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发男人,从被罪女买走开始!》 第1章 开局,被罪女双胞胎姐妹花买走! 大乾。 边疆。 沈家村。 “铛铛铛!” 一声清脆的铜锣敲响,几乎全村未婚未育的女人都疯狂了起来。 “快去村口,送亲队到了,县令大人来给村里免费发男人了!” “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 随着人群积聚,刚被官兵带到台上,胸前挂着号牌的陈北睁开了眼睛,只觉太阳穴猛跳。 面前是几十个环肥燕瘦,风格不一的女人。 她们正叽叽喳喳围着他们台上六个男人相看。 一道道极具侵略性的火热目光,在他们几个男人身上不停地游走,饥渴的好像要一口吃掉他们一样! “草,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陈北瞪大眼睛,四下望去,一脸茫然。 他不是一名弓箭教练,正在郊外小树林,手把手教一名富婆实地射箭吗? 突然,一股庞杂的记忆袭来。 这是沈家村,大乾边境的小村落。 原身是大乾边军中的一名精锐斥候,常年生活在血腥杀伐的高压环境中,一次三天三夜的血战,脑子打傻了,敌我不分,经常误伤同伴,被上司定义为不适合再在军中生活,于是破例被安排进了官府送亲队中。 “肃静!” 这时,有士兵一声大喊,村口为之一静! 紧接着,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上台,他眼神一边扫过台上陈北几人,一边说道: “北边的狄人逞凶,妄图攻占我大乾边地,国家有难,男丁紧缺,娘们儿有责!” “他们六人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好汉,现在,按大乾律法,就近分配,凡沈家村适龄女子,皆可排队免费认领。” “如有已婚半年而未育者,丈夫不可阻拦,需协助妻子为国添丁!” “生下男丁的好处,不需本官多说了吧?” “现在开始,排队免费领男人,先排先选,先选先得!” 霎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几十个女人争先恐后,甚至有人因为插队急眼扭打在一起,又是吐口水又是扯头发,现场好不热闹。 虽然官府每次发下来的男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残疾士兵,但是有一点官府可以保证,那便是房事能力无碍,且比普通男人更胜一筹! 按大乾律法,生下男丁一名,可免除徭役五年,生男丁两名,可免除徭役十五年,生男丁三名,可终生免除徭役,生男丁超过五名者,不仅终身免徭役,还能赋税减半,另外奖赏纹银三十两! 这年头,家里男丁多不仅受官方优待,还能让家庭在乱世中不被欺负,也怪不得这些女人会急眼扭打起来。 县令显然是对这种混乱争抢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他沉声喊道:“本官倒数三个数,倒数结束后,队伍排序不可再变!” “三......二......一!” 陈北看着台下抢破头的悍妇们,心里非但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反而拔凉拔凉的。 他被领回去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恐怕会日渐消瘦,身体被掏空! 因为按原主的记忆,被发配到村子里承担繁衍任务的伤兵们,都短命得很! 尤其是这种边疆村,抽丁打仗频繁,男人紧缺。 前来承担繁衍任务的男人几乎活不过三十五岁! 虽然他们明面上只被分给一个女人为夫,但是村子里其他未得到分配的女人也会对他们虎视眈眈,甚至可以明抢,毕竟能者多劳。 坑爹的是,官府对这种现象竟然是默许的,而且暗中还鼓励! “肃静!倒数结束,再敢闹事者,杀无赦!” 锵! 士兵们拔出刀。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你,最先挑选!” 县令指着排在第一位,头发凌乱,脸都被指甲挠花的粗壮女人说道。 这女子满脸麻子,彪悍得很,上台就伸手把陈北六人依次掏了一遍,跟选牲口似的。 最后,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北,叹息道:“你虽天赋异禀,可惜脑子被打傻了,身体又瘦弱,恐怕不好养活。” 说完,便选了一名右腿截肢,但体格强壮的糙汉子。 陈北庆幸没被这虎娘们选上,但也心中不服,暗道这娘们没眼光,不识货。 原主军人出身,敌我不分,误伤同伴,明显是得了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简称ptsd。 可他穿越而来,现在感觉良好,并无任何问题。 至于身材这东西,只要锻炼就能壮起来。 可那处天赋只能与生俱来! 没选自己,是她的损失。 很快,前五个悍妇都依次挑选了各自的男人,只剩下陈北没被挑走。 特别是第五位,虽然长相一般,但丰乳肥臀,陈北勉强能接受。 可对方竟然宁愿选一个断了双臂的粗壮矮子,也不选他这帅气潜力股!? 而排在第六位的女人,看上去哪里像个女的? 那魁梧的身材,膀大腰圆,脖子更是比大腿粗,跟狗熊一样,将她身后排着的女人都完全遮挡了两个! “我的娘嘞!被她选上,我不如咬舌自尽得了!” 正当陈北咬牙暗道的时候,排在后面还未放弃的女人们突然起哄。 “大人,此女是贱籍,不能免费领男人,需银子赎买,她若是拿不出银子,就只能轮到我们!” 魁梧女子闻言,脸色顿时气成了猪肝色。 身为贱籍的她,确实不能免费领男人。 县令皱眉,看向旁边的村长。 村长连忙耳语。 “大人,此女确是贱籍。” 县令点点头,道:“你若是拿不出十两银子,便让后面的人来选,莫耽误本官时间。” 魁梧女子气愤一跺脚,地面都微微一震,但也只能无奈退出。 “呼。” 陈北如释重负,只要不是这个,他都能接受,他就是单纯地害怕在床上被她一屁股坐死罢了。 “下一个!” 村长道。 话音落下,只见那魁梧女子退出队伍后,被她完全挡在身后的一张绝世容颜显露而出! 陈北眼睛一亮! 已经被挑走的男人们眼睛也全都一亮。 不过立马被各自的女人揪住耳朵,疼的龇牙咧嘴,不敢再看。 就连县令和官兵们的眼神都为之一振。 此女身材虽然细弱如柳,但容貌绝美,眉宇间又不失几分英气! 就算是大城里的富家小姐也比不过她。 容貌堪称一绝! “大人!此女亦是贱籍!” 队伍中再次传来起哄声。 老村长再次耳语:“大人,此女名为宁蒹葭,确是贱籍,刚流放至此,不足三月,其父乃是......” 闻言,县令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怜悯与敬重! 原来是她…… 虽然知道了宁蒹葭的身份,但县令不敢施以援手,恐得罪朝中之人。 可惜了这两姐妹。 没错,英气飒爽的宁蒹葭身后,还有一位容貌与其一模一样,气质却完全相反的美人,正是宁蒹葭的双胞胎妹妹,宁采薇。 他正色看向两女,只能公事公办道: “你们现在是…贱、贱籍,按照律法,要婚配的话需缴纳十两银子,你们拿得出吗!” 闻言,排在后面的女人们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她们就不信刚被流放至此的宁家姐妹二人身上能有这么多钱财。 “回大人,小女二人早就准备好了。” 宁蒹葭目光坚定,主动上来,交上银子。 看见十两银子,女人们皆浑身一震! 宁家姐妹刚来沈家村,一穷二白,是村里最穷的,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来这么多银子?! 十两银子,够三口之家吃半年了! 姐妹二人借了谁的钱?! “也罢,就这样吧!” 县令接过银子,又叹一口,摆手道:“人,你们姐妹领走吧。” 下一秒,陈北被捆上双手,由宁蒹葭牵走了。 几名悍妇落空,连连跺脚,远远抄腰大骂。 两个外姓贱货,不知道从哪借的高利贷,居然抢她们的男人,这事儿没完! 还有一些条件不错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则是在心中暗暗叹息……不知下次官府再发男人要等到什么时候,实在不行,干脆就和家里有男人的家庭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 第2章 等洗完澡,我们便洞房 沈家村。 村西头。 宁家。 破败的篱笆院门,咯吱一声。 被牵进来的陈北第一眼就只觉寒酸。 这姐妹二人,就住一间草房,旁边最多还有个漏风的小灶房?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就这家徒四壁的条件,是怎么弄来那些银子买他的?! 不过,这不关陈北屁事,他反正是要计划逃跑的。 他可不想一直留在这村子里,被大女人们、小媳妇惦记、榨干,最后油尽灯枯,英年早逝。 正这样想着,桌上飘来饭香,吸引了他全部思绪。 几个杂面窝窝头,一锅炖豆腐,还有三个水煮蛋! “夫…夫君,吃饭吧,我们先去烧水洗澡。” “等洗完澡,我们便洞、洞房!” “日后,我们姐妹二人会将你照顾好,辛苦夫君助我们早日生丁,脱离贱籍......” 随着姐姐宁蒹葭的声音落下,妹妹宁采薇低着头帮陈北解开绳子,脸蛋红的像熟透的桃子,跟随宁蒹葭的脚步,逃似的躲进了灶房。 看着姐妹二人离开的背影,陈北失了神,才想起了这是什么世道。 当今天下,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大乾历经两百余载,早已积弱不堪,被四邻肆意撕咬,吞血食肉。 大乾朝廷,党争不断,贪官奸臣频出,流民遍地,饿殍千里。 百姓为求生路,卖儿鬻女,骨肉离散…… 只有内城才能享一时太平。 如若不然,这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妹二人,也不会共侍一个“傻子”夫君,将早日生丁挂在嘴边。 因为只有多生儿子,她们才能在这狗屁世道活下去! 正这样想着,外面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宁蒹葭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淫秽不堪的声音: “你干什么!期限未到!钱,我会还的!” “还?你拿什么还?不如就拿你和你妹妹一起还吧,蒹葭,你好香啊,让豹爷亲一口……” “今天从了豹爷,豹爷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极乐!” 陈北眉头一皱,抓起桌上的一根筷子藏于袖口,朝外走了出去。 院子里,宁蒹葭正与一个粗犷男人对峙。 如果不是宁蒹葭手里有把生锈的老柴刀,男人怕是早就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这时,躲在灶房门口,一脸害怕的宁采薇下意识抓住了陈北的袖子,对陈北说了事情真相。 原来,今天宁家姐妹二人买他的十两银子是借的。 是借后山黑岭堡吴堡长的! 而院子里的粗犷男人,是吴堡长的下属,王豹! 沈家村是大乾边境的村落,这黑岭堡则是大乾边境万千烽燧堡其中一个,负责勘察敌情,放狼烟报信。 黑岭堡里的士兵,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大乾边军,就连府兵都算不上。 大乾为了节省开支,都是让当地有钱有势的地主富绅充当堡长,自行招募成员,为国效力。 黑岭堡的吴堡主就是当地的一个地主。 吴堡长不仅控制着黑岭山一带十几个村落,还兼放高利贷,是这一带的霸主! 说完,宁采薇就后悔地直拍额头,“唉,明知夫君你脑子有些傻,我对你这个傻子说这些做什么,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闻言,陈北只是笑而不语。 “呦?采薇妹妹也在这呢!” “来,让豹爷抱一下,亲一个!” “豹爷最喜欢你了!” 王豹一脸淫笑,张开双臂,就朝陈北身边的宁采薇扑了过去。 黑岭堡恶名在外,不管是大女人们还是小媳妇,都对他们避之不及,王豹都几个月没开荤了。 趁现在,宁家姐妹二人还没有入堡,给他们堡长当小老婆。 他还能一亲芳泽,等入了堡,可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这机会,可不多得! “王豹,你敢!” 一道寒光闪过。 宁蒹葭手举老柴刀就砍了过来。 王豹吓的赶紧一躲,躲得及时,只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没受伤。 “宁蒹葭,你他娘的疯了!真砍啊!” 王豹瞪眼,撂下狠话,“老子掉一根汗毛,信不信吴堡长将你们沈家村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宁蒹葭握刀冷笑,“姓吴的,他也就这点横行乡里的本事,怎么没见他和狄人碰一碰!” “怕是远远听见狄马马蹄声响,就吓的躲在他的乌龟王八壳里,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一听这话,王豹气急败坏,“边军都打不过狄人,堡长能怎么办?没有堡长,你们这些女人,早就被狄人抢去当下崽儿的牛马了。” “废话少说,快还钱,要不然……” “期限未到!还有半个月!” 宁蒹葭一字一句,正色道。 王豹才不管那些,又朝宁采薇扑了过去。 宁采薇害怕地往陈北身后躲去,陈北直接和王豹撞了个满怀。 眼见怀里香喷喷的小美人,变成一个瘦弱男子,王豹这才注意到陈北。 “你小子哪冒出来的?为什么会在宁家!” 王豹上下打量着陈北,皱眉不解。 陈北正欲回答。 谁知宁蒹葭抢先一步,“王豹!这是我们姐妹二人的夫君,刚从边军退伍的陈北!今日,县令大人带送亲队来我们沈家村,难道你不知?” 闻言,王豹一脸的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伸手指着宁蒹葭破口大骂:“好你个贱驴蹄子!原来借银子是回来买男人啦,怪不得当初不肯说借银子是干什么!” “不过,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我们吴堡长那是什么人!” 王豹一拍胸脯,竖起大拇指,“有男人更好,我们吴堡长就喜欢有夫之妇!别有一番滋味……” 一听这话,宁蒹葭气的咬紧贝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本想借钱买男人,打消吴堡长对他们姐妹二人的强占贪念之欲。 可谁知,吴堡长竟然,竟然……喜欢有夫之妇! 她们现在有男人,岂不是更助长了吴堡长想要得到她们的欲望! 王豹说完,不经意间瞥了陈北一眼,见陈北在笑,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陈北良久不答。 恶狠狠瞪了陈北一眼,王豹啐了一口唾沫,暗骂一声软蛋,就又要朝宁采薇扑去,一亲芳泽。 谁知,陈北一脚如闪电般蹬出。 别看这具身体瘦弱,但好歹也是边军出身,王豹直接被一脚踹飞,重重砸向篱笆院门。 狼狈地爬起身,王豹疼的抓身挠背,模样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你小子,活腻歪了!敢踹你豹爷?!” “信不信豹爷把你的女人们抓回堡里,让兄弟们轮着来!” 陈北眼神一冷。 握紧袖中筷子,咔嚓一声,掰成两截! “两位美人,你们也看见了,你们男人没种,那就先让豹爷疼爱你们一轮,然后回堡、堡……” 正说着,声音忽然卡在嗓子眼,王豹感觉脖子一疼…… 第3章 娇羞的小媳妇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脖子一侧,发现不知何时,半截断筷插进了他的脖子。 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渗,哗哗跟小溪似的。 “啊!” 宁采薇一声尖叫。 吓的捂住脑袋,蹲下了身子。 “你,你小子,怎么敢,敢……” 僵硬地扭着身子,王豹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陈北。 陈北眼神更冷,拔出插进王豹脖子里的半截断筷,噗嗤,噗嗤……又猛插了几下。 王豹烂人一个,死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还叫嚣着当着他的面,玩他的女人,用筷子插死他算便宜他了。 砰! 王豹的身躯,朝后重重倒去,死不瞑目! 直到此刻,宁蒹葭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一边安慰着蹲在地上害怕的直发抖的妹妹宁采薇,一边不可置信地盯着陈北: “你、你怎么把人杀了!!?” 陈北本想解释,可临到嘴边,面容一笑,“好玩!” “好玩?” 闻言,宁蒹葭止不住吞咽口水。 一双好看的秀眉十分复杂地皱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她道:“怪不得村里的女人都不挑你,你这个傻子,虽然四肢健在,但就是个祸端。” 陈北蹲下身子,用手不停地戳着倒在地上的王豹。 若是装的,立刻补刀。 真的死了,再好不过。 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好玩的样子……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眼下,还是继续维持脑子被打坏了的人设为好。 要是被人发现脑子没问题,说不定又要被拉回战场当炮灰! 陈北还想多活几年呢。 闭上眼睛,宁蒹葭深感无奈。 王豹死在了宁家,官府要是追查下来,可就…… 别说脱离贱籍了,明日她们姐妹二人就要被砍! 这件事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打定主意,宁蒹葭睁开眼睛道:“也罢也罢,还好这里偏僻,没有外人看见,王豹死就死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去房子后面挖个坑把人埋了,你带采薇先进屋吃饭。” 说完,她催促二人进屋,她则独自处理尸体…… …… 不多时,强撑着回到屋中,脸色发白的宁采薇看见桌上的筷子,联想起刚才看见的一幕,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 陈北坐下来后,她的娇躯下意识地更抖了。 虽然知道这个夫君脑子不正常,但她没想到陈北的脑子这么不正常,说杀人就杀人,比喝水吃饭还简单。 杀完人后,还说好玩,简直太可怕了! “吃饭!” 陈北知道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没说那么多。 看着陈北大快朵颐,像饿死鬼托生一样,宁采薇实在没有胃口。 一看见桌上的筷子,她就犯呕。 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宁采薇壮着胆子问道: “你、你以前杀、杀过多少人?” “没数过,三五十个是有的。” “这么多?你、你不怕吗?” “不怕!” “为什么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陈北一字一句。 过了一会儿,陈北又解释道:“因为他们都要杀我,我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 点点头,宁采薇觉得这话有道理,可她又赶紧摇了摇头。 她觉得,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杀人就是不对!