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扶上墙》 第1章 破产厂主和他的猫 【广东滨海工业区阳光玩具厂】 “哐当!哗啦——!” 一通疯狂地打砸发泄,陈垒总算冷静了些。指尖划过遥控车的残骸碎片,捡起半截裂开的挖掘机吊臂。那吊杆在空中滑稽地晃了晃,黑色铲斗就掉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手指被碎塑料划出一道口子,也不觉得疼。耳朵里好像还回响着律师的最终审判:客户跑了,钱没了,货款追不回来了……法律援助,还要些时日…… 他像条濒死的鱼,开合地张了张嘴,看着一地狼藉,心里堵得更慌——该死,没有钱,工厂就快运转不下了。 一转身,猛地撞见一片扎眼的亮色。 逆着光,一个人影晃进来。银白头发,挑染着刺眼的亮蓝。手里不合时宜地转着一支老式钢笔,转得飞快,跟个小风扇似的,带着一种与这绝望场合格格不入的轻浮。 然而,当陈垒烦躁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脸时,呼吸不由自主地一滞。 逆光柔和了那份张扬,勾勒出清晰精致的下颌线。皮肤是冷调的白,在暖色光线下像上好的瓷器。眼睛瞳色偏浅,因为逆光显得朦朦胧胧,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好奇,微眯了一下,笑笑地望向自己。 妈的,长得跟个陶瓷娃娃似的,跑来这破地方真是活见鬼。 陈垒心里爆了句粗口,烦躁感更重。明明是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偏偏在这一刻,生出一种跟猫儿似的小可爱感——一种极易激发保护欲,又极易被其无辜外表迷惑的错觉。 陈垒甩了甩头,这不合时宜的一顿。倒是把跌到谷底的情绪扯了一下,他缓了口气。 “哇哦~”许聿抬起下巴,视线扫过满地狼藉,嘴角一撇,“阿垒哥,你这厂子……改行收破烂了?这堆东西,收废品的看了都得打三折!” 这港腔的调侃像针,精准扎进陈垒绷紧的神经,把刚缓的气直接给掐了!他想起来了,这是房东许世勋那个闻名遐迩的“废材”儿子——许聿。 早些时候跟房东商量租金到期的事,结果他说只要收下他的儿子,租金就缓交半年。 想到这,陈垒把骂人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喉咙发甜。黑着脸,一句话不说,转身往办公室走。 许聿却毫不客气地跟了上来,霸占了他的办公椅,舒服地往后一靠。 “啧,这椅子……”他嘻笑着继续戏谑:“硬得能当刑具!我爸让我来学‘实干’?就这种地方?连个像样的……” 话没说完,他目光就落在桌上那张刺眼的银行催款单上。 “哟?”许聿两根手指捻起账单,抖得哗哗响,嘴角勾起一抹不羁,“难怪我爸急着把我这‘废料’往你这破船上塞。原来是船要沉了,拉我垫背呀?”他故意把“废料”两个字咬得极重,眼神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讥诮。 被一个绣花枕头似的臭小子当面揭短,陈垒的耻辱感像火一样烧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手一指:“聿少要是嫌脏,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当真?!”许聿身子一歪,跟只没骨头的猫似的,一下就凑了过来。冷感的香水味,连着他的呼吸几乎喷在陈垒耳廓,坏笑着威胁,“那我可叫我爸现在就来收租了哦?” 陈垒狠狠瞪着他,拳头攥得死紧。忍!必须忍。这可是行走的租金! 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外表像精致猫咪的少年,内里藏着尖锐的爪子。 许聿溜达到窗边,望向堆满滞销品的仓库。就是这一批毒刺,把陈垒压垮了,几个月前,这人可还是附近有名的有为青年,想不到客户卷款跑路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一下就把他砸倒了。 “哇,这塑料厂的味儿,绝了!”许聿夸张地咳嗽,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瞟着陈垒的反应,这个犟骨头,到底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这破厂子,真救得活? 陈垒猛地转身,一把扯过桌上那叠合同文件,纸张哗啦散落一地。 “清闲够了?”他嗓子沙哑,指着对面堆成山的货箱,“你爸不是让你来学实干?废话少说,现在就去,把那堆贴牌的破遥控车都给我搬里面仓库去!” 许聿脸上的戏谑瞬间冻结,银发下那双猫眼瞪得溜圆,瞳孔里写满了‘你竟敢使唤本少爷?’的不可思议。 “你让我……干苦力?!”他指着自己反问。 “不然呢?!”陈垒把半截挖掘机吊臂踢过去,“要么干,要么滚蛋。” 这时,手机震动。陈垒看了眼,是前女友高小婕的短信。她同意卖了俩人之前准备结婚用的地皮,只拿了自己的本金,剩下的都打给了他…… 陈垒盯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转过身,手指飞快擦过眼角。三个月前吵架分手时没卖成的地,最后还是她让了步。他手指发抖,回了句【谢谢】。 【不用。地留着,关系就断不了。结束了。】 短短数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使劲揉了揉脸,把所有情绪都咽了回去。也好,现在这德行,拉着她就是拖累,复什么合,不能再害了她。 陈垒没纠缠,就像三个月前她走的时候一样,他觉得这样最好。 许聿瞧着他背着自己又望着外头发呆,干咳了两声引起注意,走是不可能走的,反而故意奚落他:“阿垒仔,你可别想不开就跳下去,这才二楼,摔不死,就半残,到时候问题解决不了,你也没被解决掉不是更麻烦?!要不……” 许聿那轻飘飘的尾音还在空气里打转,戳过来的钢笔就像锤子猛地砸了陈垒一下,只听见他玩笑般的话语挠过他紧绷的神经:“我借你,哦,不,我入股……你这废品厂,我收了!以后~听本少爷的!保证给你盘活这堆垃圾!” “滚你的!!!”积压的怒火瞬间爆燃!陈垒劈手夺过那只钢笔扔向一边,却被许聿本能地及时接住。 他脸上的轻浮瞬间收敛,但下一秒又恢复懒散,紧紧攥住了笔。 “一个靠爹的二世祖,懂个屁!滚出去!”陈垒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冷硬的哼哧他。 许聿低头瞄了眼手中的笔,松了肩,刚一瞬的杀气都咽了下去,他慢悠悠捡起地上那半截吊杆,掂了掂,好像平熄心中难掩的情绪。 “行啊,阿垒仔,脾气够爆。”他拖着欠揍的长腔,用裂口虚点陈垒,哼着不成调的粤语歌谣:“聿仔唔系垃塌塌,系阿妈嘅金笔笔~”踢踢踏踏往外走,到门口又回头,下巴朝仓库扬了扬:“你是想存着当传家宝吗?” 这话精准地戳在陈垒的痛处。能卖他不想卖吗?这都是贴牌的货!一动就是雷! 他胸腔里那口浊气被许聿这晦气的话堵得更厉害了,刚因前女友卖地皮汇来的钱而稍微松动的心弦再次绷紧。 “用不着你操心!”陈垒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眼中是困兽般的红,“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你也少在这里碍眼!你个傻仔金笔笔!” 许聿像没听见,拿着那半截吊杆晃出去,回头咧嘴一笑,刺眼又让人捉摸不透:“放心,我这就去搬。不过阿垒哥,你别光搞产品,也多看看‘国际贸易法’……还是说,”他故意拉长声音,“你也参与了?” 银发晃荡,不等陈垒回复,他就哼着曲,趿拉着那双限量球鞋,真的朝仓库那片狼藉晃荡过去,留下陈垒一个人站在原地。 夕阳像脏污的金箔,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参与什么?这个纨绔废材,怎么会知道国际贸易法?被坑的事……连这种废物也要拿来当笑话吗? 陈垒心里那团乱麻一紧,抬头看向临时仓——许聿那小子擅自拆了货,正拿着个遥控车的底盘,对着夕阳研究,姿势依旧吊儿郎当,但脸上那点惯常的轻浮似乎淡了些,竟显出几分专注的侧影。 夕阳的余辉照在他那头扎眼银发上,在堆积如山的货箱里显得特别别扭,又有点说不出的怪。 陈垒心一沉,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混合着危险与好奇的悸动,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只像猫一样突然闯入他世界,看似无害却可能藏着尖牙利爪的“金笔笔”……他到底是谁?真能当空气放着不管?! 现实向暗黑系拉扯战,如果你对甜宠霸总有些腻了,或者,我这个能缓缓你的口味~ 2025-10-18 日,修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破产厂主和他的猫 第2章 猫的爪与疯犬的吻 办公室里惨白的灯光下,陈垒指尖的烟,积了长长一截灰。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小婕卖地的钱一笔笔到账了,他看着银行APP里那串数字,像摸着烧红的烙铁,烫手,更烫心。 这是救命钱,也是剜心刀。每一分都得用在刀刃上,但刀口太多,钱太少。怎么分这笔钱,他又犹豫了: 资金断太久,工厂停了,无法运转起来的资金是远远无法堵住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 他深吸一口气,憋闷感呛得他喉咙发紧,眼神不自觉又回到了窗外那堆被判了死刑的货上…… 窗外,几声突兀的虫鸣钻进了耳朵,刺得他神经一跳。该死!这本该是机器轰鸣、灯火通明的时刻!死寂的工厂像个巨大的坟场。 “操…”他摁灭烟头,突然想起仓库里还窝着那只“猫”! 一股不好的预感攫住他:熊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陈垒起身,冲向仓库。 许聿呢? 他果然没搬货。 盘腿坐在一堆“残骸”中间,背对着门口,哼着不成调的粤语歌,几个工业大风扇对着他一个人狂吹,银蓝交错的头发在风里乱飞,像只在自己领地里肆意舔毛的布偶猫。 陈垒一股火“噌”地冒起来,几步跨过去,黑色的人字拖踩碎塑料片,发出刺耳的噪音。 “蛀梁仔!让你搬货清地方,你他妈在这儿开个人演唱会呢?!” 低哑的吼声在空旷的仓库回荡。 小猫头都没抬,手里捏着个砸掉半边底盘的遥控车外壳,另一只手拿着支粗头黑记号笔!专注地在原来印着品牌LOGO和专利图案的地方,一层层地、特别使劲地涂画。 不是乱画。 陈垒的火气卡在嗓子眼,瞳孔猛地一缩。凑近想仔细看。 “别靠太近,你热气太重!”许聿头也不抬,记号笔直接往他脸上虚晃一下,嫌弃地推着他脸让他离远点,笔尖戳他脸上。 陈垒食指下意识抹了下被笔碰到的颧骨,蹭到一点黑印,也蹭到一丝对方手指尖带来的,跟这闷热仓库不一样的凉意。他没顾上擦,眼睛死死盯着许聿的手。 只见那支油性笔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在原图案上覆盖描画。线条粗野、锋利,借着破烂轮廓,画出了充满未来感的机械纹路和抽象闪电。本来卡通可爱的形象彻底变了,变成一种暴烈又引人入胜的废土朋克标志。 “你……干嘛呢?”陈垒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吃惊,怒气被一种更猛的冲击代替了。 许聿这才懒洋洋掀起眼皮,嘴角习惯性挂着嘲讽,但眼底有一丝极快闪过的属于创造者的锐光:“救你的‘传家宝’啊,阿垒仔。” 他笔尖点点那完全变样的标志,“授权图标擦不掉?那就盖住它!变成‘致敬经典’的‘再创作’!”他随手拿起旁边砸烂的彩盒,“包装土死了!扔了!新盒子,全黑底,就印我这个标,放大!够酷够神秘!文案我想好了,‘废墟觉醒’、‘机械核心’…怎么中二怎么来!成本?换个盒子,改几道移印,总比你堆这烂掉强!” “不不…不是改包装!”陈垒打断他,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地上那些被涂鸦的零件,一个更大胆、更疯狂、更节省的念头,如闪电劈开混沌! 他大腿一拍,整个人兴奋地跳起来,眼中爆发出久违的,那近乎灼人的光!飞快翻出手机:“天空!立刻!马上!来厂里!那批工程车,全拆了!我要重做!” “喂!阿垒仔……垒哥,垒总!”许聿那双猫一样的眼瞪得老圆,指着地上自己的“作品”,“这!我的主意!我的设计!你不问我直接叫人?白嫖啊?!侵权!这是**裸的侵权!” “什么你的我的!”陈垒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嘴角咧开一个狡猾又带狠劲的笑,“在我的地盘,用我的东西,就是老子的!就你还懂侵权?哼,你,”他终于抬起眼,指着许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继续画!把能想到的酷炫玩意儿都给我画上去!缺零件?我再拆十箱给你!” “不行,”许聿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热死,我想不出了。而且,我饿了……” “办公室给你,空调遥控器在我抽屉里,”陈垒语速飞快,已经蹲下抓起一个画花的铲斗和底盘比划,眼神专注得像在拼世界地图,“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记得超过15块钱厂里不报销……” “靠!十五块?!周扒皮见了你都得递烟!”许聿气得跳脚,刚那点“创作者”的骄傲瞬间被这抠门打碎,“我看你厂里的老鼠都得自带口粮!你干脆改名叫陈扒皮!” “嗯……确实,你这层‘皮’扒得不错!”陈垒显然没听清他的抱怨,完全陷在自己的想法里:“……吊臂接口改这…配个小扳手…底盘统一…对!展示盒做成地图…末日寻宝!废墟建造!让孩子自己装、自己玩……” 他沾着油污的手指在零件间飞快组合、拆开,像在指挥一场微型的工业革命。 许聿靠在冰凉的墙上,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灯光下那个沉浸其中的身影,小小的,沾着灰,却像颗石子扔进死水,掀起了大浪。 那专注的样子,那破釜沉舟的兴奋劲,居然让他心里动了一下——这家伙……好像还有点意思? 几小时后,陈垒就让设计师做出了概念样品图,甩到许聿面前。他昂着头,声音恢复了以前的果断和力度,甚至带着一种炫耀,“臭小子,听好了,老子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废物’利用!” “我们原来六款车,底座一样,就外壳贴版不同。覆盖涂鸦是下策,不但改装移印难度大,品牌方真要计较,我都逃不了责任。真要没后患,就得全拆了!”他停了一下,好像不是在跟许聿解释,而是在缕清自己的思路。 “车壳全打碎重做,就用你的设计图!我们不卖成品,卖‘末日工程’组装体验!拆开的零件,配上小螺丝刀,让孩子自己动手!展示盒就是末日地图,结合大富翁玩法,让他们自己想象,装探索车、救援车……” 他越说越激动,想法不停地冒出来,已经不只是在向许聿吹嘘新产品了。他一边快速下命令,一边叫附近的管理和核心员工赶紧回厂开会。 沉寂的工厂像打了强心针,灯一盏盏亮起来,人声越来越吵杂。 而陈垒,则像打了鸡血,说话快得吓人,指挥若定。设计、采购、生产、业务……一条条指令清楚下达,整个厂子的神经像被重新接上,开始高速转起来。那种要完蛋的死气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兴奋代替。 许聿站在角落,看着陈垒在人群里穿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吓人,瘦瘦的身板好像藏着用不完的劲,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会觉得这人是丧家犬?这分明是头饿极了、咬住机会就死不松口的狼崽子! 陈垒指挥着设计修改包装,联系供应商重开模具,安排生产线准备拆解旧货……每一个环节都扣得死死的。 一笔笔支出,账户迅速见底。 最后,他瘫在椅子上,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工人的工资……还得再想办法拖一拖…… 前女友那决绝的“结束了”三个字,此刻显得无比沉重。卖了地皮,斩断旧情,换来的只是悬崖边一次短暂的喘息。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深渊。他不知道今晚冒的这个险,是否真的能让他逃出深渊…… 但……不能倒。他猛地甩头站起来。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许聿——灯光下,那头银发显得柔软,脸颊因闷热泛红,带着懵懂的倦意,竟真像只累坏了、收起爪子的小猫,显得……有点乖。 一种混杂着绝处逢生的狂喜、感激,以及看着那副“猫样”而产生的近乎本能的宠溺感,瞬间冲昏了陈垒的头脑。 他几步冲过去! “好小子!真有你的!”陈垒嗓子沙哑,带着巨大的兴奋,张开胳膊——先是用力揉了揉许聿那头柔软的银发,发丝穿过指缝的触感好得惊人——然后顺势狠狠抱住了他!力气极大,带着汗味和烟味。 “你小子,他妈的最好是老子的幸运星!!!” 说着,在许聿完全僵住,甚至吓到的眼神里,陈垒带着一种撸猫成功后心满意足的奖励心态,低下头,布满胡茬的下巴蹭过对方光洁的额头,然后重重地亲了一口。 “啵!” 一声轻响,却像闷雷在许聿脑子里炸开! 他像被踩了尾巴,瞬间炸毛! 那滚烫粗糙、带着脏污和强烈气味的触感,烙在脑门上! 一种混合着巨大羞耻、被侵犯的暴怒、以及早已遗忘的、关于亲密接触的剧烈恐慌,让他血液倒流! “**!!!”变调的嘶吼挤出喉咙。他爆出惊人力气,狠狠推开陈垒! 陈垒踉跄后退,撞在桌上。 许聿亦跌撞后退,脸上血色褪尽又瞬间涨红,连耳骨钉都像在烧。他像碰到极脏的东西,抬着手背疯狂搓脑门,皮肤立刻红了。 “臭小子!亲下额头至于吗?”陈垒被他的过度反应逗乐了,叉腰大笑,“脸皮比我妹还薄!哥哥奖励一下,不用客气!” “我去你妈的死变态!神经病!!”许聿声音尖利,带着慌乱和羞耻,撞开门冲了出去。 陈垒看着砰然关上的门,笑声渐止,摸了摸嘴唇,上面好像还留着对方皮肤微凉的触感。其实他没这么对过妹妹,刚真是兴奋过头,加上那小子……太像只需要顺毛的猫了? 许聿一路狂奔到厂区冰冷的铁门边,背靠着粗糙生锈的铁皮,才停下来大口喘气。夜风吹过,却吹不散脑门上那赶不走的灼热感,也吹不散心里乱七八糟的混乱。 那感觉太陌生了!粗暴、肮脏,毫无美感,却……却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拒绝的……温度。像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母亲温暖的怀抱,怜爱的亲吻,轻柔的哼唱: “聿仔唔系垃塌塌,唔系许家嘅废料渣…系阿妈嘅金笔笔,写破天光写破假……” 这好久不见的,被强行勾起来的温暖碎片,和现在粗暴的侵犯感猛烈冲突,更和父亲冰冷的眼神妈妈最后绝望的样子搅在一起,形成让人想吐的眩晕。 他用力甩头,想把所有东西都甩出去。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惊醒混乱的噩梦。 他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才飞快躲到更黑的阴影里,接通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冷硬:“爸。” “嗯。厂子稳住了?”电话那头听不出情绪,却有无形压力。 “暂时死不了。”许聿目光下意识看向吵嚷的仓库方向,手指又一次无意识地擦过发烫的脑门,语气生硬。 “那就好。看紧通道。”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冷,带着不容商量的压迫,“那批货……最后期限。再不出,你清楚后果。” “知道了。” 电话挂了。忙音在静夜里特别清楚。 许聿攥紧手机,指节发白。夜风带来凉意,却吹不散脑门心上那点顽固的异样感。他抬头看向那片为“末日工程”亮起的灯火,手捂住脑门。 那触感…… 让他乱糟糟的思绪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张温柔带笑的脸,马上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掉。 夜风裹挟着寒意袭来,比刚才更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猫的爪与疯犬的吻 第3章 睚眦必报的猫 三天时间,阳光玩具厂像一台过载的机器疯狂运转。账户里那点“卖地”钱如同投入无底洞,迅速被原料、模具和加班费吞噬。 车间里弥漫着塑料与机油混合的闷热气味,工人们在疲惫与样品带来的微光中咬牙支撑。 陈垒几乎没合眼,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像一头焦灼的野兽。样品反馈不错,但他需要的是能立刻变现的渠道。 他托尽关系,才约到本地势头正猛,背景深的一家MCN机构——“星火直播”的老板钱总和选品总监李莉,约在市里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谈。地方是对方选的,档次不低。 出发前,陈垒对着办公室斑驳的镜子整理衣领。深色衬衫勉强压住了连日的憔悴,却压不住心底的躁动。那晚仓库里失控的触感——指尖穿过银发的柔软,嘴唇抵上额头的微凉——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他动作一顿,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联想。 “咔哒。”门被推开。 许聿斜倚在门框上,像一只悄然潜入的猫。 限量版T恤,破洞牛仔裤,耳骨上串着的银钉闪着冷光。他嘴里叼着棒棒糖,目光却如探针一样扫过陈垒全身,最后落在那份过于整洁的资料包上。 “谈生意?”他语调懒散,眼神却藏着探究,锐利地问他,“带我一个。厂里闷死了。” 陈垒皱眉:“带你去添乱?” “啧,过河拆桥啊?”许聿晃进来,姿态轻盈,手指不自觉地又蹭了下光洁的额头——那个陈垒目光刚刚停留过的地方。 “‘末日工程’谁的点子?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快的。”他有些不满,鼓着腮,有点……乖巧可爱。 陈垒心头莫名一躁,想什么呢!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想到那晚自己确实越了界,一点微妙的愧疚,混合着“留他在厂里可能破坏力更大”的现实考量与他确实歪打正着的功劳,让他最终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气。 “行,开车。”陈垒把车钥匙扔过去,警告道:“记住你的身份,司机!在车上等着,不准进去!” “得令~”许聿精准地接住钥匙,糖棍在嘴角翘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车停在私房菜馆安静的院子外。许聿停好车,看着陈垒深吸一口气,提着资料包走向那扇雅致的木门,背影挺直,带着孤注一掷的紧绷感。 “装的还挺人模狗样。”许聿撇撇嘴,嗤笑一声,把座椅放倒,长腿架在方向盘上,掏出手机。屏幕上飞快闪过几个加密通讯界面,手指头划动着,一条信息发了出去,收信人只显示了“LSY”:【查星火直播底细,急。】 包间内,气氛初时还算融洽。 钱总精明干练,李莉眼光挑剔。他们对“末日工程”有兴趣,但也尖锐指出风险:新品牌认知度、组装门槛、主题接受度…… 陈垒拿出全部诚意和商业头脑,详细阐述理念、成本、目标人群、以及极具诱惑力的分成方案……他需要对方的顶级资源和预算。 钱总眼中兴趣渐浓,李莉挑剔的眼神也缓和下来,甚至开始询问具体合作细节…… 钱总好像欣赏陈垒这股狠劲,身体往前倾,带着上位者的亲近,那只戴名表的手不由分说地搭上陈垒绷紧的肩膀,甚至带点狎昵地捏了捏: “垒总这绝境求生的劲儿,我老钱佩服!年轻人,有前途!跟我们星火合作,绝对……” 陈垒身体一下子僵了!那手上的温度和力道让他很不舒服,指尖在他肩头的转圈更像侮辱。但他不能躲。厂子的生死,几十号人的饭碗,全压在这上面。 他强忍着翻腾的恶心,脸上肌肉僵硬地挤出笑,甚至微微侧身,让那只手搭得更“自然”,喉咙发干:“钱总过奖了,全靠您提携……” 这一幕,透过没关严的门缝,正好被许聿看见…… 想不到那倔骨头,为了厂子,连“色相”都能牺牲?门缝外,许聿的眼神瞬间冷冽。 不过,这合作,必须黄!刚收到的消息,这钱胖子还有些门路,陈垒要是跟他搭上,肯定会转型走内销,到时候…… 许聿的眼神,离不开钱总那只搭在陈垒肩上,不安分的手,让他莫名想起陈垒那晚揉他头发、将他按进怀里的粗糙触感。 一股邪火“腾”地烧穿了他的理智!任务要黄的恐惧,被陈垒“侵犯”的屈辱还有那夜之后压着的,没地方发的羞愤和暴怒……加上现在亲眼看见陈垒为了厂子这么“低头”带来的莫名刺痛……所有情绪被钱总那个充满掌控欲的动作彻底点炸!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猫!炸起了全身的毛。 “哐!”门被推开。 “垒哥,完事没?车里热死了!”许聿闯入,嚣张地坐下,目光扫过钱总和李莉脸上的轻蔑,最后定格在陈垒强忍不适、微微侧身迎合的姿态上。 陈垒眼中近乎崩溃的恳求像针一样扎过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许聿直接忽略了他的话,目光在钱总和李莉脸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那惯常的嘲讽:“哟,这就是谈生意呢?这么严肃?” 他拖了张椅子,一屁股坐在陈垒旁边,长腿伸直,几乎碰到桌子,姿态嚣张得像在自家客厅巡视领地,“谈得怎么样啊?钱老板?我们垒总的货,可是好东西。” 钱总眉头拧成疙瘩,眼里的不高兴已经很明显了,搭在陈垒肩上的手没收,反而往身边揽了揽,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陈垒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脸颊,似是被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太阳穴青筋直跳。尴尬和愤怒让他恨不得把许聿当场扔出去。他压低声音,带着最后的警告:“许聿!我再说一遍,出去!不许捣乱!” 许聿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冻住。钱、李眼里**裸的鄙视像针扎进他最敏感的自尊心。陈垒抓着他胳膊的指尖在发抖,侧脸绷紧,眼里是快要崩溃的恳求——他不能丢了这合作! 毁灭的冲动压倒了一切! “行啊,我走。”许聿的声音带着故意放大的懒洋洋和不耐烦。就在陈垒以为他终于识相时,许聿的身影像鬼魅一样瞬间逼近! 陈垒眼前一花,下巴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狠狠捏住抬起,力气大得他下巴骨生疼!紧接着,另一只手快得像闪电扣住他后颈,带着不容反抗的蛮力把他猛地往前一拉!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极度震惊和下巴的剧痛完全僵住。他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感到一片冰冷、带着棒棒糖甜腻香味的嘴唇,狠狠亲在了他因为惊愕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不是轻碰,是碾压!是啃噬!是带着毁灭意味的标记! 时间瞬间凝固。 陈垒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他瞳孔缩紧,浑身僵硬的像石头,只能感到嘴上那冰冷黏腻的触感让人想吐,还有许聿近在咫尺的眼里一闪而过的疯狂快意,和一丝被自己这疯狂举动也吓到的茫然。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冲上喉咙。 钱总脸色刹青,手里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晃出来不少。李莉目光锐利地审视两人,又像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一丝惊讶掠过眼底。 整个包间,死一样的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呼呼的风声,显得特别刺耳。 许聿直起身,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像猫儿舔去爪上的血迹,露出一个恶劣又破碎的笑:“啧,不好意思,我们家垒哥就喜欢点‘突如其来’的刺激当催化剂。你们……继续?” 他晃着钥匙走出去,门关上的瞬间,脸上所有伪装崩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唇上残留的、属于陈垒的温热触感,和脑门上那夜的记忆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灼烧。 包间里,只剩下凝固的空气,晃出来的茶水,还有陈垒那张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彻底黑透的脸。 钱总和李莉面面相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陈垒的拳头在桌下捏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掐进手心。感觉自己的商业信誉、人格尊严,都在许聿那该死的、充满报复味的吻里,被炸得粉碎! 他瞬间明白了许聿在报复什么——就是那晚仓库里他那个兴奋过头的吻! 这个疯子!这个睚眦必报的小混蛋! 合作?还谈个屁! 他现在只想冲出去,把那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亲手掐死!这他妈的报复也太毒了! 陈垒后背发凉,冷汗顺着脊椎流下,一股杀人的冲动甚至盖过了耻辱感!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快点冷静下来,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眼角余光偷偷扫着对面人的脸,捕捉着每一丝表情变化。 钱总清了清嗓子,先打破了僵局,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咳……垒总,年轻人嘛……爱玩,理解,理解。就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场合,还是要讲究点分寸。” “钱总您真是大人大量!”陈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带着屈辱的沙哑和浓重的疲惫。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被抽干了力气,极度地强压住紧张让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沿。 “您看我这样,还有心思玩那个?那小子,就是房东硬塞过来的祖宗!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无法无天!看我谈正事不顺眼,非来给我添堵,让我下不来台!” 他语速加快,带着一股憋屈的倾诉欲,“您不知道,本就不太好的大环境,加上贸易战……就更难了……外销……我好不容易接个大单,结果公司卷款跑路!货款追不回,货还砸手里了!厂房租金又到期!我真是……走投无路了!好心的房东说只要收留他家那混世魔王,租金就能缓半年……我是猪油蒙了心啊!净干蠢事!今天这脸……唉,丢到姥姥家了!还好钱总您见多识广,不然我这……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半真半假,把困境全说了,尽量摆低姿态。惨,是真的惨;委屈,是精心设计的委屈。 他知道,在比自己更惨的人面前,人往往容易放下戒备,甚至产生一丝优越感。他赌的就是这个。 果然,钱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了然,毕竟许聿过份刻意的表演,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恶作剧。他语气缓和不少:“垒总也别太灰心,国内市场还是稳的,找准路子,慢慢来。你这个‘末日工程’,确实有点意思。” 这最后一句,让陈垒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合作,还有戏! 他懂钱总的安慰只是场面话,但只要合作意向没变,目的就达到了。至于那个吻?利用得当,人生丑闻甚至可能成为他“受害者”人设的注脚。 只是那刻骨的屈辱和暴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叫嚣,恨不得将那个小混蛋千刀万剐!许聿那小子,到底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啊?! 他强撑着与钱总李莉周旋,心思却已飘远,许聿反常的闯入,精准的破坏以及那个吻背后浓烈的恨意与报复……真的仅仅因为那夜仓库里的意外?! 一个更深的疑虑,缠上心头,那只该死的猫,最好别让他捉到…… 职场性骚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过, 我打工那会,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上的老总太过粗野,反正我后来的行事做风,肯定多少受他影响了。 我记得一次跟甲方的人吃饭,饭前,他叮嘱我,要是有人劝我酒,让我不爽了就掀桌,我完全听他话做了,当时一个很有实力的人让我喝酒,我说我酒精过敏喝不了,他还一直拉扯我,我想掀桌,发现那大理石的,掀个登啊!没办法,喝一口,全喷出来了,我真是过敏,很严重那种,所以不可能喝一滴的,一桌子菜,还没吃两口,全被我喷了!!! 事后,老板说我真牛,会随机应便,我一脸懵,但觉得没有被骂就好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老板只是不想跟对方合作,才让我这个职场菜鸟上,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多办公室老油条,偏偏找我一个新人,还让我掀桌……???妈的,被他算计了! 后来自己创业,遇到一个客户,忘记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一开始他注意到我的鞋子,我脚很小,穿35码,他说跟三寸金莲似的,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下一次见面,他叫我“金莲”!!!我掀桌了!真掀,像乌鸦哥一样,哈哈 但这,应该就是性骚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睚眦必报的猫 第4章 祸水东引与猫的代价 回到厂里,许聿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可能还以为奸计得逞在哪里高兴吧。 陈垒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灌下一大杯冰冷的浓咖啡,苦涩的液体却压不住唇上依旧残留的甜腻触感。 那感觉像蛛网,黏腻地缠绕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回想都勾起混杂着暴怒、耻辱和一丝……被强行烙下印记的诡异战栗。 “操!”他猛地将杯子掼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理智告诉他需要冷静,但沸腾的血液叫嚣着必须做点什么。 但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桌上那堆“末日工程”的样品图,眼神最终定格在银行APP的余额上。厂子还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尊严,这个二世祖,还得罪不起。 他深吸几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房东许世勋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切换成饱含屈辱与悲愤的腔调,演技浑然天成: “叔!你家聿少真的太过分了……今天我跟客户谈的可是大生意啊!我仓库那么一堆货,靠的也就人家那关系了,他倒好,把我往死里坑……” 一顿操作猛如虎! 以事实为基础,加上陈垒节外生枝的凑情节添油加醋与媲美影帝般的绝伦演技,他声情并茂地向房东讲述了一个创业路上充满了陷害与冤曲的故事: 在这坎坷的时刻,艰难营业的困境好不容易才见着了起色,却在他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报复性的恶趣味捣乱下,害他不但失去了订单,造成了经济上严重性的损害,还被人扣上了同性恋的标签,影响他一代大好青年的前途发展!不但经济受损,还在精神上留下不可抹灭的重击! “许叔您说,我这厂子要是真黄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您那点租金不说,就聿少自个儿这名声,传出去好听吗?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客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挽回……许叔,您看这事儿……” 他语带威胁,却又包裹着浓浓的委屈,将一个受害者的无助与愤懑演绎得淋漓尽致。 电话那头的许世勋,听着陈垒声情并茂几乎要泣血的控诉,眉头越皱越紧。 最终,在陈垒高超的“业务能力”和确凿的“事实”面前,只能连连道歉,最后无奈道:“垒总,这次是阿聿混账!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样,租金……我再给你缓半年,不,缓一年!你看行不行?那臭小子,我回头一定狠狠教训他!” 陈垒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一翘,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得逞的快意。愤怒是真的,但这意外的收获,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下了那刻骨的屈辱。 好吧,在真金白银面前,许聿那混蛋的疯批举动,似乎……暂时变得可以“忍受”一点点。 不过,那二世祖跑哪了……不会又上哪惹事了吧?陈垒看了眼空荡的沙发,心里倒还有一丝莫名的担忧。 电话那头,许家别墅。 “混帐东西!” 许世勋刚挂上电话,脸色铁青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几步跨到许聿面前,眼神阴鸷,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的咆哮并不高亢,砸在书房厚重的空气里像冰雹,“他那破厂现在还是我们的‘通道’!