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眼眶一红,死对头他跪地轻哄》 第1章 开棺 考古方舱内。 一座帝王棺椁即将被开启,考古队员们围成一圈,所有人都期待着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 唯有谢金盏,作为此次项目的文物修复师,身穿防护服负手站在最边上,面无表情。 只有她知道,这尊棺椁里面躺着的,是她一千年前的死对头。 考古队长一边观察一边说:“初步看,这应该是一尊北庆时期的双人合葬棺——” “南耀的。”谢金盏下意识纠正道,连头都没抬。 “什么?”队长微微疑惑。 谢金盏察觉到自己失言,又放缓语气故作轻描淡写:“两个朝代虽近,但这不是北庆,是南耀时期的,椁壁上的花绘比北庆的豪放。这是南耀太祖,段临渊的棺。” 距离上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是一千年前了。 那是一个在史料上记载甚少的时代。 随着棺椁被开启,所有人屏息凝神,而谢金盏心中一股沉寂多年的怒火,在慢慢复燃。 谢金盏只堪堪扫过尸身一眼,目光霎时阴郁冰寒起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还是对这张脸恨到极致,化成灰她都认识。 回想一千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北庆的九公主,段临渊是当朝大将军,二人似乎是天生的冤家,针尖对麦芒。 谢金盏作为皇室血脉,面对朝廷的腐朽,秉承从内部改革的方式以来延续国祚。 可段临渊却认为只有彻底推翻旧王朝,不破不立,才能建立新秩序。 二人从堂上吵到堂下,互相不对付,就连路过都得互相翻个白眼。 没想到过了一千年,她还能看到段临渊被人挖坟掘墓,心中不禁有过一瞬的爽快。 就在下一秒,谢金盏瞥到他身边的陪葬品,不免浑身血液倒流,脑子嗡地一下—— 棺椁中,段临渊的尸身着绛纱袍,呈侧卧姿势。奇怪的是,这尊棺椁明明是个双人棺,只有一具尸身,身旁却摆着一套已经氧化褪色的、藕粉色女式长裙。 这套长裙谢金盏再熟悉不过,居然是她当公主时最喜欢穿的裙子! 怎么就成了段临渊的陪葬品? 谢金盏愣了一下。 当初二人的争吵未止步于朝廷政务。 段临渊还害死了谢金盏的亲妹妹。 她一母同胞、相依为命的胞妹,在自己怀里活生生呕血至死,段临渊都无动于衷。 二人从死对头变成血仇,本应该是不共戴天,自己的裙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段临渊的棺椁里? 回忆犹如潮水般袭来,还记得最后一次穿这套的裙子的时候,是在她出嫁塞外之前。 谢金盏作为北庆的公主,就算是庶出,也逃不过要去和亲的命运,用和亲来换取北庆的安宁。 那时候她穿着这套藕粉色的裙子,在宫墙角下也是和段临渊见的最后一面。 “明日我就要嫁去塞外,就此消失在你眼前,你开心了?” 段临渊却垂着眼眸不说话,神色异常冰冷,双手垂在两侧攥得很紧,没有以往那般高傲轻蔑。 半晌,他才憋出来几个字,“再等等我......” 谢金盏不爽:“等什么?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段临渊破天荒地拉住她的手,但她甩开了,她没在意段临渊微微颤抖的手。 这时,助理妹妹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盏姐……盏姐?” 谢金盏猛然从回忆中抽离,发觉自己的指尖在用力扣着棺椁。 她快速收手,才没在文物上留下痕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把面罩蒙上一层薄雾。 棺椁里摆着的其他陪葬品,看起来都并非帝王御用样式,反倒很多都是女子用品,从紫檀妆匣,到腐化的胭脂盒,还有一支玉笛,上面坠着的穗子早就烂得不像样。 谢金盏宁愿是自己眼花了,这些每一件东西,她都能认出来。 她之前每日常用的紫檀妆匣,父皇第一次赏赐给她的紫铆胭脂,从前在宫里最爱用来打发时间吹的玉笛,上面挂着的穗子也是自己亲手编的。 他......拿自己的东西来干什么? 谢金盏原本一腔恨意瞬间被冲刷得只剩下一头雾水。 考古队长根据眼前所呈现的,当即做出推断:“这或许是南耀太祖的帝后合葬棺。” “帝后合葬?!”谢金盏差点要跳起来,又顾忌是工作时间,把后半句“别恶心人了”给吞回去。 考古队长认可地点点头:“你看,这些陪葬品都是古代女子用品,而这套女式长裙平铺在墓主人身边。我大胆猜测,裙子主人很可能是他生前的爱人,用类似衣冠冢的方式一起合葬。” “还有这下葬的姿势,侧卧面对,很显然他对裙子主人在表达浓烈的爱慕相思之情。” 谢金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没说话,不置可否。 她和段临渊彼此都恨得牙根痒痒,更何况还有杀妹、叛国之仇。 什么合葬?什么爱与相思? 她第一次对这几个字眼感到陌生,像一条鞭子在拷打着自己的认知。 段临渊这三个字,和那些温情的词汇放在一起,简直是最荒谬的笑话。 