更何况杀了那么多人! “王豹是个恶徒,他还想当着我的面,欺负你们姐妹二人,杀他,我不后悔!” 陈北又说道。 他不想让宁采薇觉得他是一个善恶不分,只知道杀人的恶人。 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要共同生活。 “你的病?” 宁采薇一脸担忧地看着陈北。 陈北揉揉脑袋,故作烦恼,“我这病,时好时坏,刚才发生的事情,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见陈北这样,宁采薇同情心泛滥,“你也不必太难过,病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嗯,吃饭吧……” 一番交谈下来,宁采薇没有像一开始那么害怕陈北了,也开始吃饭。 只是,她只小口小口地吃着杂面窝窝头,好像没看见桌上的菜。 陈北主动给她夹菜盛汤,还亲自给她剥了一个水煮蛋放进碗里。 宁采薇受宠若惊,赶紧起身推辞,道:“夫、夫君,我不要…” “不要?” 陈北皱眉道:“不要什么?” “水煮蛋是专门为夫君准备的,我没资格吃,要是被姐姐发现,她会生气的……” 陈北眉头一皱,曾经的富家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可是现在,只是杂面窝窝头都吃的这么香甜。 水煮蛋这玩意,也不知道她多少天没吃过了? “吃!” 陈北十分霸道地把水煮蛋塞过去,“你姐那里,为夫去说!” 宁采薇被陈北霸道的一面吓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见她还不吃,陈北故作严厉,声音更大:“当为夫的话是耳旁风吗?!吃!” “…好好,夫君千万别生气。” 宁采薇只好乖乖地小口小口吃着水煮蛋。 陈北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 可还没有动筷,便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 一看,竟然发现宁采薇落了泪。 陈北顿时慌了。 他是弓箭手教练不错,可都是那些富婆白领们想尽办法调戏他、攻略他,他可不会主动哄女人,而且是哄一个掉眼泪的古代小女人。 “哎哎,你别哭啊。” 陈北手忙脚乱,“我,我刚才不该凶你,不该逼你吃水煮蛋……” “夫君别这样说,你凶我是应该的,就算打我骂我也是应该的。” 封建时代,女子向来逆来顺受。 当丈夫的打骂妻子,是常理。 宁采薇抽噎地说道:“我哭是因为,这一路上,除了姐姐,夫君是第二个对我这样好的人,还给我剥水煮蛋吃。” “…好、好好吃!” 一听这话,陈北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你别哭了,为夫保证咱们以后顿顿有水煮蛋吃。” 一边吃着水煮蛋,一边听着陈北的话,宁采薇只觉一股暖流流进心窝,一时间眼泪更多了。 天色渐黑,两人吃完饭,也不见宁蒹葭回来。 陈北就要出去找,可谁知刚起身,就被低着头的宁采薇伸手攥住了袖子。 “怎么了?” 陈北问道。 “夫君,别,别去,别把我一个人都在这里,我,我害怕。”说完,宁采薇的头更低了。 看着宁采薇,陈北保护欲爆棚! 宁蒹葭宁采薇虽然是姐妹,但姐妹二人的性子却截然相反。 当姐姐的宁蒹葭胆子大,敢一个人出去挖坑埋尸。 但妹妹宁采薇胆子却小的,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看着如此胆小的宁采薇,陈北下意识地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 “好,我不去,今夜是咱们夫妻的洞房花烛夜,我怎么会丢下我的小媳妇不管呢。” 他姐姐宁蒹葭是他的大媳妇。 她则是陈北的小媳妇。 简简单单一句话,逗得宁采薇脸红不已。 脸蛋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直红到耳后根,娇艳欲滴。 这般娇羞可爱模样,陈北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怎忍得住?凑上去就亲了一口。 “啊,夫君你怎么……” 宁采薇顿时慌了神,伸手捂着脸,更是羞得不行。 心火涌起的陈北早已按耐不住,索性拦腰将宁采薇抱了起来,走向了里屋。 不一会儿,就连月亮都害羞地躲进云层之后…… 第4章 叫唤了一晚上 “喔喔喔!” 翌日一早。 邻居家里的公鸡打鸣声吵醒了陈北。 看着身边还在沉睡的宁采薇,脸蛋上还有早已干掉的泪痕,陈北略感抱歉。 昨夜虽然尽力收敛,只使出五分力,但还是辛苦了初尝云雨的她。 轻手轻脚穿好衣服,陈北没有吵醒她,独自出屋来到院中。 阳光明媚,太阳有些刺眼,陈北忍不住抬手遮了遮阳光。 不过很快,陈北就被院子里一个拿着长木棍练习的女子身影所吸引。 女子身形宛如游龙,手上的长木棍更是变幻无穷,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是枪法?” 陈北肩膀抵着门框,问道。 听见声音,练习一早上的宁蒹葭停了下来。 她浑身是汗,脸上,还有雪白脖子上都是,打湿了胸前的衣襟,鼓囊囊,湿漉漉的,格外诱人…… 没注意到陈北的眼神,宁蒹葭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没来由地想起昨夜埋尸回来,趴窗户不小心看到的春宫一刻,心头害怕一颤。 如此悍将,她现在可抵挡不住! 深吸一口气,宁蒹葭故作镇定道:“你竟知道这是枪法?” 陈北坦然道:“我乃边军斥候出身,枪法棍法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看你的枪法,不似边军枪法,你是哪家大人家的?” 还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养好身体,陈北想多了解这姐妹二人一些。 “你昨日头疾发作,杀了人,尸体虽然被我挖坑掩埋,没人看见,但黑岭堡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吴堡长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上门!” “对了,家里快要粮尽,昨夜的豆腐和鸡蛋都是借村长家的,要还,为了买你,还借吴堡长十两银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吧。” 说完,宁蒹葭转身回屋,并不打算和陈北透露过多的家世。 陈北自感无趣,去打水洗脸。 宁家早食很清淡,野菜配清汤稀粥。 昨夜的水煮蛋和豆腐汤,算大餐,只那一顿! 围着桌子吃早食的过程中,宁蒹葭再次提起家中粮尽和欠钱的事情。 清早起来,脸色红润,皮肤上每个毛孔都在发光的宁采薇帮腔道: “姐,夫君他脑子有…有病,时好时坏,你就别让他想办法了。” “我,我会些针线活,可以……” 说完,宁采薇偷偷看向陈北,害羞地低下头。 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就咬住嘴唇,双腿不受控制的夹起来! 闻听此言,宁蒹葭气的牙痒痒。 昨天才把人领回来。 今天就帮着他说话? 昨夜一顿棍棒伺候! 这小妮子就被打服了? 陈北喝了汤水,将剩下比较稠的米粥,一股脑地倒进宁采薇的碗里。 昨夜她气血亏损严重,比自己更需要营养。 “啊?夫君,我,我吃不下这么多……” 宁采薇一阵感动,赶忙摆手拒绝。 “吃不下也得吃!” 陈北十分霸道地说到,走出了房间。 “你去哪里?” 宁蒹葭问道。 陈北没有回答,只是在两女不解的注视下,径直走向灶房,在屋檐下取下了高处挂着的一张没弦的弓! 这张弓,他昨天进院子时就注意到了。 “这是原来就有的?” 陈北拿过来问道。 现在宁家一无所有,只能依靠现有的东西,才能解决困境。 前一世,他是弓箭教练! 教人射箭,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生存的很滋润! 这一世,他相信,弓箭依旧能让他在这个边疆的小山村里生存的很滋润。 陈北决定了,持弓进山打猎,卖猎物还债换粮! 沈家村后山就是黑岭山,里面什么猎物都有。 “是,夫君,原来就有这张弓,只是弓弦怎么找也找不到。”宁采薇道。 自从两姐妹被发配到这里,整个院子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弓弦。 看见陈北把主意打到弓上,宁蒹葭立马就猜出他的意图:“你想去后山打猎换钱还债?” “嗯。” 应了一声,陈北试了试弓。 弓是好弓,自己做根弓弦就能用。 “你男人我可是边军斥候出身,打猎不在话下!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陈北拿着弓,临走前,又把那把老柴刀别在腰带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前脚刚离开院子,后脚陈北脸上就挤出傻笑,防人之心不可无。 走在村子里,陈北立刻就引起村人的议论。 毕竟是新来的,那些闲着没事干的长舌妇人们不议论才怪。 “唉,宁家那个,你拿着张破弓做什么去?” 一名揣着手的妇人问道。 陈北认得她,她是昨天第一个上台挑人的,把几个男人的裆掏了一个遍。 也是村子里最为彪悍的女人,名叫刘金凤。 不过可惜了,她不识货。 宁愿挑了一个右腿截肢的糙汉,也不挑他。 “凤,凤姐…我、我去后山打猎!” 陈北没什么好隐瞒的,故意结巴,应了一声。 “哎呦,你这小身板还学人去后山打猎?后山伤人的野猪豹子多的是,最近还有一只吃人的大虫出没。” “村里的老猎户都被叼走了,你还敢去?” 刘金凤一脸看不起陈北的模样,撇撇嘴道。 “凤姐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宁家的这个,别看其貌不扬,脑子还有点傻,其实天赋异禀。” “昨晚,宁家那个老二,可是叫唤了一晚上,都不带停的。” 另外一名妇人笑出声音。 她是宁家的邻居,虽然隔得远,但夜深人静,听的真切。 “真的?” 刘金凤瞪圆眼睛。 一脸的不可置信。 宁采薇被陈北弄得叫唤了一晚上,不带停的? 要知道,昨晚她精挑细选带回家的那个男人,表面上看上去粗壮,实际上,别说让她叫唤一晚上了,只折腾了两下自己就睡就睡的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陈北竟然不是中看不中用?如此威武雄壮! 光是想想,刘金凤就觉得心痒难耐。 和刘金凤有同样想法的女人不在少数。 看见这群妇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还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裆部看,陈北赶紧走了,有多快走多快。 此地不宜久留! 这要是被盯上强抓回去日夜索取。 就算是他也受不了啊,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一会儿,陈北已经进了后山黑岭山。 打猎之前,先得把装备搞好。 老柴刀虽然生锈了。 但增加了破伤风属性,好用。 可弓还缺少弓弦。 上一世,最好的材料当然是各种合成纤维。 不仅强度高耐磨,而且拉伸率极低,能带来更高的箭速! 当然,这一世是用不上这样的材料了。 陈北只能就地取材! 牛筋鹿筋! 弹性足,韧性高,适合制作强力弓弦。 但以现在的条件,牛筋鹿筋也别想了。 陈北只能砍几根麻藤,剥了皮,几股搓成一股拧成弓弦,凑合着用。 以后有条件再换。 弓弦有了,只差箭了! 削了竹子,头部削尖。 制作好弦和箭,陈北简单测试了一下。 准度一如既往地准。 要不然那些富婆白领也不会找他办卡。 只是,射程一般,威力也一般。 对付较小的猎物足够用。 但对付野猪和豹子,就有些不够看。 但凭借这一世斥候带来的肌肉性反应,一把老柴刀足够了。 唯一能对陈北造成威胁的,怕是只有刘金凤口中的大虫了,也就是老虎。 可这是陈北第一次进山,陈北自认为自己的点没有那么背,刚好碰见老虎。 所以,这一次进山,陈北是无敌的! 想到这,陈北放下心,带齐装备,一头扎进了黑岭山…… 第5章 满载而归 手持一张长弓,十几只竹箭,裤腰带后别着的一把生锈的老柴刀。 陈北还没进山多久,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实在是早上就喝了点稀的,把稠的都给了宁采薇。 活动量一大,就有些遭不住了。 强忍饥饿,陈北一边搜寻猎物,一边思忖接下来的处境。 按原主记忆,这大乾内忧外患,病入膏肓。 就算是诸葛孔明在世也难挽救,没多少年可活了。 那么留给陈北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留在边疆,发展自己的势力,于乱世中称王称霸! 一条,想办法迁去内城,安顿下来,苟活于世! 是个男人,都会选第一条路。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陈北也不例外。 但现实情况告诉陈北,这条路不可走。 狄人凶猛,几十万大乾边军都无力抵抗,节节败退! 陈北凭什么挽救败局? 更何况,陈北现在不是一个人,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他现在有两个媳妇,还和一个媳妇发生了男女间最亲密的关系,播撒下了生命的种子。 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她们想想。 乱世之中,带着她们在边境活下去都颇为不易,何谈称王称霸? 深吸一口气,陈北似是下定了决心。 当前的最优解,是两条路各取一半,趁狄人没打过来之时,利用现有的条件,获取大量财富,迁去内城先蛰伏下来,等待时机再一飞冲天! 正这样想着,前方微弱的动静,瞬间吸引了陈北的全部注意力。 他下意识张弓搭箭。 “咻!” 松开二指。 一箭射出。 正中猎物! 走过去一看。 发现是一只早已掉进陷阱的野兔! 野兔十分瘦弱,皮包骨头,一条后腿被猎户布下的陷阱深深勒住,皮毛上沾有血迹,这种情况不知道有多少天了。 陈北这一箭,算是变相帮野兔解脱了。 左右无人,陈北快速将野兔解下,头也不回地就拿走了,不带丝毫留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虽然这只野兔是猎户先抓到的,但见者有份,猎户人又不在,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拿走。 白捡一只野兔,陈北继续进发。 路上,陈北时不时顺手捡走中了陷阱的猎物。 但也有不少是他自己打到的。 未至晌午,便收获满满,足有十五六只。 路过小溪,俯身喝水充饥的时候,陈北忽然想到什么,只觉头皮发麻。 这么多中了陷阱的猎物,猎户为何不上山来捡? 要知道,宁家的日子虽然不好过,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但沈家村其他人家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这么多猎物捡回来,那得抵多少天口粮? 白白放弃这些口粮,猎户傻吗?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真如刘金凤说的,猎户被黑岭山中有大虫叼走了! 想什么来什么,陈北突然发现不远处溪边松软的沙石地上竟有一串脚印。 走过去仔细查看。 脚印五趾,成不规则的梅花状。 脚印很大,比陈北的脑袋都要大! 而且看脚印的深浅,这东西最少有四五百斤! 附和上述条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老虎! 经验告诉陈北,他已经闯入了老虎的领地。 恍惚间,陈北只觉身后密林中,一双瘆人的虎眼在紧盯着他,随时都可能扑出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咻!” 稍有风吹草动。 陈北看也不看。 反手就是一箭。 未中虎。 却射中了一只瘸腿的病狼。 旁的野兽,自是不敢闯入老虎的领地。 可这只病狼被狼群驱赶,活不下去,估计是想趁老虎不在家,偷偷摸摸溜进来,吃点老虎的残羹剩菜。 可不巧,被陈北一箭射中。 上前快速一刀结果了病狼,陈北不敢多留,带着今日的猎物就急匆匆原路返回。 倒不是怕,而是装备受限,一张破弓,一把生锈的老柴刀,再加上如今这具瘦弱的身躯。 狩猎老虎,凶多吉少啊! 一个多时辰,陈北回到沈家村,长松了一口气。 村口,那些吃了午饭的大女人,小媳妇们闲着没事干聚在一起唠嗑,早上遇见的刘金凤赫然在其中。 她的眼睛最尖,最先看见陈北,仰着脖子,扯着嗓子喊道: “呦,宁家那个,你怎么天不黑就回来了?” “没打到猎物,白忙活一场,又累又饿吧?” “走,跟凤姐回家,凤姐请你吃窝窝头,管饱!” “凤姐儿,你这也太着急了吧,自家男人不行就打人家小北的主意,小北可不稀罕吃你家的窝窝头!小北,跟莲姐回家,莲姐家里有鸡蛋。” 刘金凤的死对头王莲故意打趣刘金凤,还故意往上耸了耸自己规模庞大的两座巨峰! “骚蹄子,你儿子都几岁了,还跟老娘抢男人?” “话,我刘金凤今天还撂在这里了,陈北,日后是我刘金凤的男人!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这一刻,刘金凤泼辣性子显露无疑,差点因为几句口角和王莲大打出手。 二人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几个小媳妇被走近陈北身上的猎物所吸引,皆是瞪大了双眼! 她们看见,不仅陈北的双手和裤腰带上,就连脖子上都用草绳挂着猎物,满满当当! “这,这是狼?” 有人惊叫。 害怕地直往后躲。 那分明就是只狼! 长长的尖嘴,尖耳,还有锋利的牙齿! 闻言,正在打嘴仗的刘金凤和王莲顿时停下,纷纷围上来。 看着陈北身上满满当当的猎物,还有那只狼。 两人看陈北的眼神,变得更加火热了。 恨不得光天化日之下,拉着陈北回家,关上房门大战三百回合。 能打到狼的强壮男人,那方面,该有多强壮?想想都觉得满足。 可不等她们说话,陈北就从腰间取下两只野兔,交给在场的一名小媳妇。 小媳妇受宠若惊,脸都红了,“陈、陈北,我,我对你可没意思。” 说完,就要把野兔还回去,她家里有男人。 “你误会了。” 陈北解释道:“你是村长家的,日前,内人曾借村长一块豆腐,三个鸡蛋,今日的两只野兔,是我代内人来还债的。” 小媳妇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她又赶紧摆手推辞,“只是借给你们一块豆腐和三个鸡蛋,你用两只野兔来还,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如今,边疆频繁打仗,粮食紧缺,更别提肉食,逢年过节都别想能吃上一块。 这两只野兔,虽然刮不下来几两肉,但好歹也是肉食,贵重的很。 “收着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向村长请教,两只野兔不算多。” 陈北笑笑,就要带着剩下的猎物离开。 谁知刘金凤和王莲对视一眼,转敌为友,竟然一起挺起胸脯,拦住了陈北的去路…… 第6章 采薇先吃! “小北,你家那口子也曾借我家东西,小半袋杂面,你也拿两只野兔还吧。” 刘金凤笑眯眯地说道。 说完,就要自己伸手去拿挂在陈北身上的野兔。 虽然馋陈北身子,但刘金凤都几个月没吃肉了,馋的紧!