要是倒了,后面的货怎么走?!新渠道还没铺稳,你是想老子血本无归吗?!” 许聿被父亲身上散发的低压慑得后退半步,脊背微微弓起,脸上惯有的漫不经心被警惕取代,嘴唇刚动:“我……” “闭嘴!” 许世勋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抬脚就狠狠踹在他侧腰靠后的位置! 这一脚又快又狠,精准地踢在肋骨下方腰腹侧翼,那肌肉最薄弱、神经密集的地方,既不会留下明显外伤,又能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呃——!” 许聿猝不及防,剧痛瞬间炸开!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捅穿,疼得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弓着腰,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震得上面几件瓷器叮当作响。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死死捂住被踹的地方,指节捏得发白,那里一片钝麻,紧接着是火烧火燎的抽痛,牵扯着每一次呼吸,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许世勋冷眼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声音冰冷刺骨:“说!为什么去搅黄那单生意?!别告诉我你真他妈闲得蛋疼去亲个男人玩!” 许聿疼得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抬起头,看向父亲的眼神充满了生理性的痛楚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恐惧。他吸着气,声音因为剧痛而发颤,断断续续,更像是在疼痛驱使下的“坦白”。 “……星火……那个钱胖子!” 他咬着牙,试图让声音连贯些,但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抽气,“……你上次带我参加的慈善晚会……他,他也在那……我正好听到他在吹牛逼,那钱胖子,说他……他小舅子在缉私局!自己又跟几个大平台穿一条裤子!陈垒要是……要是真跟他绑死了,凭阳光现在那点底子……肯定……肯定拼了命扑内销!到时候……他起来了……我们这条……费尽心思铺的‘外销’通道……就……就彻底废了!” 许世勋的暴怒稍缓,但疑虑未消,他眯起眼,审视着痛苦不堪的儿子:“就算这样!你搞那么过火?!陈垒电话里嚎得跟死了爹似的!他要真撂挑子,或者……”他语气带着试探,“……你他妈是故意的?想毁了我的安排?” “不……不是!”许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又往下缩了缩,声音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急切和疼痛导致的虚弱,“……我……我就是看他谈正事不顺眼……想……想让他下不来台!让他知道……知道惹我的下场!谁……谁让他那天……” 他似乎想提额头被亲的事,但触及父亲冰冷的眼神,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废物”特有的怨毒和自私,“……他让我搬货,凭什么啊!居,居然敢让我干苦力……爸你放心……他要是真跑了……那……那点租金算个屁!咱车库里的车随便拎一辆都比这值钱!……他……他不敢跑的!他也不会撂……撂挑子!他……厂子看的比命重,他比我们更怕厂子倒!刚,刚才那通电话……哭爹喊娘卖惨……不,不就是想……想从你这儿再榨点好处吗?” 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试图显得自己“看穿”了陈垒,但眼神却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有些飘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盖,“我看他这会儿……指不定在办公室里……乐得打滚呢!奸商,嗯……奸商本质罢了……” 许世勋盯着儿子因疼痛而苍白的脸和那副狼狈又怨毒的模样,眼底的审视并未完全散去,但那份过于精明的算计感确实被眼前的“废物”形象和“自私”的解释冲淡了不少。 也许这小子就是纯粹为了报复陈垒的“冒犯”,又恰好歪打正着?或者,他这点小聪明,也就只够看到表面那一层? 他冷哼一声,嫌恶地挥挥手:“滚!下次他再打电话来敲竹杠,我就说管不了你,老子跟你断绝关系了,让他有事直接找你!没用的东西,看着就烦!” 许聿如蒙大赦,忍着腰腹间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直起身,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不敢再停留,几乎是拖着步子,狼狈不堪地挪出了书房。 背过人地方,眼里藏不住的恨意:许世勋,这笔帐,我会好好的给你记着!!! 许世勋看着儿子佝偻着背痛苦消失的身影,又扫了眼满地的狼藉。这小子……刚才那番话,是歪打正着还是真有点门道?那眼神深处的怨毒…… 他皱了皱眉,心底那股寒意并未消散,反而更重了几分:这小子,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像只养不熟的野猫,看似温顺,爪牙却始终锋利,还得看紧点。 小野猫,乱咬人,结果竟被这么狠修了一顿,窝也没了(这不是窝,是火坑,不要也罢),只是,厂狗那边该如何交待呢??? 聿少啊,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祸水东引与猫的代价 第5章 猫的苦肉计 机器的轰鸣声在午夜戛然而止,工厂陷入一片死寂,人潮远去,只留下陈垒孤单的身影,脑子里还徘徊着资金链断裂的悲鸣。 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上二楼,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透支的酸软。那点卖地换来的钱,正像烈日下的水渍迅速蒸发。生产线的重启不过是绝望的挣扎,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深渊。 三个月了。自从高小婕离开,那间充满回忆的小套房就成了他刻意回避的禁地。他像只鸵鸟,把自己埋进办公室的旧沙发,用文件和疲惫麻痹神经,逃避过往的啃噬。 办公室玻璃门透出的刺眼白光让他眼皮一跳,无名火瞬间窜起——谁又没关灯?! 他猛地推开门,冷气裹挟着灯光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他血压瞬间飙升! 许聿! 那个用一记强吻把他尊严炸得外焦里嫩,害他差点崩盘就消失了一整天的瘟神!此刻正大剌剌地横躺在他那张会客沙发上! 昂贵的行李箱像入侵标志杵在墙角。冷气开得十足,大长腿悠闲地搭着扶手,听到动静,才懒洋洋掀开眼皮,银发下那双猫眼,带着点漫不经心,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哟,垒总,舍得回来了?”许聿语气轻飘,眼神飞快地扫过陈垒眉宇间深重的疲惫,“托您的福,跟我家老头儿,彻底玩完了。” 他坐起身,夸张地揉了揉胳膊,语气里刻意掺进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和讥讽: “您猜怎么着?今儿滨海商会那个慈善晚宴,闪光灯底下,他还搂着我肩膀,跟那帮记者夸我‘年轻有想法,就是需要多点历练’,笑得那叫一个父慈子孝,恨不得给全滨海直播他许大善人怎么‘舐犊情深’!”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真实的恨意: “结果呢?你他妈的一个‘哭爹喊娘’的状投来!晚宴香槟杯还没凉透!转头就让保镖把我所有行李,连人带箱子,全扔出了半山别墅!连老子帐户都给冻了!您再猜猜,别墅门口那电子公告屏上,红彤彤的大字写的啥?——‘逆子许聿,悖逆家训,私德有亏,即日除名!’ 哈!全滨海明天早报的头条,算是给我预订好了!他许世勋‘大义灭亲’的人设,又他妈镀了一层金!” “所以……”他缓了口气,两手一摊,摆出十足的无赖相,可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陈垒每一丝情绪变化,“你这儿,现在是我唯一的窝了。收留一下?我保证……尽量安分。”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飘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试探。 “留你个祖宗!!!” “许家有你这个逆子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积压的疲惫、愤怒和屈辱瞬间爆炸!陈垒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想也没想,弯腰抄起脚上沾满油灰的人字拖,劈头盖脸就朝那张欠揍的脸抽了过去! “演?!!” 陈垒的怒吼盖过了许聿的声音,他像头暴怒的狮子,赤红着眼,“你爸为了你这种废物捐了三百万的教育基金!送你出国深造!就造回你这么个狗东西!全滨海谁不知道他爱子如命?!你他妈就这么回报他?!” 陈垒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带着被愚弄的狂怒和深深的不信,“你在家闹就算了,居然还玩到我头上!许聿,你当老子是傻子耍吗?!你他妈的就不能体谅一下你那老父亲?!他要舍不得打你,我替他出口气!!!” “嗷——!!!” “叭!叭!叭!” 拖鞋与皮肉接触的脆响混着许聿猝不及防的痛叫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陈垒追着满屋子乱窜的许聿,拖鞋雨点般落下,专挑肉厚的地方招呼。积压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这瘟神打出去! 许聿抱头鼠窜,身上那件昂贵的T恤被抽得啪啪作响,留下道道灰黑印子,狼狈不堪。他一边看似慌乱地躲闪,眼神却异常冷静,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身体在躲闪中不着痕迹地将陈垒引向墙角,嘴里还故意刺激他: “陈垒你他妈疯了?!住手!嘶——!老子现在真他妈被扫地出门了!不是演戏!电子屏红字还在那儿挂着呢!你家房东现在跟你一样,恨不得我立刻消失!你怎么敢打我!?” “老子要给你涨租!!!” “涨你妈!滚出去!立刻!马上!带着你的破箱子给我滚!”陈垒嘶吼着,胸膛剧烈起伏,追到墙角,再次揪住许聿,狠狠掼在墙上!恨不得将他撕碎! 就是现在!许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没有全力抵抗,而是顺着那股力道,让后脑勺“咚”地一声重重磕在坚硬的墙面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前瞬间发黑,额角被粗糙的墙面蹭破,火辣辣地疼,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眉骨流下。 他身体一软,不再有任何支撑,顺着墙壁滑坐下去,头歪向一边,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刻意调整得急促而微弱起来。额角那抹鲜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世界骤然安静了一瞬,只剩下陈垒粗重的喘息和许聿那“微弱”得令人心慌的呼吸声。 陈垒喘着粗气,看着许聿靠着墙,额角流血、人事不省的模样(至少在他看来如此),心头那口恶气虽然出了大半,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烦躁和一股强烈的不安——我去……下手太重了! 这混蛋再该死也是房东的儿子!许聿不理解父亲的“苦心”,他陈垒还真能觉得人房东要放弃这废材儿子不成啊?!这二世祖真要在这出了事,工厂更没活路! 他呼了一大口气,烦躁地蹲下身,拉开抽屉,翻出瓶碘伏,简单清理一下,粗暴地将一片皱巴巴的大型OK绷,看也没看,带着几分泄愤和掩饰心慌的力道,“啪”地一下用力按在许聿渗血的额角上。 “死不了就给我安分点!”他声音沙哑,带着未消的怒意和一丝紧张,更像是在警告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那张漂亮的小脸,像裂了个缺口的陶瓷,十分刺眼。他马上别开,生怕看到更糟糕的伤势。 做完这一切,陈垒看也不看地上“昏迷”的许聿,颓然坐倒在旁边的椅子上,摘下眼镜,手用力地揉着发胀的眼睛。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甩不掉的瘟神!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传来下夜班的工人经过的声响和断断续续的闲聊: “……听说了吗?晚上许老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好像把他家废材儿子给赶出来了!刚接班的人都在传,好像说断绝关系了!” “不能吧?上个月我还见那个聿少开那辆骚包的跑车来收租呢,威风得很!” “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你看许老板多体面的人,捐那么多钱,又看重名声,那个儿子怎么就从小不争气呢!” “不都被他妈给宠坏的……好像那个小的好些……” “哎,慈母多败儿……那小的,不是一个妈。” “也是……唉,有钱人家的事,搞不懂……” 这些细碎的议论,如同冰冷的针,扎进陈垒混乱的脑子:体面人……看重名声…… 房东大概也是被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给弄得没脾气了,才趁机想办法硬塞给自己吧。那……要是真把人扔出去?……出了啥事?不会把帐算自己头上吧? 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还得给人“管儿子”吗?可想到租金的事,他又无奈地化作叹息。 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昏迷”的许聿,那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血迹,像一道枷锁,牢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前有狼,后有虎,他感觉自己快被撕碎了。 而那只“昏迷”的猫,或许正藏在眼皮的阴影下,暗自计算着这一切。 聿少这演技,不给他提个小黄人真是可惜~ 呵呵…… 今天申签被杀了,5号才能继续,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这么精彩的故事,自娱自乐的话,有点可惜了~ 扯远了,还是来谈谈我们阿聿吧,虽然是陈垒的角度居多,但是字里行间,应该能看出,我个人对阿聿还是很喜欢的吧? 立人设的时候,给了他特别多的笔墨,神秘、复杂而又扭曲至极。高智商,强算计又被命运操控,美强惨的救赎,从开始到结局,陈垒我没怕他崩,许聿,我真的为了把控他,操碎了心[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猫的苦肉计 第6章 欲盖弥彰与猫的獠牙 许聿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动,小心地掀开一条缝——天亮了。 他暗自咬牙。许世勋那老东西演技竟比自己还精湛,全滨海都认定他是个好父亲,这直接导致陈垒的怒火超出了预计!但愿这顿打没白挨,必须控制住局面,绝不能真被赶出去。 额角OK绷下的刺痛和后脑的钝麻提醒着他代价,但意识始终清醒。他判断陈垒的怒火已发泄得差不多,此刻正是“醒来”的最佳时机——既显得伤重需要“休养”,又不会让陈垒起疑。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的呻吟,眉头紧蹙,仿佛刚从剧痛中挣扎醒来。然后,慢慢睁开眼,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痛楚,撑着冰冷的墙壁,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站起。他揉着后脑和额角,动作迟缓,充分展现“伤后虚弱”。 环顾狼藉的办公室——他的行李箱还在角落,散乱的文件,倒地的椅子……还有陈垒扔在一边的破人字拖。就是……人不见了? “呵,”许聿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这次是真的),声音沙哑虚弱:“陈扒皮……你这下手……是奔着灭口去的啊……” 他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抱怨和恰到好处的“委屈”。骂归骂,陈垒的打其实无关痛痒,主要是前面挨了父亲那一脚,实在够受。中间装晕装到一半,竟真睡了过去,这会儿醒来不见人,他也不敢松懈,继续装着虚弱往外走。 通道里,几摞硬纸箱临时搭了张“床”。陈垒蜷缩在上面,身上胡乱盖着洗得发白的旧浴巾。厂区晃眼的节能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和深陷的眼窝。他瘦得脱了形,像一具被榨干水分的躯壳,在黎明前的寒冷中无意识地微微发抖。 “没死啊?”低哑的声音响起。陈垒不知何时醒了,没戴眼镜,眯眼看向门口模糊摇晃的人影,声音带着刚醒的浑浊和刻薄,但那份刻薄里,明显掺杂了……松懈? 人没死,麻烦暂时可控。至于许聿那套“断绝关系”是真是假,他懒得深究,也无力深究。 “托您的福,差点见阎王。”许聿靠在门框上,额角的OK绷像个讽刺标签,他故意晃了晃脑袋,做出晕眩状,“你下手够黑的。后脑勺现在还嗡嗡响。” “放心,祸害遗千年。”陈垒摸索着戴上眼镜,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窗外未亮透的天。这一夜折腾,骨头散架,比通宵盯生产线还累。办公室被占,他不敢走远,也怕这只小猫真有个好歹被房东责怪,只能在这冷硬纸箱上熬着。 “你这后面不是有间小套房吗?至于挤这破通道喂蚊子?”许聿指了指办公室深处那扇紧闭的门,语气带着“虚弱”的好奇和一丝探究。 那是他家的产业,格局他门儿清。他需要更多关于陈垒的软肋。这扇被刻意回避的门,显然藏着秘密。 陈垒瞬间僵住,这不是猫,是老虎,吡着獠牙要将他撕碎! 那扇门后……是小婕亲手布置的小天地。碎花窗帘,软和的沙发,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洗发水的淡淡香气……那是他们“家”的雏形,塞满了琐碎而温暖的回忆。 小婕离开后,他回去过几次,空旷的房间,死寂的空气,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失去。他宁愿睡在冰冷硌人的纸板箱上,也不愿独自面对那个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家”。 “关你屁事!”陈垒猛地扭过头,声音紧绷,压抑的痛苦几乎溢出。 许聿立刻捕捉到他瞬间的僵硬和声音里的异样。精光一闪,像发现猎物破绽。他忽然“虚弱”地往前挪了两步,凑近纸箱床,俯身,带着锐利审视紧紧锁住陈垒强作镇定的侧脸。 “干嘛?!”陈垒像被烙铁烫到,猛地向后弹开,脊背“砰”地撞在冰冷墙壁上! 昨天包间里那带着甜腻香精味的冰冷触感,被强行钳制的屈辱感瞬间涌回,让他胃里翻搅,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怒和一丝生理性的厌恶与恐惧。 “嚯~这么大反应?”许聿收回探询目光,挨着纸箱边坐下,离陈垒很近,近得能彼此感觉到体温。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垒过激的防御姿态,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怎么?被我亲一下,真留下心理阴影了?还是说……”他故意拖长调子,眼神恶劣,“我们垒总其实……很在意那个吻?或者说,很在意……那扇门后面?” 他巧妙地将强吻的屈辱和套房的禁忌联系起来,持续施压,试探陈垒的底线和心理防线。 “滚你妈的!”陈垒瞬间炸毛,声音都劈叉了,“恶心!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对着个男人下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星火那合作对我多重要?!差点就被你毁了!我他妈现在全靠那口气吊着!钱总要不拉我这一把,明天我就得从这顶楼跳下去!你满意了?!” 连日压力、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找到突破口,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嘶哑的声音里满溢濒临崩溃的绝望。 许聿脸上的玩味瞬间褪去,眼神锐利,身体微微前倾:“等等!听你这意思……你和星火的合作,这都没黄?!!!”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紧绷,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焦灼。这不符合计划!星火必须搅黄! “怎么?你就那么盼着我死?!”陈垒赤红着眼狠瞪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你知不知道我收拾你那烂摊子有多难?!你知道我现在每走一步都他妈像踩在刀尖上吗?!” “我不是盼你死!”许聿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近乎冷酷的认真,“我是说星火不行!绝对不行!那对你来说就是个大火坑!” “你懂个屁!”陈垒嗤之以鼻,疲惫愤怒让他失去判断力,“你凭什么说不行?就凭你那张惹祸的嘴?” “就凭我看得比你透!”许聿闪过一丝不耐,声音冷了下来,条理忽然异常清晰专业,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撕碎废柴伪装,“星火签主播的合同,条款苛刻吃人不吐骨头!高额保底分成先扒你一层皮!他们的流量水分大得能养鱼!最要命的是退货率!知道他们内部数据吗?行业平均的两倍还多!退货意味着运费你出!损耗你担!退回的货压库存就是废塑料!你现在账上有几个钱填这无底洞?打赏分成上限卡死,主播带不来多少纯利!全是泡沫!你现在跟星火绑一块,就是嫌死得不够快,倒贴棺材本!” 他一口气说完,逻辑清晰,直指要害。 陈垒被他这连珠炮似的精准分析砸得发愣,怒火被浇了盆冰水,冷却大半,取而代之是巨大狐疑和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恐慌:“……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偷看合同?内部数据?你哪来的数据?!” 许聿眼神闪烁,迅速收敛锋芒,恢复几分懒散,掏出手机随意划拉:“啧,信息爆炸懂不懂?认识几个圈里二代,听他们吹牛听的。再说了……”他把屏幕往陈垒眼前一怼,显示一个凌晨还在直播的账号,“看看这个!我朋友的朋友,路子野,但实在!比星火那套虚的强!年轻人都喜欢他!” 凌晨的直播间,人气竟有几万。屏幕中央一个染着火焰红毛、穿荧光绿紧身衣的“主播”,正对镜头挤眉弄眼做夸张动作,活像马戏团逃出的猴子。弹幕飞刷“哈哈哈”和符号,偶有“已下单”。 “你别看这红毛像猴子,他直播间转化率和复购率奇高,粉丝粘度变态,专卖稀奇古怪玩意儿……”许聿煞有其事,“你这末日工程,正好对口。” 陈垒熬夜过度的脑子嗡嗡作响,看着那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再看看旁边一脸“信我准没错”的许聿,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更深的不安油然而生——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坏掉了?这种玩意儿也能带货?这“野路子”看着比星火还不靠谱! “滚蛋!”陈垒猛地推开手机,像推开烫手山芋,声音带着被愚弄的愤怒和一丝恐惧,“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介绍的能是什么好玩意儿?又想坑我一次?!星火再坑,至少明面上是正规公司!你这算什么东西?!要没你老子,谁当你是盘菜!还想我信你!” 他吼完,跳下纸箱床,脚步虚浮冲进洗手间,仿佛要用冷水浇灭脑中乱麻般的怒火和对未知的恐慌。 “呸!”许聿听到陈垒话,恶心到脱口骂了句!但又迅速掩下,耸耸肩浑不在意地收回手机,看着陈垒仓惶背影消失。指尖划过屏幕上红毛“猴哥”的账号,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算计: 陈垒已是惊弓之鸟,对星火信任动摇。自己分析的坑,只要他冷静查证,就能吓退他。至于“猴哥”……看着荒诞,但只要他许聿幕后操控,让“末日工程”销量数字漂亮,订单雪片飞来,由不得陈垒不动心。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人就在这工厂里,就在陈垒眼皮子底下。额角的伤是苦肉计的勋章,父子关系因他断裂的惨状是博同情的资本。只要他不捻走自己,只要时机一到,他就能第一时间把“末日工程”的样品弄到手,抢先一步塞给“猴哥”上架。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订单压下来,陈垒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许聿靠冰冷墙壁上,额角OK绷下隐痛,提醒着“付出”。但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反让他嘴角勾起残忍弧度。他轻轻按了按伤口,眼神犀利:“末日工程”的销售命脉,必须攥在自己手里。 只有彻底掌控出货渠道,才能确保工厂按他需要的方向运转,成为掩护许家“通道”最完美的外壳。 这场困兽之斗,主动权,必须在他许聿手中。而他,才刚刚开始落子。 ------ 陈垒洗了把脸,冷静好一会才想回办公室休息。安静楼道里,隐约听到仓库方向传来细微、压抑的吭哧。 他眉头一皱,警惕地摸过去。 借高窗微光,他看到许聿背对门口,蜷缩在角落一堆废弃软包材料上。他脱掉了扎眼骷髅T恤,露出清瘦却线条分明的脊背。而侧腰靠后位置,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赫然映入眼帘!在冷白微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陈垒呼吸一窒。 许聿正拿着不知哪找来的药油,笨拙地反手往伤处涂抹,动作间牵扯痛处,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肩膀因忍痛微微颤抖。那褪去所有张牙舞爪伪装后,只剩脆弱和痛楚的背影,与白天嚣张强吻他的疯批判若两人。 陈垒站在原地,脚步像被钉住。这伤……看颜色位置,绝不是拖鞋打的。所以……他下午消失,是回了家?房东说的“狠狠教训”……不是空话?就因为搞砸生意,下这么重的手?……难以置信。 一个荒谬念头划过脑海:许聿下午那疯批举动,会不会……别有隐情?不是为了报复仓库那个吻,而是……故意搅黄星火合作? 为什么? 陈垒的目光落在那大片淤青上,眼神复杂。愤怒屈辱还在心头盘踞,但此刻,一种更深疑虑和一丝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情绪,悄然滋生。 他没有出声,沉默地退后离开。 这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似乎藏着比他想象中多得多的秘密和……痛苦? 阿聿的苦肉计,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不过垒总偷看到你的背了……不,不是背,是背上的伤了,他已经开始怀疑,阿聿你是只浑身是谜的疯犬,你说,他会咋办??? 你的猴哥直播,这张牌,能打得出吗??? —————— 好了,以下是作者的个人废话时间: 写这章的时候,暴露了很多我的个人问题。我一直用五笔,一分钟能打168个字左右,老觉得拼音打不出来,一分钟在100个字以内。 但是,写欲盖弥彰的时候,我突然忘记弥字怎么写了,关联还关不到,就用了拼音,结果一直没有找到正确的,直到小孩回来,说我打错了,是mi,不是ni! 天雷滚滚啊,我突然想到我跟客户谈生意时,我们经常用到弥补这个词,也就是说,我一直念ni补??? 阿咧,算了,我个潮汕佬,普通话不准有什么关系!!!!(啊啊啊~~~~其实,我内心真崩了!55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欲盖弥彰与猫的獠牙 第7章 烈火烹油与猫的无奈 许聿那番关于星火直播“火坑论”的精准剖析,就像一根细刺,深深扎进陈垒被焦虑烤干的脑髓,持续释放着令人不安的寒意。 尽管他当时用“猴哥”的荒诞景象狠狠怼了回去,但每当深夜独自面对星火那份裹着蜜糖的意向书时,高额保底下的模糊退货条款、有限的分成天花板……每一条都像隐藏在华丽锦缎下的冰冷锁链。 钱总那句暧昧的“细节好商量”,此刻在陈垒耳中,更像是对濒死困兽发出的诱捕信号。他揉着炸裂的太阳穴,第一次在那根看似唯一的救命稻草面前,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站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他彷徨不定时,许聿这只潜伏在暗处的猫,却已用他那种令人不安的、近乎残忍的效率,替他“做出了选择”,好像早已计算好猎物的每一步反应。 “垒总!爆了!爆了!那个‘猴哥’的链接,爆了!!”李天空几乎是撞开了办公室的门,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劈叉,手中平板的屏幕上,数据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直冲云霄! 陈垒心一紧,夺过平板。屏幕上,“猴哥闯天涯”的直播间里,那个红毛主播正套着一件印着粗糙暴烈涂鸦的T恤(正是许聿那看似随意的“手笔”),唾沫横飞地挥舞着“末日工程”的组件,语言粗粝却充满了原始而直接的煽动力: “老铁们!瞅瞅!这才是纯爷们该玩的玩具!末日废土!机械朋克!想咋造就咋造!全网独一份!限量发售!手慢拍断大腿!三!二!一!上——链——接——!” “末日工程基础套装”的库存数字,在陈垒眼前,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瞬间归零!紧接着是升级包、地图扩展包!弹幕被“已拍!”“求补货!”疯狂刷屏。 出货!回款!实打实的、救命的现金流! 一股子电流直刷脑门,陈垒仿佛看到一剂速效药,将强行拉起那个濒死的厂子。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依旧懒散窝在沙发里的许聿。 许聿正好结束一局手游,漫不经心地打了哈欠,熬夜过度的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他感受到陈垒震惊的目光,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洞悉一切的平静——眼前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销售盛况,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野路子,接地气,比星火那套虚头巴脑的花架子实在多了,嗯?”许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深深的疲惫,还有某种隐藏极深的得意。 动用暗网资源精准引流,再利用父亲见不得光的网络门面做信用背书和资金通道,既要完美藏匿自身,又要趁机窃取关键信息,同时精准操控这场看似荒诞实则凶险的销售热潮……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耗尽心力。但他将所有的惊心动魄都死死摁在心底,只露出玩世不恭的表象。扯出个轻飘飘的笑,“真金白银,□□,正合你意,不是么?” 狂喜的浪潮稍稍退去,陈垒骨子里的商人本能和巨大的疑虑立刻凶猛反扑。这数据漂亮得近乎诡异!“猴哥”那群喊着“老铁666”的观众群体……怎么看都不像“末日工程”预设的目标客户画像。 而且……许聿!这个心思莫测的变数!他那深不见底的人脉,他那捉摸不透的动机……陈垒的目光再次刺向许聿,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儿破绽。 许聿完全没察觉他眼中翻涌的风暴,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把玩着手机,语气轻飘得像烟,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人窒息:“阿垒仔~订单可不等人哦。犹豫,是会饿死人的。” 他没耐心再陪这头固执的犟驴耗下去了,必须快刀斩乱麻,将工厂和陈垒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 陈垒的喉咙干得发疼,许聿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死穴上。他没得选。账户空得能跑马,工人的工资、供应商的货款、银行的利息……每一笔都是勒紧在脖颈上的绞索,正在慢慢收紧。 这汹涌而来的订单是眼前唯一的浮木,哪怕它来自一个布满荆棘的陷阱,他也必须扑上去。 “法务!”陈垒的声音像破锣,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立刻!马上!联系‘猴哥’背后那家运营公司!我要签最严格的补充协议!核心就两点:高额退货保证金!非质量问题,一律不退不换!”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防火墙,他已经作好了对方刁难的准备。 然而,对方的负责人签协议时,脸上堆着过分热情到几近谄媚的笑容,爽快得令人心头发毛:“垒总您放一百个心!小意思!绝对没问题!我们大老板特意发话了,都是自己人,看在聿少的面子上,这点要求算个啥?合作必须愉快!”对方甚至主动在分成上又让了利。 “都是自己人……看在聿少面子上……”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了陈垒的心尖上!他惊诧地扭头看向许聿。他依旧垂眸玩着手机,侧脸冷漠,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落在陈垒眼中,却充满了全然的掌控意味: 这“野路子”分明就是许聿的路子,他的面子,值这个价! 巨大的被操控感再次将陈垒淹没。但与此同时,账户里不断涌入的,实实在在的预付款数字,又像一剂强效的吗啡,麻痹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带来一种令人眩晕的希望。 陈垒闭了闭眼,一个沉闷的呼吸,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被现实逼出的疯狂:没得选,绝望让他必须冒这个险! 管不了的,先活下来再说!他在脑子里自我咆哮,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锋利,没划破纸张,却将他最后的谨慎与尊严彻底切割! 许聿眼尾扫过这一幕,嘴角略过一抹一闪而过的,冰冷而满意的弧度,很好,鱼,上钩了。 希望这张精心布下的网,能将这头犟驴拉离这个火坑!该死的他要是从一开始就接受自己的入股,得省掉多少事! 许聿忍不住在内心的埋怨,本以为只要稍稍提出好处,这只已被逼到绝境的傻狗就会交出厂子。哪晓得他会咬这么紧,这条破通道,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精力了。 他需要完全的法权,才能将陈垒从未来可能的法律风暴中隔离开来,尽管手段如此不堪。可他是无辜的,许聿不想拉他进泥潭。可这该死的犟驴,却一步步地往泥潭里冲!他真的快没招了。 ———— “猴哥”带来的订单如同雪崩,将阳光玩具厂这架早已濒临散架的老旧机器,疯狂地推向极限运转的悬崖。 所有生产线被暴力唤醒,推向24小时极限运转的深渊。浓烈的塑料加热后的甜腻味与刺鼻的机油味,夹杂着焊接产生的焦糊味在闷热如蒸笼的厂房里混合、发酵,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压抑。 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如同重锤,持续敲打着每一个工人早已紧绷欲断的神经。惨白的节能灯光下,一张张疲惫到麻木的脸上挂满浑浊的油汗,眼神空洞得吓人。 苛刻的交货期像一把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铡刀,所有的质检标准在车间主任亚彬声嘶力竭的“速度!加快速度!速度就是生命!”的咆哮声中,被践踏得粉碎。 高压,如同无形的巨掌,将积累的不满、恐惧和愤怒狠狠碾进工人们的心里,不断加压、升温。 恶毒的流言在机器轰鸣的短暂间隙里,如毒雾般迅速蔓延: “妈的!连着干快二十个小时了!铁人也扛不住!” “上个月的加班费还没影呢!这个月工资听说又要拖!” “老周上午去堵财务室的门了!听说垒总连原料尾款都快付不出了!” “厂子早就被掏空了!就是个空壳!全靠直播骗来的钱吊着一口气!”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找垒总要个说法!” “对!罢工!必须罢工!”…… 恐慌和绝望终于压垮了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导火索在一个异常闷热的午后被点燃。三号线一个年轻工人,因连续高强度作业导致精神恍惚,操作失误,手指猛地被机器卷了进去!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厂房持续不断的轰鸣! 万幸只是皮肉伤,未伤及骨头,但那迸溅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像烧红的火星,猛地溅入了早已充满愤怒和恐慌的油锅之中! “不干了!这他妈简直是要命!” “黑心厂!吸血鬼!把我们当机器使!” “先发工资!结清所有欠款!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罢工!