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名柯]重逢的夏日》 第1章 Chapter 01 芝加哥的雨季沉默地在四月的末尾落下了潮湿的痕迹,沾满了空气中的灰尘与汽车尾气的味道,最终潺潺流向所有雨夜的归宿,下水道,或者说,漫向了小巷的深处:阴沉、肮脏与黑暗的隐蔽所。 黑发亚裔的少年已经在这所酒馆里打了一个月的工,他寡言少语,面无表情,每天在吧台重复着擦杯子与调酒的工作——对于后者,他虽然是个初学者,却已经是个足够优秀的学徒了。 他找工作找到这里来的那天是四月一号,愚人节,说着流利的英语,这也是老板之后在面对他的沉默时没有怀疑他英语水平的原因之一。而亚裔永远都是这样,猜不透他们真正的年龄,只从外貌上来讲,也许老板应当质疑一下他的年龄:在芝加哥,未满21岁禁止饮酒,在酒吧打工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是,芝加哥在愚人节那天也正下着雨,这个男孩浑身湿透了,衣角如瀑布般滴落着水,在他额上滑下的水珠旁,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隐隐藏着闪烁的雨落时的闪电。 “你好。”那个亚裔少年就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抱歉弄脏了你的地板。我看见门口贴的招聘信息,请问这里还缺服务生吗?” 事实当然是“缺”。 有一点要知道,这家酒吧的位置可不怎么样:它居于芝加哥西区,两个街头□□的势力缝隙之中,这就意味着糟糕的治安和常有的小摩擦,甚至于,每晚都能在酒吧的对面看到宿醉或中了毒瘾的帮派成员。这样的一所酒吧贴出来了招聘信息,在提供吃住的基础上,工资只多不少——如果应聘者可以不在意自己会面对生命危险的话。而这位亚裔少年是贴出招聘信息两周来的首位应聘者。 正式开始面试之前,老板拿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最后,那条毛巾也变得湿漉漉,盖在亚裔少年的脑袋上,沉默地等待着这场关系到他能否享有晚饭的面试。 “以前有过类似的工作经验吗?” 极其温和的开始方式,这似乎和老板不太好惹的面貌有些差距。而亚裔少年的目光短暂地在提问者小臂上的纹身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那是他入职一月来说过的话最多的一天。 “……服务业的话,有过。” 这句话也许可以有好几层意思:到底是什么服务业?还是说,当所谓的类似的工作转换成某些违法交易时,他也同样拥有这样的工作经验?老板当然想象不到眼前这位看上去再优等生不过的少年曾经还是日本某所会馆的头牌牛郎之一,也想象不到他预设中的会点菜洗盘子可以发展为日本刀切生鱼片,他现在只知道这个少年是个华人,名字对于美国人而言有些拗口,第一次,他把楚念成了英文里的树,而名字要比姓好念些……但是到现在,他已经暂时放弃去学习这些中文读音,一问一答,从工作经验讲到员工待遇,他原本以为这个少年对于后者会竖起耳朵,对美元和楼上空置的房间感些兴趣,结果说到最后,少年脸上的表情却变也没变过,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表示仅提供睡袋便已经足够他休息了。而老板呢,自我介绍时称自己为怀特,这位怀特老板对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毫无了解,但宗教总是有着相同之处:在天主教中也有受难修会,谁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出自类似教义的苦行僧呢?楚……哦,全名是叫楚子航,这位楚先生呀!怀特老板做出来了一副长者说教的气派来,话语终于转到了此次面试的最后一个问题上来了。怀特晃了晃翘起来的二郎腿,再一次地审视起这个少年。 亚裔大概都是这样,不仅看起来年轻,就连身材在相比之下也显得瘦弱。那身黑色的风衣看上去材质不错,至少他不会是个贫民窟出来的小骗子——噢,那还是十年前,也是个亚裔,十几岁,无论是身量还是年龄都比楚子航小,骗走了怀特身上的十几美金。此刻,那件本应该很宽松的风衣吸饱了水,沉甸甸地缀在楚子航的皮肤上,隐约显露出了肌肉的形状,好啦,那么他肯定也不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一番审视结束之后,怀特反而摸不清这位小兄弟的目的了:当然,当然,赚钱很重要,但除此之外呢?不排除有警察想要接触本地的帮派势力而刻意安排到这里的可能,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这儿该有的混乱从来没有少过,也没见过芝加哥的警察尽过责任。总之,总要有一个理由,才能让这个样貌和家境应该都不太差的少年淋着雨找上门来。 “好吧。”一个语气助词,配合着怀特故作无奈的耸肩,但并没有吸引到楚子航任何的注意,“楚……对吧?(沉默的男孩儿点了点头,没有纠正怀特那糟糕的发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芝加哥生活过,但是,听着,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楚子航的声音依然平稳,像是一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跑车,明明可以加大马力,说更多的话,才更合适,但他却只是保持着足够的速度,能在时间截止前到达便是胜利。 这个亚裔男孩平静地说着能惊掉怀特下巴的事:“……北朗代尔的民众派与Gangster Disciples势力的交界,但从未在此处发生过冲突。之前……有人认为,这里要么从属于另一个□□帮派,要么是一个独属于□□的‘安全区’,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占比更大,也许是因为大部分情报交换都在这里进行,所以才逐步发展到现在的安全区吧——我读过相关的案件,上一次这里发生帮派冲突时,导火索是一位被误伤的情报人员。” 全对……不,只有一处错误,怀特想道,现在北朗代尔的民众派已经分割独立出了很多势力,那已经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但这些话从这样一个年轻人口中说出还是再令人震惊不过了:他到底是什么人?怀特是这样想的,也同样是这样问的。这个超出面试预期的问题似乎成为了今天唯一一个让楚子航说不出来话的问题。这个淋湿了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一副符合他现在模样的神情了:痛苦吗?不是。怀特细细地盯着楚子航的脸看……也许那是一段正在驶过他脑海回忆,并为他带来一段轰鸣般的哀伤,雨滴顺着毛巾,然后是发丝,在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如同泪痕的痕迹。而对于这个问题,楚子航沉思了许久,那双独狼一般的双眸失去了震慑力,逐渐褪显出他迷茫的底色。也许——这个词语被他沉吟着拉长,最终,只剩下了一句坚定的否认。 “我只是想要一份工作。”他说,“至于其他的,可以不用管我,我也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于是楚子航便被怀特勉为其难地收为了这家酒吧唯二的员工——另一个则是每天负责送货的兼职,只在每天早上露一次面。面试最后以怀特的随口一提作为结束:哦,楚……呃,子航(他实在念不来楚子航的姓,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你多少岁了?当然,我只是随口一问,未成年的话可能会有些难搞…… 这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再一次沉默了。他试图在这家白天也极为昏暗的酒吧里找到日历,事实上,这种习惯大部分只有中国人会有,阳历和阴历,不管信与不信,出门也总是要看看日期。 “可以告诉我今年是哪一年吗?” 楚子航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抛出了问题的引索……或者说,这根本称不上什么问题。此时此刻,怀特看向楚子航的目光也带上了点疑惑:一位不知道任何信息的亚裔男孩,不知道日期,一无所有,按照中国人的话来讲,难道他还是突然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吗?疑惑之余怀特也不忘给出答案,2012年,他说,就是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的这一年嘛,不过距离世界末日还有半年多啦。 “22。” 怀特仍然困惑地眨了眨眼。他意识到,或者说,他反应过来这男孩报的数字是他先前所问的年龄时,芝加哥西区的上方正巧划过一道惊雷。 至于22岁嘛:那可真是个打工的大好年纪了,不会被任何人找上麻烦来,正值赚钱的最适年龄。怀特为这份工作设立了一个月的观察实习期,虽然这期间既要学习酒吧里的各类事项,要背下来菜单,还要学会调酒,除此之外呢,酒吧里的杂活也要一概包揽——工资仍然只有最开始定下的基础工资,倘若坚持不够一个月,那么就连这些美元都拿不到了。这些工作说不上繁忙,但对于楚子航而言,竟然显得相当轻松。他白天把货物放进后厨,把酒摆进吧台,中午午休便多出来了些空余的时间,就连怀特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楚子航去了哪里,本人则称,他只是在尝试着偶遇他的朋友,芝加哥不算大,遇上火车站罢工的那几天,说不定会在车站前看到什么老朋友。 “听上去你像是走丢了的小孩似的。”怀特并未放在心上,那时,他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对账上。“你要找的朋友长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会帮你留意一下。” “也是中国人。”说到这里,楚子航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上了另外一句。“也许还有位金发的意大利人。” “那可真是稀有的组合了——嗯,不过除以之外没有别的描述了吗?” “……” 楚子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而怀特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起初,他还会为楚子航的寡言感到疑惑,毕竟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少说话的理由——反过来就是多说多错嘛。但是,后来,怀特也意识到了这位少年的本质:他的确只是学不会语言表达的圆润。怀特甚至已经在猜测楚子航的学历了,假设,当然,这只是个假设,倘若楚子航上过大学的话,那么,读的专业肯定和理科脱不开什么关系的。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数学式最终的结论,简洁明了,直达题意,同时也完全没有中间的步骤。怀特花费了一周的时间去适应这位新员工的说话习惯,比如说现在,楚子航不说话,怀特也在忙着点数酒的数量,话题撂搁在空气之中,但是已经不需要怀特去在意那句冷场的提问了——多等一等,总是能等到楚子航的回答的。 “去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位叫作楚子航的人就可以了吧。”他琢磨了半天后说道,“如果要说长相的话,也许那位意大利人你能认得出来——十分经典的意大利男人。” “好吧!”怀特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这个话题,又或者说,现在更值得让他在意的是这些酒吧内的事务。“……不说那些中国人和意大利人了,楚。你还记得我应该进了多少瓶伏特加吗?” 第2章 Chapter 02 楚子航正式转正的那天同样也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三千五百美金,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存放在哪里:对于目前还是一位黑户的他而言,银行账务自然不可能存在。最终那一沓钱币被楚子航放进了他房间中的网球包里,位于酒吧二楼一间曾经是杂物室的小房间,而网球包里面所放的也并非球拍,里面躺着一柄蜘蛛切,而现在又加上了数值不菲的一笔美金。 在夜晚正式降临之前,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去完成。 清点数目——当然,怀特把这项工作彻底扔给了楚子航,理由是中国人的数学很好,那么这种工作当然也不在话下,其次,还需要准备和清洁好调酒工具。怀特在卫生处理这方面做了一张轮班表(即便只有两个人轮班,实际上,楚子航完全没看出来这张轮班表存在的意义),单数日又轮到楚子航。 收拾卫生的最后一步是倒垃圾。楚子航和怀特打过招呼,走出门后不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滴潮闷的雨正中他的鼻尖。 “你这身衣服淋湿了可是要挨训哦!” 一道轻快的女声从他的身侧响起,说的是楚子航已经一个月没有听到过的中文,而声音又如此熟悉,这位少女双手背在背后,一点一跳地凑近了些,近到楚子航可以看清她头顶的发旋,甚至就连发旋都在衬着她完美无瑕的样貌。她活泼地眨了眨眼,但是身后是污黑的墙壁,没有那束恰到好处的光照在她脸上,却也像是一位神圣的天使,并不静谧地降临在了他身边。 楚子航想了想,但他已经无法避免身上的白衬衫被雨淋湿了。 “……怀特先生不是那么严苛的人。”他停在了原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着(这个词语用来形容楚子航的确有些令人震惊啦,但他的确不敢看向女孩的方向,那束目光直直地垂向地面——乌黑的瞳孔,看不到一点儿黄金瞳的踪迹),“更何况,我现在可以用工资偿还这件衣服了。” “呜哇,师兄你真是走到哪里都处事不惊然后再大赚一笔钱嘛!当然,我没有在说你当牛郎的事情,这多遗憾呀,要是我在场,多少也要为师兄开一次香槟塔……嗯,就刷路师兄的S级黑卡好了!” 楚子航仍然给出了足够严谨的回答:“我们的卡都被冻结了,无法使用。” “唉,只是想象一下,想象,懂吗,师兄你也太不解人意了。” 