他故意恶心自己的吧! 当年段临渊做过的事不仅如此。 再后来契丹入侵,段临渊竟放任敌军入城,使得整个北庆灭亡,他倒是拥兵自立,僭越称帝。 让谢金盏像条丧家犬四处逃亡。 防护服下,谢金盏忽觉呼吸都变得困难,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扼住喉咙般。 其中队员突然道:“老师,他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段临渊双手护着,手指蜷缩,应该是在下葬时紧握着,看起来对此珍重。 队员小心翼翼从尸身手里取下东西。 那是一支样式古拙却十分温润的玉簪,雕刻的像是一枝玉兰花,可惜断成两截。 玉兰花? 谢金盏闻言凑过去。 她把玉簪三百六十度地观察了个遍,这支玉簪她倒是没印象。 不过,玉兰花是她最喜欢的花。 那时候练武场外围就有这么一颗玉兰树,她天天都喜欢呆坐在树下嗅花香...... 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桩桩件件都与她谢金盏有关? 想不到段临渊自诩磊落一辈子,死了还打起哑谜,且竟做得如此......亲昵。 谢金盏的眉头快要拧成一个结,疑惑和恨意像场飓风席卷而过,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思绪又陷入到千年之前。 一个不留神,谢金盏手中的玉簪差点摔落在地。 众人都替她捏了把汗。 “谢金盏!你在干什么!” 队长顿时勃然大怒,“滚出去!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参与这个项目的任何过程!” 谢金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赶出方舱。 走出外边,她缓缓摘下面罩,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和段临渊究竟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在好多好多年前,他们也并非这么苦大仇深,只是后来时局动荡,这点儿女情长都显得微不足道。 第2章 他又活了?! 谢金盏回到家,一身疲惫,好像背上压了几千斤重的巨石。 她没吃晚饭,拿上浴袍走向浴室。 蒸腾的热水包裹着肌肤,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水珠缓缓划过胸前那道狰狞的疤。 她不禁用指腹摸了摸胸口正中的那道疤,差不多一指长两指宽的疤,即使愈合多年,还是会传来阵阵冰锥般的刺痛。 这道要了她命的伤疤,正是段临渊给的。 北庆灭亡之后,段临渊开辟南耀登基称帝,暗中派人追杀北庆皇室,以绝后患。 谢金盏不得不带着心腹亲信一路逃亡,从都城往南逃了几千里。一路上披星戴月,连吃喝都顾不上,活得还不如一条野狗。 但段临渊似乎铁了心要她的命,无论天涯海角都有追捕。被捕时,她忍着屈辱,朝那些追兵下跪磕头。 这是谢金盏第一次给除了皇帝外的人下跪,额前重重砸在泥地上,磕到血渍和泥土糊了半张脸。 “你们要杀我,我绝无怨言。但恳求你们,放过我这些亲信,我保证他们以后绝不会踏入都城一步......” 谁料,为首的杀手道:“新帝圣旨,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杀手毫不犹豫一刀刺进她的胸口,这一刀贯穿前胸后背。 鲜血浸透她未来得及脱下的嫁衣,让喜红色更为刺眼。 新帝圣旨......段临渊竟对她赶尽杀绝到如此地步。 她忽觉刀口像个冰窟窿,刺骨的寒风倒灌进去。 后来是一场冰冷的雨水把谢金盏淋醒的,埋尸坑边上的泥土混着雨水淹没她半截身子,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替父皇尝试的长生不老丹起了作用。 那枚长生不老丹让她不老不死。 胸前的刀口奇迹般恢复,却留下一道永久的疤,连同心里的伤痕伴随了一千年。 谢金盏曾希望过自己不如就这样死去,每每看到这道疤,就如同自己又被杀了一次。 在开放的、多元化审美的二十一世纪,她还是会把这道疤遮得严严实实,从不敢示人。 人人追求的长生对她来说无疑是副枷锁,捆住她上刑场,被凌迟一遍遍后,流放人世和地狱之间。 想到这里,谢金盏只觉浑身如坠冰窖。 她把水温调到最高,浴室里霎时冒出浓浓的热气,皮肤被烫得发红,依旧觉得寒冷。 洗完澡出来,谢金盏手机上蹦出一条私信。 点开私信一看,是她那个老粉丝发来的信息。 D.:【主播这几天不直播了吗?】 谢金盏主业是文物修复师之外,还是个网络主播,做历史科普类型,这人是关注她两年的老粉丝了。 她随手回了一句:【最近忙,过一阵才复播。】 扔掉手机,谢金盏一头扎在床上。 耳边又回荡着考古队长那句“他生前的爱人”,宛如魔咒一般。 她只好用枕头捂住耳朵。 她和段临渊之间除了恨就是血仇,不会再有第二种情感。 —— 隔天,谢金盏照常上班,昨天的失误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失误,少不了挨顿批。 