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别苟了,皇朝要没了》 第1章 舔狗觉醒 “唔,这是哪里?” 江宁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 无数琐碎的记忆冲击着脑海,像两个陌生人的脑袋被硬生生揉合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是谁。 青砖墙壁,红漆桌椅,大通铺上四个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让记忆融合的江宁渐渐黑了脸。 自己变成了太监! 这里是大坤皇朝,景皓帝十九年。 这间屋子是皇宫里专给太监们居住的直房,床上的自己刚魂穿过来。 江宁下意识把手伸进被窝中,想看看自己的宝贝还在不在。 下一瞬,他整个人懵了。 “我不是太监吗?” 江宁足足愣了半分钟。 原主的小东西早就被阉割了,净身房里老太监桀桀桀的怪笑声至今记忆犹新,冰冷锋利的小刀划过胯下,还把原主当场吓晕了过去。 如今换了大宝贝,自然是穿越者的福利! “后宫这么多守寡的妃子……” 江宁肩膀耸动笑出了声,老天爷待自己真是不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修仙皇朝的妃子们一个比一个强,只靠男人雄风,恐怕难以征服她们。 接下来自己必须好好修炼! 太监们入宫之时,宫里除去教规矩,教礼仪,还会传下《葵仙宝典》,让公公们有个上进之路。 江宁入宫三年,天资极差,堪堪学会引灵气入体之法,在同龄太监中算是吊车尾的家伙。 “气冲腹下,神抱太和……” 江宁盘坐在床上,默念口诀修炼起来。 许是成了完人,天赋异禀,许是换了灵魂,悟性大增,也可能是穿越者的又一项福利。 只打坐区区半个时辰,他体内便真气涌动,修炼速度是之前十倍! “只需半年,我便可以成为同期太监中出类拔萃的存在。” 江宁浑身暖洋洋,像是和煦的阳光融入了体内。 随着真气游走四肢百骸,微微胀痛之余,又有一种欢好般仙气飘飘的感觉。 江宁心中担忧尽去。 原以为自己长出了宝贝,无法再修炼葵仙宝典。 此刻不但练得起劲,还领悟了一种阴极生阳,阳助阴势生生不息的超凡意境。 阉过也有好处,让自己练功不似之前痛苦,打通浑身经脉信手拈来。 照这样练下去,只怕宫中那些寿元将近,武力超绝从不参与纷争的老太监,不出二十年也得跪在自己脚下叫干爹。 转瞬半天过去,江宁修为极速增长。 就在他沉心修炼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让他皱起了眉头。 江宁这才想起,今天没去当值,是因为约了梦中情人。 来者是一个宫女,名叫杨莹,是自己未婚妻。 一场旱灾,饿殍遍地,两人同时被卖入宫中为奴,经常私下见面。 江宁从小就喜欢自己未来媳妇,对其百般爱护,可杨莹入宫后,却看不上他这个无根之人,把他当舔狗来养。 三年时间,江宁努力往上爬,从一个打杂扫撒的小太监,进了比御膳房更高级的药膳房,只为多贪些灵药,供杨莹修炼。 他的修为在同期太监里垫底,既是自己不争气,也是因为把资源全给了杨莹,想讨对方欢心。 “宁公公在吗?” 屋门口响起娇俏的声音,恭敬而又小心翼翼。 随着江宁一声进来,杨莹推门而入,发现屋里只有他自己,立时挺直了腰杆,趾高气扬道: “我让你弄的血菩提,你弄到了没有?” 江宁眉头一拧。 血菩提他自然弄到了。 这东西在外界价值连城,能让武林人士疯狂争抢,修仙的见了都要眼红,但在药膳房却不算什么稀奇之物。 大坤皇朝富有四海,疆土纵横八万里,聚天下之力供应内廷,什么宝贝没有? 不要说江宁这个小太监,就算药膳房的一只狗,吃的都是灵丹妙药! 但杨莹的态度,让江宁十分不爽。 明明是你求着我弄东西,却这般理直气壮,好像我欠你的一样! 心里腹诽一句,江宁不耐烦说道:“血菩提在药膳房也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就算弄到了,我也不可能轻易给你。” “嗯?” 杨莹一怔。 只觉江宁像是变了个人。 不但没了之前的热情殷切,哪怕闻闻自己身上的香味都会十分激动,还变得陌生而又冷淡。 “你什么意思?” 杨莹面色不愉说道:“有血菩提却舍不得拿出来,枉我还想以后出宫嫁你为妻,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废物。” “嫁我为妻?” 江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么低级的大饼,也只有原主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太监才会吃。 自己这些年从没缺过女人,这画大饼真让人啼笑皆非。 要知道,这是在宫里! 两人能不能活着出去,只有天知道,成亲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想用不靠谱的话拿捏自己,逗猴呢? “我是废物,那你是什么,求着我弄血菩提,你岂不是比我更废物?” 江宁毫不留情嘲讽着杨莹,让对方一脸的不可思议,恼羞成怒道:“你敢骂我?” “骂你又如何?” 江宁满面讥讽道:“这三年你拿了我不知多少好处,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敢对我颐指气使,真以为我欠你的不成?” “你……” 杨莹俏脸变色,不知江宁怎么突然强硬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下意识胡思乱想着:“难不成这厮喜欢上了其他宫女?” 杨莹面色一白。 若没有江宁无私奉献灵药,让她修为突飞猛进,只凭她不堪的情商,骄傲的心性,早被其他宫女弄死了。 一旦失去支持,修为停滞不前,她只有死路一条。 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杨莹很快认清现实,主动坐在江宁身旁,把手放在他腿上柔声软语道: “刚才是我态度不对,你没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你太多。” “别给我来这一套,你现在才知道欠我的,迟了!” 江宁不客气拨开杨莹的手,丝毫不怕对方杀人夺宝。 自己能够进药膳房,在宫里也是有靠山的。 至少自己干爹马公公就是个修为奇高的老太监,对自己格外倚重,弄死杨莹不过挥手之间! 第2章 你敢耍我 想到这三年舔狗遭遇,江宁冷淡说道: “我对你倾尽所有,你却不知感恩,你这种没良心的未婚妻,不配获得我的喜欢。” “我……” 杨莹心头暗恨。 自己这般低三下四,屈尊降贵,已是给足了面子,这样还不松口,简直可恶! 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耐着性子摇晃江宁的手臂撒娇道: “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你不是知道错了,只是眼见无私付出的舔狗要跑了,才低声下气给点甜头。” 江宁毫不留情戳破杨莹的小心思道: “这几年你拿尽了我的好处,却在外人面前与我划清关系,觉得与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太监接触是一种耻辱,你打心里看不上我,却又舍不得我给你的好处,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杨莹抿着嘴唇,心神发颤。 江宁的态度这般坚决,显然已对她忍耐到了极限。 如今她必须摆出态度,拿出诚意,而不是只会在这里撒娇谄媚,嘴上说得好听,却没有实质性的付出。 此刻她能打动江宁的只有一件事—— 对食! 光是想想,杨莹就觉得恶心。 如果江宁是个带把的,她也愿意委曲求全,好歹体验了男女之欢。 深宫寂寞,夜夜难熬,很多宫女一辈子都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 可江宁身下无根,与他花前月下,对镜互磨,杨莹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她更清楚,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江宁已经不吃她的大饼,趁着两人还未彻底闹掰,她依旧有机会拿到血菩提。 “对食……” 杨莹满脸绝望,想要起身离开,却怎么也抬不起腿。 宫里的环境有多恶劣,她非常清楚。 躲无可躲的明枪暗箭,无处不在的拉高踩低,哪怕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必须努力往上爬,否则只能去洗马桶,倒粪水。 没有血菩提增加修为,前些日子得罪的那个老嬷嬷肯定会想着法子收拾她,倒粪水都算好的,只怕小命难保! 心里犹豫一阵,杨莹终是宽衣解带,躺在了床上。 “你我今日便行夫妻之实,希望你以后好好对我。” “你能想通,倒也不易。” 江宁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不客气伸出了自己的咸猪手。 ………… 两分钟后。 江宁黑着脸从杨莹身上爬起,只觉身体一阵空虚。 他穿越者的福利,似乎不太好用,竟是银头蜡枪,空有其表。 想他前世身经百战,一朝穿越,竟成了三秒男。 “妈的,这也太不中用了!” 江宁心里暗暗吐槽,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而杨莹从刚开始的震惊,不敢相信江宁是带把的假太监,到此刻已是面脸鄙夷,暗骂废物。 “真是白长了一副雄伟的好家具!” 面无表情起身穿好自己衣服,杨莹不屑说道:“现在可以给我血菩提了吧?” “什么血菩提?” 江宁装傻充愣,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满心都是不甘。 “你耍我?” 杨莹变色道:“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就算有马公公罩着你,只要我将你是假太监的事情报上去,你必死无疑。” 江宁心里没有半分惧意。 “我死了,谁给你提供修行资源?你这辈子都别想弄到血菩提。况且我贪了药膳房那么多珍奇药物,全都落在了你手里,这件事很多人清楚,你检举我,自己也难逃杀头之罪。” “你……” 杨莹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讲信义。 当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讲信誉的人。 这几年江宁往上爬得很艰难,好不容易拜了马六当干爹,结果人家有五个干儿子。 江宁初来乍到,虽得马六喜欢,却被其他干儿百般刁难,数次遭到小林子陷害。 如果不是马公公人老成精,对干儿之间的内斗洞若观火,保了江宁性命,此刻他已是乱葬岗上的一座孤坟。 江宁早想暗中教训一下小林子,奈何杨莹只拿好处不办事,一拖再拖,转瞬就到了今日。 这件事情,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想起此事,江宁说道:“这一次睡觉,就当我付出三年的回报,你拿了我那么多东西,却不替我办事,现在一笔勾销。” 杨莹气得浑身发颤,恨不得一口咬死某人。 “这些事,怎么能与我的清白相提并论?” 若非江宁有马六当靠山,而马六又认了尚膳监提督为干爹,这位提督又是大内总管老祖宗的干儿子,杨莹真想一掌打死江宁,狠狠出一口恶气。 “你不要太过分,兔子急了还咬人,惹急了姑奶奶,我现在就杀了你!” “随你。” 江宁一脸的无所谓道: “反正我烂命一条,在宫里也没什么前途,能拉你这个美人给我垫背,死也值了。” 杨莹被气得面红耳赤,脸欲滴血。 刚抬手想给江宁一巴掌,便听这厮小声嘀咕道: “血菩提,吃一颗能够增加十年功力,之前我真是昏了心……” 杨莹霎时冷静下来,在贪欲的驱使下说道: “我们再来一次,如果完事以后,我见不到血菩提,那就玉石俱焚!” “再来一次?” 江宁心中大动:“这可是你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 “我知道!” 杨莹脸色发青,乖乖躺了下去。 ………… 一个时辰后。 江宁面带菜色,浑身汗透,只觉身体被掏空。 但这一次,他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 “果然,枪还是要多磨,才不会生锈。” 杨莹穿好衣物,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血菩提呢?” 江宁从床垫子下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随手丢过去说道: “为了弄这玩意,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你突破境界以后,立即替我把事办了。” 打开玉盒,宝物在手,杨莹大喜道:“放你的心,只要我修成宗师,收拾小林子不费吹灰之力。” “你做事最好谨慎些!” 江宁眯眼提醒道:“我干爹可不是吃素的。” 杨莹迫不及待吞下血菩提,浑身上下都开始冒红光,把屋子里照得一片透亮。 直至傍晚,突破境界,她才起身离去。 “三日内,小林子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3章 干爹马六 目送杨莹离开,江宁穿好衣物,赶紧去往药膳房。 不论是否当值,早晚都得给马公公请安,以免被其他干儿子进谗言。 穿过阴森森的宫墙,经过几道关卡检查,进了药膳房后院,总管房门口站岗当值的正是小林子。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在太监群体里不是这么回事。 当面冲突只会让自己颜面尽失,还容易让旁人看了笑话。 有头脑的太监们,往往是心里恨得要死,面上越加客气,使对方放松警惕,再寻机会暗下死手。 江宁亲切作揖问好:“林公公吉祥。” 小林子也是笑眯眯回道:“宁公公真是勤奋,早晚请安次次不落,咱干爹五个儿子里面属你最孝顺,不过今儿不巧,干爹有事出去了,今晚未必回来。” 顿了顿,小林子故作善意劝道:“你可以先去尝尝淑妃吃剩下的药膳,味道鲜美,可以提升修为。” “多谢林公公抬爱。” 江宁客气说道:“不过我还是等干爹回来再说吧,还没请安,哪敢去尝药膳?” 小林子眼底闪烁寒光,没想到江宁不上套。 他原想把江宁支开,等干爹传膳回来,见江宁没有来请安,他立马便可以跪地上抨击江宁不孝。 再把小宁子偷吃淑妃药膳的事情一讲,保管江宁失宠。 要知道,淑妃今日所吃的“灵参龙虎汤”,干爹已馋了好些天。 江宁只要喝了,那便是与干爹抢食。 马公公就算不打死他,也绝不会轻饶。 少一个干儿子,便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所得的恩宠才会更多。 “宁公公果然如传言的那般孝顺。” 江宁不中计,小林子皮笑肉不笑,涵养功夫不够,兜不住心底的奸诈,露出了尖酸刻薄之相。 “我们都是干爹的亲儿,自当孝顺。” 江宁眼观鼻鼻观心,也在总管房门口站起了岗。 说起来,两人结怨,除了争宠,主要还是利益纷争。 大家都在偷吃药膳房的“好处”,但盘子就这么大,蛋糕就这么多,江宁拿多了,小林子拿的自然就少,心里岂能不恨他? 兜里没有足够的好处,怎么往上孝敬升官发财,怎么打点上下拉拢势力? 事关前程,二人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只是没有当面露出獠牙,免得失了体面,惹得干爹厌烦。 不多时,前去传膳的马公公回来了。 太监在宫里当差,权势大不大,全看陛下是否恩宠。 所有人都想在皇帝面前多露脸。 马六掌管着偌大的药膳房,为了迎合皇帝口味,整日千方百计搜寻仙方食谱,忙得不可开交,但依旧要抽出时间,像小太监们一样劳心劳力端着盘子去传膳。 三人入了总管房,江宁径直跪地长拜。 “孩儿给干爹请安!祝干爹福如仙神,绵寿不绝。” “好孩子,起来吧。” 马公公稍显疲倦,江宁十分有眼力来到对方身后,帮干爹揉起了太阳穴。 这是独属于他的殊荣,小林子都只能眼巴巴羡慕,去给老马沏茶倒水,无法这般近距离接触干爹。 原因无他,江宁修为太弱…… 哪怕他突然起了杀心,也伤不到马六。 相比其他修为高深的干儿子,哪怕他们再忠心,再孝顺,马公公也还是愿意用江宁,把风险降低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尤其刚才,他躲在暗处观察两个干儿。 江宁不骄不躁,孝心深厚,一心惦记给自己请安,连提升修为的龙虎汤都不喝,足见忠心。 反倒是常把“孝顺”挂在嘴边的小林子,害人不成暴露奸相,明知自己宠爱江宁,还屡屡针对,属实让人心烦。 不过老马不会因为干儿子们内斗,便收拾小林子。 以他的想法,众人内斗才正常,才会想方设法讨他欢心。 若是一片和睦,同心协力,那他这个干爹还怎么当? 迟早被小林子几人联合起来干翻了! 想了想,老马坐在太师椅上,抿着香气飘飘的灵茶,享受着按摩,装作无意说道: “小宁子,杂家听说昨日药膳房进了贼,丢了一颗血菩提,你可知此药去向?” 江宁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干爹,是孩儿拿的。” 江宁丝毫不为自己狡辩,心知在老马面前撒谎是最愚蠢的表现。 他这点心眼,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跟前,就跟三岁小孩一样藏不住心思。 马公公用茶盖捋着杯里的茶叶沫子,轻声问道:“又把东西给你相好的小宫女了?” “回干爹,我……” 江宁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形容原主的愚蠢举动。 若是小林子拿此做文章,去尚膳监检举,故意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恐怕干爹都救不了自己。 马公公微微眯起眼说道:“之前你贪拿灵药,杂家都当你年纪尚小不懂事,如今你胃口越来越大,莫不是想取代杂家,做药膳房总管?” “孩儿不敢!” 江宁满面惶恐,赶紧解释道:“以前孩儿被猪油蒙了心,只想讨好杨莹,如今已幡然悔悟,再不会为她做任何事情。” 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凝固得一片死寂。 江宁满头大汗,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但出乎他的意料,老马并未追究责任,反而安慰道: “一颗血菩提而已,杂家还兜得住,只是以后做事要周全些,免得被人抓住痛脚。” 提醒完,马公公忽然感慨道: “宫里能出你这么个情种,也是难得,今日你能对那小宫女倾尽所有,他日杂家遇难,想来你也不会坐视不理。” 江宁用力把头一磕,脑门险些冒了血。 “他日干爹若是遭难,孩子必定舍生忘死相救。” “好好好,好孩子!” 马公公笑容满面起身,亲自把江宁搀起。 这般恩宠,直看的小林子心生嫉妒。 他十五岁入宫当差,做了十年扫撒杂役,偶然得到一个仙粥方子,献给老马的干儿,才进了药膳房当差。 又苦熬五年,凭着心灵手巧,做事周全,渐渐入了马公公的眼,这才挤掉原先的那位干儿子,取而代之上位成儿。 转瞬五年过去,他日夜守在总管房门口,尽心尽力孝顺干爹,老马却从未给过他如此殊荣。 最让他憋屈的是,干爹提起血菩提,明显是在警告他,事情我已知晓,谁若再借此事搞幺蛾子,那便是打我老马的脸! 对江宁爱护至此,小林子岂能不眼红? 然后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 “小宁子你这般忠心,杂家自不会亏待你,下面牛马司缺个管事的,你就先去做一任司主。” 第4章 拉高踩低 “多谢干爹栽培!” 江宁喜出望外,脑门咚咚磕头,淌血也未擦拭。 穿越仅仅一天时间,他当太监便已渐入佳境,走向了权力阶层。 药膳房下面有很多部门,灵田司专门种植灵米、灵菜、灵果等,牛马司养殖各类奇珍异兽,专给宫里供应肉食。 宫中贵人们想吃兽肉,可不会等人去十万大山现抓。 前一天报上菜名,翌日做不出来,一干人等全部问罪。 牛马司主乃是实权职位,马公公六十岁的干儿子,比老马年纪还大,跟了他一辈子,也仅是灵田司主。 而江宁入宫三年便成司主,堪称一介平民,读书三年就一步登天中了状元! 这让入宫二十载的小林子情何以堪? 他表面是马公公眼前红人,鞍前马后孝敬干爹,实则只是个门口站岗的,至今未有一官半职。 霎时间,小林子的眼睛都红了,心态也崩了。 “干爹偏心!” 小林子在心里怒吼着,但也只敢想想而已。 但凡表露一丝不服,对干爹的决策有意见,明天总管房门口必定换人站岗,老马一日不到,他这辈子都只能刷马桶。 不敢怨恨干爹,小林子只能死死盯着江宁。 若非马六当面,他真想一掌打死这个抢夺自己恩宠的贱人! 似是察觉到了小林子的情绪,老马微微蹙了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装作不知。 他提拔江宁自有妙用,岂容他人心生不满? 当初老祖宗来药膳房视察,江宁在列队的人群中不起眼。 可老马一眼就发现他与老祖宗相貌有许多相似之处。 再私下一查,两人竟是同乡! 老祖宗入宫很早,不可能有子嗣,但不妨碍他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远房亲戚。 哪怕江宁只沾一点边儿,也足够老马把他收为干儿,倾力提携,把他当成一张王牌来打。 哪天若是犯了大错,只需把江宁带至老祖宗面前,使老祖宗在孤苦凄凉的皇宫里有了亲人,足够换他马六几条命! 正是此等利害关系,老马才会对江宁百般容忍,偷了血菩提也只是言语敲打,没有实质处罚。 否则就算江宁再孝顺,独吞血菩提,拿了好处却不往上孝敬,心里没有干爹,马六绝不会轻饶他。 “行了,不用磕了,把脑门上的血擦擦。” 老马再次把江宁扶起,细心叮嘱道:“明日去了牛马司要好好当差,给杂家盯住了那群牛马异兽,有情况要及时上报。” “孩儿谨遵干爹吩咐!” 江宁满面感激,见老太监起了倦意,识趣地退下。 ………… 是夜。 江宁回到直房。 同屋的四个小太监都已回来,见他满脸喜气,小海子主动上来打听道: “宁公公满面红光,不知有何喜事?” 江宁嘴角扬起笑意道:“干爹让我当牛马司主,以后咱也是有品级的官员了。” 小海子一愣,难以置信之余,连忙从兜里掏出一颗蕴灵丹,双手恭敬奉上。 “恭喜宁公公,贺喜宁公公,小海子以前便知您是人中龙凤,如今果然飞黄腾达。” 普通金银之物在皇宫大内不值钱,有品级的太监,每月可以领取一定数量的蕴灵丹,能够洗毛伐髓,易筋壮骨,渐渐此丹成了宫中硬通货。 放在外界,一颗蕴灵丹,至少也值一千两银子。 江宁袖口一抖,熟络地把丹药揣袖子里,满意点头道: “往日里你与我关系最好,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可来找我。” 其他小太监见状,即便平日里对江宁多有成见,此刻也只能咬牙讨好。 “啪——” 赵宇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显出鲜红五指印,也掏出一颗蕴灵丹上前谄媚道: “宁公公,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把小宇子当个屁放了……” 江宁斜睨着对方,不接丹药,淡淡说道: “你也拜了干爹,背景虽然比不上我,但也是有人罩着的,你的蕴灵丹我怎么敢收?” 赵宇脸色阴郁,只能忍着肉痛,再掏出一颗丹药奉上。 “宁公公前途无量,远胜于小宇子,往日恩怨……” 赵宇往地上一跪,用力把头一磕道:“小宇子知错了。” “知错就好。” 江宁收下两颗蕴灵丹,对这小子的态度还算满意。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有一日赵宇凌驾于自己头上,绝对会狠狠报复回来。 今日所送两颗蕴灵丹,以后自己得还二十颗! 太监群体拉高踩低,趋炎附势,几乎刻在每一个人骨子里。 还好江宁有绝对的自信压制赵宇,他这个穿越者若连一个小太监也斗不过,那真是死了也活该! 眼瞅着赵宇有干爹罩着都跪了,另一个小太监无奈,只能掏空家底送了两颗蕴灵丹。 至于最后一人,则是刚来不久的新人太监,入宫不足一月,兜里空空全无家底,但好在心灵手巧,立即去打了热水,亲切帮江宁洗脚。 “宁公公升官,小人没什么东西送您,只能尽心伺候,往后洗衣叠被等事务,请公公交给小达子。” “你也算有几分眼力。” 江宁颔首同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憨憨讨好自己的小达子,允许这厮以后再把孝敬补上。 五颗蕴灵丹在手,相当于五六千两银子,换算成现代的消费力,足有三百多万,完全可以买一辆高配的奔驰大G。 而这只是同屋几人的孝敬。 明日去了牛马司,少说也有两三百位下属,搜刮一圈下来,至少也能弄他五六辆大G,直接摆满院子。 “不愧是皇宫,权力枢纽,这地儿来钱是真快。” 江宁有感而发,恨自己穿越太迟。 早知道割了卵子来钱这么容易,他何至于在现代社会当牛马? 吭哧吭哧干了半辈子,省吃俭用,也只够买大G的四个车轮。 心里腹诽一番,江宁吞下一颗蕴灵丹,盘坐在床上修炼起来。 “这一颗丹药就是七八十万,咱也算享受了一把顶级酒店一顿饭上百万的‘天宫’生活。” 第5章 计斗小林 翌日。 天还未亮。 江宁已经拎着红灯笼,擦黑穿过阴森的宫墙,来到总管房门口。 他刻意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在干爹传早膳前请安,就是想把其他几个干儿子比下去。 昨日受到干爹重用,今日更要彰显孝心。 一朝升官,恃宠生娇,忘了干爹大恩,今儿是司主,明天就得去洗马桶! 这等低级错误,厮混社会多年的江宁不可能会犯。 听见屋里有了动静,他第一时间进去请安。 “孩儿叩见干爹!祝干爹长命千岁。” “你这么早?” 马公公颇感意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半夜请安。 江宁沉声说道:“干爹公务繁忙,孩儿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早些来伺候,若儿子比爹还起得迟,孝心何在?” 江宁这话揶揄意味极重,刻意贬低其他几个干儿。 马六平时最恨孩子们当着他的面争宠,今日却觉江宁所言有理。 古代最重孝道,大雍皇朝也是以孝治国,儿子睡得比爹早,起得比爹晚,着实不孝。 两相比较之下,江宁的孝心翻倍! 老马是个趣人,谁对他孝顺,当下便会赏谁好处,绝不画大饼,也不拖延。 江宁早起半个时辰,凭白得了一颗易筋龙气丹。 药膳房只管膳食,不练丹药,这龙气丹也是马六从别处换来的,十分珍贵。 江宁的孝心激发了马公公“土豪大哥”的风范,直接就赏了下来。 “小宁子你修行天赋一般,入宗三年还未探见宗师之境,不过此事在杂家这里不算什么,宫里有的是增强天赋、改换体质的药物,这一颗龙气丹吃下去,足可让你脱胎换骨。” “孩儿叩谢干爹大恩!” 江宁不疑有他,当面把丹药吃下去,顿觉一股磅礴龙气游走全身,筋骨密度都变强了几分。 得了好处,他比之前多出几分真情,打来热水,拿着毛巾,在旁伺候马六洗漱。 等小林子匆匆赶来,往屋子里一看,脸都绿了…… 爹儿相爱,一片和谐。 打水递毛巾本是他的差使,现在全被江宁干了。 被抢走孝顺机会也便罢了,小林子最怕干爹觉得他可有可无。 一个没用的干儿子,留在身边完全是浪费自己资源。 “必须想办法收拾了江宁!” 小林子杀意沸腾,却只能压着心中恼恨进门请安,结果只换来马公公不咸不淡的一句起来吧,便径直离开去传早膳。 老马一走,小林子立时凶相毕露,咬牙切齿道: “宁公公来得可真早啊!” “不早了,天都快亮了还无人伺候师父洗漱,我们几个干儿孝心何在?” 江宁端着水盆,将水撒在院子里说道: “林公公你若有孝心,就该起得早些,不然哪能轮到我来伺候干爹?” 江宁刻意嘲讽,想要激怒小林子,使其做出非分之举。 “我看你是找死!” 小林子双眸杀意爆闪,果然按捺不住内心愤怒。 他今年三十五岁,修炼葵仙宝典二十载,即便资质愚钝,也早已跨过宗师之境。 以武力收拾江宁,简直就是彪形大汉欺负三岁小孩。 只是江宁一直有干爹恩宠,若是把他废掉,干爹问起来,自己也难逃责罚。 可现在小林子已顾不上那么多! 再不收拾江宁,等这小子在牛马司站稳脚跟,手里有了权力,一定会反过来收拾他。 太监们全都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之辈,小林子暗害江宁那么多次,不觉得江宁会放过他。 “你想干什么?” 眼见对方右掌下压,内气暗运,江宁顿时兴奋起来,忍不住在心头大喊“快出手,快出手啊!” 只要小林子敢出手,自己以后便会少一个竞争对手! “你说我想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有干爹宠爱,我便拿你没办法!” 小林子狞笑着探出大手,狠狠掐住江宁的脖子把他拎起,按在墙上说道: “宫里有句话叫‘当下为王’,不论你有多大的权势,多得上头的恩宠,只要修为实力不如人,那就得苟着做人,否则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只要杂家想杀你,干爹都救不了你!” “林公公饶命!” 江宁被掐得剧烈咳嗽起来,面红耳赤惊恐求饶道: “我知错了,以后小宁子绝不敢再抢干爹恩宠,不论在何处,都对林公公你马首是瞻。” “当真?” 小林子额头青筋一跳,本以为江宁会激烈反抗,甚至出言威胁,完全没料到这厮是个软骨头。 江宁点头如捣蒜,眼里满是惧意。 小林子大手一松,任凭江宁滑落瘫软在地。 “这次饶你一回,以后再敢争宠,我就拧下你的脖子,将你脑袋丢进粪坑里去!” “滚!” 小林子一声呵斥,望着抱头鼠窜的江宁离开,冷笑道: “废物!” ………… 寻个无人的偏僻角落,江宁从怀里掏出铜镜,仔细打量自己的脖子。 掐痕十分浅,只能隐约看见五指印,可见小林子嘴上凶狠,下手却知分寸。 “这样不行。” 江宁蹙起眉头,对着原先的五指印握住自己脖子,狠劲儿上来,运转内气就往下掐。 咯吱—— 脖筋不堪重负的声音,直把江宁疼得闷哼出声,目眦欲裂,险些把自己脖子掐断才罢休。 等把手拿下来,他脖子上已经有一个鲜红的手印,毛细血管破裂,皮肤淌血,看上去非常惨。 做完这些,江宁连牛马司都不去了,径直回去养伤。 当晚,他没有去请安。 马六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新官上任,事务繁忙。 翌日一早,江宁还没有请安,让老马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得权忘父,不堪重用!” 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马六没有发作,依旧准备给江宁一个机会。 可到了晚上,江宁还是没有来请安,老马终于察觉出不对,立即喊人问道: “杂家干儿有没有去牛马司当值?” “回大人,未见宁公公身影。” 马六变了脸色,立即差人去寻江宁。 得知他在直房长睡不起,马公公在一众太监拱卫之下,踹门进了屋子。 一看是自己干爹驾临,脖子包得像木乃伊似的江宁,立即艰难爬起。 “孩儿叩见干爹。” 马公公面若寒霜问道:“你脖子怎么回事?” 江宁支吾不言,只是动作扯动脖筋,满面痛苦。 马公公眼里闪过寒光,挥退了众人,直房只剩父子二人。 老马把江宁搀起,帮他解开纱布,准备替自己干儿换药。 等看见江宁脖子上的伤势,五指印虽已结痂,依旧入肉三分,饶是老马见惯了重伤之人,也不由倒吸凉气。 “是谁敢对杂家亲儿下此毒手?” 老马声音里带着怨恨,不知真心关切江宁,还是觉得有人想毁他讨好老祖宗的机会。 江宁不语,只是眼眶红肿,满脸不舍。 马公公何等精明,江宁有难言之隐,那便说明此人他不好得罪,即便讲出来,自己这干爹也未必会给他做主。 再想到这两日间,小林子上蹿下跳,找人举荐他自己做牛马司主,马公公哪里还能不懂? 不过,小林子终究是他干儿,鞍前马后孝顺五年,哪怕养一只猫也有几分感情,何况是人?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收拾小林子时,江宁已经出声: “些许小事,不值得干爹为难,孩儿自己会处理好,只希望事后干爹不要难过。” 马六当即承诺道:“只要你能斗得过他,那便是他技不如人,死了也活该!” 第6章 孝心骨折 宫中无真情,就算是亲儿子,也没有利益重要! 让马六亲自出手收拾小林子,他念着旧情,自然不舍。 如今不需他出手,江宁自己便可解决,老马自然是顺水推舟,成全最有前途的干儿子。 同时他也想看看江宁的手段,瞧一瞧这个干儿是否值得培养。 若是烂泥扶不上墙,连一个小林子都斗不过,那便让他做一辈子牛马司主,休想再往上爬。 柔声安慰几句,马公公装作若无其事,带着众人离去。 原本心惊胆战的小林子,伺候了老马一整天,见干爹没有责罚自己,渐渐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这几年朝夕相处,他对马公公的性格极为了解。 儿子们的内斗,老马向来不愿意插手,只要能按时完成各自的差使,不让老马心烦,几个干儿爱怎么斗怎么斗。 ………… 是夜,月黑风高。 呼呼的阴风刮着高墙,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伺候干爹睡下,小林子拎着红灯笼回往住处,一路上心思放飞,向往着上任牛马司主的日子。 昨日有人举荐他,马公公没答应,但也没驳斥。 今日见了江宁,老马没有处罚他,小林子天然觉得牛马司主是他囊中之物。 突然一阵尿意袭来,小林子走向远处低矮的茅厕。 随伺干爹左右,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憋尿。 万一上茅厕的功夫,老马正巧喊他,人却不在,难免落下个“不用心当差”的印象。 哼着小曲走进茅厕,小林子脱下裤子蹲在了坑位上。 不出几息时间,一阵异味袭来,直让他头晕目眩倒在地上。 一道身穿黑衣的苗条倩影自屋顶跃下,收了手中吹烟,调整着小林子的四肢,让他脑袋朝下,扑通栽进了茅坑里。 “宗师巅峰高手又如何?”黑影不屑地冷笑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杀人不必非用武力,毒药暗器才是真理! 收拾掉小林子,黑影走在宫墙的阴影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直至来到江宁所在的直房外面,模仿鸟雀咕咕叫了两声才离去。 原本忧心忡忡的江宁,瞬间就安心下来。 他一直担心杨莹不是小林子的对手,毕竟双方实力悬殊,真正交手起来,杨莹没有任何胜算。 鸟叫声一响,他心里既惊又喜。 喜的是自己除掉了大敌,但更惊讶杨莹的实力,初入宗师,便可干掉小林子,着实可怕。 “这个女人当真不可小觑。”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之前江宁一直没把杨莹放在眼里,如今却是颠覆印象,需要认真对待。 ………… 翌日。 小林子没有当值,马公公立时察觉不对。 但他没有声张,也不像去找江宁时,气势汹汹带着一帮人,不论怎么样都要替干儿出气。 老马只是招来三个干儿,低声叮嘱几句。 不多时便有人传回了消息。 望着从茅坑里打捞上来的小林子,浑身恶臭,早已溺便而亡,马公公眼帘忍不住发颤。 江宁这下手也太快了一点,白天才去看他,晚上便把小林子弄死,当真是果决狠辣。 而且做事情还天衣无缝。 把小林子弄成失足自杀的样子,只要自己这个干爹不追究,那便没人会调查凶手。 “小宁子够有手段!” 稍作沉思,老马挥手下令道:“将人洗洗,拖去皇城外乱葬岗上埋了,立个坟头烧些纸。” 三个干儿对视一眼,心里对江宁忌惮起来。 旁人不知凶手是谁,他们却知下手之人定是江宁。 也只有他,才有报复小林子的动机,才会让干爹低调处理此事。 ………… 没了碍眼的小林子,次日天还未亮,江宁便提前半个时辰,去给马六请安。 结果还没到总管房,远远便看见门口站着三道身影。 梁小川,刘文亮,赵迪……老马的三位干儿。 江宁黑着脸问道:“三位这么早?” “还不是因为某些人不懂分寸,忘了大家原先的约定,人齐以后再一起请安。” 梁小川年纪最大,两鬓斑白,颇得老太监阴阳怪气的腔调。 刘文亮也面色阴郁说道:“某些人尽显着自己孝顺,却忘了兄弟情谊,杂家以后没这种兄弟。” 赵迪冷哼一声,直接摆明态度:“你想踩在我们头上,独得干爹恩宠,休想!” 江宁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自己早起的举动,惹了众怒,但事到临头,已容不得他退让。 “我孝顺干爹是真,至于你们孝不孝顺,以后自有分晓!” 三人齐齐冷哼,别过脸去,懒得看他。 江宁沉着脸站至一旁。 四个人一起请安,孝心直接打骨折,再想用这招搏得干爹好感,只怕是不行了。 不多时,屋子里有了动静,众人齐齐涌入,生怕慢了一步被当成不孝。 三人皆是修为高强之辈,唯独江宁被挤在后面,进门不得。 等他迈步进了房间,梁小川已经拿了脸盆准备打水,刘文亮拿起了毛巾,赵迪则去床前伺候老马穿衣。 江宁脸色更黑,这三人肯定是商量好的! 不过他也不是易与之辈,这三人只想着压制自己,却忘了进门先给老马问好。 “孩儿给干爹请安!祝干爹笑口常开,福寿无量。” 梁小川三人的动作一僵,连忙跟着跪地请安,说起了吉祥话。 马六原本心情有些郁闷,死了干儿总是有些不吉利,此刻四人表现顿时让他心中暗乐。 死了一个小林子,换来其余干儿对自己十倍上心,这笔买卖值了。 只要手中有权利,老马最不缺的就是干儿子! 今早上只要放出风去,自己想收干儿,等传早膳回来,这总管房门口能站几百人! “你们都是有孝心的。” 老马满意地点头,等到洗漱完毕,让其余三人退下,独留江宁。 “说说吧,小林子是怎么死的,以你的实力,很难害他。” “回干爹,不是孩儿下的手,是杨莹。” “她?” 马公公大感意外,没想到一个入宫仅三年的女流之辈,竟有这般手段。 “杂家见过这丫头两回,在杨嬷嬷手下当差,心性顽劣,不听使唤,却没想到是个人才。” 顿了顿,老马有些羡慕道: “你小子也算有几分福气,这两年贪了那么多灵药灵物,原以为全便宜了白眼狼,没想到还能培养出一个用着顺手的奇才。” “全是干爹宠爱,孩儿才有今日!” 江宁立即奉承道:“若无干爹提携,孩儿就算不是城外乱葬岗上的孤坟,也是洗马桶的货色。” “难得你头脑清醒,认得清自己。” 老马对江宁越发满意。 宫中有才华的太监大有人在,但若无人提携,终其一生也难有寸进。 太监们虽修葵仙宝典,修为长进比外界强者快几倍不止,但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上,修为不能说无用,但绝对会大打折扣。 只要手里有权,便会有修为高强的太监攀附左右,哪怕武力全无,也照样不怕旁人欺负。 实在打不过,上头还有干爹罩着,干爹上面还有干爹,修为再强,还能强得过那些几百年不死的老太监? 想了想,老马点评道:“有杂家提携,还有杨莹这样的贤内助,小宁子你只要不犯大错,前途无量。” 第7章 上任牛马 牛马司。 位于皇城西北角,连接着一座辽阔山脉,用以圈养各类异兽。 宽敞的大堂里,一身崭新的官袍摆在桌案上,丝绸面料,柔软顺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江宁坐在太师椅上俯瞰众人,心气都不一样了。 上一世他从未做过官,常常羡慕那些当官的大权在握,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如今成了带品级的官员,麾下还有三个主事,以及一大群太监,江宁顿觉五六辆大G摆满院子都成了小场面。 “我等拜见司主大人!” 满堂太监跪倒在地,声如洪钟隆隆回响,听得江宁心绪高涨,只好强压激动,装出平淡的样子挥手道: “起身吧,杂家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我等不敢。” 众人起身,三位主事上前谄媚道:“请让我等伺候司主大人更衣。” 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宁作为马公公干儿,在众人眼里宛如太子爷驾临,哪怕身怀二心也要极力掩饰。 “三位客气。” 江宁表面说着客套话,安然享受三人服侍,等换上一身青色官袍,袖口里已多了二十多颗蕴灵丹。 这些主事皆有实权在手,出手阔绰,可不是同窗的小海子、小宇子等人可比。 其余人一看,连忙拍着马屁,争相献上贺礼,多的三颗,少的两颗,哄得江宁喜笑颜开。 这一刻,大堂里的每一张脸都带着十足的善意,仿佛江宁就是这天地的中心,哪怕能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这些太监们的荣耀。 众人一圈吹捧下来,江宁两只袖子已塞满了蕴灵丹,鼓囊囊的,估摸着怎么也有六七十颗。 这一下,大G都能凑够一个停车场了。 不过江宁还是不太满意。 穿越后他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扫下去,众人样貌全都记在心里。 这大堂里跪了四五十人,除去三个主事的丹药,平均每人才送一颗,说明有近十人没有送礼。 不送礼,那便是不把自己这个司主放在眼里。 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拿他们开烧! 回到主位上,江宁目光扫视众人说道:“刚刚给杂家送了贺礼的,安心回去当差,其余人和三位主事留下。” 此言一出,送了礼的全都幸灾乐祸起来,拜过江宁后相继离去。 很快大堂里只剩下十几人,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监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有两人大约是新来的,直接被吓得软倒在了地上。 江宁眯着眼从右向左问道: “你们什么背景,什么来历,依次说与杂家。” “小人是梁公公干儿……” “哦?” 江宁看向身旁五十余岁的梁主事,弄得老梁面色一僵,连忙谄媚道: “回司主,小人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干儿。” 说完,梁公公朝堂下猛地喝道:“好你个小杂种,竟敢胡乱攀咬关系,杂家就算要收干儿,也绝不收你这种没眼力的废物!” “我……” 堂下干儿面如白纸,正想开口,老梁已经一掌打来,惊得干儿一声尖叫,胸膛受了一掌,嘴角溢血倒地不起。 江宁双眸骤缩。 这梁主事当真心狠手辣! 为了不受牵连,竟对自己干儿痛下杀手,简直惨无人性。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还在后面。 杀完人,老梁朝大堂外站岗的太监吩咐道:“将这厮丢进火兽山,火兽喜食人肉,常闹凶灾,这厮死于火兽之口。” 料理完后事,梁公公才又恢复恭敬姿态,朝江宁谄媚说道:“这厮乱攀关系,小人为证清白,只能使其闭嘴,还请司主大人恕罪。” “梁主事真是好手段。” 江宁笑眯眯问道:“若有一日,杂家得罪了你,会不会也被你一掌打死,丢进火兽山喂了异兽?” 老梁一惊,心知自己激烈手段遭了江宁忌惮,连忙惶恐跪地道: “小人万万不敢,请司主大人明鉴!” “不敢就好。” 江宁依旧笑眯眯说道:“杂家来上任之前,已与干爹打过招呼,不论出了任何意外,哪怕是喝水噎死,也请干爹彻查到底。” 梁公公骨寒毛竖,连忙磕头说不敢,再也没了给江宁下马威的心思。 如今不是他害不害江宁的问题,而是期盼江宁不要“自害”,栽赃嫁祸在他头上,像收拾小林子那样搞他。 药膳房上上下下,全是一溜烟的干爹干儿关系,消息无比灵通。 小林子死得不明不白,马公公却未追究,明眼人都知是江宁下的手。 此刻宁公公脖子上还缠着纱布,伤势未愈,看着像受伤,却像战绩一般威慑四方! 而他老梁作为三个主事里面最强势的太监,在上一任牛马司主辞官回乡之后,对司主之位势在必得,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江宁,凭着拍马屁的功夫抢了他官位。 梁公公心中当然不服,你来三把火,我来下马威,看看谁更硬。 如今一番交手,终究是背景胜过武力,来历大于能力,强龙压了地头蛇,老梁也只能盘着。 接下来,大堂里剩下的太监自报家门。 背景够硬,江宁暂且放过,留待日后再算账。 修行天赋奇高,又能说会道有本事的,赏二十棍子绕过。 没本事,没背景,又自命清高的,通通去担马粪、铲兽屎,把他们放到深山里,这辈子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当然,牛马司不只这几十人,在编的杂役太监至少有几百个,但江宁不准备为难他们。 这些人不够资格来跪拜自己,想来身上也没什么油水可捞。 处理完剩下的人,江宁吩咐道:“将这几年的账簿拿来,本司主要过目。” 老梁三人面色微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拿账簿。 ………… 接下来几个月,江宁梳理着往年账目,早晚准时给马六请安。 他谨记干爹叮嘱,要将牛马司牢牢掌控在手里,针插不进,水泼不如,不许任何势力染指牛马司。 上一任司主辞官,就是因为能力不够,驾驭不住老梁等人,让三个主事内外勾结,弄得牛马司险些脱离了马六的掌控。 要知道,这些牛马异兽,可是宫中肉食的源头,不仅嫔妃会吃,皇帝也是整日食用。 只要稍有差池,某一种异兽没养好,供不上宫中所用,或是肉中有毒,倒霉的可不只是司主,马六也得跟着人头落地。 如今江宁上任,牛马司养着无数异兽,利益巨大,就算没有老马督促,江宁得把牛马司控制在手里。 第8章 干爹受罚 这日一早。 外面天色还黑着,小海子几人还在熟睡中,江宁已起床去往药膳房。 这几日山中闹瘟疫,死了一批异兽,弄得他焦头烂额,干脆住在牛马司,已多日没去给干爹请安。 自从小林子被搞死后,总管房门口已有几个月无人站岗,平时都由赵迪伺候干爹。 他管着药膳房的杂务差使,离总管房不过几百米,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想孝敬马六,多争恩宠。 只是今日,总管房门口有了站岗的太监,长得高大威猛,有怒目金刚之相。 这种太监在宫里极为稀缺。 人高马大容易抢了贵人风头,个子比皇帝还高更是大不敬,宫里一般只招正常身高的太监,也不知净身房怎么会把这种人招入宫来。 “站住!” 眼见江宁靠近,站岗太监立即伸手将他挡住。 “奉干爹之命,任何人求见都需检查。” 江宁心里一沉,老马又收了干儿子,只怕以后对自己的恩宠会少一分。 “我叫江宁,也是干爹亲儿,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杂家小猛子。” 李猛双目如电,上下审视着江宁道:“还请宁公公不要记怪,杂家检查您也是奉命行事。” “可以理解。” 江宁点头,张开双臂任由对方搜身,不经意间袖口掉落七八颗蕴灵丹,让正摸他裤腿的李猛一愣。 “宁公公,您的东西掉了。” “不,是猛公公你的东西掉了。” 李猛错愕,正犹豫要不要把丹药捡起来,江宁已抢先一把拿起丹药,亲切放在他手中。 “猛公公可要把东西收好,这些蕴灵丹不多,但也足够我等服气辟谷,增强功力。” “宁公公你……” 李猛还要再说什么,江宁已用话语堵住他的嘴: “干爹仅有我这几个儿子,大家自当互相帮扶,我在牛马司当差,总是能多捞些好处,自然不能忘了猛兄你。” 李猛不再多言,收起丹药提醒道:“这两日干爹心情不太好,宁公公请安时注意着些。” 江宁蹙眉道:“药膳房出事了?” “倒也没有。” 李猛低声说道:“干爹只是受了淑妃娘娘责罚,心中郁闷。” 江宁默然。 马六在他眼里已是大人物,能够决定他命运生死。 但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老马也仅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宫中随便哪个嫔妃贵人都有资格惩罚他。 遇上一些刁蛮任性的妃子,在深宫里待久了心情郁结,不论药膳好不好吃,把人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再赏一顿板子,太监们只能咬牙受着,不敢反抗。 这种时候,修为再高也无用。 奴才永远是奴才,身份尊卑不可僭越,除非不想活了,搏命杀人。 江宁自诩是个现代人,足智多谋,鬼点子不少,但面对淑妃这样的存在,他也无力替干爹出气。 ………… 不多时,梁小川、刘文亮、赵迪三人也都到了。 时间过去几个月,三人依旧记恨江宁内卷,将请安时间提前。 大家本就公务繁忙,每天还要过来请安,休息时间属实没有多少,时间长了身心俱疲,简直比下地干活的农奴还要苦累。 江宁为了一己私欲破坏规矩,弄得大家疲惫不堪,哪怕三人原先与他只有争宠之仇,如今也都视他为眼中钉。 梁小川满脸嘲讽道:“呦,宁公公几日不来请安,杂家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已经把干爹忘了。” 江宁反口相讥道:“忘不忘,就不劳小川子你费心了,还是赶紧管好你的灵田司吧,灵果灵树死了一茬又一茬,怎么也止不住,也不知是你能力不行,还是刻意上报损坏,将好果好树卖掉中饱私囊。” “你……” 梁小川面红耳赤,说出不话来。 昨天马六才把他叫过来,狠狠痛骂一顿,想要撤了他的司主。 若非他提前有感,将这些年所贪带在身上,见势不妙奉上了九成,此刻早已不是司主,甚至连干儿身份都不再,干脆成了乱葬上一座孤坟。 这些年他帮马六办过太多脏事,年纪也比老马还大,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绝无活命可能。 很快屋子里有了动静,三人还像之前一样抢先进门,把江宁挤在后面。 “孩儿们给干爹请安。” “起来吧。” 几日不见,马公公明显消瘦了几分,精神状态也不好,见五个干儿都在,当即叮嘱道: “如今是多事之秋,宫里不平静,你们要用心当差,万不可出差错。” 老马平时也爱叮嘱干儿子们,勉励众人好好做事,但这次状况明显不同,声音里的沉重五人全都感觉到了。 刘文亮忧心抬头问道:“干爹,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老马声色严厉斥责道:“尔等只管好生当差,将你们贪污敛财的勾当都收一收,若是让人抓住痛脚,检举上去,休怪杂家不讲情面。” 说着,老马恶狠狠瞪了前头的梁小川仨人一眼。 除了这几个干儿,他在药膳房下面各司都有眼线。 江宁是认真做事的,李猛是刚收的干儿,梁小川三人则是背着他大发横财。 老马对此心知肚明,只是引而不发,任凭三人捞钱。 身处在这皇宫地界里,有钱除了打点上下,修行所用,剩下的钱根本无处花销。 最后只要将三个干儿端掉,他们所贪好处全都会落在自己口袋里。 只是如今宫里不平静,干爹尚膳监提督受了陛下责罚,不知能不能保住官位,弄得下面也跟着风雨飘摇。 嫔妃贵人们更是见风使舵的货色。 否则药膳房管着众人饮食,淑妃怎敢轻易责罚膳房总管? 一旦上头的提督落马,对老马自己,对江宁几人,全都是惊天巨灾。 就这样,早上的请安在沉闷中度过,每一个人都心事重重,江宁和梁小川三人也暂时放下了斗法的心思,免得惹恼了干爹。 等到马六去传早膳,几个干儿各自散去。 江宁才走出没几步,远远便看见了宫墙下的一道倩影。 第9章 宫中局势 江宁上次见杨莹,还是几个月前,在直房里折腾了对方两次,一振男人雄风。 如今再见,不只是江宁有了官身,杨莹也鸟枪换炮,穿上了带品级的服饰。 “宁公公,别来无恙?” 杨莹的姿态依旧高傲,哪怕江宁穿着青袍官服,她也不用正眼看人。 “莹姑姑还是风采依旧。” 江宁打量着对方饱满的胸脯,被自己一顿开发,这个女人像是二次发育了一样,不但皮肤越发白皙,还有了一种少妇气质,艳丽动人。 “果然,还是熟透的水蜜桃比较香。” 江宁肆无忌惮的目光,弄得杨莹脸色一沉。 若非是在外面,随时可能有人走过,她定要狠狠教训江宁,以报上次欺辱之仇。 “再看我就把你的狗眼挖出来!” 杨莹使出密室传音之术,嘴唇在动,却无声音,恶狠狠威胁着。 江宁微微一笑,毫无惧意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杨莹正色道:“我如今在哪里当差,你应该清楚吧?” 江宁颔首,当然清楚对方修成宗师之境,入了宫中贵人的法眼,调入德妃所在的永和宫门下当差,一下子从打杂婢女,变成了靠山比江宁还硬的“新贵宫女”。 马六作为药膳房总管,虽有实权,也能捞钱,但在地位和等级上,远远没法与四大妃子身边的人相比。 惹急了,这些宫女在德妃面前进谗言,能把马六喊过去活活打死。 而马六想惩治对方,最多暗中做手脚,玩暗害诡计。 想了想,江宁小声询问道:“你虽修成宗师,但宫里强者如云,你再怎么跳,也不可能直接傍上永和宫吧?” “你懂个什么?” 杨莹斜睨了江宁一眼,不屑说道:“本姑姑修行天赋奇佳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没背景,也没来历,宫中像我这样身世清白的奴婢几乎死绝,永和宫想用可靠之人,我便是首选。” 后宫明争暗斗,乃是历朝历代的传统,妃子们互相安插眼线也是惯例。 像杨莹这样不服上头嬷嬷管教,又明显没有靠山的宫女确实稀少,至少不用担心她是谁的眼线。 而江宁则是拜了马六当干爹,天然便是尚膳监提督的干孙子,自他拜干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站了队。 江宁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我干爷爷上头是哪位?” 杨莹脸色越发不屑,完全想不到他连自己属于哪个派系都不清楚。 “你干爷爷能做提督,除了是老祖宗干儿,在宫里自然还有贵人提携,否则早被拿下了,而他的靠山便是皇后娘娘。” “皇后?” 江宁长出一口气,有后宫之主撑着,自己这一系也算稳如泰山。 见他这副作态,杨莹不由冷笑道: “不要以为有皇后撑腰,就可以高枕无忧,人家淑妃是有子嗣的,皇后却至今没有诞下龙子,最近有不少大臣上疏,请求陛下册封太子,最后不论立了谁,皇后之位都摇摇欲坠。” “原来是这样。” 江宁恍然明悟,难怪干爹会被淑妃责罚,原来是靠山不稳,跟着遭了秧。 “如今后宫,谁的风头最盛?” “相对来说……” 杨莹柳眉蹙起道:“还是淑妃最得宠。” 入宫这么久,江宁对宫外的事情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淑妃共有二子,分别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凭着生育之功稳坐钓鱼台,觊觎皇后之位也已多年。 大皇子成年最早,开牙建府,参与朝政。 前几年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大皇子还曾留在京城监国,把国事治理得井井有条。 若立太子,大皇子的呼声无疑最高,朝中簇拥也最多。 母凭子贵,淑妃心气自然高。 儿子争气,皇帝老子也高兴,宠幸他娘自然最多,赏赐一波又一波。 淑妃在宫中吃穿用度的份额,甚至可以与皇后比肩。 妃子们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 老马被责罚,大概率是药膳里头没舍得用昂贵灵药,味道和药效做得差强人意,让淑妃以为自己被小觑,好像自己吃不起药膳一样,才把老马喊过去收拾一顿。 被人抓住痛脚,淑妃没有借题发挥打死马六,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至于德妃…… 据说是某个顶级宗门的大师姐,修为高得吓人,冠绝后宫,无有敌手。 但修为越高,怀孕越难,所以至今没有子嗣,在后宫只能排老三,处处被淑妃掣肘。 想到这里,江宁忽然心生警兆。 “你来找我,不会是想让我给淑妃下毒吧?” “住嘴!” 杨莹面色大变,捂着江宁的嘴就往墙角里拖,生怕被人听到两人谈话。 但下一瞬,杨莹忽然不可思议看向江宁。 她使出全力,想要把江宁拖走,可对方却纹丝不动! “这不可能。” 杨莹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没有出力,干脆将功力运至双手,拽住江宁胳膊狠狠用力。 可任凭她如何发力,江宁都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身躯宛若一座大山般沉重。 杨莹难以置信道:“你修成宗师了?” 江宁甩开对方的手,似笑非笑道:“这偌大的皇宫里,修行天赋奇高的不只你一个,不吃血菩提,我一样可以破境。” 杨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法接受江宁修为变得比她还深厚,简直把她的自尊心碾压得一点不剩。 “难怪你在马公公这里如此得宠。” 杨莹小声嘀咕一句,终于说出来意:“近日我修为长进有些缓慢,需要灵物补身,才可早日修成入道境,你多帮我弄些飞龙鹅肝。” “你好大的口气!” 江宁眼帘发颤道:“你当牛马司是你家开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整个牛马司的飞龙鹅不过十余只,每一只都值上万颗蕴灵丹,不知发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才抓来,皇后都没资格吃,你一个小宫女竟敢贪图这种灵物?” 杨莹也知自己在为难人,退而求其次道:“吃不到完整的,吃点带飞龙鹅肝的药膳也行。” “这一点倒是不难。” 江宁睨了对方丰满的胸脯一眼,直问道:“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杨莹脸色一红。 几月不知男人味,练功又容易心浮气躁,让她常常彻夜难眠。 但内心的羞耻,还是让她没法直接答应江宁,只好委婉暗示道: “我胸口最近长了颗痣,你帮我看一下。” “好说,现在就去我的直房,哥哥好好帮你从上到下检查两遍。” 第10章 诛仙剑诀 直房里。 江宁宛如打桩机一般奋力输出,仿佛要发泄完几个月以来的闷气。 杨莹在风雨飘摇中双目含春,雪白的皮肤真像水蜜桃一般泛红,随着江宁一声低吼,杨莹双眸翻白,险些昏死过去。 二人休息一阵,江宁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疑惑问道: “你永和宫也是财大气粗的地方,德妃背靠顶级宗门,怎么会连你的修行资源都供不上,还需要来找我喝药膳?” “德妃处境没你想的那么好。” 杨莹隐隐忧虑道: “我入永和宫虽然只有两个月,但也能看出许多端倪,德妃嫁入大雍,脱离诛仙宗,早已失去了曾经大师姐的地位,又入宫十余年都没有当上皇后,诛仙宗高层已对她渐渐失去耐心,不仅丹药支援极少,就连从诛仙宗陪嫁过来的女弟子都撤走了几位,这才有我受到重用的机会。” 宫中的妃子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背后皆有大宗大教撑腰,普通背景不可能打通关系把人送进来,更不可能入大雍皇帝的眼。 江宁沉声问道:“所以,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讨要飞龙鹅肝,绝非杨莹本意,甚至这个女人与自己睡觉,都是刻意献身,想以此收买自己。 此刻双方刚刚欢好完,感情正浓,杨莹也不再掩饰。 “你得马公公看重,在药膳房的地位举足轻重,我希望你帮忙监视淑妃的饮食,她每天吃了什么,吃多少,剩下多少,你全都记录下来,德妃绝不会亏待你。” “你……” 江宁心惊肉跳,不自觉远离了杨莹一些。 后宫斗争,他可不想参与,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哪怕他是个傻子,也知道吃食里面有许多秘密。 怀孕的女人喜欢吃酸,突然饭量大增必然有妖,饭量变小那必然是心情不好,药膳房的老太监们甚至可以从口味变化,推断出吃饭之人的状态。 谁掌握了药膳房,谁就能拿捏宫中的妃子,知道她们修为深浅,心情好不好,有没有身孕。 江宁当即拒绝道:“我只是牛马司主,不是药膳房当家做主的人,平时更是在山里当差,难得回来,你要的膳食记录,我弄不到。” “我知道你会拒绝。” 杨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道:“你只需告诉马公公,我来找过你,并且索要过膳食记录,这便足够了,我相信马公公会亲自去永和宫一趟。” 江宁眉头紧锁道:“你想让我传话?” “不错。” 杨莹点头道:“这几个月,陛下整日在淑妃那里留宿,每月至少寝欢十次,照这个频率,淑妃很可能再次怀孕……” “嘶!” 江宁双目圆睁。 淑妃已有两位皇子,若是再怀一个,大雍朝六位皇子里面,她一人独占半壁江山,那其他妃子还争个屁,直接老老实实匍匐跪地就对了。 届时第一个完蛋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后! 近日她只是地位不稳,便殃及到了下面大片的太监。 若皇后真的换人,江宁就算能活命,以后也只有去洗马桶的份儿。 “你们还真是会挑时间啊!” 江宁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若是之前,杨莹跑过来提这种要求,马六绝不可能答应。 膳食记录只能给皇后看,给了德妃那便是怀有二心,另投其主。 一个不忠心的太监,下场必定凄惨。 但今时不同往日,马六刚刚被淑妃责罚,正心怀怨气,而淑妃怀孕之事,也关乎皇后一系的安危。 只要给德妃一份膳食记录,既能报复淑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德妃与皇后无形中联手。 这些利害关系,江宁心知肚明,杨莹更是一清二楚。 “只要你愿意帮忙带话,德妃娘娘可以许诺,传你诛仙宗的至强功法,诛仙剑诀!” “好大的诱惑。” 江宁心脏都止不住的跳动起来,整个人怦然心动。 不过他很快便压下心中的贪念,蹙眉说道:“你不是在给我画大饼吧?” “我奉命寻你,自然是有备而来。” 杨莹从袖兜里取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记忆水晶说道: “这里面有诛仙剑诀前三重,足够你修至三道境巅峰,是真是假,你将水晶贴在眉心处,一探便知。” 江宁强忍诱惑,摇头说道:“此事我不能做主,还需请示干爹。” 杨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夕阳西下,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折腾闲聊了一整天。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永和宫复命,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三日后你再来寻我。” 江宁顺手摸了眼前女人胸脯一把说道:“哥哥再帮你好好检查一下胸前美痣。” 杨莹没有拒绝,只是昂着脑袋斜睨江宁一眼,投去个挑衅的眼神,穿好衣物起身离去。 ………… 是夜。 传完晚膳的马六,满身疲倦回到总管房。 望着眼前五个干儿,心情不佳之下,目光自然也带着几分不善,准备找人出气。 “今日你们各司可有大事发生?” “回干爹,基本无事。” 梁小川几人不想蹙眉头,生怕失宠,只有江宁说道:“孩儿今天没有去牛马司,不知情况。” “嗯?” 老马眉心一拧,面色冰冷道:“杂家好生叮嘱过你,一定要认真当差,你就是这般做事的?” “回干爹,杨莹来找过孩儿……” 江宁抬头望向老马,示意消息不好让旁人知晓。 马六眉心一拧,挥手撵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梁小川几人互看一眼,都想知道江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能依言退下。 关上屋门,房间里仅剩下两人,江宁才掏出记忆水晶,把白天的事情照实讲了一遍。 马公公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接过记忆水晶,也像江宁一样,没有擅自读取里面的功法,而是准备献上去。 “事关重大,还需干爹做主。” 临走前老马心情明显变好了不少,亲切搀扶起江宁道: “你是个好样的,杂家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干儿。” “都是干爹教导有方。” 江宁丝毫不担心失去诛仙剑诀。 这记忆水晶里究竟是不是剑诀,他没法打包票,最好先让别人探一探,没有问题他再修炼。 而像尚膳监提督、马六这种人物,也绝不会私吞剑诀,更不可能私吞剑诀。 他们还需要自己代为传话…… 第11章 心神动摇 等江宁从药膳房出来,回到直房,已是深夜。 一进门,他便皱起眉头,闻到了隐隐的血腥气。 平日里活泼好动的赵宇,今日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浑身被抽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小海子几人在旁照料,哪怕平时看不惯赵宇的作风,此刻也都放下成见,面色悲戚。 江宁眉心拧成一团问道:“这怎么回事?” 小海子有些哽咽说道:“小宇子拜了干爹,看着风光,实则全是忍受折磨换来的。” 江宁面色一凝。 原以为小宇子得罪了宫中贵人,受了处罚,没想到是玩花的…… 宫中太监对食成风,尤其那些有权力的老太监,相好的宫女更是一大堆。 但也有不少老太监性格怪癖,喜好同类,经常借着收干儿的名义,把自己中意之人收入麾下。 小宇子这明显是遇人不淑,不只屁股不保,小命都要丢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江宁忽然警觉,小宇子用命还了他干爹的恩情,当初马六收自己为干儿,又是为了什么? 若问拍马屁的功夫,还有为人处世的机灵劲儿,自己远远比不上小林子。 若问修行天赋,自己更是废渣。 一无是处之人,怎么入得马公公法眼? 思忖片刻,江宁只觉臀部瘙痒难耐,仿佛白天不是自己打杨莹屁股,而是被人狠揍了一顿。 忍着心头恶寒,江宁皱眉说道:“宫中杀人后果严重,小宇子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若是死在床上,难免惊动稽查司,他干爹可考虑过后果?” 宫中杀人,只能是意外死亡。 一旦死者身上有了刀伤、剑伤、虐伤,那便是刻意为之,必须将凶手绳之以法,以还内廷安宁。 否则皇帝居住之所,随随便便死人,刀枪剑戟乱飞,皇帝老子哪还有安全感? 听江宁这样讲,小宇子强撑着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全是我自愿的。” 小海子也在旁边帮腔道:“前些日子印绶监有个太监告老还乡,官位空缺下来,小宇子想争一下,便答应了刘公公的要求,只要扛得住,便可以成为带品级的太监……” 结果显而易见,小宇子干爹下手太狠,直接玩嗨了,把人折磨到油尽灯枯。 江宁眉头拧得更紧。 “小宇子你都要死了,还在帮刘公公求情?” “干爹待我不薄,是我自己不争气。” 赵宇声音微弱道:“明日稽查司上门,就说我是自愿的。” 顿了顿,赵宇开始交代后事。 “我是临江城武乡人士,待我死后,还请海公公帮忙找人把我送回武乡……” “我兜里还有几个蕴灵丹,权当报酬。” “太监无根之人,族谱早已除名,若不让进祖坟,便在村里挖个坑把我埋下。” 赵宇瞳孔涣散,渐渐没了声音,只有嘴唇在动。 “也不知家中爹娘如何,早知当初就不入宫了……” 赵宇带着浓浓的不甘,说完脑袋一垂,彻底没了声息。 江宁几人尽皆沉默,不知该怎么点评小宇子。 ………… 这一夜,江宁辗转难眠,对马六生出了疏离之意。 宫中无真情,干爹与干儿,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在刘公公眼里,赵宇只是他取乐的工具。 江宁不至于这样凄惨,但对马六来讲,他这个干儿的可用之处实在不多。 如今他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管理好牛马司,顺便联络永和宫,成为两系人马的纽带。 “目前来看,我应该是安全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原先江宁对老马毕恭毕敬,心里也是百般巴结顺从,毕竟自己的好日子都是干爹带来的。 现在经历了小宇子的事情,江宁心态上有了些许改变。 受人之恩,总有偿还之日,马六又不是自己亲爹,怎么可能无私付出,不求回报? 现在受他好处太多,将来让自己拿命还怎么办? 渐渐的天快亮了,江宁起床洗漱过后,收敛异心,照常去给马六请安。 就算疏远,也不能一下子断了联系,否则荣华富贵全都与自己无缘。 到了总管房,老马似乎也是一夜未眠,眼里布满血丝,但精神状态很好,声音洪亮挥手道: “尔等散去,江宁留下。” 梁小川三人恭敬退下,心里却对江宁恨意更甚。 看这情况,干爹是准备把恩宠全部给他,那要我们这几个干儿还有何用? 众人一走,关上房门,马公公把记忆水晶还给江宁说道: “此物你收着,里面是真正的诛仙剑诀,而且没有任何暗门,可以放心修炼,至于淑妃的膳食记录……” 老马沉吟道:“以后就由你定期转交杨莹,让她上报给永和宫。” 江宁叩首道:“孩儿谨遵干爹吩咐。” 老马颔首说:“此事你办得不错,杂家干爹都对你赞誉有加,以后牛马司的利润有你一成。” “一成?” 江宁头皮一跳,依稀看见几万辆奔驰大G,黑漆透亮,整整齐齐摆满了一个县城所有的街道。 “孩儿叩谢干爹,干爷爷!” 江宁昨夜心中还在动摇,想要远离老马,这一刻却对干爹再多了几分真情。 牛马司一成利润,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而且还是下金蛋的母鸡,只要皇朝不灭,只要他还是司主,以后一直有钱拿。 “查账几个月,是时候收网了!” 江宁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把三大主事全部收拾掉,将牛马司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几个月他只查账,谁都没动,就是为了让梁公公三人放松警惕,让他们背后的人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免得新官上任,位置还没坐稳,就得罪一帮仇家,人家狗急了跳墙,自己也不会好过。 如今江宁已完全摸清楚牛马司的情况,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部门,谁是谁的裙带关系,采买东西走谁的门路,好处去了谁兜里,他全都一清二楚。 总不至于盲人练拳,乱打一气,却摸不着对方弱点,打虎不成,反被蛇咬。 想了想,江宁问道:“不知干爹在稽查司可有熟人,孩儿想借个得力人手使使。” 马六说道:“赢公公是杂家当年同窗,一起睡了二十年的大炕,如今已是稽查司七品大太监,你去寻他即可。” 第12章 牛马查贪 稽查司隶属于内廷十二监之首的司礼监,既管违纪贪污,又管斗殴伤人,由太监老祖宗直接领导。 马六能把关系伸进稽查司,只要不惹后宫嫔妃,在大内几乎可以横着走。 江宁心头发凛,对干爹又多了几分敬畏。 要知道,老马只是个药膳房总管而已,关系便已盘根错节,在宫里哪都有朋友。 比他品级更高的尚膳监提督,光是干儿子便有十几位,各个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内廷外廷不知有多少关系户依靠在身边。 这伙人简直就是一个庞大的山头,上头稍微一动,底下就得死伤一大片的人。 “德妃与皇后联手,干爷爷的位置应该不至于丢掉,自己这一系人马暂时还算安稳。” 江宁定了定神,告别干爹,去往皇宫深处的稽查司衙门。 报上来历,成功见得赢公公,尖嘴猴腮,目光如鹰,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人物。 “小宁子拜见干伯伯。” 这话把赢公公整得有点懵,当即问道:“何来干伯伯之说?” “小子是马公公干儿,您与马公公是生死兄弟,年岁又比他稍长一些,小子自然是您干侄儿。” 赢公公桀桀笑出了声:“你是个会拉关系的,说吧,来找杂家何事?” 江宁把牛马司的事情一讲,希望对方帮助自己查贪,又刻意解下腰间香囊,里面装着三十颗蕴灵丹。 “干伯伯,您东西掉了。” 江宁把香囊捡起,憨笑交在对方手里。 赢公公入手掂了掂重量,满意点头道:“老马麾下能有你这样懂事的干儿,是他的福气。” 二人当即一起走往牛马司。 一路上江宁讲解着三位主事的靠山与关系,提前给赢公公打着预防针,以免他临场扛不住事,丢下自己跑了。 结果江宁一圈讲解下来,赢公公面不改色道:“都是些土鸡瓦狗般的货色,早知杂家就不跟你来了,随意派个九品小太监都够收拾他们的。” 江宁直呼厉害。 按照他的想法,稽查司权力很大,作为执法部门,可以拿捏诸多太监生死,但如果只是赢公公一个人出马,他未必敢得罪三大主事幕后的靠山。 牛马司的水太深,利益太大,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弄不好今天查脏,明天就得被丢到井里去。 