现在就罢工!!” 愤怒的吼声如同惊雷,在车间炸响!工人们扔下手中的工具,红着眼,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怒吼着冲出车间,在厂区空地上迅速聚集,群情激愤,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要求陈垒立刻滚出来给个说法! 车间主任亚彬正在和他婶子打电话,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潮狠狠推开,踉跄着重重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一台接一台的机器,在这股愤怒的浪潮中,被迫停止了嘶吼。地狱熔炉般的工厂,骤然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寂静。只剩下工人们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一波接一波地猛烈拍打着脆弱的办公楼。 陈垒正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话近乎哀求地应对银行经理的催款。窗外的死寂和骤然爆发的怒吼让他心脏骤停! 他一个箭步冲到窗边,看到楼下愤怒的人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外部的销售刚见到一丝血色,内部的根基却早已被这“烈火烹油”般的疯狂透支彻底烧干榨尽! 而那个带来这一切订单、点燃这场“烈火”的“功臣”许聿,此刻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双手插在裤袋中,冷眼俯瞰着楼下沸腾失控的混乱局面。 他额角那道尚未撕去的OK绷,在办公室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无声的嘲讽,狰狞而刺眼。 这场罢工,正是他需要的“催化剂”,用来加速陈垒的绝望,迫使他交出最后的筹码——工厂的法权。 只有将工厂彻底置于他的控制之下,他才能确保这条“通道”的“安全”,也才能将陈垒本人从未来更血腥的清算中,最大限度地剥离出来。 这是一种残酷的保护,建立在彻底的剥夺之上。 他那仿佛在评估一场按计划上演的冷静审视下,是近乎哀求的无奈: 陈垒,别再挣扎了…… 明知道前面有坑,却不得不跳的无力感…… 我自己都忘记多少次了,每次,都是咬咬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 突然就想到,要是这故事,真的按自己的实际,会怎么样? 于是我问了对象,他说,大概第一章就得重写了,都走投无路了,一个傻子富二代说投资???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肯定先答应,吃个火锅商量细节,看他能出资多少,还有摸清他对钱的概念,是真愣还是真有钱。 一般饭没吃完关于二代的资料已全在自己手机了,这个陈垒这么务实,除了小说,现实哪可能,要真这样,早被人吃干抹净了! 一个工厂,再重要,都没自己重要,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而厂长,才是整个工厂的价值所在,不管前路是黑是白,二代同意投资,救厂,是肯定的,能救则救,感觉不对,不是换二代当法人,就是悄悄转移,在他人回过神前早就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好吧,经过他的分析,我觉得,也是,搞不定一个富二代,以后人跟你谈生意都觉得你不靠谱???而且,要是按真实的写,应该也过不了审,所以,小说,还真的就是小说[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可是……陈垒是以我自己为基础加工的,那……我路走得这么坎坷???……妈的,我是不是太老实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烈火烹油与猫的无奈 第8章 绝境反击与猫的毒信 “啧。”许聿轻飘飘的声音像毒蛇的尾尖,滑过陈垒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垒总光顾着外面点钞票,后院起火都没闻到糊味?” 这声嘲讽如同点燃炸药的最后一星火花。 陈垒狠瞪了他一眼,连日积压的愤怒、被操控的无力感,以及此刻崩溃的绝望,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赤红着眼,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步跨到许聿面前,抬手狠狠撕下他额角那碍眼的OK绷!动作粗暴得近乎残忍! “你他妈这玩意儿还要贴几天!显摆你多能耐是吧?!” 陈垒无能狂怒,将所有的怨气都倾泻在许聿身上,声音嘶哑变形。 许聿疼得“嘶”了一声,眉心骤紧,一把抢回沾着干涸血渍的胶布,胡乱拍回额角,眼神瞬间冷下,“撕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垒总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把你楼下那些‘兄弟’哄回去开工。”他下巴朝楼下沸腾的声浪一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残忍地切割着陈垒所剩无几的尊严:“实在不行,你下去给他们跪一个!磕个头!求他们看在钱的面子上,先把我这批要命的货走完!货出去了,钱回来了,什么都好说!尊严?呵,能当饭吃,还是能救你的厂?” 跪?陈垒被这个词狠狠刺痛,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许聿。那一瞬间,深不见底的绝望和铺天盖地的压力,真的让他膝盖发软——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或者……跪下求饶,能换一线喘息? 但下一秒,父母离世时他独自扛起破败小厂的画面、奶奶佝偻却坚定的身影、妹妹依赖的眼神,还有这些年咬牙淌过的血路……一股更强烈的、源自骨髓的倔强和不甘如火山般喷涌! 他眼中燃起近乎疯狂的火焰,牙关紧咬,紧握的双拳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甲深陷掌心带来锐痛。他用尽全身力气挺直几乎被压垮的脊梁,像一柄在狂风中竭力绷直的锈剑——宁折不弯! 跪?他陈垒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十九岁那年没跪,现在更不可能! 他不再看许聿写满算计嘲讽的脸,深吸一口气,用力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领口,尽管指尖颤抖,仍强迫自己迈开透支的双腿。每一步,都像走向最终的审判台。但他必须去面对,用仅存的破烂体面,用骨子里最后那点不肯低头的硬气,去搏一个渺茫的转机。 艹!许聿暗骂了一声,说过头了。正要抛出的诱饵一下便被陈垒绝决的模样给堵回去! 这家伙骨头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都不倒! 只见陈垒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灼热黏腻的空气和震耳欲聋的怒吼瞬间将他吞噬。几十双燃烧着焦虑与绝望的眼睛,如利箭齐射,几乎将他钉死在台阶上。 “陈垒!滚出来!给钱!给说法!” “黑心老板!还我血汗钱!” “厂子要倒了!别让他跑了!”…… 声浪滔天,人群激动地推搡拥挤着,如溃堤的洪水扑涌而来。 陈垒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这巨大的压力挤榨干净。他强迫自己踏上最高一级台阶,高高举起双手,用尽胸腔里所有的力气嘶吼,沙哑破音的声音试图劈开这失控的漩涡: “各位!静一静!听我说一句话!!!” 但他的声音如投入狂涛的石子,瞬间被淹没,激不起半点声浪。 目光绝望地扫过一张张愤怒而陌生的面孔,终于,陈垒锁定了被挤到人群边缘,灰头土脸眼神复杂痛苦的亚彬叔。 心一横,陈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手指猛地指向亚彬,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撕裂,穿透人群: “亚彬叔——!” 这一声饱含复杂情感的呼喊,奇异地让汹涌的声浪出现了片刻的凝滞。许多老员工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那个跟随陈垒家干了十几年,皮肤黝黑的车间主任。 陈垒死死盯着亚彬,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剧烈,声音因极度激动而颤抖,却每一个字都带着锥心的力量,砸在在场每一个老员工的心上: “亚彬叔!你还记得十三年前吗?!我爸妈刚走,债主堵着门要拆机器抵债!厂里就剩下你、我,还有老李三个人!我才十九岁!踩着那辆快散架的三轮车,连明天的饭钱在哪都不知道!前路一片黑!是谁!拍着胸脯跟那帮凶神恶煞的人说,‘这厂子有陈垒在,就他妈的倒不了!你们今天想搬机器,除非从我身上碾过去!’是谁!跟着我风里雨里,一车货一车货地送,一分钱一分钱地挣,硬是把那小破厂从死人堆里给拉了出来?!你说啊!是谁?!” 亚彬叔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浑浊的眼睛瞬间红了,嘴唇剧烈哆嗦着,羞愧难当地低下头,不敢看陈垒通红的眼睛。他父母会出意外,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垒总从没拿这些要挟过自己,甚至留下自己,现在…… 亚彬心底涌起一股愧疚,垒总,他需要自己…… 陈垒目光如炬,扫过面前开始出现骚动和迟疑的人群,声音沉痛至极,每一个质问都带着血泪:“这些年!我陈垒,可有亏待过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兄弟?!亚彬叔你儿子上大学,学费不够,是不是我连夜送钱过去?!老王!你媳妇当年难产,是不是我开着破面包车送医院,押金是不是我掏的?!厂子效益最好的那几年,年终奖我可曾抠过大家一分一毫?!食堂的伙食,油水我可曾克扣过一勺?!五险一金!整个滨海工业区,有几家像我们这样的小破厂给工人办全了?!我陈垒,是不是一个一个,全给你们都整上了?!” 人群的喧嚣明显地低了下去,许多老员工脸上的愤怒开始松动,被翻涌而上的回忆、愧疚和复杂情绪取代,有人悄悄别开脸,有人低下头。几个年轻的想反驳,都被他们摁了下去,只是无声等待着……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陈垒拔高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鸣的哽咽和巨大的不解,猛地回身,指着身后死寂的厂房,剧烈颤抖,随着他激动的声音,手指晃得更厉害:“为什么当年那辆破三轮都快散架的时候,亚彬叔你信我!大家信我!我们一起淌着血汗咬着牙爬出来了!为什么现在!厂子大了,机器多了,条件好了,大家反而觉得我陈垒会丢下一起吃苦的兄弟跑路?!觉得这棵我们一起栽、一起浇灌了十几年的树,它就要倒了?!就要被我自己亲手砍了?!啊?!” 他吼出最后一句,仿佛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胸膛如拉动的风箱,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里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委屈和不解,以及被最信任的人质疑背叛的深切痛楚。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耳边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零星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轻微的撞击着每个人心底软嫩的地方。 亚彬叔蹲下身,用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就在这沉重得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的寂静时刻—— 厂门口,一辆老旧的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下,好像不愿打扰这悲壮的一幕。 车门缓缓打开。 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色布衣,却熨烫平整的老妇人,拄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枣木拐杖,稳稳地、慢慢地站定。 她背脊微驼,脸色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微微凹陷的眼睛锐利的如同历经了无数风霜的寒星,她沉静而极具分量地,缓缓地扫过台阶下那一张张或愤怒、或羞愧、或茫然、或泪流满面的脸庞。 目光所及之处,残留的嘈杂声奇异地彻底低伏,瞬间消失。 最终,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台阶上那个摇摇欲坠,却依旧倔强地挺直着脊梁,独自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孙子的背影上。老太太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心酸痛楚,被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与不容置疑的力量所取代。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中的枣木拐杖,轻轻顿了顿水泥地面,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声音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敲在心上。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着,全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陈垒似有所感,猛然回头。看到奶奶熟悉而苍老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厂门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裂开细缝,露出底下深藏的脆弱与委屈,似是有硬物卡在喉间,涌起一股委屈的心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奶奶的目光与他短暂交汇,没有责备,没有惊慌,只有能定住一切风浪的温暖力量沉静而坚定。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权威,仿佛能穿透一切纷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阳光厂,倒不了。” 我22岁奶奶就过世了,她很疼惜我,在这个几乎全国都有“重男轻女”的刻板印象的潮汕地区,我从来没有那种感觉,甚至长大成人后,对于外界的指责,我常常拼命辩驳。 可是,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多的与工作外的人接触,我才发现,或者只是在我家,在某些人里,没有这种歧视,甚至,老一辈的,别说像我奶奶,就是我父母那辈的,好多,看不起女孩子,他们从来不认为女生能干嘛。 我算是幸运的,有人说我是被当成男孩在养了,可我知道并不是那样的,我爸从来不会认为我创业不行,也从来没有阻止我去做自己喜欢的,光是这一点,真的就足够了。贫穷的生活,是让我的路充满了坎坷,甚至努力多年,还不及别人的起点,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付出。他们,真的拼尽全力,给我们最好的生活了。 爱,到底是什么?是可以尊重你的选择,让你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为处事。 这,大概也是我写这本小说的基本,守护的力量,那种不倔的爱,是给予支持、尊重,让你更强更好,不是掌控,更不是暴力。 奶奶,是以我记忆里奶奶的模样描摹出来的,当年没有那么方便的照相技术,但我还是租了个相机,难得的给她留下了一张照片,虽然当时她说是想死后用的,但无所谓了,我很庆幸,留下了一个镜头,她深陷的眼眸,笑得那么灿烂,正如她说的,这一生,没白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绝境反击与猫的毒信 第9章 釜底抽薪与与“猫”谋皮 陈垒愕然,下意识想冲下台阶扶住那单薄却挺拔的身影,生怕混乱场面惊扰奶奶病弱的身体。 奶奶却极轻微地摇头,抬起枯瘦的手做了个“稳住”的手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声制止了他。 她拄着拐杖,一步一顿,缓慢却异常沉稳地穿过自动分开、鸦雀无声的人群,如定海神针分开了汹涌的波涛,径直走到面如死灰、无地自容的亚彬面前。 拐杖轻点地面,声音不高,却带着岁月淬炼出的穿透力直抵人心:“亚彬。” 她叫的是全名,目光如炬似能看穿灵魂,“你小儿子满月酒摆了十几桌。你拉小垒坐主桌,挨桌敬酒,拍胸脯对满堂宾客喊:‘我亚彬能有今天,全靠小垒总!他是我恩人!这份情,我记一辈子!’”她顿了顿,拐杖重重一顿,“咚”声敲在每人心上:“这话!是被狗吃了?!还是让西北风刮跑了?!” 亚彬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羞愧得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嘴唇哆嗦着涕泪横流:“婶…婶子…我…我糊涂!我混蛋!我不是人!”他想到刚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保证厂子没事,转眼被老婶子看到这混乱场面,又急又怕,生怕她气出好歹。 奶奶不再看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每个工人,特别是那些跟随多年的老面孔,字字千钧砸在每人良心上: “怎么?老陈家这棵树,遇上点风雨,你们这群猢狲就想各自散伙逃命?!良心呢?!都喂了野狗?!” 这声质问如炸雷震得众人头皮发麻,纷纷低头不敢对视。 奶奶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不适和身体的虚弱,用尽全力挺直佝偻的脊背,像棵不屈的老松。不高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近乎悲壮的凛然: “老陈家,顶天立地!从不亏欠跟着吃饭的兄弟!今天这坎儿,是天塌下来的难!不假!” “你们现在去财务室!”她拐杖猛指办公楼,掷地有声,“我老婆子,卖了城西老宅!” “钱!就在路上!” “想走的,现在就去!我老婆子亲手给你结清工钱!一分不少!再添份心意算遣散费!绝不让你白流一滴汗!” 她目光灼灼逼视沉默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号召力: “——还是说!你们愿意信我这老婆子最后一回!信小垒这最后一回!把这笔救命钱先填进厂子窟窿!把这批要命的货顺顺当当送出去!等钱回来了,咱们一起分!给厂子搏条活路!给大家伙搏个踏踏实实的将来?!” 死寂。绝对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许聿喉结微微滚动,无意识地停止了转笔的动作。这个老奶奶,打哪冒出来的?好像比陈垒还难缠? “卖老宅?!”——这三个字狠狠烫在陈垒心上!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奶奶,那是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是陈家的根!是奶奶半辈子的寄托!他怎么能让奶奶…… 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瞬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工人们也彻底懵了。愤怒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茫然和深深的触动。卖祖宅?这是破釜沉舟!老婶子把棺材本都押上了!原本笃信厂子要倒、老板要跑的念头,在这位老人决绝的姿态面前剧烈动摇。 时间在沉重的静默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亚彬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这五十多岁的汉子“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奶奶面前的水泥地上,额头触地嚎啕大哭:“婶子!垒总!我不是人!我猪油蒙心!我该死啊!我干!我这条贱命押厂子里了!求您……求您再给我次机会!兄弟们!信老婶子!信垒总一回!把货干出来啊!” 悲怆的哭声如投入死水的巨石。人群中几个跟亚彬多年的老工人也红了眼眶抹着泪,低声却坚定地喊:“干!跟着垒总干!信老婶子的!” “对!厂子不能就这么倒了!” “老婶子都豁出去了,我们还有什么说的!” “把货赶出来!等钱回来!”…… 声音从零星到汇聚,从迟疑到坚定。人群中的戾气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唤醒的、沉重而悲壮的同舟共济。工人们默默地转身,朝各自沉寂的车间走去。片刻后,死寂的厂房重新充满了机器的轰鸣。这声音沉重如叹息,却也顽强如心跳。 陈垒踉跄着冲下台阶,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奶奶,声音哽咽不成样子:“奶!您…您怎么能…那是爸妈留下的…是我们陈家的根啊!我不能…” 奶奶借孙子的力站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异常清醒的笑,枯瘦的手紧紧攥住陈垒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压低声音:“傻仔…根在心里,不在砖瓦上。真要走到那步,卖就卖了,人比房子重要!可那老宅…咳…地段偏又旧,还荒了些年头,仓促间能值几个钱?缓兵之计罢了…还好你亚彬叔会了意,没他带头那一跪,真压不住眼下这滔天大火!” 陈垒浑身剧震,瞬间明白了奶奶的苦心和她这计策背后巨大的风险!一股巨大的酸楚与敬佩涌上喉头,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是对奶奶惊人智慧与牺牲精神的感激,更是对自身无能、让至亲如此操劳涉险的深切痛楚与羞愧。 但这谎言如同饮鸩止渴,虽暂时扑灭了火,却也埋下了更大的隐患——一旦工人发现没有卖房的钱,反弹将更加致命! “啧,精彩。真是…姜还是老的辣。老陈家这台戏,唱得真绝!” 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后几步远,倚着门框,双手插袋,刚才的对话似乎被他听去不少。 他额角那道边缘渗着血丝的OK绷在昏暗光线下格外醒目,像一枚诡异的勋章。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在祖孙间来回扫视,刚才那场力挽狂澜的震撼还在他眼底残留,但很快被一种了然取代。 这只该死的猫,显然精准地嗅出了“卖房”的实质。陈垒心一紧,有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许聿站直身体,随意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那抹该死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戏台子搭好了,锣鼓点也敲响了,这角儿就得唱下去,还得唱圆满。卖房这种‘技术活’,您二位就别费心了。” 他目光转向陈垒,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指点”,却精准切中要害:“垒总,您现在头等大事是钉死车间里!稳住那群刚被按下去的惊弓之鸟,把他们吃奶的劲儿都榨出来,把‘猴哥’那张催命符一样的订单准时、保质地给我‘生’出来!钱,只有货变成真金白银流回来,才是能解渴的‘活’水。”他刻意加重了“活”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然后他转向奶奶,笑容里多了几分刻意的探究意味,“恭敬”道:“至于老宅…交给我去‘运作’。我们家就是吃这碗饭的,门路熟。地段再偏房子再老,总有法子给它‘镀层金’,估个符合大家期待的好价钱出来。总好过你们现在病急乱投医,露了馅儿,那场面……可就不是今天这样能收场了。” 许聿的威胁裹着糖衣精准递出。他微微倾身,又适时抛出选择:“奶奶,您看是现在方便跟我回去‘看看’房子,咱们尽快把‘流程’走完?还是…?” 奶奶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不过,这老宅……也成。只要他经手“买”下或“处理”老宅,就能用一笔可控的资金彻底拿捏陈垒的经济命脉和情感软肋,进一步将陈垒和工厂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确保“通道”计划的绝对控制权。 他锐利的眼神紧紧锁住奶奶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位看似普通却极不简单的老人,比陈垒更加难以捉摸。 “不行!我们不卖宅子!更不用你插手!”陈垒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来,保护祖宅和保护奶奶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他绝不能把奶奶和祖宅卷入许聿深不可测的漩涡! “卖!”奶奶斩钉截铁地打断孙子,眼睛直视许聿,仿佛早已看透他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和所有算计。她的果断甚至让许聿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她抬手,枯瘦却稳定的手指虚点许聿:“小哥,你要真有那通天本事把这‘虚价’做实了,把这场面圆过去,事成之后老太太我…”她顿了顿,带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和惊人的决断力,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到可怕的与虎谋皮,“给你包个厚厚的大红包!绝不让你白忙活!” “好咧~您老爽快!就爱和明白人打交道!”许聿脸上的笑容更盛,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他自然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几乎礼貌地隔开陈垒紧紧扶着奶奶的手,虚虚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搀扶住奶奶的胳膊,形成半强制的引导姿态,一下就圈定了自己的领地和控制权。 陈垒的手僵在半空,心中翻江倒海。他紧盯着奶奶,只见她话音落下后,身形极轻微地一顿,眼睑微垂了一瞬,长睫轻颤,随即又立刻睁开,恢复了之前的清明镇定。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陈垒看到奶奶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像在极快速地默念什么,随即一个深长而极其平稳的呼吸被她悄然纳入肺中——那是奶奶多年来习惯,每当遇到极大压力、病痛发作或需要极度隐忍时,她总用这种独特的、带着韵律的深呼吸方式来强行稳住自己,压下所有的不适。 陈垒19岁接过那个破碎的家,带着年幼的妹妹,多少次撑持不下、绝望透顶时,奶奶就是这样一遍遍缓慢而深长地呼吸,然后告诉自己:“小垒啊,1是呼,2是吸,只要还能喘着气,数着数,天就塌不下来。” 这记忆碎片如闪电划过他混乱的脑海,让他心头那根为奶奶紧绷的弦瞬间揪痛到极致!奶奶远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平静!她在用最后的力气,与虎谋皮,试图为孙子争取一线生机! “那咱事不宜迟,这就去‘看看’?早点估出个‘实价’,垒总这边也好彻底安心安排生产,是不是?时间,”许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车间方向,“可不等人啊。” 许聿看似恭敬,实则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引导。 陈垒看着许聿精明的脸,再看看奶奶强撑的侧脸,以及她那被忽略的、强行稳住的细微动作,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对奶奶的深切担忧以及对未来的深沉恐惧,彻底将他淹没。 釜底抽薪。 这抽走的,哪里只是一座老宅?分明是将他所剩无几的主动权、情感寄托和对未来的微弱掌控,彻底交到了许聿这个心思难测,危险无比的“猫”手中。 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竟像是下意识地模仿奶奶,试图将那要冲破胸膛的剧烈心跳和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入一个同样深长而艰难的呼吸里…… 陈垒无意识地开始默数:1(呼)……2(吸)…… 呼吸法。 这是我个人的减压方法,一路走来,真是有太多无奈无助和无法顾及,有时候真的连喘气都觉得艰难,有段时间,我常常打电话给朋友介绍的一个心理咨询站,真的只是为了讲话而已。其实生活中很多困难,只是因为没钱,但你不能乱跟人讲,真的,并不是想向人借钱,可你老说自己穷,别人会怎么想? 我一般自我调解,数着数字呼吸,我真的觉得,能活着就不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釜底抽薪与与“猫”谋皮 第10章 旧宅暗影和来自地狱的猫 老旧的出租车在坑洼的乡道上颠簸,扬起的尘土模糊了窗外工业区的灰败,驶入一片被时光遗忘的老区。 许聿虚扶着奶奶坐在后座,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这是他精密大脑高速运转时的习惯。 掌控局面,维持通道,评估筹码——这是他此行的表面目的。他侧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奶奶,嘴角勾起一丝冷然。 陈家的老宅窝在狭窄巷底。青砖斑驳,瓦楞生草,木质门窗褪色开裂,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停滞在岁月的尽头。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与潮湿泥土的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许聿蹙了下眉。衰败,贫瘠,毫无价值——这是他基于商业逻辑的瞬间判断……市场价堪忧。 “就这儿了。”奶奶的声音平静得近乎认命,她拄着拐杖,蹒跚却坚定地走向堂屋,“地方破,小哥多费心,估个实在价。” “奶奶客气,分内事。”许聿换上无可挑剔的社交面具,语气温和。 他踱步跟进,站在最中间的小院,环视一周。传统的四合院布局,由四个主要房间围着一四方的小院,藏风聚气,形成了独特的防御性建筑,跟陈垒那犟种,倒有几分相似。 许聿目光像精准的仪器扫过每一寸空间,评估着这件“抵押品”。随着奶奶的指引又回到厅堂,没有水电,又近黄昏,让这院落更显狭小昏暗,但家具老旧却异常洁净。 一张磨得发亮的八仙桌,几把竹椅,一个褪色的五斗柜。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几张黑白与褪色彩照。照片中央是一个笑容灿烂,眼神明亮的青年,眉眼间跃动着陈垒的影子,却未被生活压弯脊梁。 “那是小垒他爸,建国。”奶奶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枯瘦的手指抚过桌面上一道深刻的划痕,眼神飘向远方: “跟他现在一样,犟。认准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当年非要搞加工厂,谁都拦不住。白天蹬着破三轮送货,晚上就趴这桌上画图算账,熬得眼里全是红血丝……” 许聿的目光掠过照片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落在八仙桌磨凹的边角和那道深痕上。画面不自觉地构建:昏黄灯下,汗水浸湿的背心,专注的侧脸……这画面与他记忆中某些模糊的碎片重叠—— “后来,厂子刚见起色,我以为苦尽甘来了……”奶奶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平稳下是被岁月磨砺得深不见底的悲怆。 “……亚彬赌输了家底,建国卖了新买的小货车给他填窟窿,又换回那辆破三轮……”她拐杖顿了顿脚下颜色深浅不一的水泥地,平静里藏不住的哽咽,“……结果没几天,夫妻俩开着那破车……翻了沟……一句话没留。小垒那年,也就十九?二十?就跪在这块地上,对着相片发誓,厂不能倒,家不能散。” 许聿呼吸猛地一窒。 十九岁……跪在这冰冷的地上发誓扛起一切?他十九岁在做什么?在异国他乡纸醉金迷的派对上麻木挥霍?还是在父亲冰冷审视下戴着面具如履薄冰地算计?同样的年纪,陈垒在废墟中立誓前行,而他…… 奶奶颤巍巍地打开五斗柜抽屉。里面是几本卷边的练习本,笔迹还稍显生嫩地写着“陈垒”。她从练习本最底下,抽出一份大学入学通知书,手指轻柔地抚过,眼神变得异常柔软。 “这孩子……本该有另一种人生,可,他还是依着骨子里的韧性扛起这个家。最难的时候,讨债的天天堵门,他白天周旋,晚上回来,”她指了指院角一个漆皮剥落的小木凳和头顶蒙尘的灯,“就坐这小板凳上,就着这点光,给他妹妹辅导功课。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还一字一句念课文……妹妹哭,他就抱着哄,说‘哥在呢,厂子在呢,家就在呢’……” “家就在呢……” 这四个字,猛地捅开了许聿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最黑暗的闸门! 闸门后涌出的,并非只有冰冷的死亡。 首先撞入脑海的,是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带着清甜的玉兰花香。她总爱抱着他,坐在许家阴森空旷,供奉着“聿修厥德”巨大鎏金牌匾的祠堂里——那是他名字的出处,亦是许世勋最引以为傲的虚伪门面。 “阿聿,”母亲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手指着那高悬的沉重牌匾,“看那个‘聿’字,像不像一支笔?一支能写锦绣文章,也能戳破所有谎言的笔?” 她低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压低声音哼唱起那首只属于他们的童谣:“聿仔唔系垃塌塌,唔系许家嘅废料渣…系阿妈嘅金笔笔,写破天光写破假……” 唱完,她会用近乎气声的音量,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与决绝说:“阿聿,记住妈咪的话。你要做一支金笔,干干净净、堂堂正正!不要学你爸…他们许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配不上这‘聿修厥德’四个字!” 有时,她会牵着他走到牌匾下方,仰头凝视,交织着恨意与不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指着牌匾,气息喷在他耳边:“真想……真想把这假仁假义的破牌子砸烂!阿聿,你长大了,要是有力气,替妈咪把它砸了好不好?把它后面…把它后面藏着的所有脏东西…全都砸出来!让它们见见光!” 年幼的他懵懂点头,只以为母亲是痛恨许家的虚伪,期望他用“笔”的力量去抗争。他哪里懂得,那近乎绝望的暗示里,藏着最直白也最危险的指令——物理意义上地砸碎那牌匾!因为那后面,藏着她用生命换来的,足以将许世勋彻底毁灭的证据! 这份短暂如烛火的温暖,瞬间被记忆中最血腥、最冰冷的一幕彻底吞噬! 画面猛地切回厚重天鹅绒窗帘的缝隙后!——父亲许世勋狰狞如地狱恶鬼的面目,双手铁钳般死死掐着母亲的脖颈! 母亲美丽的脸因窒息扭曲涨紫,双脚徒劳地蹬踹。她的眼睛,那双曾盛满对他无限温柔与期许的眼睛,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最后一丝,投向窗帘缝隙的,绝望到极致的哀求与嘱托! “呃…阿…聿……”母亲破碎的呼唤轻若游丝,浸透骨髓的恐惧与悲哀,目光失焦地望向他躲藏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要将那诅咒与期许刻进他的基因里。 老宅的霉味带上了一丝血腥味,许世勋冰冷的声音如毒蛇嘶鸣,穿透雨声与挣扎,清晰凿入少年许聿的骨髓:“看清楚了!蠢女人!这就是背叛的下场!你以为你能逃?孩子就是你的绞索!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什么也做不了!连死……都得由别人决定!” “喀嚓。”那声轻微却恐怖的颈椎断裂脆响,成了许聿此后无数个夜晚永不散去的梦魇序曲——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这孩子,就是太倔,爱钻牛角尖,”奶奶絮叨的声音,像从遥远的水底传来,艰难地将许聿从黑暗的记忆深渊拽回一丝清明。 她正将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几件旧校服仔细叠好,“……可心眼正。做错了,打骂教他改就是了。怕就怕啊……”她叹了口气,满是沧桑,“走了歪路,心黑了,烂在根子里,那才是真没救了,神仙也难伸手。” “走了歪路……心黑了……烂在根子里……没救了……” 奶奶无意间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许聿心脏最深处那个腐烂流脓的伤口! 父亲冷酷的“软肋论”在耳边尖啸!