为了熄灭领导和考古队长的怒火,她手写了份千字检讨递了上去,才免了被停职的惩罚。 谢金盏重新回到考古方舱里,发现昨天在她被赶出去之后,考古队又清理出了其他的文物。 文物放在恒温箱里,是一些段临渊身前的贴身物品,一只长枪,一柄匕首,还有护心甲等等,都是他从前征战沙场时用的东西。 她没怎么在意,但有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凑近玻璃罩,她看到那副护心甲内层,像是垫着一层什么东西。 谢金盏戴上手套口罩,从恒温箱里把护心甲取出来,小心翼翼剥离出那层东西。 像是一沓信? 它紧紧贴在护心甲内层,隐约能看出已经被压上胸膛的轮廓,就像是被主人紧紧贴在胸上许久的样子。 谢金盏打开信,纸张泛黄而脆弱,墨水被洇得模糊,还是能分辨出是段临渊的字,这笔迹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他写给谁的?还贴近心脏的位置,看起来很珍贵...... 还没等她目光落下去,外边就传来几声敲门声。 方茴道:“盏姐,开发商来了,领导让你过去也见一见。” 谢金盏没多想,应声后,把文物又放回恒温箱里,跟着方茴一起过去。 这块地原本是被开发商买下来要做房地产,谁承想,刚动工没几天就挖出了南耀太祖的陵墓,才被考古队和文物局接手。 方茴敲响领导办公室的门,“领导,谢老师来了。” 门刚被打开一条缝,谢金盏就看到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个陌生的男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身着暗色西装,版型裁剪得干净利落,翘着二郎腿,皮鞋尖锃亮。 神情平淡,横眉直鼻,五官深邃而立体,目光暗藏锋芒。 领导见谢金盏走进来,便笑着将她揽过来介绍:“段总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项目的文物修复师,姓谢。她可是我们省最厉害的修复师,不仅知识储备厚,什么文物到她手上都能复原。” 谢金盏一抬眸,霎时觉得浑身冰凉,微笑僵滞。 全身的血液倒流,四肢百骸如同被冻结一般,耳边响起嗡鸣。 面前这个男人,居然和记忆中段临渊的长相一模一样! 下一秒,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浑身控住不住的颤抖,连呼吸都在发颤。 太像了,无论身高体格还是相貌,就连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场,如寒风般凌厉,目光带着必不可避的锋芒。 顷刻间,一千年前的回忆犹如一道道利刃劈过来,劈得她招架不住,措手不及。 难不成......段临渊又活了?! 办公室内的现代设备,和灯光男人的那张刻骨铭心的脸放在一起,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领导也给她介绍:“这是段氏集团CEO,段策渊段总。” 但谢金盏完全听不进,所有的声音到了耳边都化为虚无,整个人就像中了邪般,直勾勾盯着男人。 直到方茴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哦,段、段总好......段......策渊?!” 她不禁提高声调。 他们竟然连名字都只差了一个字。 听到这声,段策渊的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3章 我不认识你 谢金盏以为自己死过一次后,心就如一潭死水般不会再起波澜。 可看到这张让她恨到铭诸肺腑的脸,沉寂千年的心还是被搅动得一片浑浊,无数复杂的情愫交织缠绕。 “久闻大名,谢老师。” 男人沉敛稳重的嗓音传进谢金盏耳里,他连声音都很像。 “段总......还记得我?”谢金盏的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敌意和试探。 段策渊脸上的礼貌性笑容一怔。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只是一句客套话,他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问。 谢金盏的眼神灼灼,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段策渊干笑两声,只好说:“在省博物馆有看到过您的作品。” 他不想理会这个看起来神经大条的女人,回避掉她灼热且奇怪的眼神。对领导道: “那这样,今天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后续转移开发权的事我会专门找人来对接,今天先到这里。” “好好好,段总慢走。”领导挤着笑脸把人送出门外。 段策渊前脚刚离开,谢金盏后脚就追了上去。 “段临渊?段临渊——” 她追着男人的身影,楼梯间回荡着“哒哒”的脚步声和喊声。 