江宁小心提醒道:“此行事关重大,干伯伯您还是谨慎些。” “无妨。” 赢公公无所谓道:“杂家升任七品稽查太监已经八九年时间,至今没有再进一步,全是因为功绩不够,这宫里的各司各部,只要贪墨厉害的,全有大靠山,一般人不敢查他们,去查贪墨小的又没什么功绩,如今你这牛马司,刚好够杂家施展拳脚。” “那我便放心了。” 江宁把心放到了肚子,很想把送出去的蕴灵丹要回来。 早知道赢公公这么想,就算自己不送好处,他也会屁颠屁颠帮自己压场子,积攒功绩求升官。 ………… 牛马司大堂。 江宁端坐在主位上,赢公公则坐在一旁。 三大主事以及诸多管事太监全部立在堂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心慌意乱。 很多太监都没有见过稽查公公,但关于他们的传闻,就好像普通人听到锦衣卫一样闻风丧胆。 有了赢公公坐镇,面对三大主事,江宁心里终于有了底气。 上一次梁主事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不由分说打死自己干儿,以武力给他下马威。 江宁自知修为不行,只能拿出干爹镇场子。 但这一回有赢公公在场,哪怕三大主事一起出手,也不够老赢一只手捏的。 “杂家这回请赢公公前来,主要是听闻我牛马司有些人的手脚不干净,中饱私囊,买卖宫里的财产为自己谋取巨利,这种不把杂家干爹和陛下放在眼里的奴才,必须揪出来绳之以法。” 说着,江宁把自己总结的贪污账册狠狠摔在桌上,冷眼俯视众人道: “你们是自己交代,还是杂家挨个审判你们?” 大堂里死一般的安静,三大主事全都额头冒汗,但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出头鸟,只是垂头不言,等着其他人开口。 片刻后,江宁冷笑道:“别以为你们不开口,杂家就会饶过尔等。” 赢公公见状,适时帮腔道:“第一个检举揭发他人者,本公公可免其罪刑。” 此言一出,有沉不住气的小太监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指着身旁年过四十的中年太监说道: “小人检举周公公,私藏飞龙鹅蛋一枚,拿出宫换了上千颗蕴灵丹!” “你……” 中年太监怒目而视。 他一直拿小太监当自己儿子对待,因为对方是自己干儿,这才推心置腹说了心里的秘密,以此建立信任。 实在没想到,这厮第一个出卖的就是他这个干爹! 自知在劫难逃,中年太监正想动手,结果赢公公锋利的目光让他全身都像冻僵了一样,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不过他也不是易与之辈,当即攀咬起了小太监。 “小人能将飞龙鹅蛋收走,全是小桌子打掩护,事成之后还分给这厮二百颗蕴灵丹,请司主大人明鉴。” “好好好……” 江宁怒极而笑,心里当真是既惊又怒。 自己辛辛苦苦当差,每月不过几颗蕴灵丹的俸禄,如今身价更是缩水的厉害,兜里都没多少蕴灵丹了。 可这些太监们,动动手就是上千颗蕴灵丹,简直把自己的“努力”按在地上摩擦! 更让江宁惊的是,他查账这么久,原本以为自己对牛马司了如指掌,结果第一个人蹦出来,就说了一件账目上没有的事情。 如此可见,底下这些人背着他不知捞了多少黑钱,简直是富的流油! 恼怒之下,江宁真想骂娘,但还是忍着脾气阴冷说道: “小桌子最先开口,免其罪责,至于小周子你……” 赢公公心领神会,并指如剑朝堂下点出,劲风激射,直接把周公公点倒在地,无法动弹。 江宁黑着脸继续说道:“还要谁要检举,速速招来,否则等本司主念了账目,超出百颗蕴灵丹者,全部杀头!” 第13章 攀咬拿下 江宁说了狠话,又有人带头检举,一时间大堂里攀咬成风。 你爆我贪污,我爆你受贿,一个个都想把同僚变成功绩,以此减轻自己的罪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太监若不贪拿好处,那还进宫受什么罪,不如在家种田爽利。 所谓同窗,也只是有好处的时候一起拿,没好处的时候就把对方变成好处,卖友求荣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方子收过江东郡守八十颗蕴灵丹,将刚刚出生的五色驼鹿,当做成年驼鹿收入牛马司。” “我要检举小鱼子以次充好,用水勾兑羊奶上贡给药膳房,将剩下的羊奶贪墨。” “小银子最可恶,故意将火兽打残,勾结兽医,开出假的死亡证明,将火兽肉拉出宫去卖……” 太监们的贪污方法五花八门,听得江宁大开眼界。 而经过这些人的层层贪墨,上贡给药膳房的东西大打折扣,可怜皇帝与宫中嫔妃,只能吃些劣质药膳。 “难怪干爹会被淑妃责罚。” 江宁心有所悟,药物年份不够,兽肉质量不行,做出来的东西怎能让人满意? 干爹将自己调来牛马司,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地已到了必须要整顿的程度,否则牛马司被这些太监吃空了,干爹这个药膳房总管就算当到头了。 眼见众人还在捡着鸡毛蒜皮的事情说,没有波及梁公公等三位主事,江宁不耐烦道: “休再与杂家说你们蝇营狗苟的事情,赢公公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听你们讲故事,而是为了稽查牛马司的超级蛀虫,谁若能检举出有关草料供应的贪墨线索,谁的罪过一律全免!” 牛马司真正的利益大头,非“草料”莫属。 漫天遍野的各种异兽,每天需要海量的食物来饲养,每个月消耗的草料都是天文数字。 不要说垄断整个牛马司的草料供应,即便只供应一种异兽的食物,比如火兽,只吃火龙山脉的火晶果,只要揽下供应之权,就能使民间多出一个巨贾富商。 原先各地的草料供应一直掌握在马六手里,因为他也曾做过牛马司主。 后来升任药膳房总管,正想派自家干儿接任位置,结果司礼监有大人物看上了这里的利益,直接塞了个关系户进来做司主。 马六碍于对方威风,不敢太强硬,一番明争暗斗下来,虽然把对方踢走了,可手下三个主事已全部换上对方的人。 等到自家干儿上位,牛马司已经变成人家的地盘,被三位主事经营得铁板一块,把司主权力都架空了,逼得老马干儿不得不辞官回乡,免得小命不保。 如今江宁上任,既是施展抱负的机会,也是掉脑袋的差使。 司礼监的大人物,收拾不了尚膳监提督,想动马六也需要付出代价,难道还按不死一个牛马司主事? 江宁若是闹得太凶,彻底断了人财路,恐怕马六都保不住他。 眼见堂下一片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人敢对三位主事开火,江宁神色越冷。 “小周子,你刚刚被小桌子举报,已是死罪,如今杂家给你一个免罪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软到在地的小周子顿时来了劲儿,赢公公也是适时射出一道气劲,解了对方穴位。 “司主大人,咱家要检举吴主事,长期与京城的富源商行勾结,为牛马司提供劣质草料……” “很好!” 江宁与赢公公对视一眼,终于揪出了大鱼。 “吴公公,你可认罪?” 堂下的吴主事脸色惨白,不甘心地威胁道:“司主大人,你可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千万想清楚后果!” “杂家用不着你提醒。” 江宁冷笑道:“这牛马司缺了谁都照样转,少了你一个,再换一位主事就是,至于这里头的好处,七成归杂家干爹,三成归你幕后之人,牛马司翻不了天。” 吴主事面如死灰,扑通跪在地上,明白自己成了弃子,再无回旋余地。 然后江宁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死灰复燃。 “不过,只要你将这些年贪墨的好处上交,并供出其他两个同谋,杂家可以免你死罪,放你回乡。” 吴主事眼里有了光,当即说道:“草料供应,不是咱家一个人可以做主的,还有梁公公与郑公公都有参与,他们两人捞得远比我多。” “你血口喷人!” 吴主事话音还未落下,梁公公已经怒骂了起来:“你这厮胡乱检举,当心天诛地灭!” 郑公公也在一旁冷脸说道:“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就算你求饶,人家也不会放过我等,与其卑躬屈膝,倒不如一力扛下责任,死一人,全家平安。” “那你怎么不扛?” 吴主事满面讥讽,能有活命机会,谁想寻死? 一时间,三位主事都互相爆起了对方的黑料,狗咬狗一嘴毛,让江宁对上了账目的许多空缺之处。 眼看差不多了,江宁给赢公公使个眼色,老赢立即弹指点出,让三人软倒在地。 拿下了三位主事,谁来接任他们的位置,是一个大难题。 否则没人分管各方面的工作,弄得牛马司停摆下来,江宁这个司主也就当到头了。 这几个月,他除了查账,也在物色可靠的人选。 结果一圈看下来,发现麾下的太监,全是些趋炎附势的货色,根本没有忠心可言。 就算有也是演的,真到了大难临头,第一个出卖干爹的就是他们。 这样的人不可靠,但只要江宁是司主,手里有权,江某人就是他们干爹! “小方子,小鱼子,小银子,尔等三人出列。” 江宁低喝一声,这三个小太监,全是梁公公三人的干儿,对牛马司各项事务了如指掌,刚刚为了活命,就算互相攀咬,也没有出卖干爹,还算有一点良心。 “杂家给你三人一个机会,写下你们干爹的罪证,交于赢公公,你们干爹的主事之位空下来,就由你三人继承。” “这……” 三位干儿怔住,低着头互看一眼,怦然心动。 刚刚没有检举干爹,只是怕江宁拿不下梁公公三人,担心事后小命不保。 如今江宁动了真格的,三人皆知,自己若是不听话,别说上位了,只怕也得命丧黄泉。 “小鱼子愿写干爹罪证……” 第14章 咱是干爹 有了罪证,人证物证俱在,江宁算是彻底拿死了三位主事。 吴主事最先检举其他二人,江宁也信守承诺,放了他一马,没让赢公公将人带走。 老吴很识相,当晚便送来一万颗蕴灵丹的丹票,算他倾家荡产的买命钱。 但江宁依旧不满意。 “你在牛马司多年,家产就值这么点丹药?” 吴主事满脸苦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草料供应的买卖虽然利润丰厚,可从中吃利的人实在太多,好处到了小人手里已是十不足一,况且富源商行也不是小人开的,而是司礼监那位大人物的远房亲戚,由不得小人做主。” 江宁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们以前利润怎么分的?” 吴主事说道:“那位大人物拿六成,马公公拿三成,这里面应该还有提督大人的,剩下的那一成,才是我们三个主事,以及下面小太监们的。” “难怪干爹要整顿牛马司。” 明明是自己的直属部门,好处都让别人拿了去,出了事还得自己这个药膳房总管担着,给谁都得下狠手。 想了想,江宁问道:“你可知梁主事和郑主事的财产线索?” 吴主事一阵犹豫,终是出卖了同僚。 “他们二人所得好处,除了打点上下,其他的都藏在京城一百零八坊之一的神仙坊的豪宅里,那里寸土寸金,门口便是买卖修仙之物的商街,一栋普通宅子都需要上千颗蕴灵丹。” “很好!” 江宁点头道:“你去将地契和他们二人所藏的蕴灵丹取来,再递上辞呈,杂家去找干爹给你盖印,放你回乡。” “多谢大人开恩!” 吴主事满面感激退下。 江宁眯着眼目送对方走远,丝毫不担心吴主事拿了东西潜逃跑路。 太监们的修为在皇宫里作用不大,但只要出了宫门,动起手来,那便是实力为王。 吴主事的修为不算太高,也就是个入道境强者,在宫里的老太监们面前,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唯一出路便是老老实实把东西送回来。 吴主事前脚一走,白天被江宁提拔起来的小方子,立即找上了门。 “小人叩见司主大人!” “来找杂家何事?” 江宁高坐在大堂上,抿了一口茶,对小方子的到来早有所料。 “小人前来上交贪墨所得。” 小方子双手高捧着一摞厚厚的丹票,江宁拿过一看,多的上千颗蕴灵丹,少的几十颗,粗略一算也有上万颗。 “你从哪弄来的这么多丹票?” “回大人,我把郑公公麾下太监们的贪墨所得,全都收缴了上来。” “你是个会办事的。” 江宁笑着说道:“往后好好当差,协助杂家管好牛马司,虽不能像之前那样大捞特捞,但也不会让你们饿着,该有的好处不会少。” 小方子心里一喜,连忙磕头道:“多谢大人提携!” “行了,你回吧。” 江宁挥了挥手,小方子欲言又止,但只能识趣地退下。 没过多久,大堂外面又有一人探头探脑。 见堂中无人,紧跑两步,呲溜一个滑跪来到江宁脚下,咚咚咚磕了三头拜道:“奴才拜见司主大人。” 江宁斜睨着对方问道:“你也是来交丹票的?” 小鱼子一怔,心中暗暗诅咒小方子来得比自己快,第二个献上丹票,孝心减半,让司主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 “回大人,奴才确实是来献银票的,大家一致决定主动献出财产,以求免除责罚。” 见小鱼子把丹票放下,江宁颔首道:“还有事吗?” 小鱼子迟疑了一下,忽然又咚咚咚磕了几头,声泪俱下道:“回大人,奴才自小无父无母,小小年龄便进了宫,上无人照应,下无人帮扶,如今斗胆恳求,给大人您做个干儿……” “干儿?” 江宁错愕,恍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大人物,有了收干儿子的资格。 整个牛马司,想拜自己为干爹的人不在少数,刚刚小方子欲言又止,只怕也是想拜干爹。 江宁蹙眉道:“杂家才二十岁,收干儿恐怕不妥吧?” “妥当,十分妥当!” 小鱼子一看有希望,连忙眼巴巴抬头说道:“宫中但凡有权势的人物,哪位没有五六个干儿?据说老祖宗当年入宫,才十六岁便收了一群干儿,其中还有六十多岁的老公公,照样干爹干爹喊着,比谁都孝顺。” 眼见江宁不为所动,小鱼子接着忽悠道:“大人您想想,收一群干儿多威风,出门在外前呼后拥,威风凛凛,遇事只需干爹一个眼神,一群干儿都会替干爹排忧解难,那日子得多舒服?” “况且上下级关系,哪里有父子关系亲切好用?” “干爹有难,下面干儿自当鼎力相助,若只是上下级,遇事不拉高踩低都算好的,只怕会踩着上级尸体往上爬。” 小鱼子一番诉说,直把江宁说得心动了,只是他依旧不准备收小鱼子。 无他。 纯粹看不上这厮而已。 昨日才出卖干爹,上位做了主事,今日便又想给自己当干儿,这等见利忘义之辈,收了也是个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卖主求荣。 不过江宁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画大饼道:“杂家从未做过干爹,收取第一个干儿自当郑重一些,你只要好好当差,拿出你该有的忠心和孝心,以后你便是杂家第一个干儿。” 小鱼子大喜,连忙磕头道:“多谢干爹信任!” 江宁只觉膈应,连忙摆手道:“先勿喊爹,等你做出成绩再说。” 小鱼子依言,听了江宁几句勉励,乐呵呵离去。 接下来,小银子也献上了一堆丹票,同样想拜干爹,被江宁以同样的大饼顶了回去。 翌日一早,吴主事取回地契与丹票,江宁把所有财产整理了一下,此番整顿牛马司,竟足足捞出了五万颗蕴灵丹! 稍作沉思,他将两份豪宅地契留下,当作自己以后在京城安身立命的本钱,其余丹票一张不少,全部拿着去见干爹。 第15章 才得两千 牛马司人员众多,眼线也多。 江宁做了什么事情,众人上交了多少蕴灵丹,今天丹票进了他手里,明天具体数字就会出现在干爹耳朵里。 江宁若是藏私,那便是对干爹不忠! 耍小聪明害不了别人,只会害自己前程,江宁需要时刻谨记权力来源,绝不可因为蝇头小利,坏了自己在干爹心里的印象。 将一沓银票放进包袱里,他趁着天色尚早,赶往总管房请安。 李猛依旧在门口站岗,江宁与对方亲切握手,不着痕迹将几颗蕴灵丹塞入对方袖中问道: “干爹心情如何?” “不喜不怒,尚可。” 李猛成长很快,江宁上一回打点他时,整个人还会愣神,对于别人敬献自己丹药很是意外。 这才没过多久,李猛便已对收取丹药熟络于心,成了佛祖坐下讨好处的怒目金刚。 寒暄几句,江宁进了总管房当头就拜。 “孩儿给干爹请安!祝干爹富贵吉祥。” 多亏了江宁是个现代人,好歹还有大专学历,又喜爱文科,不然每次见干爹都得讲一句祝福之言,还不能重样,给了没文化的家伙,整天光琢磨这事就够办了。 “起来吧。” 马六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抿着茶问道:“牛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 江宁心头一凛,自己所做作为,老马果然看在眼里。 “回干爹,差不多都处理好了,这些都是收缴上来的赃款,大约五万颗蕴灵丹。” 江宁把包袱展开,厚厚一摞丹票,即便身家颇丰的马六都呼吸一窒,忍不住之为动容。 这钱也太多了! 简直天文数字一般! “好好好!你办得不错!” 老马脸上终于浮现笑意,眼角的皱纹都一下子少了,笑容满面说道: “杂家果真没有收错你这个干儿,能力不俗,还能管住自己的贪心,来日杂家若有机会高升,这药膳房总管之位便是你的!” 马六给出了承诺,江宁却不会当真。 毕竟他自己也善于给人画大饼,只要没有真正上位,老马说什么都不要信! 不过干爹当面许诺,江宁立即把头一颗,感激涕零道:“孩儿叩谢干爹大恩!” “你起来。” 马六亲切将人扶起,高兴过后显出一丝担忧道: “你此番拔了司礼监那头的根基,只怕人家不会善罢甘休,这五万颗丹药虽多,打点完上下,却也不会剩下多少。” 老马抽出几张最大额的丹票,凑成两万颗放在桌上:“这是给司礼监的。” 接着又数了两万颗的丹票,放在另一摞说道:“这是给杂家干爹的。” 想了想,老马最后忍痛数出四千颗丹票,递给江宁吩咐道: “这是你和稽查司那头的,赢公公此番出了大力,也承受了司礼监那头的压力,我等捞好处不能忘了人家,回头你拿两千颗去稽查司打点,给自己留个后路,免得哪天杂家出了意外,你这个亲儿子没去处。” 江宁连忙将内气运上鼻尖,刺激鼻子发酸,感动落泪道:“若哪天干爹出了意外,孩儿哪里也不会去,送干爹尸身回乡,守孝三年再说。” “你的孝心杂家晓的。” 马六突然多愁善感道:“只是宫中环境恶劣,上头又地位不稳,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肯定不会来!” 江宁安慰着老马,从怀中掏出两张地契道:“孩儿已准备了退路,这是神仙坊的两座宅子,孩儿想与干爹做个邻居,将来干爹若是出了意外,不妨用个假死脱身之术,改头换面小隐隐于神仙坊,等干爹老到掉牙了,孩儿也方便照顾干爹。” 望着江宁双手高捧的地契,马六怔怔出神。 这两张地契,早有人汇报给了他。 刚刚江宁没有拿出来,他还以为干儿想私吞,心里多少有些不愉快,但也没有发作,免得坏了父子关系。 此刻江宁把地契拿出来,一心一意为自己准备后路,饶是老马心如铁石,在宫里经历了无比残酷的斗争,谁都不敢相信,这一刻心里还是泛起了波澜。 入宫几十载,收过的干儿少说也有三十个,马六有史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干儿的脸,依稀间觉得江宁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恍若亲儿子般血脉相连。 打量完这一眼,马六眼里的江宁已经与之前不同,由心而生的亲切感,让他态度都温和了许多。 “这两张地契你收着吧,回头出宫打理一下那两座宅子,也算我们父子安身立命的本钱。” 马六稍作沉吟道:“吴主事帮你取回地契,杂家稍后便盖章弄印,放他告老还乡,只是出了城,就让他老死在城外乱葬岗上吧。” “这……” 江宁瞬间明白干爹用意,只有弄死吴主事,宅子的事情才能足够隐秘。 至于稽查司那头,只要自己打点重金,赢公公和审判的那些太监们,不该问的自然不会问。 眼见江宁犹豫,似乎不忍对吴主事出尔反尔,马六立即教道: “想在宫里活得久,妇人之仁要不得,信守承诺也要看对方是谁,答应上位者的事情,一定要说到做到,免得失宠,而对下位者,只要事关身家性命,绝不可心软。” “孩儿谨遵干爹教诲。” 江宁磕头,知道干爹在教自己活命的道理。 老马颔首道:“除此之外,你想要牛马司长治久安,小鱼子、小方子三人便不可重用,日后还需物色靠谱人选,将他三人逐一替换。” 江宁抬头问道:“请问干爹可有合适人选?” 马六摇头说道:“牛马司的事情,杂家有你这个干儿足以,下面的人事任命,杂家便不参与了,你只管放手去做。” “孩儿叩谢干爹栽培!” 江宁心中毫无喜意,反倒压力倍增。 干爹越是信任自己,牛马司越不能出错,以后做事越要谨小慎微。 尤其贪墨方面的事情,干爹若派人在旁盯着自己,那还能多贪一些,因为干爹心里有数。 如今全权交由自己处理,但凡做事不老实,让干爹起了疑心,不仅司主之位难保,恐怕以后都得去洗马桶。 第16章 宫中惊变 春去秋来,草木渐黄。 牛马司后堂。 江宁盘坐在木榻上,按照记忆水晶中的修炼之法,缓缓引灵气入体,改造自身经脉。 顶级宗门的修行法门,威力远胜葵仙宝典,只是晦涩难懂,需要极高的天资与悟性才可修通。 相比之下,葵仙宝典更适合太监们修炼,毕竟此功专为无根之人所创。 而对江宁来讲,天资与悟性从来都不是问题,短短一年时间,他便凭借诛仙剑诀修成入道境,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 感受着体内汪洋大海般的真气,稍一运转,筋骨之中便响起隆隆的声势,江宁满意点头。 自从彻底掌控牛马司,他便把重心放在了修炼上面,整日打坐练气,积蓄底蕴。 别人十天半月才吃一颗蕴灵丹,他几乎每天都吃,乐此不疲。 起初江宁也很心疼,毕竟几天就要吃掉一辆大G,渐渐地习惯了整日嗑药,还有一群属下百般讨好,骄奢淫逸起来,也就不再心疼家底。 想要修为突飞猛进,除去自身刻苦修炼,营养也要足够才行。 高强度的增长,自然需要高强度的资源,否则只会把自己练得骨瘦如柴。 “这皇宫里高人无数,老太监扎堆,入道境只是初出茅庐。” 江宁永远无法忘记,杨莹不费吹灰之力把小林子弄死在茅坑里。 宗师杀入道境,只要足够心狠手黑,完全可以无视修为差距,这让突破境界的江宁依旧觉得自己像个蝼蚁。 “接下来的修行,需要引灵气入体,使自身真气与灵气结合,化成灵雾,再把水蒸气般的灵雾凝聚成水滴,方可练出法力。” 江宁尝试运转诛仙剑诀,想要在掌中凝聚出一柄如有实质的罡气长剑,结果一阵催发,掌中只是真气磅礴,跃跃跳动,却无法凝聚。 江宁退而求其次,将真气聚于右手五指尖,隐隐觉得自己指尖锋芒毕露,有凌厉剑气之感。 随着他五指用力朝外一甩,后堂轰隆一阵巨响,空气炸裂的同时,坚硬的青石地面四分五裂,被轰出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大堂门口站岗值勤的小太监立即进来,一看江宁在练功,满面敬畏之色道: “禀报司主,永和宫杨莹姑姑求见。” “让她进来。” 江宁缓缓收功,睁开眼睛。 几息后,一道香风扑鼻而来,仿佛天然的花香迎风拂面。 经过江宁隔三岔五的滋润,如今的杨莹变得越发娇嫩水灵灵,皮肤雪白透着红,美艳动人的脸庞颇有闭月羞花之色。 只是她的性格依旧高傲,进门便昂着脑袋斜睨某人说道:“这几天的膳食记录呢?” “跪下。” “你说什么?”杨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跪下!” 江宁冷淡的声音直让杨莹变了脸色,当场怒道:“你凭什么让我跪?” “就凭我手里的膳食记录,可以决定你永和宫的前程!” 杨莹心头一颤。 最近淑妃那头的膳食记录,出现了明显的异常,吃酸比较多,荤腥一点不沾,还有诸多忌口,经过宫中老嬷嬷推算,情况很不妙! 如果江宁这一份膳食记录,还是异常,那便可以断定淑妃又怀了龙子! 几乎只是迟疑了一秒钟,杨莹便扑通跪在了地上。 她当然清楚,江宁这是在借题发挥,想借机打压她,但事关重大,德妃已经在等候记录,她耗不起时间,必须天黑之前把记录拿回去复命。 江宁笑道:“你这态度还差不多,过来给杂家宽衣解带,好生伺候着。” “你……” 杨莹心里恨得咬牙,却只能依言上前,只想快点把记录拿到手。 “唔……” 异物入口,杨莹双眸瞪得滚圆,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江宁的大手就像铁钳一般压着她脑袋,让她无法动弹。 半个时辰后,江宁终于长出一口气,穿上了衣物警告道: “淑妃怀有身孕已成定局,你永和宫快快想办法吧,否则船翻了,你们第一个玩完。” “那你坤宁宫呢?” 杨莹不爽说道:“你们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只让德妃出力,你们坤宁宫却坐山观虎斗,殊不知大家同坐一条船,一旦淑妃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去,皇后第一个遭殃。” 江宁面色一寒。 自从淑妃的膳食出现异常,干爹整夜整夜地失眠,焦虑到头发都白了。 坤宁宫也不平静,太监宫女被皇后处死了好几个,发泄心中愤懑。 若再不想办法,这条摇摇欲坠的大船随时可能颠覆。 想了想,江宁寒着脸问道:“你们永和宫想到什么对策没有?” “方法很简单。” 杨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道:“尚膳监管着宫中饮食,从上到下都需要吃喝,淑妃也爱喝药膳,在她吃食里做点手脚,对你们应该很容易。” “这是自寻死路之道!” 江宁冷哼道:“淑妃若是出了意外,第一就会怀疑饮食有问题,届时追查下来,药膳房从上到下都得被杀一遍。” “既然你也清楚这一点,那就快去找你的出路吧。” 杨莹突如其来的提醒,直让江宁一怔,而后骨寒毛竖。 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把药膳房牺牲掉,似乎不是什么很艰难的选择…… 一将功成万骨枯,太监们的命,在大人物眼里,根本不算命,而是畜生,是牛马,是杂草。 没了这帮太监,换一波人照样干,只要药膳房还在,有的人想上位。 眼见江宁沉默不语,杨莹终于出了心中恶气,昂起头说道: “本姑奶奶看你是个人才,你若没有其他出路,那便跪下求我一声,好让德妃娘娘将你调入永和宫。”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江宁冷淡道:“我干爹向来足智多谋,你能想到的事情,他老人家定然早已所料,这些日子愁白了头发,应该就是在思索应对之法。” “那便祝你好运。” 杨莹不再多说,拿了膳食记录便走。 如今她永和宫同样自身难保,德妃这些年与淑妃势同水火,一旦淑妃做了皇后,德妃永无出头之日。 第17章 马六发威 傍晚时分。 马六传膳回来,面色阴冷得可怕,让前来请安的五个干儿噤若寒蝉。 近些日子,陛下一直在淑妃那里用膳,饭食自然也要传去昭阳宫。 马六不愿面见淑妃,免得又遭针对,传膳的事情让其他人代替。 可时间久了,一直不在皇帝面前露脸,难免影响到自己前程。 打听到淑妃和陛下今天心情不错,老马才瞅着功夫露了个脸,结果见识到夫妻恩爱的场面,心中越发难受。 淑妃如今只是得势,就敢棍棒相加毒打他,一旦做了皇后,那便再无顾忌,只要看他不顺眼,真敢当场把他打死。 老马心里清楚,上次淑妃手下留情,主要是有所忌惮,不敢彻底得罪死了尚膳监,但如今怀上龙种,又得陛下独宠,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马六逐一扫过几个干儿说道: “陛下今晚亲自给淑妃诊脉,已确定有了身孕,这意味着什么,你们清楚得很,值此关键时刻,你们几个全都要提振精神,把药膳房上上下下给杂家盯死了,免得有人在饭食里做手脚,害得淑妃没了龙子,我等全都要陪葬!” 江宁几人立即拜道:“孩儿谨记干爹吩咐!” 老马颔首道:“小亮子你管着煎药的差使,但凡送去昭阳宫的膳食,都要给杂家做好试毒检验,不但汤、肉、药全都要检验,盛膳所用的瓷碗、菜盘等也要十二分小心。” “孩儿明白!” 刘文亮把头一磕,清楚这事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马又把目光看向梁小川。 “你管理着灵田司,各种灵药灵果皆是药膳之源头,最近送上来的所有东西,都给杂家精心准备着,一果一菜都要亲自去抓,免得有人把不干净的毒物注入果菜之内,你却毫无察觉地送上来。” 不等梁小川回话,马六朝江宁叮嘱道:“小宁子你也一样,牛马司各类肉食都要看紧了,若发现可疑人员,不必请示杂家,直接惩处杀绝,免得害了大家性命。” “孩儿遵命!” 老马点头,目光划过李猛,看向最后的赵迪,神色忽然凶狠道:“小迪子,杂家这些年待你如何?” 赵迪一愣,连忙磕头道:“干爹待孩儿恩重如山,比亲爹还亲!” 老马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与昭阳宫眉来眼去?” 赵迪浑身一软,连忙砰砰磕头哀求道:“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在马六面前撒谎,绝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只要老马把事情讲出来,那便一定掌握了证据,嘴硬只会激发老马的怒气,倒不如直接求饶,看在昔日情分上,说不准还能活命。 可惜赵迪不知,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际,马六的善心早就收了,只剩下心狠手辣! “既然知错,杂家也不为难你,你先走吧。” “多谢干爹开恩!” 赵迪感激涕零,砰砰砰磕了三头,转身离开房间。 就在他背对众人的那一瞬间,马六枯瘦的大手骤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咔吧一拧,直接将尸体甩出了房间。 “杂家早就知道你是昭阳宫的眼线,只是平日里懒得搭理你,如今后宫争斗正凶,不知收敛,还敢与昭阳宫联络,那便休怪杂家翻脸无情。” 江宁心头顿时充满寒意。 干爹真是心机深沉,令人胆寒。 身边出了叛徒,竟也能隐忍不发,任凭昭阳宫知道药膳房一举一动。 如今把赵迪拿出来惩戒,明显有警告之意,但凡屁股不稳,不知哪头轻哪头重,赵迪便是下场! “近日宫中风向不对,昭阳宫的权势隐隐压过皇后娘娘,别人有没有二心杂家管不着,你们几个若是背叛,杂家便把你们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马六桀桀桀怪笑起来,一阵阵恐怖雄厚的音波像是蕴含着一种疯子般的魔力,让空气都掀起了波纹般扭曲的涟漪,直让江宁几人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心中惊骇万分。 这一刻,几人才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干爹的实力! 从前的马六只是个老太监,平静待人,从不动武,在宫中这样残酷的环境中,也还保持着一份仁慈,对干儿们从不轻易责罚。 到了此刻,众人才意识到,原来宫中修为奇高,深不可测的大太监,就在自己身边! “这得是多强的实力?” 江宁没有见过入道境以上的强者出手,所以对马六的实力没有概念,但他可以确信,入道境强者,在马六手下,就像蚂蚁一样容易被捏死。 仔细想想,其实这很正常。 马六掌管药膳房很多年,不管皇帝还是妃子们所食的药膳,他全都吃了个遍,而且是每天吃,变着花样地吃。 这相当于仙丹灵药拼命往他嘴里喂,就算是一头猪,这么吃下去也能成精。 何况马六的修行天赋并不比别人差,深藏不露不足以形容他,称一句盖世老妖都不为过。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修为才能到这种程度。” 江宁心中羡慕,对自己的太监之路有了许多向往。 而老马震慑完几个干儿,法力一敛,端坐回太师椅上说道: “杂家上头有尚膳监的干爹,再上头是老祖宗,而老祖宗向来是中正不阿,一心匡扶正统,只要皇后一日在位,老祖宗便会向着她,别看淑妃得了陛下恩宠,但只要老祖宗发力,她什么都不是!” 江宁几人连忙磕头吹捧道:“干爹威武,老祖宗威武!” 老马眯着眼说道:“我们这些下面人,要做的就是当好自己的差,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出差错,上面的斗争用不着你们操心,过段时间自有说法。” 江宁几人面面相觑,磕头道是。 干爹话里话外的意思,几人全都听得懂,想来上面已经有了对策,淑妃嚣张不了多久。 江宁稍一琢磨,便清楚了一些门道。 “宫中十二监,管理着皇宫内的一切事务,全都要听命老祖宗,淑妃可以不吃药膳,但总不能不换衣服,不接触家具摆件,不出门走动,只要上头下了决心,使其流产毫不费力!” 第18章 新鲜之事 有了马六的安抚,江宁几人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坤宁宫没那么容易翻车,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毕竟真正有分量的人物还没出手,大雍朝至今也未册立太子,可见陛下还在犹豫。 大皇子在朝堂上呼声高是没有用的,反而容易遭到皇帝猜忌,有结党营私之嫌。 景皓帝当政也才二十年,正值春秋鼎盛,根本不需要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谁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反倒最容易受到打压。 等江宁回到直房,已是深夜,小海子几人早已睡熟。 这些日子他常住牛马司,很少回来睡,跨越了阶层,与曾经的同窗渐行渐远。 正准备脱衣上床,旁边的小晋子忽然起身问候一声“宁公公”,在江宁愣神之际,小晋子已经用极快的速度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 “宁公公忙碌多日,想来也累了,让小人帮您揉揉脚。” “你这家伙……” 江宁与小晋子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只知他是赵宇死后,被分到这间直房的新人太监,平时机灵而又勤快,总抢着做内务,很会哄人开心。 今夜被马六敲打一顿,江宁身心俱疲,小晋子此时给他泡脚,饶是江宁当了司主之后,被手下小太监各种阿谀奉承,心里也不禁对小晋子多了一分好感。 “最近分去了哪里当差?” 新人太监入宫要先学礼仪,不识字的还要先学认字,学葵仙宝典,学各种规矩,半年后才会分配差使。 小晋子认真给江宁洗着脚道:“小人不得上头喜爱,只能分去浣衣局抬脏水。” 江宁点头勉励道:“不必气馁,只要你展现出修行天赋,早日修成宗师,不难谋个好差使。” “托宁公公的福,小人一定努力。” 小晋子心里一阵失落。 原以为江宁会看在洗脚的份儿上,把他调去牛马司当差,没想到只是安慰了他一句。 殊不知,江宁确实有一瞬间,想把小晋子调入自己手下,当个亲信使唤。 毕竟自己在牛马司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至今也没有把小鱼子、小方子、小银子三个主事换掉。 最主要的是太监们的人事调令,不仅要通过马六,还需要去浣衣局那头打招呼。 为了一个小晋子,浪费自己的人脉资源,江宁瞬间打了退堂鼓。 说白了,小晋子只是给他洗了个脚而已,双方交情淡薄,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不过这不妨碍两人闲聊。 “最近浣衣局怎么样,有没有新鲜事?” “新鲜事?” 小晋子想了想说道:“这几日最大的事情,应该便是我们浣衣局的掌印公公,因为一桩小事掉了脑袋。” “什么小事?”江宁来了兴趣。 小晋子苦着脸说道:“我们原先都是先洗坤宁宫的衣物,近日淑妃娘娘换衣裳勤快,占了我们许多的洗衣时间,连皇后娘娘的衣物也要靠后,结果坤宁宫的大嬷嬷找了过来,将掌印公公当场打死。” “……”江宁面孔一抽问道:“然后呢?” “然后掌印换了人,据说是昭阳宫门前站岗的公公,得了淑妃娘娘看重,一跃成了带品级的大员,结果还是先洗淑妃娘娘的衣物……” 江宁无语凝噎,宫中斗争恐怖如斯,竟然连洗衣服也要争个先后。 浣衣局隶属于内官监,这可是司礼监之下的第二大权力机构,如今也都顶不住淑妃的压力,需要安排昭阳宫的人上位。 “宫中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货色,淑妃得势,一大帮人便会依附上去,只怕老祖宗都难以节制。” 江宁心里想着,忽然若有所思。 “淑妃还真是谨慎。” 衣食住行,都能导致淑妃流产。 尤其贴身衣物,最容易被人做手脚,自然要派个得力亲信盯着才行。 若皇帝不去昭阳宫,淑妃一年不换衣服都没事,但皇帝日夜宠幸,淑妃可不就得多换衣物,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以此讨好陛下欢心。 