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先吃了兔肉,晚上再想办法吃了陈北,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小北,莲姐不要你的野兔,莲姐家里有鸡蛋,莲姐请你回家吃鸡蛋!” 说完,王莲就要拿她引以为傲的胸脯,来挤压陈北的胳膊。 其他大女人,小媳妇们看见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息。 谁不知道,刘金凤和王莲是沈家村两个最泼辣,最蛮横不讲理的女人。 被她们两个盯上,以后没陈北的好日子过了。 “我、我不吃鸡蛋,我想吃白面馒头!” 陈北忽然结巴说道。 王莲一愣,杂面,她们家都要紧着吃,哪来的白面馒头?村里就没人能吃的上白面馒头。 可顺着陈北的眼神低头看去,她立刻明白了。 她胸前高耸的两团,圆圆的,白花花的,不正是白面馒头吗。 “你这臭小子,往哪看呢!也不怕长针眼!” “啪!” 打掉陈北伸过来的手,王莲羞得不行。 “凤,凤姐,白,白面……” 陈北又把主意打在刘金凤身上。 刘金凤赶紧捂了捂胸口,没好气道:“你个傻子,这不是白面馒头,想吃,回家让你家那两口子给你吃去,让你吃个够!” “好,我,我回家了!吃白面馒头了!” 说完,在一群女人们的注视下,陈北带着一身的猎物蹦蹦跳跳离开了。 人走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陈北刚才的行为逗得哭笑不得。 “这小北啊,哪都好,可怎么就是一个傻子呢?” 王莲望着陈北离开的方向,略感可惜地长叹道。 “傻便傻了,总比男人那方面不行要强,再说小北今天打了那么多猎物,村里哪个男人比得上他。” “我可跟你们说,小北是我的,你们都别跟我抢!”刘金凤霸道道。 “凭什么,你刚带回家一个男人……” “贱蹄子,敢跟我抢,我撕烂你的嘴。” “……” 一言不合,两个女人扭打起来,现场好不热闹。 一番装傻,并未打消两个悍妇对他的占有欲,还让两个悍妇为他争风吃醋打起来。 陈北并不知情。 若是知晓,估计会欲哭无泪,白忙活一场。 此刻的陈北,已经回到村西边的家中。 昨日,被王豹砸坏的篱笆院门不知被谁修好了,歪歪扭扭,难看的很。 院门口,抱着双腿的宁采薇蹲在地上,盯着地上的蚂蚁看的正认真。 陈北会心一笑,走上前去。 听见脚步声,在院门口不知等了多久的宁采薇急忙抬起头,就要站起来上前相迎。 “夫、夫君,你回来了?” 宁采薇脸色又惊又喜,却因为蹲的时间长了,腿一麻差点摔倒。 还好陈北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 宁采薇娇躯一颤,“谢,谢谢夫君。” “没事儿,进去吧。” “我知道家在哪里,以后也不用专门等!” 二人进院,宁采薇这才注意到挂满陈北全身的大小猎物,惊地小嘴都合不拢。 “夫,夫君,这些都是你打到的!” 宁蒹葭也曾进山打过猎,可是连只鸟都没打到。 今天是陈北第一次进山,竟然打到了这么多猎物。 她的夫君,也太厉害了! 在宁采薇的帮助下。 陈北卸下身上的猎物。 “一半是捡的,一半是打到的。” “去,烧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开开荤!” 宁采薇点点头,拿着野兔和野鸡就去厨房忙活了。 她都多少天没吃肉了,说不馋是假的。 陈北则是在院子里整理猎物,皮毛品相完好的,准备拿到镇子上去卖,品相不好的,留下自己吃。 将猎物整理好,没看见宁蒹葭,陈北问了一嘴: “你姐人呢?” 宁采薇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姐姐去打柴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陈北没说话,径直走过去。 “怎么了?” 宁采薇不解地问道。 陈北伸手摘下她鼻子上沾的一缕兔毛,放在嘴边吹飞了。 “不许偷吃,晚上让你吃个够!” 虽然已经是人妇,但宁采薇还是很单纯,并不能理解陈北的意思,懵懵地看着他。 看着这样单纯的一双眼睛,陈北只觉罪恶。 赶紧摆摆手,道:“没什么,继续烧饭吧,我去门口等你姐姐!” “哦!” 宁采薇刚刚进去,宁蒹葭就背着一捆柴回来了,陈北上前帮着卸下。 “刚才路过村口,听她们说,你今天上山打到不少猎物?还有狼!” 宁蒹葭语气中尽是不相信。 凭什么她上山打猎,鸟都没打到一只,陈北能打到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非得亲眼看看才相信。 陈北指了指院中屋檐下已经整理好的猎物。 宁蒹葭看罢过后,开始怀疑人生。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能打到猎物? “村里的猎户被大虫叼走了,先前布下的陷阱中了不少猎物,这些都是我捡的。”陈北道。 “这还差不多。” 听到这番解释,宁蒹葭心里稍微才好受了一些。 不是陈北厉害,而是她上山打猎时,猎户还在。 想了想,宁蒹葭又道:“明天,我和你一起进山捡猎物,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能把债还完!” “不行!” 陈北果断摇头拒绝。 明知山中有老虎,还把猎户叼走吃了,今天自己进山没碰见老虎,算自己运气好。 明天带上宁蒹葭这个累赘,自己可不敢保障能不能活下来。 “为什么不行?” 宁蒹葭皱眉,“我一身武艺,不怕大虫!若能成功擒住大虫,官府还有赏钱,一举两得!” “赏钱?有多少?” 陈北下意识问道。 “一百两!” 宁蒹葭伸出一根手指头。 闻言,陈北情不自禁伸手摩挲自己的下巴,暗自思忖起来。 想了一会儿,陈北下定了某种决心。 放下摩挲下巴的手,陈北对宁蒹葭道: “你不能去,采薇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况且,吴堡长随时都可能找上门,采薇一个人在家受欺负怎么办?”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还是我一个人上山,你和采薇都留在家里,我明天争取多捡点猎物,早日将债务还清!”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晚上。 看着桌上炖好的鸡和兔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馋。 掀开盖子的时候,香气扑鼻。 宁采薇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采薇,你先吃!” 宁蒹葭站起身,为宁采薇盛了满满一碗肉。 宁采薇正要动筷,却想起什么,赶紧将碗递给了身边的陈北,“夫、夫君,你先吃!” 吃饭时,男人先动筷,这是规矩! 陈北并未动筷,又把碗推了回去,“采薇先吃!” “不可!” 宁采薇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吃!” 陈北命令道。 “就是,采薇你先吃,别管我们。” 宁蒹葭在一旁帮腔,又给宁采薇面前的碗里添了一勺肉汤。 闻言,宁采薇眼圈一红,吧嗒吧嗒掉下泪。 掉进碗里,掀起阵阵涟漪。 “哭什么?” 宁蒹葭不解。 宁采薇低着头,鼻子很酸,“姐姐,夫君,都对我这样好,采薇高兴……” “呜呜……” 正说着,宁采薇哭的更伤心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流。 宁蒹葭和陈北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好了,不要哭了,到底是喝肉汤,还是喝你的眼泪?” “就是,憋回去,快吃肉,饿死了!” “……” 第7章 不敢高声暗皱眉 兔子和鸡炖的两盆肉,一家三口吃的精光,连汤也喝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晚饭,三人皆是揉揉有些隆起的肚子,闭上眼睛舒服地直叹气。 睁开眼睛后,宁采薇先是看了一眼陈北,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那双美眸中少见地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她站起来,故作镇定的说道:“姐姐,你陪夫君说会儿话,我去洗碗筷。” 说完,便手脚利索将碗筷收拾好。 准备端到灶房去洗,给二人创造独处的空间。 昨夜,她已经先于她姐姐宁蒹葭,从姑娘家蜕变成人妇! 她深感对不起她姐姐,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夫君让给姐姐,让姐姐品尝人妇的快乐! “不用。” 宁蒹葭睁开眼睛,“你陪夫、他说会儿话,我去洗碗筷。” 说完,抢过碗筷,走进了灶房,根本不给宁采薇拒绝的机会。 人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灯如豆的光影下,美人格外清秀美丽。 一时间,陈北看呆了,蠢蠢欲动。 饭饱思淫欲,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被盯着看的有些脸红,宁采薇低下头,“夫,夫君,这样盯着人家看作甚?” “采薇,宁采薇。” “对,奴家是叫这个名字。” “采薇采薇,薇作亦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可对?” 宁采薇惊喜地抬起头,目光错愕,“夫君还懂诗文?” 她真没想到,陈北不仅打猎打的好,竟还懂诗文,能说出她名字的出处。 自从被发配到边疆,她就死心了。 她只希望她未来的夫君不要终日打骂她,给她们姐妹一口饭吃就好。 可是,陈北的出现,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又燃起了希望的光。 “军中有教人识字的先生,跟着读过两年书。” 陈北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实际上,刚才脱口而出的诗句,是他前世的爱好。 平时不工作的时候,喜欢搞搞文学研究罢了。 “那夫君可知道姐姐名字的出处?” 宁采薇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北。 陈北一挑眉,这可难不倒他,张口即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闻言,宁采薇眸子里掩饰不住的惊喜。 原来她和姐姐的夫君,不是一个只会杀人,脑子时好时坏的军人,还是一个读书人。 看见宁采薇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惊喜,少女姿态显露无疑。 陈北腹部的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也不知怎的,伸手就握住了宁采薇的手腕。 宁采薇慌张道:“夫,夫君,作甚?” “军中的先生曾教过我们一首诗,可为夫百思不得其解,采薇可帮为夫解释一番?” 宁采薇心脏砰砰直跳,不敢直视,“夫君请说,奴家尽力而为。” “携手揽腕入罗帷,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何意?” 宁采薇没读过这首诗。 可昨夜刚刚经历一番云雨,哪里不懂这首诗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 陈北不再耽搁,拦腰将宁采薇抱起,走向里屋。 宁采薇娇躯颤抖个不停,可两只手却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 若说昨夜,她还有些害怕。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幸福和快乐,她羞着脸,低声呢喃,“姐姐还在灶房,要,一起……” “不急,先吃了你!” 不多时,一场春闺大戏上演,好不精彩! 月上枝头,洗完碗筷的宁蒹葭擦了擦手,出来后又被里屋的动静吸引了。 还是那处墙根儿,还是窗户上的那个破洞。 她瞪大了美眸,惊地小嘴都合不上! 好厉害! 她不是对手。 …… 第二天清晨,陈北依旧早早地醒过来。 起床随便洗了把脸,去房子后,精挑细选捡了几块石头,回来后就坐在屋檐下敲敲打打。 一连睡了两日灶房的宁蒹葭,看见陈北就来气: “你在做什么?” “昨天不是说,我留在家里照看采薇,你要继续进山打猎的吗?” “天色不早,还不进山!” 一听这话,陈北没好气白了宁蒹葭一眼。 生产队的驴也没这么使唤的! 继续敲打石头,陈北解释道:“竹子做的箭矢穿透力有限,还容易磨损,我做几支石镞箭!” “做好了,就进山!” 宁蒹葭点点头。 她听说过石镞箭。 一些深山中的原始部落,与世隔绝。 用不上铁做的箭头,常常磨尖石头,做成石镞箭! 虽然各方面还是比不上铁制的,但比竹子做的要好使。 做好石镞箭,陈北又把主意打在了弓上。 这张弓是直拉传统弓,比人还要高! 昨天进山打猎时,陈北就发现。 这张弓又重又沉,在山中行动颇为不便。 陈北准备动手,自己做把新的。 前世是弓箭教练,手搓一把,对陈北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说干就干,陈北先去房子后面的竹林里,挑了几根合适的竹子砍了扛回来。 削了竹子,祛除竹节,砍成长度合适的几张竹片。 然后在宁蒹葭不解的眼神中,将竹片放在灶房的锅里用水煮,两头都要煮,而后用现有的条件造了一个简易模具,将竹片两头放在模具中固定,使其产生形变。 简单来说,就是使竹片两头都产生弯曲,形成一个弧度。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的时间。 形变完成后,之后的步骤就简单多了。 待弓做好,宁蒹葭看着陈北手中如此“袖珍”的一把弓,脸都黑了。 不怪她生气,实在是陈北浪费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就做了一把破弓。 谁都知道,弓身越长,射出的箭就越远,威力就越大。 可陈北做出的弓,不仅模样奇怪,两端翘着,弓身还短的要命,小孩子都能射。 “这就是你做的弓?” 宁蒹葭带着质问的语气不悦问道。 陈北也不废话,张弓搭箭,瞄也不瞄。 “咻!” 松开二指。 石镞箭如一道闪电。 离弦而出! 轰! 正中远处废弃的土墙。 土墙就像纸一样,被石镞箭轻松穿透,溅起不小的土尘! “咻咻咻!” 再连射几矢。 每一箭都轻松洞穿土墙。 最后土墙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土尘更大,遮蔽了半边院子。 看着这一幕,宁蒹葭瞪大双眼,惊呆了! 到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第8章 采薇,还疼呢 陈北手搓的弓不是别的,正是反曲弓! 和传统直长弓不同,反曲弓末端向前弯曲,拥有更短的弓身,轻盈且便于携带,适合在丛林地带、马背上使用。 弓身虽短,但反曲弓却因独特的设计,相同的拉力下却拥有更远的射程、更高的出箭速度和准度! 如果条件允许,陈北还想手搓一把复合弓。 但受材料限制,现在还搓不出来,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我去打猎了,你留在家中,照看好采薇!” 简单交代了一句,陈北就带着他的新弓和新箭,离开了家。 更新了装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山试试,肯定能打到更多的猎物。 “小北,又进山打猎啊?” 路过村口的时候,一群唠家常的妇人之中。 早已等候多时的刘金凤走出来打招呼道。 与昨日不同的是,她脸上有几条血道,左边的眼睛也肿了。 旁的妇人插嘴打趣说。 昨天他离开后,刘金凤和王莲扭打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小北,别担心你凤姐,凤姐没事儿!小伤!” “王莲那个骚蹄子,被我打掉了两颗牙,现在还在家里疼的嗷嗷叫呢。” 听见这话,陈北哭笑不得。 虽然知道刘金凤没什么恶意。 就是单纯地馋自己二弟。 可也没必要打人,还把人牙齿打掉两颗。 也不知道王莲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 “是,凤姐,我进山打猎。” 一听这话,刘金凤急忙上前拉住陈北的胳膊。 “小北,听凤姐一句劝,最近别再上山了,好好在家待着。” “怎么了?” 陈北眉头一皱。 “昨夜,我弟弟从县城回来,他说,县衙组织的捕虎队伤了一大半,还死了两个,老虎逃回了黑岭山,县衙马上就要张出告示,让咱们无事不得出村,免的被老虎叼去。” 陈北摆摆手,“没事儿,我就在山脚下转转,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说完,陈北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陈北离去的背影,刘金凤别提有多担心了。 可千万别出事啊,她还没尝过小小北的滋味呢。 一头扎进黑岭山,陈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睛时刻注意四周的动向。 手也张着弓,稍有不对,立刻松弦! 这可不是后世关在动物园中,早已被磨去野性,可以随便撸的大猫,而是货真价实的老虎。 一口咬断一个人的脖子,跟玩似的! 虽然馋官府那一百两猎虎赏钱,但陈北深知,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杀死老虎。 于是乎,陈北果真如说的那样,就在山脚转悠。 虽然没有像昨天那样,深入黑岭山。 但兴许是老虎又逃回黑岭山的缘故,一些平常在山脚下很难看见的猎物,竟然纷纷出现。 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陈北张弓就有,猎物跟白捡的一样。 以至于陈北都在怀疑,老天爷对自己是不是太好了些。 接下来一连几天,陈北早出晚归,都在山脚下“捡”猎物。 猎足四五日,从村长家借了一辆破板车,将全部猎物装上,陈北带着自己两个媳妇出趟门,准备去附近的镇子上把猎物卖了。 路过村口的时候,老村长敲着锣,带着村里的孩童围在官府张贴的告示前,一字一字地给他们念着,也算变相教他们识字了。 村里穷,有字的东西,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陈北,带着你两个媳妇胡求跑什么?没看见早就张贴出的告示吗!” 老村长吹胡子瞪眼,拿着锣捶使劲敲了敲告示。 要不是看在宁家姐妹的面子上,他早就把陈北那张小弓收缴了。 这几日,大家连村子都不敢出。 陈北这个混球小子倒好,拿着他那张小弓早出晚归,简直嫌命长! “村长,今天,我不上山,我去镇子上卖猎物!” 最近的镇子在二十里外,名叫青石镇! 因镇上有一块天然的大青石,光滑如镜,清晰可见人影而得名。 要去县城,则要再多走十五里路! 老村长眼神掠过板车上堆积如山的猎物,艳羡之余摆了摆手: “这一次,山中老虎作祟,倒是让你小子得着了,白捡这么多猎物!” “既是去卖猎物,那便快去快回,若天黑之前回不来就在镇子上住一晚,也总比被老虎叼了去要强。” 陈北拱拱手,“多谢村长提醒!” 宁蒹葭和宁采薇也知道老村长是好意,皆俯身低头以表谢意。 出了村,见身边的宁采薇走路姿势有些奇怪,迈不开步还一扭一扭,陈北问道:“还疼呢?” 宁采薇完全没想到,大白天,还当着姐姐的面,陈北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更羞得恨不得拿小拳头捶陈北胸口。 