但男人的步伐没有一秒的停顿,继续大步流星地走着,身后跟着的助理时不时回头看两眼。 谢金盏眼见对方的越走越远,一着急喊了声:“站住!” 段策渊才倏地停下,一转头,眉目间满是不悦。 “这位小姐,我记得刚才你领导给过你面子了。” “你......” 谢金盏追上去,刚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堵住了。 她有太多疑问,想问他究竟是不是段临渊,是不是没死,还是说他也有长生吗?还记不记得一切? 她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男人漠然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眼,充满高傲和不屑,“攀高枝的人我见多了,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蠢得毫不掩饰的。” 谢金盏先是愣了几秒,心中所有躁动顿时烟消云散,脑回路在转了八百个来回之后,才不可置信地“呵”了一声。 “你有病吧?谁要攀你了?” 她以前好歹是一国公主,什么御贡豪奢没见过啊。 便脱口而出:“像你这么自恋到极致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对你可没这个想法。” “那最好,别浪费我时间。” 段策渊不给她回击的机会,刚想转身就走。 谢金盏一把扯住他的大衣,神情忽而变得严肃:“段临渊,你当真全忘了?” 不知为何,段策渊撞上她琥珀色瞳孔那一瞬,心脏猛地一阵刺痛,又一闪而过。 他眉头拧得更紧,甩开对方的手,冷冷道: “我不认识你。” 谢金盏还想追上去,却被段策渊身边的助理给拦下,“谢老师留步,还有,我家老板姓段,名策渊。” 助理故意加重了“策渊”两个字,生怕她又叫错似的。 直到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出现场老远,谢金盏依旧僵直在原地。 嘴里不停重复呢喃着两个名字。 “临渊,策渊......” 一字之差,相隔千年。 是他吗,但他却什么都记不得。 要说不是他,可连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都一模一样。 谢金盏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攀登者突然失去锚点,在不停往下坠,什么执念都变得虚无缥缈。 她有些混沌地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搜索“人会有转生吗?” 一连蹦出来好几个广告页面,闪烁的字体让她理智渐渐回笼。 她不由得对着屏幕自嘲一声,太可笑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真的是段临渊,那他凭什么一切都忘了,而自己却要背负着仇恨的枷锁一千年。 种种过往,岂能这么轻易一笔带过? —— 车内。 段策渊回到车里,把头倚靠在后座的头枕上,略微烦躁地呼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愠色久久未退。 耳边还回荡着刚才的话。 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不认识那位“谢老师”,也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为何对方的话语里总是充满敌意? 最近他确实觉得好像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被遗忘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想着想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一道身影,一个身着喜服的女人的身影。 那是困扰他好一阵的梦。 是关于古代的梦,在梦里有刀光剑影,有龙椅华服。 还有一缕找不到源头、淡淡又清洌的玉兰花香。 而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竟和梦里的身影完美重叠...... 霎时间,心脏开始剧烈抽痛起来,痛到无法呼吸。 段策渊手捂着心口,五官快要扭曲在一起,脸色迅速发白,额前冒出细细冷汗。 特助王青阳坐在副驾,被他吓得神色慌乱:“段总!你没事吧?怎么了?” 段策渊艰难地摇摇头。 王青阳又问:“段总,要不要现在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不用。” 这种感觉最近越发频繁,他却莫名认为这不是医生来就能解决的事。 加上集团新圈下的那块地,本来已经观望好几年才终于拿下,谁知道一钩子挖下去,还挖出一个惊天大墓。 段策渊只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受都归结于——太焦虑。 他重新睁开眼,恢复到以往的清明锐利。 “王助,明天把国内所有公开的,关于北庆南耀的文献整理出来给我,越详细越好。” “好的段总。” “还有,”他顿了顿,“把刚才那个的女的也查一查。” 段策渊把车窗降下来,初冬的风冰凉刺骨,冷风灌进车内,激起清醒,不适感才减弱不少。 此时,天边阴沉,雨水裹着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来。 他不喜欢雨夹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这样的天气好悲怆、好苍凉。 恍然间,适才的场景又控制不住冒出来。 他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眼睛时,自己会有愧疚自责的感觉,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 心脏又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便快速回复平静。 第4章 长生不老丹 周家祖宅。 这天,临近傍晚时分,一辆曼哈顿灰的宝马X7刹停在古朴的三进四合院门前,写着“周宅”的匾额高悬在门楣之上。 “谢小姐回来了,周董在宴厅等您呢。” 管家小碎步迎上来。 谢金盏迈下车,朝管家点头示意,随手把钥匙抛给他。 初冬夜晚降温极快,她搂紧身上的驼色风衣,长长的衣摆衬得她身形更是瘦高,踩着一双黑色马丁靴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今天是周老的七十五岁寿宴,周老没打算大操大办,想着在家里一家人吃顿家常菜就好。 谢金盏特意化了个淡妆,浅浅描了眉毛和眼线,就显得一双杏目柔情且有神,杏粉色的玻璃唇釉娇艳欲滴,她的容貌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六岁。 穿过回廊,一进到宴厅,她笑着喊:“二牛,生日快乐,一眨眼你都成老头子了。” 把手中的贺礼递给佣人们收下去。 周老从椅子上站起来,即便年逾古稀依旧精神矍铄。 他抬起花白的眉毛也笑起来:“哎哟小姐,就别叫我小名了,等下给小辈听到要笑话我了。” “笑就笑呗,你周二牛的笑话还少吗?别忘了你小时候摔粪坑里,还是我救的你。” “小姐啊,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好歹我也七十五了,还是个大公司的董事长。” 周家在一千年前就是北庆大臣,谢金盏的亲信。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周家便立下世世代代守护谢金盏的祖训,给她提供长生种的身份庇护。 周老从懂事起就已经跟在谢金盏身边了。 “苒苒呢?不是说今天回来的吗?飞机又延误了?”谢金盏虽是心事重重,但想到今天是周老的大喜日子,还是撑着笑容。 周老看了眼一旁的老式西洋摆钟:“这个点怕是路上堵车。” 他抬手屏退身边的佣人,随即压低声音:“趁着苒苒还没回来......小姐,那件事情也有眉目了。” 他把“那件”两个字眼咬得极重。 谢金盏神色突变,骤然瞳孔一缩。 “找到了?” “对,一千年前的那尊药鼎,终于现世了。” 她只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北庆时期,炼药术士便是用此药鼎炼制的长生不老丹。 谢金盏兜兜转转找了药鼎八百多年,最后一次失去消息还是在清军入关时。 这么多年来,周家和谢金盏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在各种古玩市场和摸金人打听,却都一无所获。 “我是在一个海外古董商那儿得到消息的,”说着,周老招呼管家,把一样东西从书房拿过。 随着管家一来一去的步伐,谢金盏更紧张起来,不停深呼吸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管家递过来,是一封邀请函。 她狐疑了一下,翻开信函:“嘉德拍卖会?” “对,药鼎将会在下周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小姐,踏破铁鞋无觅处,咱们可不能错过啊。”周老语重心长道。 翻开信函,里面附上拍品预览,目光瞬间牢牢锁定其中一尊黑色的鼎。 整体呈圆形,三足支撑,有半人这么高,上面雕刻的花纹与记忆中的一丝不差,黑乎乎像口大铁锅。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微微发颤。 指尖刚触及纸上的图片,登时被拉回一千年前。 当年北庆皇帝,谢金盏的父皇,沉迷修仙问道,一心只想寻找所谓的长生不老,什么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全都抛之脑后。 召集大批炼药术士,在宫里日日炼丹,药房升起的青烟日夜不休,当时的百姓都说“横死街头水火热,不敌殿前一缕烟”。 谢金盏在为父皇试药时,好巧不巧,她吃下的正是万千枚失败丹药中,唯一奏效的一枚。 