思绪回敛,江宁从袖兜里掏出五颗蕴灵丹,递给小晋子说道: “这几颗丹药赏你,以后浣衣局有什么变故,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杂家,等你干够了两年,杂家便将你调来牛马司当管事。” “多谢宁公公。” 小晋子激动得脸色通红,双手高举接过丹药,清楚这一回真是抱上大腿了! 两人的交流声,很快让其他几人醒来,一看是江宁回来,没有谁敢面露不悦,全都脸上带着讨好。 而江宁这次回直房,也有自己的目标:“小海子如今在哪里当差?” 小海子回道:“回宁公公,在御用监做监工。” “混得倒也还可以。” 江宁询问道:“可愿来我牛马司做主事?” 小海子一愣,磕头道:“小人在御用监认了干爹,只怕他老人家不同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江宁听出了小海子的拒绝之意,有些意外对方能忍住升官的诱惑。 “人各有志,你也是忠心之人,想来你干爹会十分欣慰。” 江宁没有勉强,清楚对方不愿屈居自己之下。 大家同期入宫,又在一间直房住了三年,表面和气,实则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压同窗一头。 小宇子若不是想把同窗几人踩在脚下,也不至于乱认干爹,被虐待至死。 还有之前给江宁洗衣叠被的小达子,为人也很机灵,修行天赋也很高,结果急功近利,与老太监争当管事,翌日便失足掉入了井里。 稽查司调查缘由,最后不了了之。 小海子见江宁没有恼怒,语气神态还很轻松,心里一缓,知道江宁为无人可用而发愁,主动出主意道: “其实宁公公可以去净身房看看,挑几个聪明伶俐的新人太监做干儿,一来他们背景干净,二来他们一入宫便跟了你,必然忠心,这些人只要稍加培养,哪怕不成器,至少也能盯着手下的人不出乱子。” “这倒是个方法。” 江宁颔首,决定明天去净身房转一圈,培植几个亲信。 第19章 大堂议事 翌日。 江宁在净身房挑了四个有眼色的太监新人,分别是赵平,钱安,李福,孙贵。 不过他没有贸然把这四个小太监认作干儿,还需带回牛马司磨炼一番,看看心性,免得身边出了白眼狼。 勉励其中三人一番,把他们分去牛马司关键位置,当作自己的耳目,剩下一人留在后堂,江宁才来到前堂坐在主位上。 三位主事和诸多管事太监早已等候多时。 “我等拜见宁公公。” 堂下呼啦啦跪了一地,饶是江宁当司主已有大半年,这场面依旧让他心潮澎湃,意气风发。 学着干爹沉稳的模样,江宁面无表情挥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开始议事。 小鱼子最先汇报道:“江东郡今年仅上贡了六头五色驼鹿,还缺两头,郡守想见您一面。” 牛马司收纳大雍皇朝各类珍奇异兽,地方官府每年都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这些异兽送上来补充宫里所食的空缺。 郡守想见面,自然是想让江宁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不然完不成宫里的任务,来年考评打个次等,不但会影响升迁,还可能受到朝廷的申斥,丢官罢职。 “缺两头?” 江宁微微蹙眉,有心想结交一下江东郡守,多认识一些各地权贵,方便自己以后办事。 可两头五色驼鹿的缺口实在太大,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告发,上头派人来检查,掩都掩不住。 “若是只缺一头,倒是可以操作一下。” 想了想,江宁回道:“告诉江东郡守,等他什么时候只缺一头五色驼鹿,再来求见杂家。” 小鱼子行礼退下。 他原想欺上瞒下,自己处理这两头五色驼鹿的事情,悄悄把郡守送来的好处全部私吞,大捞外快。 可其他两个主事都不是吃素的,万一被他们发现,报告给江宁,不但当干儿的事情没了希望,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自从江宁画了大饼,透露出收干儿之意,三人铆足劲儿表忠心,都想一跃成为药膳房马公公的干孙子,从此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殊不知,从他们背叛原先干爹的那一刻起,三人便永远失去了向上的机会。 小方子接着出列汇报道: “依照去年惯例,各地送上来的牛马异兽,除去极其稀少的物种,其他都会比原定数额多送几头,今年是否还按照惯例办事?” 江宁稍作沉思道:“惯例不变。” 各地多送异兽,都是原先梁主事他们整出来的幺蛾子,故意把好牛好马弄成病秧子,原先一百头,核验时病了两头,自然只有九十八头作数,借此敲诈勒索,不给好处不让过关。 后来下面的郡守们都学精了。 原定一百头的数额,干脆送上一百零五头,一来避免路上损耗,二来借机行贿,多余的牛马送给核验太监,方便过关。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小人物手里有了权力,比大人物盘剥得更狠。 江宁清楚核验太监的重要性,将赵平安排在了此处,替自己盯着异兽入库的事情。 免得下面人沆瀣一气,贪了油水不告诉自己,或者被郡守买通,明明只有九十头异兽,却上报一百,亏空出来的份额,即便把下面人砍了,也是江宁这个司主来担责。 牛马司的弯弯绕绕太多,由不得他粗心大意。 与小方子商量了一些细节,江宁挥手让其退下,目光望向最后的小银子。 相比其他二人,小银子捞钱最狠,做事也最绝,经常打残火兽,勾结兽医,拉出宫去卖肉,赚得盆满钵满。 主事之位还不够一年,江宁便已听到了些许风声,这家伙竟然在草料方面做起了手脚。 “启禀大人,最近天气渐冷,各类异兽所食草料上浮一成,是否需要增加采购?” 江宁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你去联络鑫伟商行,让他们多送一成草料过来。” “小人遵命。” 小银子行礼,眉目低垂退回原处,心里有些失落。 鑫伟商行背后是谁,小银子心知肚明,不是马六,就是上面的提督大人,自己建个商行,吃个宫里的巨额利益。 他原想借着采购这一成草料的机会,自己联络一个商行,从中谋取巨利,没想到江宁直接指定商行,让他始料未及。 不过就算这样,只要草料的事情是他在负责,也能从中贪墨大量好处。 哪怕只拿这一成里面的五分之一,也能让他变成“万丹户”。 “等我有钱了,也在神仙坊买一座三进三出的豪宅。” 小银子幻想着美好生活,心里的失落很快消除。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趁着江宁在牛马司根基不深,必须快点捞好处,不然过几年,江宁的干儿一大堆,从上到下都是他的眼线,那还捞个屁! 然而小银子不知,江宁刻意放水,把他当成了“和珅”,乾隆皇帝的钱袋子。 等韭菜长得差不多了,爷爷的镰刀可就要往下割了。 议完大事,底下管事的太监们又汇报了一些方方面面的事情,等众人散去,江宁来到后堂,地上摆满了各种奇物。 火兽肾,滋阴壮阳,五色驼鹿茸,顶级补品,八珍鸡蛋,吃一颗能顶上百颗蕴灵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太监们往上孝敬,除了丹药,就只有这些手底下可以贪来的东西。 谁送了东西,谁没送东西,江宁每次都要记在小本本上,方便以后翻旧账。 随手拿起一颗八珍鸡蛋,轻轻在桌上一颗,就这么生着吞金嘴里,江宁朝身旁的孙贵询问道:“都记清楚了?” “回公公,都记清楚了。” 孙贵是四人里面唯一神色木讷,年龄仅有十三岁,眼里却毫无灵动的小太监。 按净身房老太监的说法,这孩子出身贫苦之家,天生脑残,又经历了父母被人残害致死的场面,万念俱灰,成了没有感情的朽木。 在宫里学规矩的这半年时间,整日遭受同窗欺辱打骂,从不还手,也不恼怒,原本准将其分去浣衣局,洗一辈子衣裳也是个出路,至少能活命。 直到江宁看见孙贵,只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真正的干儿,来了! 第20章 收割存款 江宁感受着腹中汹涌澎湃的热流,四肢百骸都充满灵气,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八珍鸡蛋,那可是皇帝才有资格吃的东西,如今咱一个小太监,也享受到了天王老子的待遇。 这一刻,江宁对自己的太监身份又多了一分接纳。 “还是在宫里好,接触的东西全是顶尖的,若是在外界,光这么一颗小小的鸡蛋,就得打破头颅,不知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吃到。” 双手下压,修炼了片刻,江宁朝孙贵说道: “小贵子你也要好好努力,等以后位高权重了,也能像杂家这样潇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孙贵怔怔立在一旁,眼皮都没有颤一下,仿佛一个死人,半天打不出个屁。 江宁试探性地勉励了几句,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对小贵子越发满意。 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远远比小银子、小方子他们靠谱得多。 就这样,时间转瞬即逝。 后宫斗争暗流涌动,江宁置身于漩涡,却享受着悠闲的时光,修为突飞猛进。 直至这一日,内官监掌印涉及贪墨大案,突然被流放一万里。 御用监掌印也被贬去修皇陵,直让老祖宗失去了两位干儿,丢了对内官监和御用监的控制权,使得自身在宫中权势大减。 要知道,内官监的权力仅次于司礼监,乃是宫中下属机构最多的部门,掌印公公也是跟了老祖宗几十年的干儿,这都没把人保住。 一下子,宫中流言四起,上下都在传老祖宗即将失势,很多太监都升起了二心。 最可怕的是,新任内官监掌印,乃是昭阳宫原先的管事太监,御用监掌印也成了淑妃近侍。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皇后之位即将易主! “干爹他们若是再不出手,坐视淑妃诞下皇子,一帮人都得玩完。” 江宁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老祖宗掌控内廷多年,下面的干儿又一个个足智多谋,就连干孙子也是马六这样的老奸巨猾之辈,拿捏淑妃应当不难。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昭阳宫稳如泰山,淑妃的肚子也一天天变大,江宁难免焦虑起来。 人心思动,大环境在变,关乎每一人的前途,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必须再谋一个出路。” 江宁整理起了自己这大半年攒下的家当。 牛马司卖草料的利润有他一成,这一年多大约拿了两千五颗蕴灵丹,再加上小太监们时不时的孝敬,身家来到了三千五百颗。 对一般的小太监来讲,这么多蕴灵丹绝对是天文数字,他们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丹药。 可想要保自己一命,江宁觉得这个数字还差点意思。 想了想,他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角落里的储物箱,里面有着许多的小册子。 比如小贵子记录的送礼账册,比如迎来送往打点上下消耗的丹药,以及下面各管事中饱私囊的证据和数额。 江宁上任司主,看似大动干戈,实际只动了三个主事,下面的人基本原封不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下面很多人都跟随过马六,是他在牛马司的眼线,不然怎么敢大贪特贪,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江宁去查这些人,往小了查没作用,往大了查难免牵连到马六。 再者这些人的用处也很大,如同卧底,互相举报,互相查探,足以让马六的人知晓牛马司的一切。 这些日子江宁鞍前马后孝顺,老马将众人的贪墨册子给了他,记录着他上任后众人的贪污情况。 江宁随便翻了两页,见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顿时脸色发青。 “这狗曰的,竟敢欺瞒杂家。” 江宁痛骂一声,当即朝小贵子吩咐道: “立即去把小银子喊来,让他带好贪墨所得全部家当,若敢少了半颗蕴灵丹,杂家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顿了顿,江宁再吩咐道:“顺便把景公公喊来,让他藏在堂外,应对变故。” 孙贵木然点头,领命去喊人。 不多时,小银子经过了内心激烈的挣扎,清楚逃跑无用,终是带着家当来见江宁。 “小人知错了!” 小银子带着哭腔,跪在地上嘭嘭嘭磕头,直把地板磕裂,鲜血染红额头还在磕。 江宁既然告诉他带好家当,那便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而且事情有缓和余地,狡辩只会落个凄惨下场,还不如老老实实把家当交出来,换自己一条命。 江宁冷着脸问道:“你错在了哪里?” 小银子眼含泪花答道:“今年草料上浮一成,大人指定去鑫伟商行采购,小人却联合商行管事,把消息瞒下来,打着鑫伟商行的名义,偷偷用了别家的草料,从中捞了许多好处,却没有给大人分润……” 江宁冷哼一声道:“还有呢?” 小银子只纠结了一秒钟,便如实交代道:“牛马司许多异兽,都需要吃喝特定的食物和水源,小人哄骗各地郡守,让他们送来的东西上浮两成,而且不入库,全部堆放在城外庄子里,一并取用。” “你真是好手段!” 江宁心中升起杀意。 小银子盘剥各地郡守,无异于给他头上扣屎盆子,毕竟他是司主,没有他撑腰,小银子岂敢这般胆大妄为? 届时得罪了各地郡守,众人不检举他还好,一旦东窗事发,他这个司主就是背锅侠! 江宁的反应,小银子虽然脑门磕地,但他真气雄厚,还是能感觉到江宁的情绪,连忙将一叠丹票举过头顶。 “这是小人全部的贪墨所得,还有之前攒下的所有家底,一并献与大人。” “你小子还算知趣。” 江宁给小贵子一个眼色,孙贵立即上前拿了银票清点起来,而后附耳低声道: “共三千一百零七颗蕴灵丹。” 江宁微微颔首,这个数目比册子里记录的多了上千颗,这小银子还算实诚。 “你小子也算有些孝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再敢瞒着杂家乱来,那便休怪本司主无情!” “多谢大人!” 小银子感激涕零,嘭嘭嘭又磕几头,眼见江宁挥手撵人,赶忙连滚带爬离开。 结果他还没走出百米,惊觉背后狂风乍起,下意识回头看去,顿见一只苍老大手凌压而下。 “景公公……” 砰—— 小银子头颅炸裂,血光迸溅,死于非命。 第21章 安排后路 景公公年逾百岁,不但是牛马司最为特殊的存在,也是皇宫大内赫赫有名的老太监。 一生醉心修仙,从不参与官位纷争,修为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江宁也不清楚。 只晓得整个牛马司的异兽,不论有多凶猛,景公公都可以只手镇压。 要知道,山上养着许多上古异兽,半夜经常咆哮嘶鸣,震天动地,让整座山脉一片死寂。 这些上古异兽江宁看了都心颤。 丈长的银色蜈蚣,小山一般的火兽王,长着翅膀的飞天虎,随随便便都可以虐杀入道境修士。 可在景公公的镇压之下,这些异兽比羊还乖。 就连深不可测的马六也赞誉景公公修为高绝,曾告诉过江宁,只要必须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在牛马司地界内尽可以去找景公公。 老景不愿意参与世俗纷争,但生在皇宫里,长在牛马司,想要过安稳日子,多少还是要出些力气的。 杀完人,景公公朝大堂方向拱手行了一礼,拎了尸体就走。 把小银子往异兽堆里一扔,不消片刻功夫,尸骨便会被啃个干净。 在牛马司,太监们被凶猛异兽所害是常有的事情,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而景公公也并非对江宁行礼,而是对他的官位,对他的权势作揖。 宫中老太监有一个通病,那便是谁在“大位”上,他们便帮谁。 谁是司主,是当权者,他们就拥戴谁,这样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出错。 目送景公公离去,江宁盘算起来:“主事之位空缺,想要上位的大有人在,这次又能收割一波。” 想了想,江宁把一叠丹票揣怀里,来到稽查司,报上姓名,很快见到赢公公。 自从上次稽查梁主事三人立功,赢公公已经升任六品太监,成了稽查司的实权人物之一。 宫中太监四品就到了头,六品已经是普通太监难以企及的高度。 一见江宁过来,赢公公立即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小宁子,这是又准备给咱家送功绩?” “这回不送功劳,送实打实的东西。” 江宁直来直去,从怀里掏出所有丹票说道:“这是六千颗蕴灵丹,侄儿想孝敬给干伯伯。” 赢公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想到宫中局势,顿时明白了江宁的用意。 “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来就玩一把大的,这钱可真够棘手。” 嘴上拒绝,赢公公手上却不慢,袖口轻轻一抖,丹票“歘”一下全被吸入袖中。 江宁拱手奉承道:“我的来意干伯伯您也清楚,即便有干爹撑腰,下面的人也都战战兢兢,将来是出了变故,希望干伯伯可以捞咱一把。” 宫中拿人抓脏,基本都是稽查司的事情,只要买通赢公公,保不住马六这个药膳房总管,保江宁一个小小的司主,还是有力气的。 “小宁子你这般大方,咱家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不是四品大太监点名要你的命,咱家都能保你安然无恙。” 赢公公给出承诺,拿钱办事是太监的基本素质,不过…… 赢公公眼里精光一闪道:“但咱家可要提前说好,若你没出意外,这钱咱家可不退!” 他所在的高度,比江宁更了解宫中局势,老祖宗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只要他修为通天,威压四海,就连陛下都不得不给予三分敬意。 江宁瞬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心里稍安的同时,抱拳说道:“若没有出事,这些丹药就真当孝敬干伯伯您了。” 赢公公笑呵呵道:“你是个懂事的,可惜先拜了马六做干爹,咱家不好夺人所爱,不然还真想收你做个干儿。” 顿了顿,赢公公似乎觉得这钱收着有些亏心,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总要给人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 “你跟咱家来,介绍稽查司同僚与你认识,先混个脸熟,咱家再拿你的丹票帮你打点好上下,日后遇事,大伙也能对你多一份照应。” “多谢干伯伯!” 江宁大喜,只要打通了稽查司上下,自己以后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贪特贪,只要不惹到贵人,在宫里几乎可以横行无忌。 ………… 就这样,江宁在稽查司绕了一圈,赢公公逢人就介绍他。 等离开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江宁连忙小跑着去给干爹请安。 远远看见李猛在院子外面站岗,不同于平时的严肃,脸上隐隐挂着笑意,江宁不由一怔。 “不知猛公公有何喜事?” “你不知道?” 李猛愣了愣,用手背挡着嘴小声说道:“淑妃小产了!” “什……什么?” 江宁瞪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猛说道:“就在今下午,淑妃突然腹中剧痛,惊了宫中太医,不多时便堕下了死胎。” “这……” 江宁瞠目结舌,正想再问,屋子里已经传来马六的声音:“小宁子,速速进来见咱家。” “孩儿拜见干爹!” 脸上带笑的不只李猛,老马更是眼角眉梢都充满喜气,仿佛散尽了胸中郁气。 江宁连忙拍马屁道:“恭喜干爹,贺喜干爹,昭阳宫没了皇子,看淑妃以后还怎么嚣张。” 老马睨了江宁一眼提醒道:“高兴归高兴,话不可以乱说,若让人听了去,小宁子你性命难保。” 江宁坚定道:“这里只有干爹,孩儿对干爹不敢隐瞒,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绝无虚言。” 老马脸上笑意更甚,心情好极了:“咱家最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往后我们在宫里算是稳了。” 江宁壮着胆子问道:“淑妃小产,肯定与我们药膳房无关,不知她怎么会……” 马六嘿嘿冷笑道:“这几个月,淑妃嚣张跋扈,不但动辄打骂手下宫女太监,还敢代行皇后之责,责罚辱骂杨美人,把人得罪狠了,买通浣衣局小太监,在淑妃衣物里下了药。” “这……” 江宁呆了呆,没想到事情与他所料,竟出奇的一致。 但不同之处在于,老祖宗手段高明,提前找好了背锅侠,不会殃及自身。 否则少了皇子,陛下暴怒,定会倾力查找真凶,不但皇后之位难保,老祖宗也别想好过。 第22章 胆大包天 “淑妃多行不义必自毙,合该堕胎。” 江宁刻意贬低淑妃,以此表明态度,免得干爹觉得自己向着昭阳宫。 几个月前,干爹新收了一个干儿,看着忠厚老实,嘴里也是忠心耿耿,结果脚踏两条船,暗中与昭阳宫的人勾勾搭搭,妄想左右逢源,结果脑袋真被拧下来当了夜壶。 几个干儿被吓得心惊肉跳,哪还敢再有其他心思。 江宁打点赢公公,若非马六允许他给自己留条路,今日绝不敢带着六千丹票去稽查司。 往轻了说,这是替干爹疏通稽查司。 往重了说,这是背弃干爹,准备另投别家! 尤其值此关键时刻,江宁此举也是多有背叛之疑。 这时马六说道:“淑妃小产,无缘皇后之位,接下来宫里真正的斗争才开始,为了安抚淑妃,陛下一定会补偿她,弄不好,老祖宗的权势会被继续削弱,小宁子你的屁股可得坐稳了。” 这话隐隐有警告提醒之意,江宁把头一磕道: “孩儿永远追随干爹,追随老祖宗,若有二心,让我天打雷劈。” 老马满意点头,吐出心声道:“三天前,老祖宗召大家议事,印绶监和直殿监掌印竟敢不到,显然是投靠了昭阳宫。” 江宁附和道:“今日淑妃小产,两位掌印必定后悔莫及。” “那也未必。” 马六对局势洞若观火:“他们已经背叛老祖宗,就算后悔也没用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以后与我等势同水火。” “这……”江宁眉头紧锁道:“宫中十二监,老祖宗已失其四,再不挽回颓势,只怕众叛亲离。” “不然你以为淑妃为何会小产?” 马六冷笑道:“这是老祖宗在彰显手段,至少能压制浮动的人心,往后再没谁敢轻易跳墙。” “老祖宗高明!” 江宁吹捧完,老实交代道:“孩儿今日去了一趟稽查司,将六千丹票送给了赢公公,事前没与干爹商量,请干爹责罚。” 马六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你是咱家最信任的干儿,此事也是咱家允许的,若非咱家别无选择,也想像你一样给自己留个出路。” “干爹您……为何别无选择?” 江宁小心翼翼问道:“再不济,放弃总管之位,去稽查司当个小吏,应当不难才是。” “干爹不会放咱家走,老祖宗更不会放咱家走。” 马六忽然面色阴郁说道:“你可知,咱家这总管之位是怎么来的?” 江宁下意识回道:“自然是干爹您足够孝顺,得了干爷爷看重,才被委以重任。” “想孝顺你干爷爷的人海了去了,何止我一个。” 马六冷哼道:“咱家能上位,全凭胆子大,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咱家问你,淑妃所诞四皇子年岁几何?” 江宁掐指算了算说道:“应当已有八九岁。” 马六再问道:“那这八九年间,淑妃为何没有再有身孕?” “这……” 江宁浑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只觉毛骨悚然。 为什么没怀孕,自然是有人做手脚…… 听干爹这意思,下手的人正是他! 药膳房管着后宫饮食,妃子们怀有身孕,再让她们堕胎,风险太大,不如从源头抓起,直接弄一些不孕不育的药物放在膳食中,断了妃子们怀孕的机会。 “真是胆大包天!” 江宁头皮发麻,这事若是曝光出来,不只马六会被诛九族,皇后都得被打入冷宫,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而知道了这样的秘密…… 江宁从此以后永远别想脱离马六的魔爪,更别想再谋出路! 这条船他一辈子都别想下去,不然必定被杀人灭口! “干爹信任我,也是在害我。” 江宁心如死灰,却不得不强振精神道:“陛下共有六位皇子,四皇子之后应该再无后继者才对,怎么还会有五皇子和六皇子?” “自然是为了避免陛下怀疑。” 马六想到自己这些年所为,也是心生后怕道:“五皇子与六皇子,皆是宫女所生,她们吃不到药膳,即便生下孩子也对娘娘造不成威胁,有前头的大皇子四人,帝位永远轮不到庶出的皇子。” 江宁不解道:“那淑妃又为何会怀孕?” “这也正是咱家疑惑之处。” 马六抚额沉思道:“咱家将药粉与盐巴混合在一起,只要是药膳,必定用盐调味,淑妃每天至少一顿药膳,即便有时候出了意外,没有用咱家的盐,翌日也还会不可避免地吃到,按理不该怀孕才对。” 江宁接茬分析道:“要么有内鬼,将干爹您的盐巴调换,要么淑妃那里有高人,看出了药膳有问题,淑妃表面维持每日一膳,实则根本没吃!” 淑妃修为不高,虽出名门,却不爱修行,所以才容易怀孕。 但就算她是凡俗女子,也能顿顿吃蕴灵丹,完全可以服气辟谷,不必食用任何药膳。 马六眯着眼说道:“咱家也怀疑药膳房有内鬼,但始终查不出是谁调换盐巴,小亮子能力不够,咱家准备换个人管理煎药的差使,小宁子你是否有兴趣?” 马六看似问话,实则心中早有了决断,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想着把江宁拉下水,一起干预皇室传承。 江宁自知没有拒绝的资格,只得表忠心道:“孩儿全凭干爹差遣!” 马六颔首道:“咱家所有干儿里面,最信任的便是你,莫要让咱家失望。” 江宁坚定道:“孩儿必定盯紧了盐巴,绝不给他人调换机会。” 马六吩咐道:“淑妃刚刚小产,总不至于又有身孕,咱家给你一个月时间处理好牛马司的事情,你推举一个人上来,接管司主之位,但不能少了干爹的分润,你自己依旧拿一成利润。” 江宁面露喜色:“多谢干爹栽培!” “你要好好干。” 马六望着老祖宗的方向说道:“各监掌印背叛,不见得全是坏事,只要老祖宗夺回权势,这些掌印之位迟早要安排自己人上位,咱家当了多年的药膳房总管,也是时候该往上走一走了。” 第23章 真气十倍 老马往上挪一步,那便是十二监的掌印、提督,会成为宫里真正的顶级大佬,登上权力巅峰。 届时药膳房总管的位置空下来,舍江宁其谁? 知道了下药的秘密,他容易被杀头,但也更容易成为自己人。 回牛马司的路上,江宁暗暗思索,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是否还想知道操纵皇室传承的秘密。 答案是还想知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想要有前途,那就得拿出搏命的精神,毕竟天底下从来没有零风险的事情,能够用秘密获得权力,已经是不知多少人的向往。 “这一回,才算真正登上了皇后和老祖宗的大船。” 对权力的追求,驱使江宁努力往上爬。 穿越一次,自当登临极巅,看一看山顶的繁华,体会一下操纵修仙皇朝的滋味。 再者,江宁对马六有一种谜之信心。 干爹的心思他难以揣测,目前来看不论心机还是手腕,都让他望尘莫及,跟着这样的人混,只要安安分分不出错,迟早能成为权力中心的一员。 至于成为权力中心以后的事情…… 那就要看干爹待自己如何了。 穿过层层宫墙,夜里的皇宫显得格外阴森,江宁思索牛马司主之位,究竟让谁接位比较合适。 可他想了半天人选,却发现自己无人可用。 小鱼子、小方子肯定不行,这等三姓家奴万不可倚重,不然迟早背叛。 而赵平,钱安,李福他们,又都是新人太监,能力怎么样尚未可知,也不能委以重任。 一时间,江宁只觉头痛。 说穿了,他入宫时间还是太短,根基也太浅,手下连一个足够忠心,办事能力又强的人都没有。 “实在不行,只能去用不偏不倚之人。” 江宁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物,景公公! 这位老太监出手狠辣,明明能够把小银子打晕,丢入异兽堆里再咬死,偏偏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人,无异于不甘寂寞,在向自己纳投名状。 天底下没有真正淡泊名利的人,至少皇宫里没有。 想要修为长进迅速,那便少不了资源的扶持,没有丹药可用,光靠呼吸空气,猴年马月都练不出成就。 而资源是需要争,需要抢夺的。 老太监们所谓的不争权夺利,一心玄修,只是因为风险太大,容易惹祸上身。 真把这司主之位放他面前,焉能不动心? 心里一阵揣摩,待到翌日,江宁屈尊降贵,亲自去找景公公,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不知司主大人找咱家何事?” 老景头发花白,却是鹤发童颜,皮肤细嫩,身形腰杆笔直,颇有一种读书人不敬鬼神的气质。 江宁笑着说道:“我来给公公送官位,送丹药,送功名利禄。” 景公公淡淡摇头道:“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司主大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咱家怕不是要拿命去还。” 江宁说道:“不要公公的命,只需帮杂家看好牛马司,照顾好各方利益,不出乱子即可。” “哦?” 景公公眉头一挑,颇为意外道:“看来司主大人是准备高升了,为何不提携自己人,偏偏来找咱家这个耄耋老人?” 江宁抱拳说道:“不瞒公公,杂家麾下没有干儿,旁人我也信不过,望遍牛马司,还是您老人家比较靠谱,最起码不会背信弃义,更不会与干爹的对手勾三搭四,因为他们拿捏不了您。” 修为高有好处,至少旁人不敢用激烈手段,免得把老景惹急了大开杀戒。 想拿捏他,估计得老祖宗亲自出手才行,各监掌印都差点意思。 “司主大人这话,咱家爱听。” 老景清楚江宁讲的是真心话,并非刻意吹捧,当即应道: “这皇宫是个大染缸,任谁来了都得变得利欲熏心,不往上爬便只能被踩死,相比旁人,咱家也算得上淡泊名利,只要牛马司的好处够咱家吃,供得上修行所用,咱家绝不惹是生非。” 顿了顿,景公公主动承诺道:“咱家一辈子都没当过官,如今成了带品级的太监,全赖司主信任,往后有事只需招呼一声,只要用得着咱家武力,我老景定不拖后腿。” “那我们合作愉快。” 江宁伸出手,准备来个现代握手礼,看得景公公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和江宁握了握手。 下一瞬,江某人心血来潮道:“宫中太监都喜欢收干儿,要么景公公您也给杂家当个干儿?” 老景脸色一黑:“司主大人休开玩笑,咱家百岁高龄,当你曾祖都够了,岂能屈身给人做干儿?” 江宁心里暗笑道:“那我若是成了老祖宗,想收你做干儿,景公公你应还是不应。” 老景没好气道:“等你成了老祖宗再说。” 江宁没有再多言,免得暴露自己野心。 但他心里已是暗下主意,等自己权倾天下之日,定要把景公公收做干儿。 这种人懂分寸,知进退,又能寂寂无名耐得住寂寞,还小富即安,不贪不占,收来当干儿,绝对可以放心用。 当然,江宁此行目的,不仅是为了官位传承。 “杂家修行葵仙宝典,有许多疑惑之处,还请景公公帮忙讲解一二。” “好说。” 老景一口答应,得知江宁入宫不到五年,便已修成入道境,并不诧异。 宫中能人异士辈出,大家都习惯性藏拙,真正修到什么境界,实力如何,那得大战的时候才能看出来,平常状态下一个比一个和气。 ………… 就这样,江宁早晚给马六请安,平时与景公公待在一起,钻研修仙之道,转瞬就过了一个月。 “说起来,杂家至今还没跟人动过手。” 江宁只知自己修炼速度是旁人十倍,练得快,往往拔苗助长,根基不稳,同境界打起来远比不上深耕入道境二十载的老太监。 景公公领会江宁意图,伸手说道:“咱家压制境界,与你比一比力气,自知入道境深浅。” 江宁依言,运转浑身汪洋大海般的真气灵雾,五指手掌狠狠发力。 “你……” 景公公勃然变色,手掌噼里啪啦一顿炒豆子般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将要被捏爆。 “司主大人真气雄厚,胜过同境界强者十倍!” 第24章 禅位司主 “景公公谬赞了,杂家天赋平平无奇,怎么可能比别人强这么多?” 江宁嘴上谦虚,心里却笑开了花。 他一直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以至于不敢与人动手,凡遇武力解决之事,都要找人帮忙。 如今才知,自己经脉宽阔程度是正常人的十倍,所容纳的真气自然磅礴无量,碾压同代。 “司主大人天资盖世,真叫咱家大开眼界。” 老景自负见多识广,曾偷偷溜出皇宫行走天下,与绝世老怪交过手,与各教天骄论英雄,与圣地之主做朋友,对天下英雄了如指掌,但此时看江宁的目光却充满怪异。 他这种天赋异禀的老太监,打磨自身上百年,根基扎实无比,同境界都不是江宁对手,说出去真能惊掉天下群雄的眼睛。 “假以时日,大雍皇宫必出一尊无敌存在,威震四海八荒。” 心里想了想,景公公看江宁的眼神多了几分尊敬。 之前他只敬畏江宁的权势,毕竟人家对牛马司众人有生杀予夺之权,修为再高也要服从管教。 如今江宁前途无量,任谁也不可小觑,除非刻意为敌,不然谁都得让他三分。 而江宁心里得意,面色却严肃:“景公公还是不要吹捧咱了,宫中高人无数,我天赋再强,如果成长不起来,也是废物一个。” “此言是真理。” 老景赞同道:“司主大人以后还需韬光养晦,行事低调一些,尽量少与人动手,不然暴露天赋实力,难免惹人惦记。” “我晓得。” 江宁点头,明白自己隐隐慑服了景公公,在对方心里有了更多的分量。 二人闲聊着,李猛捧着一套崭新的青袍走进了大堂,来为新任司主送订制的官服。 江宁清楚老景家底薄弱,手里没什么丹药,当即主动给小孟子送上一张丹票。 “劳烦猛公公跑一趟。” 李猛一改常态,把银票挡开,示意我们关系亲近,不必如此,而后抱拳道: “恭喜景公公成为司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同喜同喜。” 老景满脸慈祥回礼。 初次面见李猛,让他眼前一亮,不得不赞一声“好一个威猛金刚。” 很快诸多管事的太监齐聚一堂,拜见新司主。 江宁暗暗传音道:“解决了小银子,剩下两个主事也不是安分的主,景公公你看着办,下面小太监的职位也任你安排,只要牛马司不出乱子即可。” 老景在牛马司干了一辈子,识人无数,从上到下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安排昔日好友上位,江宁特地放权给他,也是卖老景一个人情,免得自己人走着了,还拿着权力不放,这就有点不懂事了。 而景公公更是识趣之人:“不若让小贵子留下,做个主事?” 孙贵是江宁心腹,众人皆知,捧他做主事,既能还江宁人情,也是留个人盯着牛马司,让江宁放心。 “他还太嫩,不适合当管事,我会带他去药膳房。” “宁公公放心,牛马司不会出差错。” 老景高坐大堂,俯瞰着下面形形色色的大小太监,对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谁敢作乱,不懂规矩,休怪他翻脸无情。 ………… 安排好老景,江宁跟李猛相随去往药膳房。 一路上猛公公频频回头,似乎对牛马司恋恋不忘。 “猛兄,你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牛马司有你感兴趣的事物?” 平时都是江宁打点李猛,从他嘴里问消息,今日李猛突然有求于人。 “不知宁兄能否帮忙给景公公递个话,我想跟他学修仙。” “跟他?” 江宁疑惑问道:“咱干爹也是强者中的强者,修为丝毫不弱,何必舍近求远?” 李猛叹息道:“干爹公务繁忙,又威严厚重,我等干儿岂敢轻易打扰,还是景公公平易近人一些。” 江宁斜了李猛一眼,猜到了对方心思。 “我看你是听过景公公在外界的名声,知道他是名扬天下的人物,今日才慕名而来送官袍,想见一见传说中的人物。” 这一个月时间,江宁已从老景口中得知他许多辉煌往事,心里对外面的修仙世界多了一丝向往。 等到天下无敌的时候,咱也去外面溜达一圈,见识一下四海八荒的绝世天骄。 李猛毫不掩饰自己目地,直说道:“我入宫之前,曾是金刚门弟子,门主大人曾瞻仰过景公公无上风采,还刻成壁画留在门内,我入宫这两年,一直在打探景公公消息,昨日才从干爹口中知晓他老家人在牛马司。” 