母亲最后绝望的凝视刺穿灵魂!童谣里“金笔笔”的期许此刻变成最恶毒的嘲讽! 凭什么?! 凭什么陈垒就能拥有这破败却滚烫的“家”?拥有愿为他卖掉“根”的奶奶?拥有那些愿同舟共济的工人?凭什么他就能在泥泞里挣扎得那么有尊严?!像棵压不垮、烧不尽的野草!活得那么……那么“干净”!那么刺眼! 而他许聿呢?!像一株在黑暗泥沼里腐烂的毒蕈!挣扎不是为了上岸,是为了让自己陷得更深!变成比父亲更冷的怪物!他正用最肮脏的手段,试图将那道“光”拖入地狱,玷污他,摧毁他!这不正是父亲的手段?!他不正在变成自己最憎恨的模样?! 一股滔天的嫉妒,灭顶的自厌和狂暴的毁灭欲,像倾泻的洪水猛兽,疯狂地撕扯他的五脏六腑! 他嫉妒陈垒拥有的一切!恨陈垒不肯堕落!恨他那份在绝望中也灼灼燃烧的光芒!这光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的肮脏与绝望,让他无所遁形,痛不欲生! 他想碾碎那道光!想把他拉下来!证明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打不垮的脊梁! 可同时……一种更深的绝望,带着无尽的渴求,疯狂地冒了出来——他想靠近那束光!想被那根不肯弯曲的脊梁支撑!想像陈垒守护他的家人那样,被那样坚定地守护一次!把他强行从这片早已沉溺其中,恨之入骨却无力逃脱的无间地狱里拉出去! “小哥?”奶奶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许聿猛地回过神!钻心的刺痛从掌心炸开! 他低头,发现自己竟将从窗台摸到的一颗干瘪硬壳核桃,一直无意识攥在掌心里,生生捏得粉碎!尖锐的碎壳刺入皮肉,鲜血混着棕色的碎末,一片狼藉,宛如他此刻彻底崩裂的内心。 “没……没事!”许聿立刻将鲜血淋漓的手死死攥紧,闪电般藏进口袋,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扭曲笑容,试图掩盖眼底几乎要决堤的惊涛骇浪。 “这老宅……挺好。”他仓惶地别开脸,不敢再看那些照片,不敢再接触奶奶的目光,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家”的温暖和自身汹涌的罪恶感彻底灼伤焚毁! “奶奶!”许聿的声音异常急促嘶哑,“房子我看过了!‘运作’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尽快给您‘估价’!厂里,还,还一堆事,垒总等着!我先送您回去?” 他难得的慌乱,甚至来不及等待一个完整的回应,便近乎失礼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老宅,将自己狠狠投入门外那片刺眼而冰冷的余晖之中。 夕阳将他孤寂的身影无限拉长,他在害怕,指尖止不住地颤抖,他想要光、更多的光,却又被自身无尽黑暗死死缠绕、追逐,几乎吞噬! 这是对阿聿的第一次深入解剖,他的扭曲,他的疯狂,全都来自童年的缺失与悲惨。 参考了《心理学的诡计》,扭曲的童年会影响人的一生。 其实,不参考我也经常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白切黑大佬,表面阴鸷狠辣,实则千疮百孔,脆弱不堪……我的人设,没塌,可我的心,很难受。 我共情能力太强,写这么悲凉的角色,很容易就走不开。 今天看着楼下的玉兰花树,我就想到,小小的许聿和母亲,牵着手,站在树下,沾上了玉兰香,淡淡的……他母亲的指尖,应该还有一丝凉意。 垒总……他没有上帝视角,那他,什么时候能发现阿聿的伤?变成他想要的那道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旧宅暗影和来自地狱的猫 第11章 猫的低吟 陈家老宅那沉重而温暖的“家”的气息,是一场无声的海啸,彻底冲垮了许聿内心摇摇欲坠的堤坝。他没有回厂,那个充满陈垒气息的地方此刻让他无法呼吸。 他像个被抽去引线的炸弹,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栽进工业区边缘废弃铁路旁的荒草丛中。 远处城市的霓虹将天空染成一片肮脏的暗红。他坐在冰冷硌人的铁轨枕木上,从便利店塑料袋里掏出最烈的廉价白酒,拧开盖,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一路烧灼进胃里,却点不亮他心中那片冰冷的黑暗。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陈垒——那个瘦削却仿佛拥有无穷韧劲的身影。 他就像一棵被雷劈过、被火烧过,却依然死死抓着岩缝的野草!每一次都以为他该折了、该烂了、该被泥石流吞没了,他却总能以一种蛮横的生命力,硬生生从绝境里撕开一条生路! 凭什么?! 许聿攥紧拳头,掌心被核桃壳刺破的伤口在酒精刺激下传来尖锐的痛楚,混着心底撕裂般的嫉妒和铺天盖地的自厌。 父亲冰冷的声音在脑海尖啸:“人有了软肋,就什么也做不了!连死…都得由别人决定!” 而母亲最后那绝望的、充满期许的凝视,又反复灼烫着他的灵魂。 两种极端的情感在酒精中疯狂发酵、撕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中劈开。他踉跄着站起,无视周遭一切,像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朝着黑暗中唯一亮着光的方向——陈垒的办公室——麻木地晃去。 像一只被某种执念驱使、跌跌撞撞扑向灯火的飞蛾,或者说,扑向唯一能感知到“热源”的流浪猫。 凌晨的厂区死寂如墓。 陈垒正伏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眼下的乌青深得骇人,指尖用力按压着几乎要炸开的太阳穴。 工人的情绪暂时稳住,但“猴哥”订单的压力和“卖房钱”的谎言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疲惫得连指尖都在发颤,听到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只是极度厌烦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逆着光,许聿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银发凌乱,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敞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额角那块早已失去效用的OK绷边缘卷起,像一道滑稽又顽固的伤疤。一股浓烈刺鼻的劣质酒气混合着夜风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沉闷的办公室。 “滚出去。”陈垒的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极度的疲惫。他现在没有一丝力气应付这个疯子的任何举动。 许聿像是没听见。那双总是盛满嘲弄或冰冷算计的桃花眼,此刻蒙着一层令人不安的雾气,翻涌着陈垒完全看不懂的危险又极其破碎的情绪。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虚浮,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瘆人的压迫感,将头顶惨白的灯光都遮去大半,阴影一下便完全笼罩住陈垒。 陈垒心头警铃大作,强撑着发软的身体想站起来:“许聿!你他妈又想干什么?!” 话未说完,许聿已经猛地俯身,双手带着一股混着酒劲与绝望的千钧之力,“砰”地一声狠狠砸在陈垒座椅两侧的扶手上!将他整个人死死困在椅子和自己滚烫、剧烈起伏的胸膛之间! 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那种冷冽又危险的气息瞬间将陈垒包裹,几乎令他窒息。 “陈…垒…”许聿的声音夹着哽咽的破碎,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酒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垒,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你他妈…凭什么…凭什么不倒?!” 他的一只手猛地攥住陈垒放在扶手上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陈垒手腕被捏住的地方,正好狠狠硌在许聿掌心那片被核桃刺破的伤口上,一下又渗出血。许聿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的混乱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屈辱和暴怒瞬间冲上陈垒头顶!他奋力挣扎,另一只手狠狠推向许聿的胸膛:“**!放开!你发什么酒疯!” 连日透支的身体让他力量远逊平时,推搡如同蚍蜉撼树。许聿纹丝不动,反而借着酒劲和体型优势,另一只手也猛地抓住陈垒推拒的手腕,将他的双臂狠狠反剪,强压着按在冰冷的椅背之上! 陈垒痛得闷哼一声,骨头被挤压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 “凭什么?!”许聿的脸压得更低,鼻尖几乎蹭到陈垒的鼻尖,灼热的、带着劣质酒臭的呼吸狠狠喷在他脸上。雾蒙蒙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深不见底的痛苦,像要把陈垒的灵魂都拖进去一起焚毁。 “凭什么…你就能…像个打不死的蟑螂?!啊?!告诉我!你他妈骨头是什么做的?!啊?!” 许聿拔高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吼,掐着陈垒手腕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扭曲,掌心的湿黏感提示着伤口可能再次裂开,但他浑然不觉。 巨大的力量差距和许聿充满侵略性与压迫感的绝望,让陈垒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和屈辱。 他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困兽,眼中喷射出滔天怒火:“许聿!我□□祖宗!老子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他妈给我滚开!” “好处?”许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破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毁般的癫狂和嘲讽,就像小猫在绝境中发出的、既像威胁又像哀鸣的呼噜声。 他身体更用力地前倾,起伏的胸膛几乎完全压上陈垒,将他更深地禁锢在椅背这一方狭小空间里。两人身体紧贴,心跳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擂鼓般交错,陈垒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那同样剧烈却混乱的震动,以及那几乎要将他一同拖入深渊的黑暗气息。 “陈垒,你这个——照亮别人地狱的,的傻子……”他滚烫的额头猛地抵上陈垒冰凉的额角,哽咽的气音扭曲嘶哑,仿佛野兽受伤后的哀鸣,“你怎么…不照亮我?!” 一滴滚烫的液体带着绝望的酒气,拂过陈垒的耳廓,落在他脖胫间。 “也拉我一把啊……陈垒……把我也……他妈拉出这地狱啊……”许聿破碎的呓语像最卑微的祈求交织着他所有的渴望。 “这地狱……他妈的有软肋就得死!!”低吼如同来自深渊最底处的哀嚎,与许聿此刻施暴禁锢的姿态形成了极端对比,“救我……陈垒……求,求你了……” 陈垒被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痛苦和这扭曲至极的“求救”彻底震住了片刻。地狱?这个锦衣玉食的二世祖? 但就在这瞬间的失神,许聿那只带着湿黏伤口和血迹的手猛地抬起,颤抖着,似乎想触碰陈垒的脸颊或那象征着坚韧与不屈的眉骨——那刺痛他,也吸引他的“光”的源头。 陈垒瞳孔骤缩!被侵犯的极致愤怒和生理性的恶心感一下冲垮了所有理智!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猛地侧头狠狠避开那只带伤的爪子,同时被反剪在椅背上的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下挣脱! 趁着许聿因他剧烈侧头和手腕下压而重心微偏的瞬间,陈垒屈起膝盖,爆发出所有力气,朝着许聿的小腹,狠狠顶了上去! “呃啊!” 许聿猝不及防,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钳制的力道骤然一松,酒精带来的蛮力被这狠厉一击彻底打散,瞬间蜷缩。 他痛得弯下腰,一个踉跄,腰眼“砰”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办公桌尖锐坚硬的桌角上! “嘶——!” 钻心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的冷汗冒了出来,酒意被这连续的剧痛驱散大半。他痛得几乎直不起身,脸色煞白如纸,靠在桌边急促喘息。 陈垒趁机挣脱束缚,逃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手腕上被捏出的深红指痕清晰可见,甚至有些发紫。他死死盯着弯着腰,痛得无法呼吸的许聿,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许聿…你再敢碰我一下…老子一定…杀了你!” 浓烈的酒气,未散的硝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凝固了令人窒息的空气。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如两头刚刚经历生死搏斗的野兽。 许聿捂着遭受重击的腰腹,冷汗涔涔。他慢慢直起身,看着陈垒眼中那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和决绝,再看看自己一片狼藉的手掌——那是他在老宅失控的印记,也是他此刻彻底失控并自食其果的证明。 酒精带来的疯狂和短暂的情绪宣泄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蚀骨的绝望。 他下意识地摸索着口袋,指尖触到那支冰冷的的钢笔,他想寻到一丝安慰,却在目光所及时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 他刚刚的行为,和他痛恨的父亲,和他身陷的肮脏泥沼,有什么区别?不,他脏了笔……妈妈的笔……脏了。是他弄脏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复杂地看了一眼墙边如同炸毛凶兽般戒备而仇恨的男人,又收回了目光,眼神里只剩一片死寂的、浓得化不开的虚无和黑暗。 他拖着剧痛的身体,沉默着,像一只斗败后舔舐伤口的猫,所有的攻击性褪去,只剩下狼狈和脆弱,拖着不成形的脚步,走向角落的沙发,重重倒下,蜷缩进最深的阴影里,要将自己彻底隐藏。 灯光惨白,无情地照亮一室狼藉,也照亮两个经历了一场荒谬而惨烈交锋的灵魂。征服?救赎?都成了可笑的泡影,只剩下一道更深更宽的鸿沟和冰冷刺骨的现实。 陈垒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极度的身体透支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席卷。手腕和身上被许聿触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和力道。 真的……好累。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但许聿刚才那反常而又充满痛苦的癫狂和绝望的嘶吼,那句句如同诅咒又似哀求的话语,反复扎进他混乱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真的仅仅是个被宠坏、只知道寻衅滋事的纨绔吗?他,为什么会来到厂里?他口中的地狱,又是什么?今晚的痛苦,与他当初背后的伤……有什么关系吗? 陈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许聿惊惶扔开,此刻静静躺在地板上的那支老旧钢笔上。这个为生存已耗尽全力的困兽,第一次,产生了探究其背后那片浓重阴影的强烈念头。 怀疑的种子,已开始发芽。阿聿一次失控的醉酒,彻底打破了俩人间的平衡,垒总,会怎么办呢?阿聿又该如何面对? —————— 要4了,过度的解剖人物内心,我自己都要陷进去了,随着许聿的回忆,感觉写出的文字是不是也有些跳跃???前一章,加这,画面的跳转,不知道能不能让你理解,我重复检查了好几次了,回忆现实的交织,感觉很容易乱,但我都代入阿聿的视角,希望你也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看到的黑暗,体会到他的痛。 么么我的小聿,最疼你了~~~~[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猫的低吟 第12章 失控的代价 晨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切开室内浑浊的空气。陈垒靠墙坐在地上,许聿蜷缩在沙发里,两人都被前夜的激烈交锋耗尽了力气。 当第一缕带着工业尘埃的阳光爬上陈垒的眼睑时,他猛地惊醒。头痛欲裂,浑身酸疼,手腕上被许聿攥出的深红指痕依旧刺目。 但更深的痛楚来自内心——被强行侵犯的屈辱感和濒临崩溃的生存压力,以及……许聿昨夜失控的嘶吼:“地狱…软肋…照亮我…拉我出去…” 陈垒看向沙发上仍在昏睡的许聿,银发凌乱,嘴唇干裂,摊开的掌心沾着血迹,脆弱如泡沫。可昨夜那个力大疯癫,口吐恶言的施暴者又是谁? 一个念头钉进陈垒脑中:手机。许聿的手机是窥探他秘密的唯一缝隙。他必须知道这个危险分子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陈垒屏住呼吸,动作轻缓得如同幽灵,挪到沙发边。许聿的口袋近在咫尺。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外壳,他迅速抽出,退到窗边角落,背对着许聿,快速翻看。 屏幕亮起,需要密码或面容。他只能快速滑动通知栏,浏览主屏幕预览的碎片信息。 过多的加密通讯应用图标,通知栏里堆叠着标记为“加密传输完成”、“通道A状态更新”、“HK-PZ-0037”之类的信息碎片…… 这些冰冷、专业的符号信息,与他认知中许聿的“废柴”形象格格不入,更与他昨夜酒后的癫狂撕裂感形成了令人心悸的惊悚对比。 许聿,绝不仅仅是房东塞来的麻烦!他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精密,且极度危险的秘密世界!这个秘密,与他强行介入工厂、操控“猴哥”订单,甚至昨夜失控的嘶吼与禁锢,必然有着致命的联系! 但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工人上班的嘈杂声和机器启动的轰鸣,提醒着他现实的压力:订单、工资、资金链……他分身乏术,没时间深究了。 工厂必须先活下去。他迅速将手机塞回许聿口袋,抹去痕迹,坐回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只是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在沙发上那个沉睡的身影上。 ------ 许聿是被头痛和腰间尖锐的刺痛唤醒的。宿醉未消,昨夜那些零碎而狂暴的记忆碎片便刺进了脑海。他猛地坐起,牵扯到腰伤,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下意识地急切搜寻——笔,他的笔!他慌乱地看向记忆中的方向,却撞上了办公桌后陈垒投来的视线,心一颤,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那眼神……只有戒备、厌弃和审视,昨夜之前还残存的那点虚假合作已荡然无存。 许聿的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 完了。 彻底完了。 已没心情立刻去找笔了。昨夜彻底失控,精心维持的所有面具都被自己亲手撕得粉碎,暴露了最危险混乱的内在。 许聿清晰地知道,昨夜的行为,尤其是那句失口的“软肋就得死”,足以让陈垒将他与最危险的事物划上等号。工厂的“通道”计划,岌岌可危。 许聿干咳一声,挤出生硬的笑,试图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早啊,垒总……昨晚……啧,那破酒劲儿真够上头,直接给我干断片了!啥都不记得了!” 他夸张地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慌,“没…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胡话吧?或者…干了什么蠢事?” 他试探着寻问,目光瞟见了陈垒手腕上那圈清晰的紅痕,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同时瞥见了自己的钢笔,就在陈垒手边。 陈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那份刺眼的催款单上敲了敲。 许聿更慌了,这模样分明看穿了他的演技,他强撑着站起来:“嗐!肯定是你想多了!我许聿再不着调,能对个男的怎么着?呸呸呸!想想都恶心死了!肯定是喝高了胡说八道!垒总你可千万别当真啊!我笔直笔直的,比钢筋还直!” 他下意识想做个夸张动作证明,却牵扯到腰伤,痛得他龇牙咧嘴,表情扭曲。 陈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那冰封的审视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继续你的表演。 许聿被这眼神盯得几乎要原地炸毛。。他飞快地抛出转移话题的救命稻草:“对了!正事!那个老宅的事!” 他忍着剧痛,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抓起皱巴巴的外套,动作带着明显的仓惶和逃离的意图,“我这就去找人!专门运作这种……嗯……有‘历史沉淀’、‘情怀价值’的!路子野得很!那些钱多得没处花、就爱听‘故事’的冤大头,最吃这套!运气好,翻个倍甚至更多都能给你忽悠出去!” 说话间,他几乎是抢一般地从陈垒手边捞回自己的钢笔,尴尬地示意:“这……这玩意儿还得签合同呢!” 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脚步却诡异地顿住。他没有回头,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像是在交代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商业条款,“哦,差点忘了。我跟那边初步提了,屋里的旧桌子旧凳子那些……买家要是真冲着‘情怀’‘故事’来的,最好原封不动留着。搬空了,就剩个砖头壳子,那股‘家’的味儿就没了,卖不上那个价。” 他身子却绷紧,生硬地找补,“当然,具体还得看买家意思,我就是提一嘴,多卖点钱对大家都好,是吧?” 话音未落,许聿便逃命似的踉跄冲出门。 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内死寂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陈垒琢磨着许聿最后关于“保留老物件”的话,那刻意的轻描淡写太过突兀。再加上许聿拙劣的表演和逃离,只是让他的疑虑更深! 陈垒断定他记得一切,就是不想面对,选择了最适合他废材人设的方法在逃避。 然而,怀疑归怀疑,冰冷的现实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仍然是维持工厂这艘破船不致沉没。许聿的“运作”能力和他背后那令人不安的能量,暂时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脸皮,还不能扯破。陈垒抬了抬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还要忍忍,还要更多证据。 几天后,一笔数目远超市场价值的款项,打入了阳光玩具厂的账户。汇款方是“XX文化投资有限公司”,备注写着城西古宅产权转让款。许聿只发来冷冰冰一句:“款已清。买家认‘故事’,满意。” 钱,如同久旱后的甘霖,让濒死的工厂终于得以喘息,陈垒却感到更重的压力。 许聿背后的势力,能如此轻易地调动远超市场价值的资金,为一个破败老宅编织“故事”并迅速成交,其能量和真实目的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清楚必须尽快找到稳妥的活路——拓展实体渠道。建立长期稳定的客户关系和销售网络,才是工厂能真正活下去的血脉和根基,而不是依赖线上野路子和许聿危险的“馈赠”。 在一次气氛压抑的管理层小会上,陈垒哑着嗓子,再次强调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拓展实体渠道,寻找稳定可靠的经销商,甚至尝试接洽大型商超或连锁玩具专营店。 一直懒散窝在角落沙发里的许聿,突然抬起了头,语气玩味却透着急切:“实体渠道?稳当。不过垒总,你找到下家了?哪家肯接你这烫……哦,不,是潜力无限的‘末日工程’?” “关你什么事?”陈垒声音冰冷,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和戒备。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许聿那一闪而过的焦虑——他在紧张什么?紧张自己找到新渠道,脱离他的掌控和影响? “啧,这话说的!多见外!”许聿夸张地摊手,干笑着,试图用插科打诨掩饰真实意图,“你要赚钱了才有钱还租,你要还租了才能撇开我这‘瘟神’,你要撇开我了,我才能回去继承我的亿万家产,躺我的金丝软玉大房床啊!谁稀罕你这破沙发?我这叫……监工!督促你还债呢!当然得关心你的生财之道!” 他的笑容虚假,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紧紧盯着陈垒,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是么?”陈垒根本不信许聿这套“监工还债”的鬼话。 这家伙管的太多了!从最初强行介入工厂运作,到此刻对他寻找新渠道的过度“关心”……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冰冷的核心:他需要控制工厂,控制出货的命脉! 联想到许聿手机里那些加密信息,陈垒不寒而栗:许聿要拉着他和工厂一起坠入那个“有软肋就得死”的未知地狱。 冰封的关系之下,新的暗流开始汹涌。工厂凭借一笔来源可疑的资金暂时续命,但前路杀机四伏。 陈垒手握许聿“运作”来的巨款,却深知这钱背后必然捆绑着未知的代价,而许聿,在强压下的黑暗面意外暴露后,面对陈垒骤然筑起的、充满敌意与怀疑的铜墙铁壁,他那份因失控而产生的恐惧,对“通道”任务可能失败的焦虑,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因陈垒的“光”而生的自惭形秽,正在心底疯狂滋长、扭曲。 他必须重新掌控局面,牢牢握住这根“软肋”,哪怕这意味着要动用更隐秘残忍的手段。 信任的基石已彻底粉碎。工厂的机器在轰鸣,掩盖的却是两个灵魂在深渊边缘,无声的相互角力与试探。 冰层之下,暗涌湍急,正在蓄积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 哎哟哟,今儿中秋,花好月圆,居然碰到这么一章[捂脸笑哭] 算了,反正也没人看,[捂脸笑哭] 本来想继续申签,我朋友说也许人编儿正放假,你申什么?给人加班不就是添堵吗? 那算了,等假期吧 我真是有些摆烂了吧,就更呗 对了,中秋快乐[抱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失控的代价 第13章 双强博弈和猫的软肋 深夜的工厂死寂,只有远处几声零落的虫鸣,夹杂着陈垒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许聿“运作”来的那笔钱,像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生产线和代理加工的喘息,却化不开两人之间坚冰般的隔阂。未消的屈辱像寒霜,将他们冻结在安全的距离外。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陈垒习惯性地瞥向角落的沙发——空着。那支被许聿转得飞起的老式钢笔,孤零零地躺在沙发凹陷处,像一道沉默的宣告,昭示着主人的缺席。 那家伙……还没回来? 陈垒皱了皱眉,一个多月来,这个银发瘟神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霸占着沙发,逼得他夜夜与冰冷硌人的纸箱通道为伴。 此刻耳边少了那家伙的聒噪,空气竟静得诡异,让他心头掠过一丝……不适应的空落?这念头让他瞬间烦躁起来。明明这几天,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很微妙,俩人眼神相对都有种尴尬。 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许聿的真正目的,到现在为止,他只是在帮自己撑起工厂。但目的呢?为什么……他控制渠道,不可能只是为了帮忙,到底,他想要让工厂帮他做什么? 陈垒视线落在沙发那空荡的凹陷,眼前又晃过那头扎眼的银发,耳边却猛地炸开那晚许聿撕心裂肺的嘶吼——“把我也拉出这地狱啊!”“救我~陈垒……你也救救我……”紧接着是身体被强行禁锢的窒息感,和那几乎贴上来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滚烫身躯…… 陈垒不禁打了个寒噤,惊出一身冷汗。他骤然起身,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办公室深处那扇紧闭的门——那是他和小婕曾精心构筑的爱巢,是他刻意封存的、一碰就痛的伤口,此刻却成了唯一能收容他这疲惫不堪的灵魂的“避风港”。 他不敢踏入,只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月光静静泻在熟悉的碎花窗帘上,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过去的温馨。脑海里闪过小婕嗔怪的笑脸,两人依偎的片段…… 那些被他用疯狂工作强行冰封的思念,如堆叠的塔罗牌,在这虚假的温暖幻象前猝然崩断。 “对不起……”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他没有如约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反而让她目睹了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挣扎。 ------ 与此同时,许家半山别墅那间奢华却冰冷得如墓穴的书房内,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通道再拖下去,你就跟那破厂子一起‘断’掉!”许世勋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实质的杀意,“不是放弃,是抹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话音未落,不给许聿任何辩解的机会,父亲身边那个影子般的心腹已如鬼魅般欺近!拳脚带着经过严格训练的狠辣,雨点般落在他肋下、腰腹这些最痛却不见光的地方! 剧痛瞬间炸开,他闷哼一声,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像一只被猛兽踩在爪下、无力反抗的猫。每一次重击都巧妙地避开要害,却带来深入骨髓的钝痛和羞辱。 父亲口中的“断掉”,冰冷而清晰——意味着陈垒,连同那个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厂子,将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一股尖锐的恐慌猛地攫住了许聿的心脏——他竟在害怕陈垒会消失!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乱不堪的脑中轰然炸响!炸得他魂飞魄散!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陈垒的安危,排在了任务,甚至是他自己的处境之前! 这发现比拳脚更让他恐惧百倍!母亲最后那失焦的、绝望的眼神,父亲那冰冷如诅咒的“软肋论”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陈垒……竟成了他新的、最致命的软肋!一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足以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弱点! 若被父亲察觉这份“多余”的在意,那往后人生的所有一切,就真的全掌控在他手上!他不能变成那个恶魔的傀儡,妈妈的死,不能白废了,陈垒的光,也不可以消失在那地狱!不行!绝对不行!这个“软肋”,死都不能被发现! 冷汗如瀑,他死死咬住牙关,强压下恐惧,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不能慌!必须立刻稳住父亲!必须让陈垒的货“安全”地出去一批!哪怕只有一批!换取宝贵的喘息时间,再想办法……想办法让那个犟种远离这漩涡! 他艰难地喘息着,脑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盘算着如何用最合理的谎言,搪塞过眼前这致命的危机。 ------ 许聿几乎是拖着散架的身体挪回工厂。每一步都牵扯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他艰难地爬上二楼的办公室,惨淡的灯光下,透过虚掩的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更里面那扇门缝里蜷缩着的陈垒。 男人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抽动,对着那间充满另一个女人痕迹的房间无声落泪。 一股尖锐的刺痛与不快直烧上许聿心头! 凭什么陈垒能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刻,还有地方存放这种软弱的悲伤?!还有人为他牵肠挂肚,值得他流泪?!而他许聿,这只没人要的野猫,连痛都要藏得滴水不漏,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枷锁和算计!只能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还要警惕四周危险的野猫。 下一秒,更汹涌的情绪将他淹没——保他! 父亲那句“断掉”如丧钟在脑中疯狂轰鸣!所有纠缠不清的阴暗情绪,在此刻被死亡的威胁点燃,凝聚成一个冰冷的指令:必须立刻,马上把陈垒推上那条看似“安全”的轨道——出货!保住他的命!这是唯一能暂时安抚父亲的办法! “谁?!”陈垒被门口的动静惊动,猛地回头,泪痕未干,眼中瞬间筑起冰冷的防御。 看清许聿惨白的脸、凌乱的衣衫、嘴角的淤青和领口处隐约的紫痕,那堵冰墙,极其细微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怎么了?!”陈垒冲口而出,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探手想去查看。 许聿却像被烙铁灼伤,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陈垒为旧情哭泣的画面和他自身承受的剧痛激烈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保他!这个压倒一切的念头,斩碎了他所有混乱的情绪。他必须用最有效的方式,让陈垒立刻配合出货! “没什么,”许聿扯出一个虚弱又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眼神却在剧痛和焦灼中极速冷却下来,“老宅那点钱……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填你这破窟窿。剩下的……是……是我借的,”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陈垒骤然紧缩的瞳孔,抛出那个在路上就想好的,最能引起共鸣也最能掩饰血腥真相的谎言,“借的高利贷。” 他喘了口气,强忍肋下的抽痛,语气刻意带上几分虚浮的轻松,眼神深处却藏着孤注一掷的暗示:“现在债主知道我跟家里断了,找上门……收点‘利息’而已。放心,死不了。” 他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力度,“不过垒总,当务之急,是搞钱!‘猴哥’那边,跨境那几条柜的订单,得尽快安排走掉!他会先付60%定金,货一出仓就结清尾款,你不用担心货款问题。钱回来了,我这‘利息’算什么?你厂子也能彻底喘口气!双赢!别犹豫了,真的耽误不起!” 他将“跨境”两个字咬得极重,字字清晰,眼底深处是极力压抑的焦急。 陈垒看着许聿嘴角刺眼的淤青和那份强撑出来的虚弱,那身看不见的伤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高利贷?他本能的怀疑。许聿这人,满嘴跑火车,十句话里难有一句真的。但这身新鲜**的伤……做不得假。是为了填厂子的窟窿?还是他本身惹了别的、更致命的麻烦? 联想到他手机里那些神秘的加密信息和那夜失控的“地狱”之言,一丝复杂情绪——疑虑、警惕,以及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恻隐逐渐滋生。 他厌恶被操控,更厌恶欠许聿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情。但眼前这“伤痕累累”的“债主”,和那批能快速回笼资金的跨境订单,是冰冷而无法回避的现实。生存的压力碾碎了一切矫情。 “……知道了。”陈垒静默了好一会,最终选择了妥协。