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分化的beta夫夫》 第1章 领证! 寻常冬日的午后。 帝国五区北部边缘,邺城。清清冷冷民政局迎来一对beta,两人个子相仿,都是男性。 棕栗色短发的青年走前头,不忘回头捞一把胳膊,催促道:“快快快,拿出来,我票都取好了。” 身后的青年腿脚不便,走起路一高一低,及肩黑发束成一股,像条小尾巴,随步伐轻轻摇晃。两人走到前台,他才腾出手扶一把眼镜腿,顶着热切的目光掏出证件放到台面。整套动作过于温吞,似乎不太情愿。 棕发抬起头,他比黑发稍微矮一丢丢,气势也矮了一截:“事到临头你还要反悔吗?” 听到这儿,工作人员茉莉来精神了,将碰到印章的爪子收回袖口,支起耳朵,吃瓜吃瓜。 结婚证在五区仍具有法律效益,却在民众眼里早已沦为可有可无的形式主义。老一辈的beta两两凑合过日子,很可能就那么稀里糊涂凑一辈子,根本无所谓扯证。 茉莉正襟危坐,双手搭在桌上没去拿身份证,余光却在偷瞟证件照片,和两位嘉宾一一对比。 不得不说这俩人还挺上镜,证件照拍出来和眼见的差距微乎其微。 顾朝侧过身,替急红眼的对象捋顺勾缠住耳坠的发丝,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急,民政局工作日都在上班。重要的是你该想清楚,结婚后要离婚就很麻烦了。” 茉莉回过神,赶紧补充附和:“这年头离婚手续很麻烦,需要很多材料证明感情破裂,而且还有一年冷静期。” 他当然不想泼冷水,就怕不说清楚到时候这对新婚夫夫成了怨偶,过来闹他没说明:“这婚啊,没想明白回去想清楚再来也不迟,下一对——” “结,当然结!”沈遇有着凶狠不好惹的长相,五官轮廓清晰分明,可他转头望向对象的瞬间便湿了眼眶,眼尾染上一层薄红,仿佛对方不答应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哥,你当初答应我,毕业就和我结婚,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你不能言而无信。” “我是说过……但不是这么个意思,我们现在还不够稳定,不适合那么早领证。” 顾朝原本的计划里,两人总得再多考虑考虑,这是人生大事,又不是考虑晚上吃什么。他还想等攒些钱带沈遇离开没有任何发展前途的五区,找个更适合定居的城镇,把身后一屁股债还上,一切都稳定了再考虑结婚。 不过说来说去有一件事沈遇猜对了,若非必要他也确实不太想领证。 “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过新工作。” “我不在找嘛。” 说起工作沈遇就委屈,他大学读的食品安全检验,一毕业在当地酒厂找了份化验员的活。结果,才半年,公司啪地倒闭了! 无良公司,都是无良公司。 沈遇感触颇深,揪住顾朝的袖子控诉:“它倒闭是我能预料得到的吗?人生无常,你不能每件事都计划得分毫不差再动身,我们今天就结婚。” 顾朝两瓣讨人厌的薄唇刚分开,沈遇一把帮他合上,持续输出:“再说我们又不是刚刚相亲认识,都交往了整整四年,你干也干我四年了,再长的实习期也该结束了吧?你这无良公司!” 如此暴言一出,登记所寂静无声。 茉莉适时弯腰钻桌底找笔帽。其实更炸裂的多了去,他主要是觉得这俩人还能再扯皮好一会儿,却没想顾朝只是沉默片刻,习惯地妥协了。 “你俩确定不改变主意了哈?”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过了,茉莉再三确定没有遗漏,小两口往那一站拍过照,结婚证戳上红章就算走完流程。 一对新婚夫夫新鲜出炉。 沈遇的心落回肚子,不成调地哼起老歌。离开民政局,他掏出手机刷兼职群的消息,正式工作找到前也不能闲着。 附近餐馆这段时间做活动忙不过来,沈遇联系领班,问过时间薪水,敲定主意明天就去端盘子。 对方发了个ok。 沈遇朝太阳的方向伸懒腰,身躯像折叠存放太久的纸质报纸,酥酥脆脆舒展开,左摇右晃抖着灰。 顾朝始终跟在身侧,静静等他发完消息才挨近。沈遇长腿一荡,踢着路边的石子玩。两人拉开一步半步距离,原本相接的肩线也分成了两条平行线。 生气了? 他双手插兜,摩挲还算热乎的红本本,率先开口道:“小芋儿,晚饭吃啥?” 前方不远有菜市场,顾朝想顺路买些菜。 “随便。” 沈遇干脆利落蹦出俩字,一甩冷酷的后脑勺。 顾朝精准研读出“要哄”的信号,麻溜地凑上前,牵起他冰凉的手捂进兜里:“那我们去下馆子好不好?我再叫份蛋糕,庆祝新婚快乐。” 他在哄他,他想庆祝。也许他也没有那么不乐意和他结婚?沈遇从中提炼想要的信息,脸部天气由阴转晴,咧嘴露出尖尖的犬牙:“好哇,我要这么大的,至少三层,每层不同芯。” 边说还边划拉,比划大小。 顾朝见划的范围越来越大,恨不得把整颗星球都圈纳指间,煞风景打断道:“你吃不完的。” 沈遇冷哼一声,骄傲地仰起脸:“那你别吃,我吃不完放冰箱。” 油烟裹挟八角香沉浮于浅淡的暮色间。 顾朝掀开油腻的塑料门帘,蒸腾的热气里飘来老板中气十足的吆喝:“哟,小顾小沈,这么早啊,要来点儿什么?” 沈遇站在冰柜前,大手一挥,七七八八点了一大桌。 老板拿起板夹潦草写下菜名,沈遇如愿以偿听到他客气又诧异道:“哇,那么多?今天是啥好日子?” 就等这儿呢。 沈遇挪动板凳垫屁股,瞥了眼正在帮他烫碗筷的顾朝,云淡风轻道:“也没什么,下午去把证扯了。” “哦哦,扯证啊……什么证?” “结婚证。” 沈遇欣然接受一连串客套的祝福。他偏过脸望向顾朝,茶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眼里有得意与骄傲。 或许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 仅此一刻,顾朝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要是坚持不婚原则,沈遇还指不定躲哪儿哭鼻子呢。 夜色渐浓。 沈遇喝得东倒西歪,顾朝也不遑多让,彼此相互搀扶往破旧的公寓楼走去。由于天色已晚,实在找不到可以分享喜悦的人,沈遇抱着电线杆,让它祝贺自己新婚快乐。要不是有顾朝拦着,他还想给街边大黄包红包——最后折中把现金换成打包的红烧排骨。 微弱的光踩着脚印,一路爬上老式公寓楼三楼,拐角穿过走廊,停在生锈的铁门外。啪地一声,客厅的灯也亮了,大包小包剩菜被一股脑儿塞进冰箱。 顾朝手捧结婚证陷进沙发,头上顶着圆圆的白炽灯光圈,像虔诚的牧师翻开圣经。 下午在民政局,这家伙可不是这副嘴脸。 果然酒是不靠谱的东西。 “你玩啥呢?” 沈遇踢掉棉靴,蹭到顾朝怀里,把脸埋进颈窝,用余光打量两人合照。 照片上他板着脸,反倒是顾朝满脸洋溢幸福的微笑,搞得好像他才是不情不愿结婚的那个。 沈遇越想越不爽,一把夺过结婚证,啪地丢到茶几,被酒精烘得热乎乎的手捧起顾朝的脸死命揉搓:“你不许看它,也不许想离婚,看我看我。” “谁说我要离婚了?” 顾朝不解,捏了一把肉乎乎的腰。 沈遇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仰起脸迷迷糊糊往柔软温润的唇瓣胡乱啃去。两人很快啃得有来有往,唇齿间泄露几声不知是谁的喘息。 眼下气氛大好,房间温度飙升,很适合做点儿老夫老夫之间的活动。 沈遇却顿住了。 若有若无的青苔味钻进鼻腔,唤醒相关不愉快的情绪。潮湿,阴冷,腐朽的气息包裹住心脏,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正当顾朝想更进一步,他蹭地窜起身敷衍地道了句“今天累了”,一扭胯一溜烟钻进卧室睡觉去了。 顾朝这段时间也很累,经常腰酸背痛。他将其归咎于工作太多,并未放在心上,也跟着扎进被窝,把沈遇捞回怀里,“那就不做了,睡觉吧。” 凌晨四五点左右。 一阵又一阵热浪逼醒顾朝,常年生病的经验告诉他,这股热意不太对劲。尽管困得睁不开眼,理智告诉他再睡下去恐怕有危险。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顾朝瞬间弹起身,粗暴地掀开被子。冷风灌进被窝,怀里的人不满地蹙了蹙眉,扣住他的腰往怀里拱了拱,两颊顶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扒开衣领,卷起袖子,找不到血腥味的源头。 “大晚上发什么疯?”沈遇像煎饼似的被他翻来翻去,一把抓住身上乱摸的手,气鼓鼓地对着腕侧咬一口。 令人烦躁的气味狡猾地溜走了,不留一丝痕迹,仿佛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顾朝思索片刻,起床穿好衣服,又把沈遇从被窝里刨出来拍拍脸颊:“醒醒,去医院看看……” 沈遇小声哼吟,把脸埋进他的臂弯,嘟囔拒绝:“不去。” 医院又贵又没用,沈遇信奉自然淘汰进化原则,小病不用治,大病不用治。不仅自己不去看病,还抓住顾朝不让他去:“你明天不是休息嘛,能睡多睡会儿别瞎折腾。” “睡睡睡,烧死你得了。”顾朝把人重新拽起来,老妈子似地一层一层帮他套衣服。 沈遇不情不愿抬手,冰冰凉凉的衣服将他和顾朝分开,还吸走了他积攒一晚的热量。 “软……走不动路……” “娇气。” 顾朝嘴上说着娇气,还是抄起他的胳膊架到了肩上。这一架把沈遇架精神了,他赶紧支起身没敢真把全身重量压顾朝身上。 从出租屋到最近的医院步行要半个小时,天寒地冻半夜三更,顾朝站在街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 “呜……”沈遇烧得迷迷糊糊,把脸埋进顾朝颈窝蹭蹭寻求安慰:“哥,难受……” 他对医院没什么好记忆,不过寻常人对医院都不会有什么美好回忆。 顾朝宽厚的手掌拂过后背,“乖啊,待会儿医生看了就不难受了。” 两人相拥蜷在急诊科门口长椅上,忽冷忽热打摆子。 方才推进去心脏病发作的病人,值班医生粗略扫过俩人,判断情况没那么紧急,让他们稍微让一让,坐外面等待。 顾朝同样难受得要命,只是面上不显,他比沈遇年长几岁,若他也喊疼,沈遇指不定得多慌。 看不到的后颈那儿大概鼓起了一大块,硬疙瘩又酥麻又刺疼。 “你也疼吗?我瞅瞅。” 沈遇眨着朦胧泪眼,凑到脑后,随后哇地一声,泪像高压水枪滋出来:“我才刚结婚,我不想变寡夫。” 他的思维一向跳跃,看到鼓包就联想到肿瘤,想到绝症,想到顾朝即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再加上是泪失禁体质,稍有情绪波动,就不受控地掉眼泪。 顾朝对此流程万分熟悉,熟练掏出巧克力掰了半块塞他嘴里,捂住嘴巴子打断施法:“死不了,真死了烧成灰给你揣兜里也不离开。” 沈遇嚼两口甜的平复情绪,医生探出脑袋喊他俩进去。因两人情况类似,加上小地方也不讲究,就一块看了。 医生头发茂密,一看就不是很专业。 沈遇低着脑袋,后颈被陌生人按来按去,强忍着心里那点儿不适。 “发炎了,你俩都是。”具体原因不明。第五区的医疗水平很差,病患又都是beta,腺体方面的问题实在少见。 医生大手一挥给他们开了几项基础检查。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沈遇脑内小剧场已自动演绎完了十几种版本的绝症情节,直到医生叫了两次魂才叫回神:“放宽心,腺体方面的重大疾病一般只会出现在AO身上。” beta其实也有腺体,只不过萎缩退化,作用几近于无。也有说法称这种说法属于本末倒置,alpha和omega才是后期的演变分化。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医生翻着报告单,平缓的眉头越蹙越深,拧成川字。 “绝症?” “那倒不至于,”医生看看俩人,再看看手里的单子,惊叹不已:“居然二次分化了。” 沈遇松了口气,不解道:“这有啥好稀奇的吗?” “老稀奇了,你俩成年了吧?成年beta二次分化率只有10%,而且这信息素匹配率……闹着玩的吗?怎么比仇人还低。” “嗯,谢谢医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顾朝挺淡定地接过单子,瞥了眼那标红的匹配率。 “你怎么如此自然就接受了?”沈遇把脑袋凑过去。 “我双亲是AO。” 医生啪啪啪敲着键盘,头也不抬道:“那难怪……双亲AO生出beta的概率才低呢。” “你呢?” 沈遇发呆一瞬,才反应过来医生在问他,心不在焉答道:“我爹爹是beta。” 医生又感叹了几句,“beta生殖腔不易受孕”,“你们两家真神奇都是超低概率事件啊”之类的话,他通通没有听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领证! 第2章 分房睡 顾朝默默记下二次分化过渡期的各种注意事项,身边的人出奇安静。他偏过脸,只见沈遇咽了咽唾沫,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问些什么。 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遇忽然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问道:“那什么,分化成omega之后会退化吗?” 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小兄弟。” “那玩意会不会退化是重点吗?我认为你们更应该操心契合度的问题。” 匹配率越低信息素越互相排斥,心理厌恶或许可以克服,生理厌恶那就难办了。一般来说,低成仇人这种程度,婚姻也就没什么必要继续下去了。五区少有AO,单身AO还能领不少补贴,若质量足够优秀,去一区发展空间更大,不少政府都有栽培项目。 