宁蒹葭则是脚步一顿,暗自咬牙切齿。 夜夜不歇,跟个牲口似的,一点都不懂的怜惜,自己的妹妹能不疼吗? 还有脸问! 陈北停下脚步,把板车上清理出一片干净地方。 在宁采薇的惊呼声中,将她抱上板车。 “夫君,我,我可以自己走!” 说完,宁采薇就要下来自己走。 哪有夫君推车她坐车的道理。 陈北按住她的肩膀,说道:“还是坐着吧,你走的太慢,照你的速度,咱们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走到镇上,我和你姐姐推着你走!” “嗯?” 宁蒹葭眉头一皱,看了陈北一眼。 都是他的媳妇,怎么区别对待呢。 凭什么妹妹宁采薇就能坐车,她非但不能坐,还要帮忙推! 就因为她还是个黄花姑娘? 而宁采薇已经是真正的女人? 陈北没有解释那么多,推着板车上的猎物和宁采薇继续朝青石镇进发。 未至晌午,一行三人便抵达青石镇。 宁采薇说什么也不坐车了。 伸手拍了拍身上发旧的襦裙,从车上下来,跟在二人身边。 正要进镇,陈北却忽然感觉身边两女的娇躯都明显僵硬了,顺着二女的目光朝前看去,发现镇口停着几辆插旗的马车,旗帜上写着黑岭堡三个大字,几名身形不一的汉子正在捆绑车上的粮食和物资…… 第9章 五十两,不是十两! “别看,快掉头回去!” 宁蒹葭低着头,急声提醒。 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岭堡的堡兵! 和被陈北用筷子插死,她负责埋尸的王豹是一伙的。 宁蒹葭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们。 要是早知道,说什么,她也不会带着妹妹宁采薇来青石镇,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宁采薇害怕地攥住陈北的衣角,娇躯和声音都颤个不停,“夫、夫君,姐姐,我、我们该怎么办?” 不等宁蒹葭说话,陈北道:“当没看见他们,低着头跟在我身后。”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将车上的猎物卖了,把欠吴堡长的钱还了。 从此以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打定主意,陈北重新推起板车。 两女低着头,紧紧跟在陈北身后,想要蒙混过关。 可在这边疆小镇上,两女的容貌实在惊艳! 饶是低着头刻意躲在陈北身后,可那细弱如柳的身段还是吸引过路行人纷纷停下注目。 自然也引得正在镇口捆绑粮食的黑岭堡的堡兵们的注意力,甚至他们还吹起了流氓哨。 暗道不妙,陈北就要带着两女加快脚步。 “呦,这不是蒹葭妹妹和采薇妹妹吗?走这么快是要往哪里去啊。” 不知何时,四五个堡兵横着双臂,笑吟吟地挡在三人的去路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肥胖,身穿华服的中年汉子。 “她便是吴堡长!” 宁蒹葭在陈北身后,小声提醒。 宁采薇则是害怕地更加攥紧了陈北的衣角,手心里直冒汗。 现在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头。 他有一个既会打猎又懂诗文,还对她好的夫君。 怎么老天爷就是见不得她好……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堡长!” “小子陈北,刚从边军退伍,被安排到沈家村承担繁衍任务,这是小子的是两个贱内!” “你们两个,还不见过吴堡长!” 陈北故意这么说,把自己的身份亮明。 要知道,繁衍任务是大乾一项重要国策。 就算姓吴的贪图宁家姐妹的美貌,也不敢在光头化日之下,破坏国策。 除非,嫌命长! 果然,一听这话的吴堡长恨得咬紧了一口烂牙,盯着俯身向他问好的宁家姐妹,恨不得上前一人甩一巴掌。 两个贱蹄子,从他这里借了钱买了男人,就想甩掉他?不可能! 他看中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手的! 上下打量陈北几眼,吴堡长眼睛眯着,“原来小兄弟是从边军退伍,我吴雄胜这辈子最佩服就是抗击狄人的好汉,敢问小兄弟,杀了几个狄人?” 这话装也不装,明晃晃是在试探陈北的底细。 若陈北只是一个没有军功的大头兵,他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他! “在册的一十三人,不在册的,那多了去了!” 吴堡长一惊。 他们黑岭堡二十几号人,这么多年,一个狄人都没弄死,陈北一个人,就杀了十三个狄人? “吹牛谁不会,老子还说自己杀了一百个狄人!” “就是,我杀了两百个,其中还有狄人大将!” “哈哈……” 吴堡长身后的堡兵眼中尽是不信,纷纷出言嗤笑。 “夫君乃边军精锐斥候,斥候,你们可懂!?” 宁蒹葭秀眉一皱,微怒。 堡兵们立刻停止哄笑,脸色一僵。 狄人,他们没杀过。 可大乾军种,他们了如指掌。 斥候,往往是军中最精锐、最机智、最勇敢的士兵担任。 最先和敌人接触,战斗。 陈北既是斥候,说不定帐上真有那么多军功。 要不然官府也不会派他来执行繁衍任务这种好事。 村里的女人们抢着和他睡觉,光是想想,他们就羡慕嫉妒恨。 “堡长,怎么办?” 堡兵们一股脑地凑到吴堡长身边,低声道:“这小子不仅是边军斥候,帐上又有那么多军功。” “咱们要是硬来,县令可不会饶过咱们,最近的边军大营,距离此地也不足四十里!” 吴堡长一把挥开他们,原本难看的脸色跟变戏法似的堆满笑容,拱手对陈北道:“小兄弟英雄盖世,竟然杀了这么多狄人!我吴雄胜佩服!” “不如这样,从今往后,小兄弟投了我黑岭堡,咱们一起杀狄狗!” 陈北忍不住冷笑。 这姓吴的,算盘珠子打的可真响。 “小兄弟,这是何意?” 吴堡长看见陈北嘴角不明不白的笑容,不解道。 “多谢吴堡长的好意,只是朝廷派小子到沈家村执行繁衍任务,小子不敢耽搁!” “需当夜以继日,繁衍子嗣!” “吴堡长的好意,小子心领了!” 说完,陈北重新推起板车,就要带着二女进镇,不想再跟姓吴的废话。 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吴堡长的叹息,“看来,咱们做不成兄弟了。” “吴堡长说笑了。” 陈北回头,脸上堆起笑容,“吴堡长执掌一堡,位高权重,小子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不敢高攀。” “小兄弟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吴堡长脸色渐渐变沉,紧了紧手腕护腕,他身边的堡兵们则是将三人团团围住,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你家这姐妹两口子,欠着我十两银子,这都多少日了,还没还。”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碰上了,这账,如何说?” 宁蒹葭上前半步,“今日进镇,便是打算卖猎物还钱!你等着,等我们把猎物卖了,一枚铜板都不会少你的!” “哎呀,忘记了。” 吴堡长揉揉脑袋,“是五十两!不是十两!” “你、明明是十、” “别说话,退后。” 陈北脸色冷着,从宁蒹葭踏进黑岭堡借钱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已经落入姓吴的圈套。 不管是借了十两还是五两,到了姓吴的嘴里,只会是她们姐妹二人还不起的存在。 最后,只能用肉身去偿! “小兄弟,我敬你是个英雄,不为难你。” “不如这样,你写两封休书,休了她们,我把她们带走,没你的事儿!账,也不需要你还。” 此言一出,围着的堡兵们一阵放肆哄笑。 待姐妹二人入了堡,堡长玩腻了,还不是他们的? 宁蒹葭咬紧了牙关,气的握紧了拳头。 宁采薇则是紧紧攥住陈北的衣角,垂着头,害怕地直颤抖,眼泪说掉就掉。 陈北放下板车,轻轻拍了拍宁采薇的手,也将气的不轻的宁蒹葭拉到自己身后。 而后,忽然抬起头,冲着众人一笑。 这笑容,让吴堡长眉头一皱。 都这个时候了,还笑的出来? “敢问吴堡长,当众破坏国策,阻挠小子执行繁衍任务,该当何罪?” 闻言,吴堡长没忍住笑出声音,“你小子莫不是个傻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跟老子讲这些!” “狗屁繁衍任务,老子替你执行!” 铿锵!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的长刀出鞘声,惊的吴堡长脖子一缩,急忙回头去看。 看见来人,他整个人不由地哆嗦起来。 而那些堡兵们则是赶紧回到马车边,全都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吴雄胜,粮食凑齐了,耽误什么呢,还不滚回你的黑岭堡!” “怎的,又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欺压良民,胆肥活腻歪了!?” 官道上,几个官差利索地跳下马背,随手抽出腰间的佩刀,冷冷走来…… 第10章 已经是个死人了 “直娘贼!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官差,吴堡长咬牙暗骂,恨不得跳脚。 他也想明白了,怪不得陈北这小子会有恃无恐,原来眼尖早就看见官差过来了。 虽然他是一堡之长,手底下管着二十来号人。 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地主,平时欺压欺压弱小百姓还行。 而眼前的几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差,有官身! 在他们面前,他卑微着呢,跟孙子似的。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滚回去!” “若是让狄人过了黑岭堡,老子要了你的狗脑袋!” 为首的官差络腮胡,浓眉大眼,抽刀猛地拍在吴堡长的膝盖上。 膝盖骨差点给他拍碎了,疼的他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任何意见。 “面生的很,新来的?” 络腮胡上下打量陈北一家三口几眼,“姓吴的欺负你们没有?若有,便说,我替你们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吴堡长抢先一步,脸上堆起笑容:“赵捕头,这是说的哪里话,自从为官府、为朝廷效力,我许久没欺压百姓了,平时,还接济他们。” “那这是?” 赵岳眯眼,明显不信。 “他们欠我钱,白纸黑字,今日碰巧遇上,我让他们还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的钱也不是大风拐来的,您说是不是。” 吴堡长搓着手,佝偻着腰赶紧说道。 “有这事?” 赵岳看向陈北一家三口。 欠钱的事是事实,抵不了赖。 陈北点了点头,“是,大人!贱内确实欠了吴堡长的钱,我们今天来镇上卖猎物还堡长钱。” 闻言,赵岳点了点头,低声和两个手下说了两句。 手下从陈北手上接过板车,就往镇子里推。 赵岳解释道:“别误会,年景不太平,镇子上的商家比较黑心,看你们面生会压价,我让他们进去卖!” 你人还怪好嘞! “多谢大人!” 陈北由衷感谢。 宁蒹葭和宁采薇也赶紧齐声道谢。 赵岳摆摆手,将刀慢慢收回鞘中,“别叫大人,我姓赵,是这定远县的捕头,你们叫我赵捕头好了。” “赵捕头!” 陈北拱手道。 赵岳点点头。 不一会儿。 刚才进镇去帮着卖猎物的人推着空板车回来了。 一车的猎物,只卖了区区不到三贯钱,就这,商家还是看在他们是官差的面子上,要不然给的更低。 “你们欠他多少钱?” 赵岳看向陈北问道。 吴堡长上前抢着回答:“今日看在赵捕头您的面子上,利息我就不收他们的了,只收本金,不多不少,整整十两银子!” “十两?” 赵岳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看向陈北一家三口,“我的乖乖!你们借他这么多钱做什么?” 十两,对于他这个捕头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他在定远县当捕头,每个月的俸禄才三两不到。 陈北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十两银子是宁家姐妹用来买他的。 明白了一切,赵岳略有感叹。 “赵捕头,欠债还钱,今日他们只还三两,还欠我足足七两!” “他们是沈家村的,您也知道沈家村那穷地方,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不如这样,我黑岭堡还缺做工的人,他们一家人都能过去帮忙,就当是打工还债了!” 说完,就要伸手去扯陈北身后的宁家姐妹。 啪! 赵岳拿着刀鞘,冷不丁地抽下去。 打的吴堡长捂着手背疼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他哪能不知吴堡长的心思。 陈北一家三口都去黑岭堡还有他们活吗? 男人当苦工,女人当玩物! 最后家破人亡!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想了想,赵岳从手下手中接过钱。 两贯扔给赵堡长,一贯递给陈北。 “捕头,这是何意?” 吴堡长语气微微不满。 “两贯先还你,剩下的八贯,慢慢还!”赵岳瞪了吴堡长一眼,“今日,我赵岳为他们作保,钱,总有一日会还清!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这怎么能行?” 吴堡长急道。 这赵岳摆明偏袒,他不服。 可赵岳又抬起刀鞘,惊地他连连后退,慌忙摆手: “行行行,赵捕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剩下的八贯,以后慢慢还,我信得过赵捕头!” “嗯。” 赵岳点点头,将刀挂在腰间,冲着他摆手,“拿了两贯钱,还不快滚回你的黑岭堡!” “擅离职守,让狄人越了境,老子活剐……” 没等赵岳把话说完,吴堡长赶紧招呼自己的手下手忙脚乱地驾车,有多快走多快。 只是走之前,还不忘来到陈北一家三口身边。 用只能他们四人听见的声音,眯着眼睛,嗓子眼里阴嗬嗬道: “今天算你们一家运气好,碰见了姓赵的,可老子不相信你们运气一直好,总有姓赵的不在的时候吧?” “给老子等着,老子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你们!” “斥候?狗屁斥候,三刀六个洞!嘿嘿,还有你们这一对姐妹花,等老子玩腻了,再卖到窑子里,两枚铜板一轮……” 砰! 一个石子,毫无征兆地踢在吴堡长的膝盖上,打的他身子一歪,赵岳怒不可遏: “姓吴的,老子今天够给你脸了!” “说什么呢,大声点,让老子听听!” “没,没说什么。”吴堡长痛的一瘸一拐爬上最后一辆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远去。 黑岭堡众人驾车离去,赵岳挎刀来到三人面前。 “姓吴的,刚才对你们说什么了?” “不要怕,说出来,我替你们做主!” 宁采薇害怕哆嗦着就要说出来,却被陈北伸手拉住了胳膊,陈北脸上挤出笑容,“没说什么,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赵捕头!” 说完,取下一把铜板,塞到赵岳手中,“这些钱请赵捕头喝茶,别嫌少!” 赵岳掂量了两下,本不想要,但看了看身后忙活的两个手下,“也罢,以后遇见麻烦,尽管来找我!” “多谢赵捕头!” 点了点头,赵捕头带着手下离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捕头慢走!” 目送赵岳带人离开。 宁蒹葭皱着秀眉,不解道:“为什么不把刚才姓吴的威胁咱们那番话告诉赵捕头?” “因为,吴雄胜,已经是个死人了!” 陈北淡淡道。 宁蒹葭拉了一下他,“你要干什么?你又想杀人?别犯傻病!” 陈北把剩下不足一贯的钱交给她,“你先带着采薇进镇,随便逛逛,我去去就回!” 第11章 反派死于话多 有仇,当天就报! 都穿越了,还受这威胁和鸟气? 若今天放过姓吴的,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事。 交代了一句,拿着弓背着箭,陈北顺着刚才黑岭堡车队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出来采购物资的黑岭堡众人,驾着几大车粮食,正慢慢地往回赶。 “堡长,姓赵的也就仗着有官身,要不然,他哪一点比得上堡长您!” “就是,堡长您为国戍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姓赵的就会窝里横,耍威风!” 知道自家堡长刚刚在赵岳那里受了气,几个堡兵们纷纷讨巧说道。 “狄人就要打过来了,老子倒是要看看,姓赵的还能耍几天威风。” 吴堡长抱着后脑勺,平躺在车上的粮袋上,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扣了扣自己的烂牙,吴堡长又道:“铁头,猴子,你们明天就去沈家村!” “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斥候那小子,打断腿拖回来,宁家那两姐妹,好好请回来,老子也执行一下繁衍任务!争取多给你们生几个少堡长!” 此言一出,堡兵们纷纷笑出了声音。 吴堡长也跟着笑了一阵。 可却忽感后脑勺发凉,就连脊骨也跟着发凉。 他坐起来,远远地望了来路几眼,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 可除了几个满脸菜色,衣衫褴褛的赶路行人之外,再无他人。 “堡长,怎么了?” 前面驾车的堡兵不解道。 揉了揉后脑勺,又拢了拢身上的袍子。 坐在粮袋上的吴堡长说道:“不知道怎么了,只觉浑身发凉,这种感觉,就像那几次夜里,咱们远远看见狄人手里闪着寒光的弯刀一样。” “堡长,你可别吓我!哪来的狄人?定州那边打的正火热,狄人都在定州呢!咱们许久没见狄人了。” “定州快被狄人打烂了,最多三个月,狄人就要打到咱们这里了!” “真的?” “废话真他娘多!加快速度,赶紧回去,老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往黑岭堡走越靠近边境,行人也就越少,直至只剩下他们几人。 “堡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越想越害怕,驾车的堡兵想要问个清楚。 吴堡长蒙着头睡觉,摆摆手,“那还有假,定州五个大营,被打烂了三个,剩下的两个,我寻思着…” “咻!” 话没说完。 突然的一声响。 吴堡长警觉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袍子。 再去看时,发现前面驾车的堡兵一动不动。 他的双手还握着马车缰绳,可咽喉正中一支箭矢,死不瞑目! 登时,吴堡长便瞪大了双眼! 赶紧从车上翻下来,躲在马车一侧,大声喊道: “敌袭,敌袭!” “戒备!” 慌乱中,堡兵们纷纷下车。 手握兵器,害怕地注意四周。 这是一处密林,距离黑岭堡不足二里路。 “咻!” 又一箭射来。 射中了一名堡兵的肩膀,疼的他哭爹喊娘。 “堡长,我被射中了,射中了!我要死了……” “出来!给老子出来!” 吴堡长大喊。 稍后,他便看见前方不远的路上,陈北拿着弓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吴堡长,咱们又见面了!” 