江宁面色怪异道:“你割了卯子,不会只是想入宫拜景公公为师吧?” “自然不是。” 李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情暗淡道:“我入宫前得罪了门中某位长老的弟子,被迫成了阉人……” “那你还挺惨。” 江宁同情道:“不过不要气馁,我们所修的葵仙宝典,胜过外界修行功法几倍,只要你刻苦修行,不出三十载,必定可以屠戮金刚门上下。” 顿了顿,江宁安慰道: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努力往上爬,只要地位高了,有权势在手,一言一行皆可以影响外界,金刚门只是我大雍一个本地宗门而已,不需十二监掌印级别的太监出手,让干爹发句话,各地郡守都能把金刚门当叛军剿灭。” 药膳房想要拿捏各地郡守,简直不要太简单,上供给宫里的各种药物、异兽,成分是否合格,全都要看马六的心情。 甚至江宁表个态,只一个小小的牛马司,都能轻松整死金刚门。 只不过这事跟江宁没关系,李猛也没有开口求他,多管闲事多吃屁,说不准人家李猛想亲手报仇。 “我只想请宁兄帮忙给景公公打个招呼,金刚门的事情以后自有说法。” “此事简单,你尽管找景公公请教,我相信他也会倾力教你。” 江宁很乐意卖李猛人情,毕竟这家伙给干爹站岗,就相当于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想帮人不容易,但想害人简直信手拈来。 第25章 面见天颜 药膳房,锅气蒸腾,百余人正忙碌着。 小太监们分工明确,抬水倒泉的,处理兽肉的,拣切灵药的,每一个灶台都有专人看守药膳,免得火候不足,坏了味道。 江宁拜干爹前,一直在药膳房打杂,经常胆大包天贪拿灵药,在同僚之中非常出名。 若非有马六当靠山,他早被小太监们检举了。 如今成了带品级的太监,还被马六任命为煎药主事,他也算是王者归来。 “我等恭迎宁公公。” 大小太监呼啦啦跪地迎接,不论之前是否有恩怨,此刻全都毕恭毕敬,以免被江宁挑出毛病,恶意报复。 “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免得误了贵人用膳。” 江宁微微昂着脑袋,双手叠在身前俯瞰众人,朝最前头的太监说道:“小磊子留一下。” 众人依言散去,只留小磊子笑容满面恭维道: “咱家早知道宁公公会出人头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宫中无真情,为了往上爬,太监们不择手段,迫害同僚是常事,但也有不少弱者报团取暖。 江宁刚来药膳房的时候,整日与小磊子勾肩搭背,受了欺负,小磊子虽然不会为他出头,但能够出言安慰,已是极为难得。 将小磊子递来的二十颗蕴灵丹票收进袖子里,享受了一阵吹捧,江宁才问道: “杂家做了主事,原先的主事刘文亮去了哪里?” 此事江宁不好问干爹,只知最近一段时间,去总管房请安时再没见过刘文亮。 询问李猛,也不知其下落。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除非遭了毒手。 江宁隐隐猜测,淑妃怀孕之事与刘文亮有关,只要干爹起了疑心,怀疑换掉毒盐的是他,不需要任何证据,直接丢入井中见阎王。 小磊子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附耳说道: “咱家也有几日没见亮公公了,直房里也没看见他,只知他最后一次露面,将几张丹票分别交给了三个干儿,让捎给他家乡的父母,然后便被马总管喊走了。” 江宁蹙眉问道:“他干儿都有谁?” 小磊子回道:“自从亮公公被马总管喊走以后,三个干儿全都找理由出了宫,至今没有一人回来。” “小亮子好手段。” 江宁心中暗赞一声。 刘文亮清楚只要干爹起了疑心,自己必死无疑,干脆想办法保住三个干儿,免得马六丧心病狂,连干孙子都不放过。 有保命之恩在,哪怕干儿们忘恩负义,也总会有那么一个发发善心,把钱带给家人,保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眼见江宁沉思,小磊子提醒道:“亮公公的三个干儿,占着三个灶台,灵药兽肉是否新鲜、各种膳料是否够味,都是他们说了算,如今这些干儿都不在了,位置空下来,宁公公需要尽快安排人手顶上。” 江宁斜睨了小磊子一眼,那眼巴巴望眼欲穿的模样,直看得他似笑非笑问道: “小磊子你也想煎药?” “我……” 何磊一脸尴尬,从前他还敢跟江宁开开玩笑,打趣图个乐子,如今上下有别,可不敢直接提要求。 “宁公公让咱家干什么差使,咱家就干什么差使,哪怕抬水打杂,也绝无怨言。” “真让你去抬水,岂不显得杂家薄情寡义?” 江宁吩咐道:“以后你便做个煎药太监,严格把控灵药兽肉的品质,好处可以贪拿,但别忘了杂家。” 何磊大喜,连忙磕头表忠心:“小磊子一定不辜负大人所望。” 煎药差使油水丰厚,各种药膳换着口味吃,把刘文亮的三个干儿养得肥头大耳,可见日子滋润。 “行了,你赶紧去找个煎药太监学厨艺,药膳若是做得不对味,丢了脑袋别怪杂家。” 江宁挥手撵人,带着跟班孙贵来到灶台前,几个煎药的太监连忙行礼。 这些人全都是御膳房的顶尖御厨,选拔出来进入药膳房,不但烹饪手法了得,修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煎药不用炭火,而是以法力催动宝炉,否则那些兽肉坚韧无比,普通火焰根本煮不动。 勉励众人几句,江宁安排道:“以后小贵子你就给几位煎药师父打下手,帮他们补充膳料,品尝膳味,免得出了差错。” 孙贵心领神会,怔怔立在灶台旁边,望着几位师父烹饪膳食。 谁用了盐,用了多少盐,只要整日盯着,不信还有人敢偷偷调换。 待到晚膳时间,马六才姗姗来迟。 一排食盒已经摆在桌上,参与烹饪的太监们也整齐列队,准备去传膳,方便陛下询问食材,烹饪方法等。 眼见江宁没有列队,马六招呼道:“小宁子你跟咱家一同去传膳,要珍惜面见天颜的机会,若得陛下看重,顷刻间飞黄腾达。” “多谢干爹!” 江宁满面感激,这将是他入宫以来第一次面见陛下。 至于传膳流程,他在药膳房待了这么久,早已熟络于心,为了不出差错,以前还经常私下演练。 不过第一次传膳,他还是准备低调一点,拎着点心排在最后头,免得惹人注意。 马六在前面拎着第一道主菜,见江宁自动落在最后,不争不抢,对他越发满意。 没有太监不想见皇帝,有些人为了端主菜,甚至私下里残害同僚,只为传膳时站在显眼位置,能让皇帝多看一眼。 药膳房的太监们,除了贪墨利益,其他纷争大多源于此。 眼瞅着夕阳西下,众人拎着食盒鱼贯而出,路上见着贵人轿子,齐齐跪地请安,高呼娘娘吉祥。 很快,众人来到养心殿外,放下食盒,把菜端出来,一个个含胸低眉,等了片刻,终于轮流上菜。 江宁刻意把帽檐压得很低,入了大殿目不斜视,规规矩矩放下便走,仅在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扫了景皓帝一眼。 传说景皓帝宛如神灵转世,梦日入腹而生,婴儿时期头顶便有九道龙气缭绕,一举一动风云相随,成年后更是可以沟通鬼神,言出法随。 可此时的景皓帝,看在江宁眼里,也只是驻颜有术,看着像个年轻人而已,没什么帝王之气。 “皇帝也不过如此。” 第26章 陛下不武 等众人收拾盘子,回到药膳房,天色已暗。 白天的太监们下值,夜里有人轮岗,免得有贵人娘娘嘴馋,晚上想吃药膳却无人开灶。 父子二人相随回到总管房,倒是免了江宁专门请安。 马六一撩袍子,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抿着茶问道:“今日面见天颜,有何感想?” 江宁照实回答:“陛下不似传说中的光芒万丈。” 这话如果让旁人听到,只要跑去举报,江宁必定掉脑袋。 但在马六面前,他一直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掩饰。 老马也最喜欢他这一点,才会放下戒备,说出操控皇室传承的秘密。 毕竟江宁做过的烂事,说过的错话实在太多,老马想整死他完全是轻而易举。 不过马六还是警告道:“这话出去万不可乱讲,陛下是神,是仙,是圣人,我等只能敬畏,不可妄议。” 顿了顿,马六话锋一转道: “不过在咱家这里,我们父子还是可以交心的,陛下受命于天,统御四海,已是无量量的福分,又怎么会修为超神?” 江宁不解问道:“这样说来,陛下修为不怎么样?” 老马摇头道:“据说只在三道境,还是当太子的时候修出来的境界,登基之后不进反退,又整日操劳国事,根本没有时间修行,哪怕补品吃得再多,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变成神仙,最多精力旺盛,面相不衰,比普通修士强一些而已。” “难怪陛下仰仗老祖宗。”江宁有感而发。 原先他很不理解,宫中太监们怎么会地位这么高,一个个操纵权势,耀武扬威。 马六区区一个药膳房总管,却敢给妃子们下药,让皇帝难以生育子嗣。 如今看来,全是陛下修为不行,难以弹压麾下太监群体,平时还要多加仰仗老祖宗,借着太监们高绝的修为稳固皇位。 宦官发展到今日,已有了东汉时期十常侍的迹象,十二监掌印权倾内廷,借着宫里的影响力向外辐射,拿捏各地官吏像收拾孙子一样容易。 至于老祖宗,那更是太监们眼里真正至高无上的存在,说话比皇帝还管用。 就拿江宁自己来讲,如果景皓帝和老祖宗同时发话,让他去办一件事情,他肯定会偏向老祖宗这头。 皇帝,哄着就行了,咱平时也接触不到,皇帝更犯不着闲着没事干,找咱这个小太监的麻烦。 反倒是老祖宗,麾下有一堆干儿,干儿还有干儿,裙带关系层层往下传递,若不尽心尽力办事,不用老祖宗出手,马六先得把江宁捏死。 说起修为这事,江宁忽然想到了老景。 “干爹,不知牛马司景公公修为如何?” 马六斜了江宁一眼,琢磨片刻说道:“景公公与咱家修为差不多,应该都在四道境后期,修出了滔天的法力,只是他去外界闯荡过,见识比咱家广博,真正交手起来,咱家也要退避三舍。” “景公公真够厉害!” 江宁故作惊叹,心知自己变相打听干爹修为,引起了对方警觉,当即把头一磕道: “孩儿向景公公求道一月,学到了许多秘传,愿献给干爹!” “哦?说来听听。” 马六微微眯眼,听江宁讲起老景的各种根底,以及修行经验。 掌握了这些东西,以后对上老景,怎么也能多一分胜算。 当然,就算没这些东西,以他马六的精明,习惯性藏拙,真拼杀起来,他也丝毫无惧景公公。 半晌之后,梁小川前来请安。 他是老马仅剩下的老干儿,两鬓花白,满面沧桑,进门就扑通跪地哭起来。 “孩儿叩见干爹。” “你哭什么哭?” 马六蹙起眉头斥责道:“咱家还没死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梁小川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刚刚孩儿家中来了书信,父亲大丧,八十老母病危,爹娘将我含辛茹苦养大,好不容易成人,不能床前尽孝也便罢了,还入宫做太监,丢尽父母脸面,如今家中出了变故,孩儿想跟干爹告个假,回乡守孝。” 总管房里安静下来,只有梁小川的哽咽声在回荡,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马六越听,眉头拧得越紧,眼底渐渐有了冷意。 江宁则是垂手而立,不愿看梁小川表演。 回乡是假,逃离干爹毒手是真。 刘文亮失踪,几天不出现,梁小川年龄这么大,绝对是个人精,肯定猜到了小亮子的下场。 心中惊惧之下,兔死狐悲,干脆激流勇退,求个生路。 按照马六的性格,只要干儿们勤勤恳恳当差,不出差错,不生二心,他一般都很仁慈,愿意放干儿回乡。 但这一回,老马却冷着脸说道:“你与咱家同期入宫,转瞬几十年的情分,按理来讲,咱家应该放你回去,可问题是……” 马六坐直了身子,冷冷问道:“你为何在这个档口告假,莫不是也与昭阳宫暗通曲款?” 梁小川心里一惊,瞬间明悟刘文亮的死因,自知惹了干爹怀疑,连忙嘭嘭嘭磕头道: “孩儿万万不敢!若与昭阳宫有联络,叫孩儿五马分尸,父母死绝!” 够狠! 江宁眼帘一颤,直觉小川子牛掰,这毒誓发出来,就算他真与昭阳宫勾连,也能洗清嫌疑。 果然,马六面色一缓道:“你既能发这般誓言,咱家自然信你,不过你走了以后,咱家身边左膀右臂只剩下小宁子一人,恐怕独木难支,你先等咱家收几个干儿,再回乡不迟。” “这……” 梁小川迟疑了一下,心知自己没有反抗余地,只能答应道: “还请干爹快一些,只怕家中老母撑不住多久。” 马六颔首道:“你跟了咱家这么多年,也算劳苦功高,总不好空手回乡,这颗龙虎金丹你且服下,可以助你破境,再施展葵仙宝典中的绝世秘术《回元针法》,自可为你老母续命。” “孩儿叩谢干爹。” 梁小川双手高捧,接过丹药,缓缓后退准备离开。 “你且就在这里服下,咱家亲自为你护道。” 马六淡淡的声音,让梁小川彻底怔在原地。 第27章 小川请辞 “干爹……” 梁小川望着手中金丹,脸色青白转换。 刚刚他以为马六是真心赐药,准备放他回乡,但此刻,只怕这龙虎金丹,吃了就死! 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梁小川再次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孩儿对干爹您鞍前马后,交代下来的差事从不敢有一丝马虎,就算有宫中贵人拉拢,孩儿也是断然拒绝,为此差点被杖毙,孝敬到这份儿上,孩儿自觉没有愧对干爹之处,何故……” 梁小川浑身颤抖,龙虎金丹在他眼里已死剧毒之物,马六让他当场服下,无异于逼他服毒自尽。 眼见干爹无动于衷,梁小川一咬牙,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张巨额丹票双手奉上。 “这是孩儿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底,甘愿奉献给干爹,只求辞官回乡。” 不需老马亲自动手,江宁侍立在旁,主动替干爹接过丹票,一看之下顿时心惊。 两万五千颗蕴灵丹,好大的手笔! 要知道,江宁把整个牛马司搜刮了一圈,几乎是杀鸡取卵,把下面的三大主事,还有一群太监弄得倾家荡产,也才勉强凑过五万颗。 如今只梁小川一人的家产,就顶得上半个牛马司,可见这家伙几十年下来贪墨了多少。 而且,江宁怀疑,这只是梁小川家产的一半! 他手里定然还有富贵还乡的本钱,不然穷苦返乡,入宫这些年图了个什么? 马六轻轻瞥了丹票一眼,心中也是错愕,清楚干儿为了活命,真是下了大本钱,当即说道: “咱家赐你金丹,是让你提升修为,不是为了害你,你我父子多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梁小川沧桑的老脸越发悲戚,认定金丹是毒药,已听不进人言。 他自知今日在劫难逃,不论吃不吃金丹,都是个死,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拼命之意。 哪怕不是干爹对手,也要让他知道,干儿不可欺! 可仅是转念之心,梁小川便泄了气。 不动手,只吃药,还能多活一阵子,否则只怕连干爹一招都撑不住。 脸色阴晴不定了片刻,梁小川面如死灰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干爹不想放我离开,那孩儿也只有把命交代在这里,成全忠心!” 说着,梁小川将龙虎金丹一口吞下,咕咚就咽进了肚子里。 霎时间,一股恐怖无量的药力涌向他四肢百骸,不断将他体内的真气灵雾提纯,犹如烧开了的热水,水蒸气凝聚成一滴滴如有实质般的水滴法力,让他瞬间进入三道境。 “轰隆隆……” 梁小川体内响起一阵阵骇人雷鸣,宛如夜空闪电般震耳欲聋,让整个总管房都在摇颤。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梁小川体内的声势才渐渐平稳下来,气息也变得绵延悠长,好似龙虎蛰伏,金丹内敛,将气吞山河之息化为自身气力。 “我,我没死?” 梁小川睁开眼睛,打量着自己全身,满是不可思议。 他修行天赋极佳,但几十年来只顾着拍干爹马屁,修行时间极少,勉强修至二道境巅峰,但此时,他竟然破境了! “难道是我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梁小川心里清楚,干爹若是想杀他,何必浪费丹药让他突破,直接赐死就完了。 这时马六说道:“咱家说了让你破境,那便不会食言,可怜我马六对你也是一片仁义,到了你这干儿心中,却成了害你性命,真叫咱家心凉。” “扑通——” 梁小川跪倒在地,咚一头磕裂了身前的青石地板,直起身子用力扇起自己巴掌。 “孩儿怀疑干爹用心,简直该死!该死!该死!” 每说一声该死,梁小川都狠狠给自己来一下,仅仅几巴掌下去,他整张脸便肿成了猪头。 马六不说话,只是看着梁小川打脸,又几巴掌下去,小川子脸上出现了殷红的血迹,顺着下巴直往下淌。 江宁蹙了蹙眉,心知老马没有杀心,干脆卖梁小川一个人情,帮着求情道: “干爹,小川子刚刚怀疑丹药有毒,没有反抗,而是选择吞下,也算忠心耿耿,就饶他一回吧。” 老马颔首发话道:“行了,别打了,咱家对你仁至义尽,今日过后,你我再无父子情谊。” 断绝了关系,马六有些伤感道:“反正咱家不负你,至于你负不负咱家,那便只有天知道了,你回乡去吧。” “孩儿……孩儿舍不得干爹!” 梁小川哭成了泪人,咚咚咚磕头,愿意放他走了,反倒又舍不得了。 马六伤感撵人道:“不必惺惺作态,你我信任全无,以后咱家不会再用你,出宫是你唯一的出路。” 梁小川不再多言,递上辞官文书,等老马盖了印,咚咚咚又磕了几头,顶着皮开肉绽的猪头脸离去。 他前脚一走,马六也身心疲倦道:“咱家累了,小宁子你也回吧。” 江宁把被褥给老马铺好,缓缓倒退出房间:“孩儿明日再来给干爹请安。” 关上房门,招呼李猛一起回直房,他晚上不必站岗,毕竟人总得有休息的时候。 待到三更半夜时,总管房的屋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飞沙走石中一道黑影自屋内冲出,紧跟着房门砰一声关上。 而回到直房的梁小川,第一时间便收拾家当,准备连夜离开皇宫,以免夜长梦多。 可大雍皇宫实在太大了,横跨数十里,太监们走路又不能飞奔,免得惊了大内守卫,最多脚步快一些,匆匆而行。 一路上,梁小川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直至,离开皇宫后,他刚松了一口气,便突觉浑身剧痛难忍,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就软倒在地上。 一道黑影身影从天而降,惨白大手无声无息没入梁小川的头盖骨,用力一吸,小川子两眼翻白,脸上皮肤不断滚动抽搐,气血上涌,整个人顷刻间干瘪成枯尸,与衣衫一同化为灰烬。 “桀桀桀……” 黑影闪现离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殊不知,他离开总管房没多久,江宁便返了回去。 借着丢了钱袋子的理由,在房门口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心中一沉,连忙离去。 第28章 膳房之事 天底下没有凭空消失的人,除非毁尸灭迹。 从小磊子嘴里,江宁打听到了许多消息。 刘文亮最后一次与干爹见面,是在药膳房后面的独院里,专门用作堆放杂物。 那院子里没有井,也没有专门藏人的地方。 但刘文亮进去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真正做到了凭空消失。 之前的干儿赵迪,被干爹当众拧断脖子,后来尸体也不翼而飞。 再联想到干爹的修为,不过五十岁,便可以比肩景公公的境界,言语之间还隐隐透露一股自信,表面夸奖,实则仿佛老景的实力不算什么。 江宁不难推测,干爹的修为不似自己修炼而来。 人的精力有限,整日只顾着争权夺利,想着出人头地,自然很难全身心地投入修炼。 景皓帝是如此,马六也相差无几。 每天忙着搜罗奇方妙药,想弄些新鲜药膳讨好陛下,哪里有时间静心修炼。 那他修为是怎么来的? 怕不是修炼了吞噬邪功。 这么多年,老马收的干儿有几十个,基本都是天赋异禀之辈。 哪怕偶有几个天资平庸的,也会被老马赐予丹药,改造体质,变成修行天才。 而这些干儿里面,告老还乡的占一半,比例高得吓人。 要知道,宫中斗争激烈,太监互相欺压,死亡概率极高,这么多年能够全身而退者百不足一。 但到了马六这里,却是一反常态。 江宁不得不留个心眼,免得干爹不但把自己当“存钱罐”,还当“存功罐”,苦练一身修为,到头全给人做了嫁衣。 如今干爹半夜失踪,明显是去追梁小川了,江宁不寒而栗,但却不担心自己性命。 无他。 自己有着极高的利用价值! 老马身边仅剩下两个干儿。 李猛五大三粗,只适合当门子打手。 唯有自己心思灵巧,能够领会干爹意图,帮他管好药膳房。 只要自己没有二心,不做背叛之事,便可安然苟在宫中成长。 ………… 翌日一早。 父子两个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去传早膳。 又见景皓帝一次,江宁越发觉得这位皇帝有些平庸。 淑妃小产,罪魁祸首是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刻意害人,但最终的获益者是谁,不难猜出。 江宁都能想到是皇后一系人马所为,皇帝高居庙堂,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可他愣是没有动作,仅仅贬了几个掌印,警告老祖宗一番,至今依旧重用。 连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都无法惩处,这皇帝当得真叫憋屈。 若是给了江宁,怎么也得争这一口气,不计代价为自己孩子报仇。 众人回到药膳房,满满一桌子菜,景皓帝只吃了几口便去批阅奏折,剩下的原封不动抬了回来。 宫里有规定,陛下吃剩下的食物,要当汜水处理掉,但太监们哪里舍得就这么倒掉? 马六只喝了一碗粥,便回总管房去休息,剩下的全都便宜了药膳房的太监们。 不过他离开前还是发了话:“往后陛下吃剩的药膳,由咱家干儿小宁子来分配。” 一句话,赋予了江宁天大的权力! 这些药膳,简直就是一袋袋明晃晃的金子,随便一种药膳都值上百颗蕴灵丹,都能提升众人修为,让食用者获得巨大好处。 眼见上百位同僚都眼巴巴瞅着自己,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无比殷切,恨不得跪在地上当孙子,江宁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是比牛马司主更高级的满足感。 他以前在牛马司只是查贪查脏,拿捏众人,太监们畏惧他,从没有享受过他直接给的好处,自然少了许多殷勤。 如今大权在握,谁能提升修为,谁能获得上百颗蕴灵丹的药膳,全是他说了算,这种直接权力的味道,当真爽到了极点。 不过江宁也没有飘,时刻谨记自己的权力来源。 “这黄金龙参汤,需要慢熬煎炖半月之久,才能做出美味,陛下没有喝,宫中有资格食用的,那便只有老祖宗。” 江宁目光一扫桌上的膳食,将自己想吃的几种留下,而后挑出最珍贵,药力最强的十种药膳,连带黄金龙参汤一起装入食盒。 “这些药膳,咱家要代干爹,敬献给干爷爷,余下的,尔等按照等级分配。” 江宁初来乍到,不想坏了药膳房原先的规矩,以免众叛亲离,被下面人各种使绊子。 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太监们,这些家伙成事不足,使坏绰绰有余。 以前江宁当打杂太监的时候,见着哪个资格老的太监不爽,寻着其爱吃的东西,专门往里面撒尿…… 如今自己成了管事的,可不想吃便溺之物。 喊了十个太监,拎着食盒跟在后面,江宁亲自端着龙参汤,去往干爷爷所在的尚膳监衙门。 就在上个月,老祖宗许是觉得原先掌印太监不靠谱,已经把干爷爷从提督扶成了掌印,变成了十二监之一的话事人。 这几年间,江宁面见干爷爷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跟在干爹后面,头都不敢抬。 今日有了权在手,自然想在干爷爷面前混个脸熟。 “杂家奉干爹马六之命,前来给掌印大人送膳。” “放下吧。” 衙门里有掌司太监,一句话把江宁的小心思掐灭在了摇篮里。 不是掌司太监看不起他,而是掌印大人的干儿子太多,干孙子更是有上百位,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谄媚讨好。 干儿们仗着手中权力,争先恐后送礼,弄些别出心裁的东西倒也罢了,送药膳…… 尚膳监的掌印,会缺药膳吃吗? 江宁心知自己落了下乘,放下药膳,识趣退下。 这一刻,他总算有点理解干爹,为什么殚精竭虑搜寻奇方妙药了。 寻常之物,上头的大人物们早就吃腻了,根本无法引起注意,只能整些新花样,至少会让人眼前一亮。 江宁有些郁闷地回到药膳房,吃起了刚刚自己留下的几种药膳,只觉腹中灵气汹涌,口舌生香,比吃灵丹还爽。 但突然间,他目光一凝。 一个小太监,分到了药膳,没有吃,反而装在食盒里,看样子还准备带走。 小磊子顺着江宁的目光看去,立即小声说道: “大人,要不要把药膳追回,这厮明显准备把东西拿出宫卖掉。” “卖掉?”江宁蹙眉。 小磊子解释道:“宫里的东西,在外面人眼里向来神秘,富商巨贾趋之若鹜,何况是陛下所食的药膳?在民间百姓眼里,简直就是圣人服用的仙药,把膳食完整带出宫,甚至可以卖出十倍的高价!” 顿了顿,小磊子低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宫中的御厨,一个个富的流油,不是贪墨宫里的东西,而是他们仿制宫廷珍馐,拿出去倒卖,甚至自己开酒楼,生意岂能不爆火?” 第29章 再见杨莹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小磊子的讲解,让江宁想到了一句谚语。 牛马司有牛马司的贪法,药膳房也有药膳房的敛财术。 价值一百颗蕴灵丹的药膳,拿出去能卖一千颗,只要身在宫里,太监们便是权力的中心。 厨子们做一碗山寨版的御用药膳,拿出去告诉达官显贵这是皇帝吃的,凭着太监身份,自然无人怀疑真实性。 “御厨们外面开的酒楼,杂家干爹是否参与?” 江宁离开药膳房两年,消息远不如小磊子灵通。 “回大人,据说有暗股,不然这些厨子借着宫里的名头,在外面搞营生,却不给上头分润,马公公一句话就能把他们撵出宫。” 说白了,这些做饭技艺高超,修为境界也很强大的御厨们,之所以还愿意窝在药膳房干活受苦,要的就是一个“御厨”名头。 只要有这个头衔在,外面有大把好处可捞。 眼瞅着小太监拎着食盒出了门,小磊子察言观色,发现江宁无动于衷,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整个药膳房,倒卖御膳的何止一人? 真要深究,从上到下都得去稽查司走一圈。 而且江宁一旦收拾了这个小太监,坏了大家搞钱的门路,立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有马公公罩着也难躲各种暗箭。 前些日子,有太监为了争地位,分御膳时排名往前一点,刻意使坏,将前面同僚的传膳食盒调换,主菜变成了点心,到了养心殿门口才发现。 马上就要进殿传膳,一堆主菜里头摆一个点心,岂不扎眼? 出了这等差错,马六回头便将这个太监打得半死,并查出幕后陷害之人,一同撵去御膳房担泔水。 在宫里,御膳房地位低下,只做一些普通食物,大多是民间各地的特殊菜品,往往摆上一百零道菜,陛下一口都不吃,妃子们所食的更是极少。 御膳房的主要作用,只剩下配合药膳房,把桌上的菜摆得满一些,以及负责筵宴事务。 “大人,您没事吧?” 小磊子眼尖,发现江宁喝了两碗药膳,整个人变得满头大汗,连忙劝道: “陛下所食的这些药膳,药力非常强大,非普通人可以消受,大人您可得慢着点吃。” “难怪你们一个个肥头大耳。” 江宁只觉腹胀难忍,庞大药力几乎要把他撑爆,就算十天半月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 多余的能量还会堆积起来,变成脂肪,储存在身体里。 长此以往下去,他这清瘦太监,也得变成一个大胖子。 “剩下这两碗药膳,给杂家装到食盒里。” “喏。” 小磊子应了一声,依言照办。 江宁寻个空地,打坐了片刻,以诛仙剑诀中的“锻剑”之法,将庞大药力转换成“气血剑芒”,储存在体内,方便日后杀敌所用,这才拎着食盒离开。 “你去永和宫一趟,让杨莹来直房见我。” 江宁朝小贵子吩咐一声,径直回往直房。 让小磊子跑腿,他信不过,只有钱贵才是自己心腹。 自从淑妃小产之后,江宁和杨莹便再没见过面。 淑妃的膳食记录,也没必要再像之前一样,每隔三天便给永和宫一次。 江宁刻意与杨莹拉开距离,避免与永和宫走得太近,惹来干爹怀疑自己有二心。 这种疑心一旦种下,马六平时不会爆发,但到了关键时刻,手下人心浮动之时,江宁便会成为他杀鸡儆猴的对象,以此威慑众人。 相处这几年下来,江宁对老马的许多手段,已是熟络于心,自然不会犯低级错误。 如今管了煎药差事,自己吃饱喝足,挂念情人,也算正常的人情往来,没有超出该有的限度。 ………… 不多时,时隔数月,两人终于再次相见。 尽管杨莹穿着一身宫女服饰,但如花似玉的粉脸,羊脂白玉般修长的颈脖,以及桀骜不驯的少妇气质,还是看得江宁心中大动。 尤其他今天吃药过度,心浮气躁,自然是保暖思女人,非要发泄一下才行。 “这两种药膳皆是陛下所食,你尝尝。” 杨莹盯着碗中膳食,咽了咽口水,斜睨着江宁说道:“你会这么好心平白给我药膳?” 江宁一脸痛心道:“你我夫妻一体,你竟怀疑我用心?” “哼!” 杨莹冷哼一声道:“你无非是自己吃够了,这药膳剩下又不好处理,才会想起我,以此哄骗我与你对食,满足你下身私欲。” 江宁不耐烦道:“那你吃还是不吃?” “吃!送上门的东西凭什么不吃?” 杨莹不再嘴硬,端起药膳就狂灌起来。 她入宫几年时间,还是第一次喝到完整的药膳,之前最多也就是沾德妃的光,被赏舔碗,人家喝完药膳,她把碗底的药膳舔干净,沾那么一点药渣子。 今日吃到整碗药膳,不仅是心里的满足,身体也能受到巨大好处。 “锵锵锵——” 杨莹体内响起阵阵剑鸣,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剑意弥漫开来,让空气出现“噗噗噗”的刺穿声,仿佛花草树木都会被剑意凭空削断。 “诛仙剑诀!” 江宁瞳孔骤缩,没想到杨莹也学会了这门顶级功法,而且练得比自己还要精妙,一看便是有高人指点,得了精髓。 “这厮成了德妃心腹。” 江宁微微眯起双眼,心思电转间,想到了自己的第二条退路。 第一条在稽查司。 第二条或许可以通过杨莹,将永和宫当成自己的退路。 宫中斗争残酷,即便干爹马六,也不可能永远不失势。 将来若是出了变故,父子二人只能活一个,江宁绝对是被弃车保帅的那一个。 届时就算赢公公看在钱的面子上,过来要人,马六也绝不会舍身成仁,死了自己,留下江宁。 但德妃出面,可就不一样了! 这位虽然没有子嗣,但仗着修为实力恐怖绝伦,冠绝后宫,就算淑妃也不敢把人得罪死了。 而药膳房总管,在江宁等人眼里,那是可以将他们生杀予夺的人物。 但在德妃眼里,挥手可以将马六活活杖毙! 一念至此,江宁嘿嘿笑道:“吃了杂家的药膳,是不是接下来是不是该做正事了?” 杨莹本就气血沸腾,脸欲滴血,又数月不近男色,二话不说直扑向江宁。 “这次我要在上面!” 第30章 狠狠教训 一场女强男弱的激烈的战斗过后,杨莹面色绯红,浑身皮肤滚烫,却不做丝毫温存,宛如玩弄男色的狠心女子,身动心不动,直接起身穿衣。 她属于翻脸不认人的主,心高气傲从未更改。 对江宁更是无法拉下脸面谈情说爱,从不会显露小女儿姿态。 江宁也知她这副德性,早已想好了拿捏她的法子。 对付这种女人,讨好是没有用的,低声下气送丹药,送药膳,只会让杨莹觉得理所应当。 只有不断地打压,不断地展现实力,才会让杨莹真正把自己放心里,从而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 “我观你修炼诛仙剑诀,似乎有了一些成就,此功我也在练,不如我们交流一下?” “你不是我对手。” 杨莹头也不回,将自己秀发挽起,盘于头顶,准备回永和宫。 就在刚刚,她与江宁一通折腾,消化了药力,又阴阳调和,终于成功破至入道境,堪称进展神速。 实力一高,她对江宁兴趣大减,自然不再把小宁子放在眼中。 从此以后,她除了能从江宁这里吃到药膳,获得一些被供养的好处,再偶尔排遣一下身体的寂寞,江宁在她眼里已是一无是处。 杨莹承认自己是一个无情的女人。 但这不怪她,每一个人的性格扭曲,都是遭受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苦难。 自从遭遇大旱,饿殍千里,先吃人肉和树根,又被卖入宫中为奴的那一刻起,杨莹便没有爱情,也没有了感情,只有活下去的欲望和绝对的慕强。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得上她! 太监永远是太监,不可能变成主子,哪怕江宁不是真太监,他也永远无法以“有根之身”示人。 而自己,只要把修为提上来,再想办法往上爬,多找机会面见天颜,迟早也能变成随手杖毙太监们的后宫宠妃。 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江宁跟自己比,提鞋都不配。 想了想,杨莹淡淡说道:“等你什么时候修成入道境,再来跟本姑奶奶比试吧。” 江宁笑了起来:“你是觉得我修为不如你,所以觉得我不是你对手?”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杨莹将自己的袖口挽起说道: “原先我以为,修成宗师在宫里已经很厉害了,后来去了永和宫才清楚,入道境只是进入永和宫的门槛,哪怕最低级的扫撒杂役都有入道境修为。” “我这个宗师谁都可以欺负,却只能忍气吞声。” “而想要做娘娘身边的大嬷嬷,不但要精于人情世故、权谋霸术,修为更要达到三道境,才能入娘娘的法眼。” 顿了顿,杨莹回头不屑说道: “像你这样的宗师修为小太监,也只能在药膳房打打杂,给马六这个小总管拍拍马屁,想在贵人们身边当差,磕破脑袋都没用。” 这一下,江宁算是听明白了。 如果此时此刻,马六要杀自己,杨莹绝不会说动德妃救自己,因为咱没有利用价值。 自己的一切权势,皆源自干爹马六,没了他的恩宠,修为又不行,那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想要别人看得起,自己先得够硬才行!” 江宁心中有所领悟,脸上笑容不变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是吃了药膳就突破吗,而是与我恩爱过后才破境?” 杨莹一愣,回头望向江宁道:“为什么?” 江宁说道:“因为你我同修诛仙剑诀,我修的是阳剑,你修的是阴剑,刚刚我与你剑气结合,损了自己亿万子孙,元气流失,才使得你真气化雾,得以入道。” 杨莹脸色一变:“我不信!” 高傲的人,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施舍,至少杨莹不接受江宁的施舍,更不愿相信自己的成功源于别人。 “你不信?” 江宁怜悯的摇了摇头,从床下取出记忆水晶,丢过去说道: “这水晶是你送来的,当初你没胆量偷看,里面不止记载着诛仙剑诀的前三重,还有各种秘法和诀窍,非常的全面,你一看便知。” 杨莹将水晶贴在自己额头上,感受着其中记忆,脸色阴晴不定。 她作为德妃的心腹,仅仅只被传了第一重的诛仙剑诀,各种秘法更是一无所知。 可见德妃对手下宫女有着很强的防范之心,把剑诀当作控制众人的筹码,听话的,表现好的,才往下传。 反倒是江宁和马六,通过利益交换,获得的诛仙剑诀更全面。 如今机缘巧合,经过她手的剑诀,又重新回到她的手里,在四道境之前,德妃对她的约束力会减少很多。 “不对!” 忽然,杨莹惊骇道:“你修成入道境了?” “你才知道?” 江宁起身立在床上,昂首说道:“剑气结合,助人破境之法,只能是境界高的,帮境界低的,你修为长进很快,但离我还差十万八千里。” 杨莹眼里闪过难以置信,将浑身真气运于指尖,一指点出。 “哧——” 一道高度凝聚锋利无比的剑气,扭曲着空气,犹如子弹出膛般激射而出。 江宁不闪不躲,仅是五指张开,犹如莲花般绽放,指尖五道粗壮剑气形成螺旋气劲,旋转于掌心,瞬间将杨莹射来的剑气吸入手心,泯灭于无形。 江宁负手而立点评道: “你的剑气凝聚度更高,更精妙,但在我磅礴无量的功力面前,犹如大人舞纸刀,装腔作势!” 说着,江宁五指箕张,掌心一股狂沛无疆的恐怖吸力,轰然将杨莹浑身衣物吸得离体扯裂,全身一丝不挂。 “我让你走了吗,你就穿衣服?” “你……浑蛋!” 杨莹又惊又怒,情急之下高高跃起,一掌打向江宁脑门,准备狠狠教训他一番。 