既是顺势利用这送上门的“理由”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也是迫于形势的无奈权宜。他必须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哪怕它可能通往更深的陷阱。 “柜子…我尽快安排,生产、订舱、报关,最快也要40-50天。你也提醒那边,装柜前尾款不到,我们一件货都不会上。”他强调了底线,紧紧盯着许聿,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反应。 “嗯。”许聿只是低低应了一声,紧绷的肩膀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藏不住一股死里逃生的喘息。 这细微到极点的变化,却精准地落入了陈垒眼中,让他心头疑窦丛生。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每次自己被逼到绝路、终于抓住一丝微弱希望时,身体也会不受控制地流露出这样一种如释重负。 许聿这瞬间的放松状态,绝不像仅仅逃过了高利贷的追讨,倒像……刚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那批所谓的“跨境”订单背后,究竟藏着怎样可怕的催命符? ------ 在被迫稳住“猴哥”的线上订单,并安排那通往未知深渊的“跨境”走货的同时,陈垒也利用那笔定金,更加拼命地加速了另一条腿的迈进。 他绝不会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一个被许聿强塞过来,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篮子。 他重拾了最苦累却也最脚踏实地的老本行——给其他信誉良好的大厂做代理加工。利用现有勉强维持运转的生产线和工人,接一些技术要求不高,但需求量相对稳定,回款有保障的订单。 薄利多销,以量取胜。虽然像是在石头缝里刮油,却能稳住工人、摊薄成本,为他开拓实体渠道争取宝贵的时间和现金流。 他像一头沉默的耕牛,在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上同时发力:一条是许聿强推的、通往迷雾的“捷径”;一条是自己认定的、布满荆棘的实干之途。 办公室冰冷的空气里,两人隔着一室寂静,各自包扎着伤口,也各自在深渊边缘谋划着截然不同的前路。 一只伺机而动的猫,潜伏在暗处舔舐伤口;一头警惕四周的牛,烈日下负重前行。 短暂的救助与算计,深刻的怀疑与利用,在巨大的压力下扭曲地交织,将他们的命运更紧密也更危险地捆绑在一起。 许聿指间那支老旧的钢笔,在阴影里泛着幽微的冷光,像沉默而悲悯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垒总为了厂子,明知道是深渊也跳得毫不犹豫。 其实,还有别的方法的,只是要舍弃一些…… 我们阿聿太惨了,真相说不出,嘴上说着利益,话里全是求他听话,走货吧! 到底还要多久,垒总才能知道这一切呢?[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双强博弈和猫的软肋 第14章 猫的悲鸣 信任这东西,一旦撕开个小口子,就总疑心它会越扯越大,最终崩裂。 陈垒明面上顺着许聿的安排,紧锣密鼓地备货生产,安排“末日工程”……但心,从未真正放下过。 那根名为“许聿”的刺,带着他手机里的加密信息和眼中的恐惧,日夜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45天! 他像只猫头鹰一样,360度无死角盯死在厂里。从注塑成型到组装,最终打包入箱,每一个环节都严防死守。 指尖划过冰冷的流水线设备,核对每一张发货清单、集装箱号、铅封记录,陈垒试图用这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感,压下心底翻腾的不安。 他甚至要求工人对装货过程进行录像备份——表面是“质量控制”,实则是他最后的防线。他反复推敲,集装箱就那么点空间,夹层?空间不够也容易被扫描发现。掺在玩具里?重量、材质、X光下无所遁形。许聿到底要怎么藏?他找不到破绽,这反而让他更焦虑。 还好,表面上风平浪静。 一个多月的奔波,“猴哥”那边的“尾款”在装柜前一天,竟分毫不差地打进了账户,数字晃眼,暂时驱散了账面的阴霾。 可这异常的爽快,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再压上一块巨石。 他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亚彬叔,带上那部电量充足的老式诺基亚,全程跟车押送六条货柜,确保直达港口指定堆场。 巨大的集装箱好像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依次驶离阳光玩具厂。 当最后一辆拖车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陈垒站在空旷的厂区中央,迎着微凉的夜风,胸腔里憋了45天的那口浊气——终于长长地、长长地吁了出来。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钱到位,货离厂,合同义务终结。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他振臂高呼,带着久违的豪气: “兄弟们!辛苦了!这批硬骨头,咱啃下来了!今晚上大伙痛快吃痛快喝!厂里包了!明儿放假!奖金马上到账!一分不少!!!” “垒总万岁!” “厂子有救了!” “过年了!哈哈!” 压抑太久的欢呼声点燃了夜空。工人们疲惫的脸上绽放出希望的光芒,互相拍打着肩膀。汗水、机油和名为“希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陈垒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嘴角弯了弯。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心头那根刺却猛地一挑——那头扎眼的银发呢?! 一次,两次……他拨开兴奋的人群,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暖意,被迅速蔓延的冰冷覆盖。他拉住几个工人:“看见许聿了吗?” “聿少?哦,垒总,他好像……跟着最后那趟车一块走了!装完柜他直接就爬上副驾驶了,喊他喝酒都不理!” “跟着车走了?!” 陈垒脸上的笑容顷刻冻结!一股冰冷的电流窜遍全身! 为什么?!货已离厂,风险转移,钱货两讫!他深更半夜亲自押车去港口做什么?监工?钱都给了!这反常的鬼祟,点燃了积压的所有疑虑——加密信息、焦灼的眼神、挨打后的隐瞒……不安如洪水冲垮了陈垒理智的堤坝。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港口!必须去港口! “钥匙!”陈垒低吼了一句,脸色阴沉。管理员被他刹那间阴沉下的脸色吓到,慌忙递过车钥匙。 陈垒一把抓过,甚至来不及交代,转身冲向角落的旧吉普。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轮胎摩擦出刺耳地尖啸,车子像离弦之箭,撕破夜色,朝着港口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霓虹模糊。 陈垒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冷汗涔涔,心脏怦怦狂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追上他!拦住他!弄清楚那六条货柜里,除了“末日工程”,到底还藏着什么催命的东西! 许聿,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一边开车,一边疯狂拨打亚彬叔的电话: 一次,无人接听。 两次,忙音。 第三次,直接关机! 不详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咽咙!亚彬叔那部老式诺基亚,电池撑三天都富余!除非……出事了!王八蛋,那批货,肯定有问题!!! 陈垒一直绷紧的警铃还是拉响,他一直地怀疑,一直地担心,每一道工序都亲自盯着,就是怕那过于顺利的订单有问题,他千防万防,可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港口方向,巨大的吊臂剪影矗立,探照灯的光柱像冰冷的巨眼,扫视着浓稠的夜色。那里,仿佛蛰伏着吞噬一切的巨兽。 陈垒一脚油门到底,吉普车咆哮着冲进了那片充满不祥的黑暗。 ------ 堆场深处,靠近保税仓库区边缘的阴影地带。临时照明灯突兀地亮着,照亮一小片被刻意清空的区域。远离主航道喧嚣,监控探头似乎也“恰好”失效。眼前的景象让陈垒血液倒流! 他认出了亚彬叔跟的那辆拖车头!但旁边停着的,却不是他厂里发出的那六个集装箱中的任何一个! 那个集装箱的编号、颜色、甚至磨损痕迹都极其相似,但在陈垒那双盯了四十五天货柜的眼睛里,再细微的差别也无所遁形!那是被调换的货柜! 货柜门大开,没看到亚彬叔的身影!而许聿正和几个穿着港口工装、动作精悍的人影,围着货柜内部——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末日工程”玩具!密密麻麻堆叠着的,是包裹着厚厚防震防潮材料、印着化工品编码的桶状物! 其中一桶已被撬开,里面露出细腻如雪的白色粉末!旁边散落着被拆开的包装袋,露出工业级的密封容器,印着防辐射标识。 稀……稀土?! 陈垒太熟悉各种原材料了,一眼就认出桶中的东西,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一黑,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猜过许聿搞鬼,猜过是敏感货,却万万没想到是直接替换了一整柜的货!更没想到是足以让整个工厂和他万劫不复的战略管制物资! 智贝的陷阱、奶奶的牺牲、工人的恐慌……无数碎片在他脑中疯狂串联——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他被当成了完美的替罪羊! “许聿?!你...你他妈在走私稀土?!”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陈垒喉咙里挤出!他像一头被激怒又恐惧到极点的困兽,从藏身的阴影后冲了出来,直扑过去! “你疯了?!这是要枪毙的!!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厂子完了!我们都完了!!!” 许聿闻声猛地回头!看到陈垒的瞬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先是惊愕,随即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淹没!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跨到陈垒面前,用身体挡住集装箱内部,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惶而尖锐变调:“陈垒?!你怎么来了?!滚!快滚!离开这里!现在!立刻!!谁让你来的?!!滚!” 他伸手去推搡陈垒,力道带着绝望的颤抖,试图将他推离这个致命的漩涡中心。 “你,你走私稀土?!这就是你他妈说的‘高利贷’?!这就是你非逼着我赶出来的‘货’?!”陈垒目眦欲裂,一把挥开许聿的手,指着那灰白粉末桶,因愤怒和后怕,声音都在发颤,“许聿!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些‘债主’逼你的?!是不是拿命威胁你?!钱!钱……我帮你还!这货不能出!绝对不能!要真不行……” 他看着许聿写满恐惧的脸惨白如纸,看着他试图将自己挡在危险之外的姿势,一丝残存的侥幸心理抓住了他,“……我跟你一块去求你爸!靠许家的财力也行!总能摆平!总比你走这条绝路强啊!!!” “帮我?求他?许家的财力?!” 陈垒这句充满“天真”拯救意味,甚至带着向那个男人“恳求”妥协的话,像把钝刀狠狠捅进许聿心脏最腐烂的伤口!又狠狠搅动! 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绝望和被误解的愤怒,无法言说的保护欲以及对自身命运的憎恶连带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在这一刻,被陈垒这“善意”却无比讽刺的提议彻底点燃!引爆! “哈哈哈……”许聿爆发出凄厉到癫狂的大笑,滚烫的眼泪竟不觉涌出。 他甩开陈垒的手,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他,是彻骨的痛!是被逼到绝境的恨!是万念俱灰的绝望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用尽力气嘶吼,每一个字都像从灵魂深处硬抠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真相:“陈垒!你他妈还不明白吗?!天真!!愚蠢得可笑!!帮我?求他?用许家的钱?!” “这一切!这整个该死的工厂!这要命的‘通道’!这堆让你心惊胆战的‘货’!从头到尾——都是我父亲许世勋安排的!!!” “从智贝坑你跑路开始,他!许世勋!他就是要我亲手把你!把你的厂子!拖进这个泥潭!要么成为他走私的完美掩护和替罪羊!要么——” 许聿的声音拔高,尖利得破音,带着摧毁一切的崩溃和绝望,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稀土桶,指向那深不见底的黑夜: “——就和所有没用的东西一样!被彻底‘抹干净’!一点灰都他妈别想剩下啊!!!” 最后的嘶吼如山崩地裂,裹挟着血与泪,彻底撕裂了两人之间所有虚伪的平静和残存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真相,**裸地摊开在陈垒面前! 垒总从困兽到主动追击,真相就在眼前,但……如果能选,他还会冲出来吗? ~~~~ 稀土,因贸易战,今年四月份才被人拉着好好的认了一番,当稳定剂啥的,玩具业里不是什么稀缺物。当然,跟走私的战略管制类不一样,还有高纯度的,死贵死贵,跟咱一般需要的不是同款。 垒总误判了远超他认知的危险性,又被愤怒冲晕了头,冲动就冒出来对峙,现在好了,真相来了,却不敢面对啊~~~~ 俩人这是被强制拉上同艘船,接下来,面对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猫的悲鸣 第15章 生死时速 许聿眼中的悲愤尚未散去,耳中却已捕捉到子弹上膛的细微机括声! 他瞳孔骤然缩成一条细线!所有翻腾的情绪被冰水般的求生本能瞬间覆盖! “砰!砰!” 两声沉闷的击打夹着痛哼传来——他眼角余光锐利一扫,集装箱门口那两个被他踹倒的“工人”已凶悍爬起,正扑向离得最近的同伙! 更远处,反应过来的身影正以极其专业的姿态迅速拔枪!黑洞洞的枪口泛着死亡的幽光,精准锁定了他们的方向! 是父亲的人!灭口程序启动了!陈垒还在这里!他们绝不会允许目击者活着离开! “跑!!!” 许聿的吼声撕裂夜空,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恐惧,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一个贴地铲滑,狠厉地踹向扑过来的两人。 “咔嚓!咔嚓!”小腿迎面骨最脆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着凄厉的惨叫炸响! 几乎在同一刹那,许聿借着的冲势未消,双手猛抓住旁边一袋沉重的稀土粉末,腰腹发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侧面一掀! “哗啦——轰!” 灰白色的粉末像决堤的泥石流轰然倾泻,弥漫开刺鼻的浓密雾障!倾倒的沉重包裹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砸中另一名试图包抄的追兵! 视野被彻底遮蔽,光线扭曲,一片致命混乱!陈垒僵在原地,脸色因震惊发白,嘴唇微张,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跑!!!” 许聿再次朝他吼道,一把死死抓住陈垒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像一头被猎豹锁定的羚羊,爆发出全部潜能,拖着陈垒,凭借对港口堆场复杂地形的深刻记忆,在集装箱缝隙间穿梭,朝着远离主光源的黑暗深处亡命狂奔! 腰间旧伤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但他已感觉不到!肾上腺素飙升,感官放大到极致,耳边只有风声和越来越近的死亡脚步声!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活下去! “站住!格杀勿论!” “堵死出口!别让他们跑了!” 身后传来追兵冷酷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子弹破空声尖锐地穿射进空气,“噗噗噗噗!当!当!当!” 密集地撞击在集装箱铁皮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死亡的阴影步步紧逼! 陈垒被许聿死命拖拽着,大脑一片混沌,震惊,被愚弄的愤怒和对死亡的恐惧交织,只能凭着本能机械地迈动双腿。 眼看即将冲出堆场边缘的阴影,前方通往外部道路的豁口却被一辆刚刚启动,准备离开的小货车堵了个严实!司机正摇下车窗,不满地探头张望堆场内的混乱,嘴里骂骂咧咧。 许聿眼中凶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松开陈垒,如猎豹般直扑驾驶室,粗暴地拽开车门,在司机惊愕的刹那,揪住其衣领狠命一掼,将对方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上车!快!!”许聿朝惊魂未定的陈垒吼道,自己已闪电般跳进驾驶座,钥匙一拧,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 陈垒连滚带爬,几乎是摔进副驾驶座。 车门刚“砰”一声关上,“当啷!!”一声脆响,副驾驶侧的后视镜被一颗流弹击碎,玻璃碎片四溅! “低头!坐稳!”许聿一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破旧的小货车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轮胎在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白烟,车身向前一蹿,如离弦之箭,一下就冲了出去!将身后的追兵和那片致命的钢铁丛林狠狠甩开! ------ 车子在空旷的港外道路上疯狂疾驰,引擎嘶吼,车身颠簸。陈垒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脸色青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劫后余生的冲击与方才许聿颠覆一切的骇人真相在脑中疯狂搅动,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手机!”许聿的声音紧绷到了极点,一手死死把住疯狂抖动的方向盘,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伸到陈垒面前,掌心向上,五指箕张。 “干…干什么?!”陈垒惊魂未定,下意识捂住放手机的口袋,眼中充满戒备。 “给我!快!想死吗?!”许聿厉声道,狠狠剐了陈垒一眼,趁着前方道路短暂笔直,粗暴地夺过手机,“密码!” 陈垒愣了一下,被许聿眼神中的疯狂和杀意震慑,下意识报出:“9…981208……” “谁的生日?!”许聿在高度紧张的逃亡中,听到这串数字,脑中竟条件反射般闪过这个荒谬又尖锐的问题,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神锐利地再次剜向陈垒,那目光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烦躁和一种……近乎刺骨的厌恶! 妈的,陈垒的资料他倒背如流,这串数字……他想到了那个女人。 “小…小婕……”陈垒讷讷地回答,一丝被冒犯的刺痛划过。 “操!!”许聿从牙缝挤出这个字,眼底的厌恶凝成冰,“妈的老子拼了命保你!你就光想着那个女人!” “啊?!”陈垒还反应不过许聿话里的复杂意味,就瞧着他不耐烦地紧绷着下颌,明显压下了刚刚的那股子尖锐情绪。 许聿不再废话,单手操控着颠簸的车子,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找到存储管理区,执行了最彻底的恢复出厂设置,并勾选了多次覆写! 紧接着,他拇指和食指猛地发力,指甲抠进后盖的缝隙,用尽蛮力向下一扯! “滋啦——!”塑料撕裂声响起,SIM卡和存储卡被他生生从卡槽里抠拽了出来! 没有丝毫停顿,许聿降下车窗,手臂肌肉贲张,将这两张小卡片和手机本体,狠狠抛向路边漆黑的草丛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如法炮制。 车子在刺耳的刹车声中险险停住,许聿一把拉起还双腿发软的陈垒,冲向主路边缘。不顾危险地拦下一辆出租,粗暴地将魂不守舍的陈垒塞进后座,自己也挤了进去,“砰”地关上车门。 “师傅!往城外开!没叫你停,就别停!”许聿喘息着,将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狠狠拍在副驾驶座椅上,语气带着压迫。 司机看了眼好久不见的现金和后视镜里两个狼狈的年轻人,尤其许聿银发阴鸷的眼神,心一惊,还是识趣闭嘴,踩下油门。车子汇入稀疏车流。 ------ 惊魂稍定的陈垒终于找回声音,颤抖开口:“打……打电话……我得打电话给亚彬叔!他,他,你把他怎么……我……” “亚彬没事!”许聿粗暴地打断他,眼睛还警惕地扫视着车窗外的后视镜和两旁道路,“进堆场前我就把他打晕,扔在离现场很远的绿化带里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安全!”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命令,“现在,打电话给你最信任,嘴最严的一个人!只能是一个!告诉他,你惹了些天大的麻烦,被卷进非常危险的事情里了,暂时绝对回不去!让他务必稳住厂子,安抚工人,什么都别多问!也什么都他妈别对外说!一个字都别提!!” 他重重地咬着“天大”、“危险”、“绝对”这些字眼。 “什……什么?!回不去?!那厂里怎么办?!订单怎么办?!工人工资怎么办?!”陈垒急了,“你让我当缩头乌龟?!厂子是我的命!我……” “命?!”许聿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垒,寒意让他噤声,“你的命!现在他妈的不在厂子里!在你自己裤腰带上拴着呢!谁让你跟过来的?!货都卖出去了,钱你也收了!你还管人家往货柜里塞什么,往哪儿用啊?!啊?!” “我……”陈垒被噎住,委屈也愤怒涌上,他不管行吗?!那是用他的厂、他的货柜、他的名义在走私要命的东西啊! 可他看着许聿吃人的眼神,话堵在喉咙半个不敢怼出来。 “你要不想害死亚彬、害死你厂里任何一个工人,甚至害死你奶奶和你那宝贝妹妹,”许聿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把他脑袋都按在自己胸口,贴着他耳际字字浸着寒意,“就给我闭嘴!听话!刚才在港口见到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厂里更不能回!” “听着,陈垒!这他妈是稀土!战略物资!抓到了,你我都是把牢底坐穿甚至吃枪子的罪!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我爸……许世勋的人!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走私犯!他们是专业的!心狠手辣!他们不会让任何一个目击者活着!你、我、亚彬叔、厂里知道这批货细节的人、甚至只是跟你关系近可能听到风声的……他们为了‘干净’,会像清理垃圾一样,把所有人都‘抹掉’!明白吗?!是灭口!一个不留!!” 灭口!一个不留! 陈垒倒抽一口冷气,血液瞬间冻僵。他一直以来的世界——那个靠努力、诚信和硬骨头就能挣下一片天的世界——在身后港区的枪声和眼前这双绝望的眼睛里,轰然崩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整个认知体系被碾碎的恐惧。 他像被抽掉了脊梁,彻底瘫软在后座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越来越荒凉的景象。 那不是回家的路。 那是通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深渊的不归路。 上班上班了~~~ 要准备申签材料,有点紧张,不想说太多了5555,好吓人~~~ 阿聿的感情线有些慢热,到现在几乎都在相杀,我要怎么在简纲里写出怎么爱呢??? 跟这里一样,给强制绑一根绳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生死时速 第16章 猫的真相与狗的选择 出租车在城乡结合部的边缘刹停,轮胎碾过坑洼的水泥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四周是低矮破败的老房,空气中混杂着垃圾腐烂和潮湿霉变的气味。 许聿甩给司机远超车费的“封口费”,眼神冰冷地示意他闭嘴快走。车子逃也似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像只闯入陌生领地的猫,警惕着周围的一切。时而突兀停顿,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侧耳倾听;时而毫无预兆地折返,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和身后的来路。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经过残酷训练留下的本能,优雅而致命。 足足兜转了近二十分钟,确认没有任何尾巴后,许聿才停在一扇漆皮剥落的旧木门前。 低身,在门旁墙角一处被苔藓半掩的凹陷处掏出一把裹着油纸的铜钥匙。开门,拽人,反手关门,上插销,落门栓——动作一气呵成。 “哐当!” 沉重的老式门栓落下,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屋内一片漆黑,浓烈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许聿摸索着拉亮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的一居室。 一张铺着薄褥的硬板床,一张掉漆的旧木桌,两把摇摇晃晃的木椅。这里不像避难所,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 “暂时……安全了。”许聿背靠门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身体微微下滑,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带来虚脱般的眩晕。 他检查着腰间的旧伤和手上被铁皮划开的口子,动作麻木,但目光始终锁在陈垒身上。 陈垒背靠着另一侧粗糙的墙壁,像软泥似的滑坐在地。一路积压的惊骇、狂怒和无数疑问,在这死寂中终于爆发。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聿!哦,不,许大少爷!”陈垒挣扎着爬起,几步冲到许聿面前,眼睛里燃烧着极致的怒火,“安全屋?!你他妈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许家……走私?!那智贝的跑路……坑我几百万的货款……是不是也是你们干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我陈垒当猴耍?!把我整个厂子、几十号兄弟的饭碗,都当成你们往上爬的垫脚石?!当成你们走私那些要命玩意的工具?!是不是?!回答我!!!” 他每问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许聿脸上。 面对陈垒的暴怒,许聿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落满灰尘的铝制水壶,晃了晃,也不嫌弃,对着壶嘴灌了几大口冰凉带铁锈味的水。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 他转过身,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眼中只剩疲惫与死寂。 “是。”他吐出一个字,干脆得残忍。 在陈垒喷火的目光中,许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刻刀,冰冷地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许家,真正的根基从来不是什么地产收租,是走私。”他扯了扯嘴角,“像阳光玩具厂这样,有正规资质、稳定外销渠道、海关记录‘清白’的厂家,在滨海还有好几家。你们,都是‘通道’。运送不同的‘货’,有时是芯片,有时是原料,有时……”他顿了顿,扫过陈垒,“……就是你今晚看到的,战略级的稀土。” “那智贝(玩具公司)……”陈垒声音颤抖。 “智贝不是我们的人。”许聿语气冰冷,“他们不知道从哪嗅到了经你厂里走的一批高价值芯片,想黑吃黑,截货私吞,栽赃给你然后跑路。他们以为我们这种‘正经商人’会吃哑巴亏。” “可惜,他们惹错了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批货背后牵扯的是什么。他们的消失,不是意外,许世勋不是那种会手下留情的人,那个消失的负责人王海龙,十有**已经被……。”他没接下去,就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冷酷。 陈垒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自己竟是一场黑吃黑引发的清洗中,一枚被精心算计的棋子!还差点被碾碎了! 许聿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刃,刺向陈垒,句句诛心: “你以为,为什么你被智贝坑得走投无路时,我爸‘恰好’提出用我抵租?还‘好心’缓租半年?” “为什么我一来,就能‘恰好’帮你盘活那批废料?想出‘末日工程’?” “为什么‘猴哥’那种野路子能爆单爆得那么诡异?” “为什么那批跨境订单,尾款付得那么爽快,跟不要钱一样?” 他每抛出一个问题,陈垒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些他曾以为是绝处逢生的转折点,此刻都变成了精心编织的谎言! “……从智贝跑路开始,就是为了把你逼入绝境!”许聿的声音就像最终判决,“逼到你山穷水尽,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我抛给你的任何一根‘线’!方便我,更方便许世勋,把你这座‘清白’的厂子,彻底变成我们走私的完美通道和……替罪羊!” “你所有的挣扎、努力、甚至你那点自以为是的运气,都在他的算计里!都是他给你铺好的路,让你心甘情愿地,一步一步,走进这个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 陈垒只觉得可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荒谬!太荒谬了!他所有的坚持和拼搏,原来只是一场被人导演的丑剧! 他扶着墙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墙皮。 “所以……”陈垒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你爸让你来……从来不是学什么‘实干’……是要你接手这条‘通道’?把我和我的厂子,彻底变成你们的工具?” “没错。”许聿直视着他,眼神复杂难辨,“要么,成为听话的一环,你的厂子或许能活得更好。要么……”他声音陡然森寒,“就像港口那堆货一样,被彻底‘处理’掉。你,你的厂子,所有关联的人……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真相如巨石,轰然砸下。安全屋内的空气凝固,只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浮沉。 陈垒背靠墙壁,脸色惨白,粗重的喘息是死寂中唯一的声响。 工人的欢呼、奶奶疲惫却强撑的脸、自己无数次在深夜对着账本绝望的叹息……所有画面在脑中翻腾、燃烧,又被无情撕碎! 假的,全是假的!曾经的努力拼博,不过一场笑话!可…… 许聿靠着桌子,沉默地看着他,脸上只有一片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却漫长如一个世纪。 陈垒猛地抬起头! 眼中燃烧的不再是愤怒,而是被逼到极致后淬炼出的悲壮决绝! 他挺直几乎被压垮的脊梁,手指指向许聿,也像指向无形的深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许聿!我陈垒!就算厂子倒了!去要饭!也绝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干这种祸国殃民的勾当!!!”他停下缓了口气,又道:“我们老陈家,就没出过孬种!” 话音落下,安全屋陷入一片死寂。昏黄的灯光下,凝固的两个身影像无声对峙的雕塑。 许聿依旧靠着桌子,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似嘲弄,又似一丝被这决绝光芒灼伤后的狼狈与自厌。 时间,好像被摁下了暂停键。只有空气中的灰尘不受控制的缓慢浮沉。 选择,并不难,难的是,选择之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陈垒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初,他费尽了心思,想要从他手中拿下工厂的所有权,就是怕有一天,他会陷进这深渊!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地狱的门,已经关不上了。 我创业时,一个好久没联系的朋友,该叫前朋友了。家里挺有钱的。 突然向我借20万,我愣了,他说我工作好些年了,20万不难吧? 就像20万,只是一顿买菜的钱[捂脸笑哭] 真的,他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是这感觉。 我那会2000都挤不出,我一时以为自己很没用,消极了好久,直到另一个朋友听说,他说是不是傻,他问我给我20万.我最想干嘛? “开模。”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不就对了,玩具人是不留现金的,有10万会想开20万的模,有20万会想干200万的生意赚2000万的钱!”我朋友的话让我豁然开朗了。 ………… 好了,说正事,垒总做了选择,那接下来呢? 跟阿聿的关系? 厂子? 要如何反击? 还是……许世勋有什么行动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猫的真相与狗的选择 第17章 焚心之烬与猫的祈求 安全屋死寂的空气还回荡着陈垒的“豪言壮志”,那点不肯低头的硬气就像在这绝望深渊里擦亮一丝火苗。 许聿有些茫然,路,该怎么走?陈垒……以后该拿他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要是自己没尽快回去报告,之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牺牲,都可能前功尽弃。 可是……不能丢下陈垒。父亲那边绝不会放过任何目击者,陈垒一旦露面,必死无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把最后一丝理智压垮的临界点—— “嗡……嗡……” 许聿口袋里的那部厚重的黑色加密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死寂。声音不大,却狠砸在紧绷的神经上。 许聿迅速掏出,屏幕上是【LSY】的加密通讯请求。他看了一眼陈垒,后者依旧沉浸在决绝的愤怒与恐惧中,对这震动毫无反应。 许聿侧过身,背对陈垒,接通了电话。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几秒钟后,他那张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得比陈垒还要惨白。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突然回头看向陈垒,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以及……难以言喻的,被命运嘲弄的荒谬。 陈垒被他这异常的反应惊动,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一丝神志,蹙眉看向他。 许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几乎同时,安全屋那扇厚重的遮光窗帘缝隙外,遥远的天际线方向,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片迅速蔓延的诡异橘红色! 并非日出,而是带着一种毁灭性地吞噬一切的火焰,将半边夜空都映得如同炼狱! 紧接着,沉闷的呜咽低沉地轰鸣,隐隐透过紧闭的门窗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是消防车的警笛声! 尖锐的警笛声,一下从四面八方涌来!由远及近,层层叠叠,淹没了整个城市夜的宁静!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片橘红色光芒升起的方向——滨海工业区! 陈垒的身体一僵,不祥冲上心头!他一步扑到窗边,不顾一切地用力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视野瞬间被占据! 远处,他寄托了所有心血和希望的——阳光玩具厂所在的方向!