩开他的手,站在江遇身侧,江遇顺势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 “砚之啊,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是我的小眠,不是你的枝枝。她的心里只有我。”江遇得意的勾起嘴角,扬起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谢砚之看着沈眠枝再次开口:“枝枝,过来。” 只要你过来,从前的一切我都只当没发生过,只要枝枝回到他的身边。 而沈眠枝看着他:“我说过了,我心里爱的是江遇,同他的婚事,也是我亲自同陛下求来的。” 江遇唇边的笑容越来越肆无忌惮:“听见了吗?你是小眠的表哥,我们的婚宴还需表哥在呢。还望表哥赏脸,一定要来啊。” 见谢砚之脸色越来越难看,沈眠枝用力捏了一下江遇,示意他适可而止,若是真把谢砚之惹急了,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江遇饱含柔情的眼睛望向她,眨了眨眼睛,同样回捏了一下沈眠枝的手。 这一幕刺进谢砚之的眼中,当着他的面,她就迫不及待的同旁人这般。 枝枝,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不想死,就给我滚出来。”谢砚之拽过江遇,将他往外拖去。 沈眠枝有些担忧的看向江遇。 江遇侧过头冲沈眠枝笑,朗声道:“小眠,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六月初六我还要娶你为妻呢。” “咔嚓——”肩膀处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 谢砚之将江遇扔在院外,眼中饱含杀意:“开个条件吧。” “我不会放开她的。”江遇捂着剧痛的肩膀,神色认真,“我对她是认真的。” 江遇眼中的爱意不似作假,谢砚之再次开口:“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唯独她,不行。” “好啊,那我要你助三皇子登上皇位。”江遇笑的讽刺。 “好。”他不假思索,一口承应下来。 嘴角边的笑戛然而止,江遇眼中浮现几分惊讶随即释然:“可惜了,我不会松手的。” 江遇拍了拍谢砚之的肩膀:“你于她而言是枷锁,放过她吧。” 谢砚之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阳光下,他的背似乎浸出血痕,白袍下隐约显出几分伤痕。 他受伤了?江遇低声吩咐道:“元宝,去查查。” 松竹院。 “咳” “世子爷!”元安扶着摇摇欲坠的谢砚之,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滴在地上。 清荷带着两个奴才匆匆赶了过来:“快,将世子爷扶进屋里。” 谢砚之苍白着脸伏在床上,府医唉声叹气:“世子爷背上的伤本来就还没好全,早上才上了药,如今尽数崩开。” 清荷急的红了眼,她站起身:“我去请表小姐过来。” “不许去。”谢砚之冰冷的眼神扫过她。 “可是”世子爷分明是为了她进宫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顶撞了陛下,陛下一怒之下赐了鞭刑。 元安拉过清荷,摇了摇头:“别说了,先给世子爷治病吧。” 府医再次用纱布一圈圈缠上谢砚之的后背,看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忍不住劝道:“世子爷身上的伤可得好好修养,切记不可在动武动怒。” 喝下药,谢砚之沉沉的睡去。 晚间,谢砚之的床头坐着二夫人,她泪眼婆娑,担忧的守着谢砚之。 “母亲”许是刚刚醒过来,嗓子有些干涩。 二夫人擦了擦眼泪连忙让人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我儿受苦了。” 听见她说这样的话,谢砚之微微一顿,面色淡漠:“劳母亲记挂,是儿子的不是。” 谢砚之喝下热水,望向窗外的月光,掀开被子正欲下榻,就被二夫人拦住了。 “砚哥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你要去哪?” 谢砚之轻轻的推开二夫人的手臂,脚步往前挪去,手臂却被二夫人拽住。 “你是不是要去找沈眠枝?她马上就要嫁到江家了,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这是何必呢?” 谢砚之缓缓的侧过身子,将二夫人的手拿开:“若不是母亲,她怎会嫁给江遇。” 碎梨院。 沈眠枝靠在床头看着手中的书,忽然见窗外的月下梨树,她披上外袍朝外走去。 刚刚推开门,就见一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沈眠枝被他炽热的眼神烫的慌乱,她垂下脑袋低声问道:“表哥有什么事吗?” 谢砚之伸手抚上她的发尾:“头发长出来了,和从前一般好看。” 手中似是有电流顺着头发窜到身上,沈眠枝身子微微一晃,脚步往后退去:“多谢表哥关心。” 前些日子头发被那场大火燎过,有些参差不齐如今倒是好了许多。 她这一退,让谢砚之看准机会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的动作让沈眠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这么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听着生硬疏离的语气谢砚之心里泛起一股苦涩:“想你,所以来看看你。” 沈眠枝被他如此直白的话弄的心里乱七八糟,她抿着唇默默的背过身。 一双手从她的手侧边滑过,紧紧的扣在她的腰前,微微用力她便被带入一个熟悉的怀中。 谢砚之微微弯着腰将头搁在她的发间贪婪的闻着独属于沈眠枝的香味,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听着雨水唰唰的声音,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松开。”沈眠枝撑着手肘将谢砚之撞开,手肘顶在谢砚之的腰间,疼痛从后背传来,似是背上的血痂又裂开了。 他不得不松开手,后背的伤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枝枝,我”他本想说他的后背有伤,是为了她为了沈家受的伤,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丝怜悯一丝关心和在意。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沈眠枝淡漠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出去。”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在意,眼中装满了不耐烦。 谢砚之紧紧攥着手指一言不发的看着沈眠枝。 见他不走,沈眠枝迈步朝外走去。 可外面还下着雨,枝枝的身子弱不能淋雨,他攥住沈眠枝的手腕,将她带了回来:“我走。” 谢砚之推开房门缓步走进大雨中,雨水瞬间淋湿了他大半个身子,沈眠枝站在屋内看着他孤寂的走在雨中,视线落在一旁的伞上。 罢了,她和他本就不可能,何必让他再生出无端的妄念。 听见身后房门关上,谢砚之停住脚步侧目看去,贯穿周身的凉意让他忍不住发颤。 心中一阵抽疼,一股热血涌上喉间,撑不住的身子跪倒在雨中,雨水将他呕出的血冲散开来。 谢砚之任由自己倒在雨中,静静的感受着身上的疼,他想不明白,明明枝枝是爱他的,为什么,为什么说不爱了就不爱了。 枝枝对他当真半分情意也没有吗? “世子爷!”元安撑着伞带着人匆匆走了进来。 侍卫背上昏迷不醒的谢砚之,元安努力给谢砚之撑着伞,一行人匆匆的朝松竹院赶去。 二夫人看见如此虚弱的谢砚之,心痛不已,她红着眼将人扶在软榻上:“元安,赶紧给砚哥儿换身干净的衣裳。” 说着,二夫人怒气冲冲的带着婆子朝外走去,这一切都是沈眠枝这个妖女害的,她有了江遇还不够,偏偏还要如此缠着砚哥儿。 “母亲!”谢林冉伸出手拦在二夫人面前,“您要做什么?去找眠枝吗?” “这件事和眠枝没有任何关系,她心中本就没有哥哥,若是不这般绝情,她和哥哥还不知要纠缠到几时,这是您愿意看见的吗?” 面对谢林冉的询问,二夫人顿住脚步,她痛苦的摇了摇头:“孽缘,都是孽缘。砚哥儿为什么就非沈眠枝不可” 第49章 还未饮酒,就有了醉意 谢家张灯结彩,喜字绣球挂满了整个府中。 谢林冉坐在妆台前,沈眠枝指尖捻着眉笔轻轻的为谢林冉绘眉。 “今日,林冉可真好看。”她笑了起来,嘴角带着两个梨涡。 镜中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着:“我哪好看了,等眠枝成亲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新娘” 忽然察觉到说错了话,谢林冉的声音越说越小,她是真的很希望眠枝可以嫁给哥哥,可是眠枝的心里没有哥哥 温润如玉的手掌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嗯都说女子成亲穿上嫁衣那刻最是美丽,如今林冉穿上了嫁衣,自是比我更美的。” 谢林冉对上那张真诚的笑容,忪怔了一瞬。 如此好的眠枝,就这样便宜江遇了。 “磨磨蹭蹭的,冉冉啊,你快些,五殿下已经来了。”二夫人快步走了进来不悦的目光扫过沈眠枝,对着谢林冉催促起来。 若不是谢林冉今日成亲,她倒巴不得沈眠枝被谢砚之日日关在院中,看见她就生气。 沈眠枝默默垂下眼,从喜婆的手中拿过盖头交到四位吉夫人手中。 “红盖头,四角垂。天赐良缘配,夫妻恩爱永相随”随着喜婆的吉祥话,四位福禄双全的吉夫人缓缓的垂下谢林冉的盖头。 谢林冉扶着沈眠枝 的手站起身来,她心下惶恐:“眠枝,我怕。” 她对夏怀苏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若说她十分讨厌也不尽然,夏怀苏救过她,若说是欢欢喜喜的嫁过去,她自问做不到。 “盖上盖头就不许说话了,教习嬷嬷教的规矩,你都忘了吗?”二夫人将绑着红布的苹果塞到谢林冉的手中,低声嘱咐道。 沈眠枝抿着唇用力捏了捏谢林冉的手腕,示意她安心。 她扶着谢林冉朝门口走去,谢砚之早已在此处等候,他蹲下身子示意谢林冉上来。 隔着盖头,谢林冉垂眸看见兄长宽阔的背,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掉,她不想嫁人,她想永远陪在祖母、母亲和哥哥身边。 虽然哥哥总是冷冰冰的,可是哥哥自小就护着她,母亲虽然严厉,但母亲是打心底爱她的。 沈眠枝小心翼翼的扶着谢林冉趴在谢砚之的背上,听见细微的吸鼻声,她心下恍惚。 她悄悄从怀中拿了一方绣帕塞进谢林冉的手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谢砚之沉稳的背起谢林冉,忽的他侧头朝后看去眼中的渴望和几分羡艳刺痛了沈眠枝。 她知道他是何意,沈眠枝略掉他的目光,毫不留情的转身朝后走去。 谢砚之收回目光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感觉到谢林冉的泪落在他的肩上,他温声安慰道:“别哭。” 谢林冉谨记着二夫人交代的不可以说话,用力点了点头。 沈眠枝躲在石头后看着两人走远,忽然她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难过,或许女子嫁人都是这般伤心吧。 她走到前院,老夫人身边站着谢林雨和柳云舒,她也跟着站过去。 老夫人对着夏怀苏说了好些话,见谢砚之背着谢林冉一步步走来,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望向谢林冉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舍。 “祖母,请您放心。怀苏一定会好好待冉冉。”夏怀苏跪在老夫人面前神色诚恳。 二夫人不忍的别开目光,心中甚是满意。皇家子弟本就不用跪,可五殿下放下身段跪了老夫人。 “好孩子,快起来。”老夫人擦了擦眼泪亲自将夏怀苏扶起来。 他视若珍宝般的将谢林冉抱在怀中朝外走去,众人跟在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谢林冉放在花轿中,再翻身上马。 “吉时到,新妇出阁——”随着喜婆的声音,车马缓缓的朝前走去。 二夫人捏着罗帕哭的泣不成声,老夫人亦是万般不舍。 三夫人红着眼眶看向谢林雨,谢家的两个姑娘都出嫁了,接下来就是她的雨儿,这叫她如何舍得。 柳云舒瞧着一大家子哭的不舍,心中也生出几分难过,她扯了扯沈眠枝的衣袖:“嫁姑娘为什么要哭的这般不舍?又不是见不了了。” 沈眠枝吸了吸鼻子:“还是云舒会安慰人。” 她笑了笑,走到老夫人身边温声安慰起来。 谢林冉坐在花轿上,道路两边站着看热闹的百姓,谢砚之骑着马跟在她的身侧。 她心中难过,手心还攥着沈眠枝悄悄塞给她的软帕,她捏着软帕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母亲说了,出嫁皇家是大事,不可哭哭啼啼的过甚。 花轿穿过半个京城走到夏怀苏的府邸——贤王府。 谢林月和夏怀瑾站在门口等着新妇的到来,随着唢呐声越来越近,接亲队伍渐渐走了过来。 待看清谢砚之骑马送着谢林冉过来,谢林月心中升起一股妒忌,兄长送亲不过是送出娘家即可,谢砚之竟还送着谢林冉到了贤王府。 夏怀瑾脸上戴着面具遮挡了丑陋的伤疤,他眼底讥笑凑到谢林月的耳边:“看见了吗?明明都是谢家的嫡女,人家却让谢砚之背着送她出门,还一路送到贤王府。” 谢林月手指微微蜷缩,眼中的妒意更甚,她缓缓开口:“大哥哥是林冉的嫡亲哥哥,看重一些也属正常。” “是啊,那你怎么没有这般出色的嫡亲兄长。”夏怀瑾冷笑开口。 谢林月并不接他的话,而是沉默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轿。 她如何不想,若是她也有这般出色的兄长,母亲和父亲就不会被关在牢中,她也不会嫁的这般不如意。 随着喜婆的声音,谢林冉和夏怀苏站在厅堂中,皇帝坐在上首,老夫人坐在皇帝的下方静静的等着新人的叩拜。 “想不到陛下也来了。” “是啊,不是说陛下最看重二皇子吗?” “那二皇子成婚陛下也没亲自来”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落在沈眠枝的耳中,她垂着眸子,看来这位陛下还是更喜欢三位皇子势均力敌的样子。 柳云舒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小声道:“那就是皇帝啊,真威风。” 沈眠枝注意到柳云舒的视线,匆忙一瞥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不可直视龙颜。” 到底是晚了一步,皇帝顺着柳云舒的视线看了回来。 听见沈眠枝的话,柳云舒慌忙的低下头,完了,陛下不会要砍了她的头。 皇帝望着柳云舒的容颜有些失神,好像,真的很像那个人。 “二拜高堂”喜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夏怀苏带着谢林冉朝皇帝跪去,敬重的一拜。 “夫妻对拜” 谢砚之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沈眠枝,感受到浓烈的视线,沈眠枝下意识的回看过去,却被他眼中炙热的占有欲烫的低下头。 江遇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微微轻咳一声,沈眠枝无奈的望向他扯着唇角笑了笑。 找死,谢砚之不满的目光落在江遇身上,后者却是冲他挑眉,薄唇轻启:我的。 指节咔咔作响,路时用力握住谢砚之的手臂:“别。” 谢砚之点了点头,轻步往后退去。 他站在沈眠枝的身后,路时趁机拽过柳云舒同她搭话,手掌握住沈眠枝的腰肢。 她还以为是云舒在同她玩闹:“云舒,别” 对上谢砚之的视线,沈眠枝蹙着眉,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好在所有人都在观礼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伸出手想要掰开谢砚之的手掌,腰间的手纹丝不动,她的手还被他紧紧的握住。 沈眠枝有些生气的瞪过去,低声道:“松开!” 后者却眼含笑意,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枝枝生气的样子,煞是可爱。” 她不知道,他的身子挡住了旁人窥探的视线除了他们旁人不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看着沈眠枝慌张又生气的样子,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对面的江遇狐疑的看着两人,表面是谢家的表兄妹站在一起观礼偶尔窃窃私语,但怎么小眠眉宇间有几分怒气。 他默默的朝后退去,绕过众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人后面。 看着身后鬼鬼祟祟的江遇,谢砚之缓缓勾唇,侧开身子故意将两人的动作展示给江遇。 他这一动,沈眠枝自然也发现了,她心下着急,对着江遇使眼色,示意他赶快救她。 江遇微微颔首,摇着扇子,动作浮夸的揽上谢砚之的肩膀:“砚之兄,你也该放心了,五殿下是最温和稳重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的人都朝他们看来,谢砚之黑着脸不得不松开沈眠枝的手。 众人瞧着谢砚之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这个妹妹纷纷劝慰起来:“是啊,五殿下为人极好,谢世子就放心吧。” 谢砚之甩开江遇的手臂,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江遇吊儿郎当的动作,沈眠枝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有你的。” 望着那笑,江遇只觉得心跳的极快,从前怎么没觉得小眠笑起来这般好看。 他摇着扇子面色骄傲:“那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江遇是谁。” 观完礼皇帝就要回宫去,见皇帝一走,众人纷纷松络起来。 沈眠枝和柳云舒朝外走去,望着贤王府种满花的院子不禁感慨起来:“这五殿下真是颇有情致。” 柳云舒掐下开的正盛的玫瑰在头上比了比:“眠枝,我好看吗?” “好看。”一道成熟稳重的男声响起,两人朝后望去,“拜见陛下。” 皇帝身边的齐公公心领神会的将沈眠枝带到一边去,偌大的院中只留下了皇帝和柳云舒。 “陛陛下”面对皇帝强大的气场,柳云舒半跪在地上,说话都开始结巴。 “起来吧。”皇帝望向旁边的玫瑰,“喜欢玫瑰?” 柳云舒不明所以,只得小心翼翼的回道:“世人都知玫瑰象征情事,可我觉得做人如玫瑰一般才好,炙诚热烈。” “臣妾最喜玫瑰,开的肆意张扬。臣妾不喜宫中的人心寡淡,如玫瑰般炙诚热烈才是臣妾所求。” 柳云舒的声音同她的往 日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皇帝眼中流露出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秉持着识时务为俊杰的想法,柳云舒又跪了下去:“陛下恕罪,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砍我的脑袋” 看着她一副怕死的样子,皇帝忽然笑了起来:“起来吧,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的话让朕想起来一位故人。” 柳云舒低着头,心里一万个声音在叫救命。 好在皇帝只是停顿了几秒便带着人走了。 沈眠枝刚刚走过来,柳云舒腿一软就瘫在她身上:“吓死我了,皇帝也太吓人了。” “陛下和你说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沈眠枝扶着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她知晓柳云舒的性情,怕她真的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 柳云舒连忙一字不漏的和沈眠枝说了。 玫瑰?这是什么意思? “别怕,兴许陛下只是兴起随意问了你几句。”沈眠枝轻轻的拍了拍柳云舒的背。 婚房里,夏怀苏在众人的见证下,拿着喜杆小心翼翼的挑开谢林冉的盖头。 面若桃花的俊俏小脸缓缓的展露在众人面前,谢林冉心中害怕,手指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苹果。 夏怀玉调侃的笑道:“瞧瞧,我五弟妹多好看,五弟有福了。”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夏怀苏呆呆的看着谢林冉,口中不禁喃喃低语。 听见他的话,谢林冉红着脸低下了头。 夏怀玉拍了拍夏怀苏的肩膀:“大婚的日子,还念这些文绉绉的诗词做什么,快去吧,可别耽搁了良辰美景。” 他朝夏怀苏挤眉弄眼了一番,随即转过身推着看热闹的贵公子出了房门。 偌大的房中,只留下两人面面相望。 夏怀苏耳根泛红,他故作镇定的走到一边拿起酒杯:“我们我们先喝合卺酒吧。” 两人捏着精致的酒杯手腕交缠,碰上谢林冉洁白柔软又带着些温意的手臂,他的心脏微微有些发麻。 脑子也开始混沌起来,还未喝酒,怎么就有些醉意。 喝了酒的谢林冉脸色红扑扑的,她呆呆的坐在床边,教习嬷嬷教导的如何侍奉皇子她全然忘了。 第50章 挣扎 “殿殿下”谢林冉不知所措的看着落在她腰间的手。 一件件衣服落在地上,她忍不住想起教习嬷嬷给她那些图册子,当即难为情起来。 剥落到最后只剩一件肚兜,夏怀苏望着雪玉似的人儿喉咙发紧。 察觉到手中的人不住的发抖,他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过布料柔软的寝衣动作轻柔的穿在谢林冉的身上。 “今日定是累坏了,我们早些歇息可好?”夏怀苏的嗓音温柔。 看着夏怀苏弯腰整理床铺,谢林冉忍不住揉了揉红的发烫的脸,她刚刚在想什么,她还以为他要 原来只是帮她换衣服 谢林冉自觉的爬进床铺的里侧,很快身侧靠近了一具炽热的身子,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按下心中的慌乱。 夏怀苏看着她装睡的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装睡也装不像,睫毛一个劲的抖。 他也不戳穿她,躺在她的身侧静静的闭上眼,旁边的身子又香又软,勾的他没有任何睡意。 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夜色已经过半,心中的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索性起身去灌了几口凉茶。 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谢林冉伸着胳膊抱住他的腰,脑袋自动寻了肩膀下最柔软的一处枕着。 夏怀苏握住她的手,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 自从谢林冉大婚后,谢砚之对沈眠枝的监禁少了许多,不必日日拘在碎梨院中。 只是出门身后总是跟着许多人,谢家的几位长辈瞧在眼底,但无一人敢说。 茶楼。 沈眠枝带着柳云舒寻了个惬意的好位置,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人讲故事。 “小眠。”江遇拿着扇子轻轻敲了敲沈眠枝的肩膀。 沈眠枝侧头望去:“你怎么来了?” 江遇忍不住失笑:“自己家的产业当然要来看看。” “江公子的产业这么多?”柳云舒眼中冒着星星随即戳了戳沈眠枝,“眠枝,你抱上金主了,日后可不要忘了我这个糟糠之友。” 两人不禁被她逗的笑出声来,江遇连忙开口:“郡主放心,以后我江家名下的店一律不对郡主收费。” 三人谈笑的样子落在二楼的两人眼中。 谢砚之有些意外的看着黑着脸的路时:“你怎么了?” 路时咬着牙:“真是显着他了,我路家财力也不差” “是不差,不过却是不如江家。”谢砚之无情的开口。 路时气的要蹦起来,气冲冲的就下楼去了,谢砚之嘴角噙着笑跟在身后。 “郡主,莫不是看上了江家的钱财?”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闻到一股酸味。 沈眠枝扫过路时,对上谢砚之的眼睛,她平淡的移开视线。 柳云舒不满的开口:“谁不喜欢钱?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江遇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他得意的对路时挑眉:“我江家没什么好的,唯独钱多。可偏偏人家就是喜欢金银俗物。” “只要是小眠的朋友,哪怕把我江家搬光都没问题。”江遇的视线在谢砚之的脸上转了一圈,“这叫什么来着?嗯爱屋及乌” 沈眠枝有些无奈的抿了一口茶水,又开始了。 谢砚之居高临下的看着江遇,伸出手握住沈眠枝的手腕,与此同时坐在沈眠枝身侧的江遇也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柳云舒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的担忧,只有浓烈的八卦心。 “走吧。”路时连忙拉着柳云舒往外走去,他可不想一会谢砚之伤及无辜。 “不,我想看”柳云舒恋恋不舍的往后看去,路时却不由分说直接将她带了出去。 沈眠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冷声道:“松手。” 谢砚之松开手,随即一掌朝江遇打去。 江遇捂着胸口,口中怒道:“你!” 早知道他当年也去学武了,读劳什子书做什么。 谢砚之将沈眠枝抱在怀中,一手搂着腰,一手锢着沈眠枝乱动的手,他淡漠看向江遇:“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抱着怀中的女子朝外走去,沈眠枝在他怀中折腾的厉害,怕她摔着自己,谢砚之看着她威胁道:“若你在乱动,我便吻你,我想这个场面可比说书的更吸引人。” 怀中的人瞬间老实了下来,她咬着唇被他带到马背上,整个人反身坐着。 长这么大,她并未骑过几次马,小的时候爹爹倒是带她骑过。 “你要带我去哪?” 谢砚之握住缰绳满意的看着她的坐姿。 “为什么骑马要这样坐?” 回应她的是突如其来的加速,整个人往后坠去,谢砚之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揽住她往后坠去的腰肢,轻松的往前一带。 她慌乱不已手就紧紧的抱着谢砚之的腰,整个脑袋死死的埋在他的怀中。 察觉到她的动作,谢砚之勾唇一笑。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因为害怕后背浸出不少冷汗。 来到郊外,谢砚之纵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怀中的人才慢慢睁开眼睛。 头顶传来谢砚之带着笑意的声音:“枝枝,刚刚是在对我投怀送抱吗?” 沈眠枝恼怒的瞪着他,手正欲松开,他却猛的收紧缰绳,高大的骏马扬起前蹄,忽如其来的起伏,让沈眠枝再次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身。 罢了,丢脸总比丢命好。 马停了下来,谢砚之低头看向她,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别怕,我们到了。” 沈眠枝抬头打量着四周,是一片桃花林,林中坐落着一所很小的古庙。 谢砚之翻身下马,朝沈眠枝伸出手。 微微用劲,就将她带下马,沈眠枝理了理衣裙朝后退去:“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赏花。”谢砚之侧目望向满林的桃花。 枝枝会喜欢吗?应当是会的吧。 “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开的这般好的桃林。”沈眠枝缓步走在林中,望向四周开的正浓的桃花忍不住赞叹。 谢砚之微微勾起唇角,她是喜欢的,那就不枉数月前他着人 移来这些桃树。 梧桐木做的秋千矗立在林中,那秋千凳是一根磨的平滑的梧桐木,不似素日里见的平椅,而是圆滚滚的一根木头。 秋千架上缠着紫葳花藤,藤上的花朵开的热烈。 沈眠枝看着这支秋千,鼻尖酸涩。 小时候她缠着父亲要玩秋千,父亲亲手做了一个放在她的院中。 “别人的秋千凳像一块板子一样,好没新意爹爹,我要圆圆的秋千” “好好好,都依乖囡囡的意思” 父亲从她院中的梧桐树上取下一截树干,亲手钻磨了好几日给她做了这个秋千。 她自幼就坐在那支秋千上玩闹,看书,后来沈家的一场大火,什么都没有了。 思绪至此眼中泛起泪花,沈眠枝抿着唇走到秋千旁一寸一寸的抚过。 “枝枝,不试试吗?”谢砚之扶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在秋千上。 白细的手指紧紧的攥住秋千藤,随着后背轻缓的推动,脚尖离开地面,淡粉的裙摆在风中翻滚像是绽开的粉花与林中的桃花融为一体。 沈眠枝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昔日里不得不端起的笑意,她的眼中泛着星光,眸中全是对往日欢乐的追忆。 谢砚之看着她眉眼间的欢煦,心中泛起浓烈的甜。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只要她高兴,他做什么都好。 秋千缓缓的停了下来,沈眠枝攥着秋千藤转头朝身后的谢砚之看去:“和我幼时玩的秋千一模一样” “嗯。”谢砚之缓缓蹲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特意给你做的,还望枝枝姑娘喜欢。” 望着他盛满柔情的双眼,沈眠枝的心脏漏了一拍,她慌乱的回过头从秋千上起身朝后退去。 两人隔着秋千相望,终究是她先败下阵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谢砚之笑而不语。 也是,他若是想知道,自然有一万种法子知道。 “桃花也赏过了,秋千也坐了。表哥还有什么事吗?”沈眠枝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神色。 听见她口中的“表哥”,谢砚之只觉得恨的牙痒痒,当年他为什么要以表小姐的身份把枝枝安排在谢家。 “枝枝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绕过秋千,走到她面前,灼热的目光紧紧跟随她的视线。 沉默片刻,沈眠枝轻轻的叹气:“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既然明白我的心意,那就嫁给我好不好?做我的妻子。”他的语气染上几分祈求的意味。 他什么都试过了,威胁她,禁锢她,可她不为所动,甚至为了那个野男人不惜伤害自己。 他没辙了,路时说烈女怕郎缠,让他应该软着态度,扮几分可怜。 沈眠枝眼中闪过几分惊讶,往日谢砚之同她只有强硬的态度,不容抗拒的语气,何时这般示弱,竟带了几分摇尾乞怜的意思。 远处的桃树后面蹲着两人,柳云舒听见谢砚之的话,整个人激动起来,刚刚想叫出声就被路时紧紧的捂住嘴巴。 他连忙朝谢砚之看去,还好没被发现,想不到砚之平日里多清冷的一个人,说起这些话来,信手拈来。 “嘘,小声些。”他压低了声音,柳云舒“呜呜”了两声示意他松开手。 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动作,他的耳根泛红,松开的时候手不小心剐蹭过柔软的唇,他只觉得掌心烫的离谱。 柳云舒忽然侧目看向他:“你脸红什么?”随即坏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见眠枝和表哥激动了?” “其实,我还是站表哥和眠枝这对的,江遇虽然好,但总觉得我说不上来,我颜控。” 表哥那张脸要是天天对着她吃饭,她迟早得胖的圆滚滚的,秀色可餐,美色误人~ 见路时发呆不理她,柳云舒撇了撇嘴继续猫着身子看着前面。 沈眠枝见谢砚之的神色不似作假,她抬眸认真的开口:“不好。” “我不愿嫁给你,也不愿意做你的妻子。” “从前我对你百依百顺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方庇护,如今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心中刚刚涌起的甜蜜与期待被她的话搅散,喉咙一丝痛意传来:“你对我就没有半分情意吗?” “没有。”她的眼睛很平静,看不出丝毫撒谎的迹象。 他不知道她的口中是怎么说出这样冰冷伤人的话,谢砚之仍然不死心:“你和江遇” 沈眠枝暗自咬牙,趁着这个机会,她一定要直接断了谢砚之的心思,不能在这般纠缠下去,“我和他是自小的情谊,我们一起对词,一起抄写诗书,一切泛舟游湖” 她每说一个字,他的骨子里就更痛一分。 “如果你真的爱我,何不放我自由?爱从不是占有。”她恳切的望着他的眼睛。 谢砚之缓缓的闭上眼睛,压下眼中的偏执,要他将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他做不到,爱一个人就该紧紧的抓住,若是放手,那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嗯?对词?泛舟?”柳云舒眼中疑惑,是眠枝游船赢了银子那次吗?原来这也是互生情愫啊。 路时唉声叹气,砚之的娇表妹是石头做的吗?亏得他带着人搬了两个月的桃树。 带着湿意的风吹来,不知何时天上乌云密布。 沈眠枝抬头看了看天,望向沉默的谢砚之开口:“快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刚说完话,雨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提着裙摆朝外走去,纤细的手臂被人从后面握住。 沈眠枝驻足回过头就看见一张阴沉冰冷的脸,心中隐约不安。 她鼓足力气都没挣开谢砚之的钳制,反而力道加重。谢砚之将人扯进怀中打横抱起,朝不远处的古庙走去。 “要下雨了,先避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相互折磨 腰间禁锢的手力道很重,勒的她生疼,半分也动不了。 望着谢砚之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抹害怕,她四下打量着四周,除了来时的一条小路,四周都是桃树。 步子刚刚跨进古庙,大雨倾盆而下。 这座古庙似乎已经废弃,里面并无僧人,只有一座佛像冰冷的矗立在殿中,几个破旧的蒲团放在佛像面前。 “放我下来。” 谢砚之垂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蒲团上。 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词泛舟?” “爱为什么要放手?我爱你,你就是我的,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生为我影,死为我葬。” 沈眠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还以为他们之间还能好好沟通,不想他竟偏执至此。 忽然面前站着的男人又软了嗓音:“只要枝枝爱我,我也愿为你的影,陪你共赴黄泉。” “疯子。”沈眠枝神色厌烦,她望向外面下的跟瀑布一样的大雨不顾一切的朝外跑去,她不要和他待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 刚刚跑到门口,身后的人大步走了过来,长臂一伸将她锁在怀中,谢砚之凑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耳边传来呼吸的温热,沈眠枝侧过头离的远远的:“滚开。” 谢砚之低低的笑了起来,枝枝就这般厌恶他?不想被他碰到,可他偏要如此。 大手握住细软的腰肢,连走带拖的将她带到蒲团前,沈眠枝被他摁在蒲团上。 双手被紧紧的钳制住,举过头顶,凶狠无情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唔”口中血腥味蔓延开来,沈眠枝的嘴角渗出血迹,而谢砚之的舌尖也流着血。 她就这样冷漠厌恶的看着他:“你就只会如此?我只当被狗咬了。” 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疼痛,谢砚之心底升起一股怪异的满足感,似乎被她咬伤也是极好的。 他的指腹划过沈眠枝嘴角的血迹,舌头舔舐上那道流血的伤口。 沈眠枝侧头躲开,全身满是 抗拒。 谢砚之松开扣住她的手,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看向他,吻正欲落下。 “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他的脸上。 谢砚之被打的侧过脸,他握住沈眠枝的手轻轻的吹了吹:“这般柔软的手打疼了可怎么是好。” 望着他痴迷疯癫的样子,沈眠枝忍不住往后缩去。 “跑什么?”他跪在她的两侧,膝盖往前移去。 沈眠枝再也受不了了,她手脚并用,不管不顾的往外逃去。 刚刚翻过身子,往外爬了几步,就被人勾着腰带拽了回来。 淡粉的衣裙被抛在空中,裙摆在风中翻舞好似一朵桃花。 可惜转眼之间便落在地上,任人蹂躏。 屋外电闪雷鸣,雨唰唰的冲洗而下,淹没了古庙中痛苦的呜咽声。 沈眠枝抿着唇,眼睛死死的望着高大的佛像,发丝贴在脸颊两侧,泪水混着谢砚之的汗水落在破旧的蒲团中。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砚之撑着手抬眸看向她,又看了看庄严肃穆的佛像,他低头吻上精致的锁骨:“江遇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此时此刻正在我的身下承欢吗?” 感受到沈眠枝的怒意,他低笑出声:“我们的情意是神佛共同见证,看来上达天庭下入地狱,枝枝都要同我在一起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动静才渐渐停歇下来,沈眠枝趴在谢砚之的胸膛上,侧着脑袋目光无神的看向屋外的黑夜。砚之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袍。 她看了看手腕处的齿痕和腰间的吻痕,只觉得自己浑身肮脏不堪,听着雨声,她想或许被雨水冲洗一下,就能干净些。 沈眠枝悄悄的撑起身子,忍着酸痛朝屋外爬去。 刚刚从他的身上移开,身子落在冰冷的地上,冻的她一个哆嗦。 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她只得艰难的朝外爬去。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从身后扣住她的脚踝:“枝枝,要去哪?” 微微收紧用力,她便被拖了回去。 “松松开我”她的语气有些虚弱。 “往日是我小瞧了枝枝。”谢砚之将她抱在怀中,手指拨开拢在她身上的宽大衣袍。 肌肤似雪落着点点红梅,谢砚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雨还在下,庙中连一丝呜咽声也听不见了,沈眠枝眼睛红肿的厉害,嗓子干涩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手腕无力的垂落在蒲团边,望着晕过去的沈眠枝,他的眼中既是痛苦又是心疼。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昏昏沉沉之间,她似乎听见柳云舒在骂谢砚之,还有和路时的争吵声。 手指连绻缩的力气都没有,她又似乎看见了温柔的母亲。 “小枝怎么还在睡懒觉,夫子都快到了” 母亲的面容缓缓消散,她心下着急苦苦挣扎了片刻,眼睛倏的一下睁开。 她愣愣的看着屋内的程设,和争吵不休的柳云舒。 谢砚之守在她的身边,见她睁开眼睛连忙温声道:“枝枝?” 思绪被他的声音带回,昏迷前的屈辱一股脑的袭来,她动了动手想抽出手来,却浑身没力气。 柳云舒高兴的扑了过来,径直撞开谢砚之握住她的手:“眠枝,你终于醒了!” 谢砚之沉着脸有些不高兴,正想挪开柳云舒却被路时拦住:“让她去吧。” 路时拽着人走了出去:“你也太着急了,把人逼成这样。” “你给的方法没用。”谢砚之皱着眉看着路时。 路时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半天:“她好像真的不不喜欢你,要不还是算了。” 他几乎是梗着脖子说出这句话,生怕谢砚之发怒。 “唉” 怒火没有袭来,只从那位受万人追捧的谢世子口中传出一道叹息。 从前他要什么得什么,而如今他只想求得她的心,为何如此难。 路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味的强求,只会落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当年他和那位便是如此。 “砚之啊,当年沈家一案已尘埃落地,查不了也不能查,你可明白?” 皇帝覆手而立站在谢砚之身前,他眼中幽深,为何谢砚之总是一味的拿着沈家一事不放。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皇帝悠悠叹息一声,“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又是朕的心腹,受了罚便当长个教训吧。” 谢砚之低着头跪在地上,眼中划过一丝暗沉,到底是为什么在种种证据面前皇帝仍然不愿意重查沈家一案,其中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他拱手恭敬道:“谢陛下关心,微臣在江南治理水患时偶然间查到一些证据,事关重大不得不禀明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嗯,起来吧。”皇帝走到窗边,语气忽然一转,“朕听闻你和江遇的未婚妻似乎有些瓜葛?” 谢砚之面不改色的开口:“回陛下的话,江遇在朝政上处处为难微臣,况且眠枝是我带回来的,请恕微臣直言,臣实不愿眠枝嫁入江家。” 皇帝探究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谢家同江家一向不睦他是知道的,谢砚之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情还是仅此而已? “朕圣旨已下,谢家和江家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妨借姻亲一事,两家也好化干戈为玉帛,共同为朝廷效力。” 走出御书房,谢砚之忽然冰冷的朝后望去,金碧辉煌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着光。 “如何?”路时见他出来连忙凑了上去,“陛下怎么说?” 谢砚之摇了摇头,手中捏着缰绳微微用力。 路时抓了抓脑袋,急的团团转:“什么意思?陛下还是不愿查沈家一案?那她和江遇的婚事呢?” “圣旨已下。”淡漠的嗓音响起,谢砚之看着路时,“我要带她走。” 路时刚翻身上马,听见他的话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砚之:“你疯了?!你这一走就是抗旨,谢家的满门荣辱、上百条性命你不要了?” 顿了顿,路时接着开口:“就算你什么都不顾了,那沈眠枝呢?她会愿意和你走吗?” 松竹院。 沈眠枝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望着门外来回走动的侍卫微微出神。 一袭粉衣的柳云舒提着篮子走了过来,刚刚靠近门口就被侍卫拦下。 她忍不住怒斥:“放肆!本郡主你也敢拦。” 侍卫面不改色的低着头:“世子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院中。” 听见动静,沈眠枝穿上鞋袜走向门口,就见柳云舒单方面同侍卫吵了起来。 柳云舒骂了半天,那侍卫一声不吭。 “舒舒!”路时跟着谢砚之走进院子,就见柳云舒骂的面红耳赤。 柳云舒头也没回,直到谢砚之两人走到她身侧,她翻了个白眼讥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谢砚之朝侍卫点了点头,侍卫这才放了柳云舒进去。 她冷哼一声提着篮子快步朝屋内走去,沈眠枝看见她来,眼中罕见的透出几分光来。 谢砚之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沈眠枝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了柳云舒身上,连半分眼神也不愿给他。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柳云舒眉眼间都是笑意正挽上沈眠枝的手臂,隔着衣服她幌了一空。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柳云舒慌乱的抓住她的胳膊,骨头硌在手心里,她连忙掀开沈眠枝的袖子。 往日里柔软的手臂,如今握着都有些硌手。 柳云舒气的就要冲出去找谢砚之:“他不给你吃饭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沈眠枝拽着她的手温声道:“不用了,是我自己吃不下。” 她就是要这般,她知道谢砚之的心里有她,只有这般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开她。 柳云舒眼中有些泛红:“可是” “好啦,给我带了什么呀?快给我看看。”沈眠枝拉着她朝白玉桌走去。 打开篮子栗子糕的香甜味扑面而来,还有几本话本子。 沈眠枝白细的指尖捻起栗子糕放入口中,胃中的不适让她有些难受,她却依然笑着:“好吃,是城南那家吗?我记得你素日里就爱打发白芷去买。” 柳云舒点了点头:“对呀,你看我还给你带了话本子,怕你无聊,这些都是京城里最新出 来的。” 说着,她忽然凑近沈眠枝,从袖子拿出一张纸条塞到她的手中,低声道:“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沈眠枝迅速展开,视线落在纸条上: 小眠可否安好?婚事事宜皆已办妥,愿卿安康以待来日。 沈眠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能在谢砚之的强压下还将婚事处理妥善,选择这样的人当合作伙伴很明智。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重新放到柳云舒的手中,柳云舒会意藏在袖中。 望着沈眠枝吃东西翻开话本子的样子,她有些惆怅,虽然她很磕“之枝”,可是看着好姐妹苦成这样,她也于心不忍。 “世子爷。” 门外传来奴才的问安声,柳云舒和沈眠枝相对一眼:“我先走了。眠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眠枝微微颔首,笑着看着她。 经过谢砚之身前,柳云舒重重的冷哼一声,全身散发着对他的不满。 谢砚之漠视柳云舒的动作,轻轻的走到沈眠枝身边将她抱坐到自己的腿上,指腹抚过她的嘴角,带了些栗子糕的残渣。 “喜欢吃这家的栗子糕?我让人帮你买一些。”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 沈眠枝仍由他抱着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胃里一阵翻涌,面色苍白。 她慌推开他的手臂,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吐了一地。 胃里绞着发疼,她紧紧的捂住肚子,虚弱的跪坐在地上。 谢砚之连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抚过她的后背。 “呕——” 见她似乎还要吐,谢砚之心中既慌乱又难受,他伸出手凑到她的嘴边:“吐吧。” 沈眠枝眼底闪过一丝嫌弃,推开他的手,撑着一旁的木凳缓缓的站起身子。 谢砚之扶着她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沈眠枝,随即朗声道:“去请府医。” 第52章 别怕,我来了 细长的银线系于腕间,府医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把脉。 