江宁看也不看,同样抬手一掌,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让他浑身爆发凶狂之气,迎上杨莹的一掌。 “轰隆——!” 直房里仿佛天崩地裂,有一枚重型炸弹被引爆,巨大的轰鸣声让杨莹震耳欲聋,眼冒金星飞了出去。 然而,这只是她的感受。 其实直房里仅有清脆的对掌之声,力量全被江宁葵仙宝典中“以柔化刚”的手法化解,免得惊了宫中禁卫。 杨莹才刚刚撞在墙上,被震得七荤八素,江宁掌心再次爆发吸力,恐怖的拉扯力量让她肌体剧痛,身体凭空飞去,又给吸回了床上。 “你不是想在上面吗,给老子继续!” 第31章 没大出息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日落时分。 杨莹终在一声高亢的轻啼过后,身子软成了肉泥。 足足缓了一刻钟,她才有力气爬起,望着地上碎裂的衣物,朝江宁嗔怪说道: “你这让我怎么回去?” “只是亵衣碎了而已,外衣丢了几个扣子,用腰绳系上,路上躲着点人,总能回去。” 江宁起身穿着自己衣物,准备回药膳房转一圈,再去给干爹请安。 杨莹默默下床收拾衣裳,原本不想吐露心声,但被江宁狠狠镇压,再想到他是自己男人,还这般强大,芳心不由暗许,当即讲出了一件秘密。 “前几日,老祖宗去了一趟永和宫,我壮着胆子偷瞄了他老人家一眼,发现他相貌与你有六分相似,只要利用好这层关系,飞黄腾达不难。” “有这事?” 江宁惊愕了一下,豁然明悟马六为何收自己这个一无是处之人做干儿。 当初自己在药膳房扫撒打杂,看似会拍马屁,会哄人开心,实则与那些老太监相比,自己的说话水平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一个完全没有优点的小太监,凭什么得到药膳房总管的青睐? 而且这几年下来,江宁从未见过老祖宗。 马六对此事仿佛很忌讳,从不带他在老祖宗跟前露脸。 就连去养心殿传膳,也是老祖宗不在的时候,才会带他去面见天颜。 “这是把我当成了一张牌来打,先藏着,好吃好喝提拔着,关键时刻再用。” 江宁明悟自己的价值,心情都豁然开朗起来,对自己变成“储钱罐、储功罐”的阴霾瞬间消散。 不怕被人利用,就怕自己没有价值。 只要价值够高,干爹也得对自己退避三舍,不然就是自绝前程! 现在最起码自己不会像刘文亮和梁小川一样,莫名其妙消失。 心情大好之下,江宁玩笑似的给了杨莹屁股一巴掌,打得对方臀部一阵摇颤。 “你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以后想吃药膳,尽管让人给小贵子递话,保管你吃吐了为止。” 江宁拿起床上的记忆水晶说道:“此物你也带走,全当杂家对你的奖励。” “本姑奶奶才不要你的东西。” 杨莹冷哼一声,恢复高冷姿态道: “拿了这水晶,暗暗学会诛仙剑诀前三重,娘娘再传我剑诀要领时,我要装出没学过的样子,难免露出破绽,届时娘娘心中起疑,将我边缘化,以后还怎么在永和宫混?” “你倒是清醒。” 江宁赞道:“时刻谨记自己的前途来源,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杨莹不经夸,一听这话顿时昂起了脑袋,牛气哄哄得不行。 下一瞬,两人面色一紧,连忙整理身上衣物。 入道境强者六感敏锐,能够听到几十米外的风吹草动,即便在床上折腾,江宁也不曾放松警惕,免得被人撞破自己是假太监的秘密,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两人才整理好衣物,小海子已经推门而入。 见到杨莹在屋里,小海子一愣,随后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心中隐隐羡慕江宁。 宫中对食,不是新鲜事,但想找到一个样貌出众,互相爱慕的宫女做姘头,当真不容易。 江宁与未婚妻一同入宫,尽管他的“舔狗”行为名声在外,之前众人经常为他打抱不平,觉得杨莹在利用他,玩弄他的感情。 但此时屋子里一股怪味,小海子哪里还能看不出,两人早睡一起了。 “小海子见过莹姑姑。” “海公公吉祥。” 杨莹是带品级的宫女,地位比小海子高得多,这一声海公公是明显的抬举,直让小海子脸色一红,倍感风光。 杨莹不愿意多待,给江宁使个眼色,示意自己先走,匆匆离开直房。 目送她离去,小海子忽然问道:“咱家听闻宁公公被调回了药膳房?” “不错,如今是药膳房煎药主事。” “恭喜宁公公高升!” 小海子作揖长拜,连忙从袖兜里取出一张丹票奉上,满嘴奉承之言。 煎药主事与牛马司主虽是平级,但在药膳房当差,更接近权力中心,还能时常面见天颜,职权含金量远超在山上当差的牛马司主。 宫中太监地位高不高,全看离陛下近不近,太监们所争,除去利益,大多也是为了这一点。 江宁熟练地收了丹票。 尽管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看不上这二十颗蕴灵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接受别人的讨好,也是一种尊重他人的交往方式。 大环境就是这样,大家对送礼习以为常。 别人高升,自己不送礼,那肯定是不懂事。 换个思路,如果别人送礼,自己不收,是不是也算不懂事? 拒绝他人好意,最是容易得罪人,不但会使小海子心生怨恨,还会把他推到自己对立面。 明明收了丹票什么事都没有,何必平白树敌? 江宁入宫这几年,早已看穿了人情世故。 “小海子最近在御用监如何?” “承蒙干爹信任,近日掌司之位空缺,正想争一争。” “既有干爹撑腰,这掌司之位已算内定给你。” 江宁把刚收的丹票取出来,原封不动还给小海子:“杂家提前祝海公公升官。” 掌司与牛马司主同级,都是带品的官,小海子只要上位,就算迈出了太监之路最重要的一步。 然而出乎江宁所料,小海子把丹票挡了回来,一脸苦笑道: “宁公公也太看得起我了,掌司之位竞争激烈,咱家干爹不似马公公,在药膳房一言九鼎,能不能出缺,咱家干爹也无法决定。” “无法决定,那便是‘礼数’不够。” 江宁心中一动道:“掌司之位,怎么也得往上孝敬两千颗蕴灵丹的礼数,海公公若有需要,杂家可以帮你凑够礼数。” 小海子愣了愣,见江宁神色认真,不像调侃自己,心中犹豫一阵,终是泄了气。 “宁公公的礼数,咱家拿不起,还是求着干爹一些,让他老人家多出一点力气吧。” “我那就提前祝海公公官路通达。” 江宁不再勉强,清楚小海子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愿受自己恩惠,免得以后在自己跟前抬不起头。 以前他会觉得小海子这样的人有骨气,但如今…… 上位的机会在眼前,小海子意气用事,为了面子放弃前程,这种人在吃人的皇宫里绝对走不远,也不会有出息。 第32章 任人唯亲 与小海子寒暄一阵,眼看时辰不早,江宁连忙去往药膳房。 众人排成长队,已经准备去传膳。 对于江宁整天开小差,传膳也不提前就位,马六并没有斥责。 只要煎药的御厨们不出差错,各类药物兽肉供得上,不至于耽搁了药膳烹饪,又有人盯着毒盐,马六便不会多说什么。 宫里当差,每一个人都在想办法偷闲,不然哪来的时间修炼? 他马六更是个甩手掌柜,平时把差事交给干儿去办,自己则窝在总管房里偷闲,只有传膳的时候才到。 “小宁子你今日暂且歇着。” 马六吩咐一声,也不解释为什么,端起第一道主菜,在前头带众人去往养心殿。 一听这话,江宁立即明白,今日老祖宗在伺候陛下! “要不要想办法露个脸?” 江宁暗自琢磨了一阵,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以后再说。 目前自己没有性命危险,也不太需要出人头地,还是苟在药膳房最稳妥。 见完老祖宗,成了其身边红人还好说,万一老祖宗心性沉稳,不为自己这张脸所动,而自己主动暴露,让干爹手里少了一张王牌,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摇了摇头,江宁掀开桌上的食盒盖子,里面有半碗刚刚出锅的翡翠灵髓汤,可以滋补人体脊骨,长期服用,脊柱如龙,让人犹如开了龙背般勇猛。 御厨们各个都是人精,又修为高强,不需江宁亲自开口,他们只是打量江宁几眼,感应他的气血运行,观察他的走路方式等等,便可看出他的一些根底。 然后相应烹饪出改善他体质的药膳,以此讨好他这位新上任的主事,免被针对。 江宁把灵髓汤一饮而尽,满意点头道:“这是哪个御厨的手笔?” 小贵子木讷回答道:“六号灶台的黄御厨。” “是他?” 江宁对此人很有印象。 因为其长相特殊,一眼看上去像个满脸横肉的杀猪佬,膀大腰圆,颈宽肩粗,脸上还有一颗黑痣,痣上有两根黑毛。 原先刘文亮管煎药差事,便与这黄御厨走得很近,江宁想了很久都不知缘由。 在药膳房,刘文亮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那便是看脸! 他用人不看能力,而是喜欢用俊俏男子,手下几个干儿子全是清一色的唇红齿白小太监,受了欺负经常哭哭啼啼找小亮子做主,惹得众人啼笑皆非,暗暗腹诽。 唯有黄御厨,长得一副磕碜样,鬼见了都会被他的凶悍模样吓到,却常与刘文亮同出同入。 江宁此刻才知,不是刘文亮不看脸,而是黄御厨会做人! “人不可貌相,黄御厨这般上进,那他的屁股就应该往前挪一挪。” 御厨有排名,药膳房排第一的首席御厨,不但可以名扬天下,获得无上的殊荣,还能随时随地面见天颜,隔三岔五为陛下检查身体,做出各种调理身心的药膳,比首席御医还要受重用。 就连排第二第三的御厨,那也是宫里不可招惹的人物。 经常被皇后、淑妃、德妃等喊过去,询问药膳烹饪方法,交流灵药使用心得。 能把药膳做好,修为强大是其次,还得精通各种药理知识,足以比肩宫中的炼丹高手。 御厨们的排名,不但是荣誉,也代表着利益。 很多主菜只有排名前几的御厨才有资格烹饪,排名在后面的只能做配菜。 做主菜的,见陛下和娘娘们的次数自然会多,相应的受褒奖也多,那便是宫里的红人,在大内没人敢惹,出了宫门更是百官巴结,可以横行霸道。 黄御厨的排名想要往前移,就算只移一位,江宁都需要请示干爹。 等到马六传膳回来,江宁跟着老马去往总管房,倒好了茶,铺好了被子才说道:“干爹,我想给黄御厨往前挪一个排名。” 马六不解问道:“为何?” 江宁说道:“孩儿刚刚上任煎药主事,别人都跟孩儿不亲近,唯有黄御厨把孩儿放在心上,量身定制药膳让孩子服用。” 马六轻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敞亮,举贤不避亲。” “全是仗着干爹恩宠,孩儿才能有今日,跟着干爹这几年,孩儿领悟了许多道理。” 江宁蹲下身,给老马锤起了腿: “想要管好手下的人,那就得赏罚分明,让他们一心讨好咱,这位置才坐得稳,孩儿想拿黄御厨做个典范,让手下人都知道,巴结咱家有好处。” 马六满脸宠溺道:“咱家允了,明日让老黄移至五号灶台。” “多谢干爹!” 江宁喜上眉梢,捶腿越发用心,甚至暗暗寻思,去哪里可以学得一套按摩术,让干爹舒服一些。 老马抿了一口茶,微微眯眼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小宁子你身边是否有可靠之人,给咱家推荐几位。” 江宁愣了愣问道:“不知干爹要这些人是何用处?” “自然是收做干儿。” “这……” 江宁迟疑问道:“咱药膳房人才济济,干爹何不寻几个敦厚之人收入麾下?” 马六摇头道:“咱药膳房的人一个个背景错综复杂,不是他人眼线,便是与各宫有勾连,收为干儿,咱家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哪还有秘密可言?” 江宁缓缓点头,脑海里思索起自己所识之人。 想了片刻,不但自己手下没什么可用的太监,马六也面临同样窘境。 “或许晋子可以。” 想了想,江宁举荐道:“孩儿同窗中有一人心思灵巧,又十分勤快,分去了浣衣局,在宫里全无背景,或许可以一用。” “你明日将他带来,咱家看看。” ………… 等江宁伺候马六睡下,回到直房已是深夜。 小海子几人全部睡熟,只有小晋子一如从前,不论江宁什么时候回来,他永远第一时间端来热水,满脸堆笑给江宁洗脚。 时间日久,两人关系自然越发亲近。 江宁享受着按脚服务,身心舒坦问道:“最近浣衣局没什么事吧?” 小晋子回道:“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讲给宁公公听。” “让你窝在浣衣局,也算是屈才了。” 自从淑妃小产之后,宫中斗争便不似从前那么激烈,连小地方也斗得不可开交。 如今的斗争全在上层,双方争夺十二监掌印之位,已到了白热化阶段。 江宁说道:“杂家答应过你,在浣衣局待两年,便将你调入牛马司做主事,如今情况有变,或许不用等那么久。” 小晋子一怔,连忙磕头道:“宁公公的栽培,小晋子毕生不敢忘,日后定以性命报答!” “杂家不看你怎么说,只看你怎么做。” 江宁席被而眠。 翌日一早,他才睁开眼睛,发现床头已经又摆好热毛巾和水盆。 小晋子正跪在床前,等着伺候他起床洗漱。 “这厮……” 江宁神色变换了一下,瞬间熄灭了把小晋子引荐给干爹的想法。 自己早起晚睡,靠着比其他干儿更多的孝顺,在马六面前成了头号宠臣,如今小晋子起得比自己还要早,也比自己还要孝顺。 如果让他成了老马干儿,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这个引荐之人比了下去? 届时两人都是老马的干儿子,互相争宠,迟早反目。 不过江宁的话已经说出去,总要给小晋子安排一个出路。 “杂家跟干爹说一声,先把你调入药膳房,当个扫撒杂役,只要你努力当差,出人头地不难。” 小晋子顿时感恩戴德,连连磕头,全然不知自己勤奋过度,断了天大的出路。 第33章 皇帝不换 在小晋子的伺候下,江宁洗漱一番,立即去往总管房请安。 见他孤身一人前来,马六问道:“你那同窗呢?” “回干爹,孩儿昨日回去试探了小晋子一下,发现他心思虽灵巧,却不够沉稳,心里也藏不住事,还需磨砺一番才行。” 江宁把热毛巾递给老马说道:“孩儿想先把他调入药膳房,看看他表现再说。” 老马何等人精,立时听出了别样意味。 明白这小晋子不会做人,没能让江宁满意,所以今日变了卦。 “你看着办就好。” 老马没有再多问,只是点头应允,不至于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驳了自己干儿的面子。 同时他心里也有了主意。 既然无人可用,那干脆就收一些道行高深之辈做干儿,管他是谁的眼线,好好当差也就罢了,若敢见异思迁,吸成干尸灰灰了事。 等父子二人进入药膳房,马六宣布了一下黄御厨提升排名的消息,让老黄喜不自胜,便带着众人去传膳。 江宁见多了景皓帝,越发觉得皇帝平平无奇。 或许是觉得吃饭太过铺张浪费,景皓帝今日一改常态,要将没吃几口的御膳分赏给后宫嫔妃。 这可苦了众人,不但什么都分不到,还要负责跑腿送膳,昨夜当值的太监全都白干。 将满桌的一百多道饭菜全部收入食盒中,根据后宫嫔妃的等级,严格分赏不同的药膳。 马六去给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送膳,江宁自然领了永和宫的膳食,准备借机去见一见自己的老相好。 ………… 这是他第一次来永和宫。 门前站岗的两个老太监鹰顾狼视,气息慑人,远远便让江宁感到一阵心悸,不自觉地对永和宫多出一分敬畏。 即便德妃娘娘背后的诛仙宗不再支持她,只凭她自身修为,以及手里掌握的诛仙剑诀,只要神功外传,便可招来一群老太监为其效力。 “杂家奉陛下之命,赐膳德妃娘娘。” 江宁噎着嗓子高喝了一声,其中一个老太监立即入内通报。 初见德妃,江宁有些紧张,心知其修为盖世,六感必然无比敏锐,他连脑袋都不敢抬,含胸低眉说话。 “奴才叩见德妃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颔首,也不应答,挥手撵人示意退下,性格冷傲至极,根本不屑于搭理一个送膳的小太监。 江宁正准备倒退出门,德妃的声音忽然传来:“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一眼。” 刚刚眼角余光一瞥,德妃隐隐觉得这个小太监有些眼熟。 江宁依言,缓缓抬头,直把德妃看得一愣。 “这也太像了。” 刹那间,德妃心思电转,起了招揽之意:“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回娘娘,奴才小宁子,在药膳房做煎药主事。” “药膳房,小宁子?” 德妃柳眉蹙起道:“原来是马总管的干儿,难怪生得如此俊俏。” 顿了顿,德妃有些嫉妒道:“马六真是好福气,能收你做干儿,他可真是福泽深厚。” 碍于双方合作关系,德妃心里权衡了一下,只好放弃招揽江宁,免得激怒马六。 一来人家靠山深厚,干爹成了尚膳监掌印,总管大内一切饮食,连自己也要受节制,每天吃什么都被人家掌控着。 二来司礼监那头刚刚传出消息,马六凑了三十万颗蕴灵丹打点上下,司礼监已经有秉笔太监,提名让马六出缺尚膳监提督之位。 尽管最终结果还没下来,但这个档口上,德妃不想惹麻烦,更不愿意得罪未来的十二监提督之一。 不过,心里的不甘,还是让她试探性问了一句: “不知小宁子你可愿来我永和宫当差?” “此事还需干爹同意才行。” 江宁以后或许会来永和宫,但绝不是现在。 德妃没有勉强,只是朝侍立在堂下的杨莹吩咐道:“小莹子,你替本宫送送小宁子。” 宫女们全都听说过江宁的存在,明白两人夫妻关系,一时间全都露出羡慕之色。 德妃对江宁这般客气,直让杨莹心中一喜,妻凭夫贵,她终于沾上了江宁的光。 二人离开永和宫,在外面寻了个偏僻角落闲聊起来。 没有外人在场,杨莹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气模样,斜睨着江宁说道: “今天可算让你出了风头,准备怎么感谢本姑奶奶的?” “我感谢你?” 江宁不屑说道:“我来送药膳,按理你永和宫应该赏我蕴灵丹,你不打点我也就罢了,还敢跟我要东西,我看你是欠揍。” 啪—— 江宁一巴掌打在杨莹屁股上,顿见臀肉波浪,直让杨姑娘俏脸涨红,恼怒而视:“你作死!” 江宁左右四顾,小声附耳说道:“若不是地方不对,我现在就让你爽死一次!” 杨莹整张脸充血欲滴,有些撑不住江宁的打情骂俏,但内心却倍感刺激,只觉自己的身心都要被征服了,当下再次透露秘密: “马六可能要高升,你最近好好孝顺,等他做了提督,药膳房总管之位就是你的。” “我对总管不感兴趣。” 江宁自知根基薄弱,这两年爬得太快,不知多少人眼红自己。 如今才当了煎药主事,没两个月又做总管,就算关系再硬也不带这么升官的,树大招风迟早被人所害。 杨莹不管那么多,只是催促道:“你做了药膳房总管,在宫里就算混出头了,各宫都要给你两分面子,不管什么原因,有机会一定要争取!” “我自有打算。” 江宁不想听杨莹唠叨,他对自己有着清晰的人生规划。 安稳苟着,少惹事,少招是非,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强! 当下最重要的不是争官位,而是多偷闲,多修炼,先把修为提升上来,有了保命的能力再说其他。 否则就算当上药膳房总管,自己区区入道境的修为,怎么弹压众人,怎么管理那些老太监和御厨? 把人惹急眼了,一掌打死自己,就算马六事后给自己报仇,人都死了有什么用? 江宁有自知之明,煎药主事已是他的极限,吃不完的药膳,差事还清闲,给个皇帝都不换! 第34章 身秘暴露 眼见江宁不思上进,杨莹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她刚刚沾了江宁的光,在永和宫同僚跟前大涨了面子,结果江宁当个煎药主事就满足了,她怎么能不气? 但永和宫可不是吵架的地方,她只能压着心中火气,与江宁不欢而散。 回到大殿内,德妃已经把药膳喝了一大半,见她回来,当即赏赐道: “这半碗药膳,小莹子你拿去喝,以后记得要跟江宁处好关系,从他嘴里打听药膳房的消息是次要,重点关注他和马六的关系,只要二人出现裂痕,或是相处不愉快,你立即汇报本宫。” “奴婢遵命!” 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杨莹双手高举接过药膳,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之前她只舔过碗底的剩渣,今日喝了半碗,她在永和宫的地位直线上升,变成娘娘身边的红人。 以前欺负过自己的,看自己不顺眼的,准备暗暗针对自己的宫女太监,这一刻开始都得过来讨好送礼。 杨莹压着心中激动,只觉扬眉吐气。 主仆闲聊一阵,德妃开始像往常一样给众人讲道。 这算是永和宫的一样特色。 只要效忠德妃,是永和宫的门人,便可以每天上午来听道。 德妃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挨个指点众人修行,传道授业解惑,展尽了大师姐的风范。 这是她在诛仙宗养成的习惯,入了皇宫也难改,讲道的同时还能温故知新,反省自己修炼上的不足。 很快大殿里坐满了宫女太监,个个神色肃穆,把听道当成了一场机缘。 杨莹是德妃的重点关照对象,今日所讲也都是入道境的知识,直至晌午,德妃才挥散众人,留下杨莹说道: “小莹子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本宫提问。” “回娘娘,奴婢这两日已破至入道境,不知应该先真气化雾,凝聚法力,还是应该先凝聚剑气,提升战力。” “你修成入道境了?” 德妃有些意外,感知往杨莹身上一扫,顿时疑惑道:“以你的修为进度,不该这么快才对,你是不是获得了什么机缘?” “回娘娘,奴婢在江宁那里喝了两碗顶级药膳。” “原来如此。” 德妃恍然说道:“宫里的顶级药膳,比得上三四道境的灵丹,就算是一只野生老鼠,喝了都能开智,你修为在宗师巅峰,喝完顶级药膳突破也正常。” “只是……” 德妃心中再次起疑道:“你喝这种药膳,肉身为何没有被撑爆?” 杨莹心中一紧回答说:“是江宁帮奴婢化解了危机,他用葵仙宝典中的回元掌法,吸走了奴婢身上多余的药力。” “你盘膝打坐,本宫帮你检查一番。” 杨莹依言,五心朝天盘坐在地,凝神静气打起了坐。 德妃用自己手掌轻轻抚摸杨莹头顶,将心神浸入她体内,不多时柳眉便拧成了一团。 “这小妮子体内为何会有阳性剑气?” 江宁和杨莹同修诛仙剑诀,杨莹的剑气更精纯,而江宁仗着经脉是常人十倍,剑气更霸道,更持久,留在杨莹体内经久不散。 此刻德妃一探,瞬间洞悉了二人的秘密。 “阳性剑气,只能是剑诀中的阴阳调和之道,助杨莹破境,才会留在她体内……” 德妃心里揣摩着,下一瞬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宫里除了皇帝,怎么可能有男人? 而且还是修炼过诛仙剑诀的男人! “难不成是江宁?” 德妃面色阴晴不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太监无根,就算修炼诛仙剑诀,也是阴性剑气,不可能呈现阳性! 除非…… 这人没有净身,是个假太监! 杨莹察觉出德妃的异状,强忍心里的紧张,故作轻松询问道: “娘娘,奴婢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大碍,你根骨比之前强了不少。” 德妃心不在焉,就算她闯荡天下多年,见多识广,此刻也是心神动摇。 后宫混入了假太监,这事说大也大,弄不好净身房所有太监诛九族。 这事说小也小,只要悄悄把江宁收拾了,事情自然就结束了。 不过…… “这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德妃思绪有些混乱,如今江宁也算永和宫的盟友,收拾了他,岂不自断臂膀? 况且,事情真假,还未可知,万一江宁是真太监怎么办? 或许他是纯阳之体,阳气太盛,就算净身,也不会影响自身体质,大概率可以练出阳性剑气。 若是这种情况,大闹一通,结果冤枉了江宁,恐怕会把尚膳监一众人马全部得罪,凭白树立大敌。 “此事不宜声张,甚至都不能惊动杨莹,免得打草惊蛇。” 德妃沉思片刻,挥退了杨莹,喊来自己从诛仙宗带来的贴身老嬷嬷,附耳吩咐几句,让其去净身房走一趟,看看江宁的根在不在。 宫中太监净身,宝贝都会留存起来,以后辞官还乡可以领取,下葬时合体做个完人。 接下来整天时间,德妃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 如果江宁真是假太监,该怎么利用他? 想办法送去昭阳宫,让他勾搭淑妃,趁着两人苟且,带陛下去捉奸? 或者把江宁送到皇后身边,先让他把皇后肚子搞大,再让江宁去永和宫,把淑妃肚子也搞大,最后曝光他? 但这两种,虽能解决竞争对手,却对自己上位没有什么好处。 无法诞下龙子,那便永远不可能掌控这大雍江山。 一时间,德妃心生贪念,想要不管不顾,把江宁调入永和宫,当宝贝藏起来供自己享用,直至有了身孕。 但这样做之前,必须先调查清楚江宁的根底,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假太监,同时知道他是假太监这件事的人,到底有几个。 如果马六也知道,却不上报,那这事可就耐人寻味了。 直至天色暗下来,老嬷嬷终于回到了永和宫。 “娘娘,经过老奴调查,江宁确被净身!他的根还在净身房罐子里,当时给他净身的三个老太监,我也逐一询问,确认江宁被阉!” “这……” 德妃蹙起的柳眉拧成一团,不由自我怀疑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第35章 干爹敲打 自前一日赐膳开始,景皓帝不知发什么疯,接连半月时间,要么赐膳群臣,要么赏膳后宫。 药膳房众人怨声载道,却没有谁敢非议皇帝,只是暗暗叫苦。 没了好处,不但学厨艺的小磊子,觉得这活儿干得没劲,就连扫撒杂役都整日愁眉苦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沾一点药膳的荤腥。 江宁对此倒是无所谓。 自从把黄御厨的排名提升一位,其他御厨便都学精了,变着花样讨好他,量身定制各种药膳,让他这个精瘦小太监肉眼可见地圆润起来。 每回赐膳,江宁还可以去永和宫溜达一圈,与杨莹打情骂俏,排遣心中寂寞。 两人整日见面,他反倒对床上那点事淡了许多,全然不知德妃已经盯上了他,正等着他跟杨莹行苟且之事,以确认他的假太监身份。 这日。 江宁从永和宫回来,发现小猛子正在药膳房门口等他,整个人跟一座铁塔一样高大,压迫感十足。 “干爹喊你过去。” 李猛声音平淡,不似往常那般热情,隐隐有一股疏离之感。 江宁心中一突,自知最近放浪形骸,与永和宫走得太近,遭了干爹忌讳。 自己这副长相,抛头露面太多,难免传到老祖宗耳朵里,届时老马手里少了自己这张王牌,岂能不怒。 江宁识趣地掏出一张丹票塞进李猛袖子里。 “猛兄,干爹是不是生气了?” “你去总管房一看便知。” 李猛清楚哪头轻,哪头重,即便他晓得这张丹票的数额一定很高,也毫不犹豫还给江宁,免得遭到牵连。 一看他这态度,江宁不再多问,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老马。 ………… 总管房内。 马六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身旁站着老中小三个太监,全都太阳穴高突,气息深厚绵长,修出了葵仙宝典的精髓。 江宁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下,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嘭嘭嘭磕头道:“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 “孩儿不该总去永和宫传膳。” “咱家听闻你见了德妃?” 马六双目犹如利剑,死死盯着自家干儿。 江宁头皮一麻,没想到老马竟然在德妃身边安插了眼线,连忙老实回答道: “回干爹,见了,德妃不知为何,一见面便想拉拢孩儿,想把我调入永和宫当差,孩儿不好当面拒绝,回答必须经过干爹您同意才行,德妃这才放孩儿离开。” 顿了顿,江宁主动解释道:“之后传膳,孩儿故意避开德妃娘娘,再未谋面,只与杨莹小聚片刻便离开。” 马六面色深沉道:“你小子还算老实,没有欺瞒咱家,只是沉迷女色,屁股不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叛了咱家,成了她永和宫的门人。” “孩儿万万不敢背叛干爹!” 江宁脑门用力往地上一磕,没有运转功力护体,直把脑门磕得一片鲜红,血染地面。 马六面色稍缓。 几年相处下来,他知道江宁小心谨慎,做人非常惜命,应当清楚背叛自己的下场。 “起来吧,往后少去永和宫,也少出去抛头露面,传膳的事情自有人会负责,你管好煎药差事便可。” 老马一句话,夺了江宁传膳的机会,再也没法面见天颜,不能轻易离开药膳房。 这已经是对他最轻的惩罚,换了其他干儿,但敢朝三暮四,马六早把人脖子拧断了。 “这是咱家新收的三个干儿,小金子,小魏子,小陶子。” 老马指着身后三个太监介绍起来。 小金子年龄最大,原先在司礼监当差,常年外派出京,在军中做镇守太监,修为高强,名震一方。 小魏子年龄次之,四十余岁,站在那里腰杆笔直,如破青天,气势比李猛还强,之前在甜食房当差,不问世事,醉心修炼,老马收他当干儿都费了一番心思。 至于最后的小陶子,同样出自司礼监,乃是某位大人物的远房亲戚,推荐至马六麾下做干儿,准备在下面镀金,安排个差事磨炼两年,然后再调回司礼监。 介绍完三人,江宁逐一问好,老马才淡淡说道: “下月开始,咱家调去尚膳监做提督,药膳房总管之位,由小金子接任。” “恭喜干爹,贺喜干爹!” 江宁动作极其迅速,额头鲜血还未擦拭,砰砰又磕几头。 突然冒出来三个干儿,两个出自司礼监,哪怕江宁再傻,也清楚马六的上位,充满了利益交换。 三十万颗蕴灵丹是天文数字,但司礼监的大人物,哪个缺钱? 钞票只是求他们办事的门槛,真正决定官位升迁的,永远是钱财买不来的权力交换。 江宁从未贪图药膳房总管之位,但顶头上司突然换了人,还是一个陌生人,同为干儿,地位稳稳压自己一头,江宁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这他娘的哪还有出头之日?” 即便有马六罩着,想到以后要看小金子脸色行事,不然容易被穿小鞋,江宁只觉苦逼。 互相介绍完几个干儿,马六挥退小金子三人,只留下江宁。 “是不是觉得咱家处事不公?” 老马抿了一口茶,满嘴生香,这是岭南刚刚上供的悟道茶叶,皇帝还没喝上,他已经品尝了两日。 “总管之位没落在你头上,怨言不小吧?” “孩儿不敢,干爹如此安排,定有深意。” 江宁苦着一张脸,直把老马看乐了,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小宁子你总是年轻了一些,得志忘形,不够沉稳,就算当了总管,这位置你也坐不安稳,还是先韬光养晦几年再说吧。” “况且……” 马六微微眯眼道:“药膳房的盐巴,只有你盯着,咱家才放心。” 江宁打了个激灵。 起初干这事就心惊胆战,如今马六再次提起,江宁只觉自己在刀尖上起舞。 小小太监,操纵龙嗣,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江宁暗暗咬牙应道:“干爹放心,孩儿必定盯死了盐巴。” 马六满意点头道:“你做事,咱家向来放心,小金子这个总管当不了多久,不出三五年,必定落在你头上。” 第36章 沉淀几年 马六不是第一次画饼,他的话,江宁从未当过真。 之前许诺只要自己高升,总管之位便是江宁的,如今却把位置给了别人。 上位者打一棒子给个枣吃,乃是基本的御下手段,不需要给具体的好处,只要画饼到位,描绘美好蓝图,下头的人为了权力,自会心甘情愿做牛马。 离开总管房,外面的李猛见江宁安然无恙,有些意外道:“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江宁斜了小猛子一眼,故意调侃道: “你小子心眼忒坏,整日盼着干爹收拾我,你便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殊不知干爹对我恩宠有佳,依旧管着煎药差事。” 李猛吃惊道:“你跟永和宫走得这么近,干爹为何饶你?” 江宁昂着脑袋轻哼一声:“杂家跟干爹犹如亲生父子,岂是你们这些干儿能比的?” 李猛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暗自嘀咕,以后少跟江宁打交道,也少招惹他。 不过自己也算水涨船高,从药膳房总管的干儿,成了尚膳监提督的干儿,身份地位实现了阶级跨越。 以后只要勤勤恳恳当差,等干爹成了十二监掌印,随便给自己安排个职务,那也是顶尖的差事。 如果干爹能成老祖宗,那自己岂不是坐享其成,直接变成十二监掌印? 饶是李猛心思比较单纯,不喜欢胡思乱想,这一刻也都忍不住乐了起来,只觉前途一片光明。 “你个傻子……” 江宁看得无语至极,摇头离去,开始了自己的沉淀生活。 ………… 日升月落,岁月如梭。 夕阳一次次照在皇宫最高处的琉璃金瓦上,时间转瞬就过了几年。 岁月不曾在江宁脸上留下痕迹,随着他修为渐高,驻颜有术,看上去依旧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太监。 这几年他不问世事,整日闭门苦修,药膳房都极少去,几乎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 偶尔去给干爹马六请安,也是借机请教一些修行上的疑惑,再讲两句恭维之言表忠心,便回直房继续修炼。 至于永和宫,他再没去过。 甚至杨莹主动找过来,江宁都避而不见,免得惹来干爹斥责。 私下见面,若是传到马六耳朵里,性质之恶劣,远远超过明目张胆去永和宫。 江宁从不觉得,自己的手段会比干爹更高明。 说不准自己直房里的几个同窗太监,便有干爹耳目,整日汇报自己行踪。 为了床上爽一时,丢了自己前途,江宁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而这几年间,真正促使他低调行事,尽量少出门的原因,是他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只有去见马六和景公公的时候,压力才会消失。 江宁起初怀疑是干爹和老景在惦记自己。 不然怎么到了他们两人身边,偷窥感便会消失? 后来经过验证,发现两人公务繁忙,分身乏术,不是偷窥者。 马六总不可能去给皇帝汇报工作的时候,眼睛还在自己这里吧? 老景也不可能在赵平,钱安,李福三个新人太监的眼皮子底下,把视线从牛马司山上横跨整个皇宫投到自己这里。 宫中高人无数,没谁敢这么胆大妄为,俯瞰整个大内。 老祖宗不是吃素的,皇室供奉们更不是好惹的。 后来江宁隐隐有感,或许自己身上出现了破绽,才引来未知强者的窥探。 从那以后,他日夜施展以前从老景那里学来的缩阳功,尿尿都是蹲着的,深怕暴露假太监身份。 直至最近这几日,偷窥之人经过长年累月的消耗,终于失去了耐心,撤回了目光。 “也不知到底是谁窥视我。” 江宁冥思苦想,不得其法,只能等以后再行调查。 不过这几年,他也不算白苟,修为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表面上,他已经修成二道境,凝聚出法力,成了真正的修仙者。 但实际上,他真实的战力到底有多强,只有与人动手才知道。 此刻江宁盘坐在床上,细细感应周围的环境。 方圆百丈内的风吹草动,哪怕地底的蚂蚁,墙角破土而出的杂草,也全在他感应之中。 确定无人监视,他才看向床头的茶杯。 小晋子被调入药膳房,依旧鞍前马后,整日伺候他洗漱,清楚自己的权力来源。 哪怕去当差,也会在床头放一杯灵茶,方便江宁饮用。 “起!” 只见江宁右手并指如剑,指着茶杯轻轻一挑。 轰——! 杯中之水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咚咕咚跳动起来,水花溅起,变成一道道晶莹长的针状飞剑。 随着江宁的抬手,成千上万道飞剑悬浮在空中,跟着他所指的方向在屋顶旋转绕圈,犹如万剑齐飞,壮观无比。 “杀!” 江宁一声低喝,右手猛地指向茶杯,所有飞剑争先恐后射向杯身。 铛铛铛—— 金铁交击般的密集打击声,宛如钢铁洪亮般的无数飞剑,正在撞击洪钟大吕。 但桌上的普通茶杯,却是纹丝不动,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直至最后一柄飞剑打在杯身上,整个茶杯才轰然碎裂,化成了满桌碎渣。 “举重若轻,返璞归真,我的诛仙剑诀,应该已经练到了第三重。” 感受着体内上百滴如有实质的法力,每一滴都有龙眼大小,形状比普通水滴大十倍不止,凝练程度也强十倍不止,江宁只觉天宽地阔,信心自生。 二道境,只要真气化雾,再将雾气凝练成一滴法力,便算修成了。 但他的一滴法力,比得上别人十几滴! 这上百滴拿出来,就算三道境强者,江宁也有足够的信心碰一碰。 