陈北再次捻起一根石镞箭,搭在弓上,笑吟吟地说道。 “直娘贼,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 “伤我一人,死我一人,老子剁碎了你!” 说完,吴堡长便握紧手中大刀,招呼剩下的堡兵们一拥而上。 陈北一边放箭,一边往密林里面钻。 “追,剁碎这个小畜生!” “是!” 在吴堡长的带领下,几个堡兵们弃了粮车,一股脑地钻进了密林。 陈北斥候出身,身形何等敏捷? 在密林中,如履平地。 吴堡长等人只能远远看见背影,却始终追不上。 一直追到晚上,众人也没能追上陈北。 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堡兵们个个身上有伤,倒不是被陈北的箭所伤,而是被密林的灌木丛所伤,脸上手上都是被划破的血口子。 “堡长,这小畜生属兔子的,太能跑了!” “咱们追不上啊!” “追不上也得追,猴子被他射死了,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喘了几口粗气,吴堡长就又要拿起大刀去追。 可却忽然被一名堡兵伸出胳膊拦住。 “堡长,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什么声音?没听见!” “快追,放跑了那小子,老子剁了你!” “堡长,真的有声音!” 堡兵道。 吴堡长这才屏住呼吸,静下心去听。 听了几耳,他只觉头皮发麻,全身发凉。 声音不是别的,正是低沉的虎啸声。 “遭了,上了那小子的当了!” “快撤!” 吴堡长急声喊道。 老虎逃回了黑岭山,官府还曾张贴出告示。 他一心报仇,把这茬给忘了,被那小子带入虎穴了。 正欲带着人撤退,可为时已晚,一具庞大的身躯已经从黑暗中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几人扑去。 “虎,是虎!” “啊!” “快跑,快跑啊!” “堡长,救命啊,救命……” “……” 黑暗中,撕咬声和堡兵们的求救声混在一起,不绝于耳。 不远处的一棵粗壮树干上,陈北眯着眼睛,望着那一幕,没有丝毫的同情。 正馋猎虎那一百两赏金,没法取。 这下好了,一举两得! 短短一刻钟,战斗就接近尾声。 遍地都是堡兵破碎的尸体,不是被老虎咬断了脖子,就是被虎爪拍的胸膛凹陷,身体一抽一抽。 老虎也快不行了。 先前官府的捕虎队虽然伤亡惨重。 但也给这只老虎造成不小的伤害。 再加上吴堡长等人拼死反抗,老虎的肚子被捅穿了好几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 唰! 一记虎尾甩过去。 吴堡长整个人被抽飞。 腿都断了,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 “吼!” 一声震天虎啸。 在深夜的密林中传的格外远。 老虎抬起一爪,就朝倒地的吴堡长拍过去,想要结果了这个渺小的人类。 可谁知强大的求生本能,吴堡长忍着断腿之痛举起手里的大刀,硬生生抗住了老虎这一爪。 一虎一人,一上一下,就这样僵持不下。 老虎将吴堡长压在身下,继续张嘴嘶吼,嘴里腥臭的唾液和身上的血,流了吴堡长一身。 吴堡长躺在下面,咬牙拼死抵抗。 “你小子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人都死光了,快出来帮我,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咻!咻!” 话音刚落,两支劲猛的箭矢,精准无误地射进老虎的双眼里。 “嗷呜~” 老虎惨叫一声,扬起头颅。 陈北再射一箭,正中老虎咽喉。 扑通! 老虎高大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被身上沉重的虎尸压的不轻,死里逃生的喜悦让吴堡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臭小子,还算你有良心。” “放心,你救了老子一命,老子许你黑岭堡副堡长一位,以后咱们兄弟一起吃香的喝辣…” “咻!” 吴堡长永远闭上了嘴。 陈北走过去,拔出他眉心的箭,“废话真多,怪不得是反派!” 第12章 生财之道! 翌日清晨。 浓重清凉的雾气之中,陈北牵着一辆马车从雾气中缓缓走出,回到青石镇。 镇口历经岁月的石牌坊下,相互依偎着两人,正是宁家姐妹。 她们坐在地上,背靠着石牌坊。 身上披着不知从哪里来捡来的一块破毡布。 发梢和睫毛上挂满露水,冻的瑟瑟发抖。 饶是睡着了,秀眉间也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不远处,正在编背篓的老篾匠沙哑着嗓子,说道: “昨晚入夜后,她们就等在这里了,也不知道在等谁。” “我老头子叫她们进镇子里避风稍暖和一点儿的地方等,可她们偏不。” “唉,也不知道哪个小子有这么好的福气!娶了这么好一对婆娘。” 听到这些话,陈北心里一暖。 在这乱世之中,心也找到了归处。 大概是心有所感,没等陈北说话,二人朦朦胧胧间睁开了眼睛。 “夫君!你回来了!” 看见陈北,宁采薇脸色一下子变得惊喜。 高声欢呼,站起来像小鸟一样扑进陈北怀里,陈北差点被扑倒在地。 相比于妹妹宁采薇,姐姐宁蒹葭的感情就表达的比较含蓄。 她只是站在原地,伸手整理一下头发,故作愠怒: “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 “夫君,你受伤了?” 可是一听宁采薇的惊叫,宁蒹葭还是赶紧上前查看,比谁都要着急和担心。 “怎么这么多血,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我没事儿,是虎血!” 陈北拍了拍身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当着两女的面掀开身后马车上的油布。 油布掀开,巨大的虎尸静静躺在车上。 虽早已死透,可狰狞的面目,以及虎躯那数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把两女吓的面色发白,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镇上早起的百姓看见马车上的虎尸,惊吓之余,纷纷大叫:“是老虎!大家快来看老虎啊!” “小伙子,你真是英雄,竟能以一人之力伏虎!” “快,快去禀告县令!” “恶虎除了,恶虎除了!” “……” 看着众人崇拜的眼神,陈北有些不自在,赶紧拉着两女进镇。 “你昨天离开后,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走在青石镇的街道上,宁蒹葭问道。 他还以为陈北昨天傻病又犯了。 把她们两个丢下,独自去报复吴堡长了。 对二人,陈北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我把他们都杀了!” “顺便也把恶虎除了!” 此言一出。 不管是姐姐宁蒹葭,还是妹妹宁采薇,心头都是猛地一惊。 眼睛瞪得圆圆的,互相看着对方,满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都杀了?” 她们看向陈北。 “那还有假,尸体还在虎穴,不过应该被野猪,豹子什么的,啃的差不多了。”陈北淡淡道。 之所以不在路上动手,而要把他们引到虎穴。 一来,陈北是想除掉恶虎得官府赏钱,二来,陈北不想给自己找后续麻烦。 如今,人全部死在虎穴,昨夜,陈北又故意驱赶了一群野猪过去,啃食尸体。 就算官府的人去查,也查不出个好歹。 “也罢,全杀了也好!” “没了姓吴的找咱们麻烦,以后,咱们也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宁蒹葭想的开,立马找了个借口安慰自己。 宁采薇也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 夫君手上虽然血债累累,可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进了镇子,陈北好奇地看着青石镇的一切。 虽说时常有狄人掠边,但青石镇现在还算繁华。 沿街酒楼、布店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两家青楼。 很快,陈北就被街边的一间铁匠铺所吸引。 只见铁匠铺前,停靠着几辆制式马车! 几名披甲的军汉和和铁匠铺的学徒,正在一起往马车上搬运箱子。 看军汉身上的盔甲样式,不是县衙的官差,也不是府兵,而是正儿八经的边军! 箱子很重,几人累的够呛。 完事后,为首的边军小队长还递给铁匠一袋银子。 看分量,足有百两之多。 边军押送马车离开后,邻里和路人都对铁匠投去艳羡的目光,恭维之声四起。 “那些边军一大早是来做什么的?”陈北问道。 宁蒹葭看见了,解释道:“前方战事吃紧,我大乾不仅兵力短缺,兵器也短缺!” “那铁匠奉命为边军打造兵器,不仅赚的盆满钵满,地位还跟着水涨船高。” 闻言,陈北点点头,盯着铁匠铺一阵出神。 他早出晚归,辛辛苦苦打猎数日。 才卖得区区三贯钱,不足铁匠的十分之一。 如果他也可以打造兵器,岂不是也能像铁匠一样赚的盆满钵满,早日迁去内城? 而且他的兵器,肯定比铁匠的要好! “如何才能为边军打造兵器?据我所知,自古盐铁官营,这铁在哪里能搞到?” 陈北问道。 宁蒹葭回答道:“只要打出的兵器验收合格,就能为边军打造兵器,边军来者不拒,官府还给发公证!” “自古盐铁官营不错,可如今前方战事吃紧,朝廷也管不了那么多,早就放开了限制!” “只要有钱,哪里都能买到铁,官府和私人的矿场都能买到!” 闻言,更加坚定了陈北开个铁匠铺的决心。 如此生财之道,他可不能错过! 短时间内能不能赚钱大量财富,迁去内城避祸,就看这回的了。 他是不会打铁,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青石镇转悠了一大圈,陈北没买多少东西。 昨天二女自己逛的时候,家里该添置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 光是杂面,就买了足足三大袋,够三人吃好几个月了。 甚至还买了几只小鸡苗,准备带回家养。 陈北只是买了些趁手的工具,反曲弓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增强威力。 一直在青石镇等到晌午,官府的人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几人陈北都认得,当先的是那个去沈家村送亲的县令。 县令身后便是昨天见过以赵岳为首的捕头们。 “嘿,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除了恶虎!” 再次见到陈北,赵岳一脸意外。 昨天陈北给他的印象是老实人,要不是他,吴堡长能把他们一家欺负死。 他没有想到,这么一个老实人,竟能除掉恶虎! “赵捕头!” 陈北俯身抱拳行礼。 对于赵岳,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值得深交。 再加上他捕头的身份,对日后行事,也有帮助。 “你们认得?” 一身官袍的县令严肃问道。 赵岳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并且给陈北介绍: “陈北,这是卢县令,出身咱们大乾六大世家之首的范阳卢氏……” “多嘴!” 一声厉喝,赵岳吓的赶紧闭嘴,退到身后,不敢再多言。 范阳卢氏! 六大世家之首! 怎么会来边疆小县当县令。 难道姓卢的是来镀金的? 心里这样想,陈北还是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小子陈北,见过卢县令!” “见过卢县令!” 宁家两女也一起向县令行礼。 不是卢县令,凭她们罪女贱籍的身份,上一次根本不可能在沈家村那群彪悍的女人中买到陈北。 卢县令已经很照顾他们了。 看见宁家姐妹两个,卢青云微微点头示意。 他只恨自己位卑言轻,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不能太照顾忠臣家眷。 第13章 担任新堡长! “恶虎,是你一人除的?” 身着县令官袍的卢青云,看向车上巨大的虎尸,开口问道。 “回县令,不是!” “是小子和黑岭堡的吴堡长一起所杀!” 陈北回答道。 “吴胜雄?” 闻言,卢青云微微错愕。 恶虎在黑岭山作恶,伤人无数,他几次三番下令让吴雄胜带人参与围捕。 可那个胆小如鼠的东西,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不去。 他能主动去除恶虎?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和吴雄胜是什么关系?” 卢青云问道。 陈北还没回答,赵岳抢着说道:“县令,这小子欠姓吴的钱,还有八两没还。” “没问你!” 卢青云不悦地瞥了赵岳一眼。 赵岳又不敢说话了。 不仅是个来镀金的,脾气还不怎么好……陈北心里默默评价卢青云。 “回县令,贱内曾借吴堡长十两银子,吴堡长算是小子的债主。” 卢青云若有所思,又问,“吴雄胜既然是你的债主,赵捕头方才又说,昨日你们闹的颇不愉快,既然如此,你们还能在一起除虎?” 本就不和睦的两个人,一起去做除恶虎这么危险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事,这不符合常理。 说完,卢青云的眼睛紧紧盯着陈北,想从陈北脸上看出异色。 当初他带人去沈家村送亲,陈北这小子给他的感觉就不怎么好。 别的伤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就他完好无损。 他怀疑,陈北这小子是装的,想当逃兵! 可从始至终,陈北都没露出丝毫异样。 陈北有理有据地说道:“回县令,昨天,小子确实和吴堡长闹得很不愉快,赵捕头离开后,小子深感还债压力巨大,就独自一人追上吴堡长,想让吴堡长再宽限些小子些时间!” “吴堡长拒绝了,让小子卖妻抵债,小子不肯,吴堡长就给小子另外想了一个法子,他说小子乃边军精锐斥候退伍,一身高强的本领肯定都没忘,让小子带着他们进山除虎!” “只要把恶虎除了,就可以用官府的赏钱还债!” “小子答应了,带着他们进山除虎,可谁知……” “吴堡长他们都命丧虎口……” “什么!吴雄胜死了?!” 卢青云声音陡然提高,不可置信。 其他人也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吴雄胜有个外号叫吴王八,最喜欢躲在黑岭堡他的乌龟王八壳里,狄人拿他都没办法,活的比谁都久。 可他现在竟然……死了?! …… 入夜,定远县县衙后院。 从虎穴取来的尸体全部送到了这里,只是没有一具完整的,全是断肢碎片。 他们去的再晚一些,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全被山中的野兽啃食殆尽。 赵岳扶住腰间的刀。 一脸凝重地走进房间。 “看过了?” 书桌后的卢青云抬眼问道。 赵岳点点头。 “你什么看法?” 卢青云又问。 赵岳拱起手:“属下觉得,沈家村的陈北今日所言可信。” “几具残尸经仵作检验,致命伤确出于恶虎,是恶虎杀死了黑岭堡众人!” 卢青云摇摇头:“本县令不这样觉得。” “哦?” 赵岳皱起眉,“大人有何高见,属下洗耳恭听。” 卢青云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户边,院中仵作正在收殓残尸,前院家属的痛苦哭声直直传来。 酝酿一番,卢青云说道:“本县令曾下令让吴雄胜带人参加围捕,他都借口不去,害怕出现意外,凭什么认为跟着陈北去,就一定能除掉恶虎,中途不会出现意外,这是其一。” “其二,恶虎杀死了黑岭堡众人,怎么就陈北完好无损?” “或许是因为他边军精锐斥候出身。”赵岳道。 卢青云摇摇头,“再精锐的斥候,也不可能同伴都死于虎口,自己一点伤都没有,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借虎杀人!况且,他们之间本就有矛盾,这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赵岳神色一顿,“好小子,原来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和手段,大人,属下这便带人去沈家村抓人!” “回来!” 一声轻喝。 赵岳停下脚步,回头道:“大人,怎么了?” “没证据!” 卢青云道:“这也只是本县令的猜测,真实情况也可能是陈北所言。” “要不抓进大牢,大刑伺候一顿,什么证据都有了?” “蠢!” 卢青云握了握手掌,继续看向窗外,“现在满青石镇的百姓都知道,他是除虎英雄,再过几日,满县的百姓也都知道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把他抓进大牢,百姓怎么看我们县衙!” “那怎么办?” 赵岳问道。 “没办法。” 叹息一声,卢青云道:“本县令现在只希望真实情况如陈北自己所言,否则,咱们县可又要出现一只恶虎了!” “且这只恶虎,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比第一只,更难对付!” “不会吧。” 赵岳挠挠头,试着说道:“大人,虽说属下和陈北接触不深,但属下觉得,陈北那小子人不错,好好用的话,未来或是大人手中的一员抗狄大将!” “再说,吴雄胜死不足惜!咱们县多少百姓,都拍手叫好呢!” “嗯……” 卢青云应了一声,说道:“如你所言,那你明早就往沈家村跑一趟吧。” “去沈家村做什么?” 赵岳不解道。 “把除恶虎的赏钱给了,咱们官府不能言而无信,顺便将调令带过去!” “调令?什么调令?” 卢青云关上窗户,隔绝哭声,重新来到书桌后,提笔寥寥几语,最后盖上自己的县令大印。 赵岳接过一看,眼睛登时瞪大,惊诧出声: “什么,大人您要陈北那小子担任黑岭堡新堡长!?” 第14章 祠堂冒青烟了 “大家听我说,我家小北英雄盖世,不仅单枪匹马除了恶虎,现在还是黑岭堡的新堡长,威风着呢!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家的男人能比上!” “凤姐儿,小北咋成你家的了,人家小北有媳妇,再说,你不是有男人吗!” “呸,没用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把他踹了!” “大家快看,官府的人来给小北送赏钱了!好多好多钱!” “……” 一大早,村西头的宁家篱笆院外,就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 尤其数刘金凤的嗓门大,声音能传出二里地。 生怕别人不知道,想要打陈北的主意,先得过她这一关。 院子里。 陈北从赵岳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银子。 一共十锭,一锭十两,共计一百两! 将十锭银子一股脑地送进宁采薇怀里。 宁采薇惊地瞪大了双眼,险些拿不住。 “夫、夫君,这太多了。” “多?这都是你男人我冒着生命危险,除掉恶虎得来的,还多吗。” 一听这话,宁采薇使劲摇了摇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现在想想,她都觉得后怕。 