沈眠枝靠在谢砚之的怀中垂着眼睑,她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府医的身上,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禀世子爷,小姐的身子亏虚的厉害。”府医面色担忧,又诊断了一番。 “小姐脾胃衰弱,忧思过重伤及五脏六腑,还如此吃不下东西,若是若是在这样下去,只怕” 谢砚之冷眼看着府医:“只怕如何?” 府医惶恐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只怕,香消玉殒啊。”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沈眠枝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皮扫向跪在地上的府医,随即轻笑出声:“死了也好,如此这般活着,倒不如死了。” 听见她的话,谢砚之心中慌乱:“不可胡说,枝枝会长命百岁。” 他又看向府医声音带着几分着急:“可有什么法子?” “不妨先施针,缓解脾胃症状,也免得小姐日日难受。”府医抬起头同谢砚之细细的说着诊治法子。 府医的话音刚落,沈眠枝捂着肚子,似是又开始难受了,她挣扎着下床,谢砚之紧紧的扶着她:“枝枝!” 沈眠枝细弱冰凉的手抓住谢砚之的胳膊,悉数吐在床边的铜盆中。 很快清荷带着几个婢女进来收拾,又重新点了香,屋子里的苦味才散了些。 看着沈眠枝如此难受的样子,谢砚之抱着她柔声安抚道:“枝枝别怕,扎针只有一点点疼,扎过针就不难受了。” 谢砚之起身对府医吩咐道:“你便着手准备扎针吧。”他又将腰间的玉佩递给元安:“去请太医来。” 听见“太医”两个字,沈眠枝和府医同时对视一眼,她微微颔首,府医低下头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见府医行过针,沈眠枝的面色变得红润许多,谢砚之稍微放下心来。 “世子爷安心,待半个时辰后收针即可。”府医低声说完随即退到一边攥写药方。 沈眠枝躺在床上眉头舒散,沉沉的睡着。谢砚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心疼不已。 门被轻轻的推开,清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世子爷,贤王殿下来了。” “嗯。”他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沈眠枝,“好好照顾她。” 清荷恭敬的点头守在一侧。 大厅里,夏怀苏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翠绿的竹子,微风吹过他的衣袍,眉宇间带着柔和。 “怀苏。”谢砚之站在他的身后,“可是有什么事?” 夏怀苏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信纸放到他的手中:“沈家那件事经手的人太多,一个个查下去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 “况且,父皇让你停手你便停手吧。” 谢砚之快速扫过信纸,面色愈发冰冷:“停手,是因为怕牵扯出他吗?” 夏怀苏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他是君,我们是臣。就算查的一清二楚又能如何?让他承认下罪己诏吗?” 手指攥着信纸,指节微微泛白,谢砚之闭了闭眼:“从前只当他是一心为国为民,许多事不得不做。” “哪个帝王是清清白白的,这个道理,砚之也是明白的。”夏怀苏悠悠叹气,“那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想起沈家旧属描绘出沈家大小姐明媚风姿绰约的样子,想起枝枝难以见到的笑容和这么些年的日夜不安,她似乎很少是开心的,若是这件事成了,她大抵会开心的。 谢砚之点了点头:“嗯,沈家蒙冤全府上下皆惨死火中,于世道不公。” 心中思虑几番,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浅呷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况且查沈家的案子,也不一定非要和陛下对上,这件事夏怀瑾也插手其中。” 夏怀瑾当日是何如对枝枝的,他记的一清二楚,报仇的机会这就到了。 听见谢砚之的话,夏怀苏轻笑道:“世人都道谢世子风清月朗,举世无双。我看啊,谁有你这般腹黑。” 谢砚之抬眸注视着夏怀苏:“彼此。” “砰!”门外的奴才急匆匆的跑进来,面色着急:“世子爷不好了,夫人她” 还不等奴才说完,谢砚之快速朝内院走去。 “妖艳狐媚!你既已答应嫁给江遇,为何又拖着砚哥儿不放手!” 二夫人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闯进屋内,见沈眠枝躺在谢砚之的床上休息,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拽着沈眠枝的头发往床下扯去,太医和府医站在一侧,府医跪在地上劝道:“夫人,小姐身上的针还未尽数取回,不可随意挪动啊。” 二夫人冷眼扫去:“滚下去。” 头皮吃痛,沈眠枝睁开眼睛见二夫人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杏桃把事情办妥了。 清荷被两个婆子死死的按住哭着苦苦哀求:“求夫人开恩,小姐还病着。” “啪!——”清荷的脸上挨了一巴掌,二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清荷:“我让你来伺候砚哥儿,不是让你来对本夫人的事指手画脚,若是再敢多言一句,我就发卖了你。” 沈眠枝跌坐在地,身上的针不知何时又刺进几分,心肺火烧似的疼痛,喉咙涌上几分血腥味,一大口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将雪白的里衣染红。 二夫人被她口中吐出的血吓了一跳,这才不过半月,她的身子怎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难道清荷说的是真的,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样,只要是威胁到砚哥儿前途的人她都断断不能容忍。 思及至此,二夫人从袖中拿出匕首扔在沈眠枝面前:“自己动手吧。” 眼中闪过一分不忍和几分心狠:“我本不想杀你,可你逼的我不得不如此。” 沈眠枝看着地上的匕首:“夫人好狠的心。” 见她迟迟不动,二夫人威胁道:“若你不想死,我就让人杀了杏桃再送你上路。你们主仆二人情同姐妹,到了地底下也好有个伴。” 听见二夫人提到杏桃,沈眠枝瞬间担忧起来:“你抓了杏桃?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放了杏桃?” 二夫人点了点头侧过脸去:“动手吧。” 指尖抚上冰凉的匕首,指节微微弯曲将匕首握在手中一点一点的朝自己的脖颈上逼近。 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沈眠枝暗自冷笑,来了。 她拿着匕首狠狠朝自己的脖颈划去。 “枝枝!” 谢砚之刚刚闯进来就见那匕首刺向沈眠枝,手中的剑鞘掷出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屋里的几个婆子迅速拦住谢砚之,二夫人捡起地上的匕首朝沈眠枝刺去,此时若是不成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眠枝定定的看着朝她刺来的匕首,竟也不躲。 身后的侍卫迅速钳制住那些婆子,谢砚之一掌打开二夫人,慌张的扑到沈眠枝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枝枝” 安扶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后背被匕首刺入,他闷哼出声。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染满鲜血的手止不住的哆嗦:“砚砚哥儿” 她要刺的是沈眠枝,怎么会刺中砚哥儿。 二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见谢砚之后背的衣袍被染红,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就听见谢砚之视若珍宝的哄着沈眠枝:“别怕,我来了。” 沈眠枝心中亦生出几分震惊,她设计一场并未想过让谢砚之伤成这样,不过是想让他看清自己的处境,让他心甘情愿的放自己离开。 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谢砚之看清她眼中的慌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二夫人看着这一幕崩溃的哭喊着:“砚哥儿,你这是何苦?沈眠枝只会害了你,你为何要和她纠缠不休。” 谢砚之眼中讥讽,他将头埋在沈眠枝的颈间,侧目看向二夫人:“就算是害我,我也甘之如饴。你伤她便是伤我,她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二夫人指着谢砚之神色痛苦,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这个女人竟变成了这样。 听见二夫人的话,谢砚之冷声道:“您生我一场,这一刀是我还您的。从今往后我和林冉再不是为您光耀门楣的傀儡。” 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决绝和冷漠。 “你什么意思?砚哥儿你难道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吗”二夫人看着他冰冷疏离的样子,心中的不安疯狂蔓延开来。 她疯癫的爬到谢砚之身边,想将他同沈眠枝拉开。 手握住肩膀用力向后扯去,背上血流的更多更快,二夫人连忙松开手口中不断说着:“我不是故意的,砚哥儿你原谅母亲,母亲不是故意的” 门外拐杖落地的声音传来,老夫人面色失望的走进屋里:“把二夫人带下去,看管在院中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门一步。” 二夫人跪着爬到老夫人身边死死的拽着老夫人宽大的衣袖:“不!母亲,不要关我我知错了,母亲别关我。” “我早就和你说过一味的逼着两个孩子迟早有一天会适得其反,你总是不信,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甩开袖子朝谢砚之走去,“还不把人带走。” 几个嬷嬷架起二夫人朝外走去,院中回荡着二夫人凄厉的叫喊声。 三夫人和清荷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两人,太医和府医这才敢上前医治。 “母亲”三夫人为难的看着已经晕过去的谢砚之仍然死死的握住沈眠枝的手,怎么也分不开。 而沈眠枝白着脸气息虚弱,嘴角还挂着没有干涸的血迹。 老夫人坐在软凳上摇了摇头:“唉,罢了。两个孩子伤成这样先给他们治病吧。”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榻上,太医先给谢砚之处理伤口,府医将沈眠枝身上的银针取下,又仔仔细细的把了脉。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及根本。 他默不作声的简单为沈眠枝处理,等到太医给沈眠枝把完脉开了方子他这才走了出去:“老夫人,三夫人,我先去抓药。此处就有劳胡太医了。” 府医看着太医开的药方子,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提前准备好的药方换好递给元安,带着人抓药去了。 忙活下来已是半夜,老夫人和三夫人守在屋里。 “胡太医,世子如何了?”老夫人看着躺在榻上的谢砚之心疼不已。 胡太医垂着身子:“老夫人不必担心,那匕首刺的不深,只是世子似乎前些日子才受了伤,新旧伤一并发作才使人昏厥。世子常年习武恢复起来应该是很快的。” “只是那位姑娘,病入肺腑。又忧思过多,心中郁结难舒,身子骨都被拖垮了。若是不好好医治,只怕是” 胡太医的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了这意思。 三夫人当即捂着嘴,眼眶红了几圈:“怎会如此” 老夫人也是于心不忍:“烦请胡太医给二人好好医治,我谢家必有重谢。此外,近日之事” “老夫人放心,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胡太医恭敬的低头,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送走胡太医后,老夫人忽然开口道:“砚哥儿对眠枝用情至深,不如我进宫求了陛下收回旨意。” 谢家世世代代上战场杀敌,她的夫君儿子皆战死沙场,若是她开口,陛下些许会同意,可如此会让整个谢家陷入不好的处境。 三夫人心中一惊,老夫人竟对谢世子爱护至此:“母亲三思,且不说陛下会不会答应,就是眠枝也是不愿的,郎有情,妾无意。这就是眠枝的心病。” “这婚事是眠枝和江家共同求来的,她对江家那位是上心的,您不知道两人前些日子出入成双成对,羡煞旁人。” 三夫人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是谢砚之非要将眠枝掳到身边,而非眠枝所愿。 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事她也是听了一耳朵,可见砚哥儿如此痛苦,她亦心下难受:“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劝砚哥儿放手吧。天下的好姑娘千千万,时间久了他也会想通的。况且这事是陛下赐婚,若是闹出去,总归是谢家理亏,这让家中的哥儿姐儿如何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三夫人的话说的很中肯,老夫人疼爱谢砚之可也要顾及着谢家的其他人,更要顾及天家。 第53章 吵的他头痛难安 “别枝枝我不允许你死” 沈眠枝瘦的形如枯槁,她拿着匕首面无表情的捅进胸膛,朝着身后的大火走去,火焰窜起将谢砚之隔绝在外。 他想冲进去救她,可面前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屏幕拦住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求你,枝枝,我求你,别死。”谢砚之跪在火外苦苦哀求,看着火焰窜起燎伤她的脸庞,心痛万分。 画面一转,风和日丽。 河边柳树依依,沈眠枝握着风筝在石子路上小步跑着,脸上的笑意让一旁的谢砚之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许是跑累了,沈眠枝将手中的风筝塞到他的手中,她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好累,夫君帮我好不好?” 谢砚之正欲应下,就见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河边。 晴朗的天骤变,狂风暴雨发作起来,河中的水涨的愈发高,沈眠枝还朝河里走去。 他连忙追了过去:“回来,枝枝回来!” 无论他怎么追他都追不上前方的身影,眼睁睁的看着河水没过她的腰,没过她的肩膀。 在谢砚之的一声声呼唤中,前方的人终于转过身来,她面色阴沉:“我不会原谅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关着我,你为什么要关着我” 河水在一声声质问中没过她的头顶,谢砚之跪在水岸边痛哭起来:“不是的枝枝,我没有我没有!” “回来你回来枝枝!” 手紧紧的攥着被角,谢砚之倏的一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后背牵扯起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老夫人连忙走了过来坐在谢砚之的旁边:“快躺下,元安,快去请胡太医。” 谢砚之躺在床上,眼神涣散,还好都是梦。 忽然想起什么,他伸手朝四周摸去:“她呢?” 老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最终三夫人开口道:“你与眠枝都 病着,在一起不好养病,我着人将她送回碎梨院了。” 谢砚之挣扎着要起身去碎梨院,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砚哥儿,你自个儿的伤都还未好,等好全了再去。” 老夫人朝三夫人看去,三夫人会意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两人,老夫人沧桑的手轻轻的抚了抚谢砚之的肩膀:“砚哥儿很喜欢眠枝?” 想不到老夫人会这么问他,谢砚之也是有些意外,老夫人在府中一向清修吃斋念佛,连府中的大小事也很少过问。 他点了点头:“嗯。” “可喜欢未必就要紧紧的攥在自己的身边。”老夫人浑浊的双眼慈爱的看着他,眸中参杂些许回忆,“你和你爹都是痴情的人,认准了一个人便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提起父亲,谢砚之回忆起那个人,年幼的时候教导他习字弄剑,可他在府中的日子不多,大多数时候是在战场上,一年或许会回来一次,又或许几年才回来一次。 “当年,你爹在边关救下了一名北羌奴,那女子原是北羌王族的后代,他将那女子藏在京中悄悄医治。两人互生情愫,直到他将人带回了谢家。” “那女子得知你爹竟是主帅将军一剑斩下北羌国君的头颅,灭她国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愿同你爹成亲,后来先皇赐婚的旨意下来,你爹一边周旋一边强留她在身边。” “最终导致她万念俱灰,自刎而亡。” 老夫人的话说的很平静,她也不想将陈年旧事再说出来,可眼见谢砚之即将步入后尘,她不得不这样做。 谢砚之的手心握着那支蓝色的香囊,其实里面的香料味道有些淡了,他总想着找她换一换,可总是耽搁下来。 怪不得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却少了些许情分,他比谢林冉大上几岁,生在权贵族中的孩子自小便比别人多懂得几分。 怀上谢林冉那年,他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去寻了母亲,他想一定是个可爱的妹妹。 刚刚靠近房门就听见父亲和母亲的争吵。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碰我?” “有了砚哥儿还不够吗?承诺给你的我已经做到了” 虽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妹妹来的原由是父亲所不喜的,后来谢林冉出生那年他也没有回来,再后来传来的就是他在战场上战死的消息。 见谢砚之侧着头,眼中思绪万千,老夫人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句几分:“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眠枝丫头自打进府以来乖巧懂事,又常在我身边侍奉左右,是个好姑娘。” “若是你们二人有情,祖母我就是拼了这个老命也会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可眠枝的心中没有你,你既真心实意的爱她,何不松手放她离开。” 谢砚之望着床角上挂着的福禄红结,那是他去年出征前让她给他做的。 似乎他从她身上得到的一切都是他索求而来。 “我不甘心,我不想她离开我。”谢砚之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的落在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轻笑出声:“足以可见咱们砚哥儿有多在意这份感情。说明你的心里有多看重她,眠枝现在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太医说了这是心病。” 话音一转:“那么你是愿意将她关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慢慢的死掉,还是愿意让她做那自由的花,纵情肆意的活下去。” 谢砚之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愿意她死可他又如何接受她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等了许久,床上的人只愣愣的出神,老夫人也不急着逼他说出答案。情字难破,需要自己去慢慢揣摩慢慢的想。 三夫人听着屋里的动静歇了下来,她带着太医走了进来:“母亲,胡太医在外等候多时了。” 老夫人站起身来语重心长道:“砚哥儿好好的想想。” “有劳胡太医了。”老夫人杵着拐杖,门口的两个婆子连忙上前仔仔细细的扶着。 走到门外,三夫人朝里屋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母亲,二房那疯了。您可要去看看?”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唉,算了。这件事先不必去告知冉冉,他二人成婚不久出这样的事不好,宁外安排人仔细医治,让下人好好守着不许出差错。” 碎梨院。 沈眠枝特意让人搬了躺椅放在梨树下,此刻她正躺在梨树下晒着太阳。 杏桃端着牛乳和梨花酥走了过来:“小姐尝尝,这梨花酥是公子特意送来的。” 沈眠枝捻起糕点浅浅的咬了一口,梨花清甜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不由得眯起眼来:“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杏桃高兴的蹲在沈眠枝身侧拿了一块吃了起来:“还好青莲和青雪被三夫人打发出去了,不然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 现在碎梨院中又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日子过的惬意多了。 “小姐,您不怕世子爷突然过来吗?”杏桃的眼睛老是忍不住朝院门望去。 若是让世子爷看见小姐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样子,往日所做的一切岂不白费。 沈眠枝懒洋洋的抬眸朝杏桃看去:“他不会来的。” 至少这几日他是不会来的。 前日老夫人来她这问过她的意思,昨日就听见老夫人又去了松竹院待了许久才出来,她便知道老夫人这是同谢砚之说理了一番。 午后的阳光正好,她晒了晒太阳伸了个懒腰拿过一侧的书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不知何时那书落在腰间睡了过去。 杏桃拿了薄毯盖在沈眠枝身上,微风拂过,枝头上的梨花三三两两的落在她的身上。 日落西头,太阳的余晖将天色染红,杏桃端了药正欲叫沈眠枝醒来喝药,就见江遇摇着扇子,腰间的青白玉佩叮当作响的走了进来。 “公子。”杏桃放下药碗低声行礼。 江遇微微颔首,看着沈眠枝睡在梨花下,面容静和。他走过去,手中的折扇收起,扇尾银白的流苏轻轻的垂在沈眠枝的面颊上左右扫晃。 “梨云香软护清眠,玉面融春醉夕边。” 耳畔响起清润调侃的嗓音,面上传来阵阵痒意,沈眠枝睁开眸子,惺忪的睡眼看向江遇:“你来了。” 温软沙哑的嗓音猝不及防的落在他的心间,就像是远出的丈夫回到家中,妻子平常的呢喃。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江遇连忙站直腰身装模做样的咳了咳:“怎么在这睡着了?送来的药可吃了?” 沈眠枝坐起身子揉了揉睡的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吃了,午间看着外头阳光好,出来晒一晒。” “那药只是让人看着十分严重,但是若不配合针法容易被人察觉,更何况是宫里的太医。那解药我让人又补些滋补的药材,你可要坚持吃。” 杏桃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忍不住偷笑:“公子如此关心小姐,小姐您不知道,那日公子听闻你被二夫人一场胡闹施针时出了些许差错可担心坏了,当即就要闯入松竹院,好在被三小姐死死的拦住了。” 沈眠枝心头一暖:“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为你安排了这么多,你要是死在那,我不得亏死了。”江遇无所谓的拍了拍沈眠枝的肩膀,“再说了,你可是我的”妻子。 “你可是我最看重的合作伙伴可不能就这么没了。”江遇压下即将脱口出去的话,将一旁的药碗端了起来递给沈眠枝,“快喝吧,喝了等着本公子来风风光光的救你出去。” 沈眠枝笑着接过药碗,一口喝下,口中的苦涩瞬间蔓延开来,杏桃连忙捧着蜜糖凑了过去:“小姐快吃一颗。” 看着她被药苦的皱起来的小脸,又因为吃了一颗蜜糖甜的眉头舒散的样子,江遇觉得有趣极了。 她的一举一动就这样牵扯着他的心,若说是从何时开始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杏桃端着药碗退了下去,江遇和沈眠枝缓步朝屋里走去。 “二夫人过去,是你安排的吧?”江遇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沈眠枝。 沈眠枝把玩着茶盖:“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无非是想他看清楚我的境遇,让他心甘情愿的放手。” 谢砚之总以为她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好的,她便要让他看看其中的艰险。 只是想不到他对她的情意竟有几分真心,也正是这几分真心才让她敢去赌,赌他会因为爱她而放过她。 “小眠对自己总这般狠心。”江遇的眼底泛起几分心疼,其实她不必这般伤害自己,拿自己的性命做赌,他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指尖抚上温热的茶杯,沈眠枝端起茶盏嘴角勾起笑来:“成大事者不拘如此,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懂。” “那也不能伤害自己。”江遇的语气有些着急,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万一万一那把匕首就对着你了呢。” 沈眠枝笑而不语,没有万一,就算那一刀是刺进她的身体,也只会让谢砚之更加愧疚,她付出的越多收获的也越多。 眼见着天色渐黑,江遇也不好多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身体,若 是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嗯,路上注意安全。”她起身相送。 用过晚膳,沈眠枝坐在妆台前,她将匣子中的泥人拿了出来。 这泥人身穿玄色衣袍手持木剑神情肃穆,指尖缓缓的抚过泥人的脑袋。 这些日子她的脑中总是浮现谢砚之奋不顾身的扑到她的身前拥她入怀,匕首刺进他的身体,他却依然温声安慰自己:“别怕。”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沈眠枝戳了戳泥人的脑袋,这泥人是她去年和柳云舒去船舫游玩时买下来的。 她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泥人,泥人也静静的看着她。 “唉。”悠悠叹息在房间里响起,沈眠枝用软帕裹着泥人仔仔细细的放进匣子里。 听着屋内的叹息声,屋外的谢砚之紧紧的攥紧拳头,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不想放开她,可是他也不想见她日渐消瘦,郁郁寡欢。 “你是愿意将她关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慢慢的死掉,还是愿意让她做那自由的花,纵情肆意的活下去。” 这句话总是在他的耳边回绕,吵的他心痛难安。 第54章 表妹多谢表哥成全 六月初二。 湖面波光粼粼,湖心小亭里坐着两位翩翩公子。 两人穿着一白一黑,手执棋子缓缓落盘。 谢砚之的长发被银冠高高束起,似乎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的样子。 坐在他对面的夏怀苏穿着银白长袍眉色温柔的看着一旁钓鱼的女子。 “下棋还这般不专心,怀苏又要输了。”谢砚之手执黑棋堵住白棋的退路。 夏怀苏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搁在棋篓中:“罢了罢了,不下了。” 他侧过身看着愁眉苦脸的谢林冉,忽然鱼竿轻微的动了动,一侧的姑娘眉眼瞬间染上笑意:“上钩了!”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夏怀苏不禁失笑,快步走过去接过乱动的杆子帮着她小心翼翼的收回来。 青色的鱼儿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闪光,谢林冉高兴坏了忙着拿起网兜将鱼放了进去:“一会煮了,给母亲和祖母送过去,还有眠” 自觉说错话了,谢林冉神色有些尴尬,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谢砚之,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往夏怀苏的身后缩了缩,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夏怀苏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哄了几句,谢林冉又高兴了起来带着鱼朝院里走去。 夏怀苏看着一言不发的谢砚之:“不是决定好了吗?” “嗯。”谢砚之微微颔首,心脏隐约抽疼,自上次一别他已经许久不再见沈眠枝。 可眼见她同别人的婚期将至,他的心头就愈发难受。 谢林冉守在小厨房熬了鱼汤,她亲自盛在碗中对着小厮交待道:“这一碗送到母亲那去,这一份给祖母送去。” 待院中的奴才拎着食盒走了出去,她悄悄的将剩下的一份装了起来,听说眠枝的身体近日也不好,说到底这事是因为母亲和哥哥。 谢林冉四处张望了一会,正跨出里门就见谢砚之站在外面。 他对她伸出手:“给我吧。” 谢林冉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哥哥,这份我要给苏苏留着的,你若是想喝锅里还有。” 不由她多说,谢砚之迈开腿从谢林冉的手中拿过食盒:“那你再去锅里给他盛一份。” 越靠近碎梨院,他的脚步就越慢。 他该如何面对她呢,可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见一见她。 站在院门,他抬眸朝院中的梨树看去,昔日种下的紫葳花沿着树干墙壁已经攀爬出去,粗壮有力的花茎伸在外面。 原来在高的墙壁也拦不住它要出去的心思。 杏桃端着水正从屋里出来远远的就看见谢砚之站在院门望着墙角的花出神。 她一时慌乱,手中的手溅落在地上吸引了谢砚之的目光。 已经被看见了,她嗫嗫嚅嚅的走到谢砚之面前行礼:“世子爷安好。” “嗯,起来吧。”谢砚之拎着食盒缓步走进院中。 里屋的门没关,沈眠枝穿着素白色的衣裙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话本子,一旁的花几上放着她素日里爱吃的点心。 许是看见话本上有趣的地方,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他轻声走了进去,将手中的食盒轻巧的放在桌上。 听见动静,沈眠枝抬头一看眼中有一瞬的了然,等了这么些天,总算来了。 她搁下书福了福身子:“表哥。” 过了几息,谢砚之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来他这是想通了。 谢砚之将食盒打开,盒中的鱼汤还冒着热气。 “林冉做了些鱼汤托我给你送过来。”他将瓷碗小心翼翼的取出,又拿过勺子盛出一勺吹了吹递到沈眠枝的嘴边。 沈眠枝抿着唇看着嘴边的勺子并不张口,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谢砚之眼中泛起几分苦涩:“不烫了,喝吧。” 他将勺子放进沈眠枝的手中,而她却将已经凉了的鱼汤倒回碗中,重新盛了一勺。 沈眠枝轻轻的吹了吹喝进嘴里:“味道很是不错,有劳表哥送这一趟,还请代我谢过林冉。” 她的话,她的动作做的极好,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却对他疏离至此。 沈眠枝静静的喝着汤,谢砚之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不说话彷佛过了很久,直到她将汤喝完又重新放进食盒中。 “表哥还有别的事吗?”她温声问道。 谢砚之将怀中蓝色的香囊取出来:“它已经没有香味了,能否劳烦枝表妹为我更换一番。” 眼中的小心翼翼落在沈眠枝的眼里,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间,她起身从匣子里取出香料和针线。 灵活的针线在她的手中穿梭,谢砚之一时看的有些出神。 “这只香囊的布料可以做两个,从前给旁人做了一支,剩下的做给了表哥。”她低着头仔细将新的香料填进去,“里面添些薄荷,表哥公务繁忙,闻着也能清心养神。” 她后面的话,他半句也没有听进去。谢砚之默默的看着那支香囊,他走到哪都随身戴着,以为是自己独一份的,却不想那是剩下的料子给他做的。 “你过的好吗?”谢砚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问,可他就是想亲耳听她说一次。 “嗯。”沈眠枝顿了顿,“挺好的。” 是挺好的,她这几日似乎养回来不少,脸色也红润起来,精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又是一阵沉默,谢砚之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你可以不”不嫁给他吗? 私心又在作怪,他将颤抖的手藏在衣袍下,压下眼中的占有欲尽量平静的开口。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沈眠枝打断了他的话,从妆匣中拿出一支木盒。 木盒打开是一只精巧的泥人,沈眠枝捏在手中笑了笑:“当时看着挺像你的就买了下来。” 谢砚之紧紧的盯着那支泥人,心中忐忑不安,手心出了些薄汗。 枝枝 她将泥人双手递去,又郑重的行了一礼:“表妹多谢表哥成全。” 衣袍下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每呼吸一瞬心脏就疼痛一分。 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沈眠枝,发丝乖顺的落在她的肩头,只是人却不同往日。 谢砚之缓缓的抬起手,指尖微乎其微的拂过她头顶的秀发最终落到那支泥人上。 “嗯。”他轻声应道,手中攥着泥人隐没在宽大的袖袍下抬步走了出去。 清风徐过,院中满树的梨花簌簌落下,谢砚之站在梨花雨中忽而回头望去只看见屋里的人背过他朝里走去。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泥人,这似乎是唯一一件她主动赠与他的东西。 “我有这般严肃吗?”看着泥人威严肃穆的样子,他喃喃道。 松竹院内,路时不知何时来的,正与夏怀苏品茶论道。 见谢砚之忪怔出神的走过来,路时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是丢魂了?要不要让我母亲请人帮你喊一喊?” 回应他的是淡漠的无语:“你怎么来了?” “二殿下之前遇火灾那次陛下派人查下去,结果查到了三殿下和五殿下的头上。证据主要是指向三殿下但那段时日五殿和三殿来往颇多,二殿 非说是两人合谋。” 路时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眼下直接越过大理寺报到陛下跟前去了,这事你们预备怎么办?” “那就坐实了。”谢砚之清冷的视线掠过夏怀苏。 夏怀苏轻笑起来:“如此,甚好。” 路时疑惑的看着他们,不知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砚之啊,我知道你讨厌江家,也不能把带怀苏殿下陪进去啊,好歹人家是你妹夫。” 谢砚之端起桌上刚刚煮好的雪松清茶吹了吹,淡漠的瞥了路时一眼。 “砚之的意思是,这事明摆着针对我和三哥,父皇是不会允许二哥一家独大的。”夏怀苏不急不缓的解释了几句,他这位父皇向来如此,娶妃如此,待儿子群臣如此,十分讲究帝王的平衡之术。 用过半盏茶,谢砚之忽然对路时开口:“你去将一部分沈家的证据放在夏怀瑾府上,在同御前放出消息去。” 路时点了点头,正往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你你还要帮她吗?” 喝茶的手一顿,谢砚之冷冷的看过去,路时连忙往外走:“行行行,我知道了。” 六月初四,府中上下愈发忙了,再过几日便是谢家表姑娘嫁江家独子的大日子。 “表小姐可真是命好,一个落魄孤女被世子爷捡回来成了谢家的表小姐,转眼又和郡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现在居然还能嫁进江家。” “可不是,据说咱们世子爷对她还动过心。” “那样好的脸蛋,我要是男人我也心动” 一群拿着喜字红布的婢女一边忙碌着一边窃窃私语。 “什么时候奴才也敢议论主子了?”身后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谢林雨挽着沈眠枝面色不虞的看着这群说三道四的奴才。 婢女们慌张的跪了下来:“求三小姐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大哥哥和表姐乃是表兄妹,旁日里多关心了几分到了你们口中竟越说越浑,若是扰了大哥哥清誉,你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自己下去领板子。”谢林雨一顿发落,沈眠枝看着她低声道:“倒是愈发有当家主母的意味了。” 看着连滚带爬退下去的奴才,谢林雨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尽是取笑我。” “只是有一事甚是为难,府中上下布置的都差不多了,松竹院那里”谢林雨搅着手中的帕子,脸色为难。 沈眠枝心下了然,她望向松竹院的方向:“罢了,他能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 谢林雨点了点头,大哥哥对姐姐的偏执她是看在眼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如此平静的放过了姐姐。 傍晚,谢砚之穿着官袍从宫里回了谢家。 府门上方悬挂的红色灯笼晃了晃他的眼睛,原来再过一日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脚步不听使唤的又走到了碎梨院外,听着里面三夫人和喜婆子嘱咐的声音他心脏踌躇般疼痛。 他站在角门外,早已攀爬出墙的紫葳落在身侧遮挡他的身影。 透过窗户,里面的人穿着华丽夺目的婚服静静的坐在一侧,几个婆子正为她铰面。 其实铰面对她而言无需做这一番功夫,本就生的绝美又何必多此一举。 “明个儿,咱们眠枝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三夫人的话伴随着笑声从屋里传出来。 屋里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似乎察觉到窗外的视线,沈眠枝顺着窗户看出去,只见紫葳花藤下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目光相对,谢砚之心中猛的漏掉一拍慌乱的移开视线,心中的私念如同蚂蚁啃食心头一般难受,他再次朝她看去。 窗户里的女子却是大方的朝他莞尔一笑,谢砚之勾起唇角,这样的笑容是他第一次见,是她真心实意的笑。 谢砚之背过身一步步朝外走去,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蓝色香囊一旁的荷包,他轻轻捏了捏里面的泥人,只要她高兴便好。 回到松竹院,望着冷冷清清的院落他看向元安:“松竹院为何不做布置?” 元安耷拉下眼皮:“世子爷奴才是” 表小姐本来是世子爷的人,如今却要另嫁他人,世子爷又多难受做奴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何又将院中布置的那般喜气,平白惹世子爷伤心。 “去布置吧。”谢砚之交待着,“库房中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元安点了点头:“收拾好了,已经放在弄堂外了。” “您您真的全部都给表小姐吗?”元安心中难受,表小姐又不嫁世子,偏偏主子还将库房中所有东西搬出来又在私库里花了一大笔银子给她做陪嫁。 “清点好。”落下这句话,谢砚之抬步朝屋里走去。 屋里衣架上放着一件红色的衣袍,上面绣着洁白的梨花,谢砚之抬手轻轻的抚上,忽然想起那夜月下梨树娇儿婉转的怜人模样。 第55章 迟来的道歉 六月初六,主大吉宜婚嫁。 沈眠枝坐在妆台前,手巧的喜娘为她挽发扣冠。 三夫人和谢林雨忙里忙外,连带着杏桃也忙的不见人影。 “姑娘的眉色似是有些淡,在添一些吧。”喜娘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正从盒子里挑选合适的眉笔。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金盒。 “世子爷安。”喜娘瞧清来人连忙行了一礼,世子爷今儿怎么穿了身红色,许是图个喜庆? 谢砚之薄唇微启:“先退下吧。” 喜娘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沈眠枝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袍,虽不是婚服但红的这般耀眼,她的手心浸出薄汗,他这是要做什么? 谢砚之缓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金盒打开,取出里面的螺子黛,左手轻轻的扶着她的下颌,右手为她描眉。 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再一次蔓延开来,沈眠枝端坐在软凳上仍由他为她描眉。 “我是第一次给女子描眉,也不知描的好不好。”谢砚之温热的呼吸伴随着话语落在她的耳边。 有些痒意,沈眠枝抿着唇微微蜷缩起手指。 过了一会,谢砚之将桌上的小铜镜递给她:“可还满意?” 沈眠枝仔细端详了一番轻声道:“满意,多谢表哥添喜。” 添喜,她以为他只是为她添喜吗? “眠枝!我”柳云舒推开门咋咋呼呼的跑进来,早上赖床耽搁了好些时候。 推门而入就见谢砚之手握眉笔,沈眠枝对着铜镜细看,两道红色的身影一站一坐。 忽略掉眠枝刚刚的话,两人现在就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她心里嘀咕了几句,连忙又窜了出去:“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砚之那大冷脸看着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表哥若无其他事可先在外厅歇息,一会三夫人会带着喜夫人来” 她就这般急着赶他走,谢砚之微微颔首朝外走去,手拉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忽然侧目朝她看去,妆台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踔丽无双。 沈眠枝指尖捻过胭脂正细细的抹唇,不曾见他回头,谢砚之收回视线缓步走了出去,就在那一瞬间沈眠枝侧目看去。 那般灼热的目光她又怎会感受不到,不过是不想让他再多出一份妄想罢了。 见谢砚之走了,柳云舒这才带着喜娘走了进来:“这是螺子黛?” “云舒认得此物?”沈眠枝看着盒中的东西,本以为是青黛,原来是这样的好东西。 柳云舒摸了摸下巴道:“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怎会不知道。” 螺子黛是宫里的东西,极其难得,他还送了她一整盒。 喜娘帮沈眠枝上完妆穿戴好配饰,三夫人就带着几位喜夫人来了。 吉祥的话一个接一个,丫鬟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请小姐握平。” 那托盘用红布盖着,沈眠枝伸手掀开,纯金做的苹果平稳的立在托盘上。 几位夫人看花了眼:“这江家真是财大气粗,连苹果都是金子做的,还有桌上的这些螺子黛,我以前只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呢。” 金苹果很沉,托的她的手有些发酸,柳云舒眼睛亮晶晶的:“好大一个!这得值多少钱。” 三夫人欣慰的拍了拍沈眠枝的手:“可见江家那小子的心意。” 沈眠枝朝三夫人笑了笑,外头 喜婆的声音传来:“姑娘快些,别耽搁了吉时。” 随着四位喜夫人各执一角盖头轻轻的放了下来,柳云舒扶着沈眠枝的手缓缓的朝外走去:“眠枝,今天你好好看,你以后去了江家也要时常找我玩” “呜呜舍不得你了要不别嫁了你来我郡主府吧” 听着柳云舒在旁边念念叨叨,越说越离谱,沈眠枝忍不住轻笑出声,碍于盖了盖头不可说话,她紧紧的握住柳云舒的手腕,已示心意。 “表哥/大哥哥?”柳云舒和谢行舟的声音同时响起。 照理说沈眠枝作为谢家的表姑娘成亲,是由三房庶出的谢行舟送嫁,而谢砚之是嫡出原是不用来的。 谢行舟早早就被谢林雨叫了回来,虽说身份不比谢砚之尊贵,但好在是告诉了外面的人,沈眠枝身后是有人的。 谢砚之淡漠的扫过谢行舟:“兄长尚在,不劳二弟费心。” 他走到沈眠枝面前轻声开口:“让我来吧。” 正等着他蹲下身,却不料她的身子忽然一空,沈眠枝的手臂下意识的环上他的脖颈。 抱着送她出嫁吗? 柳云舒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尖叫,这个画面也太有感觉了。 不愧是她最爱磕的一对。 “哎,我”谢行舟脸色犹豫,送眠枝姐姐出嫁是姐姐吩咐的,要是没完成,姐姐会不会生气。 柳云舒眼疾手快的将谢行舟捞回来:“让表哥去送。” 她的眼里冒着粉光,拽着谢行舟朝前院走去,这等名场面不能错过,还好她一早叫白芷去前面早早占着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托了托,谢砚之垂眸看向她,两人隔着红纱盖头对视,沈眠枝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道视线却不容人忽视。 明明从后院到前院不过一点路,她却感觉走了许久。 夏日的风徐过,带着一阵花香,应该是穿过花园了。 “枝枝。” 抱着她的人忽然顿住脚步,沈眠枝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向他。 “唔——” 隔着面纱,谢砚之低头吻上她的唇,耳边响起一道祈求的声音:“枝枝,不嫁他好不好?我带你走,我再也不会囚着你,勉强你。” 攥在他胸前的手紧了几分,沈眠枝沉默的摇了摇头。 她不愿。 这个答案,他一早就该想到的,嗓子有些干涩,他再次开口:“从前是我不好,枝枝,对不起。”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句对不起是他欠她的,可如今已经晚了,是他做下的总总,推着枝枝离开他。 听见他说的那三个字,沈眠枝心中陡然一紧,高高在上如谢砚之,他也会道歉吗? 脚步动了,越往前走外面的人群声愈发热闹。 “快看,新娘子出来了!” “怎么是谢世子亲自抱着的?我记得这位只是谢家的表小姐?” 瞧着外头议论纷纷,三夫人清了清嗓子:“眠枝双亲已故,是世子爷亲自带回来的,故而格外怜惜些。” 谢林冉也跟着点头附和,众人见亲妹妹都承认了,倒也没再说什么。 站在一侧的谢林月眼神嘲讽,谢砚之啊谢砚之,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种女人。 “瞧见了吗?你自诩是谢家嫡出大小姐,到头来连表小姐都不如。”夏怀瑾站在谢林月旁边戴着面具阴阳怪气的开口。 