医生看了眼新鲜出炉的A级omega,对方温和地笑着,抬起手似乎要安抚alpha颤抖的脊背,于是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 “可是……分化反了啊,”沈遇情绪崩溃,没能及时捂嘴阻止他把床上体位抖出来的顾朝更崩溃。当是时,三更半夜,急诊室还有零星几名候诊病患,哽咽声极其突兀地回荡在略显安静的诊断室:“我才刚结婚,一夜之间我的老公变老婆了啊!” 听上去事态更严峻了。 搞得医生不知该从何安慰,总不能劝分吧?他只好公事公办开了几样过渡期该用的药,临走前把夹桌上书架的《AO健康手册基础版》一人一本塞给这对新婚的病患。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二次发育,腺体还不太稳定,夫夫二人处于混乱的发情/易感期,腺体动不动发炎,断断续续低烧。 也许是生理排斥的缘故,沈遇下班回到家总觉得气氛压抑,相互冲突的信息素好像在无形中爆发了好几场看不见的战争。 夜里,轮到沈遇睡沙发,他蜷在小小角落,左右翻滚不得劲。 分开睡是顾朝的主意,理由有二。 其一是彼此信息素匹配率不太高,发情期撞上易感期,医院开的人造信息素治疗效果将大打折扣;其二是睡觉贴抑制贴对身体和钱包都不太友好。 为了睡眠质量和治疗效果,也就只能分房睡了。而蜗居的小出租屋不过一室一厅,根本分不出多余的房间来。 沈遇烦躁地抓了抓后颈,抓出几道抓痕。alpha的腺体长得深,发炎不明显,不像顾朝的那样红红肿肿老吓人了,也不知现在消了没。 他翻来翻去睡不着,索性起身,从废纸篓里扒拉出皱巴巴揉成一团的抑制贴扯开贴回后颈,用围巾围上几圈,悄咪咪地挪到卧室门口。 门缝透出浓郁的青苔味让人反胃,说不清是生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更大些。 顾朝背过身侧躺,睡得很沉。沈遇轻轻触碰柔软又滚烫的腺体,借着小夜灯费劲观察。似乎消下去不少。 床头柜歪斜躺着一支用过的人造信息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沈遇拿起玻璃瓶晃了晃。 用得很干净一滴不剩。 也是,顾朝一直都是很节俭的人。 他这样想,鼻尖凑近瓶口嗅了嗅,似乎是某种花香。 居然和这种软弱的甜味那么匹配。 “小芋儿?”刚睡醒的声音带些沙哑,沈遇匆匆对上一双惺忪睡眼。他一下子丢开空瓶,哗啦拉开抽屉乱摸一通:“找……找点东西。” 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顾朝整理的,交给沈遇只会丢得到处都是。顾朝习以为常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抑制剂用完了吗?在第二层。” 沈遇没细看,胡乱抓住一袋子转身就要跑。他闹出的动静太大,顾朝发懵的大脑彻底苏醒,一把拽住游鱼似的要从眼前溜走的手臂。 沈遇一时重心不稳,后仰跌落温暖的怀抱。 顾朝捧起他的脸揉揉搓搓,拔火罐似的往脸颊吧唧亲了一大口:“让你担心了,我挺好,就是使不上劲。” “也没有很担心。”沈遇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 顾朝低头抚开柔软的发尾露出后颈:“要再仔细检查检查吗?” 沈遇这两天紧急恶补过医生发的小册子,他大概明白了对于AO来说腺体是很私密的器官。自己偷偷看偷偷碰碰还行,这般大大咧咧露给他看反倒惹红了耳尖。 害羞得让人猝不及防。 虽然几天前才领的证,可到底也交往了几年,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彼此全身上下就没有对方没见过没碰过的地方。 “你只是分化成了alpha,又不是失忆,怎么格式化了?”顾朝总是笑着,这回笑得不太厚道。沈遇颇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辩解道:“医生说,分化也算重构。” 他原以为双亲AO应该更了解相关常识,没想到才说两句,发现顾朝的知识储备连他都不如。 两人紧挨到一块,调亮小夜灯。沈遇掩饰不住兴奋地翻着小册子,像提前一天刚自学课业次日便迫不及待给喜欢的人补习知识点炫耀自己会得很多的学生。他越说越骄傲,不自觉地挺起胸脯。 顾朝只是含笑听着,他一向擅长倾听。沈遇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么都不当回事啊?” “那小芋儿说说,怎样才算当回事?”顾朝笑了笑。 无论是beta还是omega,都不能改变什么吧?他按部就班生活了二十八年,分化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推翻过往生活习惯再重拟新的程序。 “你果然一页都没看。” “哎呀,我高中那会儿学校有教。” 顾朝眯着眼睛状若回忆。 沈遇胆儿肥了,用小册子轻轻拍打他的脸颊:“那顾朝同学说说看,短期抑制剂都有哪些种类?” “话又说回来了,我都毕业十年了哪还记得。” 沈遇逮到机会,非要带他重温生理健康课,倾囊相授自个儿十几小时前刚过脑子的九九新知识。 通过及时输入输出**巩固记忆,用知识武装脆弱不安的幼小心灵。 一通折腾下来,沈遇可算安心了些,加上睡前吃的药起作用,他捧着手册念吖念吖的就把脑袋扎进怀里了。 顾朝轻轻抽走册子,刚把人放平,正要起身,睡梦中的alpha不安地攥紧他的袖子,不许他擅自换到客厅沙发。 真没办法。 以往从未分房睡过。 哪怕他上大学那会儿,最忙时一天打四份工,凌晨一点爬回家,沈遇也要等他上床再一块睡觉。 顾朝叹了口气,重新把人搂到怀里。 * 不稳定的易感期很麻烦,动不动发烧,不过工作还是要做的,蚊子再小也是肉。 晚饭饭点前。 沈遇蹲休息室的角落发呆,领班进来之前换好制服,到洗手池旁,把抠得坑坑洼洼的胶囊板丢进垃圾桶。 他挽起袖子洗了把脸,冰冰凉凉的水珠滑过脸颊,都给热成常温了。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连用一周,直到腺体稳定,中途不能断药。 都怪自己太糊涂,药都吃完了也没注意。现在要上班,只能忍一忍。怎么说也就断一餐,应该问题不大吧? “喂,该干活啦。” 沈遇抬起头,镜子里同事刘予欢大大咧咧拍着他的肩膀,这人凑巧和他大学同校同专业。也许这些年小地方的工作都不好找,沈遇已经多次做兼职遇到他了,可以称一句缘分。 沈遇甩了甩水,轻声应下:“好,我这就过去。” “你脸好红,不会生病了吧?” “只是小毛病,”同事都是beta,沈遇暂时不太想暴露自己变成alpha的事实,“和朝哥去过医院了。” “这样啊,这个冬天真是够呛,”刘予欢稍微正色关切道:“现在好些了吗?” “挺好。” “你一个病倒就算了,可别传染给哥哥,要是一块生病就麻烦啦。” 刘予欢当然是好意提醒,可哥这个字眼现在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沈遇故作不经意道:“对了,前段时间我和朝哥领证了。” “噢噢,新婚快……”客套的祝福不过脑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刘予欢眼睛瞪得像铜铃:“等会儿,你跟你哥居然不是亲兄弟吗!” 不怪他如此惊诧,实在是沈遇平时寡言少语太过神秘。刘予欢只从只言片语听他谈过哥哥的事,没见他有其他家人。想想沈遇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更像南方那边来的。 刘予欢想不明白,邺城也穷乡僻囊,来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生计。 不过秉持着应有的社交距离,刘予欢对他们为何搬家并不过度八卦,他收回手,半开玩笑道:“哪天办喜酒,给你包红包哈。” “谢谢欢哥,我去忙了。” 刘予欢嘴角弧度咧得更大了些,他抬手挥了挥:“嗨,客气。” 待人远去,沈遇又接一抔冰水往脸上拍,左右甩脑袋保持清醒。他边走边徒劳地按压制贴试图让它更加贴合皮肤,减少浓郁到呛鼻的血腥味往外渗透。 餐馆生意很好,夜间客人越来越多。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男人扯着女人的胳膊踉踉跄跄往里赶,找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 沈遇往上提了提领子,拿起点菜单。 男人是alpha,个头挺大,食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女人是beta,身型瘦削,颧骨微微发青,神情疲惫。 “你先退下吧。” 男人随便点了个锅打发沈遇,他放下菜单知趣退开。若搁以前,站得远远的就什么也听不见。可他现在分化成alpha,听力质的飞跃。 哪怕beta已经压低了声音,那些不想听的别人家的私事仍无可避免传进沈遇的耳朵,超清音质:“你到底还想怎样?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本就浑身不舒服,脑袋也晕乎乎。紧接着又传来男人刺耳的尖叫:“结束?!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 劣质香烟的气味弥散开来,alpha对同类的气息更加敏锐。 男人也是劣质的alpha。 低劣的alpha最爱大喊大叫。 吼完女人,他又压下音量,好声好气哄道:我是爱你的啊小茂,这么多年不是都过来了吗?” 说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破破烂烂的小盒子,打开一对戒指安静地躺在里头:“你看,我找回来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戒指。 朝哥都没送他戒指呢,凭啥有的人不珍惜,乱丢乱放。不要以为只要找回来一切就能恢复原样啊! 沈遇想,他可以做送戒指的那一方。不过下个月朝哥的生日礼物已选定了,攒的钱不够买两份礼物。 思及此,他偷偷摸鱼划手机,点开卡通猫头像,往上有来有回的对话全是图片。上午发的那张得到了对方的高度赞扬:【画的什么几把玩意】 芋圆啵啵奶茶:【哦,你也做不来啊】 A邺城一级器械师:【谁说我做不来?!】 对面平心静气了几秒,正在输入。 A邺城一级器械师:【你把具体的损伤程度和面积发我,我才好帮你调整图纸】 看来他得抽空偷偷去趟医院,绝对不能被朝哥发现。 姜茂想向外寻求帮助,可周围的客人都低头吃饭,没人注意她这边。就连靠得最近的服务员也怀抱菜单,低头偷偷玩手机。 她感到深深的绝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戒指盒纵横交错的刀痕充满威胁意味:你敢不答应吗?下一刀就该落在你身上了。 “我们离婚了,字你也签了……” beta试图放软态度,尽量不去刺激已经双眼通红的alpha。对方执拗地钳住她的手腕,示弱的语气愈发狰狞,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alpha都是冲动易怒的生物,我也不想伤害你,每次清醒过来都很后悔,所以我找到了可以替你承受伤害的omega。” “谁让你只是beta呢?你不知道我易感期有多痛苦,你什么也闻不到,对我根本没用。” “可我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我心里只有你,也离不开你。你忘了结婚那天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爱我,绝对不会抛弃我。” 姜茂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手腕生疼得厉害,之前无数次失控的前兆告诉她,男人又要发狂了。 僵硬的大脑绝望地思考一切可能的逃脱办法,而男人瞬间看穿了她的念头,扫落一桌碗筷,腾起身一把掐住脖子就要往滚烫的火锅按去,歇斯底里地吼道:“我都改过了,你还要怎么样!” 姜茂惊恐万状,正当她的脸将要撞上翻滚的红油时,按着她的力道骤然一空。她赶紧挣脱,后撤躲得老远。 “这位客人,有话好好说,不要在店里斗殴。” 手臂被按住让alpha非常不爽,他舔了舔后槽牙,恶狠狠地瞪着多管闲事的服务员:“我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关你屁事……” 话音未落,拳峰呼啸而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分房睡 第3章 打断渣A犬牙 派出所打来电话时,顾朝正在做夜宵,等沈遇上完夜班回来就能吃到热乎乎的土豆炖牛肉。他没有细看来电信息,擦了擦围裙滑动接通键,电话那头通知他,沈遇与人打架斗殴,要拘留调查。 哪来的诈骗犯? 他家小芋儿胆子那么小,杀鸡叫得比鸡还大声,生气也只会虚张声势,在外吵架没吵赢就躲被窝里哭。长那么大还从未和谁急红眼,更别提直接动手。 顾朝戴上眼镜,把手机举近些。定睛一看,居然真是派出所的电话。 对面一口一个beta,信息过分滞后,实在不专业。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没有及时更新身份信息占一成错,那不是还有九成错该怪疏于调查前因后果就把人抓起来、发现问题还要欲盖弥彰委婉喊他去接人的条子吗? “长官,您的意思是说,我的beta丈夫见义勇为出手制止健康的成年男性alpha的公然施暴行为,并把它按在桌子上殴打了半个小时,你们才赶到把人分开?” 