万一陈北回不来了,她和姐姐以后该怎么活啊…… 这些钱,都是陈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挣来的。 挣的都是有命拿没命花的钱。 这样一想,宁采薇瞬间觉得一百两一点都不多。 多少钱,也换不回他夫君陈北一条命! “好了,蒹葭,你先带采薇进屋,我和赵捕头说几句话。” 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宁蒹葭带着宁采薇回屋。 陈北才被她买回来多久,就敢使唤她了? 今天也就是看在这么多人的份上,她给陈北留点儿面子。 “赵捕头!” 陈北拱手见礼。 赵岳点点头。 这混乱年景中,像陈北这么懂礼貌知礼节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拍了拍陈北的肩膀,赵岳夸奖道:“年轻人,这一次干的不错,除掉恶虎,县志上都要留下一笔。” “这一切还要多谢赵捕头,除掉恶虎的功劳,也有赵捕头您的一份。” “我?” 赵捕头皱起眉头,不解道:“我有什么功劳?” 陈北张口就来,“赵捕头您身为咱们定远县的捕头,缉拿盗贼,保境安民,小子才能在定远县沈家村平安活着,如若不然,还没等小子除掉恶虎,就被盗贼所害,赵捕头您说,您有没有功劳?” 此言一出,赵岳高兴地合不拢嘴,伸手使劲拍着陈北的肩膀。 这小子,太会说话了。 虽然是一套歪理,但听着,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见把赵岳说爽了,陈北露出自己獠牙,他问道: “赵捕头,您跟小子透个底,怎么就让我这个新来的当这个新堡长?” “据我所知,各地烽燧堡的堡长,一般不都是当地富绅地主担任吗。” 赵岳没什么心眼,道:“是卢县令下的调令,指名点姓要你当黑岭堡的新堡长!” “知道为啥不?” 陈北摇摇头。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赵岳压低声音,“卢县令怀疑,是你小子借虎杀人,除掉了吴胜雄,还说,你小子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比恶虎还要难对付!” “要不是没有证据,以及我在县令面前给你小子说了不少好话,你小子早就被抓起来了。” “卢县令还说,繁衍任务对你来说,毫无难度,这才一纸调令,让你担任黑岭堡的新堡长,抗击狄人!” 闻言,陈北心中猛地一沉。 看来,这个卢青云不是来镀金的无用门阀子弟,他有点水平。 竟能看出这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暂时放过了自己。 “小子,你给我透个底,吴胜雄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陈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赵捕头,我你还不相信吗,再说,姓吴的当堡长这些年,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要我说,他死的一点都不可惜。” 赵岳点点头,表示赞同。 昨夜他在卢青云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又聊了两句,眼见时辰不早了,赵岳就要带人回去复命。 陈北却及时拉住了他,有重要事情要请教。 接下来的时间,陈北就把自己想开铁匠铺,为边军打造兵器的事情对他说了。 “赵捕头,您也知道,我朝烽燧堡,少了几人多了几十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朝廷又不拨饷银,需堡长自己想办法。” “吴胜雄家底雄厚,负担的起,可小子我就是一个刚刚从边军退伍的穷光蛋,虽然刚刚得了猎虎一百两赏钱,但只出不进,总有一天会把钱花完……” 不等陈北把话说完。 赵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问道: “你会打铁吗?” “会一点儿,在军中学习过一段时间。” “那就尽快打出几件样品,过一段时日,送到县城,验收合格,我便请县令给你发公证。” “多谢赵捕头。” 说完,陈北赶紧回屋,用剪刀剪下一些碎银,一把捂进赵岳的手中。 赵岳推辞了几次都没推辞掉,最后只能收下。 在院外上马,赵岳笑呵呵道: “好小子,就看你顺眼。” “以后有搞不定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多谢赵捕头,赵捕头慢走!” 目送赵岳带人骑马离开,陈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只要赵岳肯帮忙,为边军打造兵器的事情就有了八成把握。 “小北,你真是咱们黑岭山的堡长了?” 虽然亲眼看见了调令,但村中还是有不少妇人不相信。 宁家姐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以前连饭都吃不起。 这才过去几天,就成堡长媳妇了? 这岂不是说,以后都要压在她们头上,高她们一头? 陈北把调令交给识字的老村长,让老村长念给大家听。 老村长念完以后,指着调令上的红印,“大家过来看,这上面有县老爷的大印,假不了。” “咱们村的小北,真成堡长了!” 老村长拍着陈北的肩膀,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嘿,我就说你小子是个大才,咱们沈家村出了你这号人物,真是村里的祠堂冒青烟了!” 陈北嘴角忍不住一抽。 你这个老家伙。 昨天还骂我混小子。 带着两个媳妇胡求跑。 现在怎么改口这么快! “小北,你现在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村里的人,你没来之前,我们可都接济过你媳妇,要不然,你两个媳妇早就饿死了。” 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那不能忘!” 陈北大手一挥,站在高处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你们的接济之恩,小北不会忘!” “不日,我便要去黑岭堡上任!”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黑岭堡那群老人我用不惯,也用的不放心。” “你们谁想跟我去黑岭堡当堡兵,保家卫国?” 此言一出,原本乱哄哄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咒骂,陈北为人不地道。 谁都知道,黑岭堡是烽燧堡,那地方就是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狄人打过来,第一个就要拔掉。 他们可不想被狄人当作堡兵,一刀一个! “不白用大家,管吃管住,每日二顿,每三天一餐肉,有手艺的,还能额外拿饷银!” “真的假的!管吃管住,还有肉吃?” “小北,都是一个村的,你可不能骗我们,否则要天打雷劈!” “能拿饷银?能有多少……” 一时间,现场又热闹起来。 第15章 招揽人才 快到晌午的时候,围在宁家院外的村民们,才全部离去。 陈北开出的条件,还是吸引了不少村民踊跃报名。 乱世之中,吃饭都成问题。 陈北不仅管吃管住,还发饷银。 他们冒一回险又如何。 招募了身强力壮的几人,陈北让他们明日一大早到村口集合,一起去黑岭堡。 送走村民,陈北关上院门,回到屋子。 桌子上早已做好了一桌丰盛菜肴。 宁采薇坐在里屋的床边数银子,然后用布小心翼翼地包好,生怕丢了。 “采薇,别数了,先出来吃饭。” “哦,来了。” 外面,宁蒹葭一边发着碗筷,一边不悦地说道: “接济?自从我和采薇来到这里,除了村长家接济过我们,她们不看我们笑话,就算好的了。” 陈北知道宁蒹葭对自己用他们心中有气,安慰道: “好了,别生气了!” “村民不都是这样吗。” “见不得别人比他们过得好,别人比他们过得好,他们又赶紧来巴结。” “其实,他们的心肠都不坏。” “与其自己生闷气,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更红火,让他们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 一番话说下来,宁蒹葭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说的对,生闷气,一点鸟都没用。 不如把日子过的更红火,让他们后悔去吧。 “吃饭吃饭。” 陈北招呼二人坐下。 忙活了一上午,他都快饿死了。 吃饭的过程中,宁蒹葭又问:“你真的要开间铁匠铺为边军打造兵器?” “那还有假。” 陈北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含糊不清道:“没当堡长前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开,可现在当了堡长,铁匠铺非开不可了!” “没好处,谁愿意跟着我?” “我可不想一人守着一座堡!” “到头来,堡破人亡,你们就成寡妇了!” “呸呸呸,说什么寡妇!会不会说话。”宁蒹葭嗔怪道。 陈北哈哈一笑,逗弄一旁低头吃饭的宁采薇,“小采薇,你姐姐不想当寡妇,你想当吗?” 宁采薇知道陈北是在说笑,俏脸一红,声若蚊吟,“夫君就会说笑。” 拧了陈北腰间软肉一下,宁蒹葭没好气道:“你要是死了,我们姐妹就改嫁,凭我们姐妹二人的姿色,想娶我们的男人多了去了。” “舍得我死吗?” 陈北忽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宁蒹葭。 宁蒹葭薄唇轻启,想要说点什么。 最后察觉陈北是故意的,气的她差点把碗摔了。 羞恼的情绪浮现在宁蒹葭那张脸上。 陈北只觉的这一刻当姐姐的宁蒹葭更有滋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宁采薇捂着嘴在一旁眯眼偷笑。 心想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要被夫君拿下了! 吃完饭,陈北说他要再去镇子上买点东西,让她们姐妹二人看好家。 反正吴堡长那群人被他杀的差不多了,陈北倒也不担心他离开家的这段时间,再有人上门找麻烦。 陈北走后,姐妹二人一起收拾桌上的碗筷。 宁采薇用胳膊肘轻轻碰着宁蒹葭,笑着说道:“我的好姐姐,今晚你陪夫君睡觉吧?” “脱离贱籍,要生好多儿子,这件事,也不能妹妹一个人努力。” 宁蒹葭又羞又气,“好你个臭妮子,连我也敢打趣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宁家姐妹二人就今晚谁陪陈北睡觉的事情,在屋子里打闹玩乐,好不热闹,陈北并不知情。 再次来到青石镇,陈北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 毕竟有个除虎英雄的名头! 还有不少人跪拜磕头谢恩,谢陈北为他们的家人报了仇。 陈北这也算变相体验了一回大明星的感觉。 好不容易摆脱了狂热崇拜的百姓,陈北乔装打扮一番来到镇上唯二的铁匠铺斜对面。 要了一碗茶水,陈北坐在棚子底下静静等待。 既然要开铁匠铺,为边军打造兵器,光靠陈北一人是不行的。 他哪会打铁? 全是胡诌的。 他此次来青石镇目的也是请专业的人回去。 铁匠,他是请不动的。 他的目标是铁匠铺的学徒。 在茶棚底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陈北才看见一个学徒捂着肚子跑出来。 付了茶水钱,陈北跟了上去。 无人的阴暗巷子里,气味难闻。 学徒边对着墙边撒尿,嘴里边不停地咒骂着: “什么东西!就会欺负我!” “我不比你们谁干的活多!干得好!” “再敢欺负老子,老子不干了!” “嗨,小兄弟,真巧啊,你也来撒尿?” 突如其来的打招呼声,把学徒吓了一大跳,草鞋都尿湿了。 赶紧把打了补丁的裤子兜上,学徒上下打量着身边这个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年轻人。 “你是?” “先见个礼!” 陈北肉疼地伸手入怀,把切好的价值五两的半锭银子塞进学徒的手里。 学徒哪里亲手摸过这么重的银子,铁匠平时都对他们藏着掖着,生怕他们惦记。 他吓的手一哆嗦,银子差点掉在地上。 “明人不说暗话。” 陈北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乃除虎英雄陈北,还是黑岭堡新任堡长,欲开个铁匠铺,为边军打造兵器,正缺人手!” “我的意思是,小兄弟可愿意来我这里,我拜兄弟为首席大师傅!” 学徒把半锭银子还回去,只觉烫手,“英雄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学徒,还未出师。” “不不不。” 陈北平静地把银子推回去,“方才,我在外面观察了许久,就属小兄弟你干的活最好,就连铁匠都对你连连称赞。” 学徒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每月几钱?” 陈北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钱?英雄可真大方!” “不,是五两!” 陈北平静地说道。 “什么!” 学徒忍不住惊叫起来,赶忙捂住了嘴,生怕别人注意到这里。 靠近了些,学徒不可置信道:“英雄,你是认真的?” 要知道,他当学徒两年了。 省吃俭用,不仅没赚钱,每个月还要给铁匠上缴。 五两银子,他不知道自己出师后多久才能赚到。 陈北语气不变,“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当我的首席大师傅,工钱每月五两,另外,每出一百斤好铁,我额外另付你一钱。” 此言一出,学徒忍不住了。 这份工钱,到哪里,也是顶天的。 “好,我以后都听英雄的,一定好好干!” 陈北嗯了一声,说道:“拿着钱,先去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我不希望铁匠和你的师兄们,以后过来找我的茬。” 学徒也是个动作快的。 拿着钱,没一会儿功夫,便背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铁匠铺。 铁匠手中握着半锭银子,站在门口叹息不已。 学徒的师兄们,则是满脸怒色,连声咒骂。 “英雄,咱们接下来去哪?” 从此以后,他和铁匠铺就没关系了,只听陈北一个人的。 “按我的单子,先去采购。” “对了,以后别叫我英雄。” 学徒摸摸头,“那我叫英雄什么?” 陈北想了想,说道:“我不比你大多少,你叫我北哥儿,或者叫堡长也行!”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哥儿,我姓李,叫李铁!” 陈北猛然一愣,语重心长,“李铁,答应大哥,以后别去踢球。” 第16章 进驻黑岭堡! 翌日,天刚破晓。 沈家村的村口,就聚集了一大批人。 除了昨天陈北在村子里精挑细选的新堡兵们,还有高薪聘来的李铁,宁蒹葭和宁采薇也要跟着去,反正家里没什么事情,陈北就让两女跟着了,以后住在堡里的时间可能比家里的还要多。 “小北,你真的准备打铁?别赔了!” 看着满满几大车的物资,都是冶炼所需,有村民道。 “什么小北,叫堡长!” “什么堡长,都是一个村的,叫小北亲切些。” “叫啥都行!” 陈北站在高处,大手一挥,说道:“大家排好队,咱们现在就出发,争取一个时辰赶到黑岭堡!” 点齐人员,一行人在老村长和村里妇人们的注视下离开了沈家村。 板车的木轴咯吱咯吱地响着。 碾过几道深深的车辙印。 黑岭堡就在后山的黑岭山中。 直线距离虽然不远,但因车上物资的存在,一行人要沿着山脚转一大圈才能到。 待日头渐渐高升,众人用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抵达黑岭堡。 不得不说,黑岭堡选址挺讲究的。 建在一处平坦的山梁上,视野极好,能第一时间发现敌情。 它直面定州,一望无际。 背靠凉州定远县几个村落。 只是,待一行人走近了才发现,黑岭堡修建的着实不怎么样。 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孤堡矗立,用石块垒砌而成。 有些地方年久失修,竟出现了豁口! 外围更别提有什么阻敌的措施,什么都没有。 整座黑岭堡,连门都没有,进出只能靠垂下来的一截绳梯! “怪不得姓吴的有个外号叫吴王八,这还真是他的乌龟王八壳子!” 陈北望着面前的黑岭堡,情不自禁叹道。 无门有无门的好处,狄人拿黑岭堡没办法,因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没等他们攀上垂直的堡壁,啃下这块硬骨头,大乾的援军早就来了! 一群人的出现,立刻引起堡兵们的注意。 他们站在高处,探出脑袋,凶狠道:“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你们这群泥腿子,赶紧滚!” “瞎、瞎了你们的狗眼!” 陈北身后的村民想要表现一番,壮着胆子怒骂道:“吴胜雄已死,这是县老爷新任命的新堡长,我们沈家村的除虎英雄陈北!” “啥?吴堡长死了?” 瞬间,堡里的人都清醒过来。 顺着绳梯,像下饺子一样下了黑岭堡。 看见人都下来了,陈北将怀中的调令拿出来,展开给他们看。 几个堡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北皱眉,“不识字?” 也是,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少之又少。 一个村里,能有一两个识字的就算不错的了。 “鲁什长!你快下来!” 堡兵们回头喊道。 回头望去,绳梯上,正有一个满脸横肉,嘴里叼着树枝的壮汉不急不慢地下来。 他是军中的什长,退伍回来后,被吴胜雄招揽。 鲁什长下地,先是抬手遮了遮刺眼阳光,而后伸了伸懒腰,这才懒洋洋地说道: “吵什么吵!什么调令,老子看看……” 吐掉嘴里已经发苦的树枝子,鲁什长一把接过陈北手中的调令,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过去,有些字他也不认识。 念完,鲁什长和他身边的堡兵们脸色一变。 鲁什长皱紧眉头,紧盯陈北:“小子,吴堡长,真的死了!?” 陈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身边的李铁: “李铁,先指挥人把东西卸下来。” “是,北哥儿,大家伙儿,过来卸东西了……” “小子,老子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鲁什长满脸怒容,伸出满是汗毛的大手,就朝陈北的衣领抓去。 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谁知,陈北动作更快,反手握住鲁什长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扭,他便疼的龇牙咧嘴。 “疼疼疼,快放开!” 陈北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鲁什长扑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下。 “什长是吧!想必之前也是从过军的,应该知道军令如山。” “我有县令亲笔的调令,你们吴堡长已经死了,葬身虎口!” “我现在是黑岭堡的新任堡长!” “带着你的人,滚下山去!” “从今天起,黑岭堡由我带人接管!” 