这几个月他屡遭弹劾,以谢砚之为首的官员处处针对,连带着皇帝也对他有些不耐烦了。 随着谢砚之抱着沈眠枝越走越近,元安的声音在一侧响起:“世子爷给表姑娘添礼: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良田千顷,商铺数百,绫罗三百匹,羊脂玉如意一对,琉璃花樽一对,金樽玉棺一副” 听着元安的声音,满堂震惊,昔日皇子妃出嫁断无这般隆重,看来这谢家的表姑娘甚是得世子爷怜爱。 沈眠枝环住谢砚之脖颈的手微微缩紧,她不明白,谢砚之到底在做什么。 旁边是欢喜的锣鼓声,耳边他的声音传来:“若你嫁我便是聘礼,若你不愿,便做添妆。” 谢砚之的声音很小很轻,但沈眠枝听的刚刚好,她的心脏猛的缩紧,隔着红纱的盖头,她看向他的脸庞有些模糊。 江遇正跪拜了三夫人和老夫人,看见谢砚之抱着沈眠枝站在一侧,他快步迎了过去,恭恭敬敬的行礼:“有劳表哥。” “表哥对小眠的一番爱护,江遇感激在心,还请表哥放心,江遇在此立誓定会生生世世对她好,绝不负她,绝不伤她。” 见谢砚之并不搭理他,江遇也不恼,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想将沈眠枝接入自己怀中。 后者却紧紧的禁锢着沈眠枝的腰,一时间有些气氛有些尴尬,江遇咬牙切齿的小声开口:“放手。” 谢砚之却紧紧的盯着怀中的女子,枝枝,只要你现在反悔,我现在就带你走 而怀中的人却松开了怀住他脖颈的手臂,伸手朝江遇而去。 只她一个动作,谢砚之就松开了手,差点差点又要勉强她了,差点又要让她生气了。 可他怎么甘心,将她送入他人怀中 “好好对她。”干涩的声音响起,谢砚之愣愣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 罢了,只要她开心便好。 “是,江遇定会好好待她。”江遇抱着人,帽子两边的红花抖了抖,温润俊朗的脸上意气风发。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道贺和敲锣打鼓中,他抱着沈眠枝上了花轿。 “这江家公子怎么不骑马?要和新娘子坐在一起。” 宾客们望着被人高高抬起的花轿,新娘盖着盖头坐在江遇身侧,两人十指相扣恩爱非凡。 花轿旁的小厮一路走一路撒绑着红绳的铜币:“铜钱落地成双对,恩爱夫妻永相随!” 道路两侧观礼的百姓蜂拥的跟在花轿旁边捡着落在地上的铜钱,口中道喜的声音不绝如缕。 谢家府中的宾客随着花轿离去,谢砚之冷着脸站在原地,老夫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眠枝那丫头会幸福的。” 谢林冉往日里是最爱热闹的,此刻也没跟着柳云舒一块去,她小跑到谢砚之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哥哥,别伤心” 见谢砚之不说话,谢林冉有些担心晃了晃谢砚之的胳膊:“哥哥?” “哥!” 听见谢林冉惊慌的大叫,老夫人连忙回头只见谢砚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谢林冉跪在他身边,吓的哭了起来:“哥哥你怎么了?” “砚哥儿!”老夫人让元宝把他背回松竹院,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细细诊脉后,府医回道:“世子爷身子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气急攻心气血上涌这才口吐鲜血。” 老夫人看着谢砚之泛白的脸色忍不住哭了起来:“砚哥儿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段日子他有多难受,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二人是注定的孽缘,长痛不如短痛。 三夫人安慰了几句便劝道:“此处先让人守着吧,江家毕竟是陛下赐婚,宫里也来了人,若是我们不在怕是不大好。”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冉冉,你在此处好好照顾你哥哥。” 谢林冉哭着点了点头:“是,祖母您放心去吧。” 一直到晚上,谢砚之才醒过来,他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什么 时辰了?” “哥哥你醒了!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谢林冉连忙从桌上端了药,“还热着,你快喝下去。” 谢砚之望着谢林冉哭的红肿的眼睛,接下药碗一饮而尽,随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谢林冉刚刚放好药碗,就见他起身要出去。 “你去哪?”谢林冉绞着帕子,“眠枝她已经同江遇拜堂成亲了” 谢砚之抿着唇快步走了出去,不过多时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踏着夜色,谢砚之纵身翻进江家后院。 前院里热闹非凡,江遇正陪着几位大人喝酒。 后院的婚房外守着不少丫鬟婆子。 谢砚之悄悄的落在房顶上,轻轻的移开瓦片,屋里沈眠枝端坐在床边。 杏桃守在一侧一会问她饿不饿,一会问她渴不渴,伺候的倒是周到。 桌上也摆满了精致可口的点心,听人说新娘子出嫁总是特别忙,常常饿着肚子,也不知她饿不饿。 谢砚之透过瓦片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几位宾客推着江遇嚷着让他快去陪新娘子。 江遇站在婚房门口,将人拦了下来:“诸位,我家娘子怕生,接下来的时间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瞧瞧,这就护上了。行行行,快去吧。”一群人纷纷散去。 江遇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顶的谢砚之攥紧了手指,指节有些泛白,他紧紧的盯着房中的动静。 第56章 娘娘尽管去查 “今日累坏了吧。”江遇坐在沈眠枝的身侧,屋里的丫鬟婆子悉数退了出去。 沈眠枝揉了揉泛酸的肩膀:“还好,你今日喝了不少酒?” 江遇站起身往身上闻了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嗯,来了不少权贵陪着喝了几杯,小眠你等我一下。” 元宝正守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问道:“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身上酒气太重,怕是熏着她了,快去给我打水来。” 沈眠枝走到妆台前,将头上的金冠尽数取下,这冠虽华丽但实在太沉了,压的她脖子酸。 墨黑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她拿过木梳轻轻的缕着。 “呼”真累。 手落在腰间,一层层繁琐的嫁衣落在地上。 望着她身上的红色赤金鸳鸯肚兜,谢砚之的呼吸紧了几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 纤细的手指挑起寝袍,柔顺丝滑的绸子松松垮垮的系在她的腰间,身子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可依稀能见几分玲珑有致的身姿。 刚刚换好衣服,江遇再次推门而入。 见沈眠枝坐在一旁等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可还有酒味?”江遇笑着在她面前转了几圈。 沈眠枝摇了摇头:“没有了。”说着,她忽然冲他行了一礼,“这几日辛苦你了,多谢。” 江遇连忙扶起她:“我们之间是什么交情,不必如此。” 沈眠枝冲他一笑,紧接着弯腰收拾起榻上的被褥枕头。 她抱着东西放到软榻上:“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说着,她便独自躺在了软榻了,江遇拽住她的被子:“这是做什么?” 沈眠枝忽然尴尬起来:“我们只是” 还没等她说完,江遇轻笑出声:“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怎么有让姑娘睡这的道理,你去床上睡吧。” 听着平稳的呼吸声,江遇抬头朝床榻看去,榻上的女子睡的安详,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想来今日定是累坏了。 不管了,好歹他们已经成了亲,小眠是他的妻子,虽然没有同床共枕,但好歹“同房”了,在一个屋子里睡着怎么不算呢。 江家渐渐安静下来,谢砚之指尖弹出一包药粉,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在门外伺候的奴才歪歪扭扭的打起了盹。 他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凌厉的视线扫过睡的正香的江遇,真想杀了他,可枝枝会生气。 睡在床榻上的人忽然翻身,被角滑落下来,谢砚之坐在床边为她重新掖好被子,冰冷的指尖落在她的脸庞,口中无声的念道:枝枝。 桌上托盘的盖头引去了他的目光,谢砚之伸手拿过,脑中不断浮现江遇掀开她盖头的样子。 心中泛起一股酸意,他又将盖头重新盖在沈眠枝的脸上,手小心翼翼的解开,月光照映出她绝美的容颜。 枝枝,我也掀了你的盖头,做我的妻好不好? 谢砚之弯腰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浅尝辄止的吻怎么够。 他轻巧的撬开沈眠枝的贝齿,舌尖同她交缠。 “唔”梦中的女子忍不住嘤咛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谢砚之这才放过她的唇,“枝枝”他低声唤了一句,随即捧起她的手亲了亲。 踏着月色翻出江府,就见路时站在柳树下:“啧啧,你果然在江家,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路时仿佛想到什么,面色惊恐:“你不会去偷看人家” 谢砚之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来做什么?” 路时连忙止住了刚刚的念头,谢砚之怎么可能去偷看人家洞房,这太离谱了。 “听说你在谢家吐血昏迷,好心好意的去关心你一下,你竟然不在,所以我猜你去了江家,就在外面等你咯。” “她已经嫁人了,砚之你别在执迷不悟了。” 谢砚之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他:“说的话这么有哲理,不若我送你出家?寒清寺渡澈身边还缺个佛侍。” 提起渡澈,路时就有些炸毛:“谁要去给渡澈当佛侍,那家伙整天满口胡言乱语尽诓骗小姑娘。” 柳云舒每每梦魇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渡澈,听上渡澈念一段经,她便能安然入睡。 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定是柳云舒看上渡澈的脸。 想着想着,他又摸上自己的脸:“砚之,我好看吗?” 回应他的是谢砚之嫌弃的表情,路时更炸毛了:“我是没有你好看,但好歹我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名的美男子好吗?” 一早,谢砚之换上官袍进宫面见皇帝。 “你看看。”皇帝将折子递给他。 谢砚之站在一侧仔细翻阅起来,脸色恍然:“这明亲王怎么会” “难怪陛下不让微臣彻查下去,若真相是这般,微臣实在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谢砚之懊悔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冲皇帝跪下磕了头:“砚之多谢陛下当日提醒。” 皇帝精明的双眼打量着谢砚之的神色,这份证据是从夏怀瑾府中发现的,折子又是御史递上来的。 是谢砚之做的,还是御史那边真的发现了什么。 “啪——”又是两本账本落在谢砚之面前,“你仔细看看,一本是当年沈家贪污的账本,一本是明亲王当年府上的账本。” 皇帝神色莫测,负手站在谢砚之面前,并未叫他起身。 谢砚之翻开账本,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似乎沈家贪污的一些银子数量和王爷府中的账本对的上,但还有一些记的不是很清楚,或许未必是王爷做的,他人陷害也不可说。” “那你觉得谁会去陷害怀瑾?”皇帝不急不缓的开口。 谢砚之面色沉思,过了一会才回道:“当年事发突然,微臣接触朝堂不久实在想不明白,可若是要怀疑起来,三皇子、五皇子、周家、江家都可怀疑一番。” 皇帝轻笑出声:“爱卿聪慧,这在朝中传开,不若交由你去查?” “陛下恕罪,砚之没轻没重从前一心匡扶大夏清明,不曾想朝堂之事风云万变,微臣的能力不足,还请陛下另择能人。”谢砚之又是一拜,语气恭谦。 “起来吧。”皇帝笑着拍了拍的他的肩膀,“能力虽是不足,但忠心于朕即可。” “谢陛下。”谢砚之站起身来,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齐公公这时快步走了进来:“陛下,江遇携江夫人向您请安来了。” 谢砚之识趣的行礼道:“那微臣先告退了。” “爱卿留步。” “臣江遇携新妇拜见陛下。”江遇和沈眠枝二人共同朝皇帝行叩头大礼。 皇帝赐婚第二天进宫拜见是必须的,只是不曾想谢砚之也在这。 “起来吧。”皇帝坐在龙椅上笑了笑:“还是这般懂规矩,难为你们一大早就过来了。” “巧了,砚之也在此处,说起来你们都是一家人了。” 皇帝的视线在三人之间徘徊,沈眠枝朝谢砚之看去眼中只有兄妹之间的情谊。 “眠枝/江遇给表哥请安。”两人同时朝谢砚之行礼,后者站在一处淡漠的点了点头。 皇帝将他的反应瞧在眼底,见谢砚之还是这般不待见江遇,心中放心了不少,他们两个可以斗,斗的死去活来,但不能结盟做一件事。 三人共同退出大殿,齐公公恭敬了送了他们出去,却并未及时回去,而是站在殿外看了好一会。 “陛下,江遇带着江夫人去了德妃娘娘那,谢世子出宫去了。三人并未多话。” 皇帝微微颔首:“嗯。” 德妃的宫中,刚刚还一脸嫌恶的德妃遣散侍女后连忙亲切的拉住沈眠枝。 身后的嬷嬷端着托盘走到沈眠枝身侧,德妃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盒中金闪闪的镯子晃了晃沈眠枝的眼。 “娘娘太贵重了”沈眠枝有些难为情的将手腕往后退,德妃不由分说的将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你是我江家的儿媳,我做姑姑的也不能小气。” “女儿家,就是要多穿金带银,这样才能更好的被滋养。”德妃笑了起来,她刚刚进宫的时候,穿金带银就被皇后针对一番,皇帝还说她俗气。 为了在宫里活下去,讨皇帝的欢心,她将珍爱的首饰藏起来,整日里十分素净,可一回到自己寝殿里,她总是翻出来戴着把玩许久。 沈眠枝看着手腕上两个极其夸张富贵的镯子抿着唇弯了弯眉眼:“是,眠枝一定日日戴着。” 说着说着,德妃的视线忍不住沈眠枝的肚子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了,或许运气好呢。 沈眠枝被她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江遇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沈眠枝面前,无奈的看着德妃:“姑姑” “咳咳亲也成了,孩子嘛趁早哎哎!” 还没等她说完,江遇伸手拿过桌上的糕点塞到德妃的口中:“这是我爹托我带给你的,姑姑自小爱吃,多吃些。” 瞧着德妃气鼓鼓的样子,沈眠枝忍不住笑出声,连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贴心的帮德妃拍了拍背顺了顺气。 咽下口中的糕点,德妃怒骂出声:“好小子,看我不告诉你爹。还是我们眠枝贴心。” 出了宫殿,江遇支支吾吾的半天:“我姑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放心吧,你姑姑待你真好。”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沈氏一族被屠杀殆尽,年幼的旁系亲属也被流放在外,至死不能相见。 江遇察觉到她难过的心绪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从今往后,江家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 他冲她眨了眨眼睛:“我们是什么交情,别客气。” 沈眠枝笑了起来:“是是是,我和江大公子是过命的交情。” 两人正说笑着,正面走来一个太监,他亮出自己的腰牌:“夫人,我们娘娘有请。” 是贤妃宫里的人,沈眠枝和江遇对视一眼。 贤妃找她做什么,两人跟着太监来了贤妃宫外,太监拦住了江遇:“江大人请留步,我们娘娘只见江夫人。” “放心,我去去就来。”沈眠枝朝江遇点了点头,江遇只好松开握住沈眠枝手腕的手。 宫殿里环绕着玫瑰花香,为首的女子散开秀发穿着红色的长裙,身上披着透明的薄纱,隐约可见香润的肩头。 沈眠枝匆匆扫过,连忙低下了头。 “臣妇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她规规矩矩的跪在贤妃面前。 贤妃撑着身子坐起身,肩头的薄纱滑落,她的指尖抚过自己的红唇:“本宫好看么?” 不知她为何这样问,沈眠枝低着头回道:“好看,娘娘妩媚天成,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本宫,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说话,岁和,赏。”贤妃轻笑出声,一侧的岁和端着托盘递给沈眠枝。 “这是陛下近日赏本宫的红玉,赐给你了。” 沈眠枝不动神色的接过:“多谢娘娘赏赐。” 岁和又端了软凳来扶着她坐下,贤妃轻挑凤眼:“沈姑娘真是沉的住气的,怎么不问问本宫找你所为何事?” “娘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臣妇。” “呵”贤妃一声轻笑,她赤足走到沈眠枝面前,伴随而来的是更浓烈的玫瑰香:“姜家倒台,是谢家的手笔,这其中和你有没有关系?” 贤妃问的直白,沈眠枝摇了摇头:“和我并无关系。”她抬眸看向贤妃:“朝堂上的事,我不懂。” 那时谢家和姜家即将成为亲家,谢砚之怎么会在此时对姜家下手,难道就为了柳云舒和沈眠枝,这不是谢砚之行事的风格,所以一定有人在背后害姜家。 “陌清出事那日,你可知道些什么?”她步步紧逼,紧紧的盯着沈眠枝的视线。 沈眠枝故作忪怔一瞬,眼中闪过几分慌乱:“那日” “不要说你不知道,当日是陌清单独约你在亭中,陌清出事的时间你也在。” 贤妃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简明扼要的指出她已经查到的事情。 陌清出事,母亲一夜白发,连带着父亲也苍老了许多,她怎能不恨,那可是她亲妹妹。 贤妃从一侧的架子上抽出长剑,摇摇晃晃的拖着剑身走到沈眠枝面前:“不说清楚,死。” 沈眠枝故作惊恐的站起身往后退去:“娘娘饶命,我说。” “那日,我与姜二小姐正在谈话,二殿下从假山后出来忽然踹在她的身上,二小姐的头撞在亭柱上,我本想呼救,却被明王死死的捂住嘴。” 思及当日的事,沈眠枝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手中的软帕紧紧的捏着。 贤妃气红了眼:“二殿下为何要杀她?” 似是难以启齿,沈眠枝沉默了许久,贤妃抬起长剑指着沈眠枝:“说。” “是因为那日宴会,在湖边二殿下见二小姐貌美起了歹心,二小姐不愿他恼羞成怒,但是当时人多二殿下不好下手,后来我和二小姐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二殿下先是杀了二小姐,又将我掳走。” “为了保住清白,我放火烧了屋子,后面的事娘娘也都知道了。” 说她冒死去救二殿下,谁都不信,但事关皇家颜面只能如此交代为何他们孤男寡女会在一个屋子里。 这事贤妃也有几分猜测,想到夏怀瑾油腻贪婪的眼神时常落在自己身上,贤妃便觉得恶心。 如此说来,是夏怀瑾杀了陌清,依着夏怀瑾的性子,他是做的出来的。 “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你若是有半句虚言,本宫叫你生不如死。”贤妃扔掉手中的长剑,冷眼看过去。 “娘娘尽管去查,若有半分不实,我的性命娘娘随时来取。” 走出大殿的时候,沈眠枝眼底闪过几分讥讽,查吧,反正姜陌清是死在夏怀瑾的手中。 只有贤妃自己查出来了,她才会真的和皇后对上。 第57章 故友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天沈眠枝穿着杏色的衣袍,素白的手被江遇握在手心,借着他的力道,她走下马车。 金碧辉煌的牌匾上赫然提着四个大字“宝亲王府”,三三两两的贵妇相携踏入王府,奴才跟在身后提着厚重的贺礼。 “小眠,我们走吧。”江遇牵着她的手缓步朝里走去,沈眠枝捏着软帕蹙着眉咳了几声,江遇连忙为她抚了抚背关切道:“没事吧?” 江家新妇的举动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一旁的夫人虚扶了沈眠枝一把:“江夫人没事吧?怎么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沈眠枝脸色有些苍白的笑了笑:“无事,都是老毛病了。有劳李夫人关心了。” 看着两人走进府中,李夫人忍不住和身边的萧夫人八卦起来:“看来江家的新夫人身子不大好,我听说出嫁前,她就大病一场,这身子以后还怎么要孩子”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沈眠枝软帕下的嘴角勾了勾。 “表妹。”一道嘶哑的男声响起,戴着面具的夏怀瑾拦在二人面前。 夏怀瑾眼中一片阴鸷,不善的眼神在江遇和沈眠枝身上来回转动。 自大火一事他容颜被毁,连那方面也不行了,太医说是被人踹成那样的,那日只有江遇独自进来了。 对于这两人夏怀瑾是恨透了。 江遇微微往前一步,将沈眠枝半个身子挡在身后拱手行礼道:“王爷安好。” 沈眠枝跟着福了福身子,两人正准备离开,沈眠枝的手腕被夏怀瑾拽住。 “表妹救了本王,本王还不曾亲自道谢。” 江遇正准备将沈眠枝的手拽出来,一道白玉折扇敲在夏怀瑾的手腕 上“咔哒”一声,似是骨裂的声音。 “你!”夏怀瑾又痛又怒的侧头望去。 发现是谢砚之他有些忌惮的收回了视线,冷哼一声:“谢世子这是做什么?” 谢砚之将手中的折扇扔在路时的怀中,路时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扇子,好好的扇子用来敲畜生了,多可惜。 “行了,回头本郡主送你一把。”柳云舒在胸前环着手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夏怀瑾:“跟个癞蛤蟆似的,老盯着白天鹅看什么。” 本来今日她和沈眠枝约好了在宝亲王府相聚,刚来就看见夏怀瑾动手动脚的。 夏怀瑾愤恨的看着几人,捂着垂下去的手快步走了。 “多谢表哥出手相救。”对上谢砚之意味不明的眼神,沈眠枝只得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 “嗯。”他微微颔首,视线却落在她的耳垂后,一点绯红的印记,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枝枝的皮肤真是娇嫩,过了两日竟然还在。 柳云舒笑着扑到沈眠枝的面前:“我都有大半个月没见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你送来的那些补药很有用,我日日都吃呢。”沈眠枝拉着她的手面上透着笑意。 “新娘子来了!”随着喧闹声,众人纷纷朝外走去。 柳云舒牵着沈眠枝的手往外走去:“快快快,让我看看榆霜郡主。” 江遇正准备跟上去,路时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女儿家喜欢热闹,咱们男人就不去掺和了吧。不如江兄同我一起?” 看着沈眠枝笑着和柳云舒往前走去,他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罢了,她们姐妹间定然有许多知心话。 路时带着江遇往一侧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着谢砚之眨眼睛:记得感谢我。 红绫铺路百尺,鞭炮声响的欢快,为首的夏怀玉抱拳乐呵呵的朝大家行礼:“多谢,多谢诸位。” 轿帘掀起,一只白净的手捏着红绸同夏怀玉各执一方两人一前一后的朝里走去。 “陛下驾到——” “长公主到——” “德妃娘娘到——” 皇帝和长公主笑着朝里走去,跪在地上的众人议论起来:“五皇子和三皇子成亲陛下都来了,怎么唯独二皇子的没来?” “难道陛下更疼爱他们?” “二皇子还是中宫嫡子呢” 听着四周的声音,缠着绷带的夏怀瑾更难受了,他们都该死,尤其是谢家和江家。 厅堂里,皇帝和长公主坐于上首,德妃坐在皇帝下方。 长公主满意的看着夏怀玉,这孩子是个实心的,脑子里没什么弯弯绕绕,榆霜嫁给他也是不错的。 柳云舒好奇的看了一眼长公主又看了看榆霜,小声嘀咕道:“长公主都长的这般貌美,榆霜郡主肯定也不差。” 看着她的口型,皇帝忽然笑了笑,坐在一旁的长公主不免有些奇怪,皇帝不明显的视线落在她的眼中,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那女子若说相貌十分相像其实并没有,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像极了那位。 看皇帝的样子,怕是早就注意到这位了。 新人礼成,榆霜被送进新房,夏怀玉在人群中穿梭着。 “我去瞧瞧榆霜。”柳云舒抛下这句话,兴致冲冲的跟在婆子后面。 江遇见沈眠枝独自站在院中连忙过去寻了她:“小眠,饿了没?” “有点。”沈眠枝笑着点头。 江遇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带你去吃东西,怀玉这的厨子有一位是江南来的,我带你去试试江南菜。” 两人并肩而行,站在远处的谢砚之默默的看着,路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走,喝酒去。” 新房外,柳云舒站在门口笑着和几位嬷嬷商量:“我进去陪陪榆霜,你们就别拦着了。” “郡主真的不行。”嬷嬷也是一脸为难。 柳云舒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算了等夏怀玉掀盖头的时候她再来看,这会倒是有点饿了。 她转身朝外走去,才走了没多久,就见皇帝身边的齐公公过来了。 “奴才给郡主请安。”齐公公笑着行礼,“陛下请您过去。” 柳云舒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皇帝怎么又要见她,她实在是不想对上皇帝,太吓人了,一个不注意就小命不保,她的性命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齐公公在前面带路,柳云舒磨磨蹭蹭的跟在身后,就算再不情愿,她也得去,对方可是皇帝。 “陛下,郡主到了。”齐公公推开房门,示意柳云舒进去。 偌大的房间里,皇帝背对她站着:“怎么来的这么慢?” 皇帝的语气和缓,但柳云舒还是抑制不住的害怕,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陛下恕罪我,我就是走路比较慢” 听着她慌里慌张吞吞吐吐的话,皇帝不觉有些好笑:“这么怕朕?怕朕杀了你?” 后满三个字咬的有些重,柳云舒狠狠的将头磕在地上,皇帝听见“咚”的一声,吃惊的转过来看着她。 “别别杀我”柳云舒想伸手抚摸巨痛的额头,可是皇帝在这,她绞着手硬是忍着。 皇帝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柳云舒看着面前的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搭着他的手起来? 怎么可能,晃去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迅速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多谢陛下。” “拿药来。”皇帝沉稳的声音传出去,不一会齐公公就拿着药膏进来了。 “坐吧。”柳云舒战战兢兢的坐在板凳上,头埋的死死的。 皇帝拿过干净的木篾取了一块药膏:“抬头。” 冰凉的药膏落在她的额头上,柳云舒整个人都是懵的,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不用怕朕,朕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杀了你。” 天子之诺,一言九鼎。 柳云舒稍微放下心来:“陛下,您我自己来吧。” 她可不敢让皇帝给她上药。 皇帝将药膏放在桌上:“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朕会如此?” “朕身边的人多是畏惧朕,谄媚于朕的人。一开始她也很怕朕,可后来她与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她的智慧思想令朕叹为观止,天不假年,三年前她离开了朕。” “昭悯,你和她很像,你们都有着一样洒脱随性的性子。” 想不到皇帝把她当作“友替”,她思考了良久安慰道:“虽然早逝,可有陛下这样的好友铭记于心,也不算枉活一世。” “死亡并不可怕,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就不算真的死亡,陛下节哀。” 人这辈子能有的知心朋友不多,每一个都极其珍贵,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怕皇帝了,反而有些同情他。 皇帝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些光芒,她的话,昭悯也说过。 是天意吗? 皇帝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递给柳云舒:“见此玉佩如见朕,日后在外也不必害怕,没有人敢伤害你的性命。” “若你有空,也可以来宫里和朕说说话。” 皇帝推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柳云舒呆呆的捧着龙纹玉佩,所以她算是有皇帝的庇佑了? 眼睛亮了几分,她捧着玉佩来回欣赏,皇帝的东西就是好啊,这样通体温润的玉佩能值不少钱吧,可惜了,不能卖。 柳云舒将玉佩随手系在腰间,刚走到院中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 夏怀玉被一众看热闹的公子推搡着朝新房走去,她连忙跟着凑上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柳云舒扒拉在门框前,眼睛不住的往里面瞟。 “别挤你是哪家的小姐别挤我啊。”那公子看着不断往外拱的柳云舒,一时间有点恼火又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一时间还只得往后退去。 忽然眼尖的发现她腰上的龙纹玉佩,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陛下”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过去齐齐跪下。 柳云舒先是一愣,随即得意的笑了起来,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本郡主也要看,你们别和我挤。” 这哪敢去挤,就是让榆霜出来给她掀开盖头磕个头也可以啊。 屋里的夏怀玉满心满眼的好奇并未注意到外面的事,随着他自己的惊呼声,榆霜那张乖巧可爱的脸缓缓的露了出来。 她 眨巴着眼睛看着夏怀玉冲他甜甜一笑,又看见门口乌泱泱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夏怀玉哪还记得答应了众多兄弟要看热闹的事情,他快步走到门口,奇怪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跪着做什么,就算跪着我也不会让你看的,去去去,都走。” “啪——”的一声,夏怀玉将房门合上,柳云舒见到了榆霜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眠枝,我看到了榆霜,她长的好甜好可爱。”柳云舒叽叽喳喳的在沈眠枝面前说着话。 江遇和沈眠枝笑了起来,江遇打趣道:“你和她都是郡主,也算缘分。” 柳云舒摇了摇头:“这能一样吗?她娘是皇帝的亲姐姐,夏国长公主,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我这种不过就是挂个名头。” 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沈眠枝蹙眉仔细一看上面清晰的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龙:“云舒,你腰间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观礼的时候都还不住,这玉佩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听见沈眠枝这样一说,江遇也仔细的看了一眼玉佩,他是经常见到皇帝的,当即便认出来。 “是陛下给的,他说我很像他的一位故友。”柳云舒从腰间摘下玉佩握在手心里,“这样出门就不怕有人找我麻烦了,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些人看见这个玉佩,劈里啪啦的跪了一片。” 沈眠枝和江遇相互对视一眼,犹豫了半晌,她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伴君如伴虎,云舒还是少在陛下跟前露面。” 柳云舒挠了挠头,可是皇帝还邀请她去皇宫玩呢,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去过皇宫,真想去看看那地板是不是黄金做的。 可对上沈眠枝担忧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啦,你别担心,陛下说过绝对不会杀我的。” 三人正说着话,远处一道身影快速跑了过来。 他神情激动,一把夺过柳云舒手中的玉佩:“你见过他了?是不是?” 柳云舒被路时严厉狠绝的脸色吓到:“你这是做什么?你说我见谁?” “皇帝!”他的声音又气又急,谢砚之缓步走了过来轻咳一声:“注意分寸。” 柳云舒被他弄的不知所措,又将玉佩抢了回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没坏,听说弄坏了皇帝的御赐之物会被砍头。 “是陛下赏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沈眠枝疑惑的眼神在路时身上扫过,为什么皇帝给云舒东西,他会这般激动。 江遇摇着扇子轻笑出声:“路公子性子未免也太急了些,陛下不过是觉得郡主颇得眼缘,这才赏了玉佩。” 听完江遇的话,路时瞬间炸毛:“眼缘?从前的眼缘还不够吗?” “路时!”谢砚之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是陛下下了死令不可对任何人提前,他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总不能看着路时因为一时之愤,丢了性命。 “失陪。”谢砚之深深的看了沈眠枝一眼,拖着路时朝外走去。 沈眠枝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路时和皇帝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或许与曾经的那位“故友”有关。 可谢砚之却不让他说,这是为什么? 晚间宴席散去,沈眠枝和江遇坐在马车里:“陛下为什么会给云舒这枚玉佩?” 她有些想不通,陛下和云舒只有一面之缘,仅凭“故友”一词就能将随身的玉佩送出去吗? “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清楚,但是并未听说陛下有什么很重要的故友。”江遇捏着葡萄往口中送去,又扯下一颗递给沈眠枝,“就目前看,陛下对郡主没什么坏心思。” “我会尽量查清这件事的。”江遇又扯了一颗葡萄递给沈眠枝。 沈眠枝的手心里攥着两颗圆滚滚的葡萄眼中还是有些担心。 第58章 能见她的机会不多 十月秋菊盛开,自夏怀玉成婚以外,连平时爱钻的玩乐之地也不去了,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见心心念念的宝亲王妃。 “臣有要事启奏。” 夏怀玉站在上首低着头偷偷打哈欠盘算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父皇的早朝极其枯燥,那些大臣天天都是说一样的事情。 本来已经做好开溜的准备,不想听见御史大人站了出来高喊有事启奏,左右不过又是哪家官员过分宠爱小妾,谁家的儿子又欺负了百姓。 “数月前,臣查到当年沈家一事似有冤屈,苦苦追查下去发现当年的账本有蹊跷,而在二殿下府中发现了两本账本。” “臣细细侦察,账本上总共计数了三千万两白银与当年沈家所贪污的数额大致是对的上的。”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 当年沈家贪污数量巨大陛下震怒,递交上来的证据又是板上定钉,不出三日沈家便被差价问斩。 夏怀玉吃惊的看向夏怀瑾。 他的身后站着江大人和江遇,他忍不住回过头小声问道:“这事你们知道吗?” 江大人和江遇摇了摇头,事先并未听说有这等事,御史瞒的这般严实。 江遇悄悄的朝皇帝看了一眼,御史一直是皇帝的人,这件事是不是陛下授意。 “父皇!儿臣冤枉啊,当年的事,沈家是证据确凿,不知是什么人要污蔑儿臣,父皇,您可得为儿子做主。”夏怀瑾直直的跪下,满脸冤枉委屈。 当年的事是父皇和他一起做的,他不过是当了父皇的帮手,谁敢拿这事出来指摘他,父皇定然会护着他。 皇帝面色有些薄怒,他让御史查但没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说出来。 沈大人为人正直待同僚和善,本就结下不少善缘,随着御史的话,不少曾经同沈家交好的大人纷纷跪下请命。 “陛下,沈家贪污一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再查此事。” 随着一个个官员跪下,谢砚之和江遇也跪了下来。 皇帝狠厉的眼睛快速扫过谢砚之,见他也十分惊讶的和夏怀苏对视。 御史是他的人,谢砚之虽说有些政治上的天赋但是他自入朝以来没过多久就去了边关带兵,怎么可能和朝中的人有什么关联。 莫非是江家?为了扳倒夏怀瑾? 皇帝审视的眼神一一在众官员上扫过,过了许久,他沉声道:“二皇子夏怀瑾禁闭于王府,无诏不得出,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行议论。” 说完话,皇帝袖子一挥快步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齐公公连忙高喊道:“退朝——” 谢砚之才出宫门,就见江遇身边的元宝走了过来:“世子爷,我们公子请您入马车一叙。” “这件事,是你做的?”江遇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谢砚之淡漠的看着他,无论江遇怎么问都不答他的话。 江遇气急:“你明知道我叫你过来是要问这些,既不愿意说又何必来。” “她的病如何了?” 自八月里夏怀玉成亲以来,沈眠枝的病就愈发严重,上个月还能下床走动一番,如今也只能卧在榻上。 他日日夜里都去看望,甚至带了大夫去看,可大夫说她脉象紊乱,虚滑无力。 江遇冷笑出声:“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眠是我的妻子,她的病不劳你挂心。” “元宝,送客。” 江府主院里,沈眠枝坐在窗边口中吃着江遇着人带回来的小吃,以前在家中母亲管教严格不会轻易让她吃外面的东西。 “小姐少吃些。”杏桃站在一旁不知道劝了多少次。 沈眠枝推了推桌前的食盒:“你也吃。” 杏桃抗拒的摇了摇头,喉咙里吞咽了几下,她也馋,可若是她也吃了,还怎么劝小姐。 沈眠枝瞧着杏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杏桃快速将没吃完的小食藏了起来,沈眠枝连忙顶着病容躺在床榻上,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开了,江夫人和江遇一 同走了进来。 “我的闺女啊,怎么还是病怏怏的。”江夫人不忍的抚过沈眠枝苍白的脸庞,随即又凶狠狠的看着江遇,“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眠枝才嫁过来多久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沈眠枝缓缓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别怪阿遇,是我不好,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她在嫁入江府之前身子就大病过一场,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江遇。 江遇站在江夫人身后见沈眠枝演的情真意切,忍不住朝她挤眉弄眼起来。 她的“病”,他最清楚不过。 江夫人又絮絮叨叨的拉着沈眠枝说了好一会话,见她是强撑着精神,江夫人于心不忍:“好孩子,好好休息,明个我再让你公爹去请太医来瞧瞧。” 沈眠枝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暖洋洋的:“多谢母亲、父亲。” 江夫人站起身走的时候朝江遇瞪了一眼冷哼道:“真是没用,要是眠枝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江遇摸了摸脑袋,她哪里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只会好的不行。 送走了江夫人,沈眠枝索性也不装了,垫着枕头在腰下坐了起来:“杏桃,帮我倒杯酥茶。” “怎么喜欢上喝这个了?”江遇伸了伸懒腰,在床边的软凳上坐了下来。 沈眠枝小口小口的喝着热腾腾的酥茶,嘴里散开一股甜意,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这是云舒改良过的酥茶,甜而不腻。” 两人闲聊了一会,江遇忽然神情严肃起来:“今日早朝,御史弹劾夏怀瑾污蔑沈家,说当时沈家贪污一事是二皇子所谓,还从他的府上找到了账本,大致与当时贪污的数目对的上。” 沈眠枝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她鲜少如此失态,沈眠枝坐直了身子紧紧的抓住江遇的衣袖:“那陛下呢,怎么说的。” 她这些年也暗中查过当年的事,但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沈家,可谓是严丝合缝,但越是这般就越是有问题。 曾寻到一位当年父亲的同僚,如今已被罢官,那位大人只说了一句:“别在查下去了,这件事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用,沈兄临死之际也交代过你不许插手此事,眠枝你是沈家唯一的后代,你要活下去。” 或许他是知道其中什么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是一味的劝她不要在查下去了。 “陛下已经禁闭二皇子,下令严查。”江遇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沈眠枝,“但夏怀瑾是皇子,陛下一直不希望三者相争的局面被打破,所以这件事” 沈眠枝点了点头,夏怀瑾是皇子,若是陛下偏袒他们也无计可施。 为今之计只能尽管下江南找到证据,送到文武百官面前让陛下无可偏袒,为沈家正名洗去冤屈。 “你别担心,沈伯父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江遇真切的看着她,郑重的开口。 他也希望沈家平冤,沈眠枝可以正大光明的给沈家夫妇立上牌位好好的祭祀一般,也不必活的这般辛苦。 是夜,两人早早歇下,窗边被轻轻的推开一角,一丝丝烟雾从外面吹进来。 睡梦中的两人睡的愈发沉了。 窗户吱呀一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从外翻进。 望着床榻上苍白的面孔,谢砚之忍不住伸手抚上,都是他的错,是他把枝枝逼的太紧了。 他又何尝不知沈眠枝嫁给江遇并不存在什么情意,不过是为了摆脱他,离开他。 谢砚之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放进沈眠枝的口中,这是他让天下名医做出来延年益寿的药,不知道对她的病有没有帮助,他只希望她好好的。 药丸在口中划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暖意,沈眠枝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 “枝枝,我不会在逼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谢砚之抚着她的脸庞低喃道。 就在他翻身出窗户的一瞬间,床榻上的人睁开一双清明的眸子,朝窗外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越出外墙。 这几个月以来,她总是觉得一到夜里就怪怪的,有时总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说话或者抚摸她的头发。 起初还以为是江遇,可一早见江遇睡的那样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果然是他,就算成婚了他也不打算放过她。 沈眠枝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铜镜中的面容,我见犹怜。 做戏就一定要做全套,做到自己都相信为止,她病了那就一直得病着。 所以即便是夜里她也是带着病妆入睡。 京中关于夏怀瑾与沈家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御史同京兆司、大理寺查了许久也没查出眉目。 那线索总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断了链子。 明王府。 院中的花草被霜打的半死,夏怀瑾坐在廊下,身前的火盆烧的劈里啪啦。 不远处的花园里貌美的侍妾穿着单薄的衣裳赤足在地上翩翩起舞。 那侍妾冻的浑身发颤,脚上尽是冻疮,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坚持不住。 “王爷。”谢林月快步走了过来,她抬眸看向院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母后请您午膳后进宫一趟。” 夏怀瑾有些不耐烦:“嗯。” 那侍妾受不住十二月的霜冻歪了身子倒在地上,夏怀瑾瞬间暴怒:“拖下去斩了。” “明日让于氏来。” 侍妾倒在地上哭个不停:“王爷王爷” 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厮捂了嘴拖了下去。 夏怀瑾忽然注意到一旁的谢林月:“月儿的容颜还是那般姣好。” 四周的奴仆连忙退了下去,知晓他兽欲发作,谢林月忍着恶心笑着迎了上去,她一定要怀上孩子,只要有个孩子哪怕夏怀瑾出事死了,她也能安然无事。 谢林月娇笑着跨坐在夏怀瑾的身上,随着一层层衣袍被剥开,寒风往她肌肤里钻着,谢林月暗自咬牙忍了又忍。 几分钟后随着粗重的喘气声结束,谢林月将衣袍重新穿好。 不知道会不会有 “王爷,容我去清洗一番。”谢林月低着头退了下去。 夏怀瑾脸色阴沉,那些药吃了也不管用:“嗯。” 谢林月回了院子连忙平躺在榻上将软枕垫在腰下,身边的婢女采星于心不忍:“娘娘想要个孩子竟这般辛苦。” “还不是夏怀瑾不行,我能怎么办。”谢林月皱着眉不耐烦的开口。