炼药术士留下的药鼎,或许就是解开长生之法的关键。 “这个药鼎,我必须拍下!” 谢金盏手上无意识地收力,把邀请函攥出折皱。 长生这个诅咒,已经束缚她一千年。有了这个鼎,她就能彻底解脱。 周老郑重道:“这次药鼎现世,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放过了。为以防万一,资金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共五千万,您只需放心举牌!这鼎,咱们绝不能失手!” 但谢金盏却回绝了,周家帮她了这么多年找鼎,这一次就不想再麻烦周家。 这个鼎,她有信心靠自己拿下。 ——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段氏集团大楼的办公室内。 段策渊坐在办公椅上,转向面对着落地窗,目光没有焦点地放远。 这些天他已经把王青阳整理上来的关于北庆南耀的文献都过了一遍,满脑子纷乱。 手机放在桌面上,循环播放着某个女主播的直播录屏。 看似放空的眼神,耳朵却在仔细听着录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尾音。 突然想起来,上次那个女人的声音,和他关注的女主播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特助王青阳抱着一沓文件夹走进来,站在桌前许久,没敢去打扰他。 半晌,王青阳忍不住开口:“段总,新消息。” 段策渊才回过神,声音平淡,“说。” “上次在考古临时办公所遇见的那位小姐,叫谢金盏。” 他无言,习惯性摩挲着拇指上的古玉扳指,质地温润,工艺古朴,飘着浅浅土黄沁色,看起来年代久远。 是机缘巧合在一个摸金人手里收来的,摸金人说是帝王御用之物,开出了很高的价。 他看到第一眼,就下意识觉得这该是他的东西,便不惜高价收过来。 他低声喃喃:“谢金盏......” 摘下拇指上的扳指,举起来对着光线,在内圈里就正好刻着一个小小的“谢”字。 “谢金盏是A市人,小时候的出生信息几乎查不到,只查到她一直生活在周家,或许是被周家收养的。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文物局工作。” 段策渊稍稍疑惑一下:“没有出生信息吗?” 王青阳给他递上一份文件,是关于谢金盏的个人信息。 照片上写着的是十六岁时拍的照,但相貌却和现在没有丝毫变化。 他鬼使神差地将指尖搭在照片上,轻轻描着她的眉眼轮廓,心头不禁颤了颤。 “下周的嘉德拍卖会参加名单里,有她的名字,是刚入会的会员。” 王青阳一边说,一边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封信函递过去,“嘉德也给咱们发来的邀请函。” 段策渊接过信函,翻开浅浅扫一眼,一件熟悉的拍品映入眼帘。 是那尊北庆时期的药鼎。 他手上一顿,目光忽而变得深邃。 这鼎上的花纹,好像在哪篇文献里有看到过,似乎和当时北庆帝追求的长生不老有关。 长生不老这种荒谬的说法他是不太相信的,但他就是莫名地被这个时代吸引住。 “你说这次的拍卖会参加名单里有她?” 王青阳道:“是的段总,如果您要去的话,我立马安排行程。” 玻璃倒映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薄唇轻启:“去,我当然要去。” 第5章 暗箭难防 药鼎是北庆时期,这在众多收藏家眼中是个冷门的时代,收藏价值很低,谢金盏估摸着起拍价应该不会太高。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谢金盏滑动手机,盘算自己拢共有多少资产,才能确保届时能将药鼎一举拿下。 林林总总都算了一下,流动现金只有两千多万,起码得凑足五千万,心里才有底。 她打算拿出一件自己藏品出来卖。 在小别墅的地库,里面堆满北庆之后个个朝代的古董。 很多东西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年份,有别人送的,有自己当年随手买的,年份一长,就变成了价值不菲的古董。 谢金盏找出一副知名画家的图,又跟古玩圈内的朋友打听到一家古玩店,现金足,保密性高,适合急于出手的卖家。 这才跟古玩店老板约好交易时间。 —— 这家古玩店不在古玩市场里面,反而是在临江边的一家茶楼里。 一进到包间内,张老板就热情地请谢金盏入座喝茶。 她习惯性观察周围一圈的环境,目光瞥到一处时,让她脚步顿了顿—— 在包间深处,立着一张博古架,架子后边隔着一扇镂空的小叶紫檀屏风,影影绰绰有道人影。 看着像个男人,他背对坐在屏风后,这身影...... 谢金盏觉得隐隐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只轻咳一声就没再说话,看影子,他只缓缓端起手边的茶杯。 “这位是?”谢金盏警惕地盯着张老板,来之前可是说好交易保密的,怎么还多出一个人。 