不过这几年的潜修,磨平了他的许多棱角,已不再像之前那样高调。 想要活得久,那就得学会藏拙,尤其在修为实力方面,至少也要藏三分,露七分,才能在遇到危险时,拥有保命的能力。 而江宁自觉藏三分太少,怎么也得藏九分,才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妖孽。 即便只拿出一成实力,也足够惊世骇俗的。 就在他琢磨自身修为之时,忽然心有所感,望向屋外。 五秒钟后,小贵子匆匆来报: “昨夜有人换了灶台上的盐巴。” 第37章 按兵不动 “转眼几年,这幕后黑手终于耐不住寂寞,又开始行动了。” 江宁豁然站起,目光如炬。 他奉马六的命令,当了煎药主事,主要就是为了揪出调换毒盐的黑手。 但自从他去了药膳房以后,便让孙贵整日盯着灶台。 幕后黑手即便再傻,也清楚有人盯上了自己,哪里还敢妄动。 如今再次冒头,显然是淑妃经过几年的调养,身体恢复了过来,准备再怀一胎,彻底取代皇后位置。 这几年皇后与德妃依旧无子,后宫却新添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皆出自地位低下的嫔妃。 这是马六刻意为之,免得整个后宫无子,被怀疑到自己头上。 而原先最有希望被立为储君的大皇子,自从群臣上奏,请立他为太子之后,便遭到了景皓帝的猜忌,不但被剥夺了上朝的权力,还被圈禁在家,禁止出门。 皇帝才五十多岁,整日服用仙丹药膳,精力依旧旺盛。 这个年纪正是励精图治之时,群臣都支持大皇子,岂不变相逼他退位? 大皇子遭贬,淑妃也被景皓帝冷落了几年。 原先她仗着腹中胎儿被人所害,景皓帝对她有亏欠,拿下了内官监和御用监的两个掌印之位,大有与皇后分庭抗礼的架势。 结果还没嚣张多久,两监又陆续落回老祖宗手里。 兜兜转转,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 妃子只是妃子,有得宠之时,便有失宠之日,而老祖宗,永远是老祖宗! 江宁闲着无事,也爱琢磨宫里局势,为自己以后上位做些铺垫。 细细思索下来,总觉得当初淑妃小产,不仅是老祖宗的意思,也是景皓帝的意思…… 若无陛下默许,自己的亲儿被害,老祖宗为何安然无恙,皇后也稳坐后宫,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以景皓帝的格局,不难猜出幕后真凶是谁。 他只要动了真怒,就算不敢收拾老祖宗,至少也会疏远,换个人当大内总管。 如今一切照旧,只能说皇家无情,儿女也不过是帝王手中的筹码,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一旦产生威胁,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江宁回忆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与小贵子来到药膳房。 虽是上午,众人刚刚传膳回来,但一群人已经又开始忙碌,准备起了中午的膳食。 江宁与孙贵站在角落里,望着炒菜的御厨们低声私语。 “你什么时候发现盐巴被换掉的?” “今日一早。” 小贵子没有情绪波动,仿佛机器人一般回答道:“每日来当差,我第一件事便是检查众人灶台上的调料,五号、六号、七号灶台上的盐巴,都被人动过。” 江宁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被人动过?” 小贵子木讷说道:“我每晚下值前,会记住每一个灶台用了多少盐,盐在碗中处于什么位置,五六七号灶台的盐,昨夜都已见底,今早明显多出一截,而且不是我填的。” 钱贵不止盯着众人炒菜,哪个御厨灶台上少了油盐酱醋等,也是他来补充。 药膳房有很严格的规矩,每一个御厨都有自己的专用灶台,不允许旁人使用,甚至锅碗瓢盆也有编号。 五号灶台的御厨,只能用自己编号的勺子和锅碗等,方便药膳出了差错以后追根溯源。 即便夜里当值的御厨,也不会动别人灶台上的东西,以免被怀疑做手脚。 之前便有民间招来的厨子不懂规矩,仗着自己手里有药膳方子,这方子又只有自己才能做出美味,乱用九号灶台上的油盐酱醋。 结果翌日,这民间厨子没事,九号灶台却出了问题。 药膳出锅前,九号御厨浅尝了一口,直接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民间厨子被怀疑在调料里下毒,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事情真相如何,是不是九号御厨自我下毒,铲除竞争对手,没人清楚,但药膳房所有人都长了记心,绝不动别人的灶台。 排除这些意外,那便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江宁蹙眉问道:“近日淑妃那里的药膳,是谁在负责?” 孙贵低声回道:“五号黄御厨做得多一些,淑妃喜欢吃他做的养寿地仙膳,六号、七号偶尔也会做一些药膳,但次数不多。” 江宁稍作沉思,暗暗叮嘱道:“你先在这里盯着,不要显露出异样,也不要管他们用什么盐,免得打草惊蛇,我先把消息汇报给干爹,看他老人家怎么决断。” 小贵子点头称喏,像往常一样木然站在灶台边上,看着众人烹膳。 这几年,不只是江宁的实力突飞猛进,他的修为也是飞云直上,小小年纪已是入道境中后期强者,天赋比杨莹还要强几倍。 药膳房总管小金子,曾想收他为干儿,许诺种种好处,结果钱贵只保持上下级的尊敬,毫无跳槽之心。 倒不是江宁有多大的魅力,而是他足够大气。 自己才仅知道诛仙剑诀前三重,毫无保留传给钱贵,又让御厨们为小贵子量身定制药膳。 大气到这份儿上,哪怕钱贵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一点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 江宁离开药膳房,正准备给干爹通风报信,迎面撞上小金子。 “杂家给金公公问好。” “小宁子客气,不在直房修炼,怎么舍得来当值?” 小金子笑意盈盈,丝毫不见烽烟。 他当了很多年的镇守太监,年龄又大,城府极深,远不像小太监们一样藏不住喜怒哀乐,有意见不会表现在脸上,往往是当面客气,暗中痛下杀手。 江宁拱手道:“多日不见干爹,准备来绕一圈,便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那你请自便。” 小金子让开道路,目送江宁离去,面色逐渐阴沉。 这几年两人极少见面,江宁刻意避开对方,免得吃了暗亏,或者被这厮所害。 若问为什么,只因他相貌太像老祖宗,若不早日铲除,以后定会骑在其他干儿头上拉屎。 没有人愿意看着别人上位,然后自己卑躬屈膝讨好。 小金子、小魏子、小陶子,都想在江宁没有发达之前,找机会把他收拾了,铲除竞争对手。 第38章 今非昔比 尚膳监衙门,庄严肃穆,大堂巍峨。 几年前江宁刚刚当上煎药主事,曾想来此给干爷爷敬献药膳,结果被掌司阻拦,连门都没进去。 如今他再进衙门,不但轻车熟路,还扬眉吐气。 掌司再不敢拦他,还得客气行礼:“宁公公吉祥。” “王掌司也吉祥。” 江宁笑眯眯回礼,直把对方看得心头发毛,连忙从袖兜里取出一张丹票花钱消灾。 “当年有眼不识金山,拦了宁公公大驾,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按照官位来讲,两人属于同级,掌司在衙门里当差,离权力中心更近,地位比煎药主事还高一些。 但谁让人家是马提督的干儿,即便不受宠,也不是小小掌司惹得起的。 江宁接过丹票,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足有二百颗,心里的怨气才少了些,同时也为对方的阔绰暗暗心惊。 想当初,自己刚进药膳房的时候,小海子他们给几颗蕴灵丹,自己都会喜出望外,当作奔驰大G来换算。 即便后来当了牛马司主,两百颗蕴灵丹也不是小数目。 可在衙门里当差的这些人,送出两百丹票,一点肉疼的样子都没有。 “当真是衙门酒肉臭,路边全穷鬼!” 江宁心里腹诽一番回道: “王掌司实在太客气了,当年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您这般大方,待会见了干爹,杂家会想办法替你美言几句。” 老王大喜,眉毛都在飞,连忙作揖道:“多谢宁公公提携。” “我只是拿你的钱,办你的事,说不上提携。” 江宁摆摆手,径直走向后堂,画大饼的技术已是炉火纯青。 至于在干爹面前美言,老子美个鬼!不说你坏话都已经算客气的! 心里骂骂咧咧,江宁穿过后堂,再往后走,便是一座偏殿。 宫里只有四品的提督太监,以及各监掌印,才有资格获得单独的院落和殿宇。 几年时间过去,李猛依旧在门前站岗,只是气息深沉雄厚,一吸一呼间,隐隐有一股气吞山河之势。 江宁看得眼皮直跳。 “这厮必然练出了法力。” 金刚门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教,但功法非常契合李猛,练起来事半功倍,以至于让他把葵仙宝典当成辅助法门,两相结合,葵仙为阴,金刚为阳,准备成就阴阳大道。 再加上干爹和景公公的长期指点,李猛已是今非昔比。 江宁心中推算了一下,自己对上这个家伙,或许需要使出藏九露一的那一分实力的一半才行。 “小猛子了不得!” 想了想,江宁上前由衷夸赞道:“多日不见,你这修为长进实在凶猛,再这么练下去,同期太监恐怕无一人是你对手。” “你也了不得。” 李猛神色严肃道:“干爹说你深藏不露,真打起来,我未必是你对手。” “全是干爹抬举,何必当真。” 江宁脸上闪过异色,自知闭关太久,长时间不来请安,自己在干爹心里的位置直线下降,已经比不上与干爹朝夕相处的李猛。 否则以老马的心机城府,但凡把自己看得比李猛重要,绝不会暴露自己底细。 刚刚收来的丹票还没在袖子里捂热,江宁转手塞给李猛,亲切问道:“干爹最近心情如何?” “比以前只有我们几个干儿的时候好多了。” “干爹又收了新干儿?” 江宁心底忍不住抽搐。 自从老马当了提督,收干儿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走哪都能带回来一个干儿。 上次来请安,干儿数量已经扩展到十二个,遍布尚膳监各处要害位置,老马也一改往日低调作风,出门在外前呼后拥,一群干儿好不威风。 李猛也是有些无奈道:“小陶子已被调去司礼监,他走以后,干爹又收了两个干儿,连你我在内,如今已有十三个,宫里的小太监们称呼咱们为十三太保。” 江宁无语凝噎:“咱十三个里面,谁是大太保?” 李猛浓眉一拧说道:“宫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你是大太保的,毕竟你跟随干爹时间最久,也有说我是大太保的,还有人说金公公才是大太保,因为他修为最强,药膳房也是尚膳监下面最重要的部门。” “这大太保之位,非猛兄你莫属。” 江宁不在乎虚名,屈意夸奖道:“咱十三个干儿里面,没有人比你更得干爹恩宠。” 李猛很有自知之明,望着宁公公这张脸,用力摇头道:“只要你常来请安,干爹最宠的人永远是你。” 江宁露出一丝笑意,给点颜色开染坊道:“放心,杂家得了干爹恩宠,绝不会忘了猛兄你。” 李猛白眼一翻,眉目低垂,懒得再搭理某人。 江宁径直走进偏殿,一眼扫过去,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难怪李猛说干爹心情不错,也难怪自己会失宠。 此刻四个干儿在盼,两个负责捶腿,一个负责捏肩,剩下的那个一边剥干果,一边讲笑话,把干爹逗得笑容满面,比以前五个干儿的时候舒坦百倍。 从前刘文亮、梁小川等人还在的时候,只是早晚给干爹请安,然后便去忙碌自己的差事,从没有这么一门心思地讨好过老马。 包括江宁在内,也是表面看着有孝心,比别人请安更早,回得更晚,仅此而已。 哪里像这几个干儿一样,整天什么都不做,所有心思都在老马身上,全部精力都放在怎么样讨好干爹上面。 术业有专攻,比谄媚之术,比哄人开心,江宁只一眼看下去,便知比不过这几个年轻干儿。 有这些人在马六身边,几乎分完了他的恩宠,能记起自己这个长期不来请安的干儿才怪! “孩儿拜见干爹,祝干爹松柏长青!” 江宁一路滑跪至老马脚边,蒙头就拜,声音洪亮无比,瞬间压制讲笑话的那个干儿。 老马顿觉扫兴,面色有些不愉道:“你不在直房闭关,怎么舍得出来拜咱家?” 江宁磕头道:“回干爹,孩儿的差事出了点状况。” “嗯?” 马六面色一凝,瞬间领悟江宁的意思,当即挥手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咱家与小宁子有话要谈。” 四个干儿互看一眼,心中恼恨江宁出现,但也只能听话退下。 第39章 不当人子 大殿里恢复安静,四个干儿识趣地把殿门带上,没有谁敢偷听里面谈话。 马六的修为高到什么程度,干儿们不敢揣测,但区区十余丈的距离,就算殿门厚重,老马也能知道外面的情况。 而在殿内,江宁一五一十上报情况,诉说有人换了毒盐。 马六思索片刻,沉吟道: “五六七号灶台的盐巴被换,凶手应当不是这三个御厨,以他们的修为和手速,真想换掉盐巴,以小贵子的眼力修为,就算当他面做手脚,他也看不见。” “孩儿也怀疑凶手另有其人,所以只是让小贵子盯着,没有惊动黄御厨三人。” 江宁附和完,出主意道:“其实要查凶手也简单,只需放任自流,将计就计,任凭凶手每天调换盐巴,时间长了必露马脚。” 马六颔首。 “此人长期潜伏我药膳房,宛如毒蛇般藏身,必须收拾了他,咱家心里才能安生。” “孩儿定将此人揪出!” 江宁领了差事,提醒道:“只是这样做会打草惊蛇,揪出了此人,难免惊动淑妃,以后定会再派人过来当眼线,那时候想把人揪出来可就难了。” “那是以后的事情,先将此人找出来,杀了灭口再说。” 马六面含杀机道: “药膳所用的各种调料,油盐酱醋,花椒大料等等,至少有数十种,咱家只在盐里下了料,其他的并未动手脚,偏偏此人也只换盐巴,咱家不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盐里有毒的,但必须让他永远的闭嘴,不然秘密暴露,我等都要诛九族!” 江宁汗流浃背,瞬间觉得阎王爷坐在了头顶上,脑袋明天就要搬家。 好在马六下毒,一般只针对淑妃,其他后宫嫔妃极少吃到毒盐药膳。 即便淑妃知道马六在盐里做手脚,并且拿到毒盐当证据,想告倒马六,也基本不可能。 首先老马下毒,并不直接针对景皓帝,除了淑妃,其他妃子依旧能怀孕。 再者,谁说这盐巴是马六做的手脚? 明明是某个小太监,受了被淑妃欺负过的某个妃子指使,才在盐里做手脚,想让她不孕不育。 届时推出两个替死鬼,皇后和老祖宗再帮着求情,不但扳不倒马六,反倒显得淑妃刁钻跋扈,凌压后宫,四处树敌,没有母仪天下的气象。 最重要的是,景皓帝也不想让淑妃再有身孕。 两个皇子已经够了,占了大雍三分之一的江山,若再来一个,这大雍直接分给淑妃一半算了。 几年时间过去,淑妃应该反应了过来,当年自己小产,景皓帝的态度耐人寻味,至少有默许的成分。 如今她想要再有身孕,明面上已经不可能,唯有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不孕不育,再悄悄换掉毒盐,突然怀上! 江宁一番胡思乱想,见老马在看自己,连忙应道:“干爹放心,孩儿会以最快速度将凶手干掉!” “你做事,咱家还是放心的。” 马六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瓶说道: “这便是咱家研制的不孕不育散,以后由你来操作,哪个妃子能怀孕,哪个妃子不能怀,咱家会提前通知你。” “这……” 江宁只觉死神在自己头上乱跑,后悔今日来见干爹,上了早晚被灭口的贼船。 但事到临头,已容不得他拒绝,只能双手高举接过药瓶,感恩戴德道: “干爹这般信任孩儿,往后孩儿若不肝脑涂地,便叫我天打雷劈。” 江宁原本想说个狠话,咒自己不得好死。 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修仙世界,话不能乱说,还是天打雷劈好受一些,只要修为足够高,扛过去不难。 老马满意点头,坐回躺椅上叮嘱道:“往后下药,十几种调料换着来,不要只往盐巴里下。” 顿了顿,马六幽幽说道: “如今只有你才知道哪个调料有毒,便连咱家也不清楚,如若再走漏了消息,被淑妃眼线换了调料,休怪咱家心狠手辣!” 江宁遍体生寒,心知自己遭了怀疑,连忙叩首道:“如若走漏消息,孩儿任凭干爹处罚,死也无怨!” “你的忠心,咱家清楚,只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 老马深深看了江宁一眼。 他向来不看干儿怎么说,只看干儿怎么做,江宁几个月不来请安一次,在他看来,事实上小宁子已经没有从前那样有孝心。 索性这孩子还有不少利用价值,也没有左右摇摆,另投别家,只要培养一下父子关系,还能继续用。 这时江宁抬头说道:“淑妃在药膳房没了眼线,难保以后都不会再吃药膳,孩儿在调料里下毒,只怕无济于事。” “无妨。” 马六摆手道:“人在这世上,除了吃饭,还会穿衣,还会接触各种器具,只要十二监在老祖宗手里,淑妃想有身孕,完全是异想天开。” 江宁心头发凛,直至此刻才意识到,淑妃为什么拼了命也要争夺十二监掌印之位。 这不只是争权夺利,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身处皇宫大内,众人就像被困在一座牢笼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受到监视和管制,想要活得舒坦,那就得把“监管”变成自己人。 老马敲打完干儿,话风一转亲切说道:“你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向咱家提问,争取早日修成三道境。” “孩儿对诛仙剑诀第二重有所疑惑……” 江宁讲出累积数月的修行问题,每一种都是他精心思虑过的,以免暴露自己隐藏实力。 干爹比猴儿还精,绝不会闲着蛋疼好心指点自己,全是为了试探自己修为底细,免得干儿不声不响修成大法,脱离掌控。 两人一番论道,眼瞅着窗外日落山头,马六讲疲了,江宁也听倦了,两人才结束。 马六服下一颗丹药补充体力道: “小宁子你对诛仙剑诀的理解,已经在向第三重靠拢,再往上的修行法门,只有永和宫才清楚,你以后可以与杨莹多接触,争取把后面的法门弄到手。” “孩儿谨遵干爹吩咐。” 江宁表面恭敬,心中腹诽老马让自己卖屁股吃软饭。 明明是你需要后面的法门,反倒推在我头上,不当人子! 第40章 咱也当爹 江宁推断,马六的修为应该到了五道境。 这个阶段法力滔天,吼裂山河,放在外界几乎可以比肩大教之主,圣地之王。 然而在这深宫大内,马六也仅是十二监提督之一。 像他这样修为的老太监,宫里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 面对上层权力,老马依旧步履维艰,做了错事随时可能被贬去修皇陵。 江宁有些时候很不理解,修为到了马六这种程度,何必还在宫里钩心斗角。 离开大内换个地方生活,或是开宗立派,或是投身顶级大教,或是逍遥天下,远比留在宫里舒坦百倍。 忠心是什么,作为一个现代人,江宁不太理解。 或许他不是真太监,自然也不能理解真太监对大雍皇族的忠诚出自何处,以至于太监们宁愿在宫里拼死拼活,也不愿离开这囚笼之地。 “等我修为足够深厚,攀上权力之巅,或许才会理解干爹是怎么想的。” 等江宁回到直房,小海子几人早已进了被窝。 唯有小晋子坐在床上修炼,见江宁进门,立马翻身下床端来热水,给他洗脚敷面。 “这几年幸苦你了。” 江宁没什么变化,小晋子却从刚刚进宫的十几岁模样,成了个二十岁青年,依旧像从前那样,每天认真给他搓脚,像照顾亲爹一般用心。 “小人不幸苦,能伺候宁公公,是小晋子的荣耀。” 江宁摇头道:“这些虚话杂家听多了,今日想听你说些真话。” 小晋子不解抬头:“真话?” 江宁缓缓点头道:“说说你这几年是怎么想的,杂家一直原地踏步,官位没有升迁,在干爹那里也失了宠,毫无前途可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支持你依旧孝顺杂家?” 小晋子怔了怔,明白自己鞍前马后孝顺这么久,终于打动江宁,过问起了自己的心事。 “回公公,小人也不知为何孝顺这么久,细细想来,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哪两个字?” “习惯!” 小晋子说完,像往常一样揉搓起江宁的脚背,动作熟练至极,仿佛他天生就是给人搓脚的料。 “其实小人孝敬您,没想那么多,起初可能有功利之心,觉得跟着您有前途,后来被您调入药膳房,功利之心渐渐下降,只剩下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下意识觉得应该伺候您洗脚。” 小晋子憨憨说道:“若公公您现在调走,小人以后不能给您洗脚,反倒会不习惯。” “你这说法倒是新鲜。” 江宁似有所悟,突然明白干爹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了。 奴性! 这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养成习惯,适应了当下的生活方法,便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舒适圈。 尤其宫中修为高深的老太监们,在皇宫里生活了一辈子,早已习惯了尔虞我诈,换个环境反倒会不适应。 哪怕宫里没人权,哪怕他们修为高得没边,但只要奴性刻在骨子里,见到那些修为像弱鸡似的皇子皇孙,老太监也会心甘情愿跪地上磕头,并且觉得这事理所应当。 奴性催发忠诚,习惯催发孝顺。 不论是何原因,小晋子跟了自己五六年,江宁都准备把他当成自己人。 “如今你在药膳房做什么差事?” “依旧是扫撒杂役。” “明日开始,你给黄御厨打下手,做他副厨,去灶台上学厨艺。”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小晋子愣在原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差事往上提了好几级。 大家都在药膳房当差,但地位有高低,除了带品级的太监,剩下的便是御厨们地位最高,下面有副厨,有执事,有领班,管理最底层的一众打杂人员。 一下子成了副厨,有了给陛下做药膳的资格,小晋子呆愣半晌才砰砰磕头道: “小人拜谢宁公公提携!” “宁公公是外人喊的,杂家不喜欢。” 江宁拿起毛巾,兀自擦脚道:“如今我们是自己人,你应该喊杂家什么?” 小晋子嘴巴张了张,惊喜磕头高喊道: “干爹!” “不错,你小子挺上道。” 江宁笑容满面,以后咱也是有干儿的太监了,一跃成了当爹的人物。 而两人的对话之声,早已惊醒了小海子几人,眼见小晋子磕头,众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都是一个直房的同窗,按理地位相等,平起平坐,都是一个床铺上的兄弟。 如今小晋子不要骨气,竟认同窗做干爹,简直颠覆众人三观。 尤其小海子,整张脸都在抽搐。 他与江宁同期入宫,一直不服输,也不愿意在江宁面前低头,经过这几年的努力,终于成了御用监掌司,却从未想过收干儿的事情。 现在江宁抢先他一步做了爹,还收了同窗做干儿,小海子心里翻江倒海,眼都红了。 “明日咱家也收个同窗作干儿,定要比你神气!” 小海子心里暗恨一阵,面无表情翻身入睡,不想看江宁显摆。 殊不知,翌日江宁的干儿队伍,顷刻间便扩大了五个人。 帮他盯着灶台的小贵子,以及牛马司当差的赵平,钱安,李福三人,全被他收了当干儿,直把小海子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见人就收来当干儿,那自己也太不值钱了。 江宁不知小海子心思,也无心与他斗争,一门心思全都放在揪出换盐凶手上面。 这夜,月黑风高。 江宁悄无声息离开直房,运转葵仙宝典中的绝世身法《登仙九步》,犹如鬼影般飘至药膳房屋顶。 运转敛息术,掀开屋顶一片瓦,江宁静静注视下方灶台。 这几日,淑妃眼线没有再换灶台上的盐巴,似乎有所察觉,不敢再轻举妄动。 江宁原本以为对方偃旗息鼓,免得丢了小命,没想到人家直接从根源下手,把仓库里的盐袋子都换了,任凭小贵子再眼尖,也无法发现盐巴端倪。 还是江宁察觉不对,亲自试了试众人炒菜所用的盐巴,发现全无药性,这才知晓人家从根源下手。 他干脆一咬牙,亲自出手,给五六七号灶台的盐巴下料,看那凶手换不换。 如他所料,夜里当值的太监们,终于有人不懂规矩,靠近了灶台。 “小磊子?” 江宁汗毛倒竖,想到这两日,自己正准备收小磊子为干儿,他头皮都炸了! 第41章 磊子叛变 这几日,江宁怀疑过药膳房的每一个人,看谁都像换盐凶手。 唯独没有怀疑过小磊子。 原因很简单,这小子太会做人,整日公公长,公公短,事事把江宁放心上。 有一阵黄御厨见他失宠,整日闭门不出,连药膳房也不去,给他烹饪药膳自然有所懈怠。 小磊子苦口婆心劝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人生总有起落,宁公公只是暂时失势,但依旧是马提督干儿,黄御厨才又给江宁续上药膳。 诸如此类,江宁从别人耳朵里听过许多,全是小磊子向着他的话,堪称忠心无二,友谊深厚。 在药膳房里头,小磊子就是江宁的眼线,哪里有变动,谁与谁不顺眼,哪个太监贪拿了什么,小磊子全部记下来呈给他。 就是这样一个江宁无比信任的心腹,如今却有了惊天反转,直把他惊得头皮发麻。 眼见小磊子抓起五号灶台上碗里的盐巴,使了一招龙吸水的手法,将盐捏成一团球攥在掌心里,又袖口一抖,新盐滑落,把碗填满,而后施施然离去,江宁面沉如水。 他实在想不通,小磊子为何要与昭阳宫勾连,难道不知这是干爹的地盘吗? 把手伸到这里,一旦被发现,想死个全尸都难! “或许小磊子被人买通,不知盐中奥妙,只是利欲熏心,受人指使来换盐。” 江宁犹豫了片刻,终是决定给小磊子一个机会,继续在屋顶潜伏,静静等候。 明日菜谱上,有淑妃三道药膳,需要五六七号灶台同时开火,只换五号灶台的毒盐作用不大。 渐渐的。 月上中天,清辉撒落。 今夜没有宫中贵人突然嘴馋想吃药膳,值夜的太监们昏昏欲睡,各自找地方休息,让药膳房逐渐安静下来。 屋顶上的江宁独对月光,整个人仿佛一尊木雕,与屋顶融为一体。 直至三更天,小磊子按捺不住,又来到六号和七号灶台中间,佯装寻找东西的模样,如法炮制,换掉两个灶台上的毒盐。 江宁面色阴郁,居高临下俯瞰一切,强忍着冲入药膳房将小磊子拎出来打死的冲动。 他已经可以确定,小磊子便是这几次换盐的凶手,但是不是昭阳宫眼线,清不清楚盐中有毒,尚未可知。 如果只是被人买通,不知盐中奥秘,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幕后黑手完全可以再买通其他太监,继续换盐。 唯有将淑妃在药膳房的眼线连根拔起,再弄清楚桌上十几种调料,这眼线是怎么知道盐中有毒的,才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琢磨一阵,江宁悄然退去。 翌日李猛来找,传达干爹命令。 “小宁子快些下手,迟则生变。” 江宁不为所动,依旧日夜监视小磊子。 ………… 这日。 小磊子下值,回到直房倒头就睡。 江宁匍匐在房顶上,日夜不休跟踪七八天,早已是疲惫不堪。 干爹接连催促,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再这么耗下去,难保不会让其他人接手差事,届时自己这个操纵皇室传承的知情者,八成会落个灭口的下场。 “不能再拖了。” 关乎自己小命,江宁再顾不上揪出淑妃眼线,必须先把换盐凶手正法,过了干爹这一关再说。 就在他准备跃下房顶,敲门把小磊子喊出来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咕咕”叫声,江宁连忙紧贴屋顶,屏住呼吸,将身心调整至静止状态。 屋内的小磊子听到鸟叫,豁然睁眼,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推门而出。 远处宫墙之下,一个蒙面黑衣人融入阴影中,见他走来,开口竟是女声: “这几日药膳房的情况如何?” 小磊子不满说道:“不是说过最近不要联系吗,近些日子我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肯定已经被人盯上。” 黑衣人不以为意道:“你接连换盐,被人盯上也正常。” 小磊子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黑衣人冷淡说道:“你是否换盐,已经无关紧要,娘娘所食的药膳里依旧有特殊成分,虽不致命,却也像服用毒盐一样,会使娘娘难以怀孕。” 小磊子吸了一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说,马六把毒放在了其他调料里?” “不错。” 黑衣人目光凝沉道:“明日你想办法,将五号灶台上的各种调料,油盐酱醋等,全部弄来一些,本嬷嬷送去牛马司,找几只发情期的母兽喂下,只要哪个调料吃下以后可以避孕,便是有毒。” “这恐怕有点难。” 小磊子发愁道:“若是一种调料,我还可以趁人不备夜里下手,要弄到十余种调料,必然引人注目。” “咱家不管!” 黑衣人冷漠道:“这是娘娘的旨意,完不成任务,你提头来见!” 小磊子面色难看,心里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黑衣人敲打道:“你这些年,与马六干儿江宁一直走得很近,不要怪本嬷嬷没有提醒你,在宫里怀有二心之人,往往没有好下场,昭阳宫才是你的归宿,只要娘娘得势,顷刻间便可以提拔你做药膳房总管。” 小磊子冷哼道:“我与江宁只是虚与委蛇,曲意逢迎,以此打消他的怀疑,不然我如何在药膳房立足,又哪来的机会接近灶台?” “你知道轻重最好。” 黑衣人斜睨了小磊子一眼,许下承诺道:“只要你能把各种调料全部弄来,本嬷嬷便让娘娘将你调来昭阳宫,免得遭了马六毒手。” “此事以后再说吧。” 小磊子明白自己早已暴露,只是不清楚对方为何没有痛下杀手。 明日偷拿十几种调料,必然触碰对方底线,只怕身死道消不远矣。 二人又商议一阵,小磊子汇报了一些药膳房的近况,这才回到直房。 彻夜难眠之下,天色一亮,等其他同窗离开,小磊子立即提笔写下遗书。 不论昭阳宫,还是马六,他全都得罪不起。 而宫中贵人的做事风格,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即斩草除根,杀人灭口。 横竖都是个死,唯有找个心中尚存善念之人,帮自己完成遗愿。 第42章 小人沈磊 药膳房。 众人点卯,江宁难得露脸。 见他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许多小太监脸上闪过调侃之色,唯有小磊子面色苍白。 他一直以为窥视自己的人是马六,或是修为高强的总管金公公,万万没想到另有其人。 江宁消失的这七八天,不用多想都知道他在干什么。 “小磊子。” 小金子捧着花名册点卯,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不由眉心紧锁喝道: “小磊子在不在?” “奴才在!” 小磊子回神,连忙举手应答。 小金子眼里寒光一闪而过,下定决心找个机会,先把江宁的这个第一狗腿子砍掉再说。 等到点卯结束,众人四散忙碌,江宁喊住小磊子,明知故问道: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看着比杂家还衰,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小磊子神情恍惚道:“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惨死井中。” 江宁沉默了一下,压住心头的难受劲儿,强颜欢笑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去后院说。” ………… 药膳房后院连着仓库,院中有石桌。 江宁让小磊子从库中取了一壶灵酒,一盘灵果,二人摆在桌上对饮起来。 聊着宫中趣事,酒过三巡,江宁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给杂家做干儿?” “日思夜想。” 小磊子喝得脸色通红,不胜酒力道:“自从宁公公你从牛马司调回药膳房,见你的第一眼,我便有拜你为干爹的冲动,想着以后可以在药膳房横着走。” 江宁疑惑问道:“那为什么没拜?” 小磊子苦笑道:“不瞒您说,我这人从小就自卑,做事小心谨慎,总怕别人看不起,即使有冲动,想到自己在药膳房毫无建树,要修为没修为,要背景没背景,只是小小扫地打杂的,即便想给您做干儿,也是有心无胆,没出几天便打了退堂鼓。” 江宁喝了一杯闷酒道:“那后来过了几年,你为何还不拜?” “后来倒是想拜。” 小磊子苦闷道:“几年下来,我们关系越发亲近,宁公公你也越信任我,我反倒不敢再拜你为干爹。” 江宁不解:“为何?” 小磊子道:“怕有一日,你我刀兵相见,反目成仇。” 江宁面色一凝,久久无言。 直至半晌后,翻涌的内心有所缓和,才猛地灌了一杯酒说道:“你若早些拜我为干爹,或许我们便永远不必刀兵相见。” “不可能的,结局早已注定。” 小磊子唉声叹气摇头道:“自从我入宫不久,第一次帮永和宫偷换灶台上的毒盐,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事情过了两年,宁公公你才调回来做煎药主事,即便我认你做干爹,以前的事情便可以既往不咎吗?” 江宁脸色有些狰狞道:“只要你不说,杂家不往上报,此事便可烂在肚子里!” 小磊子面如死灰道: “可惜我受制于人,就算我不说,你也不往上报,以后我还是无法摆脱昭阳宫,淑妃早晚会与我再联系,让我再换毒盐,到时候置公公你于何地,隐瞒不报的事情若传至马提督耳中,只怕死的不只我一个,公公你也会死无全尸。” 江宁脸色铁青,恨得一拍石桌:“昭阳宫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公公你可知我为何入宫?” 小磊子的问话,让江宁陷入回忆。 二人同期入宫,与小海子等都是一批,那年天下大旱,饿殍千里,一大批太监被卖入宫中为奴。 江宁的父母早已在旱灾中丧命,但小磊子的父母却还尚在。 他入宫唯一的梦想,便是混个出人头地,为自己的父母买房置地,为自己的妹妹攒够嫁妆,许个好人家。 但这几年下来,小磊子在药膳房没少捞钱,却从未给家人寄过一分一厘,仿佛忘了自己入宫的初衷。 连自己父母都能忘,江宁下意识觉得小磊子有点忘恩负义,刻意疏远过他几个月。 奈何架不住小磊子“舔功”了得,整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比得上干爹马六身边那几个专司讨好的干儿,江宁才又对小磊子心生好感,当成了心腹。 回了回神,江宁冷脸说道:“你入宫为了父母家人,却从不往家里寄钱。” “不是我不寄,而是永和宫已经帮我打点好一切。” 小磊子幽幽道:“他们派人找到了我的父母,给他们置办了豪宅,买了几百亩上等田地,还疏通关系,给我老爹买了个功名,一跃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员外郎,我妹也嫁给了当地知府的独子,年纪轻轻已是名动一方的少年俊杰,又对我妹妹极好。” 小磊子眼眶发红道:“淑妃娘娘待我至此,即便这些年,我与娘娘从未谋面,又如何能不听招呼,不为她做事?” 江宁脸上怒意尽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家人父母皆在永和宫掌控之中,富贵全是人家给的,小磊子但敢不听招呼,顷刻间家破人亡,父母亲妹全部死绝。 江宁理解小磊子的无奈,换了自己,若是亲人在世,又从小把自己养大,遇到小磊子同样的遭遇,大概也会像他一样做。 想了想,江宁问道:“你昨夜与永和宫的老嬷嬷交谈,曾说与我只是虚与委蛇,毫无真情,全为在药膳房立足,是否是你心里所想?” “这话是真是假,还有意义吗?” 小磊子满面凄凉道:“从一开始,我们便注定为敌,哪怕动了真心,结局也无法改变,宁公公你消磨多日,不愿痛下杀手,想来也是动了真情,对我有些下不去手。” 小磊子说着,突然气息极速衰落,嘴角溢血道: “你我既为兄弟,也为同僚,又险些认了父子,你舍不得杀我,我沈磊又岂能脏了你的手?” “你……” 江宁目眦欲裂,连忙将自身磅礴无量的法力注入对方体内,却全然无用。 小磊子气息奄奄,手指颤抖从怀中掏出遗书。 “宁公公不要瞎忙活了,我服用的毒药是昭阳宫给的,世上无人可解……” “这一生,我无愧于家人,也无愧于昭阳宫,唯独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信中有我偶然从一个老太监口中获得的秘密,可以让公公你多些保命手段。” “若有下一世……” “我们药膳房再见。” 