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朝采星看去:“他不中用,你去找个中用的来,记得别露了风声。” 夜间,采星身后跟着一个一位嬷嬷,只是那嬷嬷弯着腰低着头,肩膀宽大厚实。 “娘娘,人带来了。”采星垂着头迅速退出门外。 谢林月靠在窗边眼睛扫过跪在身边的人:“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正匡。”正匡抬起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 谢林月满意的瞧着他,忽而伸出雪白的脚尖挑开他胸口的衣袍,古铜色的肌肤显露出来。 两人眼中的欲火迅速点燃,青纱落下,帐内传来不堪入耳的喘气声和闷哼声。 采星守在门外,神色担忧。只盼着娘娘能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 大年三十。 阖家上下挂满了灯笼贴上红色的福字,谢家也是这般。 碎梨院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倚在窗前的人早已不是从前的少女。 谢砚之握着手中的泥人,捏着茶杯,热茶缓缓的流入口中。这茶是今年梨花盛开,她制作的花茶。 本不是什么名贵玩意,但他却视若珍宝,她走了,留下的东西不多,这梨花茶算是一件。 “公子,宫中的帖子送来了。”元安快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请帖递了过去。 见谢砚之如此神伤,元安的手忍不住往后退了去,去了宫中的宴会,又会见到姑娘,还有那讨厌的男人。 如此倒不如不去。 元安陪着谢砚之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如此潦倒颓败的公子。 谢砚之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来:“嗯,晚间早些去吧。” 能见她的机会不多。 第59章 宫宴 腊月廿八的紫禁城,覆着一层薄雪,宫灯高悬,映得琉璃瓦上的白雪泛着暖黄光晕。 沈眠枝挽着江遇的手臂,踏上太和殿的白玉台阶时,指尖仍有些发凉。江遇察觉到她的瑟缩,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往自己袖中拢了拢,低声道:“殿内暖和,忍一忍便好。” 沈眠枝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殿门口。 果然,谢砚之就站在那里,腰间玉带束着挺拔身形,见她望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情绪,有不甘,有担忧。 自那夜之后,江家上下的人手增多,他倒是没在来过,加上年底的事情繁多,谢砚之已有许久没有出现在她 的眼前。 如今在这皇家宴会上重逢,意料之中的事。 “眠枝给表哥请安,表哥万福。”沈眠枝面色难掩病容。这次倒不是假装的,只是前些日子在院子里玩雪,感染了风寒。 谢砚之的眼神落在她的面上,心中泛起心疼,怎么总不见好。 他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到——” 入殿后,江遇带着沈眠枝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御膳房的佳肴流水般送上,沈眠枝却没什么胃口,只象征性地用银筷夹了两口青菜。 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眼,正对上谢砚之的视线。 他不知何时已换了位置,就坐在斜前方,此刻正端着酒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薄唇微抿,似有话要说。 沈眠枝慌忙移开视线,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江遇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沈眠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没过多久,谢砚之竟主动走了过来。他无视江遇冷冽的目光,径直看向沈眠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前几日听闻你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道目光瞬间投了过来。沈眠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强装镇定:“劳烦世子挂心,臣妇身子已无大碍。”她刻意加重“臣妇”二字,提醒他两人如今的身份。 谢砚之眸色暗了暗,还想再说些什么,江遇却起身挡在沈眠枝身前,语气冷淡:“世子,内子身体之事,不劳外人操心。” 他刻意强调“外人”,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谢砚之盯着江遇,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可在这皇宫大殿,终究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冷哼一声,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沈眠枝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皇帝,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柳云舒。 柳云舒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宫装,身姿窈窕,容貌清丽,此刻正与身旁的命妇说着话。 周围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柳云舒也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冲他笑了笑,“陛下万福。” 路时面色阴沉的看着两人目光的来往,为什么又是这样 “云”皇帝的声音还没说完。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 谢砚之扯住路时的衣袖:“路时。” 皇帝不悦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路爱卿有何要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路时站了起来,直视着皇帝,语气带着质问:“陛下乃天下之主,当以社稷为重。”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视着路时:“放肆!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路时却毫不畏惧,继续道:“陛下若真心为柳姑娘好,便该放手。” “你……”皇帝气得发抖,指着路时,正要下令将他拖出去,谢砚之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躬身行礼:“陛下息怒,路时性子耿直,说话不知轻重,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望着这样的局面,柳云舒有些不知所措,她扯了扯沈眠枝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这这是怎么了?” 沈眠枝抿着唇同江遇对视一眼,她连忙转过头小声开口:“无论如何先保下路时,后面的事情在慢慢的问。” 柳云舒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子:“陛陛下,您别生气,路时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只当他喝多了说的胡话。” 见皇帝的面色有些缓和,柳云舒暗自松口气:“大过年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好,陛下您大人有大量” “您大人有大量”眼前又浮现出那娇俏灵动的女子。 皇帝思绪回头:“既是郡主求情,便饶了你这次,砚之,便带他下去醒酒吧。” 贤妃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人的互动,这三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真是有趣,无权无势的郡主竟也入了皇帝的眼。 不过不急,下一场好事该开始了。 贤妃朝空缺的后位看去,皇后啊皇后 “陛下,臣妾酒醉,请容臣妾去更衣。”贤妃娇滴滴的俯下身凑在皇帝耳边。 皇帝挥了挥手,贤妃扭着腰肢缓步走了出去,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沈眠枝一眼,沈眠枝垂眸示意杏桃跟了出去。 而此时的后宫,贤妃正坐在寝宫内,手中捏着一封密信,脸色冰冷。 信是她派去调查姜陌清死因的人送来的,上面清晰地写着,姜陌清并非意外落水身亡,而是被夏怀瑾所害。 “皇后……夏怀瑾……”贤妃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满是恨意。 姜陌清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如今得知真相,她怎能不恨?皇后平日里对她百般打压,如今又查出她的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这笔账,她定要好好算算。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召来心腹宫女,在宫女耳边低语了几句。 宫女听后,脸色微变,却还是恭敬地应了声:“奴婢遵旨。” “年礼都给怀瑾送去了吗?”皇后饮下醒酒茶,朝身侧的嬷嬷问去。 夏怀瑾禁足,连带着年宴也不得出,倒是让德妃和夏怀玉出尽了风头。 嬷嬷微微点头:“娘娘放心,王爷一切都好。” 屋外传来几道宫女的闷哼声,皇后抬眸迅速看了过去:“去看看。” 嬷嬷刚刚打开房门,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娘!” 话还没说完,身子便软塌塌的歪在地上。 皇后望着步步紧逼的男人,她睁大了眼:“你!你要做什么?” 那侍卫是驻守皇后宫殿的人,虽不是心腹,但到底是见过的。 “母仪天下的皇后,奴才还未尝过是什么滋味。” 说着,那侍卫竟解开了衣裳,皇后慌乱的朝外跑去,却被他拽住衣袖扯了回来,华丽昂贵的头冠歪落在一旁,随着衣裳撕裂的声音,皇后眼里涌现出绝望。 “快来人!”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 皇后眼中浮现出希望,但在看清来人后,心瞬间沉了下去。是贤妃!怎么会是她? 贤妃的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的侍卫皆被惊动。 很快那癫狂的侍卫被拉开,贤妃踹在侍卫的身上:“放肆。” 那侍卫却笑的得意:“娘娘的手真软。” 说完,他一头撞在一旁的刀刃上,脖子喷出鲜血,人当即没了气息。 贤妃吓的惊呼一声,连连后退撞进来人的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贤妃红着眼,脸色苍白好似被吓的六神无主,她伏在皇帝的怀中,肩头轻轻颤抖,“陛下好可怕,臣妾怕” 皇帝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好了,莫怕。”他抬头朝皇后快去,眼中的杀意尽显。 “陛下!臣妾没有!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皇后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流个不停。 皇帝已无心听他解释,他阴沉着脸:“够了,将皇后关起来,查清楚之后再行定论。” 贤妃靠在皇帝的怀中,忽然侧脸朝皇后勾唇一笑。 皇后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可那又如何,身在中宫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不能有一丝污点。 走到殿外,皇帝拉开贤妃:“宫宴你回去和德妃一同操持,朕乏了。今日的事不得外传。” 皇帝警告的眼神落在贤妃的身上,她连忙跪在地上:“臣妾遵旨,还请陛下放心。” 贤妃走后不久,皇帝朝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悄悄的从后面溜了回去。 宫宴上,德妃听着贴身婢女传来的消息,忍不住挑眉,皇后啊皇后,你也有今天。 不管是谁做的,只要是能扳倒皇后,那都不重要。 杏桃不知何时站在沈眠枝的身后:“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涉及沈家一案,皇帝迟迟不判夏怀瑾的罪,如今皇后也出了事,夏怀瑾的处境更加艰难。 宫宴匆匆结束,沈眠枝站在马车旁正准备上马车,江遇正在远处同几位大人交谈,并未注意身侧一道身影靠了过来。 她刚刚坐了下来,帘子被再度掀开,谢砚之坐在了她的身 侧,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沈眠枝微微蹙起眉头:“表哥,可有要事?” 夜色已浓,应当没人注意吧。 “皇后的事,是不是你做的?”谢砚之静静的看着她。 沈眠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表哥在说什么?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枝枝,别瞒我。”他的口吻不容置疑。 沈眠枝沉思了一会,微微颔首,凭他在朝中的势力,他又岂会不知。 “是为了沈家的事?”谢砚之伸手想抚上她的脑袋,沈眠枝却往后躲了躲。 察觉到她的不情愿,他连忙收回了手,他又忘了,不能拘着她,不能勉强她。 “沈家的事,我会帮你的。下次不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谢砚之顿了顿,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枝枝变厉害了。” “我一直如此,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她望着他平静的开口,“表哥若无其他事,请回吧。” 瞧见她脸色不耐烦的神色,只觉得心头一痛,他缓缓的挑开车帘,快速的隐入夜色之中。 杏桃连忙挑开车帘,低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眠枝摇了摇头,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如今只能抓紧时间赶紧往江南去,找出那些证据,让皇帝不得不判夏怀瑾。 第60章 昭悯 年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皇宫深处的假山旁却透着几分寂静。 月色被云层半遮,洒下的清辉落在积雪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柳云舒被小太监引着走来时,心下满是不安,她攥紧了袖口,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直到看见站在假山顶上的明黄色身影,才停下脚步,躬身行礼:“云舒,参见陛下。” 皇帝转过身,脸上没了宴会上的威严,反倒带着几分落寞。他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声音低沉地开口:“免礼吧,陪朕说说话。” 柳云舒起身,垂着眼帘站在原地,皇帝找她来做什么? “今日宴上,让你受委屈了。”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缓步走下假山,站在柳云舒面前,目光落在她冻得微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怜惜。 柳云舒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皇帝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语气中满是不耐:“她算什么真正的妻子?不过是先太后硬塞给朕的棋子罢了。今夜年宴,竟还闹出与人不清不楚的丑事,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皇帝的话有些没头没脑,柳云舒眼中带了几分八卦,这是怎么了,皇后今晚难道去偷汉子了? 怪不得皇帝匆匆离去,德妃一脸的幸灾乐祸。 “陛”还不等她接着问下去,皇帝接着开口道,“朕真正的妻子,只有昭悯一人,可惜她早就不在了。” 昭悯?这是谁? 柳云舒心头越发八卦:“陛下您的话让我有些不明白。” 皇帝回头冲她笑了笑:“昭悯是朕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惜朕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红颜早逝。若不是国之重责在肩,朕只怕” 柳云舒有些惊讶的看着皇帝,这是皇帝能说出来的话吗? “看来您真的很爱昭悯娘娘。”听皇帝这般说,心中也生出几分同情,她抬起头,轻声开解:“陛下,逝者已矣,您保重龙体才是。昭悯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您好好的才是。” 她语气温和,带着些许关切。 皇帝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一动,原本压抑的情绪竟消散了几分。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放柔:“云舒,朕身边许久没有像你这般能说心里话的人了。今夜月色正好,你留下,陪朕多说说话,可好?” 柳云舒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拒绝。完了,知道陛下这么多秘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这么八卦。 看着皇帝期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最终,轻轻点头:“臣女遵旨。” 皇帝见状,脸上露出笑意,目光无意间扫过柳云舒的腰间,却在看到那枚玉牌时顿住了。 “可喜欢这枚玉佩?” 柳云舒看着这枚玉佩,眼中染了些许笑意:“喜欢的,多谢陛下赏赐。” 这玉佩走到哪,那些人就恭维她到哪,好不得意。 “若是喜欢,朕那里还有许多珍宝,云舒尽可挑选。”看着她眼中的笑意,皇帝不免跟着展开笑颜。 柳云舒眨了眨眼睛,欢喜的点了点头。不白来都不白来,她要给林冉林雨和眠枝都带些宝贝回去,早就听闻皇帝的库房里面多的是天下的珍宝,看来她要发财了。 消息传到宫外,路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多次想进宫见柳云舒,却都被侍卫拦在宫门外。他找到谢砚之,语气急切地说:“砚之,你快想想办法!云舒留在宫里太危险了,皇帝对她心思不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谢砚之坐在书桌前,他听着路时的话,眉头紧锁,却也无可奈何:“皇宫守卫森严,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进不去。当年你不曾插手,现在为何又要?” “你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个人?” 谢砚之的话,让路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他干涩的开口:“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在宫里吧?难不成又要让悲剧重演。” 与此同时,江府内,沈眠枝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江遇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眠枝,你再撑一撑,太医马上就来了。” 沈眠枝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我没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过几日便好。” 江夫人急得团团转:“好好的进了一趟皇宫,这才几日,怎么又病了?” 都说皇宫里面阴谋诡计多,难道眠枝被人害了。 “都怪你,你怎么不保护好眠枝,没用的玩意,我真是白生你了。”江夫人越想越气,拿过一旁的鸡毛掸子打在江遇的身上。 江遇疼的龇牙咧嘴:“母亲!这怎么能怪我?” 小眠明明是装的,还要害的他挨一顿打。 沈眠枝歉意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即缓缓的闭上眼睛,看不见就不会觉得他可怜了。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早点去江南,并且彻底的摆脱谢砚之。 为了让“病情”看起来更真实,沈眠枝每日都故意减少进食,还让杏桃偷偷在药里加了些让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草药。 府中的下人都以为她是真的病入膏肓,纷纷议论着她恐怕撑不过这个春天了。 “小眠,为了你,我是天天被他们骂。”江遇哭丧着脸,好不委屈。 沈眠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是我不好。” “只是口头上的道歉吗?”江遇委屈极了,扯着沈眠枝的袖子不肯撒手。 沈眠枝笑了起来:“那你想如何?” “小时候在沈家吃过沈夫人做的绿豆糖水,今日我见杏桃买了不少绿豆回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口福” 沈眠枝拂开他的手:“原来一早就打着这个主意。那好吧,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一碗,你去前院看着,别让人发现了。” 江遇得了承应,高高兴兴的走到院子里,寒冬虽然已过,但初春仍然带着些许寒意。 “公子,您在院子里站着干什么,小心风把你扑着了。”元宝手中拿着披风,系在江遇的身上。 也不知公子在高兴什么,站在院子里傻乐了好一会。 “你不明白。去去去,别烦我。” 过了一会,他总算吃上了那口绿豆糖水,很甜,甜进骨子里了。 “好吃吗?”沈眠枝有些紧张,自从母亲去世,她这是第一次做。 江遇点了点头:“好吃,和小时候吃的一个味道,小眠,你好厉害。” 沈眠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喜欢就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云舒依旧被留在宫中,皇帝对她的宠爱越来越明显,库房的东西随便她挑选,腰间挂着的令牌更是让她在宫里来去自如。 甚至有大臣上奏,请皇帝封柳云舒为妃。 “你说什么?云舒为妃?”沈眠枝直直的从榻上坐起身子? “是,现在朝上传的沸沸扬扬。”江遇眉头紧锁,“据说她同陛下从前的一位妃子有几分相似,但是其中的缘由问不出来,当年的事情知情的基本被 杀完了。” 沈眠枝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人定然清楚,路时。” 江遇点了点头:“好,我去找他,小眠,你别着急。” “还有一事,谢砚之已经被陛下派去北关了,他是自己领命去的。” 沈眠枝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如此便好。” 正愁不知道怎么摆脱谢砚之,谁知他竟自己走了,走了最好。 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京城主干道旁的巷口静得出奇,只有一辆青色马车停在斑驳的槐树影下,车帘如垂落的羽翼,将内里的人裹在一片朦胧的暗影里。 沈眠枝坐在软垫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细竹纹样,此刻触着针脚,心中的焦躁便又重了几分。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灰布衣裙,脸上薄施粉黛掩去病色。 希望江遇能将柳云舒从宫里接出来。 车帘被轻轻掀开,江遇的藏青色官服沾了些晨露,他弯腰进来时,眉头拧成了川字。 见沈眠枝望过来,只能无奈地摇头:“陛下把云舒看得太严了。偏殿外添了三倍侍卫,除了御膳房送食的太监,连宫女都不许靠近。我在朝堂上试着提了句‘郡主久居宫中,恐念及亡兄旧情伤怀’,想请陛下允她出宫祭拜,可陛下只说‘宫里清净,适合郡主静养’,一句话就堵死了所有话头。” 江遇身后的人穿着红色的官服,面色阴沉。 “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沈眠枝抬眸看向他:“陆公子上来说话吧。” 路时按下心中的烦躁,掀开车帘跟在江遇的身后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朝郊外走去。 “你很在意云舒?”沈眠枝开门见山的问道。 路时忪怔了一瞬,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 面对沈眠枝的这句话,路时沉默了半晌:“喜欢吧。” 沈眠枝听着他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云舒带出来:“你也知道陛下将她带进了宫里,如果你想她出来,最好告诉我,你和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沈眠枝的话,他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玉带,指节泛白,随即又笑了起来:“怪不得砚之说你聪明。” 还不等沈眠枝回话,他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又是这样……当年昭悯也是这样,被他困在宫里,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路时沉默着靠在车厢壁上,目光飘向车外掠过的青砖墙,像是透过那斑驳的砖石,看到了三年前的江南。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慢了些,他才缓缓开口。 三年前的路时前往苏州任职,在街头撞见个穿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束着高马尾,腰间挂着柄短剑,正将几个抢孩童银锁的地痞按在墙上,红衣下摆扫过地面的水渍,却半点不见狼狈。 她便是昭悯,彼时还只是个靠替人送信、偶尔耍剑卖艺过活的平民女子,说话时眼尾上挑,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爽利劲儿。 路时被她那股鲜活劲儿吸引,日日去她常去的茶摊等她,从诗词歌赋聊到江湖趣闻,渐渐成了她口中“最懂我心思的朋友”。 路时心里早把昭悯当成了心上人,只盼着回了京,便向她求亲。 可这念想,却在皇帝微服江南时碎得彻底。那天昭悯路过城外渡口,撞见几个刺客行刺,她想也没想就提剑冲了上去,硬生生护着皇帝杀出了重围。 皇帝看着满身血污却依旧眼神明亮的昭悯,当场就动了心思,回宫后立刻下旨,要将她接入宫中。 昭悯得知消息时,正和路时在河边放纸灯,她攥着灯绳的手猛地收紧,纸灯落在水里浸成了一团纸浆:“我才不要进那个金笼子!” 路时的心像被刀剜了般疼,他连夜雇了辆马车,想带昭悯逃去西南。但是昭悯却不愿意走,她摇了摇头:“不行,我同你这样走了算什么,会害了你。”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入宫,阿昭,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昭悯被他的话震惊住了:“你你说什么?” “难道你对我没有” 还不等路时说完话,昭悯转过身:“没有。” 路时痛苦的看着她,过了半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我不会让你进宫的。” 他抬手打晕了昭悯,抱着她上了马,一路朝城外去。 可刚刚离开苏州不过百里就被皇帝派来的御林军拦住。 皇帝看着他怀中的昭悯,眼神冷得像冰,当场就拔了侍卫的剑要杀了他。 昭悯却突然跪了下来:“求陛下饶他一命!我跟您回宫,我做您的妃子!” 路时眼睁睁看着昭悯被御林军带走,他想追,却被侍卫按在地上,只能望着那抹红衣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尘土里。 后来他才知道,昭悯入宫后被封为妃,皇帝待她极好,奇珍异宝流水般送进殿里,他有时候甚至在想,皇帝这般疼她,或许她是高兴的。 可是阿昭那样爱着自由的人,又怎么会喜欢宫里的日子。 入宫一年零三个月,昭悯不知为何染了咳疾,缠绵病榻数月。 路时求见无果,当日夜里提剑闯进宫里,想再见她一面。 可终究寡不敌众,侍卫押着他来到皇帝的面前,皇帝的手中还握住昭悯冰冷的手。 “滚吧。”皇帝并未正眼看他。 路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床榻上面色灰白的女子,明明一年前她还那样的明媚。 昭悯的寝殿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宫女的啜泣声。 后来路时从一个意外逃出来的老宫女嘴里得知,昭悯临死前,还拉着皇帝的衣袖哀求:“陛下,路时他是无辜的,您别杀他……” 皇帝问她:“你到死,心里想的还是他?”昭悯只是闭着眼摇头,到最后也没说一句爱或不爱,就那样安静地去了。皇帝气得砸了满殿的瓷器,却还是听了昭悯的话。 当夜处死了一众宫女奴才,不许任何人提昭悯,只对外说她是“病逝于宫中,恩宠不减”。 “自那以后,我就知道,皇帝的喜欢,是最毒的枷锁。”路时的声音哽咽中夹杂着痛苦,“云舒和昭悯太像了。陛下现在把她留在宫里,可谁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若是被封了妃,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车厢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沈眠枝攥着那截绣着细竹的袖口,指尖泛了白。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江遇忍不住多看了路时几眼,敢和皇帝抢女人,他路时是第一个。 江遇皱着眉,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思索对策:“陛下现在正是情热的时候,硬抢肯定不行。得先想办法让云舒知道我们在外面想办法,别让她慌了神。” “我有办法。”沈眠枝突然开口。 路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希冀:“此话当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泥人 江府后院的暖阁里,炭火正旺,将一室烘得暖意融融。 沈眠枝坐在靠窗的矮桌旁,面前摆着一盆细腻的黄泥,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屑,正专注地捏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连带着她紧绷的侧脸,都柔和了几分。 “这里得再圆些,云舒喜欢脸蛋胖乎乎的小像。”江遇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俯身靠近,指尖轻轻点了点沈眠枝捏出的泥人脸颊。 两人距离极近,他身上清冽的墨香混着淡淡的暖意,悄然萦绕在沈眠枝鼻尖,让她指尖微微一顿,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泥人的瞬间,也似间接擦过她的指腹,留下一阵轻痒。 沈眠枝抬眸看了江遇一眼,见他正专注地盯着泥人,眉头微蹙,神情认真,连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都忘了整理,便又低下头,指尖轻轻揉着黄泥:“你说得对,云舒总说圆脸蛋看着有福气,上次她还抢了我的桂花糕,说吃胖点才好看。”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泥人脸颊捏得更圆润些,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小块晒干的桂花糕,递到江遇面前,“你尝尝?这是厨房新做的,云舒以前最爱吃。” 江遇接过桂花糕,指尖触到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两人 都顿了一下。他咬了一口,清甜的桂花香在口中散开,笑着点头:“确实好吃,难怪云舒喜欢。等她能顺利出来,我们再让厨房多做些。” 他的目光落在沈眠枝沾着泥屑的指尖上,那指尖纤细白皙,却因连日“生病”透着几分苍白,让他心头微软。 他伸手拿起一块黄泥,学着沈眠枝的样子捏了起来,可刚捏出个大致轮廓,泥人就“啪”地一声塌了下去,惹得他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细致活,还是得你来。我这手,握惯了笔和印章,捏泥人倒是笨拙得很。” 沈眠枝见他手上沾了不少黄泥,指尖还蹭到了手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从一旁取来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慢慢来,你平日处理公务已经够累了,哪还有心思学这个。”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说着便伸手想去帮他擦拭手背的泥渍,手伸到半空又悄悄收回,怕太过逾矩。 江遇接过帕子,却没有立刻擦拭,反而看着沈眠枝:“能帮你做点事,总比看着你一个人着急好。你这几日为了云舒的事,夜里都没睡好,眼底都有青影了。” 他的目光深邃,落在沈眠枝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沈眠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调整泥人裙摆,耳尖却悄悄泛红,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泥人的衣角。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捏泥时细微的摩擦声。沈眠枝捏着泥人裙摆上的花纹,指尖偶尔会不经意碰到江遇的手,每一次触碰,都像有电流划过,让她心跳加速。 又一次,她的指尖不小心撞在他的指关节上,两人同时抬头对视,沈眠枝慌忙移开视线,却见江遇眼中带着笑意,轻轻将她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温柔,让她脸颊瞬间发烫。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个穿着襦裙、梳着双丫髻的泥人终于完工。 沈眠枝将泥人放在通风处晾干,又取来颜料,仔细地为泥人上色。她给左边的泥人涂了柳云舒最爱的水绿色襦裙,还在裙摆处点了几点白色的小花,右边的则涂了自己常穿的素白色,领口处描了一道淡青色的边。 她还在两个泥人手中,各捏了一束小小的纸花,象征着她们之间的情谊。 “这样应该就好了。”沈眠枝满意地看着两个栩栩如生的泥人,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江遇凑过来,看着泥人,眼中满是赞许:“云舒看到这个,定会明白你的心意。你连她喜欢的小白花都会记得,倒是比我细心。” 他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泥人裙摆上的小花,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眠枝的手,两人又是一阵默契的沉默,只有暖阁里的炭火,还在“噼啪”地响着。 沈眠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泥人装进锦盒,交给一旁等候的杏桃:“你尽快把这个交送过去,让他想办法送到云舒手里,切记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路上别贪玩,早去早回。” 杏桃接过锦盒,郑重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绝不会耽误事。”说罢,便捧着锦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沈眠枝和江遇。沈眠枝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轻声道:“希望云舒能早点看到,也希望她能明白。” 江遇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会的,云舒那么聪明,一定能懂。你也别太着急,注意身体,你的‘病’还没好呢。” 他的语气带着关切,指尖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沈眠枝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肩膀蔓延开来,直达心底。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事情平息了,我们陪她一起去看桃花,再带她去吃她最爱的桂花糕,好不好?” 沈眠枝抬眸看着江遇,眼中满是感激,轻轻点了点头:“好。”简单一个字,却似在两人之间,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线。 两日后,皇宫偏殿内。柳云舒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拨弄着窗台上的兰草,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忽然看到宫女送来一个小巧的锦盒,说是御膳房李公公托人转交的。她好奇地接过锦盒,指尖划过精致的锦缎,打开一看,看到里面两个胖乎乎的泥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极了看到糖果的孩童。 “这是眠枝做的!”柳云舒拿起泥人,仔细看着,看到泥人手中的纸花,以及两个泥人亲密的姿态,还有水绿色襦裙上的小白花,她瞬间明白了沈眠枝的意思——眠枝在担心她,还在想办法救她。 她抱着泥人,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脚步轻快地在殿内转了一圈,还对着泥人小声嘀咕:“眠枝真坏,还笑我喜欢圆脸蛋,不过这个泥人真好看,比我画的还像!” 她抱着泥人,蹦蹦跳跳地来到御书房外,对着里面的皇帝说道:“陛下,我想出去走走,好久没见眠枝了,想跟她说说宫里的趣事。”她语气带着几分期待,眼神明亮,还晃了晃怀里的泥人,像在炫耀自己的宝贝。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她怀里的泥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去吧,让嬷嬷跟着你,别走远了,天黑前得回宫。” “谢谢陛下!”柳云舒开心地应了一声,抱着泥人,脚步轻快地跟着嬷嬷走出了皇宫。她一路哼着小曲,脸上满是笑意,还时不时低头摸一摸怀里的泥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嬷嬷若有所思的目光。路过街边的糖画摊时,她还停下脚步,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画,想着等会儿见到沈眠枝,分她一半。 很快,柳云舒就来到了江府后门。沈眠枝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柳云舒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云舒!” “眠枝!”柳云舒看到沈眠枝,立刻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怀里,“我好想你!你看,这是你做的泥人,我一直抱在怀里呢,都没舍得让别人碰!”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却依旧不改活泼的本色,说着便把泥人举到沈眠枝面前,还献宝似的递过手里的糖画,“你看,我给你买的糖画,兔子形状的,可甜了!” 沈眠枝轻轻拍着她的背,接过糖画,语气带着担忧:“我也想你。云舒,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陛下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人欺负你?” 柳云舒松开沈眠枝,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拉着沈眠枝的手晃了晃:“没有呀,陛下人可好了,给我送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允许我在宫里随意走动呢。上次我跟陛下说喜欢兰草,第二天他就让人给我送了好几盆,比我哥哥以前种的还好看!” 正说着,路时急匆匆地从巷口跑过来,看到柳云舒,脸上满是焦急,上前一步就拉住她的胳膊:“云舒!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走!宫里都传开了,陛下要立你为妃,旨意说不定下一刻就到了!”他的语气急促,握着柳云舒胳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急坏了。 柳云舒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立我为妃?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友!路时,你是不是听错了?”她的脸上满是惊慌,不可置信的看着路时。 “这种胡话,也不知你从哪听的。” 路时上前拽住她的手腕:“从哪听的,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柳云舒的手腕被她攥红,她甩开他的手:“松开!我怎么能当妃子了。”她还要回去呢。 “云舒,陛下根本不是把你当朋友,他是想把你困在宫里,就像当年对昭悯一样!”他说着,眼中满是恳求,“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昭悯是谁?”柳云舒奇怪的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况且我不会入宫,我也不会跟着你走。” 沈眠枝侧目看向江遇示意他将路时带走。 江遇拦住路时:“走吧,有些事强求不了。她不是昭悯,她有自己的想法。” 带走路时后,沈眠枝握住柳云舒的手,眉头紧锁:“不论如何,陛下他并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况且宫里情况复杂,你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可是我出来的时候,陛下安排了很多人跟着,我要 是不回去,我会不会完蛋了。”柳云舒欲哭无泪,本来只是想去宫里见见世面,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就在这时,跟着柳云舒来的嬷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郡主,时辰到了,该回宫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您呢,若是让陛下等急了,可不是件好事。”她说着,目光意味不明地扫过沈眠枝,眼神冰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柳云舒看到嬷嬷的眼神,又听到她的话,心中一慌。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回去,皇帝定会迁怒于沈眠枝。 她咬了咬唇,拉了拉路时的衣袖,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先回去了。你们一定要保重,别让陛下为难你们。眠枝,这个泥人我很喜欢。”她说着,把怀里的泥人小心翼翼地递给沈眠枝,“你先帮我收着,好不好?” 沈眠枝接过泥人,看着她无奈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却也知道此刻无法强行留下她。她点了点头,她俯身抱了抱柳云舒,凑在她的耳边,声音压的极低:“你放心。在宫里一定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就找德妃娘娘帮忙。” 柳云舒跟着嬷嬷一步步走出江府,脚步沉重,再也没了来时的轻快。 走到巷口时,她还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沈眠枝和路时还站在原地,对着她挥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沈眠枝心中焦急万分。 路时也红了眼眶,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语气带着自责:“都怪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云舒,当年没能保护好昭悯,现在连云舒都护不住!” 沈眠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路公子,别自责了。我们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得尽快想办法。我这就写信给谢林冉,让她多加进宫照顾云舒,至少能让云舒在宫里少些危险。” 她转身回到暖阁,立刻铺纸磨墨,提笔写下一封信,字里行间满是担忧,拜托谢林冉多多进宫探望柳云舒,照顾她的安危,还特意叮嘱谢林冉,多给柳云舒带些她爱吃的桂花糕,让她在宫里能少些委屈。 “杏桃,你立刻把这封信送到谢府,务必亲手交给二小姐。路上小心,别被人跟踪了。”沈眠枝将信折好,交给刚回来的杏桃,语气急切。 杏桃接过信,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说罢,便匆匆离去。 江遇走到沈眠枝身边,看着她担忧的神情,轻轻握住她的手:“别太着急,我们还有时间。谢林冉在宫中有些人脉,有她帮忙照顾云舒,至少能让云舒在宫里少些危险。我们再从长计议,总能找到机会救云舒出来。”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让沈眠枝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些。 沈眠枝抬眸看着江遇,眼中满是感激,指尖轻轻抽出他的手。她轻声道:“谢谢你,江遇。若不是有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遇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笑了笑:“我们是什么关系,本就该互相扶持。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第62章 诈死 柳云舒跟着嬷嬷走回皇宫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宫墙尽头,漫天霞光将朱红的宫墙染得如同火烧。 