饶是疼的龇牙咧嘴,冷汗都出来了,鲁什长还是眼神发狠地吼道: “你小子算哪根葱!就算吴堡长死了,黑岭堡也轮不到你做主!” “当真?” 陈北加大手上力道,眼神发寒。 鲁什长疼的直抽抽,“当真!” “拿刀来!” 陈北伸手道。 村民们都不知道陈北要干什么,愣在原地。 只有宁蒹葭赶紧取过来一把柴刀。 手握柴刀,陈北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啊,啊!”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鲁什长半边脸都是血,疼的连连惨叫。 村民们都被这一幕吓着了,连连后退。 陈北这小子,这么狠!? “滚!” “再敢废话,割掉的可就不是你的耳朵了。” 松开鲁什长,陈北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鲁什长痛苦地用手捂着伤口,在堡兵们的搀扶下狼狈地离开了,有多快跑多快,下山的过程中,还狠狠摔了一跤。 深吸一口气,陈北脸上尽量挤出和蔼的笑容,转过身子看向村民,“大家都别愣着了,快去干活!” 不笑还好,一笑村民们只觉瘆得慌,害怕地一窝蜂地跑去干活了。 宁蒹葭带着宁采薇靠前,宁蒹葭眉头轻皱,“靠这群人想要戍堡,保家卫国?你觉得可能吗?” 陈北擦了擦柴刀上的血,语重心长,“多给他们一些时间,也给我一些时间,不相信他们,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行了,你们俩也别愣着了,帮我丈量一下,争取尽快拿出一个新黑岭堡的建设方案来。” 现在的黑岭堡就是一个防御力拉满的王八壳子。 除此之外,别无长处。 这绝不是陈北想要的。 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 建设新黑岭堡势在必得。 陈北的打算,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建,或者直接推翻重建。 按他的意思,这片平坦的山梁都要利用上,最起码要有打铁的地方。 众人都热火朝天忙碌起来的时候,爬上黑岭堡高处的李铁忽然喊道:“北哥儿,堡里还有人!” “啥?” “有个壮汉,抱着泔水桶正吃呢。” 陈北顺着绳梯爬上黑岭堡。 借着微弱的光亮往下看去。 果然发现在漆黑的最底层。 有个壮汉坐在地上,在捞泔水桶吃。 让陈北吃惊的是,这壮汉身上竟有件甲胄,腰间还挂着一把刀。 要知道,方才鲁什长才只穿了半件残甲,至于兵器什么的更是没影! 这壮汉身上竟有件完整的甲胄,还有刀! 难道,这壮汉在黑岭堡的地位比鲁什长还要高? 想了想,陈北摇摇头。 不可能。 地位真高的话。 何必在最底层捞泔水桶吃? 一看就是平时受其他堡兵欺负的。 “咦,这不是隔壁村那个彪哥儿吗?” “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原来他在这里!” 一名村民朝下望了望,发出惊呼。 “你认识?” 陈北问道。 “堡长,他就是咱们隔壁村的,和你一样,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执行繁衍任务的伤兵!” “他和堡长你一样,脑子都有点……” 村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北哥儿,怎么办,赶走吗?” 李铁在身边发声。 “不。” 陈北摇摇头,看向下面的宁采薇,“采薇,带人埋锅造饭,多做一点,煮上肉!” “是,夫君!” 第17章 高炉炼铁 四五日的功夫,新堡的地基算是勉强打下来了。 围着平坦山梁的边缘围了整整一圈,足足有半个村子那么大,四角的位置,各设一座碉楼。 山石之间用黄泥做粘合剂,比之前的旧堡更加结实耐用。 既然是烽燧堡,陈北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将黑岭堡建的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他倒是要看看,哪个狄人能攻进来! “卫勇,带人加快速度!” “务必一月之内,将新堡建起来!” “人手不够,就去附近的村里招募!” 四五日的功夫,足够陈北和他的手下们混熟了,顺便也提拔了几个人。 卫勇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送亲队一员,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因从过军,办事可靠,平时负责带领大家施工。 “堡长,咱们这规模是不是搞的太大了?” 如今的黑岭堡,哪像一个烽燧堡? 只是面积,就超过了一些卫所。 里面驻守百人,不成问题。 “大?我还嫌小呢!” “世道不太平,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地方建的大些,坚固些,总没有错,有备无患嘛!” 陈北道。 “听堡长的!” 二人正说着话,宁蒹葭径直走了过来。 “还不过去看看,你的小媳妇哭了!” “哭了?” 陈北一头雾水。 他现在是黑岭堡的堡长。 多少人巴结宁采薇还巴结不上。 还有人胆敢欺负她,把她弄哭。 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陈北走过去,发现宁采薇躲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木棚里小声啜泣,肩膀一抖一抖。 “怎么了?” 看见宁采薇眼泪巴巴的小脸。 可把陈北心疼坏了。 连忙问道。 宁采薇摇摇头,不肯说。 宁蒹葭看不下去,替她说了,“你家小媳妇嫌你花钱大手大脚,跟流水一样,心疼哭了。” “夫、夫君,他们也太能吃了…咱们家的钱照这样吃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宁采薇打开手里的布包,哭啼啼地说道。 只是几日,她手里的银子,就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减少,她心疼。 明白原委的陈北哭笑不得,伸手替宁采薇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真是个小哭包,钱没了可以赚,有什么好哭的。” “放心,以后咱们家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真的?” 宁采薇抬起泛红的美眸。 陈北抬手拨弄她额前的碎发,满是疼爱,“我的话你还不相信吗,我曾说过,咱们家以后顿顿有水煮蛋吃,现在不是实现了吗,不仅有水煮蛋,还有肉!我都快吃腻了!” “对不起,夫君,我不该…” “没事儿,这几日辛苦你了,多注意休息。” 宁蒹葭实在看不下去二人腻歪,显得她很多余,转身出了棚子。 过了好一会儿,陈北才出来。 “你那打铁造兵器的生意,到底靠不靠谱?” 到现在,宁蒹葭还持怀疑态度。 “当然靠谱,不信我领你去看!” 陈北选定的打铁地方就在堡里西南角。 这里由李铁负责。 这个时代,炼铁还是“块炼法”。 以木炭为燃料,热量少,炉体也小,鼓风设备也差,所以炉温根本达不到熔铁的温度。 炼出来的铁质地软,杂质多,就像海绵一样,是块状的,需要经过反复捶打,才能变成能用的熟铁。 这就给了陈北很大的操作空间! 如果改用后世的高炉炼铁,将铁完全加热融化成液态,情况则完全不一样。 不仅铁的质量独树一帜,还能规模化生产。 而且,土法高炉炼铁并不难。 燃料无非是将木炭换成焦炭,焦炭用煤炭闷烧而成,并不难,至于铁矿石和石灰石,都可以在官府或私人的矿场里买到。 “这是何物?” 来到地方,宁蒹葭看着空地上,竖起的两座高达一丈的奇怪塔状建筑问道。 “高炉,由黏土烧制而成,可以抵御高温。” 高炉上面有盖子,下面还有两个孔。 一个孔与风箱相连,用于鼓风,提高温度。 另外一个孔,则是用于流出铁水。 “北哥儿,你这炼铁法子简直绝了!” “我想了多日,终于想明白其中关窍!” “此炼铁之法一出,独一无二,打造出的兵器更是无有争锋者,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李铁虽说只是个学徒,还没出师,但在铁匠那里学到了不少真本事。 陈北只是稍微一点拨,他就懂了。 此刻,他信心百倍,只要能成功炼出铁水,他就有信心打造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兵器! “李铁,你也多注意休息,别累倒了,到时候可没人替你。” “北哥儿,我晓得!” 看见李铁这副模样,陈北深感这钱花的值。 每月五两,搏自己一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这钱花的也太值了! “别看了,铁水还需几日才能流出来。” “到时候,叫李铁给你打造一杆铁枪,这样你就不每天拿着一根破木棍耍了!” 宁蒹葭是个很自律的人,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拿着木棍到无人的地方练习。 “什么破木棍,那是我宁家枪!冠绝无双!” 宁蒹葭没好气伸手拧了陈北一把,又道:“对了,你留下的那个傻大个子,饭量着实大,一个人要吃三个人的量。” “饭量大,人家干的活也多!” 不远处,穿着甲胄的大个子,单手轻松举起百斤重的山石,垒砌堡墙,惊地旁人纷纷后退。 “彪哥儿,惜点力,晚上啃肉骨头!” 陈北笑着喊道。 几日相处,或是大家对他都没什么恶意,大个子逐渐放松了警惕,不仅主动从旧堡最底层出来,还帮着一起干活。 就是平时,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都有些彪,和他的名字一样。 姓屠,叫屠彪! 边军刀盾兵出身,力大无穷。 陈北是装傻,他是真傻,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 “堡长,彪哥儿我要吃三大碗!” 陈北故意揉了揉肚子,“能吃下吗?” “吃的下!” “好,叫夫人给你第一个盛!” 一听这话,屠彪高兴地将手中巨石抛向空中,惊地旁人脸色一变,纷纷退后。 “彪哥儿,你彪啊…” 第18章 山匪欲来? 又几日过去。 四面漏风的木棚中,陈北抱着宁采薇睡的正香,忽然被人在外面叫醒。 当然,受条件限制,两人这些日,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 “怎么了?” 陈北扭头问道。 如今天色尚早,绝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 那人脸色惊喜,“堡长,出铁水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 惊地陈北瞬间清醒过来,来不及洗脸,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现场。 此时,天色未亮。 灰蒙蒙的视线当中,一条赤红刺眼的红线从高炉底部缓缓流出,积蓄在下方的池子里。 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其中炙热无比的高温,将早起围着的众人脸庞照的通红。 看见陈北来了,其他人赶紧让开。 “李铁,别愣着,按照我教的你去做!” 铁水已出,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步骤。 能不能利用富含碳液的铁水,来给熟铁增碳,得到质量上乘,品质均匀的铁,就看现在的了。 李铁重重点头,戴上手套,拿起长长的铁钳。 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早已打成条状薄片的熟铁,伸进下方的铁水池中轻轻搅拌。 等薄片全部浸入铁水,而后钳出,放在铁锭上反复捶打。 这一步骤,是为了进一步祛除杂质。 “叮叮叮!” 捶打的过程中,火星迸射。 惊地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躲闪。 “呲!” 最后,将捶打完毕的的薄片深入水槽中。 顿时,水面上出现阵阵白烟。 “堡长,这就成了?” 有人问道。 忙活了这么久,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冶炼出的铁,质量真有陈北平时跟他们说的那么好? “试试不就知道了。” “取我弓来!” 一伸手,赶紧有人把陈北的弓箭取来。 李铁则是将煅好的铁片固定在远处的圆木上。 “堡长,是不是太远了些?” “瞧不起我?” 陈北张弓搭箭,瞄也不瞄,松开二指。 “咻!” 一道破空声响。 石镞箭精准无误的击中铁片。 击中的那一瞬间,石头做的箭头轰然破碎,化作一片齑粉,飘散在空中。 反观铁片,完好无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众人瞪圆眼睛,一时间惊了。 这预示着,若穿上用这种铁做的盔甲,他们岂不是可以做到刀枪不入? 反过来,用这种铁打造箭头,敌人的盔甲在他们面前岂不是跟纸糊的一样? “成了成了!” 一时间,众人高呼起来。 李铁高兴更是高兴地恨不得手舞足蹈。 “李铁,别顾着高兴,赶紧带人用这种法子,继续炼铁,越多越好。” “时间一长,铁水凝固,就没鸟用了!” 陈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种土法炼铁的法子成了。 “堡长,外面有情况!”这时,高处值夜的人突然喊了一声。 陈北皱起眉头,带人靠近新建的堡墙。 如今的堡墙,只有半人高,若要完全修好,则还需要一段时日。 不过好在,黑岭堡的地势本就高,站在这里也能将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全部看清楚了。 此时,天已大亮了。 陈北朝外望去,发现半山腰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一块巨石后,正探头探脑朝这里看着。 狄人? 陈北顿时眯起了眼睛。 情不自禁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同时招呼众人压低身形。 如今黑岭堡可还没完全修好,只有一座旧堡能勉强藏人,且大部分都是村民,没经过训练。 狄人这时候打过来,己方可没多少胜算。 “堡长,要升、升狼烟吗?” 村民紧张道。 “先不升!” 陈北捻起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猛地射了出去。 可惜距离太远,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让、让我来!” 只见身高超过两米,形似黑熊的屠彪突然开口。 他先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退后数步,助跑一阵后猛地扔了出去。 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砰地一声,砸在那群人躲藏的巨石上。 惊的躲在石后鬼鬼祟祟的人影纷纷出来,旋即便是怒骂不停: “屠彪,你她娘的就是个傻子!” “看清楚,是老子!” “敢砸老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 众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屠彪,箭都射不到,他扔石头扔到了。 这力气? 世人莫敌! 陈北也惊了,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喜。 乱世之中,有如此巨力莽汉,增添了几分安全感。 “堡长,是被咱们赶走的鲁什长他们!” “看见了。” 陈北直起了腰。 既然是鲁什长,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怒骂一阵过后,没了一只耳朵的鲁什长上前半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发狠道:“北崽子,老子已经打听清楚你的底细了!你不过是个刚从边军退伍的小斥候!” “跟屠彪一样,是个傻子!” “识相点,跪在爷爷面前磕三个响头!” “爷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否则,三刀六个洞…哎呦!” 突然飞来的石头,正中他的额头,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扭头一看,发现是屠彪。 “彪哥儿,你她娘的又扔石头干啥?” 屠彪不说话,只是偷偷看了陈北一眼。 陈北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额头。 这憨儿,自己不过是给他几顿饱饭吃,至于这么冲动吗。 捂住流血不止的额头,鲁什长快要气疯了。 “屠彪,你她娘的给老子等着!” “北崽子,老子的话你听见没有!” “老子已经投了雁山的梁大王,你若不降、不给老子磕头认错,梁大王的兵马即刻就到!” “到时候,踏平黑岭堡,男人当奴,女的逼娼!小孩挖心肝当下酒菜!” 此言一出,村民们脸色顿时一变,胆小的早已害怕地哭起来。 大乾国体崩坏,边疆这种地方,不仅有狄人,还有数不清的山匪。 比起狄人,山匪做的恶,更让村民们害怕。 而雁山的梁大王,常年游弋在定州和凉州边界。 听说聚集的匪众足有上百,为首的梁大王,就喜欢挖小孩的心肝当下酒菜。 “堡长,怎么办?” 卫勇问道。 比起村民对山匪发自内心的畏惧。 他是边军出身,一点都不怕,还跃跃欲试。 听说剿匪,能有不少赏钱! “打出去!” 听见陈北的话,早就迫不及待的卫勇,带着几个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山下扔了出去,屠彪咋咋呼呼,扔的最多。 惊地鲁什长等人,连连怒骂,抱着脑袋,匆匆往山下逃窜而去。 “北崽子,你给爷等着!” “三日后,定取你的狗脑袋!” 第19章 难民围攻! “堡长,跑远了,要不要追?” 卫勇丢下手里的石头,一脸的意犹未尽。 如他所想,鲁什长等人就是欺软怕硬。 根本用不着陈北出手,他带人就能制服。 可惜鲁什长等人跑的太快,跟兔子一样。 “不用。” 陈北叫住了众人,“咱们的任务是戍守黑岭堡,不是追一群穷寇。” 挥挥手,叫村民们散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完事后,陈北私底下叫来了几个心腹,商量事情。 “堡长,怎么说?” 众人围在一起。 陈北蹲下了身子,众人也跟着蹲下。 陈北眯着眼睛,看着几人说道:“姓鲁的说,他带人投了雁山的梁大王,不管真假,咱们不得不防!” “新堡还没建好,若梁大王真的带山匪来打,咱们几个倒是不怕,可这群村民……” 几人扭头看去,现如今的黑岭堡中,都是从附近村里找来帮忙建堡的村民,男的女的小孩都有。 山匪真的来了,他们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 “堡长,你怎个意思,我们都听你的。” 陈北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冷静下达命令: “李铁,你带人尽快用新铁打造出一批箭头,我带人连夜送去县城,一来拿到造兵器的公证,二来报官!” “好,箭头好打,下午就能打出。” 