现在,楚子航沉默了,他僵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酒吧的那袋垃圾。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酒吧和垃圾桶都深入小巷,鲜少有人经过,或者说,鲜少有正常人会刻意走进来。他不知道眼前的场景是不是幻觉,但是说到底,他现在的处境就真实到哪里去了吗?他在芝加哥的加菲尔德公园苏醒,与龙相关的一切,无论是卡塞尔,还是他血液中流淌的暴虐的基因,自那一瞬间全部都从世界上抹除了,这位毕业后就入职执行部的优秀执行员成为了一名黑户,像是这世界的游魂,只能在巡警赶走公园里过夜的流浪汉之前重新融入进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之中。而这个女孩儿,本应该躺在一万公里以外的北京地铁站里,只是一具尸骸,连带着她的死亡档案都落在了校长室里积灰。也许正是因为这些荒诞的发展,也或许是因为楚子航手中只有一袋垃圾,他本应该拔出刀来,再杀死那个女孩一次,可他现在手里没有刀,他也不再有言灵和被龙血强化过的身体。换一句话说——楚子航想,他杀了她,夏弥就可以这样毫无芥蒂的,无事发生一般,这样开启一段话题吗? 他当然没想明白,这些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只需要几秒钟,但他也沉默了几秒,显然,女孩并不满意这样沉闷的聊天对象,或者说,她早就知道在和什么样的人聊天,只不过她现在装成了夏弥,这个能和路明非芬格尔玩到一块儿去的人也不会拥有什么正常的脑回路。那几秒钟无声地逝去后,又被女孩不满的话语终止了楚子航所谓的思考。 “喂喂!”她说道,“天降这么大一个美少女和你聊天呢,师兄,你竟然只沉默也不接话,这真是太过分了,我待会儿可要给师兄你打个差评,就说没有牛郎的专业素质,怎么可以冷落客户呢!” 但楚子航当牛郎的时候其实什么事情都做过,为了潜入源氏重工,他们甚至还灌醉了那些富婆。不过这些话现在说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楚子航斟酌着,仿佛又回到了好几年前的每一天,总有这样一个叽叽喳喳的少女在他的身旁,而楚子航也因此开始思考面对这个女孩儿时的回答。 无论如何,“牛郎”这个职业对楚子航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摇了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女生栗色的长发上。 “一定要说的话……我现在的工作应该是酒吧服务生。”他申明道,“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回复你,总不能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楚子航还是直接了当地说出了口。现在,这条小巷只留有雨声了,一片死寂,而楚子航偶尔也会想起来那座高架桥,在命运的分歧点初现时也是同样的沉寂,但那时除了雨声还会有车载音乐,悠长的曲调下是迈巴赫发动机的声音,没有那么失真,永远潮湿地烙在他的心底。而现在不同:从沉默中蔓延而出的是一位龙王的愤怒。耶梦加得的发旋也被雨淋湿而垂下,在她转过身之前,那道背影都更像是引人怜爱的美少女,而非一只高坐于权位的龙王。 一双金澄色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睁开,不含有任何情绪的看向了楚子航。那一瞬间仿佛又千百斤的重力压在他的身上,无法喘息,无法移动,血液里的细胞时隔许久沸腾起来,叫嚣着恐惧的来源,但楚子航动也不动,仍然站的笔直——也许耶梦加得只是想让他跪下,也许失去了混血种力量的楚子航在她的眼里和其他蝼蚁般的人类毫无区别。 他的话语从嗓子眼里勉强挤了出来,龙王的威严让他呼吸困难,连带着声带的振动都变慢了很多,断断续续:“……你应该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吧?” 十五岁,高架桥上的尼伯龙根对于彼时的楚子航而言相当于一扇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那打破了楚子航朦胧成型的世界观,而现在,楚子航接受了龙类存在的事实,接受了屠龙的任务,也接受了他虽然可能卷入死亡的命运,但就在他从卡塞尔学院毕业的那一年,他又莫名来到了这里,他现在的接受能力可以接受一切的新讯息,归根结底,他只需要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他艰难地望向那双黄金瞳。但耶梦加得无动于衷,她只是在审视着楚子航,在思考,许久后轻蔑地笑出了声。 “你也知道,我现在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龙吧?” 楚子航这样猜测过,他感觉到施加在他身上的重力减轻了一些,以至于他可以轻轻地点点头,给出一个正确,但只属于他猜测中的答案。 耶梦加得根本没有看向楚子航,她收回了目光,两只手背在身后,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没有其他龙王的世界,没有混血种的世界。”隔了一小段距离与雨声,耶梦加得的声音听上去失真了些,“嗯!那我想要称霸这个世界,或者毁灭这个世界,那就完全看我的心情咯。师兄,世界末日危在旦夕,你打算怎么做?体内的龙血在沉睡,即便如此也还要逞英雄,再一次把刀插进我的胸口吗?” 她转过了身,那是芭蕾的功底,发尾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一圈。现在两个人是面对面的,楚子航看清了她的黄金瞳,她眼下长出来的龙鳞,还有她脸上讥讽的笑容……楚子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那道笑容也被代表着不爽的哼声埋没。 “好吧……谅你现在也没有这个胆量咯。”那双黄金瞳在黑暗中闪烁了几分,随机转到了另一边,“怎么样,要不要猜猜我今天为什么会来?” 她现在似乎又变回那个思维跳脱、神经病程度堪比路明非的女孩儿了,黄金瞳在雨中逐渐熄灭,最终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背影。楚子航望着她沾满了雨水的发梢,真奇怪,他想,龙也会因为营养问题,让头发变得相当毛躁吗? 但他也在很认真地思考。这就好像那条出来换气的鱼,夏天时它回到水面上换气,再次碰见了那个熟悉的人,但是那人没有带捕网,他没有办法将这条鱼带走,而鱼也不想被带走,反而跳起来用尾巴扇了人一巴掌一样。现在,楚子航就在和那条鱼对视着,他不知道这条鱼到底会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只是在想,冬天还远远没到。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说道:“因为口袋妖怪的新作要发售了?” 好吧!就连夏弥也无法否认,这是一个很对她胃口的回答,那一瞬间,她已经开始思考作为一只龙王去抢劫发售会的可能,然而也要多亏这个答案和正确答案的接近,她的眼睛转了一圈,再一次转过身来时,仿佛刚刚耶梦加得降临的阴影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个长相完美无瑕的女孩儿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搞怪动作……也许这是卖萌。总而言之,她很心虚地笑了几声,摊开了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哦!这个的话下次再说吧,哈哈……”夏弥的目光飘向楚子航的后方,“师兄,我也知道你今天难得开了工资嘛!不过我刚醒过来,又冷又饿,实在是没有办法啦。先借我一千美元吧!嗯,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咯,事成后我会封你为大将军的,钱呢我就先拿走啦……” 女孩儿踮起脚尖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紧接着,像是一个被人发现做了坏事的小孩,脚底抹了油一般跑出了一大截距离,碍在雨天不方便把那沓美元拿出来晃一晃,索性只是冲着楚子航摇了摇手。 下一秒钟,她消失在了小巷尽头的拐角处。 “夏……” ……算了。 楚子航想道。反正他现在没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他也想不出来什么理由追上去,或者说,他就算追上了夏弥,还能问什么呢?所谓的一笔勾销?还是问她,下一次还能在冰面下见到这条鱼吗?这不是楚子航的风格,他也没有追上去。这个浑身湿透了的青年手里还拎着垃圾袋,不紧不慢地向夏弥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垃圾桶也在那里。 他只在拐弯处碰见了一个躲在屋檐下抽烟的人。 第3章 Chapter 03 这是怀特今天心不在焉地第四遍洗这只杯子了。他以前也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后来金盆洗手,在安全区开了一家酒吧,勉强称得上和善,但似乎与好人也沾不上什么关系,但他仍然忍不住在想,他雇来的那个亚裔少年已经扔了半个多小时的垃圾……尽管他没有关照楚子航生命的义务(毕竟有关于这份工作可能有的危险性他早已经在面试时便说明清楚了),但是呢,他又想,或许是因为外面突如其来的雨,将那个少年困在了外面。 