她攥着衣角的手心里全是汗,方才在江府的慌乱与恐惧还未散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像灌了铅般沉重。嬷嬷跟在她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着她。 刚走到御书房外,守在门口的太监就迎了上来,躬身道:“郡主,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柳云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推开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奏折,却没有翻看,见她进来,立刻放下奏折,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偏执,让柳云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回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起身走到柳云舒面前,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眉头微蹙,“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柳云舒抬起头,看着皇帝关切的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勇气。 她知道,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陛下,臣女有一事想跟您说。臣女不想留在宫里,臣女想出宫去。”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的关切渐渐被震惊取代。他愣了愣,似乎没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臣女不想留在宫里。”柳云舒再次开口,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依旧坚定,“宫里的日子太闷了,每天都一样,没有一点意思。臣女想出去,想和眠枝一起去看桃花,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皇帝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柳云舒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你不想留在宫里?”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甚至有些失控,“朕给了你锦衣玉食,给了你旁人都得不到的荣宠,你为什么不想留在宫里?” 柳云舒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陛下,您给的这些,都不是臣女想要的。臣女想要的是自由,不是被困在这四方宫墙里。”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通红,他死死盯着柳云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自由?你想要自由?那朕呢?你就这么想离开朕?云舒,你告诉朕,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成为朕的妃子?成为朕唯一的贵妃?”他的语气带着恳求,像一个快要失去珍宝的人,死死抓着最后一丝希望。 柳云舒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中有一丝难过,其实陛下待她是极好的,但是这样的好若是要以自由为代价,她是极其不愿意的。 不能心软。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认真:“陛下,对不起。臣女不是昭悯,臣女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她。臣女喜欢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是皇宫里一成不变的生活。您对臣女的好,臣女记在心里,可臣女真的不能留在宫里。” “”皇帝猛地松开她,后退一步,眼中满是痛苦与不甘,“你都知道了?” 柳云舒轻轻颔首:“当年的事或许留有遗憾,若是您真的爱她,就不应该找一个和她相似的人,这是对昭悯情意的辜负。” 皇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的痛苦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失落。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就这么不想留在朕身边?” 柳云舒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恳求:“求陛下成全。” 皇帝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朕不会放你走的。云舒,你留在宫里,朕不会亏待你。”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来人!” 门外的太监立刻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送郡主去昭华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让她离开昭华宫半步。”皇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云舒心中一慌,连忙上前一步:“陛下!您不能这样!您这是软禁臣女!” 皇帝没有看她,只是对着太监挥了挥手:“还愣着干什么?送郡主过去!” 太监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对着柳云舒躬身道:“郡主,请吧。” 柳云舒看着皇帝决绝的背影,心中满是绝望。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昭华宫,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她不甘心地喊道:“陛下!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昭悯!您不能把对她的执念,都放在我身上!” 皇帝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让太监赶紧把她带走。柳云舒 被太监半扶半架着走出御书房,她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昭华宫坐落在皇宫的西北角,这里偏僻安静,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宫殿虽然偏远但殿里布置极尽奢华,眼下她没有了把玩珍宝的兴致。 柳云舒被带到昭华宫时,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可空气中却透着一股冷清的气息。她走进正殿,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笑容明媚,正是昭悯。 柳云舒看着画像,心中满是复杂。 她走到画像前,轻轻抚摸着画中女子的脸颊,轻声道:“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渴望自由,却被困在这皇宫里,直到死去?” 就在这时,宫女端着晚膳走了进来,躬身道:“郡主,该用膳了。” 柳云舒没有胃口,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吃,你拿下去吧。” 宫女不敢多言,只能端着晚膳退了出去。柳云舒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满是绝望。她不知道沈眠枝和路时会不会来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昭华宫里待多久。 而御书房内,皇帝正站在窗前,望着昭华宫的方向,眼中满是痛苦与偏执。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玉佩,正是当年昭悯戴过的。 他轻轻抚摸着玉佩,喃喃自语:“昭悯,我找到她了,她和你很像,一样的活泼,一样的喜欢自由。可她也像你一样,想离开我。我不会让她走的,我会把她留在身边,就像当年想把你留在身边一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她不想留在宫里,那朕就把这宫墙筑得更高,让她永远也离不开。朕要册封她为舒贵妃,让她成为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让她知道,留在朕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皇帝就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圣旨,册封舒安郡主柳云舒为舒贵妃,择日举行册封大典;第二道圣旨,以皇后德行有亏、善妒成性为由,废黜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圣旨一下,整个皇宫都炸开了锅。大臣们纷纷上书,劝皇帝三思,可皇帝却一概不理,执意要废后册封。贤妃得知消息后,坐在寝宫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知道,皇后被废,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机会。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眼中满是野心:“皇后啊皇后,你也有今天,接下来就该是夏怀瑾了。” 而昭华宫内,柳云舒得知自己被册封为舒贵妃,还得知皇后被废的消息后,彻底慌了。 她坐在床上,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恐惧。她知道,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把她留在宫里,甚至为了她,废黜了皇后。 她不要待在这,她要回去。 “郡主,陛下派人送来了贵妃的朝服,您要不要试试?”宫女端着一套华丽的朝服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云舒看着那套绣着凤凰的朝服,眼中满是厌恶。她猛地挥手,将朝服扫落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穿这个!我不是舒贵妃!我只是柳云舒!我想出去!我想回家!” 宫女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郡主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 柳云舒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心中满是无助。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反抗,也逃不出这皇宫的牢笼。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不知道,沈眠枝和路时会不会知道她的处境,会不会来救她。 而江府内,沈眠枝收到柳云舒被软禁、还要被册封为舒贵妃的消息后,急得团团转。她看着手中的信,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云舒,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江遇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眠枝,别着急。我们还有机会。皇帝虽然软禁了云舒,可册封大典还没举行,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路时已经去联络旧部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云舒出来的。” 沈眠枝抬起头,看着江遇坚定的眼神,心中渐渐有了一丝希望。她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对,我们不能放弃。云舒还在等我们救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从皇宫里救出来。” 初春的风还带着几分寒意。皇后被废的圣旨下达不过三日,曾权倾朝野的周家便如大厦倾颓般迅速倒台。 周老爷子被革去太傅之职,打入大牢;接着是周家子弟在朝中任职者,尽数被罢官流放;最后连周府的家产,也被查抄充公,往日门庭若市的周府,如今只剩下紧闭的朱门和门前散落的枯叶,一派萧索。 江府内,沈眠枝坐在窗边,听着杏桃禀报周家倒台的消息,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杏桃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药碗,一边小声说道,“陛下明明废了皇后,抄了周家,却偏偏没处置二皇子,老爷迟迟不能沉冤得雪。” 听着杏桃的话,沈眠枝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夏怀瑾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也是当年父亲贪污一案的关键人物。 当年父亲被冠上“贪污”的罪名,证据链中处处都有夏怀瑾的影子,本以为是那时皇后势大,又有周家撑腰,此事才被压了下去,最后只让父亲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 如今皇后被废,周家倒台,按说夏怀瑾也该受到惩罚,可皇帝却只是将他禁足,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你说,二皇子没被处罚,会不会……和陛下有关?”沈眠枝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杏桃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小姐,这怎么可能?陛下是天下之主,怎么会护着一个犯了错的皇子?再说了,二皇子可是皇后的儿子,陛下现在废了皇后,怎么还会护着他?” 沈眠枝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她想起当年父亲入狱前总是念叨着:“帝王心,深似海”五个字。 那时她还不懂其中的含义,如今想来,父亲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背后牵扯着更大的势力,甚至可能与皇帝有关。 夏怀瑾如今能安然无恙,说不定就是皇帝在背后保他,至于原因,她暂时还猜不透。 “不行,我得加快假死的计划。”沈眠枝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若是再等下去,恐怕会夜长梦多。夏怀瑾一日不被处置,父亲的冤屈就一日无法洗刷,云舒也一日不能脱离险境。我必须尽快去江南,找到当年的证据,让皇帝不得不处理这件事,这样才能给云舒争取喘息的机会。” 杏桃闻言,连忙点头:“小姐说得对,是该加快计划了。” 沈眠枝忽然想起江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这些日子,江遇对她悉心照料,处处维护,她心中感激,却也深知自己不能再拖累他。 夜间,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江遇,江遇心中一疼,他们之间的缘分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再次抬眸,江遇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神,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会安排太医配合,去了江南有什么事都要及时告诉我。” “我已经写信告知了那边的族人,去了江南就会有人来接你。小眠,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眠枝点了点头,笑了笑:“等我做完这一切,等云舒出来,我们说不定还能在聚一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府内处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沈眠枝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李太医每日来诊治,都是摇头叹息,说她已经油尽灯枯,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江遇看着沈眠枝日渐衰弱的模样,心中疼得像被刀割一样,不知是不忍心看见她消瘦的样子,还是难过她即将离开他。 他守在沈眠枝的床边,寸步不离,亲自给她喂药,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眠枝,你一定要撑住,我已经让人去寻天下最好的名医了,他们一定会治好你的。”他握着沈眠枝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看江南的桃花,你不能食言。” 沈眠枝看着江遇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愧疚,却只能强忍着眼泪,虚弱地说道:“夫君,对不起,恐怕……我要失 信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说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睛,装作昏了过去。 江夫人在一旁捏着软帕,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可怜的孩子,才成婚不到一年,竟要早早的撒手人寰。 江遇伏在床边,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滴在沈眠枝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沈眠枝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南的一座客栈内,谢砚之正拿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信是从京城送来的,上面写着沈眠枝病重的消息。他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中焦急万分,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备马!立刻回京城!”谢砚之对着门外喊道,语气中满是急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离开京城不过一个多月,枝枝就病成了这样。他必须尽快回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见她一面。 店小二听到喊声,连忙备好马匹。谢砚之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策马狂奔,日夜不停,只希望能快点回到沈眠枝身边。可他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几日后,江府传出消息,沈眠枝病重不治,于夜里离世。 而此时的谢砚之,才刚刚赶到京城外。他听到沈眠枝离世的消息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疯了一样朝着江府跑去。 枝枝,你怎么能死,怎么能抛下我。 当他赶到江府时,正好看到下人正在点燃焚烧沈眠枝遗物的火堆。那火堆熊熊燃烧,映得周围的人脸色通红。 谢砚之看着火堆,眼中满是疯狂,他不顾众人的阻拦,猛地冲进火堆里,想要将那些遗物抢出来。 “哥!你疯了!快出来!”谢林冉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冲上去想要拉住他,却被谢砚之甩开。 “冉冉,小心。”夏怀苏连忙接住谢林冉,手掌小心翼翼的托住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谢林冉哭的泣不成声:“哥,眠枝已经去了,你这又是何苦。” 年前,她有了身孕,那时眠枝还送了许多小孩子用的东西来,两人还在王府里说了不少话。 过了年,她在府中安心养胎,谢林冉来了几次,都有带眠枝做的东西,问起只说春寒,一直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她。 她还只当是寻常感冒,着人送了好些药材去。 不曾想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天人永别。 谢林雨和谢行舟跪在一侧,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姐姐何苦骗我说你的身子很好,为何不愿见我” 谢砚之冲进火堆里,身上的衣袍瞬间被火舌吞没,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谁也拉不住他。谢家老夫人和三夫人看到这一幕,也吓得不轻。谢家老夫人连忙下令:“快!快把火浇灭!不能让砚之出事!” 下人闻言,连忙端来水,将火堆浇灭。谢砚之跪在地上,抱着一堆烧焦的衣物,不肯撒手。那些衣物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散发着焦糊的气味,可他却像抱着珍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枝枝……这是你的衣服,对不对?你告诉我,你没有死,你只是在骗我,对不对?”谢砚之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江遇跪在灵堂前,看着谢砚之疯狂的模样,心中满是愤怒与悲痛。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谢砚之面前,厉声说道:“谢砚之!你够了!眠枝已经死了,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只会让她不得安宁。” 谢砚之低着头死死的攥着手中的衣物,上好的绸缎早已面目全非,怀中的泥人落在地上,沾满了灰烬,他惊慌失措的捧在手心,眼角沁出血泪:“枝枝” 而此时的皇宫内,柳云舒得知沈眠枝离世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坐在昭华宫的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眠枝!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你答应过我,会救我出去的,你怎么能食言?” 她猛地站起身,朝着御书房跑去。她要去找皇帝,她要让皇帝放她出去,她要去江府,见沈眠枝最后一面。 “陛下!求您放我出去!我要去江府,我要见眠枝最后一面!”柳云舒跪在御书房外,声音带着哭腔,“若是您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这里!” 皇帝听到柳云舒的声音,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柳云舒和沈眠枝的感情深厚,若是不让她去,她恐怕真的会做出傻事。最终,皇帝只能妥协:“罢了,朕准你去江府。但你要记住,必须在日落前回来,而且身边必须有人跟着。” 柳云舒听到皇帝答应,连忙起身,朝着江府跑去。她一路上哭个不停,心中满是悲痛与不敢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前几日还在信中对她信誓旦旦,说会救她出去的沈眠枝,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当她赶到江府时,正好看到谢砚之抱着烧焦的衣物,江遇则捂着流血的肩头,跪在地上。灵堂内,棺木静静摆放着,气氛悲伤到了极点。柳云舒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扑到棺木前,放声大哭:“眠枝!你醒醒啊!我是云舒,我来看你了!你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谢林冉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云舒,你别太难过了,眠枝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柳云舒抬起头,看着谢林冉,眼中满是恨意:“都是谢砚之!若不是他,眠枝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凭什么抱着眠枝的遗物?” 谢砚之听到柳云舒的话,没有反驳,只是抱着那些烧焦的衣物,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63章 我答应你 江府灵堂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着满室缟素,空气里弥漫着香烛与悲伤交织的沉重气息。 柳云舒跪在沈眠枝的棺木前,双手抚着冰冷的棺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总是温柔笑着、说要带她逃离皇宫的沈眠枝,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眠枝,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柳云舒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走了,我一个人在宫里,该怎么办啊?”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初来时四处碰壁,是眠枝暗中周全,护她一二。 谢林冉蹲在她身边,递过一张干净的帕子,眼圈也红红的:“云舒,你别太伤心了,伤了身子可怎么办?眠枝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柳云舒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悲伤。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灵堂内的人,最后落在了谢砚之身上。 谢砚之依旧抱着那堆烧焦的衣物,坐在角落的地上,头发凌乱,眼神空洞,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颓废。可柳云舒看到他,心中的恨意却忍不住翻涌。 “都是你!”柳云舒猛地站起身,冲到谢砚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若不是你当年对眠枝强取豪夺,她怎么会过得那么苦?若不是你后来一直纠缠不休,她也不会为了避开你,匆匆嫁给江遇!现在她死了,你又在这里装什么深情?你根本就是害死眠枝的凶手!” 谢砚之抬起头,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柳云舒。 他知道,柳云舒说的是事实,若不是自己当年的偏执,沈眠枝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柳云舒发泄她的愤怒。 “云舒”谢林冉连忙上前,拉住柳云舒,劝道,“眠枝的死,谁也不想看到,你别再伤心了。” “让开。”柳云舒甩开谢林冉的手,语气坚定,“若不是他,眠枝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江遇走到柳云舒身边,轻声说道:“云舒,别再说了。眠枝已经走了,我们现在这样争吵,只会让她不得安宁。”他的声音疲惫,面色发白,但他还是装着强撑着的样子。 柳云舒看着江遇苍白的面容,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 她知道,江遇是真心对沈眠枝好,如今沈眠枝走了,最伤心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江遇。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恨意,重新跪回棺木前,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仅要为自己争取自由,还要为眠枝讨回公道。 而此时的谢砚之,依旧坐在角落里,抱着那堆烧焦的衣物。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沈眠枝有关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惊慌失措的钻进马车,求他帮她一次。 “枝枝,对不起。” 谢砚之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偏执,不该把你困在我身边。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你。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将脸埋在烧焦的衣物里,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 谢家老夫人看着谢砚之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 她知道,谢砚之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活在对沈眠枝的愧疚中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下人说道:“把少爷扶起来,送回府中休息吧。这里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下人闻言,连忙上前,想要扶起谢砚之。可谢砚之却死死抱着那堆衣物,不肯撒手:“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她。” 谢家老夫人无奈,只能摇了摇头,不再强求。她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谢砚之都听不进去,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平复。 灵堂内的悲伤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柳云舒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知道自己必须回皇宫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沈眠枝的棺木,眼中满是不舍。 说完,柳云舒便跟着皇帝派来的人,转身离开了江府。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中满是悲痛与不甘。她知道,回到皇宫后,等待她的,依旧是那座冰冷的牢笼,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此时的江府内,沈眠枝正躲在房间里,听着杏桃禀报外面的情况。 当她听到柳云舒为了她,以死相逼让皇帝放她出宫时,心中满是感动与愧疚。她知道,柳云舒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可自己却用假死来欺骗她,实在是对不起她。 “小姐,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您已经离世,姑爷也按您的吩咐,开始筹备后事了。”杏桃压低声音说道,眼神里满是担忧,“只是世子一直守在灵堂,谁劝都不肯走,恐怕会出什么变故。” 沈眠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冰凉。她能想象到她们强撑着悲痛处理后事的模样,也能想到谢砚之抱着那堆烧焦衣物不肯撒手的偏执。 心中的愧疚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可她知道,现在不能回头,一旦暴露,不仅自己会陷入险境,父亲的冤屈、柳云舒的自由,都将化为泡影。 “随便他吧。”沈眠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等入夜后,你按照计划,把我从密道送出去。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杏桃点头应下,转身轻轻退了出去,只留下沈眠枝一人在黑暗中。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入夜后,江府的灵堂依旧灯火通明。谢砚之靠在棺木旁,双目赤红,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堆烧焦的衣物。江遇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指挥下人布置灵堂。 就在这时,路时悄悄走到江遇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江大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今夜就带云舒离开。等会儿我会制造混乱,你趁机引开守卫,我们在城外的破庙汇合。” 江遇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救柳云舒唯一的机会,无论有多危险,都必须试一试。 与此同时,柳云舒坐在马车里,她心中悲痛,并未注意马车外的动静。 忽然车外传来几道闷哼声,车帘被掀开,路时穿着黑色的衣袍朝她伸出手:“走。” “路时?你怎么来了?”柳云舒惊讶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没时间解释了,我带你离开这里。”路时拉起柳云舒的手,语气急切,“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柳云舒心中一喜,连忙跟着路时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可他们刚走到城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拦住他们!别让郡主跑了!”侍卫的喊声划破夜空,无数火把瞬间点亮,将两人团团围住。 路时带来的人杀出一条血路,路时拽着柳云舒飞快的朝外走去,出了城墙,门外就有人接应,路时抱着柳云舒翻身上马,一路朝外。 逃走的消息迅速传到宫里,皇帝面色铁青,又是路时又是他,这次他不会再放过路时了。 “带着御林军跟着走。”皇帝翻身上马朝外追去。 “朕给你荣华富贵,你却偏偏要跟这个反贼跑!今日,朕定要杀了他,让你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皇帝的人马追的又急又快,很快将两人逼入山中,路时的身上沾满血迹,柳云舒脸色惨白:“路时,要不算了,我不想让你死在这。” 路时拽住她的手腕眼中的狠厉尽显:“说什么傻话,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回宫里被狗皇帝糟蹋。我已经害死了昭悯,我不能再让你进去。” “咻——”长箭刺入马腿,两人朝马下跌去,路时紧紧的护着她,柳云舒落在他的怀中,她着急扶住路时:“你没事吧?你可别死了。” 她的眼圈通红,声音带了些许哽咽。 “我没事,别担心。”路时扯出一抹笑来,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路时,朕念在路家三代功臣,你的祖父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又念在昭悯的份上对你百般纵然,你竟如此有违圣意,让朕不得不杀你。” 路时靠在柳云舒的怀中,听着皇帝的话,他嗤笑出声:“呵,陛下还如以往一般,道貌岸然。昭悯不愿入宫,云舒亦不愿意入宫,这就是陛下的圣意吗?” “你已经害死了昭悯,难道还要害死云舒吗?” 皇帝翻身下马,抽出配剑一剑刺向路时,一双玉白的手指忽然紧紧握住剑身,鲜红的血滴落了下来:“不要!” 剑尖刺歪,刺入路时的肩头顿时鲜血直流。 “云舒!”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皇帝连忙抽回佩剑。 路时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傻?” “我傻什么?难不成看着你去死,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柳云舒哭了起来。 “云舒,让开。”皇帝示意侍卫将柳云舒带走,她却夺过路时的配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一旁。 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她的皮肤,血珠冒了出来。 她挡在路时身前,对着皇帝跪下,嘴唇止不住的哆嗦:“陛下,求您放过路公子!是我要跟他走的,与他无关!您若要杀,就杀我吧!” “你这是何苦,朕从来没有要你死,也没有非要杀路时不可,你知道,朕要的是什么。”皇帝冷眼看向柳云舒。他不明白为什么昭悯和她都会为了路时如此。 柳云舒看着路时肩膀上的鲜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也不能再让路时为自己受伤。 她闭了闭眼睛,眼里带了一抹决绝,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我答应您,我愿意成为贵妃,再也不离开皇宫。只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皇帝听到柳云舒的话,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他拔出长剑,看着路时痛苦的模样,冷笑一声:“既然你愿意留在朕身边,朕就饶他一命。但你要记住,若是再敢有逃离的念头,朕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答应你。”柳云舒扔下手中的剑,同样冷眼看着皇帝:“若是他死,我绝不独活。” 她怕皇帝出尔反尔,既然皇帝这么在意她的性命,她便只好将两人的命绑在一起。 “不要不要云舒你不能回宫。”路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痛苦。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柳云舒将路时扶了起来低声说道:“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路家。” 她的话说的含糊不清,柳云舒使劲捏了捏路时的手,希望路时能明白,回去找人救自己。 “行了,跟朕回去。”皇帝翻身上马,对她伸出手来。 柳云舒却摇了摇头:“陛下既然要迎我入宫,可我不想这般随意的被抬入宫中。” “请陛下允准我从郡主府出嫁。”柳云舒垂着头,神色淡漠。 皇帝眯了眯眼睛:“你可知这是何意?” “普天之下,只有皇后有资格这般。” 柳云舒眨了眨眼睛抬头对上皇帝:“陛下既然如此疼惜云舒,破例一次又何妨。您与昭悯想必并未如此吧?” 皇帝紧紧的盯着她,是啊,朕和昭悯从未有过这般。 “好,朕答应你。” 柳云舒看着路时被侍卫拖走的背影,希望自己多拖延一点的时间能够为她换取一些生机。 而此时的江府,沈眠枝已经通过密道,坐上了前往江南的马车。 杏桃坐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一张地图,轻声说道:“小姐,我们按照这条路线走,不出十日,就能到达江南。到了江南,我们就可以去寻找当年的证据。” 沈眠枝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她知道,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柳云舒。 第64章 求证 马车碾过江南湿润的青石板路时,车轱辘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车帘一角。 沈眠枝坐在车内,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那枚铜制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江南盐运司”五个篆字,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光滑。 这是当年父亲沈从安任江南盐运使时,亲手交给下属李嵩的信物。如今,这枚令牌成了她在江南唯一的依靠。 “小姐,前面就是平江路的李记布庄了。”杏桃掀开车帘,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店铺,“听说李大人辞官后,就一直守着这家布庄过日子,鲜少与外人往来。” 沈眠枝点头,理了理身上的蓝布衣裙。为了避开京城可能派来的眼线,她特意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装扮,脸上只抹了层薄粉遮掩病容。 想起离开京城前,江遇握着她的手说“此去江南凶险,我已安排好镖局接应,若有难处,随时传信”,她心中便涌起一阵暖意。 两人走进布庄时,一股淡淡的染料香扑面而来。店内货架上整齐地叠着各色布匹,几个伙计正忙着给客人裁布,唯有柜台后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身着素色长衫,鬓角霜白,正低头用算盘核对账目。 他便是李嵩,当年父亲手下最得力的副手,曾任江南盐运司同知,因不肯参与构陷沈从安,在沈从安被押解回京后,便以“体弱”为由辞官,带着家人回了江南老家。 “请问,可是李嵩李大人?”沈眠枝放轻脚步走到柜台前,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坚定。 李嵩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沈眠枝身上,眉头微蹙:“姑娘是?” 沈眠枝从袖中取出那枚铜令牌,轻轻放在柜台上:“李大人可还认得此物?晚辈沈眠枝,是沈从安的女儿。” “沈从安”三个字刚出口,李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合上算盘,起身一把抓住沈眠枝的手腕,将她拉到布庄后院的僻静处。后院的葡萄架下积着雨水,青石板缝里长出了青苔,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息。 “你!你!”李嵩死死的盯着她,“你竟然活着” 李嵩仔仔细细的端详沈眠枝,眼前的姑娘与记忆中的小姑娘慢慢重合。 所以那场大火是为了她。 “姑娘,既然活着就应该好好活下去。”李嵩的声音带着急促,甚至有些颤抖,他知道沈眠枝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情。 当年贪污一事,涉及的官员都被死了,唯独他还活着。 “父母受冤殒命,做儿女的怎能安心活下去。”沈眠枝静静的盯着李嵩。 看着李嵩紧张的模样,心中早已料到。 她轻轻抽回手,对着李嵩恭敬的行礼:“李大人,晚辈知道此事凶险,可父亲蒙冤而死,沈家满门被流放,若不找到真相,我此生难安。当年父亲在盐运司任上,待您如手足,您一定知道当年的内情,求您告诉我,父亲到底是被谁诬陷的?” 李嵩别过脸,望着院墙上的藤蔓,语气沉重:“姑娘,不是老朽不肯说,只是当年的事牵连甚广,连陛下都牵涉其中,老朽若是说了,不仅会连累家人,还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才落得那般下场,你何苦重蹈覆辙?” “陛下?”沈眠枝心中一震,她虽猜到父亲的案子不简单,却没想到会牵扯到皇帝,“李大人,您的意思是,父亲的‘贪污’罪名,是陛下一手策划的?” 李嵩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姑娘,听老朽一句劝,赶紧离开江南,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你父亲的冤屈,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被人遗忘,但你若执意追查,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李大人!”沈眠枝上前一步,拦住李嵩,眼中满是恳求,“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可父亲一生清廉,在江南任上时,为了减轻百姓赋税,多次上书朝廷,甚至不惜得罪权贵。这样的人,怎么会贪污军饷?您当年也是因为不肯参与构陷父亲,才辞官还乡,您难道忍心看着父亲一直背负污名吗?” 李嵩的脚步顿住,背对着沈眠枝,肩膀微微颤抖。他想起当年沈从安被押解回京时,百姓们沿街相送,哭声震天;想起沈从安临行前对他说“李兄,我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若有一天,我的家人来找真相,你若方便,便帮一把,若不方便,便忘了此事,保全自己”。这些年,他夜夜被愧疚折磨,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姑娘,你走吧。”李嵩的声音带着疲惫,“老朽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只想守着家人安稳度日。” 沈眠枝知道,李嵩心中仍有顾虑,仅凭一次劝说,无法让他说出真相。接下来的几日,沈眠枝每天都会准时来到李记布庄。 有时,她会帮着伙计整理布匹,将散乱的布料叠得整整齐齐;有时,她会坐在后院的石凳上,陪李嵩的老伴择菜,听她讲李嵩这些年的生活;有时,她会给李嵩带来他最爱吃的桂花糕,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点心。 这日清晨,沈眠枝又来到布庄,却看到李嵩正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望着手中的铜令牌发呆——那是沈眠枝前几日留下的,希望能唤醒他对父亲的旧情。她走上前,递过一杯热茶:“李大人,天凉了,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李嵩接过茶杯,看着沈眠枝,眼中满是复杂:“姑娘,你这几日天天来,到底想怎样?