此刻,正被一片滔天的烈焰吞噬!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火势异常猛烈,整个厂房的轮廓在烈焰中扭曲、融化,巨大的火舌舔舐着夜空,就像突然崩开的地狱之门。 消防车闪烁的红蓝光芒在火场边缘徒劳地穿梭,高压水龙喷射出的水柱在冲天的烈焰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不……不……不……”陈垒的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鸣,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里倒映着那片毁灭性的火海,将他灵魂整个抽离! 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僵硬,心脏疯狂地擂动,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窜上头顶。 “厂……厂子……”他失神地喃喃,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好像正在塌陷,他无法站立。 许聿也冲到了窗边,看着那片映红天际的火海,脸色铁青,低头,再次看向那部黑色手机。 屏幕上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只有冰冷简短的一行代码和一个坐标——指向那片正在燃烧的废墟。 “净化”行动,开始了! 而且,是如此的彻底、如此的迅猛! 就在他们逃亡后不久!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短暂胜利的喜悦中,工厂最空虚的时刻! “是……是他……”许聿抹了下眼,一种无力感让他近乎崩溃,“他动手了……比我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就在这时,黑色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加密信息推送的实时新闻快讯标题,在锁屏界面上刺目地滚动着: 【突发!滨海工业区阳光玩具厂深夜大火!火势异常猛烈!疑因电路老化引发!或有人员伤亡!消防正全力扑救!】 “电路老化?”陈垒死死盯住许聿手机屏幕上的字,那荒谬的结论刺痛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放屁!放屁!!那火……那火……伤亡?”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工人们!亚彬叔!奶奶!他们以为自己在厂里?! “电话!给我电话!”陈垒疯了一样扑向许聿,想要抢夺那部黑色手机,“我要打电话!亚彬叔!奶奶!他们……他们以为我还在里面!他们……” 极度的焦虑和窒息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吸气都无比艰难。 许聿死死攥住手机,另一只手用力按住状若疯魔的陈垒,“陈垒!你冷静点!现在打给谁都没用!只会暴露你的位置!把自己和接到电话的人一起害死!你想让他们给你陪葬吗?!” “放开我!那是我奶奶!我厂子!!”陈垒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挣扎,指甲在许聿手臂上划出血痕,眼中是彻底的疯狂和绝望,“让我出去!我要回去!奶奶……奶奶会受不了的!她……” 想到奶奶对厂子倾注的感情,想到她卖掉老宅的牺牲,想到她此刻可能正看到这冲天的火光…… 陈垒只觉得肝胆俱裂!整个人像被揉碎! “听着!”许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恐慌,“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你根本进不去!那里全是警察!消防!还有……可能还有我爸的人在盯着!就等着你出现!你回去,就是坐实了你‘葬身火海’,或者直接‘畏罪潜逃’!你奶奶……你奶奶她……她如果知道你‘死’了……”许聿的声音哽了一下,不祥笼罩了他,陈垒的奶奶,肯定受不了这刺激!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垒早已不堪重负的精神彻底断裂。 他瞳孔瞬间扩散到极致,里面倒映的火光仿佛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气音,全身的力气全被抽空。 他不再挣扎,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软,直直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去,瘫倒在地。 脸色由惨白转为骇人的青灰色,嘴唇发绀,双目圆睁却空洞失焦。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即呼吸变得微弱、浅促,似乎随时会断绝。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四肢冰冷僵硬,开始不受控地抽搐。 “陈垒?!陈垒!”许聿骇然发现陈垒的状态急剧恶化!他立刻扑跪下去,手指探向颈侧——脉搏微弱、快速、紊乱,鼻息浅促欲停。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许聿!远超父亲的威胁与枪口的恐惧,他以为陈垒的心脏真的停止了! “不!你不能死!陈垒!醒醒!看着我!!”许聿所有的冷静、算计在瞬间被击得粉碎!极度的恐惧让他失去了判断力,以为陈垒刺激过度心脏骤停。 他慌了神,将陈垒放平在地,双手交叠,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压在他胸膛正中! “砰!砰!砰!” 每一次按压都沉重无比,带着许聿绝望的嘶吼。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 “呼吸!给我呼吸!!陈垒!” 他一边按压,一边对着陈垒毫无反应的脸咆哮怒吼。他甚至忘了标准流程,应该先抬头后仰开放气道。猛地就捏住陈垒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俯下身,不顾一切地将空气强行渡入陈垒冰冷的口中—— 呼——吸—— 呼——吸—— 时间在窒息中凝固了。 安全屋外,消防车凄厉的警笛声依旧在夜空中尖啸,像为这场毁灭奏响的哀乐。 安全屋内,只剩下许聿沉重急促的喘息、心脏按压的闷响,以及他一遍遍徒劳的、带着哭腔的呼喊:“求求你……活过来……是我错了……都是我……” 悔恨啃噬着许聿的心。他看着身下这张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他在工厂里专注的侧影,想起他面对工人时强撑的脊梁,想起他宁死不屈的宣言……是他,亲手将这束光拽进了地狱,引来了这场焚尽一切的烈火!是他,间接害死了陈垒的“命”! 不知按压了多久,重复了多少次人工呼吸。 许聿的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汗水模糊了视线,绝望即将将他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以为陈垒真的在自己眼前死去时—— “呃……咳……咳咳咳!” 身下的人猛地抽动了一下,因为过度换气的缓解,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陈垒紧闭的眼睑颤抖着,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气流从口鼻中涌出!青灰色的脸上开始艰难地恢复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许聿浑身脱力,整个人瘫倒在陈垒身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 他颤抖着手,再次探向陈垒的颈侧——脉搏虽弱,但已有了规律!呼吸虽急,却不再是濒死的浅促! 人依旧昏迷不醒,但那种骇人的死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度昏迷的灰败。 许聿深吁了口气,全身发颤,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他瘫软在地,眼睛里全是陈垒这具像死尸的躯壳,胸堂微微起伏。 许聿艰难地伸手,指尖还不可置信地碰了碰陈垒的手臂,感受着那微凉但真实的体感。 有温暖,热的。他人还在。 许聿闭上了眼,暗松了口气。 窗外,火光未熄,而他们的前路一片至暗。 年初,妈妈血栓引发脑损。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在急救。 妈妈是个很坚强的人,我几乎没想过有天她会倒下去。 几个小时的抢救后, 再出现时,她失去了行动力,全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她活下来了,可她好像又死掉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就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耳朵里全是机器的滴滴声。 好像才开始后怕, 手指冰凉发麻,我拉了一下旁边的哥哥,“妈妈,是不是会死掉?” 哥哥说我当时就问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就发白,意识不太清楚,身体僵硬,手指抽搐,呕吐……感觉比妈妈还更可怕。 妈妈出院后,我一直不太敢对上她的眼,那个插满管子的画面,到现在,还总清晰地在我眼前,好可怕…… 阿聿,他也一样吧,我到现在,看到妈妈,还会有意无意地碰一下,明明她人就在眼前和我说话,但不碰一下,我好像确定不了,她是不是真的。 只有指尖真实的温度,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焚心之烬与猫的祈求 第18章 扭曲的猫与帯血的枷锁 许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看着窗外那片依旧映红天际的火光,听着那不绝于耳的警笛哀鸣。悔恨,像海水倒灌,一下便将他淹没了。 他僵硬地掏出那部黑色手机。一条加密新闻推送弹出,标题灼目: 【阳光玩具厂大火后续:疑似厂长陈垒未能及时逃离火场!亲属悲痛过度送医!】 标题下方,是一张抓拍的照片:火场外围,一位白发老妇在搀扶下,对着烈焰发出无声的嘶喊。下一秒,她如被狂风折断的枯枝,向后倒去。 照片旁,一行小字,刺入许聿眼底: “据悉,该厂厂长陈垒年迈的祖母,因无法承受噩耗,在现场突发心梗,经抢救无效……不幸离世。” 手机从许聿手中滑落,撞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安全屋内,只剩下昏迷者艰难的呼吸,与幸存者背负着整个地狱的喘息。窗外的火与警笛,仍在为焚尽的过往唱着挽歌。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在油锅中煎熬。陈垒深度昏迷,胸膛的起伏十分微弱,就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安全屋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压抑得让人近乎窒息。 许聿像一头困兽,守着这具仅存一丝生气的躯壳。通过手机隐秘的通道,收集着外界的碎片:工厂化为焦土的确认、奶奶葬礼上陈琛悲痛的照片、舆论被引导向“意外”的冰冷报道……每一条信息都在啃噬他的灵魂。 他缓缓跪倒在陈垒的床边,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沿,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没有哭声,只有受伤野兽濒死般的呜咽,破碎而绝望。 他亲手将陈垒拖入地狱,更是间接害死了他奶奶,那位睿智刚强、支撑着陈垒的老人!他与他所憎恨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死寂中,陈垒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许聿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鹰隼般锁定陈垒的脸。 陈垒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然而,那里面没有光,没有情绪,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被大火焚烧过的、寸草不生的荒芜。仿佛“陈垒”这个人的意志,已随那场火和奶奶的离世,彻底焚毁、冻结。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这具躯壳尚未冷却。 “陈垒?”许聿的声音嘶哑,带着卑微的颤抖,生怕惊散这缕随时会散的游魂。 陈垒没有任何反应。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又似乎穿透了天花板,望向了某个虚无的终点。 这空洞的眼神,许聿太熟悉了——与他当年目睹母亲倒下时,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如出一辙。 他失去了工厂,失去了至亲的奶奶,他赖以生存、为之奋斗的一切都被摧毁了。他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意义和支点。 不行!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一个冰冷清晰的念头,如淬火利刃,劈开了许聿的绝望。这念头混杂着负罪感、对父亲控制手段的本能模仿,以及一种扭曲的、源于自身经历的“求生执念”——他必须给陈垒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哪怕这理由,是带血的枷锁。 就像当年母亲用生命和遗嘱为他铸造的“金笔笔”枷锁一样! 人有了必须守护的“软肋”,才能被锁在这地狱里,才能挣扎着“活”下去! 许聿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他走到桌边,拿起那部黑色手机,冰冷的光映着他异常锐利冷酷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罪恶感——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卑劣的手段让他自己都作呕,但他别无选择。 手指在加密界面上飞快操作,发出了一条简短却足以致命的指令——目标锁定:陈琛。每一个按键都像在切割自己的良知。 他回到床边,俯身,凑到陈垒耳边。声音压低,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也蕴含着一种扭曲到极致的,以确保对方活下去的执念。 他刻意模仿着记忆中他父亲冰冷的口吻: “听着,陈垒。我知道你不想活了。阳光没了,烧得连渣都不剩。奶奶也走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对吧?”他刻意停顿,感受着陈垒那微弱呼吸似乎有了一丝凝滞——是生理性的应激,还是残存意识的反应? “你觉得什么都没了,活着就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净,是吗?” 陈垒死灰般的眼珠,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许聿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脏像被针狠狠刺穿,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但他强迫自己的语气更加森寒,将最致命的枷锁抛出: “但是,你妹妹还在。” “……”陈垒的呼吸骤然停滞!空洞的眼珠猛地聚焦,爆发出源自本能的惊恐! “她在新市,医学院,临床实习,对吧?陈琛。”许聿精准地报出信息,字字诛心。他看到陈垒眼底迸发出濒死野兽般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很好,他击中了要害! “她现在很安全,”许聿将手机屏幕猛地举到陈垒眼前,几乎贴上他的眼球。屏幕上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医院的走廊,穿着白大褂的陈琛,眼眶红肿,脸色苍白憔悴,正靠在一个角落的墙壁上,仰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那份强装的坚强与绝望,透过模糊的像素都清晰可辨! “假装坚强,心里还在等你这个哥哥的消息,幻想着你只是失踪了,还活着。”他的低语,像凌迟,“看到她了?她现在还能站着,还能咬着牙不哭出来,是因为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还活着!” 许聿的声音拔高,带着扭曲的逻辑,将枷锁锁死:“她的勇气和希望,就系在你这一口气上!你死了,她这根弦就断了!她会崩溃!她会成为一滩烂泥!甚至……”他故意留下恐怖的留白。 许聿收回手机,冰冷的目光死死锁住陈垒那双终于被剧烈情绪点燃的眼睛!他凑得更近,气息喷在陈垒冰冷的脸上,带着一种残忍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想让她好好活着?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完成学业,穿上医生的白袍,而不是穿着丧服哭倒在你坟前?”他的声音如同诅咒,“那就给我活着!像具行尸走肉也好,像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也罢,都给我喘着这口气!你的命,现在不是你自己的!是你妹妹陈琛的!” 许聿突然哽住了话语,他想说“也是我的救赎”,但巨大的罪恶感让他无法启齿。他看着陈垒眼中翻腾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这恨意让他痛苦,却也让他……感到一丝病态的安心。 因为,恨,也是活着的力量! 他猛地低吼出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要彻底撬起这具“死尸”: “活下来!恨我也好,想把我碎尸万段也罢,都随你!但前提是——你他妈得活着!给我喘气!陈垒!!” 陈垒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如破旧的风箱般起伏,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声。空洞的眼底被恨意、痛苦,以及被强行拖回人世、背负如山枷锁的绝望填满。滚烫的泪水无声涌出,浸湿了他的鬓角。 他没有点头,没有说话。但那重新起伏的、不再濒临断绝的胸膛,和眼中燃起的仇恨火焰,让许聿知道——这副用最卑劣手段铸造的“软肋”枷锁,暂时……生效了。 陈垒被强行锚定在了生的此岸,哪怕是以仇恨和痛苦为食。 安全屋内,只剩下陈垒压抑、破碎的呜咽,以及许聿站在浓重的阴影里,微微颤抖的沉重身影。 灰烬的气息,透过遥远的空间,弥漫在这个冰冷的囚笼里,沉甸甸地压在两个破碎的灵魂之上。 这灰烬既是工厂的,也是奶奶的,更是陈垒过去人生的。而现在,一点微光正在这灰烬中重新燃起,尽管是以仇恨为燃料。像风中的残烛,在黑暗的地狱边缘,微弱却执拗地摇曳。 许聿看着那微光,眼神复杂难辨,这恨意……如此熟悉……和他当年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风雨飘摇间,守护住这随时会被恨意反噬或再次熄灭的火光。 他只知道,他亲手将陈垒锁在了这地狱里,用了他最痛恨的方式。 而他自己,也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每一步“拯救”,都让他更像那个他憎恨的人。 手机再次发出了沉闷的嗡鸣,他眼尾淡漠地一扫,甚至没有看清内容,便直接按掉。他疲惫地闭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控制,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 手机屏幕又固执地亮了一下,幽光映着这绝望的角落,这次是一条简洁到冷酷的信息: 【LSY: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申签又被杀了[笑哭][笑哭][笑哭] 我想增加感情,写了新开篇,把疯犬变猫系…… 但,那不是我的阿聿 我在犹豫中……[爆哭] 2025-10-18回复:改了,加了感情戏[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扭曲的猫与帯血的枷锁 第19章 猫的救赎 安全屋的空气,仿佛被陈垒那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浸透,沉重得令人窒息。 许聿站在床边浓重的阴影里,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他看着床上那个被仇恨与守护责任强行“点燃”的生命,那重新燃起的火焰,是纯粹的恨意与痛苦,是沉重的枷锁,是风中残烛摇曳的微光,而非生命的热度。 短暂的爆发耗尽了陈垒残存的心力,此刻只余下更深的疲惫与麻木。 许聿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只有更深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压垮的黑暗与悔恨。他知道,自己刚刚给陈垒套上的,是一副浸满血泪、带着倒刺的沉重枷锁。这副枷锁暂时维系住了陈垒的呼吸,却也将他更深地钉在了绝望的十字架上。 他不能再让陈垒待在这个冰冷的、只有死亡气息的囚笼里。他需要做点什么,哪怕是最微不足道、最于事无补的事情,去触碰那片已然化为焦土的废墟,去证明……证明那个曾经存在过的“家”,那个他亲手摧毁的世界,并非完全虚无。 几天后,一个阴沉的午后。天空灰蒙蒙的,压得很低,如同巨大的铅块悬在城市上空。 许聿用那部黑色手机做了极其周密的安排,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裹进一件毫不起眼的深色外套里,像一滴水融入浑浊的河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屋。他要去一个地方——陈家的祖坟。 葬礼已经结束。新闻报道里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陈垒祖母遗体已安葬于城西公墓”。许聿知道,那所谓的“城西公墓”,就是陈家祖坟所在的那片荒僻山坡。 当他终于抵达那片带着荒凉气息的山坡时,远远地,他便看到了那座新坟。黄土堆成一个小小的山包,在周围略显破败的旧坟中显得格外刺眼。坟前没有墓碑——时间太仓促,或者……陈家已无人有力操办。 只有几束早已被风雨打得凋零零落的白色菊花,凄凉地躺在湿冷的泥地上,无声地诉说着生离死别的哀伤。 那一直被攥紧的心,让他呼吸沉重到几乎窒息。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隔着稀疏的灌木和冰冷的雨丝,死死地盯着那座新坟。 阴凉的风吹过山坡,卷起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他仿佛能看到老人最后那张对着火海悲恸嘶喊的脸,能感受到那份锥心刺骨的绝望。 他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寒意浸透骨髓。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勇气和深重的负罪感,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座新坟。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空气里弥漫着新翻泥土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他在坟前停下,目光落在坟头上那湿润的、颜色略深的黄土上。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带任何工具,就那么徒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从坟头的边缘,捧起了一小捧泥土。 泥土冰冷,带着湿气,还有一些细小的砂砾。这捧土,是奶奶安息之地的象征,是陈垒与过去那个世界仅存的、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联结。 许聿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这捧冰冷的坟头土仔细地、一层层包裹好,像捧着世上最易碎也最沉重的珍宝,他不知道这捧土是慰藉还是更深的伤害,但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自己会先被这沉重的寂静逼疯。 然后,他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带着满身的寒意和更深的绝望与负罪感,离开了这片埋葬着爱与牺牲的山坡。 安全屋内,光线依旧昏黄。陈垒维持着许聿离开时的姿势,蜷缩在硬板床上,面朝墙壁。那短暂被仇恨点燃的生命力似乎再次沉寂下去,只留下更深沉的疲惫与一片茫然的灰暗。巨大的虚无感吞噬着他,连恨意都显得遥远而费力。只有胸口那微弱但持续的起伏,证明枷锁仍在强行维系着这口气。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许聿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他反手锁好门,走到床边,没有立刻说话。 陈垒毫无反应,仿佛连听觉都已封闭,沉浸在自我保护的麻木中。 许聿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陈垒那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毫无生气的背影。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从怀里拿出那个被深色外套层层包裹的“东西”。他走到床边唯一的那张旧木桌旁,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层层包裹的外套,露出了里面—— 一个简陋的、显然是临时找来的粗糙小木盒。盒盖半开着,里面静静盛放着一捧湿润的、颜色深沉的黄土。 许聿将木盒轻轻放在桌子上,正对着陈垒面朝墙壁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是……你奶坟头的一捧土。” 这只绝望的猫,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他的初衷。 是慰藉?是联结?还是一种残酷的提醒?或许都有一点,又或许只是他自我折磨的延伸。 他紧攥着自己的钢笔,看着那捧土,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希望这捧承载着逝者气息的泥土,也能像这支笔一样,给陈垒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活下去的支点。活下去……努力喘着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安全屋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模糊的车流声,证明着外面还有一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那捧泥土特有的、冰冷而沉重的气息,也许是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斩断的感应,终于穿透了陈垒那厚重的、自我封闭的绝望之墙。 他蜷缩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他转过了身。 那双空洞、死寂、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先是茫然地扫过许聿——他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背负着十字架的罪人,等待着某种无声的审判。陈垒的目光没有停留,那人对他而言,不过背景的一部分。 随即,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挪向了桌面上那个敞开的木盒。 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捧深色的泥土上。 刹那间,陈垒整个人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贯穿! 他那双死寂的眼睛猛地睁大到了极限!瞳孔深处,那片无边无际的灰暗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毁灭性的炸弹,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以置信的惊愕、瞬间被唤醒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及某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他死死地盯着那捧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带动着整张硬板床都发出吱呀的呻吟。 那捧土,不再是土,它化作了奶奶佝偻的身影,化作了老宅斑驳的墙壁,化作了父母相框上的灰尘,化作了工厂冲天的烈焰……化作了所有他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的一切! 巨大的悲痛几乎将他撕裂!他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地抱住头,十指深深插入干枯的头发里,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 他想嘶吼,想痛哭,想将那捧土连同这整个世界都狠狠砸碎!但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死,只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绝望而破碎的呜咽,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中缩成一团。 这一次,崩溃的边缘,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让他没有完全沉入黑暗的深渊——妹妹的笑脸,她从小到大不断成长的模样,一声声地呼唤他——哥,哥……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右手,那只死死抱住头的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从头顶滑落下来。 他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绝望的执拗,颤抖地伸向桌面。 没有去碰那个盛着土的木盒。 指尖最终落在冰冷、粗糙的桌面上,然后,他开始一笔、一划,极其用力地,在桌面上反复地写着同一个字: “琛” 一遍。 又一遍。 结痂的伤口在粗糙的木纹上反复摩擦,很快便再次破裂,渗出鲜红的血珠。血珠沾染了木屑,随着他每一次用力地划写,在桌面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带着新鲜血迹的“琛”字。 琛,意为宝。陈琛。妹妹,是父母留下来的属于他的珍宝!这是他唯一的浮木,是他被强行拖回这地狱后,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的理由。是许聿用最卑劣的手段,套在他脖子上那根带血的保险绳。 他无神的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捧盛在木盒里的坟头土,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奶奶慈祥又刚强的脸。嘴唇无声地、极其轻微地翕动着,破碎的气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血沫的味道,一遍遍地重复着奶奶在父母离世他无力承担时,教给他的那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减压方法: “1……是呼……” “2……是吸……” “只要……还能……喘着气……” “生活……就……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执拗。每念一遍“喘着气”,他的呼吸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一下,变得更加深重而艰难,却又更加……顽强。 他正在用奶奶教给他的方法,强行对抗着灭顶的悲伤,维系着妹妹所系的那一口气。 许聿石化般地站在阴影里,看着陈垒那失魂落魄,被悲痛反复撕裂的模样;看着他一遍遍用再次渗血的手指,在桌上刻写妹妹的名字;听着他如同梦呓般、破碎地重复着那关于“呼吸”的、来自逝去亲人的最后箴言…… 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混合着深不见底的悔恨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悲凉,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转过身,背对着那张床和那个在绝望中挣扎的灵魂,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用尽全力将喉咙里翻涌的哽咽和嚎啕堵住,只有身体无声的颤抖,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安全屋内,只剩下陈垒破碎的呼吸声,手指在粗糙桌面反复划写的沙沙声,伴随着细微的血肉摩擦和血珠滴落的微响,以及那一遍遍重复的低语: “1……是呼……” “2……是吸……” “只要……还能……喘着气……” “生活……就……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那捧来自奶奶坟头的土,静静地躺在简陋的木盒里,散发着冰冷而沉重的气息。那是一个无声的控诉,也是一个残酷的锚,将这具仅靠本能和枷锁维系的生命,死死地钉在了这片绝望的地狱之中。 灰烬的气息,从未如此刻骨。 那一点微光,在灰烬与鲜血中,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顽强地维系着。 “1……是呼……” “2……是吸……” “只要……还能……喘着气……” “生活……就……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如果你真的过不下去,这个方法真有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猫的救赎 第20章 血盟 020 血盟:深渊的回响 安全屋的空气,日复一日地凝固着陈垒破碎的呼吸,指腹在桌面刻划“琛”字的沙沙声与细微的血肉摩擦声,以及那濒死咒语般的低喃: “1……是呼……” “2……是吸……” 这声音微弱,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日夜切割着许聿的神经。 桌上那捧来自奶奶坟头的土,盛在粗糙的木盒里,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是对许聿无声的、持续的审判。 陈垒大部分时间像一具被抽空的躯壳,唯有当失焦的目光掠过木盒,或带血的手指刻下妹妹的名字时,眼底才会迸发出一丝被强行压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与恨意——那恨意的焦点,毫不意外地指向许聿。 是他。这个叫许聿的男人,是他一切灾难最具体、最可恨的化身。 许聿像一只被囚禁的猫,在角落沉默地舔舐伤口,守护着这座随时可能喷发或熄灭的火山。他不敢靠近,不敢触碰,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避让,整个人笼罩在沉重的负罪感与无措中。 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在一个阴沉的黄昏被粗暴撕裂。 “叩、叩——叩。” 两短一长,冰冷、精准,带着非人的节奏感,敲在厚重的门板上。 许聿瞬间弹起,无声滑至门后。猫眼里,一个深色连帽衫的身影融在昏暗光线中,兜帽遮脸,只露出冷硬的下颌。许聿神经微松,警惕却升至顶点。他无声地解开三道锁链,将门拉开一条缝。 身影如鬼魅般闪入,反手关门落锁,动作流畅无声。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刻满风霜的脸——卢晟宇,代号LSY,外号“八索”。他目光如手术刀,冰冷地扫过屋内,在陈垒身上停留一瞬,最终钉在许聿脸上。 “你不该来。”许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忧虑扫向窗外,“定位没停,我人就没死。” “没死?”八索的声音像金属刮擦,毫不掩饰的怒意直指许聿,“在这滩烂泥里泡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他的目光扫过陈垒,更添一层深切的厌恶,“‘清理’得很干净,舆论也按‘意外’收尾了。但这本该是开始,不是终点!许聿,告诉我,蛰伏五年,眼看就要摸到许世勋那条走私链的命脉,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你像条丧家犬一样,拖着这个累赘跑了?!” 他猛地指向陈垒,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说好的不惜一切代价报仇呢?