第43章 我这张脸 宫中无真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入宫以来,江宁一直这样想。 直至此刻小磊子气绝身亡,江宁才恍然,宫中也有情深义重之辈,并非所有太监都心胸狭窄,自私自利。 将信封揣怀里,拿起小磊子手边的遗书,江宁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份认罪状。 为了不拖累他,不让别人觉得他在酒里下毒,小磊子干脆交代了自己这些年的贪墨往事,自知罪责难逃,干脆服毒自尽。 江宁眼里悲戚越重。 库房经常有人来往,很快小磊子的死亡,便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太监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直至小金子一声呵斥,后院才安静下来。 “出什么事了?” “小磊子畏罪自杀。” 江宁递上遗书,小金子狐疑地打量几眼,朝众人挥手道:“都给咱家散了,否则全去洗碗刷锅!” 众人一哄而散,院子里只剩下两人。 小金子松手,让遗书从手上自然滑落,盯着江宁淡淡说道:“小宁子真是好手段,咱家不知小磊子是不是自愿服毒,但你能让他死前心甘情愿写下认罪状,操纵人心的本事当真了得。” “我不想与你废话。” 江宁寒着一张脸,没给对方好脸色: “这几年你屡屡打压我,暗暗指使御厨们断我药膳,还买通干爹身边近侍,让他们努力讲我谗言,甚至威胁小贵子,想让他背叛我,如此种种,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小金子你也不要太得寸进尺!” “你放肆!” 小金子怒道:“咱家是药膳房总管,你是主事,咱家是你的直属上官,理应称呼咱家为金公公,岂敢喊小金子?” “大家都是干爹的孩儿,你不也喊我小宁子?” 小金子面若寒霜:“干爹当面,你喊我小金子,我不挑你的理,但这里是药膳房,当值的时候称职务!” “你很快便不是药膳房总管了。” 江宁抱起小磊子的尸体准备离开:“这个位置,让给你坐了几年,便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杂家只要略微出手,总管之位唾手可得。” 小金子怒极而笑,只觉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真是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咱家在司礼监当差多年,又外派出去做了近十年镇守太监,调回宫也才当上这药膳房总管,你不过一个小小煎药主事,这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凭你也想上位?” 小金子哈哈大笑起来,满面嘲讽道: “异想天开说的便是你这种人!药膳房掌管宫中饮食,乃是这皇宫大内重中之重的地方,你以为得了干爹恩宠便可以上位?妄想!没有司礼监的关系,没有老祖宗点头,即便是尚膳监掌印,也无法决定这个位置的归属,你一个失宠的干儿,想与咱家争位置,你也配?” 小金子还没说完,江宁便忽然笑了起来,回头问道:“你真觉得我不配上位?” 小金子桀桀笑道:“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瞧瞧你何德何能?” “你看看我这张脸。” 江宁故意凑近对方,让小金子看得清楚一些,露出一口白牙问道:“像不像老祖宗的亲儿子?” 金公公恍惚了一下,整张老脸都扭曲了起来,颇有目眦欲裂之像。 江宁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伙同小魏子、小陶子几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这几年明枪暗箭各种使绊子,若非干爹不停敲打你们,你甚至敢穿上夜行衣,闯入直房当面刺杀我。” “可惜,你们终究碍于干爹淫威,也害怕我死以后,有人将我这张脸汇报给老祖宗,导致你们三个从此再无出头之日,终是没胆量向我下手。” 江宁满面不屑转身离去,将背后要害完全暴露在小金子面前,显尽了嘲讽之意。 小金子脸色阴晴不定,腹中杀意几乎要汹涌而出,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江宁已经死了一万次! 但直到江宁离开后院,小金子依旧没有勇气出手,最终一口气泄尽,面色如土。 如果他年轻三十岁,少年热血,怒发冲冠,自然敢不顾一切出手。 可他已经老了,经历了宫中无数的尔虞我诈,早已磨平了棱角,也没有了热血,只剩下怎么样活得更好更久。 他这样的老太监,遇事只会极致地权衡利弊,哪会为了争一口气,葬送自己前程性命? ………… 离开药膳房,江宁让孙贵去上报小磊子死因。 自己则找来一辆板车,拉着小磊子送去中官坟,亲手将人埋了。 宫中太监的命不值钱,上头只派人来看了一眼尸体,便画押结案,江宁也识趣地打点对方两张丹票,免去麻烦,而后立即去找马六复命。 “小宁子真是勤快,早晚请安还不够,午时还来?” 老马不在衙门里,与掌印大人一起给老祖宗汇报工作去了,仅有几个年轻干儿守在提督殿外,见江宁过来,立即冷嘲热讽。 “小宁子还是明日再来吧,干爹一时半会回不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突然多次面见干爹,怕不是想与我们争出缺?” “御膳房总管出了岔子,被老祖宗责罚,定要换人,小宁子莫非也想上位?” 几个年轻人不懂规矩,张口闭口小宁子,全无对“前辈公公”的敬畏之心,更不知江宁在老马心里的分量。 这十几个干儿里面,真正称得上老马心腹,掌握他生死攸关重大秘密的干儿,仅有江宁一人。 真闹将起来,众人生死相见,凭这群只会拍马屁的废物干儿,江宁把这些人全弄死,老马也依旧会重用他。 没出一刻钟,马六龙行虎步迈着四方步归来。 江宁瞥了一眼刚刚劝自己明日再来的干儿,记住对方相貌,跟着其余干儿一起跪地请安。 不怕干儿会拍马屁,就怕为人阴险狡诈,离间陷害自己。 马六一看江宁在场,立即招呼道: “小宁子跟咱家来,其余人殿外候着。” 一众干儿羡慕嫉妒恨,却只能干瞪眼。 第44章 陷害金子 偏殿内。 马六端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听着江宁汇报查找换盐凶手的全部过程。 听到小磊子服毒自尽,成全忠义,马六无动于衷,仿佛早已见惯了此类事件。 “小宁子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 马六神色平淡点评道:“你不想冤杀好人,说明你心里还有几分良知,但在这皇宫大内,仅仅这几分良知,便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有时候非是我等冷血无情,而是环境所迫,不得不进行自保。” 江宁老实听训,明白干爹说得有一定道理。 这也就是遇上了小磊子,被人盯上以后没有乱来,若是遇人不淑,只怕会联合昭阳宫拼命反击,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把你马六父子扒下来一块肉。 只要曝光马六在膳食中下毒的事情,就算拿不下他这个提督,也能把他惹得一身骚,在陛下那里拉入黑名单,以后都别想再往上爬。 这也是马六不停催促江宁的原因。 他如履薄冰地奋斗了几十年,才被提拔为尚膳监提督。 只要过上了好日子,享受到了滔天权势带来的好处,任何威胁他地位的人,都必须尽快铲除,以免影响自己前程。 眼见干儿低眉不言,情绪有些低落,马六开解道: “你若真愧对小磊子,以后继续关照他家人便是,宫里向来是人走茶凉,小磊子一死,昭阳宫必然不会再照顾他父母亲妹。” 江宁应承道:“孩儿稍后给当地郡守书信一封,应该可保小磊子家人几十年富贵。” 区区一户普通人家,不值得马六亲自出手,只凭江宁做牛马司主那几年积累的人脉关系,当地郡守也得给两分面子。 若是不听招呼,即便江宁不在位置上了,牛马司还有一大批当年的手下,随便一个检验异兽入库的升斗小吏,都能把当地郡守治得服服帖帖。 太监们在宫里是牛马,一个个过着苦逼的生活,但只要运用手中权力针对各地官员,那便是代替陛下行使皇权,谁敢不从? 想了想,江宁说道: “此番拔除淑妃眼线,药膳房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会比较安稳,不过孩儿建议还是换个忠心可靠的人当总管,小金子背景太过复杂,若干爹的意志与司礼监产生冲突,恐怕小金子不会听招呼,而且药膳房在他手里,总是有些脱离干爹掌控。” 江宁毫不避讳给小金子上眼药。 两人同是干儿,他直接把小金子形容成外人,完全不怕惹马六不高兴。 老马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抚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 “咱家当初收小金子、小魏子三人为干儿的原因,你也清楚,全是手下无人可用,如今咱家干儿众多,有能力,背景又干净的,也有那么几个。” 马六下定论道:“小金子确实不再适合掌管药膳房。” 说着,老马看了俯身低眉的江宁一眼。 “你这次办差也算是可圈可点,虽然出了一点岔子,但只要你尽心办事,咱家也不会太过苛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乃是咱家的宗旨,小宁子你说说,咱家该赏你什么?” “干爹面前,孩儿不敢提要求。” 江宁把头一磕道:“干爹赏什么,孩儿便要什么,孩儿只晓得干爹处事公正,绝不会亏待自己亲儿。” “你这个小滑头。” 马六笑骂一声道:“咱家赏多了,你小子不嫌多,咱家赏少了,显得咱家小气又处事不公,横竖看来,你对药膳房总管的位置,已是势在必得。” 江宁沉声道:“孩儿当不当总管,其实无所谓,只是不愿见小金子欺上瞒下,私吞干爹与干爷爷在药膳房的好处分润。” 江宁从怀中掏出小磊子这几年记下来的账簿,从上到下谁贪了多少一览无余。 上一秒还在笑骂的马六,一听有人动了自己的利益,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拿过账簿仔细查看。 其实他在药膳房也有眼线,耳目众多,对小金子所作所为,早已听到了许多风声,只是看着不像账簿一样直观。 江宁讲解道:“这几年,小金子把灵田司当成自家后花园,把陛下服用的灵果灵药,当成私产四处送人,造成了巨额亏空,一旦稽查司派人过来核验收成,只怕干爹您也得担责。” “小金子还胆大包天,拿走了几株古药王,栽赃给下面的小太监,说人家偷窃,实则是他送给了司礼监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小金子还伙同御厨们制作假的宫廷药膳,拿出去倒卖,赚取的蕴灵丹至少二十万颗之巨,以至于让宫中药膳变得不值钱,随便哪个民间富商都可以买到。” 马六翻着账簿,越看脸色越黑。 小金子倒卖宫中药膳,都快形成一套产业链了,竟然不与咱这个尚膳监提督分润,把好处全装进了自个儿腰包里,眼里还有没有咱这个干爹? 就算你小金子在司礼监有靠山,最大也不过与咱家同级。 而且拜了干爹,那便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生杀予夺全在咱家手里! “啪——” 马六把账簿合上,目露凶光道:“小金子该死,但咱家不好当面收拾他,此事交给你去办,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将小金子贪墨所得追回,只要事情办好,咱家保你药膳房总管之位。” “孩儿叩谢干爹!” 江宁脸上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 若非马六在场,他也想学宫中老太监们“桀桀”几声,表达自己的心情。 小磊子不过一个帮厨的,哪能知道灵田司的事情,就算听到了消息,也是道听途说。 全是江宁在账簿上添油加醋,把原本小磊子听来的故事,改成了具体事实,才会让马六相信。 还有二十万颗蕴灵丹,也是江宁自己的推测。 他不怕马六怀疑账簿有问题,反正是小磊子写的,跟自己没关系…… 如今人死了,死无对证,只要老马对小金子失去信任,干掉这厮又有巨大的利益可拿,自然顺水推舟,成全江宁。 不过,江宁隐隐揣测,干爹所图并非小金子的钱财,而是他一身雄厚法力! 第45章 出宫取宝 神仙坊。 一条百米宽的大道直通坊市尽头,两侧全是高大奢华的商铺,琼楼玉宇,金碧辉煌。 这是江宁当太监以来,第二次出宫。 上一次还是整顿牛马司时,弄到了两座豪宅地契,出来观望自己新家。 太监出宫很不容易,需要往上层层报备,要么借着采买的名头,要么领了差事,催促各地贡品,监督工程等等。 江宁出宫没那么麻烦,直接让干爹批个条子,出宫调查小金子财产情况,三五天不回去都没事。 他向干爹交代了小磊子的所有事情,唯独那封书信隐瞒下来。 当初小磊子入宫,净身后没有直接分去药膳房,他也是后面才调过去的。 在此之前,小磊子一直在冷宫里伺候一位牙齿掉光,瘦骨嶙嶙的老太监,人称石公公,具体多大年龄,就连石公公自己都记不清了。 老石只记得他是景炎帝时期的秉笔太监,被皇后牵连一同打入冷宫,转瞬就是上百个春秋,仔细推敲下来,皇位传承至今,已有五六代帝王。 小磊子很懂宫里的规矩,不因石公公风烛残年而怠慢,整日兢兢业业伺候,对老石无比的上心,擦脸洗脚,无微不至,各种哄开心。 朝夕相处两年下来,石公公把小磊子当成了孙子。 弥留之际,告诉小磊子他在神仙坊有一座小院,院中的石桌下面藏着一件绝世异宝,乃是天底下所有太监渴求的无上宝物。 只是这件异宝,必须修出法力才可祭炼,而且使用起来消耗巨大,根本不是普通修士可以玩转的。 小磊子这几年一直没去拿法宝,实在是他修为不够,人也足够清醒。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拿着异宝带在身上,不但没有用处,暴露了还会惹人觊觎,招来杀身之祸。 如今这个秘密,小磊子传递给了江宁,既还了他的信任之恩,也甩给了江宁一个大难题。 石公公究竟是正是邪,江宁无从判断。 依着他的想法,宫中老太监性格多变,人性扭曲,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就像马六,见多了生离死别,恩义情仇,听完小磊子的故事竟无动于衷。 石公公活了两三百岁,更是经历无数人情冷暖,心肠应该比马六更硬。 小磊子只伺候了他区区两年,便把异宝的事情讲出来,江宁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算计。 所以,他来到小院门口,只是保持着满脸犹豫的样子,想进又不敢进,徘徊了片刻,便又离开。 他前脚一走,一个陌生人影很快出现在院门口,正是尾随在江宁身后的小金子干儿,手里拿着江宁在路上故意落下的小磊子书信。 小金子在药膳房苦心经营几年时间,上下都是他的眼线,就连马六身边的几个侍从干儿,小金子也花大价钱买通,知道干爹的一举一动。 江宁之前放话,要夺他药膳房总管的位置,小金子心里早已是杀意沸腾,恨不得把江宁碎尸万段。 如今江宁见完马六便迫不及待出宫,定然是又接到了神秘差事,小金子下意识派人跟着,想看看江宁耍什么花招,顺便寻找下手机会。 他在宫里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出手,但只要出了皇宫大门,那便是生死自负,完全可以把江宁的死推在邪魔外道身上。 “这座院子,应该便是小磊子信中的宝物所在地。” 小金子干儿在门前逗留,有心想立个大功,被干爹提拔成灵田司主或者牛马司主,再不行做个库房主事也行。 但江宁这么兜兜绕绕,转了大半天,他也没发现有什么立功机会,反倒捡到了小磊子的遗信。 如今这座院子,江宁来了又走,那便只能便宜了自己。 小金子干儿翻身上墙,轻轻落在了院墙下。 放目望去,整座院子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屋檐下大片的蜘蛛网说明这院子已有几十年无人居住。 “暴殄天物!” 小金子干儿蹙眉。 神仙坊乃是整个京城地价最昂贵的地方,堪称寸土寸金,就算这么一座小院子也值上千颗蕴灵丹,竟然只为藏一件东西。 “宫中老太监们一个比一个有钱,石公公作为当年的秉笔太监,更是权势滔天,院子除了异宝,说不准还有天价财富。” 小金子干儿思索片刻,心中贪念一起,抽出腰带里的软剑,把内力注入其中,轰然横扫。 剑气一过,地上的杂草全被连根削断,在空中炸成粉末,让整个院子霎时间规整起来,唯有石桌巍然不动,剑气不曾在桌边留下分毫印记。 小金子干儿目光一凝。 他年纪不大,已修成入道境,不然也入不了金公公的眼,一剑挥出去,隔空劈裂大石头完全没有难度。 只看屋子外墙上入石三分的剑痕,便知他这一剑威力。 “这石桌果然有异常。” 小金子干儿小心翼翼向前移动,生怕地面有陷阱,直至来到石桌边,看着触手可及的桌面才松了一口气。 上下检查一番,小金子干儿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石桌,花岗岩材质没有丝毫奇特之处,按理不可能挡得住他这一剑才对。 两手搭在桌边上,小金子干儿铆足一口气,用力一推,院子里轰隆一声响,石桌应声而倒。 “这是……” 小金子干儿双目骤缩,死死盯着地面露出来的古老木匣,表面铭刻着花鸟鱼虫,日月星辰,鼎塔钟镜,还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神秘纹络。 不说木匣里的东西,只这个匣子便是价值无量的宝物,怎么也能换十万颗蕴灵丹。 “刚刚我的剑气,应该就是被这匣子吸收了。” 小金子干儿呼吸急促,将木匣拿起,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匣子表面一股异香扑鼻而入,宛如扶桑木雕琢而成。 “这一下,咱家想不发达都难。” 小金子干儿满面贪婪,轻轻打开了木匣。 “哧——” 一道红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射入他眉心之中,瞬间将其定在原地。 半晌后。 小金子干儿忽然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整个人仿佛被老怪物夺舍了一般。 “杂家命不该绝……” 锵—— 刀光一闪,刚刚重生的石公公人头落地。 第46章 诡异魔针 “这世上,聪明人果然还是少数。” 望着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以及小金子干儿的无头尸体,江宁无奈摇了摇头。 他故意掉落小磊子书信,正常人捡到这封信,都该察觉其中有诈,怎么会轻易来取宝? 而且自己都到院子外面了,又转身离开,演技足够拙劣,小金子干儿依旧上当闯了进来。 江宁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厮,只能说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婪永远是丢命的原罪,石公公也一样! 如果不是他贪图小磊子的肉身,再怎么也不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江宁看向木匣子里的两样东西。 一颗四分五裂的血红色灵珠,正在逐渐褪色。 刚刚那道红光,便是从珠子里面射出来的,随着石公公元神遁出,整颗珠子也彻底废掉。 另一样东西,则是一根乌黑晶莹,表面镌刻一层层羽毛纹络的黑针,通体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仿佛看一眼便会将人的元神吸进去。 “这便是那件无上异宝。” 江宁没有动手去拿黑针,免得针内依旧残留石公公元神,射入自己眉心二次夺舍。 宫中太监老奸巨猾,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着了他们的道。 稍作沉思,江宁后退至三丈外,立在院墙上,咬破自己手指,居高临下屈指一弹,将一滴鲜血射在黑针上,试试能不能滴血认主。 霎时间,整滴鲜血全被黑针吞噬,使其乌黑光泽明亮了一点。 江宁也眼前一亮。 用刀割破自己食指,将鲜血接连弹出,如子弹般不断射向黑针。 每融入一滴血,江宁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与黑针血脉相连。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食指滴血根本不够用,干脆割破手腕,让黑针一次性吸个够。 “此针诡异!” 江宁打了个冷颤,连忙停止供血。 他可以确定,石公公已死,这黑针成了无主之物。 但此针太过恐怖,想要使其完全认主,就算把江宁整个人献祭掉,这黑针也仅仅只是半分饱。 江宁隐藏的实力再强,经脉再宽阔,法力再雄厚,撑死也就是三道境的修为,相比这根魔针,他这点实力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只要确定这魔针不会伤害他就足够了,往后有得是时间慢慢祭炼。 将魔针捡起,皮肤接触,江宁顿时有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仿佛整个针都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需要试验魔针的威力,只凭感觉判断,江宁便相信此针无坚不摧,世上几乎没有东西可以抵挡。 “以后杂家也算有了趁手的兵器。” 看着手里的黑针,江宁忽然觉得自己真变成了阉人,不爱刀枪剑戟,反倒看绣花针比较顺眼。 从怀中拿出小瓶子,将化尸粉撒在小金子干儿身上,顷刻间地上尸体成了一滩血水。 毁尸灭迹完成,江宁拿起古老木匣翻墙离去。 ………… 总管房内。 金公公望着跪在身前的几个干儿,面色阴沉问道:“两天时间了,还没有小豆子的消息?” “回干儿,孩儿已经通知京衙加派人手,至今仍无消息。” 几个干儿战战兢兢,脑袋都不敢抬,生怕干爹把脾气发在他们身上。 金公公眉头紧锁道:“看来小豆子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 干儿们低头互相对视一眼,其中胆大的说道:“孩儿们找不到小豆子,却能找到江宁,干爹只需找他一问,立知小豆子下落。” 提起江宁,金公公脸色越发难看。 他在京城的关系网,远比江宁庞大得多,这两天早已听到风声,江宁正在四处查找他的贪赃线索,简直就是当着他的面,往他身上捅刀子。 而他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对江宁痛下杀手,全是因为马六态度不明。 如果江宁出宫查他,乃是马六授意,那他就算干掉江宁,也难逃老马的毒手。 至少这个药膳房总管,他肯定是当不下去了。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这几年在药膳房为非作歹,中饱私囊,被老马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 但金公公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便是捞够了就走! 反正这药膳房总管,他也不会当一辈子,总得想办法往上升一步才对。 只要离开尚膳监地界,哪怕马六对他有意见,也没有生杀予夺之权。 如果能够调回司礼监,当上随堂太监,获得议政之权,马六不但不敢追究,反倒要讨好他。 在宫里不怕得罪人,只怕地位不够高。 只要手里有了权,敌人自会放下成见,努力攀附,免得挨收拾。 不过眼下江宁已经查出了他大量的贪墨证据,把他的各种隐藏财产都查了个门清。 如果再放任下去,不用马六收拾他,江宁只要去稽查司检举,那帮稽查公公就会像闻着肉味的狼,拼命过来撕咬他。 想了想,金公公冷脸问道:“此刻江宁在哪里?” “回干爹,依旧在神仙坊。” 眼见自家干爹有出手之意,这干儿立即见风使舵道:“江宁敢找干爹的麻烦,简直不知死活,只要干爹一句话,孩儿愿意出手铲除大敌!” “孩儿也愿意!” “请干爹瞧好,孩儿明日定提江宁的头颅来见!” “嗯?” 金公公盯着自家几个干儿,直把所有人看得心里发毛,才阴恻恻说道:“咱家何时说过要铲除江宁?” “我们……” 轰隆—— 金公公大袖一挥,直接将自家几个干儿扇飞出去,纷纷砸在墙上猛喷鲜血。 “咱家与江宁都是干爹的义子,乃是一个门下的兄弟,就算对他有成见,那也是同辈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几个小辈指手画脚?” “孩儿知错了!” 干儿们惶恐爬回来磕头,生怕小命不保。 金公公冷哼一声,又训斥两句,才让几个干儿退下。 等众人一走,金公公立即整点自己的家当,带好各种兵器毒药,悄无声息消失在皇宫里。 他做事足够稳妥,哪怕心里想杀人,也绝不会当面表现出来,更不会落人口舌。 如此,才能在皇宫里活得更久! 第47章 权力保障 天人楼,神仙坊鼎鼎有名的大酒楼,从来只招待达官显贵,普通百姓在门前看一眼都会遭到驱赶。 今儿楼里来了一位奇特的客人,口气比天高,张嘴点了三道菜,直接惊出了酒楼掌柜。 “药王龙虎膳,翡翠灵髓汤,黄金仙骨粥?” 掌柜的头皮发麻,直抽冷气,晓得这三种药膳,只有当今天子才有资格吃。 而且不是每天都能吃到,最多隔一段时间图个新鲜,毕竟没有谁能把药王当饭吃。 宫里倒卖出来的药膳很多,但没有谁会把这三种药膳拿出来卖,全都献给宫中贵人,或是尚膳监的大人物,以此谋取上进之路。 不过在他们天人楼,没有什么不可能! 只要客人敢点菜,又出得起价钱,他们便敢招来真御厨,再从黑市采买食材药物,做一碗山寨版的药膳,哄骗客人是宫里拿出来的,价格一跃翻十倍! 只是再阔绰的客人,最多也只会点这三道菜中的一样。 一口气全点了,这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找茬的! 掌故的在一群打手的拱卫下,亲自来到天字号包房,进门一看,登时就脸色煞白。 “宁,宁公公……” “你认识杂家?” 见江宁蹙眉,掌柜的连忙回道:“小人与您素未谋面,但没少听宫中御厨提起您。” “提起我?” 江宁冷笑道:“只怕都是骂杂家的污言秽语,以此讨好药膳房总管小金子。” 涉及宫中大人物斗争,掌柜的不敢多言,只是谄媚道: “宁公公您若想吃药膳,派人支会一声便是,何必劳身劳力亲自跑来?” “杂家不来,怎么知道小金子在外面开了个天人楼,伙同御厨造假,败坏宫廷珍馐之名,自己日进万金,却不与杂家干爹分润。” 江宁话音还没落下,掌柜的已经两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宁公公干爹,乃是尚膳监的马提督,掌柜的岂能听不出,金公公做事不厚道,没有打点好自家干爹,便在外面开酒楼大捞特捞,如今被人抓住了痛脚,不死也要脱层皮。 江宁冷淡说道:“杂家不与你多讲废话,速把酒楼账册取来,还可留你一命。” “这……” 掌柜的浑身湿透,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哀求道:“金公公对小人委以重任,如若把账册交出去,只怕难以向金公公交代。” “向他交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我劝你还是先活命的要紧。” 江宁咣当一声把刀拍在桌上,吓得掌柜瘫软在地。 即便酒楼招募的打手中,有一位三道境强者,掌柜的依旧没有任何反抗之心。 金公公都搞不定的人物,他一个小掌柜岂敢得罪。 不过让他把账册取来,亲自交给江宁,他也是不敢,免得被金公公一掌打死。 最后只能挥退众人,如丧考妣说道:“账册在楼上书房,公公请自取。” 江宁也不为难掌柜,取了账册就走,去往下一个地点。 直至夜深人静,月上中天,他才收获满满走在巷子里,准备回自己豪宅住一晚。 夜风轻轻拂过小巷,夏末秋初,带起丝丝凉意。 江宁法力深厚,不惧寒暑,可一阵风吹来,却让他浑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他便觉得全身无力,眼帘天旋地转。 “风中有毒!” 江宁难以置信,扑通倒在地上。 十息后,一道高大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宫中太监的服饰在月夜下格外清晰,正是小金子。 他在军中做镇守太监期间曾游历天下,改换名头闯荡江湖,见惯了各种下三烂的无耻手段。 杀人不必用刀,下毒才是好方法,只要能达成目的,仁义道德全都去他娘的。 傻子才会与人近身肉搏拼修为,打赢了不但会消耗自己法力,身体看似无恙,还会在交手中落下许多暗伤,赢了也会伤自己。 唯有用毒,用暗器,用各种外力,才是真正高明的杀敌方式。 为此他耗费十余年时间,钻研各种毒物药粉,搭配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毒药,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 比如他此刻撒在风中的毒药,便是黑暗曼陀罗花的药粉,混合了其他物质而成。 只要随风沾在皮肤上,或者跟随呼吸进入人体,哪怕是四道境初期的强者,也要昏迷两个时辰。 高手交锋,瞬息之间可决生死,两个时辰足够把江宁千刀万剐! 不过他做事谨慎惯了,哪怕江宁晕死过去,他也不会贸然接近,免得对方假晕,突然暴起伤人。 从怀中取出两根牛毛针,针中带有剧毒,比曼陀罗花粉强悍一百倍,只要命中人体,不消一时三刻,江宁便会浑身腐烂而亡。 “哧——” 金公公毫不留情将牛毛针射出,惊得倒在地上假晕的江宁翻身跃起,险之又险地躲过袭杀。 “咱家早就猜到你小子刁钻奸猾,没那么容易晕。” 金公公冷笑着背负双手,袖口滑落一包药粉,在指间轻捻,让药粉随着风向飘散而出。 江宁声音苍老道:“咱家也没想到小金子你这般奸诈。” “嗯?” 金公公愣了愣,只觉这声音很是熟悉,而后骤然变色。 “你不是江宁,你是景公公?!” “不错,正是咱家。” 老景撕下人脸面具,露出自己真容,看得金公公心中泛起滔天骇浪。 他执掌药膳房几年,早已排除异己,把几个干儿安排成了主事、司主,却唯独不敢动牛马司的景公公。 原因无他,这厮修为太强,在外界名头太盛,惹急了容易遭暗杀。 再者,老景此人淡泊名利,只要自己不惹他,老景也绝不会惹是生非,没必要徒生事端。 但现在,从不参与官位争夺的景公公,先被江宁说动,出山当了司主,又亲手对自己这个药膳房总管出手,属实让小金子无法理解。 “景公公你向来不爱惹是生非,为何要帮江宁?” “几年前咱家一时鬼迷心窍,在江宁的帮助下当上牛马司主,便已经惹了大因果。” 老景忍不住感叹道:“自从穿上官袍,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咱家便再也不是那个一心修仙,甘于平淡的老太监,唯有帮江宁当上药膳房总管,咱家的权力才能得到保障。” 第48章 击杀小金 “景公公你想要权力,我可以给你更多!” 小金子面色涨红道:“咱家在司礼监有大靠山,尚膳监提督都要对其退避三舍,只要你愿意帮我杀了江宁,等咱家高升之后,药膳房总管之位便是你的!” “咱家从不吃旁人画的饼。” 景公公缓缓抽出腰间寒芒闪烁的长刀:“况且咱家也是名声在外的人物,岂会见利忘义?” 景公公将滔天法力注入刀中,还未出刀,恐怖刀气就已似狂风暴雨一般,令天地间刮起一阵阵罡风。 “噗噗噗……” 虚空中尽是长刀撕裂空气的声音,让小金子身上衣物瞬间出现上百个细小刀口,皮肤密布一道道血痕。 “你……” 金公公此刻才发现,他手藏背后撒毒粉的手段,对老景根本没用。 对方不知何时早已闭住气息,在周身撑开了一圈法力护罩,犹如一堵空气墙,隔绝一切药粉。 他闯荡江湖,见惯了下三烂手段,殊不知景公公比他年长一倍,当年更是走遍了八荒四海,名扬各教,见识过的阴毒手段胜他十倍! 金公公恼羞成怒威胁道:“你可知杀我的后果?” 老景催动法力,让长刀附上一层金色光泽,凌厉如大日天刀。 “凶手乃是天刀教的老魔,与我景公公何干?” 小金子神色一窒,什么都不说了,转身就跑。 对方有备而来,明明擅长使用针类兵器,却弃针不用,以刀杀人,明显想要嫁祸他人。 “嗡——” 老景手中长刀骤然劈落,宛如一轮大日绽放璀璨光芒,将整个天空照得透亮。 金色刀光就像一座小山,被老景向前推动,轰隆隆碾过苍穹,狠狠砸向小金子。 “轰隆——” 震天动地的声响让金公公头脑发懵,三道境的修为完全被压制,只是生死之间的恐怖,让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骤然转身掷出一道血色光芒,化成一片血光天幕,让小山般的金色刀光轰然炸裂。 “有点手段。” 老景面色一凝,纵身跃上十丈高空,杀气滔天,宛如一尊刀神降临人间。 “斩!——” 长啸震天动地,百丈长的金色刀芒,宛如无尽的火山喷发,凌厉绝世,直冲云霄。 这一刻,神仙坊各处的强者,全都心中有感,露出骇然之色,第一时间望向天空中的刀光。 “无法无天,是谁敢在京城动手?” “这威势,至少也是四道境强者,可以推平山岳,斩断山河。” “这刀法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强者们嘀咕自语,眼睁睁望着这乱天动地的一刀横空斩落,将整个天穹一分为二。 小金子背脊发凉,骨寒毛竖,可怕的杀机让他如坠冰窖,自知逃跑只能被动挨打,干脆一咬牙回头拼了。 “紫火神炉!” 轰—— 小金子浑身燃起滔天紫焰,将虚空烧得阵阵扭曲,烈焰焚天地,百丈内的一切都在融化。 一尊炉子悬浮在他头顶,宛如紫金铸成,火光喷涌,重若万钧。 “铛——” 老景一刀狠狠斩在炉子上,顿时让紫火神炉横飞出去,炉中焰火明灭不定,几欲熄灭,但他手中的刀并非绝世宝物,承受不住巨力,当场崩断。 小金子被刀气冲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被轰飞出数十丈远。 下一瞬,一股异香扑鼻,让他神色一滞,瞬间晕死过去。 往空气中撒毒粉,不只是他会玩,江宁没闯荡过江湖,却受过老景的教导和熏陶。 行走天下第一课,不是法力够强,而是如何保证自己不中阴招! 否则就算修为再高,进了茶馆里喝茶,店小二毫无修为,只要手里有足够凶猛的毒药,照样能把老景这样的盖世强者放倒。 江宁自黑暗冲窜出,远远地在三丈外,隔空一刀砍下小金子头颅,这才靠近,戴着手套在其身上摸索起来。 “速走!” 景公公神色严肃催促着,清楚自己大动干戈,必然会惊动皇族强者,万一有老妖怪跳出来,两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炉子归你,小金子身上的东西归我!” 江宁一顿猛掏,丹票,瓷瓶,药粉,弄出来一堆东西,来不及清点,用包袱一裹,撒丫子就跑。 老景也运转法力,隔空将熄灭的紫火神炉吸过来,身影一闪消失在夜幕之下。 片刻后,三道身穿金色甲胄的身影从天而降,威势厚重,目光如杀剑般犀利。 一看小金子腰间的身份玉牌,三人全都汗毛倒立。 药膳房总管,被人当街杀害! 望着掉落在地的断刀,以及现场的痕迹,还有刚刚那一轮金光大日刀气,三人互看一眼,全都怒了起来。 “天刀教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不但在我大雍境界滥杀无辜,为非作歹,还敢在京城杀害宫中太监,当真作死!” “上报!一定要上报!出兵天刀教,将其移成平地。” “凶手应该没有走远,我们追还是不追?” “天刀教敢杀药膳房总管的,只有该教老魔雷天刀,五道境强者,只怕我等不是对手……” “宫中那位老祖宗向来护短,恐怕京城要变天。” 三位禁军强者议论一番,终是无人去追凶手,免得丢了自己小命。 而江宁也跟景公公在自己豪宅汇合,很快碰头。 “以后再有这种杀人的事情,休喊咱家!” 老景脸色很不好看,只觉自己被卷入了难以脱身的纷争之中。 他原本想悄无声息解决小金子,没想到动起手来局势失控,更别想到小金子保命手段颇多,以至于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江宁也是有些不爽,眉头紧锁道:“答应公公你的两株药王,三日内必定送到你手里。” 无利不起早,老景自从当了官,也成了贪墨之辈,没少捞牛马司的油水,江宁下了血本才请动他出手。 “小金子一死,把他家产送与干爹,杂家再去老祖宗跟前露个脸,药膳房总管之位舍我其谁!” 江宁许诺道:“届时只要在我职权之内,药膳房的位置,任凭老景你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