顾朝语调平缓,原模原样重复了一遍,可就是怎么听怎么奇怪。电话那头抹了把虚汗:“呃……大致是这么回事。” “对方先对手无寸铁的女性beta施暴,遭阻止后抄酒瓶抄椅子还被赤手空拳敲破脑袋、掰断三节指骨和打掉一颗标记用的犬牙?” “您知道的,根据《帝国AO保护法》,打断alpha的犬牙基本可以判三级伤了。” “总之您是沈先生的家属对吧,麻烦您来一趟。”对面怕顾朝继续输出,匆匆交代完赶紧挂断电话。 窗外不合时宜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顾朝带上材料,从柜子里找了两把伞,披上外套赶往派出所。 邺城的冬天干燥寒冷,鲜少落雨。踏出门的那刻,潮气浸透厚实的棉衣,顾朝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常年湿答答阴沉沉的南方小城。 思绪随雨线拉得老长,兜了一圈绕到初见沈遇的那个遥远的雨天。瘦弱的孩子蜷在墙角,失血过多导致瞳孔溃散,却依旧强撑着,警惕地盯着他,像走投无路的病猫呲牙伸爪。 这天下可怜人那么多。那会儿顾朝自己也才十七岁,父母离婚后回了一区,两边都不愿意带上累赘。他独自留在原地,每月靠母亲寄来的生活费,再加课余做些兼职维持开销,可以说是自顾不暇。 为何要把病猫捡回家呢? 顾朝记不太清当时具体的心情,应该是一时兴起吧。也许等浅薄的同情心消耗殆尽,他就会像父母那样一走了之。 时间回到案发当时。 凑巧其他同事都出任务去了,派出所空空荡荡,独留年轻的警员贺知治看守。他也不想消极怠工,一接到报警弹射赶往现场。 由于警力不够,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贺知昭最终凭一己之力阻止了两个杀红眼的成年人,尽管混乱中他也不能幸免地挨了两拳。 袭警的alpha还骂骂咧咧。 贺知昭气得心梗,扭头去看另一名没那么闹心的闹事者,对方早在他赶来时就停手了。 接收到眼神信号,青年知趣地递上身份证,可惜是个beta。可话又说回来了,beta吃什么长的,为什么那么大只啊? 长官恨不得多长几条胳膊,手忙脚乱一顿忙活,把两人通通拷走。由于餐馆没有监控,他还顺便带走几名报警的客人,以及目睹全程的店员方便了解案情。 根据目击证人供词,当时alpha客人正对同行的beta客人施暴。青年服务员出面阻止,失控的alpha先动手打人,青年则出于防卫被迫还手。 报警的客人称两人打得很凶,他们不敢劝架,又怕闹出人命,就和其他店员一起报了警。 顾朝赶到派出所,热心群众早就七嘴八舌把事情交代完各回各家了,剩惊吓过度的受害人还坐在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温开水。 他绕过受害者走到台前,警察与打电话通知他的应该是同一人。年纪也和他们相仿,也就二十来岁的小伙,皱巴巴酸菜似的警帽盖在脸上。 顾朝摊开一堆杂七杂八的证明资料,指骨叩响桌面唤醒打盹的警官。 贺知昭坐起身,核实来人信息。他抬头与涉事人员的法定伴侣对上视线,对方和电话那头如出一辙,温和的声音流入耳朵:“警官您看看,还有其他问题吗?” “您丈夫也是alpha?” 若是alpha之间的斗殴那就不稀奇了,这点儿程度还真不过洒洒水,加上群众的证词,连防卫过当都算不上。 既然不用刑事拘留,贺知昭拿出钥匙走前面带路,语气也比方才随意不少:“邺城要啥没啥,你俩夫夫怎么不考虑去一区发展?” 顾朝在来的路上都做好了扯皮的准备,没想到AO身份那么好用。他借坡下驴,语气万分歉意地道歉道:“非常抱歉给你们警方工作带来麻烦了,我们也是这几天才分化,以前一直是beta。” “头一回面对这种情况,家里又没先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们俩都手忙脚乱了,忙到头谁都忘了去办事处修改性别,实在是不好意思。” 贺知昭回过头,年轻的omega低垂着脑袋,秀眉微蹙,确实忧心得不行,先前通话的那点儿疑似被阴阳的不愉快彻底烟消云散。 方才他也调阅过资料,omega身份清清白白没有问题,不过他的丈夫alpha的生父有前科,曾因故意伤害罪屡次入狱。 alpha真可怕啊。 快到拘留室,贺知昭注意到omega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走起路有点跛。 他欲言又止,终究忍不住好意提醒道:“如果先生以后需要离婚,可以求助专业部门强制执行,易感期失控可不能成为alpha施暴的理由。” 用词怎么一个比一个严重。 顾朝诧异道:“这哪跟哪,怎么就到了离婚这步?” 贺知昭指了指隔壁铁门:“故意伤人的alpha很多都是因为易感期失控,比如被您丈夫暴揍一顿的那位。” 顾朝明白了这份点到为止的好心,出于礼貌,他朝对方微微点头道谢。 拘留室的门嘎吱一声,顾朝微微松开双臂,预料中的抱脸虫猛扑却并没有到来。 怀里空落落的。 沈遇背对着他蹲在墙角,整张脸死死埋在膝盖间。他像是才听到动静,迟缓地挪了挪脚跟,嗓音沙哑:“长官,我不需要亲属探视……” “小芋儿?” 顾朝单膝跪地,掰着沈遇的脸强行把人转过来,掌心触到一片濡湿。 天可怜见的,这谁家的小可怜? 挺翘的鼻尖蹭破了皮渗着血丝,睫毛糊成一簇簇,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顾朝顿时心疼得一塌糊涂,又挽袖子又掀衣摆又卷裤管,沈遇乖乖地抬起手任由他检查:“还有哪里受伤?疼不疼?我们回家。” 贺知昭靠着门框,听完这一通,憋得鼻孔都瞪大了。 受什么伤?那家伙力大如牛,打起架来凶残得要命。谁知道他哭在什么啊!泪腺那么发达,一进来就主动蹲墙角,边长蘑菇边掉眼泪。还有那鼻子,分明是他擤鼻涕擤多了自己蹭破的。 贺警官眼看着omega单手捞起alpha,另一边手也没闲着,稳稳握着伞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雨幕中。 顾朝没问,沈遇也不说,继续自顾自地长蘑菇。只不过地点从拘留室墙角换到了客厅角落。 劣等alpha冲动、易怒、残忍,这些特征沈遇从小就清楚。 他也会长成那样吗? 青春期分化成beta,沈遇是松了口气的,可现在他似乎要迈上与那人渣相同的轨迹了。 他吸了吸鼻子,想收敛一身臭味,可信息素受情绪影响。越想忍耐越无法控制自己,难闻的铁锈味愈发浓郁。 沈遇郁郁寡欢蜷在角落,希望自己真的只是一朵蘑菇,起码与青苔味的顾朝匹配。 顾朝两条大长腿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灶台传来陶瓷清脆碰撞声,接着他闻到小火慢炖特有的绵软浓稠的香味。 薄薄的毯子盖到肩上,熟练的快递员顾朝对待即将出库的包裹那般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敦敦实实咻地一拔,蘑菇本菇尚且没反应过来就坐到了饭桌前。 沈遇当不成忧郁青年,都怪肚子不太争气。晚上一波三折,折腾得他好饿,遂含泪埋头猛炫三大碗。 顾朝也陪了一碗。 吃完夜宵,他收拾碗筷,先是把水龙头哗啦啦拧到最大,一想到水费又窝窝囊囊关小。 水声把他的声音也冲淡了,他的脑袋也随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来没想打他。” “我知道,我们小芋儿最好了,见义勇为当受褒奖。”顾朝烧了热水,灌好热水袋,热乎乎的绒毛贴敷着淤青的小腿肚子。 沈遇怀里还抱着一只。 两只热水袋都套着粉粉的小兔子图案的袋套,分别是竖耳兔和垂耳兔,正好成对打折促销买的。 沈遇蜷进沙发,脚趾勾住沙发垫毛茸茸的丝线。 事情大致的起因经过结果顾朝都知道了,那些客观事实当然不会有什么出入。问题在于那愚蠢的条子,背地里肯定添油加醋诋毁他了。 “你和警官道谢了……”是不是也认可他的建议,准备和我离婚了?问不出口,沈遇问不出口,哽咽出声。 他只怪自己听力太好,隔着铁门,一段过道,顾朝带着涵养的微笑仿佛就在眼前。 “人也是好心。” “刚结婚就劝人离婚的好心?” “你呀。”顾朝无奈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这种事没什么辩解的必要。人活着好与不好,自己知道。解释与旁人未必听信,还伤情面,和泼冷水没什么区别。 这声叹息落到沈遇耳边,跟俄罗斯套娃似的,本来仅是“劝离的行为”出于“好心”,现在成了顾朝默认“劝离的内容”属于“好心”。四舍五入,话题又绕回原点,约等于顾朝也认同“离婚更好”的观点。 他腾地蹦起来,不由分说把顾朝拽进卧室,门哐当关上。大可怜像堵墙挡在面前,炫目的白炽灯光线越过头顶,顾朝脑袋晕乎乎的就被按在了门板上。 热气从下巴移到耳垂,绕过脖颈,停在后颈,酥酥痒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打断渣A犬牙 第4章 破门救哥哥 霎时间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涌来,猩红的丝线丝丝缕缕缠住顾朝,不像裹挟猎物的蛛丝,倒更像保护蛹体的蚕茧。 蚕宝宝把他这个本该独立在外的孤零零的另一个个体也一起包括在内了。 顾朝眼睫轻颤。 按照这段时间粗浅的学习与了解,接下来大概率脖子就要被咬了,然后就是建立AO之间更加亲密的联系,俗称标记。 医生怎么说的来着?首先,匹配率过低,不适合标记;其次,二次分化的余波还未结束腺体还没稳定,不适合标记;最后……不过,临时的应该没问题吧? 他想要的话。 还别说,沈遇平时软乎乎的,变成alpha后竟也有几分不容分说的霸道强硬。 嘿,怪稀奇的。 胸腔关不住心脏砰砰直跳,顾朝喉结滚动。几秒的等待被无限拉长,意识穿过隧道,眼前一黑,耳畔嗡鸣—— 犬牙划过敏感的腺体,湿漉漉的鼻尖挨着轻蹭,像撒娇又像叹息。 顾朝做足了准备,然而对方迟迟没有动静。 能不能给个痛快? 他用每天早上大甩臂扯开窗帘的气势掀起眼皮,初升的暖阳没见着,面如菜色的脸庞无限放大。 沈遇率先移开脑袋,从嘴角肌肉颤动的幅度可以判断,他应该,可能,或许,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青苔味溢出腺体融入空气,像小勾子勾住血腥味的信息素。两股明显相斥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自由搏击,甚至伤及无辜宿主,具体现象表现为沈遇开始头晕反胃。 他稳住身形,把脸埋到顾朝的腺体上,猛吸一大口,眼含热泪,试图用洪亮嗓音自我说服,大加赞叹:“老婆你好香啊……” “yue——” 沈遇捂住嘴,调整呼吸。一息,两息,三息。行了,他就不信了,脑袋二度埋下去又吸了一口,“yue——” 有些事强求不得。 顾朝果断拿起放床头柜的阻断贴,撕开包装啪地拍到后颈,盖住腺体,气味瞬间淡去不少。 此举让沈遇本就如土如菜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霜打茄子,蔫了吧唧。 “这是意外,我可以适应,”他慌慌张张揪住顾朝的袖子,吸鼻子:“顾朝,你别想借口丢掉我。” 说话间,沈遇情绪波动剧烈,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度直线飙升。 面前的人终究后继刷白了脸。 顾朝讨厌血腥味之于沈遇讨厌青苔味,同样症状外显为心慌气短头晕脑胀……以及,想吐。 他原以为自己还能再忍久一些,直到沈遇步步紧逼,超近距离打击。 忍不了。 他又不是龟息功传人,再憋下去就该真撅过去了。顾朝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抬手一把推开沈遇,踉踉跄跄跑到卫生间干呕:“呕……” 翻江倒海的胃袋舒坦多了。尽管啥也没吐出来,顾朝还是习惯地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哗。沈遇不知何时默不作声站到了门口,唇瓣哆哆嗦嗦,眼泪蓄满眼眶。 坏了。 “我……也是意外,”顾朝抬起手朝他靠近,尝试安抚:“意外对上意外扯平了。” “意外不能持续一辈子。” 沈遇说得有道理,顾朝否定得慢了一秒,然后他就被拒之门外,哦不,关在卫生间了。 沈遇如同悲情剧的主角那样摔门而去,但由于今天一天眼泪掉太多,存货告罄,他呜呜咽咽,哭得断断续续,渐行渐远像一辆坏掉的摩托车。 顾朝旋动门把手想追上去,结果老古董把手发出一声痛苦的无力承受的吱哇乱叫,然后彻底报销了。 生锈的断面吭哧不齐,为报复住户这么多年来的冷漠无视,反弹的铁片划破了手掌。 “嘶——” 这下可好,本来还若有若无的气味凝出了实体,血路蜿蜒,顺着中指滴滴答答。顾朝脑海里闪过莫名的念头:也许我的血液循环还不错。 不会破伤风吧? 明天先找开锁师傅来修门,再到就近的卫生所打针疫苗好了。 他丢开锈迹斑斑的把儿,伤口对准冷水冲洗一会儿,再用抖个不停的手从镜柜摸出小半瓶快过期的碘伏消毒,抖成帕金森。 做完这一切再抬头,镜子里清秀的脸庞早已惨白无血色。 顾朝摸向口袋,手机落在客厅了。 再者现在状态不好,急急忙忙叫沈遇恐怕又要吓到他。 膝盖隐隐作痛。 他需要缓一缓。 沈遇情绪过激得不太正常,那孩子再情绪化,也不会甩得和大摆锤似的。 大摆锤把自己甩到床上,脑袋猛扎进被子,耳朵却悄悄支起。 墙上钟表数字滴答滴答轮了一圈,熟悉的脚步声始终没有跟上。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屋外,雨点急促拍打窗户,噼里啪啦跟提前入夏似的。可现在是冬天,潮湿的空气被低温冻得更冷。 