你就这么丢下一切,为了他?!” 许聿嘴唇紧抿,走到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盛放坟土的木盒边缘,眼神晦暗。 这动作瞬间点燃了八索的怒火:“就为了这捧土?!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暴露了自己!打草惊蛇!许世勋现在对你疑心重重!你连许家的门都难进,我们五年的布局眼看要功亏一篑!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在这里等死吗?!” 他逼近一步,直视许聿的眼睛,字字诛心:“我花了五年!把你从烂泥淬炼成最锋利的刀!不是为了让你玩什么守护天使的幼稚游戏!是为了让你这把‘儿子’的刀,亲手插进许世勋的心脏!这才是最完美的报复!” “够了!”许聿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痛苦。 “不够!”八索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在两人间游移,带着撕裂一切的疯狂,“早听我的,顺着许世勋的安排取得信任,别管这家伙,屁事没有!我早说过他一无所知,出事也判不到他头上!是你!非要把法人抢过来,把他弄出去!现在好了,人没出去,还死得更惨!这场面,全是你的妇人之仁造成的!是你亲手把他拖进地狱!” 他猛地转向陈垒那死寂的目光,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上掉馅饼,想接,就得有被砸死的觉悟!” “住口!”许聿厉声打断,“不要再说了。” “怎么?心疼了?”八索冷哼,矛头再次调转,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血海深仇,“我,卢晟宇,远洋海运卢志刚的儿子!十年前,许世勋那条毒蛇看中我家的海运网络和黄金航线,想让它流淌肮脏的血。我父亲不肯……然后,一场‘完美’的意外。刹车失灵,油罐车……全家四口,加上司机,烧得连灰都拼不全!”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目光再次转向许聿:“我的‘好学生’还没告诉你,我是怎么在国外的垃圾堆里把他刨出来的吧?也没说,我当时对他说了什么?”八索尖利地模仿着当年的语气:“‘想报仇吗?用你这条命,把你老子拖进地狱?’” “我把他磨成利刃!眼看就要成了!可你——”他再次指向陈垒,“——却成了这把刀上最致命的缺口!” 愤怒的视线刺回许聿:“许聿!你忘了你亲眼看见什么了吗?!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住口!卢晟宇!!” 许聿不想再提起过往,更不想让陈垒知道那段黑暗! 八索无视他的阻止,声音拔高到撕裂的程度,每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许世勋,像掐死一只鸡一样,活活掐死了你母亲!就在你家客厅!就在你躲藏的窗帘后面!” 他刻意放缓语速,字字清晰,如同凌迟: “你听到了颈椎断裂的‘喀嚓’声!听到了许世勋的低语:‘人有了软肋,就什么也做不了!连死……都得由别人决定!’” “住口!!!”许聿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干呕感让他佝偻下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五脏六腑都像在痉挛抽搐! 八索刻意掀开这血淋淋的伤疤,既要刺痛陈垒,更要重新点燃许聿因动摇而消退的恨意。他转向陈垒: “所以他懂!他比谁都懂许世勋是什么东西!他比我更清楚,要摧毁那个恶魔,需要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 床上的陈垒,那双空洞的眼睛,在八索地狱丧钟般的揭露中,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亲眼目睹……父亲活活掐死母亲……? 许聿所有扭曲的言行、化不开的绝望……瞬间被这血淋淋的真相串联、点燃!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僵硬,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正在被痛苦凌迟的许聿。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以及……因自身巨大痛苦而衍生出的、对同等惨剧的生理性悸动与共鸣。 许世勋! 这个名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垒死寂的心核! 魔鬼!他是所有悲剧的根源!是必须被彻底焚毁的毒瘤! 一股冰冷与炽烈交织的情绪,轰然冲垮了麻木的堤坝!那不再仅为自身苦难燃烧的恨火,而是源于对不公的咆哮,是与同遭屠戮者的灵魂共振——一种基于共同血仇的致命共鸣! 他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许聿身上撕开,转向房间中央如同仇恨化身的八索。 陈垒那双死寂的眼眸,此刻燃起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幽蓝火焰——那是被地狱熔炉淬炼出的毁灭决绝。 无声。 死寂。 他抬起手。那只曾一遍遍刻下“琛”字、早已磨破结痂的右手食指,再次崩裂,血珠混着泪痕,凝聚成一颗浑浊的血珠。 他用这只承载着守护与毁灭双重诅咒的手指,蘸着血泪,重重地,按在冰冷粗糙的桌面上。就在那些代表生之意义的“琛”字旁边,用尽残存的气力,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刻下三个沉重如墓志铭的血字: 许世勋 最后一笔落下,力竭感淹没了他。但他没有倒下!胸腔里那股毁灭的共鸣驱使着他,凝聚起灵魂最后一点火星般的狠厉,用那染血的指尖,在那三个血字之上,狠狠划下! “嗤啦——!” 指甲刮过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道深刻的血痕,狰狞地贯穿了那个名字! 昏黄灯光下,血字刺目,浓烈的血腥与仇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毒瘴,弥漫在狭小的安全屋里。 死寂。 只有许聿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干呕和破碎喘息在回荡。 八索精密如探针的目光,扫过桌上,再刺入陈垒眼中那两簇冰冷燃烧的毁灭幽焰。最后,视线落回墙角被罪恶感击垮的许聿身上。他那张沉郁的脸上,冰封的线条出现一丝裂痕。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纯粹的、冰冷的、属于“同道”的认同烙印。一种看到新淬炼出的、饱含仇恨锋芒的利刃终于成型的残酷满意。 在这绝望囚笼里,在一切过往皆被碾为齑粉的废墟之上,一个由血泪浇铸,以仇恨为焊条,将三个破碎灵魂强行焊接而成的复仇同盟,于这无声的血字中,正式缔结。 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唯有一条染血的锁链——对“许世勋”不死不休的共同诅咒。 “记住今天的血。”八索冰冷的声音,宣告着同盟的成立与它的冷酷规则,“一切为了摧毁许世勋。谁成了绊脚石,我会亲手清理掉,包括你们任何一个。” 前路并非坦途,而是布满了荆棘与致命背叛陷阱的深渊峭壁。每一步踏出,都可能粉身碎骨,或将他人推入万劫不复。 深渊的回响,并非终结的丧钟,而是复仇序幕拉开的、带着血腥味的狰狞低吟。那低吟在他们破碎的灵魂深处震荡,咆哮着,要将他们一同拖向那最终的毁灭之火—— 要么焚尽仇敌,要么,与仇敌一同化为灰烬。 一只猫,一条狗,一个复仇机器. 为什么八索连猎豹都算不上呢? 因为豹子比他有温度~ 那是完全被仇恨吞噬了灵魂的躯壳,一台精密的仪器。 第一卷到此完。 他们的命运,会走向何处? 温馨提示:我申签又被杀了,如果你读到此,最好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第二卷,更黑暗了~~~ 唯一的安慰,HE是肯定的,玻璃渣里找糖,只是一个过程,他们的感情,第一卷就能看出,虽慢但深刻,结局肯定也炽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血盟 第21章 祭祠血 许家半山别墅,深藏于森然古木之中,湿冷的雾气如同亡魂的叹息,常年萦绕,连盛夏的阳光也无力穿透那层层叠叠、墨绿到发黑的枝叶。车灯如垂死野兽的眼,撕开凝滞的夜色,沿着盘山道蜿蜒而上,最终被两扇雕着狰狞兽首的漆黑铁门无声吞没。 空气里弥漫着南方山林特有的腐烂枝叶与泥土的腥气。别墅灯火通明,却只映出冰冷的奢华,毫无暖意。 车子绕过死寂的喷泉,停在东南侧一处更为幽深的独立院落前——许家祠堂。 晦暗的光线下,两盏仿古石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幽幽映照门楣匾额上四个鎏金大字:聿修厥德。 车门被粗暴拉开。许聿被两个铁塔般的保镖拽了出来。他银发凌乱结绺,沾满尘土与干涸的血痂,嘴角破裂,颧骨高肿,额角那象征与陈垒初遇的OK绷早已不见,本来滑稽的小伤口变成狰狞翻卷的皮肉。 昂贵的衣衫被撕扯破烂,布料下是大片青紫。他低垂着头,身体软得像被抽掉骨头,全靠两边铁钳般的手臂架着。那双曾流转戏谑或阴鸷的眼睛,此刻只剩被剧痛冲刷后的死寂。 这身狼狈,一半是八索“训练”的痕迹,另一半是精心伪装。离家近一个月,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解释失踪。 借口早已烂熟于心:港口任务搞砸了,让“货”见了光。他怕极了父亲的雷霆之怒,像只丧家犬一样在外面东躲西藏。最终,流浪的苦楚和无处可逃的绝望压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回来领死。这副惨状,就是“流浪”和“恐惧”的“证明”。 祠堂厚重的朱漆大门无声洞开,陈年檀香、冰冷石材与腐朽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沉重得令人窒息。 中堂宽阔,挑高惊人,就像巨兽的腹腔。一排排乌沉沉的紫檀木神龛依墙排列,像一片沉默的黑色墓碑森林,供奉着许家先祖牌位。无数盏电子长明蜡烛幽幽燃烧着惨白的光,将整座祠堂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光线无法触及的穹顶深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许世勋背对大门,负手站在最中央的神龛前。他身形挺拔,穿着深色唐装,仅一个背影,便散发出令人骨髓生寒的威严。冰冷的电子烛光在他脚下投下巨大扭曲的影子。 “跪下。”声音的冰冷,在死寂中如冰山砸落。 架着许聿的保镖同时松手,在他膝弯处狠狠一踹! “噗通!”许聿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膝盖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前扑,手掌撑地,喉间腥甜上涌,哇地喷出一口暗红的血。 他剧烈呛咳,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胸腹间火烧火燎的痛楚——他蜷缩、卸力、避免致命部位被伤害。这些,都是八索为了让他能在酷刑中活下来,教导的方法。 这些保护性的本能反应,在父亲眼中,只是懦夫逃避的丑态,是彻头彻尾无能的证据。 许世勋缓缓转身,面容保养得宜,但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沉淀着冷酷、算计与掌控一切的**。此刻,这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的长子,里面没有父子温情,只有审视一件报废工具的冰冷与毫不掩饰的杀意。 “野种。”许世勋开口,字字清晰,如冰锥凿骨,“烂泥终究是烂泥,给你披上龙袍,也坐不稳金銮殿。扶不上墙的废物!”他声音陡然转厉,“坏了‘通道’的事,让‘货’见了光,捅出娄子,还有脸像丧家犬一样躲在外面?躲了一个月,受不了苦,才滚回来?”他精准点破许聿的借口,将其视为懦弱的终极证明,“竟敢反咬主人?” 他刻意用了“主人”二字,将血缘关系彻底碾碎。微微抬了抬下巴,一个冰冷的指令。保镖手中乌黑沉甸的硬木短棍扬起,带着尖啸,精准抽在许聿左侧肩胛! “咔嚓!” 许聿身体猛地弓起,剧痛炸开,半边身体如被劈碎。他死死咬住下唇,将惨叫憋回,齿缝渗出更多血丝。 “让你盯着通道,你把人引到港口?让‘货’见了光?!”许世勋声音寒冽,又一棍抽在许聿腰侧旧伤之上! “呃——!”许聿身体剧颤,眼前彻底漆黑,保镖粗暴地将他架起。 “让你看着厂子,你把它变成警察眼里的火药桶?!烧成灰?!”许世勋声音拔高,棍影如蛇,万钧之力砸在许聿毫无保护的右肋下! “噗嗤!”伴着断裂声,许聿身体一抽,带着泡沫的鲜血狂喷而出!意识如风中残烛,濒临熄灭。 许世勋踱步上前,垂眼扫过儿子惨白染血的脸,如评估亟待销毁的垃圾,眼神充满了厌恶、不耐和一丝……清除障碍的快意? “废物。”他轻蔑宣判。缓缓抬起脚,锃亮皮鞋凝聚千钧之力,带着碾碎蝼蚁的冷酷,朝许聿低垂的头颅就要踩下! 这一脚,足以踩碎颈椎! 千钧一发—— “叮铃……当啷啷……”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金属滚动声突兀响起。 一支造型古朴,笔身布满岁月磨痕的黑色钢笔,从许聿破烂的上衣内袋滑落,掉在金砖地上,弹跳几下,滚到许世勋皮鞋尖旁,笔帽上一点暗淡金属光泽,在惨白烛下微弱闪烁。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地按下了暂停键。 许世勋那雷霆万钧的一脚,僵滞在半空! 他脸上冷酷无情的面具,第一次出现剧烈的龟裂。杀意、暴戾,如被一支冰锥刺穿、瓦解! 他死死盯着脚边那支旧钢笔,瞳孔骤缩成针尖! 这支笔……雅萱的笔!他认得!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眼前闪过那个温婉如水的身影——周雅萱。周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养在金丝笼里不识人间险恶的娇花。他,许世勋,一个从泥泞里爬出来的野心家,处心积虑,用尽毕生演技编织的温柔陷阱,终于捕获了这只价值连城的金丝雀。 他忍受着周家二老审视鄙夷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上进体贴、前途无量的完美丈夫。 他熬。熬到二老相继在“意外”中离世。熬到周家庞大的产业、雅萱那令人垂涎的丰厚嫁妆,终于通过一系列“合法”、“合理”的财务操作和股权转移,名正言顺地流入了他的名下,成为了他许世勋发迹的“第一桶金”,助他搭上了那条通往无尽财富与权力的走私巨轮。 财富和野心迅速腐蚀了他仅存的伪装。温顺的金丝雀开始碍眼,她纯净的眼眸仿佛能照见他日益肮脏的灵魂。她发现了蛛丝马迹,惊恐地质问他那些“生意”,甚至……开始偷偷收集证据,计划带着年幼的许聿远走高飞! 争吵、冷战、控制……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在盛怒与恐惧中,亲手掐断了她纤细的脖颈,像掐灭一盏碍事的灯。他以为终于摆脱了所有束缚,可以肆无忌惮地翱翔于他亲手打造的黑暗帝国之上。 然而,雅萱死了,却留下了最恶毒、最精准的诅咒——她的遗嘱。那份由顶尖律师操刀、近乎无懈可击的遗嘱!!! 遗嘱的核心条款就像一道冰冷的枷锁:若许聿死于非命,或因任何“意外”导致身体或精神永久性损伤,无法正常行使继承权,那么周家当年所有转移给许世勋的原始股权和资金流向证明的产业与巨额资产,将全部被强制捐赠给国际性慈善机构!并由该机构委托独立第三方进行彻底审计! 以许世勋如今的身家,那些产业和资金本身的价值,哪怕十倍百倍,他也可以弃如敝履。但不行!绝对不行! 捐赠?强制审计?那将是无法遮掩的滔天海啸!慈善机构和第三方的介入,意味着彻底的财务透明和历史追溯!周家产业作为他原始积累的起点,那些被掩盖的、与走私网络交织的蛛丝马迹……一旦被顺藤摸瓜,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将面临灭顶之灾! 杀子?代价可能是整个王国崩塌!他赌不起! 许世勋胸膛剧烈起伏,指关节咯咯作响,暴怒、挫败、以及对无形枷锁的恨意,如岩浆在胸腔里翻涌! 他猛地看向地上仅剩一口气的许聿,恨不得将其凌迟!这个野种!这个孽障!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雅萱留下的这个“护身符”,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和嘲讽! 可……不能杀。至少,不能让他死于“非命”或变成彻底的“废人”。 “呵……”许世勋从牙关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充满屈辱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亡魂玩弄于股掌的疲惫。 他像甩掉脏东西,随手将那支救命的钢笔,“啪”地扔回许聿脸旁的地上,冰冷的金属笔身轻轻磕碰了一下许聿染血的脸颊。 “拖下去。”他的声音恢复死寂,“找个可靠医生处理。别打残了,遗嘱麻烦。”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聿气若游丝的脸,“用最好的药……吊住他的命。” 保镖立刻上前,如同拖拽一袋货物,粗暴地架起许聿,将他拖离这片冰冷祭坛。 沉重的脚步声在金砖地面上拖沓回响,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暗红色血痕,渐行渐远。 祠堂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电子烛火无声地跳跃。惨白的光映照着许世勋杀意未消的脸,和他脚下金砖上那滩尚未干涸的暗红。 “聿修厥德”四个鎏金大字,在幽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极致讽刺的光芒。 许聿被拖行在冰冷长廊,意识在剧痛的深渊沉浮。骨头断裂的锐痛,内脏被碾压的闷痛,在体内搅拌,带来阵阵窒息般的眩晕,和无法控制的细微痉挛。 就在这濒临意识湮灭的边缘,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暖意,如黑暗深渊底部的微光,钻入他破碎的脑海。 是妈妈的声音…… 那么清晰,那么温柔,穿透了时光,就贴在他血肉模糊的耳边,带着软糯韵味的家乡方言,一遍遍地、轻轻地哼唱着,如儿时每一个恐惧的夜晚,哄他入睡的摇篮曲: “聿仔唔系垃塌塌,唔系许家嘅废料渣…系阿妈嘅金笔笔,写破天光写破假……” 金笔笔…… 那被他父亲像垃圾一样丢弃却又不得不留下的钢笔,此刻在意识深处,持续散发出微弱而恒定的暖意。 它不仅仅是一支笔,它是妈妈用生命和智慧为他铸造的,能对抗父亲这个恶魔的护身符,是连接着那个短暂存在过的温暖世界的唯一脐带,是她对他“堂堂正正”的最后期望,更是她以死亡为代价,为他套上的最后一道保命枷锁! 许聿涣散的目光死死锁住“聿修厥德”的牌匾,意识深处烙印:“牌匾……妈…等我……我一定要砸了这该死的牌匾……” 在这极致的虚脱中,许聿干裂的、沾满自己与尘土血污的唇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近乎扭曲的、带着无尽生理痛楚与灵魂撕裂感、却又混杂着一丝病态慰藉与冰冷嘲讽的弧度。 又一次……妈妈的笔,她以死铸就的“金笔笔”诅咒……救了他这条……从地狱血海里爬回来的烂命。 “妈妈……” 我的阿聿55555 么么 为了以后,咱熬啊~~~~~ [可怜]你家垒总会救你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祭祠血 第22章 雨与归人 新安全屋的空气干净了些,却凝滞着更深的冰冷。新刷的石灰味混合着窗外阴雨的湿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几台电脑屏幕是这狭小空间唯一的光源,幽蓝冷光映着八索万年冰封的脸。键盘敲击声是唯一的节奏,冰冷、规律,像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结盟后的三人,像三枚被血海深仇强行焊死的齿轮,在各自的轨道上艰涩转动,发出刺耳的噪音。许聿安排好陈垒的转移后,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回去”,便如石沉深渊,音讯全无。 八索对此报以近乎冷酷的漠然。他像台精密机器,全部“情感”都倾注在屏幕的信息洪流里:扭曲的资金流图谱、港口监控的碎片、许家外围人员的可疑光点,以及那张刺眼的截图——阳光玩具厂的废墟,官方结论是“电路老化引发火灾”。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是这死寂安全屋里唯一的背景音。许聿的去向,似乎只是他庞大复仇拼图中一个暂时无需过多关注的、可以承受损耗的部件。 “他只有潜进去,才能摸到‘通道’的核心,或……找到他母亲‘可能留下的证据’。”八索曾对沉默的陈垒解释,语气平淡如陈述公式,“许世勋现在肯定把他当贼防,但血缘是抹不掉的枷锁,也是撬开那扇门的唯一钥匙。” 至于许聿的遭遇,他轻描淡写:“无非挨顿打。习惯就好。笔在,命就在。”那份笃定,源自对许世勋核心恐惧——那份遗嘱——的精确拿捏。 陈垒被八索强制按在“休养”的轨道上。失去工厂和奶奶的双重毁灭性打击,不仅抽空了他的精神,也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 八索将他转移到这个更隐蔽、条件稍好的安全屋,环境的改善却丝毫填补不了心头的空洞与寒意。 复仇,是支撑他站起来的唯一支柱,是维系他摇摇欲坠生命的唯一绳索。他不再允许自己沉溺于悲伤的泥沼,那只会让他在深渊中沉得更快。 清晨,狭小客厅成了他的训练场。俯卧撑、深蹲、器械训练……汗水浸透背心,带来粘腻的真实感。每一次肌肉酸痛,每一次心脏狂跳,都在尖锐提醒他:活着,是为了毁灭那个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许世勋。 训练间隙,他强迫自己坐在八索旁边,目光钉在冰冷的财务数据和物流信息上。他学得慢,但眼镜片后的目光沉淀着实质般的恨意与偏执。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中滑过。许聿音讯全无已一个月。 这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陈垒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他极少主动提起那个名字,甚至刻意回避。但每当夜深人静,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八索那句冰冷刺骨的“习惯就好”、“留一口气”就会不受控制地在耳边回响。 “习惯就好”?“留一口气”? 陈垒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燥热的傍晚——阳光玩具厂濒死的边缘。许聿顶着一头刺眼的银发,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嘴里说着欠揍的话,手指间灵活地转着那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式钢笔,嘴里还哼着那句让他当时烦得要死,带着某种神经质腔调的“金笔笔”。 那时的陈垒,只觉得这是个不知人间疾苦,只会添乱的二世祖,是压垮他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现在……他见识了那个刀口舔血的暗黑世界。他明白了,许世勋绝不是那种“老豆打仔,锻炼身体”的寻常父亲。那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碾碎任何阻碍、包括亲生儿子的恶鬼! 许聿回去,是闯龙潭入虎穴。八索嘴里的“笔在,命就在。”真能百分百护住他?许世勋真会为了那支“笔”,放过他? “八索,”陈垒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声音干涩,“那支笔,到底是什么?他妈妈……留下了什么?” 陈垒忍不住,那只消失的猫,已经占据了他所有思绪,他想要知道更多,至少是生死…… 八索敲击的手指停顿了一秒。他侧过头,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母亲的遗物。一支旧钢笔,没什么特别。”他顿了顿,没什么温度的语气,像在讲述一个尘封的档案:“当年,我暗中调查许世勋已经两年多,他把自己裹得太严实,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直到他妻子的死——官方说法是心源性猝死。呵,太‘干净’了,干净得可疑。那是我找到的第一个突破口——一份遗嘱。周家大小姐周雅萱留下的遗嘱。” 八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回到多年前的迷雾中:“许世勋在事后像疯了一样抹除亡妻的一切信息,照片、日记、甚至她用过的东西……连一张纸片都没留下。他唯一的儿子,也被迅速丢到了国外,眼不见为净……呵,就剩下那支笔,许聿像命根子一样攥着。当年我顺藤摸瓜找到他时——在伦敦某个肮脏的垃圾堆旁,还未成年,却烂醉如泥。浑身上下,只有那支笔还算干净……他说他妈一直在收集证据,可‘大清洗’后,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证据,或者,是被许世勋发现,才遭了毒手。” 他的叙述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物:“周雅萱,苏州铭扬贸易的大小姐,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天真到愚蠢。竟爱上了许世勋这种魔鬼,大概也是知道他的私活,又无可奈何,只能让儿子收敛锋芒当二世祖,别惹‘生意’……那首童谣,你听过吧?……他不是许家的垃圾,是一支‘金笔’,能写破谎言,揭开黑暗……哼,结果呢?用一支笔和一份可笑的遗嘱,就想护住儿子?把自己命搭进去了,就换来许世勋不能立刻弄死他儿子这点‘好处’。” 八索语气里充满了对周雅萱“天真”的不屑,以及对那份遗嘱最终仅剩“保命”价值的冷酷认知。 “金笔笔……”陈垒无意识地重复。眼前浮现许聿把玩笔的样子——轻佻、漫不经心,却深入骨髓的神经质。 原来那不是炫耀,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光亮,也是一道沉重的,浸满血泪的诅咒。 那个他曾鄙夷的“二世祖”,活得比谁都苦。这认知像冰针,刺破他的恨意,带来沉重地震颤。 “哼,”八索发出一声冷哼,目光转回屏幕,“许世勋造的孽,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挨的打,受的罪,都是他该付的利息。你同情他?别忘了你厂里的火,你奶奶的死!”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积怨已久的迁怒,对许家血脉根深蒂固的厌恶,让他对许聿的遭遇始终保持着一份冰冷的距离。 “我没忘!”陈垒猛地抬头,像被点燃的炸药桶,压抑许久的怒火喷薄而出,声音震得安全屋的空气都在颤抖,“血债血偿!许世勋,还有那些放火的杂碎,一个都跑不了!这笔账,我会亲手一笔一笔跟他们算清楚!”他胸膛剧烈起伏,镜片后的眼睛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盯着八索,“但我们现在是同盟!至少……至少在对付许世勋这件事上,我们该在一条船上!而不是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还他妈觉得理所当然!这叫冷血!” “送死?”八索完全转身,眼神冰冷,“那证明他还有价值!没他这钥匙,我们连许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这叫各司其职!就是死了,他的尸体也是指向许世勋最有力的证据!别忘了,许世勋让他活,根本不是什么父子情深,纯粹是因为他妈那份该死的遗嘱!许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非正常死亡或残废,他许世勋的根基就要被掀个底朝天!这,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 “什么?你……”陈垒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怒火被难以置信打断,“你明知道遗嘱是关键,让他回去就指望这个?!八索,你该知道,数据能造假,以许世勋的手段,要绕过审计、伪造证据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居然……居然就让他这样回去,赌那老东西不敢下死手?!”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八索的算计,冷静得令人心寒。 “我当然知道风险!”八索带被质疑的愠怒和偏执的强硬,“否则许聿早就是一具被‘意外’处理掉的尸体了!你以为复仇是什么?过家家?请客吃饭?还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要掀翻许世勋那样的庞然大物,不付出血的代价,不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棋子,包括我们自己,怎么可能?!”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陈垒,电脑屏幕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妇人之仁,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包括你妹妹!我们一个都别想活!” 安全屋的空气瞬间凝固到了冰点,只剩下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冰冷的蓝光映在两人对峙的脸上,一个燃烧着道德的底线与对同盟者生命的最后一丝不忍,一个浸透着复仇的执念与冰冷到极致的实用主义。 那由仇恨强行焊接的同盟表象,在这一刻被无情撕开,露出底下深刻而冰冷的立场裂痕。信任,在这血与火的复仇路上,成了最奢侈的妄想。 就在剑拔弩张,紧绷至极的刹那—— 砰!砰!砰! 微弱、急促、带着生命最后挣扎意味的拍门声,骤响! 不是大门,是通往消防通道一个极其隐蔽的后门——仅他们三人知的紧急入口! 所有争执瞬间冻结。八索眼神一厉,手指疾敲,屏幕切到隐藏摄像头画面。陈垒如离弦之箭,无声扑到门边,心狂跳,屏息凑近猫眼。 昏黄的感应灯光下,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刺眼的银发,张扬的外衣,熟悉的身形,在雨水的冲刷,像濒死的鱼,连挣扎都显的无力,静静地躺在淡红色的水洼里…… 是许聿! “失踪”月余、音讯全无的许聿,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惨烈到极致、濒临死亡的方式回来了。 小时候,养了一只狗,一次自己偷跑出去了,再回来都快一个月了,不成狗形,呜呜叫着趴在门口,哭死。 我们救了好久才捡回那条命,几年后,他还是没逃过狗贩子,消失了…… 我伤心了太久,后来,我妈就不让我养宠物了,她说我走不开,一出事,人就跟魂没了似的。 555 又想起我的小狗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雨与归人 第23章 血证与裂痕 “开门!” 陈垒的声音嘶哑紧绷,几乎破了音,手下意识地已经按在了门把上。 八索的动作比他更快,眼神依旧冰冷,但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确定了附近没有任何异样,才解除了后门所有的物理和电子锁。 “小心!”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如铁。 厚重的防火门被陈垒猛地拉开! 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雨水泥土和伤口**恶臭的气流,如同实质般撞进陈垒鼻腔,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 许聿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刺眼的银发黏结成肮脏的绺状,胡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上。雨水冲刷开部分污迹,露出底下深紫交错的淤青。身上那件扎眼的潮衫,与此刻的狼狈形成了讽刺至极的对比,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印得左臂的伤更是触目惊心!!! 一道新绽开的伤口血肉模糊,边缘极不规则,似是被什么极其钝拙的工具粗暴地切割撕裂开!伤口边缘已经呈现出大片不祥的红肿溃烂迹象,黄白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甚至带着点黑色的坏死组织,随着他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喘息,正缓缓地渗出,又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在身下汇成一滩刺目的血水洼。 “快……”许聿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气音,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陈垒眼疾手快,扑跪下去,用尽全力架起下沉的身体,入手一片滚烫——许聿在高烧!!! 八索快步上前,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没有丝毫犹豫,蹲下,直接上手检查许聿的伤口。当他看清那道狰狞的,明显是被人为反复撕开的粗糙创口时,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锐利,“快,把他弄进去!” “芯片……”许聿在陈垒臂弯里艰难地喘息,沾满泥血的手指颤抖着,固执地指向自己左臂那道可怕的伤口,眼神涣散却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在……里面……取出来……” 他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喉咙里发出沉闷的杂音,“……监控……还有录音……” 他猛地呛咳起来,带出点点血沫,强撑着补充最关键的信息,“……许世勋……提到……‘废料’……‘树脂’……‘练成琥珀’……这卡里……肯定录到了……” 陈垒如遭雷击!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直冲头顶!架着许聿滚烫身体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你……你让他把芯片藏在伤口里带出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八索,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怒,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颤抖,“就为了……换许家的监控和录音?!” 八索没有直接回答陈垒的质问。他已经迅速从旁边应急药箱里拿出了消毒器械和一把锋利的镊子,语气冰冷快速,像是在进行一场技术说明:“以前没暴露,他个许家大少,带点东西进出不难。但港口那事之后,许世勋肯定把他当囚犯!搜身、监控……或者连排泄物都不会放过!我不能不防,除了身体里面,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住一个sim卡大小的东西不被发现?这是唯一能拿到核心区域实时监控和他关键通话录音的办法!风险他进去前就一清二楚,是他自己同意的!” 没有时间,更没有条件使用麻药。八索动作麻利地拿出一支早已备好的,在黑市流通的强效抗生素注射剂,毫不犹豫地扎进许聿另一侧还算完好的上臂肌肉,快速推注进去。紧接着,他拿起消毒水,直接对着那道可怕的创口进行冲洗。 “嗤——” 冰冷的消毒水冲击在糜烂翻卷的皮肉和暴露的骨头上,脓血和坏死的组织液被猛烈冲刷开来,露出更深处颜色诡异、散发着恶臭的组织。 剧痛让昏迷边缘的许聿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他整个人在陈垒怀里猛地向上弹了一下,随即又无力地瘫软下去,额头上瞬间爆出豆大的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 八索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仿佛在处理一件亟待修复的精密仪器,镊子精准地探入那血肉模糊的深渊,拨开糜烂的组织,小心地翻找,寻找着那枚冰冷的异物。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或怜悯,只有纯粹的目的性——取出“证据”。 “对…对不起……”许聿在剧痛和高烧的折磨下,脸烧得通红,意识模糊地呓语,八索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整个身体痛苦地扭曲,“这次,那老头……有点狠……被打到……失去行动力……好在……他怕……怕我残了,给的最好的医生……我在床上……躺了二十来天,才能下地……无法及时取出……芯片,我怕……怕那东西用不了……”他另一只还能轻微活动的手,艰难地摸向自己胸口内袋,摸索着,“……用笔……划开……果然不适合……取这玩意……” 他似乎想拿出那支钢笔,却无力做到,只是极其轻微地拧了一下眉,低喃了一句,轻微得像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呓语:“……脏了……笔。” 那支象征母亲期许与自身“堂堂正正”的金笔,竟成了剖开自己皮肉,取出冰冷窃听工具的凶器!这其中的残酷与荒谬,令人窒息。 陈垒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被硬生生用母亲遗笔划开的伤口上!