她声音一出,屏风后之人端茶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张老板打着哈哈:“一个老朋友,没事没事,是自己人,我们聊我们的。” 谢金盏只好把半信半疑的目光收回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交易。 她把藏品拿出来,是一副明代画家徐渭的画,一副大写意的石榴图,画上形态扭曲夸张,墨色酣畅淋漓。 “明朝的画,您看看。” 张老板便拿出一只小小的放大镜,俯身在画卷上仔细观察着每一次细节。 他将藏品反反复复看来看去,“从明朝传到现在,也是传家宝了,真舍得?” 谢金盏答:“急用钱嘛,怎么样,张老板?之前说好的三千万,收吗?” 张老板没回答,还是在沉浸地验看。 他已经看了快二十分钟,还没有表露半点意思,而拍卖会就在后天,让谢金盏有些坐得不耐烦。 有些躁动的同时,她还是时不时瞥向那扇屏风之后。 张老板说着不必在意,但那人却静默无声,几乎和屏风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终于收起放大镜,支起身子,不紧不慢回到茶桌坐下:“来,先喝口茶。” 随着手上倒水的动作,茶香袅袅蕴开。 但谢金盏真是没什么心思喝茶,若他不收,好让她赶时间去下一家。 张老板捏着一杯茶放到谢金盏面前,“三千个嘛......谢小姐,你知道现在徐渭的赝品也是很多的,我也怕自己看走眼啊。” 谢金盏一脸肯定:“这件确实保真。” 张老板却不置可否,手指隔空指着画上某一处。 “你看这里的瑕疵——” 谢金盏不解地眯起眼睛,看着那点所谓的“瑕疵”,不过就是一小块难以觉察到的水印。 “如果说没有这点瑕疵,三千个我肯定是心甘情愿的,但......” 张老板说话总喜欢说一半。 谢金盏也登时明了他的意思,不就是想压价嘛。 “两千八不能再低了。” 本来就是急着出手,她也不想再拉扯过多。 但张老板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显然两千八还不是他的心理价位,摆明是拿捏了谢金盏急出的心态。 谢金盏咬牙:“两千六。” 张老板咧着嘴角没说话,喝了两口茶,“一千八百个。” 谢金盏猛然沉下谷底,这价简直是要割她一块肉...... 但实际上,在圈子内能找到的、且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金的只有张老板了。 而且后天就是拍卖会了,不多的时间宛如一把刀悬在她头上。 想到这里,谢金盏开始坐不住了,霎时觉得百爪挠心的。 此时,坐在屏风后一直默声的人又轻咳两声。 张老板似乎是收到什么信号,放下茶杯好奇道:“怎么,你有兴趣?” 那人淡淡应了声“嗯。” 张老板又问谢金盏:“画卷可以让那位老板看一眼吗?” 她狐疑地朝那人背影看过去,不禁调起浑身防备,留了个心眼,把画卷压下:“行规大家都懂的,不能离手,要么,他过来看。” 音落,雅间内静得落针可闻。 那人蓦地开口:“不看了,我收,就三千个。” 张老板一惊:“你还没看过呢!” “我相信你的眼力,没事,打眼算我的。” 那人声音沉敛,谢金盏听得不自主拧紧眉头,这个声音即使压得再低,她还是能听出来...... 就算换个角度,再有钱的收藏家,也绝不会这么轻易买下藏品,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嘿,我这老朋友财大气粗,谢小姐,出吗?”张老板笑嘻嘻道。 谢金盏心里存着几分戒备,故意试探道:“要不烦请老板露个面,我们详谈?” 屏风那人突然沉默下来,好一阵才开口:“就这样谈吧。” 她眯起眼,在听过那人几句嗓音之后,心中便默默下了某个结论。 谢金盏继续道:“我可不要抵押,要一次性付清。” 男人没有犹豫,轻叩桌面两声,张老板便绕道屏风后,替他拿了张支票递给谢金盏。 她一看,支票上真真切切写着人民币三千万元。 不禁低声惊讶,挑了挑眉:“老板爽快,”她目光扎在屏风上,试图从镂空里看出那个神秘人的相貌。 “老板怎么称呼?说不一定以后还能再合作一把。” 而那人再次沉默。 张老板干笑两声赶忙打圆场:“不好意思啊,我这位朋友收东西比较看缘分。” “哦?”谢金盏终于喝下那杯已经凉掉的茶,笑意中带着几分凉薄,“那有缘我们下次再见。” 走出茶楼外,她拿起支票仔细看了眼,开户行正是段氏集团的合作银行。 刚才她故意引导那人多说的几句话,为了就是能听清嗓音。 刹那间,谢金盏忽觉背脊窜上一阵寒意。 是他,真的是段临渊回来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久违的被操控感让她心悸。 段临渊......这么多年了,我和你还是逃不掉这份孽缘吗? 第6章 拍卖会 谢金盏把手里头的资金凑足,办好拍卖会的所有手续,到了当天,还特地请了个假赴约。 时隔八百多年,药鼎终于现世,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药鼎是否完好如初。 一路上,她连刹车都不带碰一下,一个漂移快速驶进会所路口。 紧跟着对面方向拐进来的一辆劳斯莱斯都被她惊得急刹停下。 “吱”地一声,车轮在柏油路面发出一记刺耳的摩擦声。 