沈遇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钟表右下角,鲜红的电子数字显示室内湿度。 坏了,朝哥的膝盖最受不得潮气。 他一个俯卧撑弹射起身,几步跨到卫生间门口。那扇可能是房东家传几代的老木框玻璃门依然紧闭,从外拧把手纹丝不动。 沈遇轻轻叩门,小心翼翼:“哥……你生气了吗?” 里头没有回应。 他心里更加没底,声音像褪去的潮水,越来越远:“对不起,我……我太无理取闹了。” “哥,你理理我……” 沈遇又快哭了,可一想到自己才惹人不快,没资格哭哭啼啼,赶紧收住声。 细微的泣音没收好,顾朝却也没注意。他刚化身福尔摩斯,寻蛛丝马迹搞明白哭包比平时还要情绪化的问题出在哪。 这丢三落四的家伙,东西总是东一块西一块乱丢。发绳、橡皮鸭、吃一半的巧克力、揉成团的超市发票这些互不搭噶的东西通通挤在洗手台的收纳盒里。 真相的冰山一角也隐藏其中。 顾朝拇指与食指捏住锡纸塑料片的钝角,扯出一板完好无损的胶囊,这下语气听起来还真有点不高兴了:“沈遇,你今天没吃药对吧?” “对不起,我忘了,”沈遇从善如流道歉,现在没心情管这些不重要的小事,当务之急是让顾朝开门,他实在惦记他膝盖的旧伤:“哥你先开门,我这就补上。” 真让他猜得大差不差,顾朝现在确实挺遭罪。潮气侵透膝盖骨,触及当初没有及时治疗落下的旧伤,疼得冷汗直冒。 他双臂撑住台面,支持全身重量,勉强维持站立。平时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可能和最近踢被子受凉有关,又或许受到发情期免疫脆弱等诸多不可抗力因素影响。 当务之急是让沈遇安心。 “门把坏了,里面也打不开,”顾朝语调平稳,听去没有大碍的样子,依旧像个长辈,从容吩咐道:“这个不要紧,等明早再喊师傅来换个锁就行了,你的药没开过的整盒都在鞋柜上面。” “医生交代过,稳定以前不能中断,我们分化的年纪太大,寻常青春期就结束的事情延迟到现在,本就对身体不太好,更应该小心应付。” 沈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今天湿度有88,哥……你是不是又难受了?” 顾朝有不好的习惯,他越是憋点儿什么事,语气越是平淡。相反,话会变密,而且总盯着别人操心,比真没事的时候更像唐僧。 显然他也知道不能说“没事”,话到嘴边兜了一圈,完成加工:“小事。” 门外脚步声远去,omega的听力也比beta强好几倍,顾朝能模糊判断他往阳台方向去了。不一会儿,去而复返。 沈遇怕他听不见似的,朝他大喊:“哥,你退后,离门远点。” “你要做甚?”顾朝警觉。 外头万籁俱寂,他下意识向后退去两步。 沈遇抡起扳手瞄准门锁,朽坏的木框玻璃门三两下砸得稀烂,玻璃碎片四溅,框框木条道道崩断。 顾朝愣住,疼得迟钝的大脑受到刺激强行恢复运作。修锁500,换门1500,三倍。嗨,这个败家子! 这下饶是他这般好脾气,也忍不住骂人了:“沈遇,你发什么癫!” 当然,有限的骂人的词汇并不支持顾朝及时骂出第二句,沈遇就像一头结实的小野猪横冲直撞扑到了他怀里。 破锣摩托车又启动了引擎,沈遇夸张地呜哇呜哇,眼眶红红的,让人不忍苛责。 他收紧手臂,目光担忧地扫过顾朝的脸,着急道:“哥,哥,我好担心你!” 说完也不用催,伸手摸到身后的收纳盒,随手抠两粒药当面干吞。 “你……诶,慢点儿。”顾朝想给他倒杯水,免得噎着了。 沈遇可等不及,搀扶着哥哥回卧室,取下衣柜顶端落灰的小箱子,翻出药酒,“哥你坐下,我给你搓搓。” 邺城少雨,一年最多春天雨季可能用到,从一两个月,到三五天,需要的日子越来越少。 犯病间隔渐渐久到沈遇还以为他的骨头已经彻底密合了,可事实便是无论时间线拉得多长,那些为他而碎的永远不会愈合。 顾朝坐到床边,右腿架到沈遇腿上,裤管高高堆起。他一回家就卸了支架,单从外表也看不出膝盖有何毛病。 沈遇双手并用,搓得快冒火星子。顾朝扯动嘴角,宽慰道:“真不用那么紧张,多大点儿事。” 瞧孩子慌得轮廓线都在抖。 沈遇没接茬,专注地搓着膝盖,促进药酒快些吸收。顾朝不知不觉盯着他的发旋放空,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就连心脏也被搓得酥酥麻麻热热。 搓了有半个钟头,见他好受些,沈遇放下裤管,调暗了小夜灯。 两人钻被窝说起悄悄话。 “不愧是祖传秘方,见效真快。” “也快用完了,改天回邬渠,我再向院长买两瓶。” “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我也想院长了。” 沈遇不算孤儿,胜似孤儿。幼时生父坐牢,没有其他亲戚,乌渠孤儿院的前院长把他接去照料了几年。 后来,院长退休,沈遇又回到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直到遇到顾朝。 “那等有时间,我跟你一块去。” 顾朝说的有时间,特指节假日。他在邺城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每周仅周一下午闭馆半天,腾不出空。 “我自个儿去。”沈遇说。 “你知道身份证放在哪吗?知道怎么中途换乘火车吗?四五年没回去,老家路段年年变,你看得来地图吗?” 顾朝接二连三抛出问题,可把他难住了,呆呆愣在那儿,憋半天弱弱道:“别小瞧我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再大也是我带大的。” 顾朝把脸贴到他耳畔蹭了蹭。 沈遇偏过脸,微弱的小夜灯模糊照亮了顾朝略带慈祥的笑容。 “这话说的,瞬间成熟了起码三十岁。” “那叫声爸爸听听?” “哥!” 顾朝抬指按住唇角,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凑近啄了一口眉心:“睡觉。” 次日清晨,沈遇还在赖床,门外传来敲门声。他迷糊地听见顾朝去开门了,接着断断续续飘来年轻女人的说话声。 床边陷下一块。 沈遇蛄蛹蛄蛹,一把搂住顾朝的腰,嗓音带点儿没睡醒的沙哑和不满:“大清早的谁啊?” 一枚粗糙的信封横在面前,他松开手接过来,拆开从里头倒出一封信。 顾朝嘴角压着笑,等他读完,捏了捏通红的耳垂。沈遇重新叠好信纸,塞回信封,嘀咕道:“妈呀,怎么还有感谢信?这也太较真儿了。” “说明我们小芋儿就是心地善良正直可靠的热心市民啊,人家都上门感谢了嘞。” 沈遇跳下床,把这封荣誉证明收进了抽屉,“那你怎么不叫我?” “我说你在睡觉,而且也不喜欢那么郑重的场面。” 这话倒没错。 他回过头,顾朝正朝他笑:“早上好,小芋儿。” 沈遇也笑了:“早上好,哥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破门救哥哥 第5章 情敌送的抑制手环 漫长的过渡期终于平稳落地,家里怪味大乱斗可算暂时休战。 沈遇把装着信息素中和剂、抑制胶囊、omega抑制贴的塑料袋扎牢实,一股脑儿塞进柜子,猛地一拍柜门。 半解放! 顾朝是优质omega,没有发情期时不用戴抑制贴。沈遇就不同了,他是劣质alpha,没有易感期平时也会污染物泄露,溢出稀薄却存在感超强的难闻的气味。 顾朝对此表示不在意,区区血腥味,沈遇又不是真的又受了重伤。通过反复心理暗示强调,他觉得自己应该勉强克服了对血的厌恶恐惧。 尽管如此,沈遇依然坚持每天都贴得严严实实,长久以往闷得后颈那块皮肤瘙痒泛红。 顾朝看不下去了:“易感期都结束了,非要贴这么严实?” 他靠近过来,衣领带着淡淡的柠檬味洗衣粉的清香。沈遇反手捂住腺体,指缝间渗出铁锈味:“我怕你再吐出来。” 一只银色手环突然套上他手腕。 顾朝指尖划过他的后颈,摩挲着膏药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扯下来,扯掉不少细小的绒毛。 沈遇发出嗷嗷猪叫,抬手就要打他,被他偏过身避开:“哥,你这是谋杀,谋杀亲夫!” “别再霍霍你那块地皮了,没听医生说吗?滥用抑制贴会烂皮肤哦,会变成坑坑洼洼的烂尾工程哦。”顾朝成功把人唬得一愣一愣。 沈遇低头掰弄着腕间小巧的银环,电子屏幕突然亮起,吓他一跳:“这是什么刑具?” “抑制手环,效果差不多。”顾朝把扯下来的抑制贴折叠两下丢进垃圾桶。 屏幕显示一段折线图,沈遇看不明白字母缩写,顾朝边解释边戳弄屏幕切换画面:“信息素浓度提示,还有心率、呼吸监视,健康程度大致一览。” 好高端的样子。 沈遇举起胳膊,灯光洒在银环上,闪闪发亮。 屏幕闪烁,一串乱码过后,突然发出带着电流滋滋的居委会大爷音:“嘟↗嘟↘嘟↗嘟↘,已检测到宿主智商过低,启动残障关怀模式——很不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怎么称呼?” 沈遇瞳孔地震:“还能语音操作吗?” 原谅他吧,他只是个贫民窟出来的土包子,哪怕等未来全民进入星际时代,他也只用得起翻盖按键手机。 等会儿,他刚刚是不是耳背听岔了什么? 语音助手等了一会,很人性化地把问题重复一遍:喂?是住在智商盆地的那位吗?请把嘴筒子打开,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不高兴你问什么啊!” “不高兴也得问,难道你不高兴就能把老板打一顿然后辞职不干吗?你做不到,你这一无是处的窝囊废,赚俩窝囊费。” “喝——忒——” 沈遇红温了,狂抠金属扣子试图甩开这糟心玩意:“好啊,你给我看好了,到底谁是主人谁是老大!” 银环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撕心裂肺大喊大叫:“砂仁啦!砂仁啦!用户正试图谋杀唯一能容忍他的智能设备,救命啊啊啊……” 它啊了几声戛然而止,顾朝精准按掉语音助手的开关,抬手扶额。 沈遇定睛一看,刚刚启动的是毒舌美大爷模式,除此之外还有邻家知心大哥哥、深夜火辣人夫、人恶心丑监察官…… 这都是谁设计的语音包,受众又是谁? 沈遇嫌弃地拨弄手环,可一想到这是顾朝送的,扯了扯嘴角:“这玩意……很贵吧?” “……若均送的。”这也很符合那家伙一贯的恶作剧趣味。 大意了,贪小便宜吃大亏。 顾朝拿起桌上的包装盒,从夹缝间抠出说明书,巴掌四分之一大,像小学时校门口卖的盗版小人书。 蚂蚁爬的字密密麻麻,老花眼看得两眼一黑。还好他是近视眼,他淡定摘掉眼镜,仔细阅读完这份手写说明。 顾朝猜测的没错,语音包没啥作用,只是拿来整蛊的他而已,关掉就行。他放下说明书,转而关心屏幕显示的实际数据。 沈遇太安静了,一抬头就对上他眼巴巴的目光,像在等待什么后续。 “你见过的,张若均,我发小,高中也同校。”顾朝一个一个往外蹦关键词,沈遇眼珠子越瞪越圆,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他挠挠头,语无伦次:“那家伙……不是,若均哥哥也来邺城了?怎么不请人来家里坐坐,都好些年没见了,我也很想他……” 好吧,装不下去了。 在沈遇最讨厌的人排行榜里,张若均的大名始终榜上有名,高挂前五。 那个讨人厌的从三区来体验人间疾苦的某集团贵公子,据说和朝哥四五岁就认识了,正宗的竹马竹马。印象里他总爱黏着朝哥,几乎形影不离。过去还老爱借好兄弟的名义,下手没轻没重。 幸好现在那人早就没联系了,而他沈遇,陪伴哥哥左右的时间、积累的情意都将全面赶超他! 不该那么戒备,太小家子气。 顾朝挼了一把面前的人炸炸的毛发,又简单解释了两句:“若均他人没来,手环是他家公司研发的新品,寄来托我试试效果。” 对顾朝而言,这可谓想瞌睡来枕头。 他调查过市面上的抑制手环,哪怕是老款简单粗暴的单档旋钮价格都要四位数起步。 然而沈遇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你们近期有联系吗?他什么时候知道分化的事?你告诉他还是他问起的?” 一连串问题突突突射向顾朝,寻常人给一通追问第一反应大多是闪躲。顾朝则从容不迫地行走于枪林弹雨,徒手接住子弹,还捻了捻:“近期的联络都属于‘每年的定期联络’,目的是确认对方还活着;那会儿处于过渡期,像这种没有稳定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他;手环他群发群寄了一千条,用于市场调研,要我送给身边的alpha并帮他观察使用效果。” 他一次性说一大堆都不带喘的,说完换了一口气,转而关心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既然用了就要看到结果,也好及时回复人家的邮件。 沈遇还沉浸在幻想张若均要是来了,他该如何应付宣示主权的各种狗血剧情设想之中。顾朝打乱了他的想象,大脑陷入短暂宕机。 顾朝对此颇为习惯,轻轻拍脑袋重启了沈遇。 沈遇并不想关注这破手环戴着有啥感觉,可顾朝还在看他。于是他只好试图感受。 感受失败。 “能有啥感觉?二手烟制造者戴不戴过滤器都不影响他们抽烟,应该问二手烟受害者是不是能少闻到点儿烟味。” 顾朝不喜欢他的这种类比,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喜欢,只好反驳表面的喻体:“你的信息素又不是烟味的。” “确实,起码烟味还是可以容忍的。” “那绝对不行,”顾朝皱起眉头,纠正道:“况且烟民可以选择不吸烟,你又不能控制信息素。” “你还能闻到?” 沈遇手动调高档位,被顾朝一把按住手腕,摇摇头:“平时不要调那么高。” 他对此表示理解,药吃多了会有抗药性,过敏源接触多了能脱敏,手环原理应该也差不多。 等会儿…… 脱敏。 沈遇忽然凑到顾朝耳畔,鼻尖探查扫描深埋皮肤之下的腺体地雷,他呼吸得很小心,什么也没闻到,于是深吸一口气,还是没闻到。 想验证少量长期摄入青苔味也能促进脱敏的实验,刚刚迈出左脚就栽跟头了。 等下回发情期再试? 那不得行,发情期的信息素浓度可是致死量。 沈遇又想问问医生。 