老朽已经说了,当年的事,老朽不知道。” “李大人,我知道您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沈眠枝在李嵩身边坐下,语气诚恳,“您担心说出真相会连累家人,担心会得罪陛下,可您有没有想过,父亲在九泉之下,还在等着有人为他洗刷冤屈。那些真正贪污军饷的人,拿着百姓的血汗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父亲却背负着‘贪污犯’的骂名,连墓碑都没有一块,这公平吗?”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在京城假死,就是为了能来江南寻找证据。江遇为了帮我,不惜冒着被陛下怀疑的风险,在暗中为我安排一切;柳云舒因为我,被陛下软禁在皇宫,即将被册封为贵妃。若是找不到证据,我不仅对不起父亲,还对不起所有为我付出的人。李大人,求您了,告诉我真相吧,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明白。” 李嵩看着沈眠枝眼中的泪水,心中的防线渐渐松动。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姑娘,你可知当年的军饷,是陛下和二皇子夏怀瑾联手私吞的?当年朝廷下拨了三百万两军饷,要通过盐运司转运到边境,支援抗辽的将士。 可陛下却以‘修建行宫’为由,要将这笔军饷挪用,二皇子更是想从中克扣一部分,用于扩充自己的势力。你父亲坚决反对,说‘军饷乃将士性命所系,绝不可挪用’,陛下和二皇子便怀恨在心,伪造了账目,将贪污的罪名推到了你父亲头上。” 沈眠枝的身体微微颤抖,她虽然猜到父亲的案子与皇帝有关,却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那……那有没有证据能证明父亲是被冤枉的?” 李嵩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葡萄架下,弯腰掀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他将油纸包递给沈眠枝:“这里面是当年盐运司的账目副本,还有二皇子写给你父亲的密信。 密信里详细写了要你父亲协助挪用军饷的事,你父亲一直将密信藏着,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呈给太后。可惜,还没等他找到机会,就被陛下和二皇子先下手为强了。” 沈眠枝颤抖着打开油纸包,里面的账目用毛笔工整地记录着每一笔军饷的收支,其中有几页被人篡改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密信的字迹她认得,正是二皇子夏怀瑾的笔迹,信中“若沈大人肯协助,日后必有重谢,若不肯,恐沈家难保”的字眼,像一把尖刀,刺得她心口生疼。 “当年事发后,老朽担心这些证据会被搜走,便偷偷藏了起来。”李嵩的声音带着哽咽,“你父亲被押解回京前,曾对老朽说‘这些证据,或许能为沈家 留一条后路’。这些年,老朽一直把它们藏在这里,既不敢拿出来,也不敢销毁,生怕辜负了你父亲的托付。” 沈眠枝紧紧握着手中的证据,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对着李嵩深深鞠了一躬:“李大人,谢谢您。您放心,我一定会拿着这些证据,为父亲洗刷冤屈,让陛下和二皇子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望着沈眠枝远去的背影,李嵩悠悠叹了一口气,当年沈从安费尽心思救下能救的人,他手握证据却不敢拿出来,如今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苟活了这么些年够了。” 离开李记布庄后,沈眠枝立刻回到客栈。她将证据仔细收好,又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证据的来源和当年的真相,让杏桃尽快送到江遇手中。 “杏桃,你拿着这封信,去平江路的‘安顺镖局’,找总镖头张大哥。”沈眠枝将信和一块玉佩交给杏桃,“这是江遇之前给我的信物,张大哥看到玉佩,就会知道是自己人。你告诉张大哥,务必在三日内将信和证据送到京城江府,亲手交给江遇。” 杏桃接过信和玉佩,郑重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您在客栈等着,奴婢很快就回来。” 看着杏桃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眠枝走到窗边,望着江南的春色。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皇帝和夏怀瑾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罪行,定会想尽办法掩盖真相,甚至会对她和江遇痛下杀手。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父亲的冤屈,为了柳云舒的自由,为了所有被冤枉的人,她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绝不会退缩。 而此时的京城江府,江遇正坐在书房里,看着沈眠枝离开前留下的字条。字条上只有“江南安好,静待佳音”六个字,却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知道,沈眠枝在江南一定会遇到困难,却没想到她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证据。当安顺镖局的总镖头张大哥将信和证据送到他手中时,他拆开信,看着里面的内容,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陛下和二皇子……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江遇紧紧握着手中的证据,指节泛白,“沈大人一生清廉,却落得这般下场,我定要为他洗刷冤屈!” 他立刻将证据收好,起身走到书架前,转动书架上的一本《论语》,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他将证据放进暗格,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随后,他叫来管家,吩咐道:“你立刻去宫里一趟,告诉五皇子妃,就说我有要事找她商议,让她尽快出宫。” 第65章 为沈家平冤 江府灵堂的烛火燃到第七日时,终于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像谢砚之心中那点仅存的念想,随时可能被寒风熄灭。 他跪在沈眠枝的“灵位”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堆早已烧得焦黑的衣物碎片——这是他从火堆里抢出来的,也是他如今能触碰的、唯一与“沈眠枝”有关的东西。布料的焦糊味混着香烛的气息,钻进鼻腔,呛得他眼眶发红,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枝枝,你放心,”他对着灵位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想为沈家洗冤,我定帮你做到。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不会让你带着遗憾走。” 自沈眠枝“离世”后,谢砚之就像变了个人。往日里那个张扬桀骜的世子,如今只剩下满身的沉郁。他守在灵堂,拒绝了所有人的劝慰,连谢家老夫人派人来请,都被他以“未送完故人最后一程”为由拒绝。直到第七日,灵堂的香火渐渐稀疏,他才缓缓起身,用清水洗去脸上的疲惫,换上一身素色长衫,将那包焦黑的衣物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像是揣着稀世珍宝。 “备马,去江南。”他对守在门外的小厮吩咐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厮愣了愣,连忙应声:“世子,江南路途遥远,您刚经历大故,身子……” “不必多言,即刻出发。”谢砚之打断他的话,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朝着府外走去。他知道,江南之行凶险未知,可他别无选择。沈眠枝“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为父亲洗刷冤屈,如今她不在了,这份心愿,便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从京城到江南,快马加鞭也需五日路程。谢砚之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饿了便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凉水,夜里也只在驿站稍作休整,便又匆匆上路。他胯下的骏马换了一匹又一匹,身上的长衫沾满了尘土,可他眼中的光芒却始终未灭——那是对沈眠枝的承诺,也是对真相的渴望。 第五日傍晚,谢砚之终于抵达江南平江府。夕阳西下,将青石板路染成温暖的橘色,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细雨过后的空气里满是清新的草木香。可谢砚之没有半分赏景的心情,他按照出发前从沈父旧部那里打听来的线索,径直朝着李记布庄走去。 李记布庄坐落在平江府最繁华的平江路上,按理说此刻应是宾客盈门,可谢砚之走到布庄门口时,却发现店门紧闭,门板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家中有事,暂停营业”。他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请问,这家布庄的李掌柜去哪了?”谢砚之拉住一位路过的老妇人,语气急切地问道。 老妇人看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连忙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你别问我。”说完,便匆匆走开了。 谢砚之皱了皱眉,又接连问了几个邻里,可大家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支支吾吾,没人愿意多说一句。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便绕到布庄后院,想要从后门进去一探究竟。可后院的门也锁得严严实实,院墙很高,上面还缠着带刺的藤蔓,显然是有人刻意防备。 就在谢砚之准备翻墙进去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从旁边的巷子里跑了出来,对着他小声喊道:“公子,你别进去!李掌柜他……他已经死了!” 谢砚之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抓住少年的肩膀:“你说什么?李掌柜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少年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如实说道:“前几日,官府的人说李掌柜是畏罪自杀,还把布庄给封了。大家都说,李掌柜是因为当年跟着沈大人做了坏事,现在怕被查出来,才自己了结了性命。可我爹说,李掌柜是个好人,不可能做坏事,他的死肯定有问题。” “畏罪自杀?”谢砚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绝不相信李嵩会畏罪自杀。李嵩是沈父当年最得力的下属,若是真的参与了贪污,早在沈父被定罪时就该被牵连,怎么会等到现在才“畏罪自杀”?这其中定有猫腻,说不定李嵩的死,就与沈父的旧案有关。 “官府的人有没有说,李掌柜死之前见过什么人?或者留下了什么东西?”谢砚之追问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助越来越强烈。 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官府的人来得很快,把布庄围得严严实实,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说,李掌柜死的时候,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桌上还放着一碗毒药,官府就定了畏罪自杀的结论。” 谢砚之松开少年的肩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紧闭的布庄大门,心中一片绝望。他千里迢迢赶来江南,就是为了从李嵩口中找到当年的真相,可如今李嵩死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没有证据,就算他知道沈父是被冤枉的,也无法为沈家洗刷冤屈。 接下来的几日,谢砚之没有离开平江府。 他 暗中调查李嵩生前接触的人,试图找到新的突破口。他查到李嵩死的前一天,曾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布庄后院见过面,可没人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还查到,李嵩的家人在他死后,就被官府以“保护证人”为由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种种迹象都表明,李嵩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让沈父的旧案永远石沉大海。谢砚之知道,继续留在江南,也不会有新的发现,反而可能会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给自己带来危险。 第七日清晨,谢砚之站在李记布庄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眼中满是肃然。他对着布庄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李大人,若你真是被人所害,我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沈家的冤屈,我也绝不会就此放弃。” 说完,他转身离开平江府,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马车行驶在江南的青石板路上,谢砚之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心中暗下决心:就算没有李嵩这条线索,他也要另寻他法。他想起沈眠枝“生前”的笑容,想起她对父亲的思念,心中的执念又坚定了几分。 马车一路向北,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谢砚之靠在车厢里,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沈眠枝有关的点点滴滴。 返程的马车比去时更显颠簸。谢砚之靠在车厢壁上,怀中那包焦黑的衣物碎片被他紧紧攥着,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的纹路里。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从江南的青瓦白墙变成北方的黄土坡,可他眼前反复浮现的,始终是李记布庄紧闭的大门,和少年说“李掌柜死了”时那怯生生的模样。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心中的焦躁,却猛地想起沈眠枝“生前”的模样——那年桃花盛开时,她坐在谢府的梨树下,手里拿着一本诗集,阳光落在她的发梢,连笑容都带着暖意。那时他还不懂珍惜,总以为能把她牢牢锁在身边,直到失去后才明白,有些遗憾,一旦留下,便是终生。 “枝枝,我没找到证据。”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车厢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愧疚,“可我不会放弃,一定不会。” 马车驶入京城城门时,已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挂在檐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影。谢砚之没有回前厅,而是径直朝着自己的松竹院走去。他现在没心思应付家中的嘘寒问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梳理眼下的局势。 松竹院的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谢砚之愣了愣,抬手推开院门,便看到妹妹谢林冉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神色凝重地望着月亮。听到脚步声,谢林冉回过头,看到是他,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哥,你可算回来了!”谢林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你去江南这几日,京城发生了不少事,我一直等你来商量。” 谢砚之点了点头,走到石凳旁坐下,语气疲惫:“江南那边……没找到证据。李嵩死了,官府定的是畏罪自杀,线索断了。” 谢林冉闻言,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她将手中的锦盒递到谢砚之面前,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江南会遇到难处,所以一直在等这个。这是江遇今日傍晚派人送来的,他说里面装的是沈家旧案的关键证据,特意让我转交给你。” “江遇?”谢砚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手指搭在锦盒边缘,却没有立刻打开。 一提到江遇,他心中就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毕竟,沈眠枝“生前”最后陪伴的人,是江遇;而他,只是一个被留在过去的、多余的人。 “哥,我知道你对江遇大人有意见。”谢林冉看出了他的抗拒,在他身边坐下,语气诚恳,“可你想想,现在能为沈家洗冤的,只有这份证据。你总说要完成眠枝的心愿,难道要因为你和江遇大人的私人恩怨,让眠枝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安心吗?” 谢林冉的话像一根针,刺中了谢砚之的软肋。他沉默着,目光落在锦盒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眠枝“灵位”前那冷清的烛火。是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眠枝。至于这份证据是谁送来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能为沈家洗冤,只要能让沈眠枝“开心”,就算要他接受江遇的东西,他也认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锦盒。里面铺着一层深蓝色的锦缎,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一本泛黄的账册,几封折叠整齐的书信,还有一张写满字迹的纸。 谢砚之拿起账册,指尖拂过上面的墨迹,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江南盐运司的账目格式。他快速翻阅着,越看越心惊——账册上清晰地记录着三百万两军饷的流向,其中有大半被标注为“行宫修缮”,可后面附着的修缮清单,却是伪造的;而那几封书信,落款赫然是“夏怀瑾”,信中详细写了如何与皇帝勾结,挪用军饷,又如何伪造证据,将罪名推到沈从安头上。 “这些……是真的?”谢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找的证据,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送到手中。 “江遇大人说,这些是李嵩生前托付给沈眠枝的,沈眠枝死前,特意让他代为保管,等合适的时机交给能为沈家洗冤的人。” 谢林冉解释道,“江遇大人知道你一直在为沈家的事奔波,又担心直接交给你,你会拒绝,所以才托我转交。他还说,这些证据经过多方核验,绝对真实,足以推翻当年的判决。” 谢砚之握紧手中的证据,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他抬起头,望着院中的月亮,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光芒:“枝枝,你看到了吗?证据找到了,沈家的冤屈,终于有机会洗刷了。” 他将证据小心翼翼地收进锦盒,起身对谢林冉说:“林冉,你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一封信,连夜送出去。” 谢林冉连忙点头,转身走进屋内。很快,笔墨纸砚被端了出来,铺在石桌上。谢砚之拿起笔,略一思索,便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明日早朝,需借张御史之力,揭露真相”。 唐御史,是朝中有名的直臣。早年沈从安任御史大夫时,曾多次提携唐御史,两人私交甚笃。后来沈从安被定罪,唐御史曾多次上书,请求皇帝彻查此案,却都被驳回。 这些年,唐御史表面上对皇帝唯命是从,甚至被皇帝视为“心腹”,可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收集当年的证据,等待翻案的时机。 谢砚之与唐御史的联系,始于三年前。那时他还未对沈眠枝产生执念,只是觉得沈从安的案子疑点重重,便通过父亲的旧部,与唐御史建立了联系。 这些年,两人虽未频繁见面,却一直通过书信传递消息。谢砚之知道,唐御史一直在等一份能彻底推翻旧案的关键证据——而现在,这份证据,终于到了。 他快速写好信,将信折好,装进一个密封的信封,又在信封上盖了一个特殊的印章——这是他与唐御史约定的暗号,见章如见人。 “哥,信写好了吗?我让小厮连夜送过去。”谢林冉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他放下笔,连忙问道。 “嗯,你让小厮直接去御史府,亲手交给唐大人,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谢砚之将信递给她,语气严肃,“明日早朝,就是我们为沈家洗冤的最好时机。皇帝一直以为唐御史是他的人,绝不会想到唐御史会突然发难。只要证据被公之于众,就算皇帝想掩盖,也难了。” 谢林冉接过信,郑重地点头:“哥,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皇帝若是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事来?唐御史的安全,会不会有危险?” 谢砚之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坚定地说:“风险肯定有。可若是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这个机会,沈家的冤屈,恐怕永远都无法洗刷。唐御史是个正直的人,他既然敢答应,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也相信我们自己。” 谢林冉不再多言,转身去找小厮送信。院内只剩下谢砚之一人,他坐在石凳上,重新打开锦盒,拿起其中一封夏怀瑾的书信。 “皇帝,夏怀瑾,你们欠沈家的,欠枝枝的,明日起,该一一偿还了。”他低声说道,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夜色渐深,松竹院的烛光依旧亮着。 谢砚之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坐在石凳上, 一遍又一遍地核对证据,确保没有任何遗漏。他知道,明日的早朝,将是一场硬仗。皇帝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罪行,夏怀瑾也不会坐以待毙,朝堂之上,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他无所畏惧。为了沈眠枝,为了沈家的冤屈,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谢砚之便起身洗漱,换上了一身深色的朝服。他将锦盒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又摸了摸怀中那包焦黑的衣物。 “枝枝,等我好消息。”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坚定。 走出松竹院时,谢林冉已经在门口等候。她递给谢砚之一个食盒,轻声道:“哥,吃点东西再去上朝,今日要耗费不少精力。” 谢砚之接过食盒,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打开。他知道,今日的早朝,注定不会平静。他现在满心都是如何将证据公之于众,如何为沈家洗冤,根本没有心思吃饭。 两人并肩朝着府外走去,街道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行人,穿着朝服的官员们骑着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谢砚之混在人群中,目光平静,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沉郁的世子,心中正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朝堂的秘密。 走到皇宫门口时,谢砚之看到唐御史正站在台阶下,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谢砚之,唐御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对着他微微颔首,便转身走进了皇宫。 谢砚之知道,唐御史已经收到了信,并且做好了准备。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朝服,也跟着走进了皇宫。 大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早朝的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先是各地官员奏报地方事务,再是户部、兵部汇报工作,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谢砚之站在队伍中,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往往是最可怕的。他悄悄看了一眼张御史,唐御史站在文官队伍的前列,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终于,当所有官员都奏报完毕后,皇帝正准备宣布退朝时,唐御史突然出列,对着皇帝躬身行礼:“陛下,臣有一事要奏,事关当年沈从安贪污军饷一案,臣已找到关键证据,恳请陛下彻查!”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御史身上。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想到张御史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悦:“此事容后在禀。” “陛下!”唐御史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帝,“当年的案子,并非证据确凿,而是有人伪造证据,诬陷忠良!臣手中的证据,足以证明沈从安是被冤枉的,而真正贪污军饷的,另有其人!” 说着,张御史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正是谢砚之交给她的那个。他打开锦盒,将里面的账册、书信一一取出,递到太监手中,让太监呈给皇帝。 “陛下,这是当年江南盐运司的账目副本,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军饷的流向;这是二皇子写给沈从安的密信,信中详细写了他与您如何勾结,挪用军饷,又如何将罪名推到沈从安头上。臣恳请陛下,为沈从安平反,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张御史的声音响彻大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惊雷,炸在文武百官的心中。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皇帝,又看着张御史手中的证据,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夏怀玉直愣愣的看着张御史,他在说什么?父皇和皇兄? 谢砚之站在队伍中,紧紧握着拳头。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皇帝会如何反应?他会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 而此刻的皇帝,看着手中的账册和书信,脸色从最初的震惊转为暴怒。 他猛地将手中的证据扔在地上,指着张 唐御史,声音带着嘶吼:“大胆逆臣!竟敢伪造证据,诬陷朕与皇子!来人,将张御史拖出去,斩了!” 殿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想要将唐御史拖出去。唐御史却毫不畏惧,对着皇帝大声喊道:“陛下!臣所说的都是实话!证据确凿,你就算杀了臣,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行!天下百姓都在看着,你若不还沈从安一个公道,必将遭天谴!” 皇帝被唐御史的话激怒,他猛地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冲下龙椅,一剑刺进了唐御史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张御史的朝服,也染红了大殿的地面。 唐御史倒在地上,眼中满是不甘,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沈大人……臣……尽力了……” 看着地上的尸体,皇帝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疯狂。 他转过身,对着文武百官,大声说道:“唐御史伪造证据,诬陷君上与皇子,罪该万死!朕已将其斩杀,以正国法!至于沈从安的案子,经查实,皆是二皇子夏怀瑾蒙蔽朕,私自勾结沈从安旧部贪污军饷,朕对此事一无所知!现下令,将夏怀瑾打入天牢,彻查此案!” 皇帝的话,无疑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夏怀瑾的头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却没人敢提出异议。毕竟,唐御史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砚之站在队伍中,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我这一去怕是无命回了,家中妻儿只得托付世子爷照顾一二,您与沈大人都与我有恩,唐某铭记于心。” 这是早朝前,唐御史对自己说的话,谢砚之捏紧了拳头,推吧,全部推给夏怀瑾,逼的皇后和他去反。 第66章 造反 早朝的血腥味还未散尽,皇帝斩杀张御史的狠戾模样,像一道阴影,笼罩在每个官员心头。谢砚之随着人流走出大殿,指尖仍在微微发凉——他攥着袖中那包焦黑的衣物碎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与沈眠枝相关的温度,才能压下心中翻涌的愤怒。 “世子留步。”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谢砚之回头,见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眼神透着几分锐利:“陛下有旨,请世子去御书房一趟。” 谢砚之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公公带路。” 御书房内,檀香缭绕,却掩不住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皇帝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山河图前,玄色龙袍的下摆垂落在金砖地面上,纹丝不动。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戾气,却强行压着,语气平淡:“谢砚之,今日早朝之事,你都看见了。” “臣看见了。”谢砚之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唐御史伪造证据、诬陷君上,死有余辜。陛下英明,及时肃清逆臣,稳固朝纲。”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倒是通透。沈从安的案子,虽查清是夏怀瑾蒙蔽朕,可毕竟牵连甚广,你身为沈家旧识,又为翻案奔波许久,可有什么想说的?” 谢砚之心中冷笑——皇帝这是想让他彻底撇清与沈家的关系,顺便坐实夏怀瑾的罪名。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愤”:“臣只恨自己愚钝,未能早日察觉夏怀瑾的狼子野心,让沈大人蒙冤多年。如今真相大白,臣只求陛下能还沈大人一个清白,臣便无憾了。” 这番话既表了忠心,又暗合皇帝“嫁祸”的心意。皇帝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沈从安的平反旨意,朕会让礼部尽快拟好。” 谢砚之躬身告退,走出御书房时,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厚重……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夏怀瑾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中攥着一份密 报,指节泛白。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得他心口生疼——“陛下早朝斩张御史,定二皇子为主谋,欲将其打入天牢”。 “父皇……竟然真的要杀我?”夏怀瑾低声呢喃,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滔天恨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就算犯下过错,也能凭借母子情谊与多年功绩保全性命。可他忘了,在皇权面前,所谓的亲情与功绩,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殿下,王妃来了。”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打断了夏怀瑾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戾气,缓缓开口:“让她进来。” 谢林月提着裙摆走进书房,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襦裙,腹部已微微隆起,行动间带着几分不便。看到夏怀瑾阴沉的脸色,她心中一紧,走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是不是宫里传来什么消息了?” 夏怀瑾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密报递给她。谢林月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一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陛下怎么能这样?殿下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亲生儿子?”夏怀瑾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在他眼里,只有皇权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东窗事发,他自然要找个替罪羊,而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谢林月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叠的信纸:“殿下,你别急。方才冷宫的老嬷嬷偷偷送来一封信,说是皇后娘娘写的,让您务必亲启。” 夏怀瑾心中一动,连忙接过信纸。 信纸是用粗糙的草纸写的,正是皇后的笔迹:“吾儿,陛下已决意杀你灭口,不可坐以待毙。你早年与边外萧家将军有旧,且暗中养兵多年,如今正是起兵之时。吾在冷宫为你牵制后宫,你若成功,吾便是太后,你我之子便是太子。切记,无毒不丈夫,切勿妇人之仁!” “起兵……谋反?”夏怀瑾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又很快被决绝取代。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乖乖束手就擒,等待他的只会是天牢与死刑;若是起兵谋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他抬起头,看向谢林月隆起的小腹,眼中多了几分狠绝:“月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我要让父皇知道,他弃子的代价,究竟有多沉重。” 只要杀了父皇,哪怕他死了,但是坐上皇位了也只会是他夏怀瑾的儿子。 谢林月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心中既担忧又期待。她知道谋反之路凶险万分,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她握住夏怀瑾的手,轻声道:“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与你生死与共。” 等孩子出生,夏怀瑾绝不能留,这个孩子只是她一个人的。 夏怀瑾握紧她的手,转身走到书架前,转动书架上的一本《史记》,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雕刻着狼图腾的玉佩——这是他与边外萧家将军萧策的信物。 “来人!”夏怀瑾对着门外喊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侍卫走进来,单膝跪地:“殿下有何吩咐?” “立刻将这枚玉佩送到边外萧将军手中,告诉他,按原定计划行事,三日后,率军逼近京城,听我号令!”夏怀瑾将玉佩递给侍卫,眼神锐利,“记住,务必隐秘,若是泄露消息,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侍卫接过玉佩,起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夏怀瑾看着书架缓缓合上,心中的谋划渐渐清晰。 “殿下,府中的心腹侍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听候调遣。”这时,管家匆匆走进来,躬身禀报,“只是……官府的人已经在府外布控,恐怕我们的动作会被察觉。” 夏怀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察觉又如何?父皇想将我困在府中,却不知我早已在府中挖好了密道,足以让我们的人自由出入。你去告诉侍卫们,做好准备,三日后,待萧将军的大军抵达,我们便里应外合,一举攻破皇宫!” “是!”管家躬身退下,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 谢林月走到夏怀瑾身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殿下,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夏怀瑾勾住她的腰,轻轻抚上她的肚子:“会的。只要我们打出‘清君侧、除奸佞’的旗号,定会有不少官员响应。更何况,萧将军的兵力强盛,足以与京城的禁军抗衡。我们一定能成功。” 他嘴上说着自信的话,心中却并非毫无顾虑。他知道,皇帝虽然年迈,却依旧掌控着京城的禁军,且朝中还有谢砚之、江遇等忠于皇帝的官员。这场谋反,注定是一场硬仗。 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要么登基称帝,要么战死沙场,他夏怀瑾,绝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与此同时,江府内,江遇正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的密报。密报是他安插在二皇子府的眼线送来的,上面写着夏怀瑾与萧策勾结、计划三日后谋反的消息。 “果然还是要反了。”江遇低声呢喃,眼中满是凝重。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皇帝嫁祸夏怀瑾,本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却没想到会逼得夏怀瑾狗急跳墙,引发一场更大的动乱。 “大人,谢世子来了。”门外传来管家的通报。 江遇心中一动,连忙说道:“让他进来。” 谢砚之走进书房,江遇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你是不是也收到消息了?夏怀瑾要谋反。” “是。”谢砚之点头,将手中的密报递了过去,“他与边外萧策勾结,计划三日后率军逼近京城,里应外合攻破皇宫。” 江遇之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一遍,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此事非同小可。萧策的兵力强盛,若是真的率军逼近京城,京城的禁军恐怕难以抵挡。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阻止他们。” “阻止谈何容易?”江遇叹了口气,“夏怀瑾在府中布下重兵,且挖有密道,我们无法确定他的具体动向。而萧策的大军远在边外,我们也无法在三日内调兵阻拦。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强京城的防御,同时尽快将消息禀报给皇帝,让他做好应对准备。” 谢砚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禀报皇帝可以,可我们不能完全指望他。今日早朝,他为了掩盖罪行,连张御史都能亲手斩杀,难保他不会为了自保,做出更荒唐的决定。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禀报皇帝,调动禁军加强防御;另一方面,暗中联络忠于朝廷的官员,集结力量,若是夏怀瑾真的攻破皇宫,我们也好有能力与之抗衡。” 江遇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皇帝身上。我这就去联络朝中的官员,你去禀报皇帝,我们分头行动,务必在三日内做好准备。” “好。”谢砚之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江遇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谢砚之站在谢府的庭院中,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有证据的锦盒,还有怀中那包焦黑的衣物。他在心中轻声说道:“枝枝,三日后,京城将有一场大乱。我会完成你的心愿,为沈家洗刷冤屈。等我做完这一切,我来找你好不好,你一定要等我。” 夜里,京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五万叛军在萧策的率领下,如潮水般冲破城门,铁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碎石混着尘土,瞬间笼罩了这座繁华的皇城。 城楼上的禁军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叛军的长枪刺穿胸膛,尸体从城楼上滚落,砸在下方的叛军队伍中,激起一阵疯狂的欢呼。 “杀!拿下皇宫,活捉皇帝!”萧策手持长枪,声如洪钟,枪尖挑着一名禁军将领的头颅,鲜血顺着枪杆滴落。 叛军士兵们嘶吼着挥舞刀枪,沿途的商铺被砸得粉碎,绸缎、瓷器散落一地,来不及逃 跑的百姓倒在血泊中,老人的哀嚎、孩童的哭喊声与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卖早点的老汉,刚端出热腾腾的包子,就被叛军一刀砍断手腕,包子滚落在血水中,瞬间被染红;还有个抱着婴儿的妇人,为了保护孩子,死死挡在婴儿车前,最终被叛军刺穿腹部,鲜血染红了婴儿的襁褓,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却很快被淹没在混乱中。 第67章 皇帝死了 皇宫内,钟声急促地响起,那是外敌入侵的警报。可此时的禁军早已人心涣散——夏怀瑾早已通过收买、威胁等手段,策反了大半禁军将领,剩下的士兵要么是新兵,要么是忠心却无力反抗的老弱。 夏怀瑾率领的亲信侍卫从皇宫西侧密道突袭而来,他们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罩,腰间别着短刀,手中握着长剑,如鬼魅般斩杀守门的禁军。 一名年轻的禁军士兵刚拔出剑,就被叛军一刀划破喉咙,鲜血喷溅在宫门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很快,叛军便控制了皇宫外围,宫墙上插满了夏怀瑾的黑色旗帜,上面绣着的狼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 “二皇子有令,凡抵抗者,格杀勿论!降者免死!”一名亲信侍卫高举夏怀瑾的鎏金令牌,声音响彻宫道。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禁军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少数不肯屈服的,瞬间被叛军乱刀砍死,尸体堆叠在宫道两侧,鲜血顺着石板缝隙流淌,蜿蜒如红色的蛇,甚至在低洼处积成了小小的血洼。 夏怀瑾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银色铠甲染满鲜血,甲胄缝隙中还沾着碎肉。他勒住马缰,眼神冰冷地扫视着皇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多年的隐忍、被父亲抛弃的怨恨、母亲被打入冷宫的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夏怀瑾抬手一挥,厉声下令,“我要亲手斩了那个老东西,让他知道,弃子的代价!