酒吧里只有两个客人,都算得上是怀特的老熟人。在波本酒摆在了其中一位的桌子上后,那位客人方才不紧不慢、略有些好奇地问道:“怀特,我听说你终于招到了新的员工?” 没错,新员工,让怀特不禁担心现在是死是活的一位新员工,要知道,这儿是芝加哥,被卷入□□之间的斗争并不奇怪。他终于肯放下那个擦拭到反光的杯子了,没有叹气,摇了摇头,看向了酒吧的钟摆——距离晚上六点只剩下五分钟。 “是啊。”他随口应到,杯子被他放在了杯架上,“安室先生,和你们一样,是个亚裔男孩。只不过他的名字可要比你们难念百倍,嘿,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们这些外国人能起一个好念点儿的英文名。” “好吧。”那位金发的亚裔不是很在意地耸了耸肩,“他人呢?现在这儿可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上班,怀特。” “我也不知道,倒垃圾去了,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大概是被雨给困住了吧?” 怀特想,今天是楚子航第一天收到工资,而那份工钱理应被他收在房间里呢,总不会有人连钱都不带就跑路的。更何况,他又想到了楚子航的网球包,他见识过里面的日本剑,大概任谁来看都会忍不住吹上一声口哨喊酷吧?而那些就是楚子航的全身家当,还沉默地躺在酒吧二楼,倘若楚子航当真遭遇了不幸,或许他还能用那笔钱为他安葬,这样说来,也算是他尽了仁义之事了…… 六点的钟声响起,钟摆内的布谷鸟弹了出来——颇有童趣,其他的酒客曾如此评价。与之同时响起,打断了怀特无端联想的还有门开启的铃声:两位被雨淋透了的黑发青年同样狼狈地钻进了酒吧,又担心身上的雨水会使地板弄脏,最后只好不知所措地停在了门口,一位是这儿的熟客,和店内另两位经常一起来往,而另一位怀特就更加熟悉了,那是他刚刚还在想象是否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楚子航。 “不好意思,呃,我来晚了……”背着吉他包的男人尴尬地环视了一圈,最终放弃了挣扎,“好吧,有人能给我们两个可怜人拿条毛巾吗?” 而楚子航一句话不说,湿漉漉地站在吉他包的后面,像极了他第一天应聘时的模样。 其实怀特也有很多疑问,但这都无关紧要,比如说,楚子航这半个小时到底去做了什么,以至于他现在就像个被抛弃的落汤鸡?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很诡异,他去找来两条毛巾,然后那位背着吉他包、名字是绿川的男人又带着点歉意与好奇地笑了笑,和刚刚叫安室的那人问出了同样的话:“我刚刚听楚说,他是你新招来的员工?怀特,恭喜你终于摆脱了每天都要打卡的上班。” “见鬼,我也没有经常抱怨吧。”怀特嘟囔了一句,把毛巾盖在了绿川的头上,“你们两个在外面碰见了?” 黑发男子的声音在毛巾下面闷闷地传了出来:“嗯。楚……他似乎在找人?” “哦,这么说来,楚,难道你终于碰见了你想找的人了?” “……算是吧。”而楚子航的声音明明没有间隔毛巾,但也依然闷闷地,像是被外面的雨蒙上了一层雾气,“也有可能只是我看错了。” 怀特一向赞同淋雨后喝一杯酒来温暖身体,他慷慨地为两人倒上了一小杯威士忌,重新回到了吧台后头——他甚至还顺带给楚子航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毕竟芝加哥的医疗费一直都不怎么便宜。安室先生,他还不忘记扭过头冲另外两个一身干爽的人说道,你就瞧吧,我这老板当得还是足够体贴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干笑了两声,无奈地顺着怀特的话题点了点头。楚子航想,安室应该是个日本姓氏——在日本待了那么一段时间,这样明显的罗马音名字他姑且还是认得出来的,但那个人长得却并不像个日本人,准确来说,他有着一头晃眼的金发,和与亚洲人相比偏黑一些的肤色,但是论长相而言,楚子航又下意识想到那些夏弥看过的日本动漫,她和路明非偶尔也会就着卡塞尔食堂的猪肘子,放上一集,像是安室这样的长相,大概还算得上她喜欢的类型吧? ……他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叹了口气,并将其归结为这场雨的效应。 而另外四个人的交谈还在继续——始终没怎么说过话的长发男此刻也悠哉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之中:“怀特,等到你的酒吧什么时候缺一位驻唱,或许到时候还可以邀请绿川呢?” 怀特飞快地瞥了眼绿川的吉他盒,打着哈哈摆了摆手。 “我这个小破店哪里需要什么驻唱?连一个音响,能放点音乐都算不错的啦。之前还有个醉鬼问我怎么不放泰勒的新专辑……也不看我买得到吗?” 硬皮质的吉他盒。