若医生说这种推测根本毫无根据…… 他的双臂还撑在顾朝身体两侧,脑袋晃来晃去,发尾小钩子似的蹭着脖子,姿势看着像平时求抱抱。 顾朝伸手圈住腰,他吓一激灵,胡思乱想瞬间中断:“你做甚?” “抱抱啊,不要吗?” “要要要。” 沈遇抓住腰侧正往回收的爪子重新按了回去。 * 邺城最大的医院,免疫科专家号永远抢不到预约。为什么是免疫科?明明过去不到百年里,腺体的发育还属于生殖科范畴。 “不少人对其的了解停留在简单的生殖器官上。实则不然,人类进化至今腺体早已承担了不少免疫职责,信息素紊乱综合征一定程度上属于免疫缺陷疾病。” 飞快扫完这段描述,沈遇了然地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属于免疫缺陷……个鬼啊!” 他为什么要坐等候椅上刷手机搜索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属于什么病啊? 从ai咨询该挂哪个科,到预约不上号,转而搜索可不可以挂生殖科,再到劣等A的腺体缺陷,再到各种腺体疾病,搜着搜着网页都叠了十几页。 结果五花八门。 比如暗恋的人讨厌自己的信息素,喷香水掩盖后修成正果; 送喜欢的人和自己同款信息素香薰,不知不觉影响对方喜好,可以拉近距离。 …… 沈遇脑袋无法筛选其中有效的信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地转圈。 首先,针对脱敏疗法和中和疗法都是比较常见的治疗方法,对改善排斥信息素气味有一定疗效;其次,从成功的例子来看,多数患者与过敏信息素源的匹配率最低的都有60%,但是两种信息素之间的匹配率不完全受生理因素影响;最后…… 啊,天色不早了。 既然临时临头约不到免疫科,也不该无所事事坐这儿刷手机,应该学会变通。 沈遇转而挂上了骨科的号。 可能是医生更多,患者也少,等一个多小时就排到了。 医生是个年轻的大哥,隔着白大褂都能看出他的小臂肌肉有多结实。 沈遇从包里掏出的一摞厚实病历和各种诊断证明,大哥面不改色接过,看了眼封面:“不是本人?” “嗯,我替我丈夫咨询,他今年还没复查过。前几天下雨,膝盖又犯病了,这种情况要到医院看看吗?” 医生边翻看检查单,边听沈遇说得磕磕跘跘,他大概理解了来意,干脆道:“不用瞎紧张,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就算去一区也未必能得到更好治疗。说是说每年复查,不过既然患者不愿意,平时多注意些,没什么特别严重的症状改成三五年也行。” “还有这个,”沈遇点开相册,划了几张:“我丈夫的支架用了很多年,坏了修修了坏,我想给他换过,但这款轻便型的市面上已经不买了,我想自己改良找零件拼过,能帮我参考参考合不合适吗?” 医生陷入沉思,斟酌道:“结合过去的报告单来看,你先生应该没啥承受问题,这种器械类的东西,掌握好尺寸,找个靠谱的机械师定做就行了吧。” 可算解决了一件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遇和医生道了谢,神清气爽离开了医院。 冬天末班车提早半小时,沈遇不想扫共享电动车,于是拐进小巷,抄近道赶车。 这条巷子狭窄曲折,寒风想糊脸都得绕几道弯拐几道折。 沈遇小跑了一段路,却被路边一家新开的香氛店吸引了注意。各异的香味从那扇半掩着的门溢出来,钻入鼻腔,骚扰alpha敏感的鼻子。 花里胡哨。 他顿在门口,打了个喷嚏。 门自动打开了。 暖色调的光透过门帘缝隙洒在沈遇脚边,铺成路。若是平常,路过也就路过了,压根不会想逛这类店铺。 他鬼使神差想起某些搜索页,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店内空调暖气充足,光线明亮,就是一排排货架看着有些空,瓶瓶罐罐邻里间恨不得彼此保持几十里距离。 店长兼店员热情地迎上来。 孙越穿着宽松舒适的条纹衫,头发干净清爽梳到耳后,与客人对上视线,立马眼尾挽起浅浅弧度,笑容颇具亲和力:“欢迎光临,本店新店开业,全场商品最低三折哦。” 说着,递来一支试用瓶,“这是本店的最新研究,可以有效改善失眠脱发款。” “挺好的。”客人出于礼貌,鼻尖挨到瓶口轻嗅了嗅,很快兴致欠佳地还给他,扯动袖子露出腕间的抑制手环。 手环是没见过的款式。 alpha? 这在五区可不多见。 客人对助眠香水不太感兴趣,目光扫过货架那些唬人的标签,五花八门印着“信息素中和因子”“腺体舒缓素”等。 孙越眼珠子一提溜,心生贪念。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干预,越是安静寡言的客人往往越有主见,得等对方主动提起。 客人的目光愈发充满期待,他犹豫挣扎了一番,求证似地小声开口询问:“香氛有这种用处吗?” 孙越赶紧拿起他的视线停留最久的那瓶香水,翻到底部,展示金灿灿的“帝国AO腺体研究协会认证”贴纸,笑吟吟地接话道:“当然咯,科学也提倡没事少吃药,药吃多了都有抗药性。” “不少客人委托我们把中和剂那些加进香氛,通过嗅觉神经直达腺体,温和无刺激。” 他说着说着从抽屉翻出一堆荣誉证书、鉴定证明增强可信度:“我们这的产品有绝对的安全保障,用过的客人都说好。” …… 沈遇越听越心动,贵些也没关系,只要有用就行。想到顾朝因他的气味难受干呕的样子,他就鼻子酸酸的,心脏忐忑不安。 凑合不能过一辈子。 这个月兵荒马乱结束了,下个月又怎么办? 他要寻找解决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情敌送的抑制手环 第6章 脱敏治疗 顾朝感到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程序没有按照既定轨迹运行。 他单手支撑脑袋,钢笔头轻轻敲打记录本,眼睛漫无目的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中午剩菜放冰箱了吗?出门前有没有把晚上的饭预约下去?丢门口的垃圾记得带了吗?他在这些项目的后面挨个儿打上了小勾勾。 待会儿下班要记得给小芋带草莓牛奶;明天下午休息,算算账去趟银行,把欠着妈妈的钱打一部分过去;今年快结束了,再不约个时间去医院复查膝盖恐怕又要被小芋念叨。 做过的,要做的,想做的;自己的,小芋的,其他人的……他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可依旧浑身不自在。 就像分明感觉到脖子某处黏了发丝,想弄掉却怎么也摸不到那么别扭。临近傍晚,这种别扭的感觉到达了顶峰。 “嘿,你弟今天没来探班?” 常来馆里借书的青年何悦从他手中接过扫完码的书,厚厚叠成一摞托到怀里,好奇地左右打量。 顾朝恍然大悟。 小芋这段时间没工作,几乎每天都会来接他下班,今天却迟迟不见人影,聊天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也停留在下午三点多。 他翻出手机,点击芋圆啵啵奶茶的头像。 【我下午有事,可能迟些回家】 有事。 什么事? 顾朝抬头见好奇宝宝还没走,心不在焉接话:“可能在找工作,他前段时间离职了。” “唉,这地方就屁点大,能做的事儿也有限,”何悦深有所感,忧心忡忡:“听说大城市也这样,说到底还是工作难找。” 就连据说是一区帝都大学的高材生都发话了,顾朝想起前两天自己还催沈遇快点找个稳定的工作。 他会不会面试又受挫了?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急。 回家就告诉他慢慢来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顾朝摘下员工挂牌,从自带的纸袋里捞出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往脖子绕了三圈,两端随意地垂在胸前。 这条围巾是沈遇送的生日礼物,为了准备惊喜,他偷偷摸摸晚上躲到阳台,断断续续织了大半个月。 制作者品控不严,围巾的手工痕迹明显,针脚松松垮垮。顾朝都不敢把它丢洗衣机洗,生怕滚两下就坏了。 不过哪怕它皱巴巴,歪歪曲曲,从制作者那传染了不少懒散的小毛病,整体看着缺乏精气神,顾朝依旧每年冬天都要翻出来戴上。 回到租房,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怪味,像早春的草坪、雨季晾不干的衣服、潮湿石板上的苔藓,还有……他的信息素? 顾朝下意识摸向脖子,这气味也不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啊。 “小芋!哪来的霉味,楼上又渗水了?” 没有回应。 得了,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顾朝百分百能确定沈遇在捣鼓什么名堂,他快速踢掉鞋子,踩着毛绒脱鞋吧嗒吧嗒推开卧室的门,环视一圈找到了被香薰电炉围困角落的沈遇。 他在发抖。 顾朝顾不上满头雾水,如盖世英雄空降沈遇面前,快速拔掉插头,用湿毛巾盖住冒烟的出口,再一脚把电炉远远踢进床底。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沈遇落到熟悉的怀抱,那人的手掌抚过他颤抖的脊背,声音温柔而耐心:“没事了小芋,没事了,慢慢说。” “哥?”溃散的视线慢慢对焦,沈遇掀起眼皮,一张令人安心的脸就在眼前,他意识到自己太过激了,瞬间脸红到耳根,“我可能…可能香粉放太多,没大碍。” “啥粉?”顾朝也没指望他回答,随手捞起丢一边的香薰使用说明书,“你啥时对这个感兴趣了?” “店长说,香薰可以帮助治疗信息素排斥。”沈遇自觉丢脸,把脑袋埋得很低。 方才,无形的苔藓冷不丁攀住他的脚跟,凉意顺着脊椎向上摸爬,重重压满肩膀。 过往一圈一圈勒住他的脖子,代替那个男人拽起他的头发,一路拖上楼,将他摔进充满木头霉味的杂物间。 他的四肢陷进地板,快要和记忆一同腐烂。直到顾朝撬开门,将他救了出来。 顾朝血压飙升,可看着沈遇湿漉漉的眼睛,又强行把“你绝对被骗了”咽回肚子,好声好气哄道:“乖啊,难闻我们就不试了。” 却没想到他反应更激烈了,泪珠沉甸甸缀在眼尾:“不行!不难闻!我不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和你分开。” “我们也没分开啊。” 天啊,谁来管管这家伙,指不定昨晚熬夜看了什么没营养的小说。 “有,分房睡也算,”积雨云轰然塌陷,温热的眼泪啪嗒啪嗒打在顾朝手背:“哥哥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我们现在不是beta了,alpha和omega有信息素那玩意,比社会更讲究门当户对。而我这劳什子alpha,和你一点儿也不适合,总有一日你会遇到命定之番。” 顾朝很难从沈遇支离破碎的发言里整合有效信息,首先要否定哪句?还是肯定哪句?事实如何都不如稳定怀里的人情绪要紧。 他捧起深埋胸口垂头丧气的脑袋,拇指拭去眼尾糊开的泪渍:“不会,全世界我最爱你,也只爱你好不好?” 沈遇不吭声,四肢并用爬到袋子旁,翻出一支香水瓶,对准顾朝喷了喷。 香薰同款潮湿的苔藓味钻入鼻腔,顾朝拎起领子,气味大了点,好在无色。沈遇从头到尾前前后后都喷了个遍,丧心病狂地抬起他的胳膊,腋下都没放过。 别的不说,小喷瓶挺好看,等用完了作窗台养的那株多肉的喷壶正合适。顾朝想到冬天只需要喷些水雾就能活的植物。 “有什么感觉吗?”沈遇紧张地看着他。 “很难说,我感觉我像烤炉里旋转的烤鸭,而你正在给我喷油刷料,再过四十分钟就能出锅的那种。” 他想起先前给沈遇戴手环的反应,感同身受姗姗来迟:“我能有什么感觉啊,你别再熏晕过去就不错了。” “才不会呢,”沈遇丢开一口气用完半瓶的香水,扑向顾朝,树袋熊般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脸颊,嘀咕道:“店主说使用方法不对效果减半,果然需要正确的载体嘛,喷你身上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顾朝很想说这可能只是短暂的心理作用,但沈遇正在兴头,如果不想再被眼泪水漫金山就该把嘴巴闭严实些。 他抛玩标价还没撕去的小瓶子,状若无意道:“小芋啊,你有记得收发票吗?” 沈遇掏出长长的手写收据,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快夸夸我的模样:“店主说他的发票机坏了出不了墨,所以我让他写下来了。” 顾朝愣怔片刻,毫无预兆地笑了出声,他笑得前仰后合,把收据收入口袋,大力揉搓沈遇灵光的脑袋:“乖乖,你真是天才!” 沈遇晕乎乎的,稍不留神左脸颊就被亲了好几口。他偏过头,指了指右边,示意顾朝亲得均匀些。可顾朝并没理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卧室。手中手机屏幕还亮着,他余光瞥见通话界面拨号键的一角。 “同事打来的,可能有急事。” 可恶的顾朝,用完就弃的嘴脸不加掩饰也罢,还找那么拙劣的借口。沈遇气不过,猫着腰跟上去。 他扒着阳台的门框偷听,哥哥居然刻意压低了声音,搞得神神秘秘。 通话不到三分钟,一阵低气压先笑声而至。沈遇不寒而栗,搓了搓胳膊。 顾朝生气时也会笑,如何区别高兴、敷衍、生气、难过,沈遇花了十年时间辨别。如今哥哥双唇微张,仅吐露半个音节,他都能准确判断里头蕴含的情绪。 毫无疑问,他生气了。 “金额太低?行,你等我消息。”挂断电话,顾朝回过头,与鬼鬼祟祟的小家伙撞个正着。 “要出去吗?” 