让他看看,他看不起的儿子,如今能将他的江山踩在脚下!” 与此同时,皇帝的寝宫内一片混乱。太监宫女们四处逃窜,有的甚至因为慌乱,撞翻了桌上的玉器,“哐当”声此起彼伏。 皇帝穿着明黄色的丝绸睡衣,头发散乱,在几名侍卫的搀扶下,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虚浮地朝着密道入口跑去。“快!快带朕走!”他声音颤抖,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跑过铜镜时,他瞥见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又很快被恐惧取代——他现在只想活着,哪怕活得像条狗。 柳云舒被一名叫春桃的宫女拉着,也跟在皇帝身后。她穿着一身素色寝衣,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沾着灰尘,甚至还有一道被飞溅的木屑划伤的小口子。 她看着周围的惨状,心中满是复杂:她恨皇帝将自己困在皇宫,恨他把自己当成昭悯的替身。可是皇帝不能死,皇帝若是死了,她肯定活不了,至少要等到江遇他们到了。 “郡主,您慢点,别摔了!”春桃紧紧拉着柳云舒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柳云舒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突然,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春桃眼疾手快,一把将柳云舒推开,自己却被箭射中了肩膀。“郡主,快跑!别管我!”春桃捂着流血的肩膀,对着柳云舒喊道。 柳云舒看着春桃痛苦的模样,心中一疼,想要回去救她,却被皇帝一把抓住手腕:“别管她!自己活命要紧!” 皇帝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柳云舒的骨头,强行将她拉走。柳云舒回头望去,只见几名叛军已经围上了春桃,春桃虽然奋力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被叛军一刀砍倒在地。 柳云舒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只能被皇帝拖着,一步步远离春桃的尸体。 密道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味,脚下的石阶长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侍卫们举着火把,火光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皇帝紧紧抓着柳云舒的手腕,每走一步都要回头张望,生怕叛军追上来。“别掉队!跟上!”皇帝的声音带着哭腔,完全没注意到柳云舒手腕上被抓出的红痕,以及她眼中的恨意。 柳云舒强忍着疼痛,心中暗暗盘算:若是能逃出皇宫,她一定要找机会摆脱皇帝,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再也不卷入这些皇权争斗。 可她的念头刚起,身后就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叛军的呼喊:“陛下,您跑不掉了!二皇子说了,只要您束手就擒,还能留您全尸!”一名亲信的声音在密道中回荡,带着戏谑的笑意,仿佛猫捉老鼠般玩弄着他们。 侍卫们立刻转身抵抗,刀光剑影中,惨叫声不断响起。一名侍卫为了保护皇帝,用身体挡住了叛军的刀,刀刃从他的胸口刺入,鲜血喷溅在皇帝的睡衣上,皇帝吓得尖叫起来,瘫坐在地上。 柳云舒趁机挣脱皇帝的手,躲到一根石柱后,看着侍卫们一个个倒下。很快,几名侍卫便倒在血泊中,密道内只剩下皇帝和柳云舒两人,还有越来越近的叛军脚步声。 皇帝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朝着密道出口跑去,柳云舒紧随其后。 密道出口隐藏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周围长满了藤蔓和杂草,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两人刚躲进假山,就听到外面传来夏怀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搜!仔细搜!就算把整个御花园翻过来,也要把那个老东西找出来!他跑不了多久!” 柳云舒屏住呼吸,透过假山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夏怀瑾站在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前,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剑身上甚至还挂着一缕布条——那是皇帝睡衣上的料子。 周围的亲信侍卫正四处搜寻,有的拨开草丛,有的敲打假山石,一旦发现可疑之处,便立刻上前查看。一名侍卫甚至走到了柳云舒藏身的假山前,用剑鞘敲了敲石壁,柳云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幸好那侍卫只是随意敲了两下,就转身离开了。 “怎么办?我们会被找到的……”她靠在假山壁上,眼中满是绝望。 她是真不想死啊。 “陛下,二皇子恨的是您,不是我。不如你出去,或许他杀了你,我就不用死了。”柳云舒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嘲讽。 皇帝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颓然地靠在假山壁上,看着外面叛军的身影,眼中满是绝望。 柳云舒没有理会他,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到逃生的机会。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假山脚下——那里躺着一名死去侍卫的尸体,尸体旁,还掉落着一把长剑,剑鞘上刻着龙纹,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珍珠,正是皇帝逃亡时不小心掉落的。 就在柳云舒思索对策时,一名亲信侍卫突然发现了假山的缝隙,那里因为两人的呼吸,吹动了藤蔓:“殿下!这里有动静!藤蔓在动!” 夏怀瑾立刻转身,朝着假山走来。他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重锤一样砸在皇帝和柳云舒的心上。夏怀瑾走到假山前,伸手拨开遮挡的藤蔓,火光透过缝隙照进来,照亮了皇帝惨白的脸和柳云舒冰冷的眼神。 “父皇,别来无恙啊?”夏怀瑾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直指皇帝,剑尖距离皇帝的胸口只有一寸远,“当年你为了掩盖自己贪污军饷的罪行,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甚至想把我打入天牢,废黜我的皇子身份,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会有这样的下场?” 皇帝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怀瑾,你是朕的儿子!朕是不该冤枉你,朕可以给你兵权,给你封地,让你做摄政王,只要你放朕一条生路,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生路?”夏怀瑾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当年你给过我生路吗?”说着,夏怀瑾猛地挥剑,一剑挑飞了皇帝头上的玉冠,玉冠落在地上,上面的珍珠滚落,被一名叛军一脚踩碎。 “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斩了你这个昏君!让天下人知道,你这个皇帝,是如何的自私自利,如何的草菅人命!” 夏怀瑾眼中闪过狠戾,手中的长剑再次举 起,朝着皇帝的心口刺去。 两道闷哼声同时响起,皇帝死死的握住剑身似乎心有不甘,而夏怀瑾回头朝柳云舒望去,不知何时她提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剑尖正从夏怀瑾的后背刺入,穿透了他的胸膛,剑尖上还滴着鲜血。 夏怀瑾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露出的剑尖,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的银色铠甲。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柳云舒,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你!” 柳云舒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拔出长剑。 夏怀瑾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至死都没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柳云舒所杀。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柳云舒杀他,不是因为皇帝,而是因为春桃的死,因为那些被他的叛军杀害的无辜百姓,更是因为她知道,夏怀瑾登基后,只会比皇帝更残暴。 柳云舒握着滴血的长剑,手臂微微颤抖。 果然,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弓弦响动的“嗡嗡”声。柳云舒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叛军弓箭手正朝着这边跑来,大约有二十多人,他们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箭头对准了假山方向。 为首的弓箭手看到地上夏怀瑾的尸体,以为柳云舒是皇帝的亲信,立刻厉声下令:“放箭!杀了他们!为殿下报仇!” 漫天箭支如雨点般射来,柳云舒来不及躲闪,只能挥剑格挡。长剑与箭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几支箭被挡开,却还是有一支箭精准地刺穿了她的胸膛。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素色寝衣,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与夏怀瑾的血混在一起。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捂着胸口,感觉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眼前开始发黑。 可她看到皇帝还躲在假山后,而弓箭手还在不断放箭,便强撑着疼痛,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弓箭手扔去,砸中了一名弓箭手的肩膀。 就在这时,皇帝突然冲了过来,挡在柳云舒身前。漫天的箭支朝他而来,他就这样站在柳云舒的面前。 看到柳云舒胸前的箭支,以及她苍白如纸的脸。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皇帝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着柳云舒的脸,竟渐渐与记忆中的昭悯重合——昭悯当年也是这样,为了保护他,挡在他身前。 “昭悯……”皇帝喃喃自语,踉跄着走到柳云舒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语气中满是释然,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温柔,“你为朕杀了逆子……朕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朕的……你当年离开朕,只是闹脾气,对不对?” 柳云舒看着皇帝眼中的错认,心中满是悲凉。 她想反驳,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昭悯,可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皇帝的手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皇帝看着柳云舒嘴角的血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柳云舒怀中。他紧紧抓着柳云舒的衣襟,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昭悯……陪朕……再走一程……朕……错了……”这是皇帝最后的声音,话音未落,他的头便歪在柳云舒的肩上,彻底没了气息。 柳云舒抱着皇帝的尸体,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远处的弓箭手还在逼近,有的甚至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准备近身斩杀她。 胸前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开始发黑,春桃的笑容、哥哥柳长风的模样、沈眠枝的叮嘱,一一在她脑海中闪过。“眠枝……”柳云舒在心中默念,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还有熟悉的声音:“云舒!坚持住!我们来了!” 柳云舒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路时骑着马,手持长枪,率领着一队士兵冲了过来,谢砚之则跟在他身后,手中握着长剑,斩杀着挡路的叛军。 弓箭手见援军到来,顿时慌了神,想要逃跑,却被路时的士兵团团围住,很快便被全部斩杀。路时翻身下马,疯了一样冲到柳云舒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声音颤抖:“云舒!云舒!你怎么样?别睡!太医马上就到!” 柳云舒靠在路时怀中,感受到他怀中的温暖,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彻底陷入了昏迷。 第68章 云舒 御花园的血腥味在风中弥漫,路时抱着昏迷的柳云舒,脚步踉跄地朝着宫外跑去。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与血洼,生怕颠簸加重柳云舒的伤势。 染血的铠甲蹭到柳云舒苍白的脸颊,他立刻放缓脚步,用袖口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快!把马车赶过来!”路时对着身后的士兵嘶吼,声音因紧张而沙哑。 很快,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士兵们小心翼翼地铺好软垫,路时抱着柳云舒,缓缓将她放在车上。 自己则坐在车旁,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一手紧紧攥着剑,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马车驶离皇宫时,城内的战斗仍在继续。谢砚之率领着忠于朝廷的士兵,与萧策的叛军在主干道上展开厮杀。 萧策手持长枪,枪尖寒光凛冽,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血花,几名士兵躲闪不及,瞬间被刺穿胸膛。 “萧策!你谋反叛逆,已是穷途末路,速速投降!”谢砚之手持长剑,朝着萧策冲去,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萧策冷笑一声,挥枪格挡:“谢砚之,你不过是个依附皇权的走狗,也配与我谈投降?今日我若胜了,便是新朝功臣;若败了,大不了一死,总好过被那个昏君削权夺地!” 两人兵器相撞,发出“铿锵”巨响,火花四溅。谢砚之凭借灵活的身法,避开萧策的猛攻,趁机一剑划破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萧策的衣袖。 “拿下他!”谢砚之厉声下令,周围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将萧策团团围住。萧策虽奋力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 被一名士兵从背后绊倒,长枪脱手而出。谢砚之上前一步,长剑架在萧策的脖颈上,语气冰冷:“萧策,你可知罪?” 萧策趴在地上,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不甘与疯狂:“我何罪之有?我只是在替天行道!那个昏君贪赃枉法,夏怀瑾残暴不仁,这江山早就该易主了!” 谢砚之眼神一冷,手中长剑微微用力,萧策的脖颈立刻渗出鲜血。“押下去!待新君登基后,再行处置!”谢砚之下令,士兵们立刻上前,将萧策捆绑起来,押往大牢。 随着萧策被俘,叛军失去了首领,军心大乱,很快便纷纷投降。 夏怀苏留下部分士兵清理战场、安抚百姓,自己则率领其余士兵,朝着路时离开的方向追去——他放心不下柳云舒的伤势,若是她受伤,枝枝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二来也需要与路时商议后续的朝堂之事。 此时的路府内,气氛紧张。柳云舒被安置在卧房的床上,太医正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拔除胸前的箭支。 路时站在一旁,双手紧握,眼神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手心满是冷汗。“太医,她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路时的声音带着颤抖。 太医拔出箭支,立刻用干净的布条按压伤口止血,动作熟练而沉稳:“路大人稍安勿躁。” 谢砚之赶到路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路时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依旧眼神专注地望着床上的柳云舒。 “怎么样了?”谢砚之轻声问道,生怕打扰到卧房内的宁静。 路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太医说暂时脱离危险了,只是还没醒。萧策那边怎么样了?” “已被押入大牢,叛军也已投降。”谢砚之在他身边坐下,从一旁取出一块干净的布条,递给路时,“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 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皇帝驾崩,夏怀瑾身死,朝堂无主,需尽快商议储君之事,稳定朝纲。” 路时接过 布条,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你说得对。如今朝中还有三皇子与五皇子。” “三皇子夏怀玉不要皇位。”夏怀玉牵着榆霜缓步走了进来。 江遇跟在夏怀玉的身后点了点头,随即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和砚之兄争了这么些年,还是我输了。” 谢砚之抿唇看向夏怀玉。 “看着我做什么,本王本就无心皇位,坐在那个位置拘束的要死,而去还要时刻警惕自己的脖子。” 说着夏怀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我决定和榆霜回封地。只是希望新皇登基能够允许我将母后接走。” 谢砚之点了点头:“怀苏会答应的。” 几人正商议着,卧房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路时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卧房门口,只见柳云舒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地望着天花板。“云舒!你醒了!” 路时激动地冲了进去,在床边坐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云舒转过头,看到路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陛下怎么样了?” 路时心中一沉,轻声说道:“皇帝……已经驾崩了。” “咳咳”柳云舒口中渗出鲜血。 “云舒!”路时慌忙的扶住她,“太医!” 谢砚之将太医快速带了进来,他蹙眉看着太医:“去看看怎么回事。” 太医连忙将银针扎进去,眉头紧锁:“不应该的,郡主的身子怎么会忽然如此” 柳云舒昏昏沉沉的靠在软枕上:“我的身体我知道你们不用费心思了。” 她自己有感觉,身子变得越来越轻,可她就是不愿意走,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她还要等着一个人。 “你们都出去吧,我好累。”柳云舒侧过头合上眼睛。 路时看着她的模样,没有再说话,只是红着眼轻轻为她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卧房,与谢砚之继续商议朝堂之事。 次日清晨,谢砚之与路时召集朝中大臣,在皇宫正殿商议储君之事。大臣们分为两派。 一派支持三皇子夏怀玉,认为他是现存皇子中年纪最长者,理应继承大统;另一派则支持五皇子夏怀苏,认为他有勇有谋,更适合稳定朝局。 “三皇子虽年长,却无心政事,此次宫变更是躲在书房,毫无担当,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谢砚之站在殿中,语气坚定地反驳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五皇子在宫变中,协助安抚民心、稳定秩序,展现出了卓越的才能与担当,他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支持五皇子的大臣纷纷附和,支持三皇子的大臣却依旧不肯退让:“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岂能随意更改?”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三皇子夏怀玉面色平静地走到殿中,对着众大臣躬身行礼:“诸位大人,多谢各位对我的支持。只是我无心朝政,实在难当大任。五弟有勇有谋,更适合继承大统,我愿全力支持五弟登基。” 众大臣闻言,都愣住了。支持三皇子的大臣见他主动退让,也不再争执,纷纷转而支持五皇子。 夏怀苏站在殿中,眼中满是坚毅,他对着众大臣躬身行礼:“多谢诸位大人与三哥的信任,若我能登基,定当励精图治,整顿朝纲,不负天下百姓的期望!” 商议已定,谢砚之与路时立刻着手筹备登基大典。他们一面派人修缮皇宫,清理战场痕迹; 一面安抚百姓,开仓放粮,缓解因宫变带来的民生危机;一面则加强京城防御,防止残余叛军作乱。 三日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夏怀苏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步步走上太和殿的台阶,接受众大臣的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的声音响彻皇宫,回荡在京城的上空。 夏怀苏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的大臣,眼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自己肩上承担的,是整个王朝的未来,他必须努力成为一名好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王朝长治久安。 登基大典结束后,夏怀苏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厚葬先帝与在宫变中死去的无辜官员、宫女太监,追封柳云舒的哥哥柳长风为忠勇侯,以表彰其功绩; 第二道,赦免投降的叛军士兵,让他们回乡务农,既往不咎;第三道,任命谢砚之为太傅,路时为大将军,辅佐朝政,同时下令彻查先帝时期的贪污腐败案件,为蒙冤之人平反。 路时走进房间,看到柳云舒眼中的笑意,心中也满是欢喜。 他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新帝已下旨,彻查先帝时期的冤案,沈家很快就能平反了。眠枝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开心的。” 柳云舒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念:“恩。” “他去了江府,与江遇商议后续的查案之事。”路时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温柔,“陛下还下旨封你为福乐长公主,只盼着你能早日好起来。” 福乐柳云舒笑了笑,压下喉中的腥甜:“会好起来的。” 眠枝,若是我死了,你说我是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还是和你一样进入阴曹地府? 你会不会在那里等我。 京城的风终于褪去了寒意,带着满城桃花的香气,拂过重新焕发生机的街巷。新帝夏怀苏登基后颁布的第一道彻查旧案的圣旨,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朝堂与市井。 先帝与二皇子夏怀瑾合谋贪污三百万两军饷、构陷前江南盐运使沈从安的罪行,随着李嵩留下的账目副本与密信公之于众,终于大白于天下。 皇榜张贴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围观的百姓密密麻麻,议论声此起彼伏。“没想到先帝竟是这样的人,沈大人真是冤啊!”“难怪当年沈大人被押解回京时,百姓们都沿街相送,原来真是被冤枉的!”“新帝英明!总算还了沈大人一个清白!” 人群中,沈眠枝穿着一身素色襦裙,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皇榜上“追封沈从安为忠毅公,沈母为忠毅夫人,流放沈家旁支即刻召回”的字样,眼眶瞬间湿润。 她从江南赶回京城已有三日,一路看着百姓们对沈家冤案的议论从疑惑到愤慨,再到如今的释然,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愤懑,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 “小姐,我们去后山看看吧?那里为您和老夫人、老大人都立了坟茔。”杏桃站在一旁,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心疼。 这些年,沈眠枝为了沈家冤案奔波,吃了太多苦,如今终于沉冤得雪,却只能以“死人”的身份回来,连祭拜父母都要偷偷摸摸。 沈眠枝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裙摆,跟着杏桃朝着城外的后山走去。后山的路蜿蜒曲折,两旁长满了青翠的松柏,空气里满是清新的草木香。 走到半山腰时,沈眠枝远远就看到三座并排的坟茔,最中间的一座墓碑上,刻着“沈氏眠枝之墓”,左边是“忠毅公沈从安之墓”,右边是“忠毅夫人沈母之墓”。 而在她的墓碑旁,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正跪坐在地上,手中握着一个酒壶,缓缓将酒倒在墓碑前的石台上。男子身姿挺拔,墨发用玉簪束起,侧脸线条清冷。 沈眠枝的脚步顿住,心中满是复杂。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砚之。这些年,谢砚之为了沈家冤案奔波,她并非不知,可两人之间的过往,却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谢砚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落在沈眠枝身上时,手中的酒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震惊取代,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泛起波澜,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表哥。”沈眠枝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谢砚之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沈眠枝,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指尖微微颤抖:“眠枝……你……你没死? “是,我没死。”沈眠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父母的墓碑上,眼中满是悲伤,“这两 座坟……是你修的?” 谢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愧疚与温柔:“是。你‘死’后,我便想着,总要让伯父伯母有个安身之所,也让你……有个归处。”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是我太偏执,伤害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机会为沈家平反,就是想弥补从前的过错。” 沈眠枝走到父母的墓碑前,缓缓跪下,对着墓碑深深磕了三个头。“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蒙冤这么多年。如今冤案已平,你们可以安息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墓碑前的青草上。 谢砚之站在一旁,看着她悲伤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他想要上前安慰,却又怕打扰到她,只能默默站着,手中紧紧攥着衣角。 沈眠枝磕完头,站起身,转过身看着谢砚之,语气诚恳:“谢世子,谢谢你为我父母修坟,也谢谢你为沈家平反所做的一切。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恩情?”谢砚之苦笑一声,眼中的清冷瞬间消散,只剩下深深的失落,“枝枝,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沈眠枝面前,姿态放得极低,与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谢世子判若两人。 谢砚之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声音带着一丝卑微:“枝枝,我知道,从前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可我真的改了,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偏执,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父母的墓碑上,语气更加恳切:“伯父伯母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幸福。我以伯父伯母的墓碑为证,此生定当对你不离不弃,用余生好好照顾你,弥补从前的过错。” 沈眠枝静静的看着他的举动,心中踌躇般疼痛,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当年的事,一笔勾销,从此我们之间分明了。” “表哥,请起。” 沈眠枝看着他卑微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动摇。她知道,谢砚之或许是真的改了,可她对他,从来就没有过男女之情。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你起来吧。”沈眠枝的声音坚定,却带着一丝温柔,“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弥补,可感情不能勉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谢砚之的身体僵住,眼中的恳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绝望。“你……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是。”沈眠枝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决绝。 “是江遇?你爱他?”谢砚之语气染上了恐慌。 沈眠枝摇了摇头:“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当时嫁给江遇也属权宜之计。” 站在远处的江遇苦涩的勾起嘴角,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可是没关系,他娶了小眠,小眠只会是他一辈子的妻子,只是他的妻子已经病逝。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表哥,你的执念,该放下了。你是谢家的世子,身份尊贵,值得更好的人。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也不要再活在过去的错误里。” 谢砚之跪在地上,看着沈眠枝坚定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知道,沈眠枝说的是实话,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这些年,他之所以执着于为沈家平反,之所以为她父母修坟,不过是自欺欺人,以为只要弥补了过错,就能得到她的原谅,甚至得到她的爱。 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的失落渐渐被释然取代。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锦袍,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又多了一丝从容。“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表妹,祝你幸福。” 沈眠枝看着他释然的模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谢谢你,表哥。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谢砚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沈父母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缓缓朝着山下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没有了往日的孤傲。 两行清泪顺着他脸颊悄悄的落了下来,落在那个已经满身灰尘略有破损的蓝色香囊上。 希望枝枝会因为他的“释然”而安心。 他同她对着天地已然三拜,即使她不要他,可她是他心中唯一的妻子。 沈眠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心中满是感慨。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与谢砚之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纠葛了。 “小姐,我们也下山吧?江大人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呢。”杏桃轻声说道。 沈眠枝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的墓碑,眼中满是不舍,却也带着一丝希望。“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朝着山下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柔和。沈眠枝知道她再也不用背负着“罪臣之女”的枷锁,再也不用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走到山脚下时,沈眠枝看到谢砚之竟然还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沈眠枝,他走上前,递过一个锦盒:“这个,你拿着。” 沈眠枝疑惑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平安”二字。“这是……”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据说能保平安。”谢砚之的声音平静,“我没什么能送给你的,就把这个送给你吧。希望它能保佑你,一生平安顺遂。” 沈眠枝看着玉佩,点了点头:“多谢。” “不用谢。”谢砚之摇了摇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送你回江府吧,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沈眠枝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跟着他朝着江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江府门口时,谢砚之停下脚步,对着沈眠枝躬身行礼:“保重。” “你也保重。”沈眠枝回礼道。 谢砚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沈眠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慨。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告别了。 谢砚之已经同新皇请旨一辈子戍守边关。 沈眠枝推开江府的大门,走进院内,就看到江遇正站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似乎在等她。看到沈眠枝,江遇眼中瞬间泛起光芒,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小眠,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沈眠枝看着他眼中的喜悦,笑了笑,“让你久等了。” “不久,我也是刚回来。”江遇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锦盒上,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他送的一枚平安玉佩。”沈眠枝打开锦盒,将玉佩递给江遇看。 江遇接过玉佩,看了一眼,又递给沈眠枝,语气温柔:“挺好的,戴着吧,也能图个平安。”他顿了顿,眼中的喜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沈眠枝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遇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云舒……云舒她危在旦夕。” “什么?”沈眠枝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她受了很严重的箭伤,加上之前受了太多惊吓,身体一直很虚弱。太医说,她撑不了多久了。”江遇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沈眠枝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焦急:“快!带我去皇宫!我要见云舒!” 第69章 离别 皇宫的朱红宫墙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沈眠枝跟着江遇穿过层层宫门,脚下的青石路仿佛还残留着宫变时的血迹。 沿途的宫女太监都行色匆匆,见了江遇也只是匆匆躬身行礼,眼底藏着未散的惊惧。沈眠枝的心随着一步步靠近柳云舒的寝宫,揪得越来越紧,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快到了,就在前面的长乐宫。”江遇放缓脚步,轻声提醒,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沉重。他知道,柳云舒撑到现在,或许就是在等沈眠枝回来。 长乐宫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柳云舒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半睁着,眼神涣散,胸口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床边守着两名宫女,见江遇和沈眠枝进来,连忙起身行礼,眼中满是疲惫与担忧。 “云舒!”沈眠枝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颤抖。她俯身握住柳云舒的手,那双手冰凉刺骨,指甲泛着青白色,与记忆中那个总爱攥着糖画、手心温暖的姑娘判若两人。 柳云舒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转动眼珠,当目光落在沈眠枝脸上时,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光亮。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宫女连忙递过一杯温水,用小银勺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 “眠枝……你真的……没死?”柳云舒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嘴角微微上扬,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她皱起眉头,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是我,云舒,我没死。”沈眠枝连忙用袖口替她擦去汗珠,声音放得极柔,“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我是诈死。” 柳云舒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断断续续,带着气音:“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死掉……”她说着,突然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云舒!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沈眠枝慌忙按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心疼。 柳云舒摇了摇头,虚弱地抓住沈眠枝的手,眼神坚定:“我没事……让我……跟你说说话……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江遇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模样,心中满是不忍。他对着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退下,自己也悄悄退出寝宫,将空间留给她们。 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柳云舒微弱的呼吸声。 “眠枝……你为什么……要诈死啊?”柳云舒的声音渐渐平稳了些,好奇地问道。她一直想不明白,沈眠枝那么在意家人,怎么会突然“离世”。 沈眠枝握着她的手,缓缓开口,将自己的经历一一说来:“当年父亲被诬陷后,我就成了罪臣之女,处处受限。后来我发现父亲的案子疑点重重,怀疑与皇帝有关,可我没有证据,也没有能力对抗皇权。江遇为了帮我,提议让我假死,这样既能避开皇帝的眼线,也能安心去江南寻找证据。”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很残忍,让你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幸好,最后找到了李嵩留下的证据,沈家的冤案也终于得以平反。” 柳云舒静静地听着,眼中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带着一丝释然:“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看到你平安回来……看到沈伯父沈伯母沉冤得雪……我就放心了。”她的目光飘向窗外,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其实……我也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沈眠枝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什么事?” 柳云舒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开口:“眠枝,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说什么?”沈眠枝猛地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满是震惊。 柳云舒看着她的反应,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原来的世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那里没有皇帝,没有皇宫,只有一片荒芜的土地。 到处都是干裂的田地,没有足够的粮食,连水都要省着喝。我有个妹妹,比我小五岁,长得很可爱,总爱跟在我身后,喊我‘姐姐’。” 她的声音带着怀念,眼神变得温柔,仿佛妹妹就在眼前:“那年冬天,特别冷,粮食早就吃完了。妹妹得了病,发着高烧,我只能抱着她在破庙里发抖。我出去找吃的,回来的时候……”柳云舒的声音突然哽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有人在吃她……我冲上去想救她,却被他们推开……” 沈眠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没想到,柳云舒看似活泼的外表下,藏着这样惨痛的过往。