楚子航抿了一口威士忌,同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以前也用过类似的包装,那里面装的是装备部改良过的□□,只重视火力而忽略了精度,相比之下,属于他自己的武器(村雨或者蜘蛛切)才会更顺手一些。他猜想那里面可能是一只来福,狙击手总是会背这样的琴包,总而言之,会在这里喝酒的人,总归背的不会是真正的吉他。 他对音乐并不算很了解,好在他身边也没有什么人懂。苏小妍只会在家里放那些她和她的朋友们爱听的华语流行,那些音□□不过隔音很好的房门,而他也并不经常在家。路明非的歌单里会出现一些流行歌手或者是流行音乐,那些歌词偶尔也出现在他的□□签名上……恺撒暂且不提。楚子航在以前就学过大提琴,混血种的天赋让他做什么都做得完美,他的“父亲”认为,这样优雅的古典乐器或许才衬托他的格调,然而,实际上,楚子航想,其实无论是什么乐器,什么音乐,这都并不重要毕竟他在进入卡塞尔之后,这些乐器的盒子里最终都只会剩下武器。 感谢他体内沉睡的龙族基因,一场雨似乎无法为他带来疾病,也同样让他免疫酒精的侵蚀。威士忌悄无声息地咽入胃袋,带来的刺激似乎微乎其微。楚子航无端地望着钟摆旁边的日历,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五月一日。美国的劳动节不在这一天,但芝加哥的部分员工或许会罢工示威来庆祝这个历史上芝加哥工人大罢工的日子——或许这也包括了芝加哥火车站。但他在想的并非是如天使般降临的那个女孩儿,他最后喝完了威士忌,想道,下一次他发工资,正好是六月一日,美国不过这个儿童节,除以之外,这一天还有别的意思,那是楚子航大部分时间都会忽略的一日:他的生日。 其实楚子航每年的生日都过得很平淡,上了卡塞尔学院之后尤其,离开家后,苏小妍想要给儿子庆祝生日的方法只剩下了远隔太平洋发送一条邮件,而楚子航早在收到诺玛邮件时就已经想好了给妈妈的回应。无论他在执行任务与否,他都会把故事编造得像模像样……但他现在当然收不到来自苏小妍的邮件了,或许她没有了她的儿子也能一样活得很安心,但楚子航还是会时不时地担忧:家里雇佣的保姆永远不会像他一样拥有准时的生物钟,按时为苏小妍热牛奶。他喝下了最后一口威士忌,沉默地想着,而夏弥呢,她一向随心所欲,无论是人还是龙都很自由……那她还会在下个月的这一天来吗? 坐在另一边三个人还在聊天,聊的话题很轻松,似乎是某样餐品的制作方式。他们很警惕,说的英语里掺杂着几句日语,但是考虑到这儿还坐着一位不清楚底细的亚裔,他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楚子航收起了自己的空杯子,站起身来,回到自己习惯的位置上开始刷杯子——然后被怀特赶了出去。这位以前也不容小觑的酒吧老板有着结实的肌肉,但也竟然没能推动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伙子,当然,他也收了些力,以防将楚子航拍进水池里。他扯着嗓子让楚子航放下了那一点儿的工作:“快去休息,上楼冲个热水澡吧!我都放下话让你休息一天了,要是之后几天因为感冒请假,到时候可就扣工资了!”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楚子航站在自己的那间破小的房间门口,没有所谓去冲热水澡的打算。他推开门,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打开的一瞬间,在光不怎么稳定地亮起来之前,闪过了一丝嘈杂的电流声。 灯亮了,而房间依然空空如也。楚子航在网球包的外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画了和夏弥那副搞怪的表情一模一样的颜文字,并留言道:师兄!先借我一千美元助力秦始皇复活,成功了就派三千兵马俑接你回国,包你享有富贵荣华! 夏弥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的?楚子航当然摸不清楚她的脑回路。他把那张纸条放在了旁边,然后打开了网球包:蜘蛛切依然躺在原处,原本厚厚的一沓纸币如今肉眼可见的变薄了很多,楚子航并不在意地把钱拿到了旁边——他没有数,也没有什么数的必要。在那笔钱原本压着的地方,一枚钥匙一动也不动,仿佛从未有人关注过它的存在。 那是夏弥在北京的房间钥匙,但她并没有拿走。楚子航想。现在,他把纸条和钥匙放在了一起,而网球包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还有其他人来过的踪迹。 想知道宝宝们的观感是什么!我有在很努力地想要模仿江南的感觉,但是文笔还是差得太多了dT-Tb 接下来可能会切换到夏弥的视角! 等待出场的是一位一直加班还没好事发生的可怜警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