他走进屋抖落一身寒气,在沈遇眼巴巴的注视下走上前:“只是些小事,犯不着现在就处理,何况某人刚哭鼻子……饿不饿?” 说完,变戏法似地变出热腾腾的烤红薯。沈遇接过来掰成两段,还给顾朝一半:“啥时候买的?” “回来路上,看到有人摆摊。”他本来到家和沈遇分了吃,谁曾想开门就突发状况。 沈遇吃完红薯勉强原谅了顾朝,不过试验还要继续,说不准真的有用呢。他坚持一日三次一次不落地尝试香水疗法,连续几天试下来好险没给顾朝腌入味。 对此受害人情绪稳定,在依次试过功能各异的香水后,他觉得除去部分气味过于诡异外,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巷尾尽头。 孙越把营业的牌子换成歇业,严严实实关上店门,背靠软椅靠背,双腿高高架在桌上。 五区都是穷鬼,没有例外。 本月到手的钱居然连维持这个破店都无比勉强。搞什么啊?别人工作赚钱糊口,怎么到他这儿反过来自掏腰包补贴工作了?如果坑蒙拐骗算工作的话。 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稀有的alpha,手上戴着看起来很高端的定制款抑制手环,以为可以狠狠宰一笔。没想到,alpha蠢确实蠢,可兜里也没钱啊,卡里摸不准比他的脸还干净。 孙越正心烦意乱,考虑过段时间店租到期跑路去三区“发展业务”,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陌生的号码。 出于骗子的嗅觉,他没有第一时间接通电话,而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际关系图,确保新号码没可能落到追债的倒霉玩意们手中。 “喂,请问您有什么事?” 对面火气很大,一上来劈头盖脸把他臭骂了一顿:“你个无良奸商,卖的什么劣质香料,我家alpha成天熏得臭烘烘,害我丢尽脸面。” 孙越这个月拢共就骗过那么一个alpha,脑海立马浮现那张长得虚张声势的脸庞,只有眼睛格外地清澈愚蠢。 好啊,家属追究来了。 他不屑地敷衍道:“这位客人您先别急,到底怎么一回事能和我先说说吗?” 对方噼里啪啦倒豆似的说了一大堆,怒气冲冲总结道:“晚宴那么多人,他带着一身霉味走进院子,所有人都在看他。” “我实在丢不起这个人,让他去洗干净,结果你那破香水根本洗不掉,你要我以后每天抱着一个那么臭的alpha入睡吗!” 大冤种的丈夫盛气凌人,孙越却越听越精神。 机会来了啊! alpha是穷鬼母庸置疑,可他对象未必如此,不然很难解释那格格不入的抑制手环哪来的。从对方言谈举止来看,应该是个傲慢的有钱人。 两人还闹了矛盾,没把事儿说清楚,这不正好给他发挥的余地吗? “可我们的产品严格来说并不能划分到香水的范畴,味道奇怪自然是因为正在起作用……等会儿,您的伴侣居然没有告诉您吗?!” 孙越诧异地惊呼了一声:“真不好意思,顾客跟我倾诉了很多,我没考虑过您根本不知道这些。” “知道什么?他怎么了?” “哎呀,您的伴侣因配不上您可沮丧了,所以我才推荐他试一试这款一区最新研发的信息素平衡香水。” “平衡?” “可以有效调节信息素之间的冲突,不少匹配度欠佳的伴侣都在用,口碑优异全网公开可查验。” “可他用了好些天,怎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对面虽然还在质问,语气将信将疑,孙越就知道其实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哪有那么快?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见得立竿见影,何况我们一向走温和路线。” 深怕冤种plus嫌麻烦不肯继续尝试,他立马摆出专业的姿态,随便从哪篇期刊节选几段看着专业的漂亮话做依据,读给大鱼定定心。 大鱼很担忧婚姻无法持续下去,他说自己几次动了离婚的念头。 这可不行,他们离了,他赚啥?起码等他再骗一笔再离吧。 于是孙越一个劲儿夸赞alpha,拍着胸脯保证这些小小的不和谐只要用了他推荐的产品很快就能解决,并把实际上没有任何作用的小作坊香水吹得神乎其技。 对方似乎感兴趣了,非常详细地咨询了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最后问他有没有效果更好一些的,不用考虑经济。 “先生您真幸运,前些天我们店刚刚和一区订了一批最新研发的产品疗效至少是初代版本五倍。” “需要预订吗?多久能到货呢?我们可能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果然不是本地人,他就说五区哪来的有钱人。 孙越的判断得到验证,因此沾沾自喜。 他搓了搓手,谄媚道:“嗨,不麻烦,我们全帝国都有业务,您可以发个地址,到货了我给您邮寄过去。” 电话对面的男人犹豫了片刻,斟酌道:“不用你寄,到时候货到了我让助理去取。” 好神秘啊,有钱的大佬嘛。 他懂,他懂的。 孙越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了下来,让对面先交付定金,然后扭头着手整理行李,准备等钱一到就跑路。 第7章 逮骗子 贺警官再次接到报警电话,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时,先是一阵紧张。他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深怕自己乌鸦嘴,真把人家新婚夫夫说得离婚了。 幸好对面很平静地告诉他不需要离婚调解,不过家里的alpha又遇上了诈骗案。听到这里,贺知昭是相当无所谓的,刚刚支愣起来的身子又死沉沉瘫回了躺椅。 这里是哪?五区啊,犯罪率最高的地区,不少其他区的杀人犯逃到这儿躲藏,区区诈骗案,案值就2000,还不到立案金额。 “嗨,就当买个教训呗。”吃一堑长一智,没准经过这件事,你家那alpha能成熟点,机灵点。但后半句略长,而且不太礼貌,贺知昭只在心里哔哔,并未真的说出来。 对面语气不太愉快,还夹杂了自言自语的碎碎念,听得贺知昭万分茫然:“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把小芋的努力和作用通通否定了吗?” 然而omega没有因此灰心丧气,他仔细询问了立案金额数目及其他证据需要,最后简短地表示他明白了然后挂断电话。 贺知昭听着听筒那头传来空泛的忙音,“滴--滴--滴--”,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等他消息?什么消息?他明白了什么?那个omega打算干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困惑太久,因为很快他就知道顾朝要干嘛了。 当长串成交记录、通话录音及医院鉴定证明条理分明地摊开眼前,贺知昭感到某种熟悉的既视感,这一幕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他低头翻阅证据,眼睛越瞪越大,鼻孔也跟着不受控制:“你这……至于吗!” 太拼了,这也太拼了。 为了达到立案金额,这人主动联系疑似骗子的卖家,通话内容可谓是循循善诱,让对面渐渐坚信自己钓到了大客户。 “你也不怕对面冷静下来,察觉到你在反钓他卷铺盖跑路。”贺知昭把录音又听了一遍,话里话外顾朝都没有明确表露过自己是什么大富豪,只是顺着对方话诱导直到交易成交。若对面是个经验丰富的骗子,应该没那么蠢。 “所以我约好下午交货,麻烦贺警官快些出警,帮小民追回损失。” “为什么你会觉得出警那么容易啊!”某一刻,贺知昭觉得,这位omega和他冲动的alpha丈夫没什么两样。 可能这就叫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吧? “总之先把人逮到再说,其他那些申请表手续什么的后续我都会详细补上的,拜托了警官先生。” 见他还瘫那一动不动,顾朝疑惑不解:“难道您不想加些业绩吗?” 诶,话又说回来。omega说得对,蚊子再小也是肉。 其他师兄师姐都去办大案子了,成天把他丢在所里看家,再不做点啥他都快与躺椅融为一体了。 警官来了精神,不到五分钟整理完行头,跨上摩托拍了拍后座,顾朝接过头盔戴好。摩托更加便利,七拐八弯穿过条条道道。 贺知昭扶住扶手,车身大幅度倾斜,平稳快速穿过窄得几乎只许一人通行的巷道,顾朝按了按砰砰乱跳的心脏:“深藏不露啊警官,您……车技不错。” 顾朝想让他开慢点儿,自己那条跛腿悬空荡来荡去实在不安心,结果无意激发了警官人来疯,开得更快了:“那是自然,在调度到这里之前,警官我也是参加过不少正规比赛的哦。” 轮胎擦出火花,拐过拐角,小巷尽头的前方,地上依稀可辨一团扭打的人影。 哦,也不算扭打。 店长单方面被按在地上,鼻孔插着香水喷瓶,沈遇掌心托举瓶底向上推耸。不知是不是一次性直接吸入太多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妙,貌似轻度中毒了,嘴角冒出螃蟹那样细细的泡沫,双腿胡乱踢蹬着。 “小芋儿,你怎么在这?”顾朝跳下摩托,三两步跑上前扶起沈遇,上下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电话,我听到了。” 沈遇抿着嘴,给警察让开道。 贺知昭给孙越拷上手铐,掏出手机进店收集其他证据。店铺咋一看没什么问题,货架满满当当,桌椅整齐,证件齐全挂在墙上。 拉开抽屉,翻出一些不知哪搞来的看着像那么一回事的文件,贺知昭从中挑出一眼假的拍了照。 “不对啊,你怎么听到的?”顾朝抓住沈遇的肩膀,把偷偷背过去擦鼻血的人转回来:“你跟踪我。” 他打电话都背着沈遇,偷偷摸摸,还以为保密得很好。 这话一出,沈遇泪失禁又要犯了。他讨厌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自己,于是仰起脸,一副倔强样:“谁让你这几天神神秘秘,打个电话也要背着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偷瞒着我……玩什么好玩的!” “顾朝,你是不是怕我会搞砸?就像以前许多次那样……” 顾朝需要承认有这方面考量,但主要肯定不是这么个原因。 他的小芋儿已经很努力了,不能再让他失望,遂绞尽脑汁:“也不是,我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骗子。你想啊,昨晚你不还说自己好些了嘛?闻久了真的没那么头晕了,这不就说明它可能有效果吗?” “哦,那天晚上,你到阳台背着我打的第一通电话是报警电话吧?”沈遇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意外地敏锐极了,压根糊弄不过去,“你最开始就觉得我受骗了对吧,而我也确实和你预料的一样,就是个大傻逼。” 沈遇嘴角抽搐,回忆自己受骗的过程,越回忆越笃定自己就是个大傻逼,哥哥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顾朝四处张望,逮到惨遭剧烈撞击躺倒一边的行李箱,如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稻草般指向证据:“你没搞砸,警官方才还和我说,再迟点儿就让他跑了,而你,是你成功阻止了这骗人的坏家伙!” 他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夸到点子上了。 沈遇冲动不单单因为受骗气不过,更多也考虑过,突然抛出那么大笔金额,对面会不会坑一笔就跑路。 “那么多钱呢,这也太冒险了。”沈遇嘀嘀咕咕,要是真让骗子跑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从顾朝的角度来看,他平时也动不动要死要活。 “我查过今天的班次,最迟一班下午一点就走了,帝国大道公路三条两条在维修,汽车能通行的就剩一条,离这儿不近……”沈遇肉眼可见失落下来,顾朝赶紧强调道:“还是多亏了小芋儿及时拦截,不然真让他打到车上大道也不好拦,你还帮警官节省了不少力气。” 说话间,顾朝往屋内望去,贺警官突然被提及,很给面子地朝身后竖起大拇指,附和道:“沈先生,顾先生说得在理。” 人逮到了之后就顺理成章了,不过是走流程的事情,孙越连钱都没来得及转出去,刚到手就又飞了,由于身份信息可疑还给丢进看守所继续审查。 事情可算告一段落。 顾朝闲下来后,先前忽视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源源不绝往外冒。 骗子说沈遇焦虑,怕配不上他? 沈遇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并非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彼此不够合适,也确实担心以后会离婚。 顾朝对这种针对未来的假设性问题缺乏想象力,也没怎么考虑过。他向来注重解决眼前发生的事。匹配率太低,可以各靠人造信息素度过尴尬期;固然婚姻本身不具备牢靠的属性,可十年相伴也不算短。 都有办法,都会解决,都能适应。 也许分化导致沈遇压力太大,改天带他出去玩玩,散散心好了。 去哪玩呢? 邺城可玩的地方不多,既无风景名胜,又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可承载两人回忆的地方也到处都是。顾朝又想到沈遇前段时间提及想回邬渠探望退休的老院长。 他掏出记事本把可去的、想去的都记录下来,再慢慢排列先后顺序。 