劳斯莱斯车内,坐在后座的段策渊被这一脚急刹弄得往前顿挫一阵,皱着眉头“啧”一声。 王青阳坐在副驾面色不爽,盯着前面抢道的那辆宝马X7骂道: “哪儿来的暴发户没见过拍卖会啊……” —— 所有会员陆续进场,拍卖会即将开始。 谢金盏是第一次成为拍卖会的会员,坐在一楼厅内的单独散桌,而二楼则是一些不喜欢露脸的会员的单独包间,但没什么人,更多的都是电话委托。 药鼎按顺序是第七件开拍,前几件藏品炙手可热,竞价好几轮才竞拍成功。 谢金盏而等得心焦,渐渐在位子上坐不住。 直到药鼎的图片在屏幕上放大,随着拍卖师的声音: “现在是第七件藏品,一尊北庆时期的炉鼎,材质为陨铁,至今大约一千年左右。起拍价一百三十万元,加价幅度为二十万一次,现在开始竞拍。” 谢金盏看到屏幕上的药鼎时,不禁呼吸一滞,八百年了,药鼎除了沾染些时光的沉淀,还是和从前一般完好无损。 有了这尊药鼎,她就能破解掉这个长生诅咒了。 北庆时期的古玩总是很冷门,很少有收藏家会钟意。 药鼎一出来场上的会员们不出意料地沉默下来,就连电话委托也是悄然无声。 谢金盏心中有些窃喜,这个价格比她预想的要低很多,看来自己准备的那五千万是大材小用了。 她自信满满地抬手举牌。 拍卖师落下一槌,“好,现在9号会员已举牌,一百五十万一次,还有要加价的吗?” 场上依旧无动于衷。 第二槌刚要落下,二楼某个包间的信号灯闪了一下,信号灯闪烁一次代表举牌一次。 “13号会员也举牌了,一百七十万一次。” 谢金盏一怔,还有谁能对这个没什么收藏价值的药鼎感兴趣? 她顺着灯光发出的方向回头望去—— 在二楼中央的一个包间,是一扇单向玻璃,看不见里面,但里面能看到外面,包间延伸出来的一小块看台只站着一名男助理。 谢金盏的好奇转瞬即逝,神色严肃起来,对拍卖师道: “两百万。” 这次拍卖师甚至没敲下第一槌,二楼包间的灯又闪了一下。 谢金盏毫不犹豫也跟着举了一次牌。 果不其然,那灯又闪了一下。 再举,灯再闪。 “现在到了三百万,三百万一次!请问9号会员还要继续加价吗?” 谢金盏开始不耐烦,愤愤回头睨了二楼包间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粘牙? 她扬声:“四百万!” 包间内,段策渊翘着腿随性地倚在沙发上,缓缓摇晃着手的一小杯威士忌,圆球冰块在杯中咕噜噜转动,皮鞋有节奏地点在地上。 他目光透过单向玻璃,落在一楼大厅的某个人身上。 王青阳这时给他发消息: 【段总,加到四百万了,还要追吗?】 他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随手敲下几个字: 【追,无论她出多少,都追一次。】 王青阳有些不解,难道段总参加拍卖会,是为了给那个人找茬的吗? 他想不通,还是按照自家老板的意思,在谢金盏喊出的四百万之后又亮了一次灯。 “四百二十万一次!”拍卖师高声道。 谢金盏坐在厅内的席座,视线盯着包间的信号灯,心中一阵烦躁。 她举起牌也跟着追加:“五百万!” 一口气又加了一百万,她心想着对方应该是放弃了吧? 除非是对北庆十分有研究的人,或者是一些品味独特的收藏家,不然她实在想不出对方非要这个鼎的理由。 谁料,在她出价后的下一秒,包间的灯又亮了起来。 谢金盏忽觉那盏信号灯闪得自己眼睛疼。 她带着烦躁的语气喊:“六百万!” 包间的灯又闪了一下。 这人存心和自己抬杠的吧! 她每次加一百万,那人就紧跟加一次,还加不多,就二十万的幅度,每次都要多比她高出一点点。 谢金盏回头观望了不止一次,就连看台上站着的男助理都连带着看不顺眼了。 实在忍无可忍,她下定决心喊: “一千万。” 声落,席上其他会员都低声“哇”了一阵,开始传来细碎的讨论声。 “这鼎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拍回去连鱼都养不了,至于喊这么高价嘛......” “呵,这两人是杠起来了,人家拍的不是藏品,是气势。” “我们市不是出了个南耀的墓嘛,这玩意儿也是那个时代的,说不定以后就升值了呢......” 谢金盏无视掉其他会员们不解的眼神,就死死盯着二楼包间。 这下那人还舍得再加价? 看到包间的信号灯迟迟没有亮起,拍卖师也落下第二槌。 “现在来到了一千万元,一千万元二次,还有没有需要加价的?” 拍卖师手刚抬起,即将就要落下第三槌,谢金盏都跟着屏住呼吸,心跳逐渐加快。 二楼包间,王青阳用手机私信问: 【段总,一千万了......这起拍价才一百三十万,会不会不太值啊......】 段策渊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捏着玻璃杯,杯中的冰球已经融化大半,把威士忌混得颜色变淡。 指尖轻轻敲击杯壁,抿着唇思索。 光滑的玻璃上映着段策渊深邃的五官,唇角的笑意又加深几分。 有意思,好久没有人和他这么争了...... 顿时胸腔中一股莫名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 他给王青阳发去几个字。 拍卖师收到信号,声音高昂喊道: “13号会员加至两千万元!” 谢金盏心头猛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