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柳云舒的头发,像安抚受伤的孩子一样,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柳云舒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也救不了妹妹。那天晚上,我跑到悬崖边,想着……与其被他们吃掉,不如自己了断。 我闭上眼睛跳下去,以为会摔得粉身碎骨,可再次睁开眼,就到了这里,成了柳云舒。”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满是复杂:“刚开始我很害怕,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后来我发现,这里有好吃的,有暖和的衣服,还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好好活着了,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沈眠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柳云舒的手背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柳云舒总是那么爱吃甜食,为什么对“活着”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望,为什么偶尔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词语——那些都是她对曾经苦难的补偿,对安稳生活的珍惜。 “云舒,对不起,我以前……没有好好关心你。”沈眠枝的声音带着哽咽,心中满是愧疚。她想起初次遇见柳云舒时,柳云舒抱着一碟桂花糕,吃得满脸都是,说“能吃到这么甜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想起柳云舒看到街边的糖画摊,眼睛亮得像星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想起柳云舒被皇帝软禁时,抱着泥人说“我想活着,想和你一起去看桃花”。原来那些看似天真的举动背后,都藏着她对过往的恐惧和对生活的渴望。 柳云舒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不怪你……你已经……对我很好了。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也渐渐开始涣散,“眠枝……我好冷……” 沈眠枝连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云舒,别怕,我在这里。” 她看着柳云舒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轻声说道,“云舒,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有时候会说‘穿越’,说人死了之后,可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说不定……你现在只是要回去了,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就能见到你妹妹了。” 柳云舒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看着沈眠枝,眼中满是期待:“真的……吗?我真的……能见到妹妹?” “真的。”沈眠枝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你妹妹一定在等你,等你回去找她。你别害怕,安心地走,说不定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了。” 柳云舒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却坚定:“好……那我……就去找妹妹了。眠枝……我只愿你……一辈子平安顺遂……再也不用……经历这些痛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握着沈眠枝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真的看到了等待她的妹妹。 “云舒!云舒!”沈眠枝抱着她的手,失声痛哭。殿外的江遇听到哭声,连忙推门进来,看到柳云舒安详的模样,心中一沉,默默走到沈眠枝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 烛火渐渐燃尽,只剩下微弱的火星,映着沈眠枝泪流满面的脸。她知道,那个总爱笑着喊她“眠枝”、总爱分享糖画、总爱憧憬自由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跨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柳云舒,最终还是带着对妹妹的思念,离开了这个让她经历了欢笑与痛苦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沈眠枝渐渐平复了情绪。她小心翼翼地为柳云舒整理好头发,抚平她衣角的褶皱,像是在为她准备一场远行。“云舒,一路走好,祝你在原来的世界,能和妹妹一起,好好活着,再也没有苦难。” 江遇看着她平静却带着悲伤的侧脸,轻声说道:“新帝已经下令,会以郡主之礼厚葬柳云舒,让她走得风光。” 沈眠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柳云舒苍白的脸上,眼中满是不舍:“谢谢。她值得最好的。” 走出长乐宫时,夜色已深,天上飘起了细密的春雨,落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沈眠枝抬头望着夜空,雨水混着眼泪滑落。她想起柳云舒 说过,想和她一起去看城外的桃花,想一起吃遍京城的甜食,想一起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这些约定,终究没能实现。 “以后……我们每年春天,都去城外的桃林看看,替云舒看看她想看的桃花。”江遇走到她身边,撑开一把油纸伞,遮住她头顶的风雨,语气温柔。 沈眠枝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我们还要带她爱吃的桂花糕和糖画,告诉她,我们过得很好,也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很好。” 春雨淅淅沥沥,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沈眠枝知道,柳云舒的离开,是她生命中又一次沉重的告别,但她不会沉溺于悲伤。因为柳云舒用她的经历告诉她,要珍惜当下,好好活着,带着逝者的祝福,继续走下去。 几日后,柳云舒的葬礼如期举行。新帝夏怀苏亲自到场祭奠,朝中大臣纷纷前来送行。 沈眠枝穿着素色丧服,站在墓碑前,将一束新鲜的桃花放在碑前——这是她特意去城外桃林采摘的,虽然花期未到,却也开得娇艳。 “云舒,桃花我给你带来了。你看,很漂亮,就像你说的那样。”沈眠枝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温柔,“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带着你的祝福,过好每一天。” 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桃花瓣,仿佛是柳云舒的回应。沈眠枝望着墓碑,心中默念:云舒,再见了。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能与妹妹重逢,从此平安喜乐,再也没有痛苦。 第70章 远去 柳云舒的葬礼结束后,街边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却再也没有那个会拉着沈眠枝的手,兴奋地说“要把所有桃花都看遍”的姑娘了。沈眠枝站在桃树下,手中攥着柳云舒生前最喜欢的糖画模具,指尖冰凉。 江遇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轻声道:“先去谢家吧,老夫人和三夫人还在等你。” 沈眠枝点了点头,将模具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跟着江遇朝着谢家走去。谢家的朱门依旧气派,却少了往日的热闹,门口的石狮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灰尘…… 走进客厅,谢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手中握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谢三夫人站在一旁,整理着桌上的茶具,动作轻柔。谢林冉则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有些涣散。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抬头,看到沈眠枝,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眠枝,你来了。”谢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几分苍老,却依旧温和,“坐吧,林冉,给眠枝倒杯茶。” 沈眠枝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谢林冉递来的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三人,语气诚恳:“今日来,是想跟各位说说我的事。之前‘离世’,并非真的病逝,而是假死。” “假死?”饶是已经知道,但是亲口听沈眠枝说出来,三夫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三夫人眼中满是震惊,手中的茶盏晃了晃,茶水险些洒出来,“好好的,你为何要假死?” 沈眠枝放下茶杯,缓缓开口,将过往的经历一一铺陈开来:“当年父亲被诬陷贪污军饷,我一夜之间从官家小姐变成罪臣之女。后来我发现父亲的案子疑点重重,账本上的字迹有篡改痕迹,证人的证词也前后矛盾。我怀疑此事与先帝有关,可我只是个弱女子,既没有证据。”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林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江遇担心我的安危,也想帮我查明真相,便提议让我假死。这样一来,我既能避开先帝的眼线,也能安心去江南寻找证据。林冉,你还记得我‘病逝’前,托你转交江遇的那封信吗?信中写的,就是假死的计划,还有我在江南的联络方式。” 谢林冉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了然:“原来如此,我当时还疑惑,你身体明明在好转,怎么会突然病逝。只是没想到,背后竟有这么多隐情。” “江南之行,并不顺利。”沈眠枝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找到父亲当年的下属李嵩,他手中握着关键证据,却因害怕牵连家人,不肯轻易交出。我劝说了他许久,甚至以死相逼,他才肯将账本副本和二皇子的密信交给我。这些证据,后来通过江遇和谢砚之,递到了新帝手中,沈家的冤案才得以平反。” 谢老夫人听完,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更快了:“苦了你了,孩子。你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当年他在朝中,不知帮了谢家多少忙,却没想到落得那样的下场。幸好,苍天有眼,终于还了沈家一个清白。” “是啊,”三夫人也感慨道,“这些日子,砚之也一直在为沈家的案子奔波,常常彻夜难眠。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念着。” 沈眠枝心中一动,想起在山后墓前,谢砚之跪在她面前,恳求她原谅的模样,心中满是复杂。她刚想开口,却见谢林冉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林冉,你有话要说?”谢老夫人看出了她的异样,轻声问道。 谢林冉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沈眠枝,语气沉重:“眠枝,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母亲……她疯了。” “疯了?”沈眠枝紧紧的抿着唇。 “是。”谢林冉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自从那次之后,母亲便有些恍惚,后来哥哥又一直追查沈家的事情,母亲就一直担心哥哥会牵连其中。 你‘病逝’之后,哥哥整日守在你的墓前,不吃不喝,母亲精神日渐恍惚。她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说看到你来找她索命。” “你能不能原谅她?”谢林冉绞着手指,她知道很为难眠枝,可是她的心里总是带着些许愧疚。 “夫人都是为了表哥,眠枝心里明白。”沈眠枝看向谢林冉微微一笑。 谢林冉暗自松了口气,只盼着母亲的疯病早些好。 “你有心了。”谢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砚之那孩子,虽然偏执,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他知道你平安回来,心里应该也能好受些。只是……他已经向新帝请命,要去边疆戍守,大概下个月就要出发了。” 沈眠枝心中一震,她没想到谢砚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想起谢砚之在墓前说“祝你幸福”时的释然,想起他送她平安玉佩时的平静,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感慨:“边疆苦寒,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又坐了片刻,沈眠枝起身告辞。谢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不舍:“眠枝,以后常来谢家看看。不管怎样,你永远是谢家的贵客。” 沈眠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谢家。走出大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谢家的朱门缓缓关上,像是隔断了一段过往。 离开谢家后,沈眠枝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江家。江府的庭院依旧整洁,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热闹。江大人和江夫人正坐在客厅里,神色凝重地商议着什么,看到沈眠枝,连忙起身迎接。 “眠枝,你来了。”江夫人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沈眠枝看着江夫人关切的眼神,心中满是愧疚。她挣脱江夫人的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江大人和江夫人深深磕了三个头。 “伯父,伯母,对不起。”沈眠枝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我与江遇成婚,并非真心,而是形势所迫。我借着江 家的庇护,隐藏身份去查案。如今沈家冤案已平,我不该再占用江夫人的身份,也不该再耽误江遇。” 江夫人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眼眶却红了:“眠枝,快起来!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和江遇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江遇对你的心意,比谁都深。” 江大人也叹了口气,语气诚恳:“眠枝,你是个好姑娘。江遇能娶你,是他的福气。只是当年形势所迫,你们才不得不隐瞒真相。如今沈家平反,你也该恢复沈大小姐的身份,不用再受委屈了。” 沈眠枝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却依旧坚定:“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可我不能再耽误江遇了。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值得一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能为他生儿育女,能陪他安稳度过一生的人。” “小眠,你不必如此。”江遇的声音轻快,“我们是什么关系,何须说这些。”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终于看向沈眠枝:“世人皆知,江某的妻子沈眠,已病逝,灵位还在江家祠堂供奉着。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沈家大小姐沈眠枝——与我江遇,与江家,再无任何瓜葛。” “江遇!”江夫人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清楚地知道,江遇为了沈眠枝,付出了多少,隐忍了多少,怎么会在此时突然划清界限? 傻儿子,为何不再争取一番。 沈眠枝也愣住了,她看着江遇温柔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感动。 似乎从遇到江遇开始,他便一直对她这般好。 她很快便回过神,对着江遇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江大人成全。沈眠枝铭记江家之恩,日后若有需要,定当报答。” 江遇看着她的脸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死死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轻快:“那是自然,若是江家有难,小眠枝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说完,他不再看沈眠枝,转身对江大人和江夫人道:“父亲,母亲,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话音未落,便快步走出客厅,连一个回头都没有留下。 再不走,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去挽留。 沈眠枝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却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江遇的决定,对两人而言,都是最好的结局。她对着江大人和江夫人再次行礼:“伯父,伯母,打扰了。沈眠枝告辞。” 江夫人看着沈眠枝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江遇方才强忍痛苦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这孩子,明明心里比谁都在意,却偏偏要装作不在乎。他是怕眠枝心里没有他,怕自己的心意会成为她的负担,才故意说这些啊。” 江大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遇儿的心思,我们都懂。只是感情的事,终究要看缘分。眠枝这孩子,经历了太多,心里装着的,或许只有沈家的冤屈,只有对柳云舒的愧疚。遇儿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她能毫无牵挂地走自己的路。” 离开江家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沈眠枝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的桃花开得正艳,风吹过,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她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遗憾,再也经不起更多的情感纠葛。 离开江家的第三日,沈眠枝收到了谢林冉派人送来的帖子,看到帖子上“天牢”二字,心中不由得一沉——她知道,谢林冉此去,绝非单纯探望,而是要做个了断。 马车驶进天牢区域时,空气中的潮湿与霉味越发浓重,石壁上的青苔泛着冷绿,狱卒们巡逻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回荡,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谢林冉已在天牢门口等候,她身着皇后朝服,明黄色的绣龙纹样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夺目,往日温和的眉眼此刻覆着一层寒霜,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眠枝,你来了。”谢林冉上前一步。 沈眠枝点了点头,跟着谢林冉走进天牢。穿过层层铁门,终于来到关押谢林月的牢房前。 牢门内,谢林月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原本精致的脸上满是污垢,唯有隆起的腹部格外显眼。 她正蜷缩在墙角,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看到谢林冉与沈眠枝,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化为狼狈的祈求。 “林冉!眠枝!救我!”谢林月扑到牢门前,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铁栏杆,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嫁给夏怀瑾,不该帮他做坏事!不该害你们!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保证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 谢林冉站在牢门外,眼神冰冷地盯着她的腹部,语气没有丝毫温度:“放你出去?夏怀瑾谋反,屠戮忠良,你作为他的王妃,助纣为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更何况,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夏怀瑾的孽种,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 “不!不是的!”谢林月像是被踩中了痛处,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嘶哑,“这孩子不是夏怀瑾的!是野种!我没有怀他的孩子!你们不能杀我!” 她的话音刚落,隔壁牢房突然传来一阵怒骂:“贱人!竟敢与人私通,败坏皇家颜面!夏怀瑾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说话的是被废黜的皇后,夏怀瑾的母亲,她穿着粗布囚服,头发花白。 谢林月被骂得脸色涨红,转而对着废后怒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夏怀瑾就是个变态!他以凌虐女人为乐,府里的姬妾不知被他折磨死了多少!他根本生不出孩子,我就算私通,也比被他折磨好!你以为他谋反是为了江山吗?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你胡说!”废后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地上的石块朝着谢林月扔去,“怀瑾不会的,都是你们这些贱人带坏了他!你不得好死!” 两人在牢房里吵作一团,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场面混乱不堪。沈眠枝皱了皱眉,拉了拉谢林冉的衣袖:“我们走吧,没必要在这里听她们争吵。” 谢林冉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天牢外走去。走出甬道,阳光透过天牢的小窗洒进来,终于驱散了些许寒意。 沈眠枝停下脚步,看着谢林冉的背影,轻声提醒:“谢林月知晓太多宫廷秘辛,且心思歹毒,就算这孩子不是夏怀瑾的,留着她,日后也可能成为你的隐患。废后虽然失势,却仍有旧部在外,斩草需除根,你明白吗?” 谢林冉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新帝登基不久,朝堂未稳,这些隐患必须尽快清除。三日后,我会下令将她们一同处决,让所有背叛者都知道,谋逆的下场。” 昔日活泼可爱的谢家二小姐已然成为果断决绝的皇后。 沈眠枝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要坐稳皇后的位置,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跟着谢林冉走出了天牢。 马车驶离天牢区域时,沈眠枝掀起车帘一角,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商铺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她知道,这场由谋反引发的风波,终将随着叛徒的伏法而平息,京城也将重新迎来安宁。 三日后,新帝下旨,将夏怀瑾的残余党羽、萧策叛军余孽及谢林月、废后等人尽数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刑场上,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看到叛徒被处决,纷纷拍手称快。沈眠枝没有去刑场,而是去了柳云舒的墓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云舒,你看,那些伤害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可以安心了。”沈眠枝将一束新鲜的花放在墓碑前,轻声说道,“京城已经恢复了安宁,以后再也不会有战乱了。” 离开墓地时,沈眠枝遇到了谢砚之的贴身小厮。小厮递给她一封书信,说是谢砚之临走前留下的,让她务必收下。沈眠枝打开书信,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眠枝,吾已请命戍守边疆,此去归期未定。沈家冤案得平,吾心甚慰。愿君此生平安顺遂,再无波澜。谢砚之。” 沈眠枝握着书信,心中满是感慨。她想起谢砚之在山后墓前的释然,想起他送她平安玉佩时的平静,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将书信收进袖中,对着边疆的方向看去,曾经的砚之哥哥,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一个月后,沈眠枝在京城河边的船舫上开了一家茶楼。船舫装饰得雅致清幽,船舱内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名家诗词集,窗边还摆放着几盆绿植,生机勃勃。 茶楼取名“知书阁”,专供文人墨客喝茶论道,沈眠枝亲自担任掌柜,每日煮茶、整理书籍,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开业那日,谢林冉派专人送来贺礼,是一幅名家字画,上面题着“腹有诗书气自华”。沈眠枝将字画挂在茶楼的正中央,对着送贺礼的太监道谢。 江遇也来了,他穿着一身便服,站在茶楼门口,看着沈眠枝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温柔,却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茶楼里坐了片刻,喝了一杯茶,便悄然离开了。 此后,江遇时常会来茶楼坐坐。他从不打扰沈眠枝,只是找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一杯茶,静静地看书,偶尔会与沈眠枝聊几句诗词,聊几句京城的近况,两人像是老朋友一般,相处得平静而自在。 夕阳西下时,江遇起身告辞。沈眠枝送他到船舫门口,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了往日的怅然,只剩下释然。她知道,有些人,注定不能成为伴侣,却可以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她与江遇,或许就是这样的关系。 回到茶楼,沈眠枝坐在窗边,翻开最喜欢的诗集,轻声读了起来。窗外,河水缓缓流淌,岸边的桃花开得正艳,风吹过,花瓣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沈眠枝的声音轻柔而平静,与茶楼里的茶香、书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1章【终章】 第71章 柳云舒 我叫柳云舒,前世的名字也叫柳云舒。现在回想起来,前世的日子像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没有温暖的家,没有饱腹的饭,只有干裂的土地、呼啸的寒风,和永远填不饱的肚子。 我从小就没了爹娘,唯一的亲人是比我小五岁的妹妹,我们俩相依为命,在那个吃人的年代里,像野草一样挣扎着活下去。 直到那年冬天,大雪封了山,我们藏在破庙里的最后一点口粮也吃完了。妹妹发着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里一直喊着“姐姐,我饿”。 我把身上唯一能保暖的破棉袄裹在她身上,揣着仅有的半块冻硬的窝头,冒着大雪出去找吃的。可茫茫白雪里,连树皮都被人扒光了,哪里还有能吃的东西? 等我空着手回到破庙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冰凉——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围着妹妹,手里拿着沾血的刀子,妹妹的眼睛还睁着,却已经没了呼吸。 我疯了一样冲上去,却被他们狠狠推倒在地。其中一个男人蹲下来,用沾着血的手拍了拍我的脸,笑着说:“小姑娘,别闹,你妹妹太瘦了,不够我们吃,等我们吃完她,再带你去找吃的。” 那一刻,我看着妹妹冰冷的脸,看着那些人狰狞的笑容,突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我趁他们不注意,爬起来冲向庙外的悬崖,身后传来他们的呼喊,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风在耳边呼啸,我想,这样也好,至少能陪着妹妹了。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暖和的锦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我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这不是破庙,也不是冰冷的雪地,而是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雕花的窗棂外,还能看到开得正艳的桃花。 “姑娘,你醒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婢女走过来,脸上带着欣喜,“太好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将军要是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将军?”我疑惑地开口,喉咙干涩得发疼。这不是我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软糯,和我前世沙哑的嗓音完全不一样。 婢女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了几口:“姑娘,你怎么了?连将军都忘了?将军是你哥哥柳长风啊。” 柳长风?哥哥?我脑子里突然涌入一股陌生的记忆——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柳云舒,是柳家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哥哥柳长风宠着长大。 三天前,原主在花园里赏花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被救上来后就一直昏迷,直到我来了。 可还没等我消化完这些记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冲进来,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小姐,不好了!将军……将军他……” “我哥怎么了?”我下意识地抓住婢女的手,心脏狂跳起来——虽然我和这个“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可原主的记忆里,全是哥哥对她的好,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依赖,瞬间涌上心头。 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将军在边疆与辽军作战时,为了掩护谢世子撤退,被辽军的乱箭射中,已经……已经战死了!” “战死了?”我眼前一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甚至没见过这个哥哥,可原主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失去的是我前世那个唯一的妹妹。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嗓子也哑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才渐渐淡去。我知道,原主是跟着她的哥哥走了,从今往后,我就是柳云舒,是柳长风唯一的妹妹。 哥哥的葬礼办得很隆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我穿着素色的孝服,跪在灵前,看着哥哥的牌位,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墨发用玉簪束起,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柳小姐,节哀。”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他递过一条白色的手帕,“我是谢砚之,你哥哥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从今往后,你的生活,我会负责。” 我接过手帕,看着他的脸,瞬间愣住了——我前世在偶尔能看到的破旧画报上见过明星,可那些明星的容貌,比起眼前的谢砚之,简直不值一提。 他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权势”,只觉得能被这样好看的人照顾,或许是件好事。 没过多久,谢砚之就派人把我接到了他的世子府。府里的布置奢华又精致,丫鬟仆妇对我也很恭敬,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前世过惯了苦日子,突然来到这样的地方,像活在梦里一样,生怕哪天梦碎了,又要回到那个吃人的年代。 为了能在府里安稳活下去,我试图笼络谢砚之。这些古人一定没有吃过炸春卷吧。 我笨手笨脚的,油溅到手上烫起了好几个水泡。 做好春卷的那天,我兴高采烈地捧着食盒,去找谢砚之,他正好要出门。阳光洒在他身上,好看得像一幅画。我紧张地走到他面前,把食盒递过去:“表哥,这是我做的春卷,你尝尝?” 谢砚之抬起头,看了一眼食盒,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没有接,反而冷声说道:“谁让你做这些的?我不需要。” 结果他没吃,扔给了府外的乞丐,而我因为厨艺不佳害了府中上下。 “夫人饶命!是奴婢没拦住小姐,求夫人不要怪罪小姐!”跟在我身后的婢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府里的管家也连忙跑过来,对着大夫人躬身请罪,说要好好管教下人们。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春卷,心里又酸又涩。我才明白我的一点小心思,在他眼 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会连累其他人。 那天,大夫人罚了所有伺候我的下人,有的被杖责,有的被克扣月钱。我看着他们红肿的膝盖,听着他们压抑的哭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可怕——人命在这里,好像比草还贱。 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再想着讨好谁,只想着得过且过,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就好。直到我遇见了沈眠枝。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沈眠枝。她说话很温柔,没有一点架子,会耐心地听我说话,会跟我分享她喜欢的东西,会在我想家的时候安慰我。 和她在一起,我不用小心翼翼,不用害怕说错话,好像又找到了前世和妹妹在一起的那种温暖。 后来,我又经常和她们一起出去,渐渐也认识了谢林冉——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对我也很好。和她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开心的时光。 有一次,伺候我的婢女偷偷哭了,我问她怎么了,她才说她的妹妹被谢林月责罚,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 看着婢女哭得伤心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妹妹——那时候妹妹被人欺负,我也只能抱着她哭,什么都做不了。 “我帮你。”我脱口而出。我不想再像前世那样无能为力,我想帮这个婢女,也想帮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让我没想到的是,沈眠枝一早就行动了。 看着沈眠枝坚定的眼神,我心里暖暖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想帮她们,还有人愿意和我一起,为那些弱小的人说话。 那天,我们一起去找了谢林月,沈眠枝据理力争,最后谢林月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再追究这件事。 看着婢女感激的眼神,我第一次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只能被动地活着,我也能为别人做些什么。 后来,我渐渐听说了沈眠枝和谢砚之的事情。府里的下人说,谢砚之很喜欢沈眠枝,为了她做了很多事,甚至不惜和家里人吵架。 我看着沈眠枝和谢砚之站在一起的样子,觉得他们很般配——一个俊朗,一个温婉,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我后来才知道,沈眠枝并不喜欢谢砚之。她说她对谢砚之只有感激,没有男女之情。我才明白,感情不是看外表配不配,而是要看心里喜不喜欢。 就像我一开始觉得谢砚之好看,可那并不是喜欢,只是单纯的羡慕和敬畏。沈眠枝不喜欢他,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般配,也没有用。 再后来,沈眠枝嫁给了江遇。江遇是个很温和的人,对沈眠枝很好,会记得她喜欢的食物,会陪她看她喜欢的诗集,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笑。 府里的人都说,沈眠枝嫁给江遇是好福气。可我偶尔会看到沈眠枝一个人发呆,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愁。 直到后来,我听说了沈家的事情——她的父亲被诬陷贪污军饷,含冤而死,她为了查明真相,吃了很多苦。 我才明白,她心里装着太多事,那些沉重的过往,让她没办法轻易接受别人的感情。 谢林冉和夏怀苏的婚礼办得很盛大。那天,我跟着沈眠枝一起去参加婚礼,在皇宫里遇见了皇帝。 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看起来很威严,看到我时,眼神却有些不一样,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 他随手递给我一枚玉佩,说让我以后在京城里有什么事,可以拿着玉佩去找他。 那枚玉佩很精致,上面刻着龙纹,一看就很贵重。有了这枚玉佩,京城里的人对我更恭敬了,甚至有人主动来讨好我,我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 可路时却不高兴,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点担忧,还劝我不要太张扬,不要总想着依靠皇帝。 我那时候不明白,他有什么不高兴的——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不是很好吗?我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有错吗? 直到后来,我听说了昭悯的事情。府里的老人说,昭悯是皇帝最喜欢的妃子,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可惜很早就去世了。 我才明白,皇帝对我好,不是因为我是柳云舒,而是因为我长得像昭悯;路时担心我,是怕我变成昭悯的替身,怕我最后会像昭悯一样,没有好下场。 那时候我才发现,皇帝看我的眼神里,有怀念,有遗憾,却没有一点属于“柳云舒”的在意;路时看我的眼神里,有担忧,有关心,可那担忧里,也藏着对昭悯的愧疚。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原来我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是我自己,只是别人的影子。 后来,路时费尽心思带我逃跑,他说要带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让我做回真正的柳云舒。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下定决心和他一起逃了,但是很不幸,皇帝追了上来,我又被带回宫里。 再后来,宫变爆发,夏怀瑾的叛军冲进皇宫,箭雨朝着我射来的时候,皇帝突然冲过来挡在我身前。那支箭射进了他的肩膀,鲜血染红了他的龙袍。 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有一点震撼——他明明是把我当成替身,却还是愿意为我挡箭。可那震撼也只是一瞬间,我知道,他挡的不是我柳云舒,而是他心里的昭悯。 当另一支箭射进我的胸膛时,我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我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却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站在我面前。 他长得还是那般好看,眉眼间带着慈悲,声音温和得像春风:“柳云舒,你的劫难已满,可以回自己的世界了。” “我的妹妹……”我虚弱地开口,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一张熟悉的破床上,身上盖着那床满是补丁的破棉袄。 耳边传来熟悉的哭声,我连忙坐起来,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床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是我的妹妹!她还活着! “妹妹!”我冲过去抱住她,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被我吓了一跳,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姐姐,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会的,姐姐永远不会不要你。”我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心里满是庆幸。原来那个和尚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还找回了我的妹妹。 妹妹说,那天她醒来后,发现我不在身边,就到处找我,最后在悬崖下的草丛里找到了昏迷的我,把我救了回来。 她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对她来说,我只是睡了一天而已。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那个和尚帮了我,或许是我的执念太深。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妹妹还活着,我们还能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和妹妹一起煮了一锅稀粥,虽然还是很稀,却比前世任何时候都要香甜。妹妹靠在我身边,说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就去山下找活干,再也不用饿肚子了。我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庙的缝隙照进来,洒在我们身上。我看着妹妹熟睡的脸庞,心里满是平静和满足。 前世的苦难已经过去,那个复杂的世界也与我无关了。从今往后,我只想和妹妹一起,好好活下去,哪怕日子苦一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牵着妹妹的手,走出了破庙。 温暖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远处的山上已经有了一丝绿意。我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的新生活,也开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