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跳跃一串比较熟悉的号码。顾朝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先调低了通话音量再接通:“喂……” 很显然顾朝才开口对面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礼貌客气疏离的一套程序化问好还没出口就被打断:“儿啊,前些天给你转的生活费怎么还拖儿带女回我卡上了?” 既然柳惊蛰直入主题,懒得和他相互客套,顾朝也简单道:“妈,我工作好些年了,上次就说了不用生活费,以及先前向你借的也该还了。” 从沉默来看,柳惊蛰十有**忘了这茬,这再正常不过了。她打生活费也没啥规律,自顾朝十四岁独自生活起,到现在拢共也就收到过二十来笔钱。 不仅时间间隔一周到两三年不等,金额也几百到几万不等。 也多亏柳惊蛰毫无规律的生活费,顾朝很早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毕竟他永远不知道手里的几百块要撑一个月还是大半年。 “啊呀,你都工作了吗?” “妈,这话您前年就问过。” “那也不打紧,我最近大赚了一笔,就当给你未来讨老婆存老婆本呗。” “妈,我上上周结婚了。” 柳惊蛰在电话对面倒吸一口冷气,用过来人的口吻劝告道:“儿啊,别冲动,当年你妈和你爸就是太冲动闪婚,成完婚没一天消停。” “嗯,我知道,结婚前我们谈了几年。”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染上些许笑意。 “哦,谈过恋爱啊,那还好些,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谈再久也看不出破绽,一结婚才原形毕露。”柳惊蛰隔着屏幕摇了摇头。 顾朝不懂她打电话来不仅没有祝福,还尽说些扫兴话是想干嘛,淡淡道:“您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先挂了。” 而柳惊蛰还在反复咀嚼“上上周结婚”的信息,喃喃自语:“这么快就结婚了啊……我倒是没啥重要事,和你聊聊天呗,那么不欢迎吗?” “没有,您说。” “你爸还有联络你吗?” 顾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淡淡道:“您要找他,比我找他容易吧?” 且不说高考后他就换了手机卡,就是往前推移个三四年,他也没存顾钺的电话号码啊。如果说他和柳惊蛰偶尔还能通上话,那他和顾钺恐怕只能漂流瓶联系了。 “说什么话呢这是,我若要找他当然不会找你问,我是说那家伙最近被抢了好多大单,急得焦头烂额。看没看新闻?对着镜头还绷着个臭脸,老有意思了。” 顾朝:“……没事我就挂了。” “别啊,你婚礼办没办,要是还没办,要不要来一区和你妈拼一桌?” “什么意思?” “和你一样的意思啊,我要结婚了,额,也不确定,成交概率很大,目前还在谈,进展比较顺利。” “哦,恭喜。” “你好冷漠啊朝,我本来还想问你有没有看到我落在老宅的戒指,留给你求婚用呢。不过既然你已经结婚了,想必也求过婚,那个戒指改天带来给我呗。” “你要循环再利用嘛?” “别说得像废品回收似的,那可是我们柳家的家传。” “你怎么不自己去拿?” “没空、看老宅不顺眼、给儿子好机会,你觉得会是哪个原因?” “都不是,你只是不在乎,随口说说而已。”这种事多见不怪,顾朝小学时,柳惊蛰说,等他考第一名就带他去游乐园。发卷子那天,他抱着一百分的卷子坐在路边等了两个半小时,等到天黑她也没来。 对面罕见地闭上了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嘴,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直到屋里炸开一阵惊呼,某人用提剑的气势提着一只皮搋子:“哥,马桶又堵了!” 即使隔着屏幕,隔着四大区,顾朝都能预见柳惊蛰绝对嫌弃地拿远了手机,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你在通马桶?用通马桶的手接我电话?!” 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没那么讨厌了。 顾朝放下夹在肩窝的手机,柳惊蛰听见他似乎笑了:“如你所闻,我在忙呢,先挂了。” 电话那头,柳惊蛰正要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通知栏弹出转账拒收提醒。她撇了撇嘴,感到无趣。 随后紧跟着又弹出一条消息。 她点开图片放大,看了一会儿,嘴角再度上扬。 修改 1 2 3 悄悄说这本其实先动笔的,但越写后面前面bug越多,然后才开的隔壁orz 好想努力写完,好想有搞笑的能力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逮骗子 第8章 踩点偶遇发小 顾朝决定带沈遇去玩,缓解分化压力。 笔尖划过纸面,不知不觉密密麻麻罗列了一整页约会方案。 他的思路很简单,既然为了放松,自然要挑对方喜欢的、感兴趣的活动。根据过往约会的回忆,顾朝微微顿笔,写下序号①,然后就停不下来了。笔尖丝滑地带上那些回忆一条条摊开纸面,由点到线最后铺成一片汪洋大海。 刚刚交往那会儿,沈遇还挺活泼,曾在大半夜把他推醒,爬山喂蚊子,不是,看星星;假日也不好好休息,两人同乘一辆自行车,轮流踩踏板,嘎吱嘎吱骑行去隔壁沿海小镇看海;还有平时出门买个菜磨磨唧唧,路过公园总会稀里糊涂被吸进去,反应过来已经兜了十几圈,菜都蔫了。 幸好经过几年折腾,沈遇现在彻底进化成了大懒蛋,休息日没事干就喜欢缩沙发,啃薯片看电视,哪都不想去。 顾朝提起笔,笔帽顶着下颚。 去哪玩好呢? 游乐园,电影院,酒吧,KTV,小县城的娱乐设施实在有限。其实没什么好纠结,既然是一起去玩,不如直接问问对方意见。顾朝扭过头,唤了一声:“芋儿……” 卫生间花洒冲水声戛然而止,沈遇怕听不清他要说啥,踩着塑料拖鞋吧嗒吧嗒来到门边:“咋了?你要上厕所吗?” 新换的门把手顺滑地旋转开启一条小缝,蒸腾热气溢出缝隙扩散到卧室。顾朝话刚到嘴边又咽回肚,语气平淡地催促道:“不上,你快点洗。” 沈遇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就往床上爬,棕黑色的短发滴滴答答淌着水,顾朝欲言又止,从椅背抄起毛巾把人按到怀里,熟练地搓干发尾。 “你刚刚要说什么?” 沈遇仰起脸,从下往上望见顾朝自然低垂的睫毛颤了颤,紧接着,他问道:“你这周有空吗?” “没空!” 沈遇几乎抢答。 他最近总是很忙,神龙不见尾,消息也不像以前回复得那么及时。大概在找新工作吧?还是稳定些好,总是这里打打零工,那里做会儿兼职太没保障了。 可是五区资源有限,就业机会也少。顾朝想等稳定赚够钱还完欠妈妈的医药费,再带他去别的区发展。 想着想着,他屈起四指按住僵硬的肩窝,拇指顶后一按,沈遇立马发出橡皮鸭子叫:“嘎——” “你干啥子!”棕黑棕黑的脑袋猛地回头,眼尾还沁着楚楚可怜的泪花,顾朝不厚道地笑了:“你肩膀好僵,我帮你按按,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还凶我?” 沈遇的单核处理器脑袋遭到打岔成功忘记要说啥,他跳下床左躲右闪,后腰挨着桌沿,抬手阻挡:“你不许再按了!有事说事。” 顾朝的目光略过头顶,顺着不服管教凌乱飞舞的呆毛,落到卧室门边的衣架。 那里挂着亲手编织的软趴趴的围巾、过于宽松经常掉下来遮住眼睛的帽子;旁边的门背上贴着涂鸦日历,再往右是两人共用的小书桌,桌角的手工书架不堪重负歪往一边;桌子紧挨着窗户,窗台上的迷你花盆里挤着翠绿饱满的多肉。 看似乱七八糟,全是沈遇用心准备的惊喜。他拥有让破碗勺筷奏乐、冰箱盛放鲜花的能力。 顾朝缺乏这种能力,他的生活巨细无遗,按部就班。 把人拉到桌边摊开计划本逐条核对,分别勾选各自意愿,只挑选重叠的部分固然可以减少分歧,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去放松游玩的,更像例行公事。 事先沟通破坏惊喜,事先不沟通又容易出岔子,各种岔子。 他无法确定沈遇去年喜欢做的事,今年也同样喜欢;不确定提前订好票,演出却临时取消;不确定决定好看海、爬山那些户外活动,当天倾盆大雨。 沈遇还在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顾朝喉结微动,微不可查地移开目光:“你就说什么时候有空。”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把之前街道处分发的AO补贴传单抖出来做借口:“领钱,需要本人去办。手续很麻烦,最好腾出一整天。” “我想想啊……”沈遇小幅度背过身,检查多肉长势,慢吞吞道:“那下下周行么?最近准备面试。” * 周一放假,顾朝大清早来到邺城唯一的游乐园排队。 尽管他是出于谨慎提前踩点,依旧有背着沈遇偷玩的心虚感,甚至下意识张望了一番。 这家游乐园设施太过陈旧,曾经险些闹出事故,关闭维修过很长一段时间。 孤零零的售票窗前排了老长的队伍,成人儿童混合拧成一条麻绳。粗略望去,一溜叽叽喳喳的小萝卜丁,中间夹杂几枚神情困倦的大人、全然无视外界环境相互发射粉红色气泡的早恋小屁孩。 顾朝既不是家长也不是小孩,更不是放假的青春高中生,身旁也没有能让他心跳加速的初恋或暗恋对象。 187的个头格外醒目地插在队伍里,又孤零零一个人来,偶尔收到几抹探究的视线,极大地强化了某种做贼的心虚。 现在的小孩都没有寒假作业的吗?怎么那么闲?那两个卿卿我我的学生,还穿着校服呢,注意影响!还有那个秃头的家长,旁边都是小孩,不许吸烟啊! 顾朝心里犯嘀咕之际,漆黑的售票口倏地弹出木板牌子,精准地怼到秃头面前。 “禁止吸烟”的字样加粗放大,红色油漆尚未干涸,字迹扭曲蜿蜒,狰狞程度和鬼屋门口的招牌有得一比。 而握住警示牌的爪子又粉又亮,与牌子反差极大。见游客没动作,爪子挥动两下,抖落几缕廉价的绒毛。 秃头不情不愿丢下烟头,鞋尖重重碾过。 牌子与爪子收回黑洞般的售票窗,顾朝望啊望,没留意这么快就排到了自己。 他翻出身份证递入窗口:“今天还有票吗?” 工作人员穿着粉色兔子玩偶服,头套戴得有些歪,兔耳一竖一耷,看得顾朝很想帮他矫正过来。 兔子一看就是寒假兼职业务不熟的大学生,爪子生涩地接过身份证,豆豆眼跟红外线似的扫过他的脸庞,核实得过分认真。 也不知哪一步卡壳了,停顿时间过长,顾朝只好出声提醒:“你好,我只要一张票。” 兔头高冷地点了点,爪子指着桌面斜竖的收款码,示意他可以扫码买票了。 顾朝付完钱,兔子也盖好章递来门票,全程没有一句话,态度过分冷淡。 这么没有亲和力的员工,真的不会把小孩吓哭吗? 顾朝检票进场,不到一小时速通大部分设施。走马观花逛完一圈,瘸腿已然不堪重负,扁平的脚底板也隐隐作痛。 他随便找条长椅坐下歇会儿,对面正好是摩天轮。 就在四年前,他和沈遇从摩天轮上下来,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呼,由于螺丝松动,后一批情侣差点把摩天轮玩成摇摆锤。 记忆随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匀速升到顶点,又匀速落下。舱门打开,一对小情侣腻歪着走出来。 高冷的粉兔子长臂一挡,横在眼前,顾朝倏然回神。定睛一看,毛茸茸的兔爪捏着一支笑脸气球。 举动、形象和气质割裂严重,递气球拿出了递枪的气势。顾朝莫名想捡起地上的烟头塞他嘴里,再帮他把戴歪的头套掰正来,用记号笔在脸上补一条刀疤。 这是送给他的? 顾朝用眼神发出疑问。 兔子重重点头,黑漆漆的眼睛迸发坚毅的光泽。 顾朝说:“谢谢。” 兔子先生依旧高冷地没有答话,迈着笨拙的小碎步给其他游客发气球去了。 盯着气球上大大的笑脸,恍惚想起四年前,他就是在这座摩天轮底下接受了沈遇的告白。 夏夜晚风微凉,吹不散少年脸颊的红晕。 沈遇无比羞涩地朝他伸手,变出藏了一天蔫了吧唧的玫瑰花。明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秒被拒就要落泪。 那年沈遇才十八岁,顾朝感觉如果答应会有些罪恶,再说在此之前他一直把对方当弟弟看待,因此迟迟没有点头。 “我听说,摩天轮升到最高再表白,答应的人会幸福一辈子……可我又搞砸了。”玫瑰花蔫了吧唧垂着脑袋,沈遇头顶的呆毛也跟着枯萎了。 顾朝鬼使神差接过花。 他松开手,看气球慢悠悠上升,渐渐凝成小小黑点。 邺城中心电影院。 成双入对的观众黏黏糊糊走出来,有人激动地探讨剧情,有人心不在焉一看就别有所图想按快进键直接快进到酒店或者那里进行下一步。 顾朝走进电梯,来到三楼。 最近的年轻人喜欢在手机APP上订票,顾朝还是更习惯到现场慢慢挑选再决定。 记得刚交往那会儿,沈遇喜欢拉他看电影,无论去电影院还是待在家里。顾朝对影片没有研究,沈遇也一窍不通,看什么片子全靠抽签决定。 若抽中不感兴趣的电影,某人强撑看完全程,中途眼皮一落一落,浓密纤长的睫羽像小蝴蝶煽动翅膀,可爱得要命。顾朝经常因此错过电影在演什么,整部片子播完两人面面相觑的情况不在少数。 放假去哪人都多。 电影院明显人手不够,多聘了几名兼职,也许是为了贴合新上映的电影《面具侠》,员工都戴着面具。 顾朝粗略了解了大概,通过简介和标签排除了大部分可能含有血腥暴力情节的动作片、惊悚片和悬疑片。 挑来挑去下下周就上映两部能看的片子,其中一部似乎是合家欢的亲情片。顾朝回忆沈遇对这类题材也没有特别的偏好,那些幸福的家庭大团圆、家长里短的吵吵闹闹,沈遇都没有体验过,巧合的是他对此记忆也比较模糊。 