极致的视觉冲击和许聿那句“脏了笔”的呓语,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强忍呕吐,脸色煞白。而更让他感到彻骨寒意的是眼前这两个人——不,是八索和许聿之间那种早已超越常人理解的,将身体视为纯粹工具的“默契”! 这需要何等扭曲的决心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全身多处骨裂、内脏震荡引发内出血风险极高、伤口严重感染坏死组织范围很大,”八索一边在血肉中探寻,一边陈述伤情,就像在读一份设备损坏报告一样的冷静,“骨头没碎成渣算你命大!左臂,三个月别想用力!‘回许家’后还是要继续装死,尽快调理身子。” 他冷酷地布置着下一步任务,镊子终于触碰到一个硬物。他小心翼翼地夹住,缓缓拖出——一枚沾满脓血碎肉的黑色微型芯片,以及一张同样污秽不堪的微型存储卡。 他迅速将它们放入一个特制的消毒容器中,吁了口气,“还好,我这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生物钛封装芯片,只要没被彻底压碎碾烂,这点腐蚀和挤压影响不大……” “嗯。那就好。”许聿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自从他强忍剧痛,用那支钢笔划开尚未愈合的伤口取出芯片,他就知道感染已经无法控制。在许家能偷偷搞到的有限抗生素根本压不住,拖着这副被父亲几乎打废,又被自己二次伤害的身体逃到这里,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意志和体力。 不知道是确认任务完成的松懈,还是身体终于达到了崩溃的极限,许聿眼前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他头一歪,失去了意识,完全瘫软在陈垒的臂弯里。 陈垒在后面稳稳地接住了他彻底软倒的身体。怀里那具躯体滚烫得像燃烧的炭火,却又虚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许聿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心跳和急促紊乱的呼吸。 目光扫过八索手中那枚刚从糜烂血肉深处取出的冰冷“战利品”,再低头看向许聿左臂上那道如同被野兽啃噬过,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对八索冷酷手段的排斥,以及对眼前这具被当作“容器”般使用的躯体的巨大悲悯与愤怒,就像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够了!八索!”陈垒的声音在这充斥着血腥和消毒水气味的狭小空间里炸响。 他双臂紧紧环抱住怀中气息奄奄的许聿,目光灼灼,死死逼视着刚刚完成“取证”的八索,“别再让他回去了!绝对不行!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同盟!这是送他去死!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装证据的容器!更不是许家那摊可以随意践踏的烂泥!!!” 冰冷的雨声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安全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无声的激烈对峙弥漫交织。 那枚静静躺在特制容器里的血芯片,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它是通往复仇的核心,揭露许世勋滔天罪行的钥匙,却也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三人同盟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基石上,狠狠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染满鲜血的裂痕。 这道裂痕,远比许聿手臂上的伤口更难愈合。 扭曲的灵魂与还在人性边缘徘徊的微光,在这条黑暗的复仇之路上,他们要如何选择? 是坚持道德的底限?还是交出灵魂? 这道“裂痕”,或者永远无法愈合…… 这不是双方策略争执,是道德底限与绝对理性的冲击,到底,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可以把人性置在何种处境? 复仇,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刺向敌人的同时,亦伤了自己。 这带血的芯片,就是面镜子,为了报仇,你能坚持人性?还是愿付出灵魂? 最后,大家一块么么我们阿聿吧,抱抱崽崽,千万不要变成仇恨的奴隶,你的光,会引着你前往美好…… [让我康康]今天二更,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二十多万积分,好像是7万字就赏的,那我也庆祝一下吧~~~[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血证与裂痕 第24章 工艺品:树脂裹尸 时间在压抑和焦灼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次心跳都像在倒计时。 许聿高烧引发的急促喘息,混合着伤口深处脓毒感染散发的甜腻恶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八索持续为许聿注射强效抗生素和退烧药。终于,在药物和意志的拉扯下,许聿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着一层厚重的水雾模糊晃动,他费力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头顶那片刺眼的天花板,以及旁边两个模糊而熟悉的轮廓。 “……八……索……”喉咙干裂灼痛,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 “醒了?”八索毫无波澜,像在确认一台精密仪器的重启状态,“芯片录音拿到了,算你命硬。” 他没有一句多余的关心,甚至没有看许聿的眼睛,动作迅速地将那张沾满血污的微型存储卡插入一台特制的解密设备。屏幕亮起,复杂的解码程序开始高速运行。 许聿瞳孔微缩,想扯动嘴角,却牵动脸上的淤伤,只发出压抑的抽气。他艰难转动眼珠,看向旁边沉默的陈垒。 陈垒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黑色钢笔。用一块酒精棉布,极其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笔身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仿佛要将某种残酷的印记彻底抹去。 察觉到许聿的目光,陈垒猛地转过了头。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如汹涌暗流,或担忧,或愤怒,或还有未消的恨意,激烈地冲撞。 最终,他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唇,几步走到床边,在许聿茫然的目光中,将手中那支刚刚擦拭干净的的钢笔,轻轻覆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干净了!”陈垒的声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调,“这是笔!不是武器!” 许聿彻底怔住。 额头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带着金属特有的光滑和冷硬,却奇异地穿透了高烧的混沌和身体的剧痛。像一滴冰水落在滚烫的烙铁上,瞬间激起一片空白。 恍惚间,他又感受到多年前,妈妈带着温柔笑意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间,她的气息,她的低语……她的笔,被陈垒擦干净了,重新放回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微弱的暖流,猛地冲撞着他冰冷麻木的心房。 “好了,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回去。”八索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他没有看许聿,目光紧盯着陈垒,“他不能留在这里超过两小时。许世勋的人不是摆设,一次‘透气’失踪太久,下次再想出来就不可能了。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眼神扫过许聿惨白的脸,“他们一旦发现他脱离掌控,第一反应不是找他,而是会立刻控制陈琛。用你妹妹来钓他,或者逼你现身。” 陈垒浑身一僵,护在许聿身前的手臂肌肉绷紧。妹妹是最后的软肋,是许聿维系他生命的枷锁,八索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一股冰冷的寒意浇灭了他部分的怒火,只剩下更深的无力感和焦灼。 “那怎么办?他这副样子怎么回?再说,许世勋对他越来越不信任,他的伤,感染要是处理不好,肯定也会引起怀疑。这情况你还让他回去?简直就是送死!”陈垒的声音嘶哑,“我们不是已经拿到很多证据了吗?港口碎片、资金流、外围名单……难道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八索斩钉截铁,“这些顶多算皮外伤!走私?判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以许世勋的手段和财力,操作减刑,几年就出来了!到时候,我们所有人,包括陈琛,都得死无葬身之地!”他猛地指向正在解析的录音文件和同步调出的几个模糊监控片段。 设备发出轻微的蜂鸣,解密完成。刺耳的电流声后,许世勋的声音从扬声器清晰地传出,背景隐约有某种沉重的机器轰鸣: “……(贸易战订单多……但不好走……)那个王海龙吞的货,必须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等彻底干了,连那批货一块送过去!敢吞我们的东西,‘练成琥珀’亲自给我去向客户道歉吧!”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狠。 “‘琥珀’?”陈垒心一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结合芯片里的零碎监控片段和这个,”八索调出另一份文件——几份高度加密的零散通讯记录碎片和一个模糊的化学名词缩写:PU Resin - 聚氨酯树脂,“有迹象表明,智贝那个黑吃黑坑你货款的王海龙……事发后两个月彻底人间蒸发。许家处理‘碍眼东西’的方式,从来不是埋掉那么简单。”他眼神冰冷,“‘练成琥珀’,很可能指的就是用聚酯或聚氨酯树脂浇筑,把人封存成‘工艺品’!” “聚酯?!工艺品?!”陈垒失声惊呼,作为玩具厂老板,他对这类材料太熟悉了!“那种大型树脂浇筑!瞬间固化时内部温度极高!会剧烈放热!足以破坏尸体组织,彻底降解DNA!这……” 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知道!”八索厉声打断,语速更快,手指翻飞,调出更多关联信息,如同拼凑一副血腥的拼图:一份异常的大额聚氨酯原料采购单,时间在王海龙失踪后一周,收货方是许家控制的一个空壳贸易公司;一份短期租赁偏僻工业仓库的合同,面积巨大,带温控设备,租赁方同样是影子公司,租期恰好在原料到货后;几份零星的、关于“特殊废料处理”的模糊内部通讯记录。还有王海龙的医疗记录:他的脚做过固定手术,上面还留着钢钉!一枚带有唯一编码的钛合金钢钉! “单靠一块‘树脂’想定罪很难,尤其被处理得足够‘完美’。”八索的声音杂着一种冰冷的亢奋,“但,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他眼神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死死盯着屏幕上王海龙脚踝X光片里的那枚钢钉,“如果能找到那件‘工艺品’,哪怕只是它的一部分残骸!法医也能通过这枚无法被高温完全摧毁的植入物确认他的身份!再结合这些——采购、场地、能源记录、许世勋亲口承认的‘琥珀’录音通讯记录!这就是一条完整、指向性极强的证据链!是能彻底撕开许家伪善面具,引导司法力量深入调查,最终将许世勋钉死在审判席上的铁证!这比任何走私证据都致命百倍!我们必须赌!赌它存在!赌我们能找到!” “尸体……被封在树脂里……做成‘工艺品’……” 陈垒只觉寒气透骨,五脏翻腾。他看向床上高烧半昏迷的许聿,脑中浮现王海龙的恐怖结局,想到许聿要回到那个恶魔身边……恐惧愤怒几乎将他撕裂。 “可是……过了这么久……去哪里找?!大海捞针!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就要让他……”陈垒的声音透着绝望的颤抖。 “必须找!这是目前发现的最具冲击力,最能撬动司法深挖的线索!没有之一!”八索看向陈垒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多了一丝寻求同盟的期待,“许聿在里面,是唯一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人!他能拿到这段录音和碎片信息,证明他有机会接近核心!他现在回去,处境会非常危险,但,只要他还活着,还在许家内部,就有一线希望再摸到‘那东西’的下落或相关线索!这是赌命!但值得赌!为了钉死许世勋,值得!” 八索没有再说“许聿死了也是证据”这种刺激陈垒的蠢话。他明白,此刻需要的是陈垒的专业能力和共同目标,而不是激化矛盾。 “垒总!你是搞实业的!滨海工业区你比我熟十倍!聚酯树脂、大型浇筑工艺!哪些厂子有这种大型设备?有这种处理能力?许世勋要处理这么大一个‘东西’,不可能完全悄无声息!他一定会利用某个被他控制的‘通道’工厂的设备和场地掩人耳目,或者短期租用极其偏僻的秘密场地!这是我们唯一的方向!也是许聿能在里面周旋、活下来、并发挥最大价值的唯一机会!我们需要你!现在就需要你的脑子!” “滨海工业区……大型树脂浇筑……通道工厂……秘密场地……” 这几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插入了陈垒被愤怒和恐惧暂时堵塞的思路锁孔,猛地转动! 专业领域的知识如沉睡的火山被彻底点燃,本能地开始高速运转,瞬间冲散了部分无力感和绝望感。 对啊!滨海工业区!那是他的地盘!作为扎根当地十几年的实业家,对那片区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家稍有规模的工厂类型、设备规模、工艺特点……甚至老板们的背景和工厂的隐秘传闻,他都了如指掌! 眼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属于实干家的冷静、条理和掌控感瞬间回归,取代了之前的混乱和愤怒。 他转向八索,语速飞快,思路无比清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指挥若定的办公室: “查!立刻、马上,调出许世勋在滨海工业区所有关联企业名单!重点排查那些有大型树脂处理设备、能做大型工艺品或工业构件浇筑的工厂!不是小作坊!处理王海龙那种体量,需要特定的大型模具、固化需要精准控制温度、压力!用量必定巨大!这种异常采购和能源消耗必定留下痕迹!” 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战场,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快速划动,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许世勋要掩人耳目,用他自己名下或直接控股的核心产业风险太大!最可能利用像我们阳光厂一样被深度控制的‘通道’企业,利用他们现成的设备和日常生产做掩护!或者,短期高价租用某个极其偏僻、管理混乱、老板唯利是图的独立厂房!他那批稀土……等等!” 陈垒的思路突然卡顿了一下,一个更加可怕的联想闪过脑海:用树脂工艺品做掩护,内部夹藏运输稀土?但立刻被他压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尸体!这是撬动一切的支点! “还有那些!”他思路如电,继续补充,“那些在特定时间段,突然接手奇怪‘大型定制工艺品订单’或处理过特殊‘工业废料’的工厂!不管是不是许家关联的!把你们查到的所有关于‘树脂’的信息,可能的尺寸估算、树脂类型、处理时间段、相关工厂场地线索,全部给我!立刻!马上!” 陈垒的语气带着急切和一种久违的、掌控全局的魄力。 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逆转!冰冷的绝望和压抑的冲突,被一种目标极度明确的希望所取代。 八索看着眼前脱胎换骨的陈垒,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属于顶尖实干家特有的锐利和那股百折不挠的韧性,第一次没有反驳,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凝重和一丝真实燃起的希望之光。 他没有任何废话,立刻转身扑向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取数据库,开始按照陈垒的指示进行地毯式筛查。 陈垒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的目光,不自觉扫过床上再次陷入昏迷、气息微弱的许聿,心中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找到那具“树脂工艺品”! 这不仅是摧毁许世勋黑暗帝国的致命一击,更是此刻能保护许聿,让他不必立刻返回地狱龙潭的唯一希望! 必须快!争分夺秒! 阿聿,你的垒回来了~~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工艺品:树脂裹尸 第25章 福久久的阴影 八索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确认键,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流瞬间收敛、沉淀,凝固成一份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简洁档案。陈垒紧盯着屏幕,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福久久工艺品有限公司。”八索的声音低沉冰冷,“注册法人是个纯粹的傀儡,查不到任何实质信息。实际控制方藏得很深,没有直接关联痕迹,但……”他手指滑动,调出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和关联合同,“所有可疑资金最终都流向了许世勋精心构建的海外离岸网络迷宫。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OEM代工,大型树脂工艺品……特别是定制仿古摆件、大型园林装饰构件。” 他调出高清卫星地图和详细的厂房平面图,对着各种分析数据,脸绷得越来越紧,“看这里,这个独立的核心仓储区,面积6600平方米。我们的环境监测卫星捕捉到异常:这片区域,尤其是B7、C3区块,长期存在低频共振异常,符合大型、高密度密封体内部应力缓慢释放的特征。如果那件‘琥珀艺术品’真的存在,并且尚未被转移,那么,它最有可能就藏在这两片区域的某个角落!” “6600平方米……”陈垒低声重复,这个数字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要在这样一个庞大、管理必然森严,尤其是在许家阴影笼罩下的工业仓库里,找到一具被精心伪装成艺术品的“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关键的是,那东西是否真的还在里面?是否在风声鹤唳后已经被运走或销毁?而且……八索的分析暗示,王海龙的“琥珀”可能并非孤例……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更甚。 “不止如此,” 八索调出另一组数据碎片——几段从暗网边缘和本地匿名论坛爬取到的零散聊天记录片段,“福久久,或者说它背后的力量,似乎还‘兼职’处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物流’和‘安保’业务。” 他放大其中几段: 用户A:……上次那批‘滞销品’处理得真干净,福久久那边路子野,连‘尾巴’都扫了。 用户B(匿名):妈的,南区老李的店被砸了,听说就是福久久养的‘保安’干的,嫌他挡了‘通道’!下手真黑! 用户C(疑似小商户):惹不起惹不起……福久久那帮穿工服的‘搬运工’,看着就吓人,听说都是练家子,专门帮‘上面’处理‘钉子’的…… “打手!” 陈垒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八索的暗示,“许世勋把福久久仓库,不仅当走私通道和可能的‘处理厂’,还养着一批披着工人皮的□□!替他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恐吓、暴力驱逐、甚至……灭口?!” 这完全符合许世勋一贯的作风——利用合法外衣,豢养私人武装,清除一切障碍。这些“工人”,可能就是隐藏在仓库庞大劳动力中的致命毒刺! 安全屋内只剩下电脑风扇持续的低鸣和许聿在昏迷中压抑的呼吸声。巨大的工程量、庞大的不确定性、时间紧迫带来的沉重压力,以及这新揭露的、更血腥的“兼职”,让空气都凝固成了实质,令人窒息。 八索的目光,第一次放低姿态,向陈垒投去了询问:“垒总,你觉得……有可能吗?” 这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是在这庞大的困难面前,寻求一位扎根实地的专家对一线可能性的判断,以及那份能支撑行动的、至关重要的信心。 “工程量是大,但绝非不可能!关键在于两点:第一,东西必须还在里面。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得能混进去!”陈垒起身,走到屏幕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仓库平面图的B7、C3区域,坚定地回复:“只要人能进去,熟悉仓库的布局逻辑、仓储管理模式、物料流转流程,就有机会!” “固化痕迹、异常的密封包装箱、关联的特定货号记录!货,永远比人更容易定位!一件大型的、特殊的‘工艺品’或所谓的‘工业废料’,不可能像普通货物一样随便堆放。它需要特定的存储环境——恒定的温湿度、严格的防倾倒措施、甚至特殊的安防级别!哪怕他们伪造了身份,也必然有对应的、不易察觉的出入库数据记录和专属仓储区域。找到管理上的漏洞,或者接触到掌握核心仓储信息的关键人物,就能极大缩小搜索范围!”他看向八索,语气带着一丝鼓舞,“而且,你已经锁定了明确的异常区域,这等于把大海捞针的范围缩小到了一个池塘!难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混进去?!”八索的眉头锁紧,这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也是他安全区之外的危险地带。线上的信息海洋他可以如鱼得水,但线下实地的渗透、伪装、与人周旋、随机应变……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和舒适区。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陈垒身上,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得靠你,你是唯一能实地作战的人。” 陈垒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期望,也清晰地捕捉到了八索眼底深处潜藏的焦虑。他何尝不焦虑?妹妹的安全,是悬顶之剑。 可他也绝不能再让许聿拖着这副濒死的身体回到许家那个魔窟,那和亲手推他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那样做,他和许世勋践踏生命底线的行径又有何异?复仇若要以牺牲无辜和践踏自己内心的秩序为代价,那么即使最终打倒了许世勋,他自己的内心也早已崩塌。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大胆、冒险,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将所有人暂时绑在一条船上、争取时间并接近目标的路径。 “八索,”陈垒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我需要你立刻、马上,把我妹安全、隐蔽地转移到这个安全屋来。确保她脱离许家可能的监控范围。” “什么?!”八索猛地抬头,像被踩尾的猫,脸上写满抗拒和惊愕,“你让我看着她?在这里?!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才不要跟个女人待在一块儿!孤男寡女的,这……这比被许家的人抓住还危险!我搞不定!” 他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的、可能情绪化的女性长时间共处一室,要处理她的恐惧、疑问、生活需求……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比破解十层军方防火墙还要令他无所适从,简直是精神酷刑。 “不行,绝对不行,我做不到!” 八索这近乎本能的。甚至带着点荒诞色彩的强烈抗拒,反而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陈垒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让他压抑许久的,对妹妹安危的极致担忧和无处发泄的愤怒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跨前一步,几乎与八索鼻尖相对,死死盯住对方镜片后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杀意: “这倒提醒了我!八索,你听清楚——” 他顿了顿,让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沉重地砸在对方心上: “我妹,陈琛。她要是掉一根头发,少一根汗毛,受到半点惊吓委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裹挟着兄长最深沉、最不容触碰的守护意志: “在杀许世勋之前!我会先杀了你!没有法庭!不用审判!我陈垒,亲自给你执行死刑!听明白了吗?!” 这**裸的,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如寒冰风暴席卷安全屋。八索镜片后的瞳孔骤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陈垒话语里那份不容置疑的疯狂和足以撕碎一切的原始力量。 这不是虚张声势,更不是谈判技巧。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男人的终极誓言!他毫不怀疑,如果陈琛真的出事,眼前这个被仇恨和守护欲双重点燃的男人,绝对会化身最恐怖的复仇修罗,第一个将他撕成碎片! 空气再次冻结,连电脑风扇的声音都被这凛冽的杀意压低了。八索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那抗拒的表情彻底僵住,最终化为一种极其难看、却又不得不认命的铁青色。 他狠狠瞪了陈垒一眼,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却终究被那死亡宣告压了下去。他从牙缝里,极其憋屈地挤出一句:“……知道了!我保证她活着!一根汗毛不少地活着!行了吧!” 保护一个“麻烦”的女人,总比立刻被一个陷入狂暴状态的疯子当成首要复仇目标要强百倍。这账,他算得清。 “好。”陈垒得到这个虽然憋屈但足够明确的保证,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丝。他不再看八索那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迅速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开始整理必要的物品。 “现在,给我们办□□。名字、背景,要经得起临时工登记的简单核查,越快越好。”时间即生命,无论是许聿的、妹妹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八索阴着脸,但手指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在另一台加密设备上飞速敲打起来。伪造身份信息,构建无懈可击的电子档案,这是他的绝对领域,是他在这个疯狂计划中唯一能掌控的安全感来源。 “名字?”他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 “陈垒琛。”陈垒毫不犹豫地回答,在“垒”字后面加上了妹妹的“琛”字。这个名字像一道护身符,也像一份沉重的责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许聿,“他,陈聿。我弟。” “陈垒琛……陈聿……”八索低声重复,开始构建两个全新的“合法”身份。 两张无形的面具,正在冰冷的数字世界中生成,覆盖他们真实的面容,将他们送入“福久久”那6600平方米的、可能隐藏着恐怖秘密和致命打手的阴影之中。 申签申到有些乏了, 赶紧更完结束吧 想新梗……[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福久久的阴影 第26章 尘烟微光 许聿的伤势远比预想的凶险。 在许家祠堂遭受的那场非人折磨,虽然事后得到了“顶级医生”的处理,保住了性命和基本的行动能力,但过度的暴力早已伤及根本。 加上他为了取出芯片,用母亲的笔粗暴地二次撕裂伤口,引发了严重的脓毒感染。这感染如附骨之疽,在强效抗生素的压制下依旧反复发作,多次将他拖入休克边缘。 整整三周,许聿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安全屋角落那张简易床上,在昏睡与低烧呓语的泥沼中挣扎。 剧痛就像无形的枷锁,连沉睡中也不放过。他的身体不时无意识抽搐,冷汗层层浸透单衣。 这只被过度凌虐后的猫,就像一具布满裂痕的瓷器,虽然勉强拼凑起来,可每次呼吸都带着脆弱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这三周,成了安全屋内四人扭曲而艰难的磨合期。 陈垒白天化身为“陈垒琛”,一个在工业区边缘挣扎求生的底层零工。他穿梭在各种临时招工点,搬货、清理场地,做着最繁重的体力活。 这不仅是为了维持一点微薄的收入,更重要的是融入环境,观察工人生态,用最不起眼的身份小心收集着关于福久久工艺品厂以及周边区域的零散信息。 汗水浸透了他的伪装工装,尘土沾满了他的鞋面,但他眼镜片后的目光始终保持警惕,捕捉着任何可能有用的蛛丝马迹。 夜晚回到安全屋,他卸下“陈垒琛”的伪装,却披上了另一重身份——主要看护者。给许聿换药是每日最艰难的任务。 揭开黏连脓血的纱布时,许聿即使在昏睡中也会因剧痛而浑身紧绷,发出压抑的呻吟。陈垒的动作从最初的笨拙,渐渐变得异常耐心和小心翼翼。 他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伤口周围的污秽,小心地涂抹药膏,再换上干净的敷料。物理降温、喂食稀薄的流食……这些琐碎而耗费心力的工作,成了他夜晚的常态。 他看着许聿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听着他模糊不清的呓语——有时是破碎的“妈……”,有时是惊恐的“陈垒……拉我……”,几度在噩梦的惊吓中猛地叫出声,仿佛沉溺在无边的血海。 陈垒的心绪变得异常复杂。那个曾经被他视为“瘟神”、“仇人之子”、“工具”的许聿,在持续的病痛和脆弱中,剥落了所有令人憎恶的外壳,只剩下一个被父权彻底碾碎、在痛苦深渊中挣扎求生的……活生生的“人”。 纯粹的恨意里,悄然掺杂进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重与恻隐。 与此同时,八索被迫与陈琛共处一室。封闭的环境、压抑的气氛,加上八索本身冰雕般生人勿近的气场,让陈琛起初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她像一只受惊的仓鼠,尽量蜷缩在自己的角落。而八索则如同被强行塞进笼子的猎豹,浑身紧绷,对陈琛发出的任何声响——喝水时杯子的轻碰、起身走动时地板的吱呀、甚至她压抑着的呼吸声——都极度敏感烦躁。 他恨不得把自己焊死在电脑屏幕前,用无穷无尽的数据流隔绝这个“麻烦”。 陈垒那**裸的死亡威胁是悬顶利剑。他只能用最笨拙、最消极的方式履行“保护”职责:确保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和饮用水,反复检查门锁是否加固到极致,在陈垒外出时保持最高级别的网络监控警戒。 但对于陈琛的任何情绪需求——一个茫然的眼神、一次欲言又止的尝试——他都视而不见,甚至在她鼓足勇气试图搭话询问哥哥去向时,直接粗暴地戴上降噪耳机,将自己彻底隔绝。 陈琛渐渐学会了沉默。她找到角落里的旧书,或者只是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用最安静的方式打发漫长而压抑的时间。只有在哥哥陈垒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回来时,她眼中才会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试图凑近说几句话,分享自己微不足道的发现(比如书里某个有趣的故事)。 但陈垒的神经紧绷着,对她嘘寒问暖的同时也夹杂着各种严厉的叮嘱:“别靠近窗户!”“不要随便开门!”“离八索远点!”“不要碰许聿!”……这些出于极度保护欲的关切,在陈琛听来却像是不停的唠叨和束缚,让她觉得比独自发呆还烦闷。 最终,她还是默默退回自己的小空间,心里嘀咕:这个哥哥,越来越像管天管地的“老爹”了。 安全屋内唯一称得上“和谐”的时刻,是陈垒带回简单食物的时候。三人(许聿多半在昏睡)围在简陋的小桌旁,气氛沉默而尴尬。八索总是最快扒拉完自己那份,像躲避瘟疫一样立刻躲回他的电脑堡垒。陈垒会低声跟妹妹说些外面看到的零碎见闻,试图缓解她的不安,目光偶尔会飘向许聿沉睡的方向,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陈琛则努力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一个过度保护、忧心忡忡的哥哥,一个冰冷如石、视她为空气的怪人——之间,寻找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许聿在剧痛和高烧的间隙,意识模糊飘荡时,能感受到额头上微凉的毛巾带来的片刻舒缓,能听到陈垒低沉而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骨头长得慢,别逞强……好好躺着……” 偶尔,当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能看到陈垒就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仔细研究着八索提供的工业区详细地图和福久久工厂的内部结构资料。陈垒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专注而疲惫,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图纸上比划着。 一种从未有过的病态的依赖感,在这持续的伤痛和脆弱中发芽。在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血腥气和压抑氛围的安全屋里,在这个有陈垒在的空间,竟成了他扭曲黑暗人生中,一个罕见的,能短暂卸下所有伪装与防备,感受到一丝奇异“安全”的角落。 他就像突然被圈养的流浪猫,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三周后,在强效药物和顽强的求生意志作用下,许聿终于能勉强下床,扶着墙壁缓慢走动。但他的脸色依旧是一种病态的青白,嘴唇毫无血色,左臂的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稍微用力就牵扯出钻心的疼痛,体力更是差到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虚汗淋漓。整个人像一张被过度拉紧又勉强修复的弓,随时可能再次崩断。 然而,伪装的身份早已准备妥当。许聿看着镜子里那个染着深棕色头发、贴着纱布、眼神桀骜的“陈聿”,没有丝毫犹豫。他坚持要立刻加入行动! “我能走,能看。待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找条活路。”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眼神扫过陈垒和八索。 陈垒拗不过他,也深知时间紧迫。他已经在福久久仓库所在的工业城西区边缘,租下了一间极其简陋、鱼龙混杂的临时出租屋。 这里挤满了像他一样的临时工、流动小贩,环境嘈杂喧闹,楼道里充斥着油烟和劣质烟草的味道,管理极其松散,是藏身和观察的绝佳地点。 那占地6600平方米的福久久核心仓库区,如沉默而庞大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出租屋的不远处。 大海捞针般的搜寻,即将在这片充满尘埃与市井气息的土地上展开。而他们唯一的入场券,就是这对临时“兄弟”——“陈垒琛”与“陈聿”——的伪装身份,以及深藏于平静市井外表下,那足以焚毁一切黑暗的复仇烈焰。 许世勋,这个镀着金身的恶魔,他们一定要把他拉下神坛!!! 下午还是晚上会二更,这两章缓一下节奏,我自己还没有从申签失败中缓过来,阿聿也需要休养期,所以,我们今儿都一块来缓一缓。 下一章,看他俩的兄弟“演技”[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尘烟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