顾朝只记得沈遇看哭过一回,具体剧情记不清了,但那段画面他印象深刻。 跨年夜里,主角吃到一锅里唯一包了硬币的饺子,差点崩掉牙。 演员演得很浮夸。 可沈遇就是哭了。 顾朝不想看他哭,于是选了另外一部一看就很俗套,光看名字和简介就能猜到全片两个小时都演些什么剧情的爱情片。 买了两张票。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朝总觉得帮他买票的工作人员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像是在批判他的审美品味。 那道视线如影随形,直到他走进电梯才隔绝在外。 顾朝松了口气,没怎么看路,一出门迎面撞上结实得像堵墙的胸膛,连忙道歉:“抱歉,没注意……” 谁知那堵墙打断了他的道歉,一通吱哇乱叫,如若把他的惊讶书面化,感叹号必然拉得老长,变成加宽版破折号:“哇——你咋在这?!” 顾朝也很惊讶,不过惊喜大过惊讶,他也没想到买个票能碰上好多年不见的发小。 “我就住邺城,”他接过张若均递来的奶茶,两人边走边嘬边唠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当然是出差啊,没想到这地方真就你说的那么小,随随便便走大街上都能撞上熟人。”张若均兴奋地拍打他的肩膀,一副很铁的样子。 非要说的话,三四岁认识的邻居,小学初中高中同校十二年,确实合该关系极好。 顾朝若有所思点头。 张若均一点儿没有久别重逢该有的生涩与不自然,长臂一揽直接搭在了顾朝肩上,哥俩好地搓了搓:“咱俩也好些年没见面了吧?这就是缘分啊,你看现在也正好饭点,走去搓一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踩点偶遇发小 第9章 身兼数职的一天 清晨薄雾散去,天边露出鱼肚白,游乐园门口已有游客排队等候。 寒假就是好啊,到处都生意兴隆,打零工的机会也多。 餐馆兼职是不赖,可顾朝生日临近了,沈遇想多打几份工,为了新的支架! 他挑选的零件都是最轻便的,提前两个月预约定制,中途还有时间不断调整,这回总不会再搞砸了吧? 沈遇贴身收起采购单小本本拍拍胸脯,穿上从领班那接过粉色兔子玩偶服,捋了捋肚子的毛。 嘿,这兔子还是粗硬发质,邦儿硬,和他有得一拼。 布料厚实笨拙,寒风穿不透,套着怪暖和。缺点是实在沉重,动两下就气喘吁吁,一早上忙完指定要出一身汗。 领班在外喊了两声,沈遇拉上拉链,套上头套拿起牌子、一捆气球走出换衣间。 收费、盖章、发票的动作机械地重复了几十次,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顾朝居然背着他偷玩?! 沈遇的不可置信透过豆豆眼并没有成功传递出去,游客又重复了一遍,他要一张票。 噢噢,还好,起码没有背着他和别人玩,起码没有陪除他以外的人来游乐园。 思绪转了几个圈,沈遇突然咂摸过味来,自个儿此刻兼职的游乐园,不就是当年他和顾朝表白的那家嘛?! 没想到啊,平时看着对啥都不感兴趣的人,其实只是因为喜欢吃独食吗?难怪四年前陪自己来玩还满脸不情不愿,敢情儿不是不喜欢游乐园,而是不喜欢和他玩。 沈遇刷新认知,狠狠瞪了一眼顾朝越走越远的背影。 太过分了! 表里不一的家伙。 沈遇决定一整天直到晚上九点半之前都不再理他,见到也装不认识。 售票轮岗换人。 领班派沈遇发气球,他状若无意站到某人旁边。观察一分钟,暗自气恼一分钟;再观察一分钟、气恼一分钟。如此循环繁复,手头的气球都发得差不多了。 堪堪到腰的小孩接过卡通气球,欢欣雀跃,一蹦一跳跑远。到最后,沈遇只剩一只气鼓鼓的笑脸,他收回目光,就近塞到旁边的人手里。 顾朝兴致不高。 看来是他误会了。 可既然玩得不开心又为何要来游乐园? 这个问题他以前就问过。 顾朝也答过,他说:“没有不喜欢,我以前没来过,不知道玩什么。” 消防员救下被困摩天轮的游客,沈遇转过头,消防车顶LED灯旋转闪烁,红光投射在顾朝神情平淡的侧脸上。 沈遇感觉他快把告白搞砸了,背在身后攥紧花杆的手心直冒汗,不知该不该送出去。 他这边还在粉红恋爱剧,顾朝那边频道切换成了励志剧,没头没尾来上那么一句:“你要好好读书,考上就去念,我又不是供不起你。” 暑假第一天,说这个合适吗? 于是沈遇强行把频道掰正回来,不合时宜地告白了,甚至跨过交往阶段,一步到位直接扬了屋顶:“那等我毕业,哥哥要和我结婚。” 跳跃式发展显然与顾朝的行为模式不兼容,为了阻止他掀屋顶,顾朝主动开窗:“你去读大学,交往的事可以考虑。” 说完又添了一句:“你的花还不送吗?晒一天都成花干了吧?” 时隔四年,那场糟糕的告白依然羞得沈遇面红耳赤,他很庆幸自己戴着头套。 得找个机会一雪前耻。 他决定了,他要重新表白,借生日惊喜一道,表个完美的白! 哦,还有婚也没求…… 沈遇低头看了看粉粉的兔爪。 这个急不了,等他之后找到长期的活,慢慢攒钱筹备。 一恍神的功夫,顾朝从视野里消失不见。沈遇也该下班了,他换下工作服,捯饬凌乱的鬓发,那头领班喊他结算工资。 路上,沈遇打开对话框,盯着上条消息,时间停在昨天早上,他发的【晚上迟些回家】后面跟着顾朝回的【嗯】。 再往上划,消息左一条右一条,看似有来有往,但全是他主动报备行程。哦,顾朝也偶尔发消息问他晚上吃饭还是吃面,还有喊他去交房租水电之类零碎的事情。 可是,今天,顾朝宁愿坐那发呆,发一上午的呆,都不和他说一个字。明明没在忙,居然不想他,太可恶了。 沈遇捧着手机,几天没修的指甲小荷才露尖尖角,刚冒出甲床就被主人无情按在硬邦邦的屏幕摩擦,哒哒哒哒敲下一行行又删除。 【我今天晚上也没有回家吃饭】 【好】 对面秒回,一个字。 沈遇关掉手机,屏幕漆黑照映一张红扑扑的脸庞,他面无表情揣兜里,步履生风赶往下一处打工点。 邺城还是太小了。 当顾朝依次出现在蛋糕店门口、演唱会售票窗、青城山脚、浪屿海湾,而沈遇恰好都在时,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有预谋堵自己,装作不认识只是为了等揭穿他时更好地吓他一跳。 绝对不可能因为他总是戴头套、面具、口罩和画夸张的妖怪舞台妆就认不出枕边人,不能够吧? 果然,顾朝看到他了! 直走不带拐,目不斜视走近收银台了! 他开口了! 然后他预订了两张下周的电影票。 沈遇:? 没事的没事的,哥哥订了两张票,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有人要约,而那个人会是谁?会是谁…… 开什么玩笑,那个人只能是他沈遇了好吗! 沈遇把一整天偶遇顾朝的所有不合理之处串联,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顾朝在偷偷给他准备惊喜耶。 那个一眼一板做什么事甚至上床每一步都要询问可不可以的家伙,居然会瞒着他准备惊喜! 沈遇按住胸口,心脏跳得好快,瞒着他干大事的人是顾朝,为什么他作为发现者会那么紧张啊? 久违的悸动。 好想现在就撂挑子不干,他可以不带喘不带停歇一口气冲回家,和他天下第一好的老公贴贴! 好不容易熬到点下班,结算完兼职费,他急得连道具面具都险些忘了还给影院,健步如飞冲下楼,拐过街角,迎面寒风猝不及防吹散了一腔热血。 单看背影,相隔十多米距离,沈遇一眼就认出了人群里的顾朝。他正要上前,给个大大的熊抱,保准吓一大跳。 人还没吓到,他先吓到了。 顾朝身边还有一人,那人耳朵怪灵敏,居然听出朝他们走去的脚步,猛然回首。 沈遇想都没想,闪躲到一人半那么宽的电线杆后头。也不知心虚个什么劲儿,老公和别人勾肩搭背,自己倒搞得像跟踪狂。 * 身边叽叽喳喳烦得不行的发小突然安静,顾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拐角除了一根电线杆外啥都没有:“怎么了?” 张若均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笑眯眯弯成钩:“刚刚好像有杀气。” 说完他朝脖子比划一刀:“冲我来的。” 见发小一如既往中二难改,顾朝心底生出几分熟悉,嘴角也挂上笑意:“怪你公子哥穿太招摇给盯上了吧?我们这儿治安可不好,劫财就只能双手奉上咯。” “啊呀讨厌,你都不考虑救我吗?”张若均用肩膀撞了撞他。 “谋财啦又不是要命。” “那要命怎么办?” “我会帮你报警,再打个电话给老张总。” 说到电话,手机忽然震动。 顾朝点开对话框,嘴角笑意更甚,修长的手指敲敲打打很快回了消息。 “哇,我们几年不见,你还当我面玩手机,伤心,就是很伤心。”张若均夸张地作西子捧心状。 顾朝一把推开毫无边界感试图窥屏的发小:“我回家里那位的消息。” “啥?” 这人忘性太大,顾朝只好不厌其烦再说一遍:“我不是前段时间刚和你说过么,我结婚了嘛?” “噢噢,原来是老婆的消息,那确实该及时回复,情有可原。”张若均瞬间直起脊椎,点头表示理解。 “你不是还没吃晚饭么,要不要去我那坐会儿?”顾朝晃了晃手机,笑道:“他说晚上想吃火锅。” “那我很能吃的,多买点儿菜?” 顾朝同意了他的提议,正好回家路上有家小超市。 沈遇尾随一路,自然也跟着进了超市。等两人买完火锅料,自己手里也平白多出一根紫到发亮的茄子,他盘了一会儿变得更加光亮。 顾朝排队结账期间,抽空发消息给变化无常中午还说不回家吃饭的某人【路上遇到若均,待会儿来家里坐会儿,我多买点火锅料】 沈遇余光扫过消息,嘴角噙着冷笑。 就说他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如果是张若均,那一切都合理了,尽管这个距离五官啥的压根看不清。 张若均,顾朝名义上该死的发小。以前在邬渠就老黏着哥哥,经常借口和寄宿的叔父家里闹矛盾,跑到他们家借宿。 床就那么一丁点儿大,还非要挤中间,睡相也很糟糕,半夜把沈遇踹醒过好几回。 借着顾朝发小的身份,进出老宅如入无人之境,好几次乱翻冰箱,吃掉顾朝给他买的布丁。 随着时间增长,两人情义没有任何进展。直到高考结束,遗落五区贫民窟的大少爷和父母到三区长见识历练磨砺,他才摆脱这烦人玩意。 即便是现在,沈遇看到张若均依然气得打摆子。如果只是存在感强,没边界感也就算了。直觉告诉沈遇,张若均绝对喜欢过顾朝,可惜顾朝年纪不大却爱好养成,一门心思照顾刚捡到家没两年的弟弟,都快当亲生孩子养了,他所有的示好如同抛媚眼给瞎子看。 高考结束那年暑假,八月上旬某天夜里。沈遇站在阳台,一清二楚看见那人连窝边草都不放过,借助年龄优势,领先六年和顾朝表了白。 多年以后谈及那晚,顾朝笑他明明离得远啥也没听见,净爱奇思妙想,解释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表白。 沈遇追问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顾朝摩挲着膝盖,斟酌不那么让他心里有包袱的说辞,只说张若均怕他生活不太方便,问他要不要一块去三区发展,自己也好接应他。 沈遇又问为什么没去。 顾朝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好像望到了过去,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一个人就够麻烦了,总不能再带一个小豆丁,拖家带口去投奔人家吧?” 那时沈遇就明白了,他是顾朝甩不开的累赘。并且他也很卑劣,不愿意被甩开。 顾朝的背影在眼前消失,沈遇回过神,对营业员看神经病的视线视若无睹,淡定自若地结了帐,继续阴恻恻尾随。 顾朝手里拎着满满两大袋食材,张若均只提了一只小袋子,里头装着几瓶调味料。 十足的客人架子。 张若均作势要勾塑料袋挂耳,顾朝客客气气地避开了,含笑的眼睛很明确在说他是客人,怎么能让他帮忙之类的,忽然身型一顿。 “怎么了?” “你的感觉或许是对的。” 顾朝也警觉起来,他仿佛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附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从刚才离开超市起,好像有人跟在后面。” “没有的事,”这回张若均反倒很笃定地否定道:“我确认过,大概是错觉。” 他把话题又掰回正轨,半感叹半埋怨:“说起来你怎么天天玩消失,电话也打不通。” 为了确认发小是否还活着,以及没有像他这样被家里独裁暴君抓回去做苦力,张若均只能非常苦情地定期发发邮件。 “哦,我换卡了。”顾朝后知后觉,两人聊了一路居然还没加新的手机号。平时他总觉得没啥机会见面也就没必要,可眼下人就在身边,再犯懒也不合适,于是打开通讯录。 张若均按着他,互相添加电话簿,这才满意地笑了,又道:“我该庆幸邮箱不好注销也不常用,不然我要找你是不是只能漂流瓶联系了?” 发小如此幽默,顾朝非常看气氛地干笑了两声:“对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张若均双手一摊,略作苦恼:“如你所见,还活着……” 他想到啥问啥,随口道:“哦我也有个对了,校庆你去吗?” “什么校庆?” 顾朝信息获取速度怎么和他叔父差不多?张若均默默拿出手机点开班群公告,“母校百年校庆啊,就定在年后。” 顾朝把袋子并到一边,空出一只手,凑过去划消息。突然一根紫到发亮的大茄子蛮横地穿过空隙,挡在两张脸之间。 沈遇气势汹汹,仿佛手里握的不是茄子,而是旷世宝剑,绿茸茸的茄子头不是茄子头,而是剑柄,茄子反着冷冷的光,如锋利的剑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身兼数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