陈北又看向卫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卫勇,你全权负责,加快建堡速度,尽快把堡墙建起来,同时抽调男人开始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若真有大批山匪来攻,即刻放出狼烟示警!全部人退回旧堡!” “明白。” 卫勇点了点头。 “我呢?” 宁蒹葭急忙问道。 “照看好采薇和堡里的女人和小孩,这段时日别让她们乱跑,让山匪有可乘之机。” 陈北脸色微沉,目前,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后续的,还要去定远县走一趟才知道。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晚上,用新铁打了一批箭头装在马车上,陈北借着夜色下了堡。 这一趟,陈北只让屠彪取了刀跟着,他们两人快去快回。 “彪哥儿,上车!” 屠彪挎着刀,一屁股坐在车上,将一箱箭头抱在怀里。 等马车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陈北才敢回过头。 月色下,站在堡外的那个单薄瘦弱人影,正在无声地用手掩泪。 “堡长,你小媳妇儿哭了的。” 坐在车后的屠彪突然瓮声瓮气地说道。 “知道!” 陈北加快速度,不作任何停留。 一路上,马车行驶的飞快。 只有尽快去县城报官,这场祸才能躲过去。 后半夜,两人到达了定远县。 “彪哥儿,下车,咱们到了!” 陈北率先跳下马车,提醒道:“记住,进城后紧紧跟着我,别乱跑。” “堡长,那是啥?” 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挎着刀的屠彪忽然问道。 “难民!” 只见县城外,沿着县城城墙根,用树枝枯草搭起了大片大片的窝棚。 窝棚里,或躺或坐,一个个饿的皮毛骨头,面黄肌瘦的人听见动静,全都盯着两人。 有的难民,拄着棍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佝偻着腰,嘴里发出嗬嗬的阴沉嗓音。 若是胆小的来到这里,怕是早就吓尿裤子了。 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坟包! “彪哥儿,亮刀!” 说话的同时。 陈北已经捻起了箭矢。 绷紧了弓! “啥?” “别废话,亮刀!” 因为陈北看见越来越多的难民站了起来,看向两人的眼神发着绿光。 那匹老马或是也感受到了危险,低着头颅,不安地刨着蹄子。 吭啷一声。 大刀出鞘。 寒光一闪。 难民们被镇住。 咽了口唾沫。 不甘地退后。 “砰砰砰!” 使劲砸了砸紧闭的城门。 砸门的过程中,陈北也没放松丝毫警惕,眼神时刻注意着四周。 这群饿急了的难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马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能吃的东西。 虽还没到吃人的地步,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多时,漆黑的城墙上亮起一支火把。 一名睡眼惺忪的士兵探出脑袋,不悦道: “谁啊?” 陈北后撤几步,仰起头,“官爷,我乃黑岭堡的新任堡长,请官爷通融,打开城门!” “我有重要事情,要禀告给赵岳赵捕头!十万火急!” “天色未亮,不能打开城门!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再来!” 说完,官兵熄灭火把,踏踏又回去睡觉了。 “官爷,官爷……” 沿着城墙根,喊了好几声,官兵也不为所动,最后彻底消失在城墙上。 “嗬嗬……” “饿,好饿…” “马,吃了,就不饿了……” 身边,尽是难民嗓子眼发出的难听嘶哑声音。 时间一久,难民们又重新围了上来。 亮了几次刀,威慑力一次不如一次。 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比饥饿还难熬,死,还解脱了。 “走!” 陈北急喊了一声。 牵住缰绳,就要把马车拉走。 可一双双漆黑脏兮兮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堡长,怎么办?” 屠彪紧紧抱住箱子。 “上车,冲出去!” “好!” 刚刚坐上马车。 陈北就使劲甩动缰绳。 前方挡路的难民直接被撞飞出去。 动乱引起更多难民的呼吼声。 “吃!吃马!” “吃!” 伴随着,更多的附和声。 难民彻底疯狂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朝着马车围攻了过去。 “堡长,这些难民疯了的,疯了!” 屠彪语气有些惊恐。 战场上,他面对千军万马,不露惧色。 被骗到黑岭堡,受尽欺负,他也不惧。 可是现在,他害怕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 陈北冷着脸,冷静思考,沉声开口,“彪哥儿,你信堡长我的吗?” “信!” 屠彪毫不犹豫,这个世上,除了带他从军杀狄早已阵亡的伍长,就属陈北对他最好。 “那便…杀!” 话音落,陈北毫不犹豫地崩弓。 “咻!” 离的最近的一个难民,被一箭射穿了脑袋,纸片一样的身子朝后倒去。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不能心慈手软! 短暂愣了愣,屠彪颤着手,出了刀。 可力道太小,刀刃卡在一名难民的身子里,半天拔不出来。 越来越多的难民围上来,举起手里的木棍,朝着老马的腹部捅去。 还有难民伸手拽住两人,想把两人从车上拽下来。 老马吃痛长嘶,不停地尥蹶子,陈北连续崩弓,又射死几个围上来的难民。 “别手软!要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一声厉喝,惊醒了屠彪,屠彪咬紧牙,急忙抽回刀,而后重重挥砍出去…… 第20章 刻意刁难 在两人的合力下,不多时,马车终于远远甩开了后面追着的无数难民。 饿的发慌的难民们眼见追不上,停在原地,嘶吼着不停咒骂,痛苦地抓起黄土扔过来。 “堡长,我杀了百姓了!” 车后,看着手里滴淌着血的刀,屠彪忽然痛苦地呜咽了起来,抱住了脑袋。 伍长只教他杀狄人,保护百姓,没教过他杀百姓。 陈北摸了摸腰间已经软瘪下去的箭袋,由于无法回收射出去的箭,箭袋里的箭所剩无几。 若再有难民追上来,便只能近身肉搏了。 回头望了一眼,陈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终归不是滋味。 自己可以狠下心,可他却不能,他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汉,仅此而已。 想了想,陈北沉声开口,“别哭了,若再引来难民,你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先走,天亮再入城。” 劝了两句,陈北便驾着马车一头扎进黑夜,暂时藏起身来。 一夜过去,总算平安无事。 想起来,陈北都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要抓紧时间报官,他断然不会选择晚上来。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又有无数难民,二人被活吃了,也没有人知道。 “彪哥儿,别睡了,天亮了!” 陈北拍醒了车后睡着的屠彪,套好马车。 屠彪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昨夜临行前宁采薇给他们带的干粮,大口大口地嚼着,还掰了一块递给陈北。 “堡长,吃。” “香!” 全程,丝毫不提昨夜杀人的事情。 至于呜咽悔恨难过,更是没影的事。 好像昨夜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这份心态,陈北是惊了又惊。 不过随之而来地便是喜色。 有如此强的适应力,真是一员悍将! 吃了干粮,垫饱肚子,陈北驾着马车重新往定远县城赶去。 比起昨夜,白天的城外有秩序多了。 官兵们持枪带刀,来回巡逻。 那些难民们在窝棚里不敢造次,只一味地捱着,等着救济粮发下来果腹两口。 射死的那几个难民尸首,早已变成了新坟包,也无人替他们申冤。 驾车来到城外,出示了牙牌,又塞了些碎银子。 那些官兵们才笑着让陈北两人入城,还说昨夜为何不早点说。 陈北皮笑肉不笑,心里把这个大头兵,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好几遍。 “堡长,咱们现在去哪?” 入了城,城里的繁华并未看花屠彪的眼,而是直接问道。 “直接去县衙,时间不等人!” 两人不能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报完官赶回去。 虽说鲁什长临走前放下狠话,三日后才带着雁山的山匪过来。 可谁又敢保证,他说话算话? 一切,要作最坏的打算。 一路打听,二人驾车来到县衙。 通报过后,不多时,赵岳热情地走了出来。 “嘿!还真是你小子!” “没想到你小子真的来了?” 赵岳笑的满脸褶子,领着二人从偏门进入。 “不过你小子来的真不巧,卢县令正在会客,没空见你!” “兵器呢,把你打的兵器拿出来让我看看,拿给我看是一样的!” “只要验收合格,就给你发公证!” 陈北伸手拦住屠彪要递上去的箱子,双手抱拳,郑重地说道: “赵捕头,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黑岭堡!” 赵岳眉头一皱,“发生了何事?” 接下来的时间,陈北就把事情简单对赵岳说了。 想了想,赵岳问道:“可确定,雁山的那帮山匪三日后一定会来?” 陈北摇了摇头。 这个,他并不能确定,谁也不敢确定。 赵岳摊着手,“这就没法子了,你们无法确定雁山的山匪一定会来,叫县令如何派兵剿匪?” 陈北还要说点什么,赵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担忧我都明白,可…出兵剿匪是件大事,兴师动众,并非县令能一言断之。” 竖起食指往上指了指,赵岳又道:“须知,咱们大乾军政分离,这兵,卢县令能指挥动的,少之又少。” “好了,别担心那么多!” “黑岭堡那地方我去过,易守难攻,别说雁山那帮只会咋咋呼呼的山匪了,就连狄人都没办法!” “山匪来了,你们只管躲在堡里!” “他们耀武扬威一番,自会退去!” 不给陈北说话的机会,赵岳把两人领到后院。 这里,有不少人都送来自己打的兵器样品。 希望能通过检验,被官府看上。 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可唯独和打仗挂着钩的,都能发一笔横财! 卖粮的,打铁的,贩马的……都是热门生意。 就算是捡点残羹剩饭,也能把自己撑的半死。 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前面的人都检验过,赵岳才领着陈北来到跟前。 “见过韩校尉!” 被赵岳撞了撞胳膊,陈北也拱起了手,“见过韩校尉!” 只见眼前桌子后,有个校尉模样的军汉。 一手执笔在册子上记录,一手拿着酒壶。 大清早,他已经喝的半醉,眼睛都快睁不开。 方才赵岳对陈北小声说,兵器能不能通过检验,陈北能不能入局,全看这个人给不给通过。 这个人,也是边军中专门派来定远县验收兵器的。 “赵岳,你一个捕头,不好好上街抓贼,一大早来我这里做什么?打秋风吗!” 韩保全灌了喉头一口酒,没给赵岳好脸色。 “韩校尉息怒。” 赵岳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打造的兵器拿出来让韩校尉看看。” 陈北从身后屠彪手中接过箱子,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几个样式不一的箭头,摆在桌上。 韩保全斜着三角眼,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便挥了挥手,“不合格,回去吧。” “韩校尉,还没试…” “噗!” 赵岳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韩保全吐了一脸的酒。 韩保全拿着酒壶,指着说道:“本校尉说了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捕快质疑。” “赶紧滚,别耽误下一位!” 赵岳抹了一把脸,压下一肚子怒气。 看向陈北的眼神中有几分歉意。 或许陈北自己单独来,通过的可能性还高些。 他前几日不小心惹了韩保全,这个小人,现在在刻意刁难。 “走吧。” 赵岳拉着陈北就要离开,另想法子。 陈北却面色淡定,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醉汉: “校尉大人,按照规矩,得试过之后,才能下定论不是…” 韩保全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他想不通,面前的小子哪来的底气,跟他说这话? 当即,便一巴掌扬了上去…… 第21章 别跟钱过不去 想象中,赵岳带过来的年轻小子,被韩保全一巴掌打翻在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甚至,韩保全的手掌,距离陈北,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众人只见,陈北身后,一个宛如黑熊的巨人,伸出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握住了韩保全的手腕。 无论韩保全如何用力,就是不动分毫,就连原路抽回来也做不到。 “堡长,我、我撕了他!” 屠彪看向陈北,顿声请求道。 “别冲动。” 陈北拿起桌上的箭头,安在自己的箭上。 在韩保全的连声怒吼声中,连射了三箭。 三箭都精准命中远处穿着盔甲的稻草人靶子。 稻草人身边,士兵查看过后,连忙高声报靶: “胸甲,透!” “护心镜,透!” “头盔,透!” 报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惊地韩保全直接愣在了当场,嘴却还张着。 要知道,稻草人身上穿的盔甲,可不是随便找来的残次品。 而是大乾边军制式盔甲,代表大乾盔甲的最高水平。 其防御力,没有再比它还要高的。 胸甲,护心镜和头盔。 三个部位,护的都是士兵的要害部位。 只要有一个被穿透,士兵就凶多吉少。 现在,三个部位全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不是盔甲防御力不行,而是陈北带过来的箭穿透性万中无一! 强行挣脱了屠彪,韩保全的酒醒了大半,他连忙跑到稻草人身边。 查看过后,眼中难抑惊喜,转头看向陈北,“你造的箭?” “正是!” 说完,陈北收起桌上的箭头,便招呼屠彪转身朝外走去。 这一下,轮到韩保全急了。 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竟能造出如此好箭。 若大乾军队都装备上如此好箭,狄人哪还敢逞凶? 到时候,这份功劳,可是比天还要大。 “等等,留步!” 韩保全干笑一声,赶紧拦住陈北。 “这样的箭,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要多少有多少,若要的数量多,不过左右要多等些时日罢了。 “没问题,先要一千支!验验货。” “一千支?需…半个月。” 韩保全一怔,“半个月?太久了些,小子,狄人可等不了那么久。” “好箭就得时间久些,赶工的话,质量不敢保证。” “也是……半个月就半个月。” “小本生意,劳烦校尉大人先付一笔定金,我好去采购所需的材料。” 韩保全皱起眉头,不悦道:“都是为国效力,你还敢问我要钱?” “材料都没钱买,如何制箭?” 陈北懒得废话,合上箱子,夹在腋下,“校尉不肯付定金的话,我便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凉州这么大总有人欣赏我的箭。” “等等等!没说不给,先给你五十两作定金!箭做好后直接给我,莫让他人沾手!” 招招手,叫人拿来一袋银子,韩保全极为不爽地塞进了陈北手里。 陈北收下鼓囊囊的钱袋,这才对韩保全拱拱手,“听校尉的!” …… 走出县衙,陈北长松了一口气。 据他所知,大乾三十支箭的成本约合一两白银,一千支箭的成本拢共不过三十多两。 如今,光是定金,韩保全就给了足足五十两,这还不算后续的。 这趟生意做下来,何止是暴利?简直跟抢钱一样。 相信用不了多久,宁采薇数钱手都能数抽筋了。 而且,韩保全既然愿意自讨腰包向他买箭,说明这这新铁做的箭头,算是通过了官府的检验,以后这生意也能长久。 至于私造兵器的公证,想必很快也能下来,不会被人找麻烦。 “方才的事情,多谢赵捕头了。” 陈北塞了一把碎银给赵岳。 赵岳说什么也不要,因为他根本没帮什么忙,还差点连累陈北。 如果不是陈北的箭自身够硬,怕是会明珠蒙尘。 想了想,赵岳道:“雁山山匪的事情,你也别太担心了,等卢县令会客结束后,我亲自给你说去。” “雁山的山匪,一直是卢县令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如何是要除掉的,这次,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法子。” 陈北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赵岳道:“你的箭,刚才得了韩校尉喜爱,你要是真着急的话,可以去试着求一求韩校尉,他的虎威营可是咱们凉州四大营之一,除个山匪还不是手拿把掐。” 陈北眯了眯眼,吐出一口气,“还是算了,我再自己想办法吧。” 又客套了两句,陈北就带着屠彪离开了。 出城回家的路上,坐在车后的屠彪忍不住问道: “堡长,咱们为何不去求韩校尉?他若出兵,山匪咱们不用怕。” “你不懂,我看这个韩校尉,不像个好人。” “那堡长还卖箭给他?” 陈北笑了,扬起缰绳,“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是赚一个坏人的钱。” “彪哥儿,你记住了,在这个世道,别跟钱过不去!” 屠彪点点头,似懂非懂,又从怀中拿出干粮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认真思考着陈北的话。 待回到黑岭堡,日头已经过了正午。 只一夜过去,两人好像来错了地方。 这还是他们昨晚离开的黑岭堡吗? 只见,在他们面前,整座黑岭堡一夜时间,好像改头换面了一般。 堡墙上,朝外嵌了无数根削尖的木刺! 从外面看,活像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让人不敢靠近。 就连堡门的位置,也横放了两组木刺,算是小型的拒马叉子! 此刻,指挥人忙活了一夜,防御措施初见成效的宁蒹葭看见陈北回来,抬起头,很是骄傲。 “怎么样?雁山的梁大王要是敢来,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无回个鬼啊,陈北无力吐槽。 他忽然觉得,这宁蒹葭脑子是被驴踢了,才会想到带人连夜做这些。 “你看看,还有哪些地方要修的?” “不用修了,全拆了!” 陈北的一句话,让原本很高兴的宁蒹葭脸色顿时怔住了。 啥?全拆了?! 凭什么! “堡墙朝外嵌着木刺,你是生怕那些山匪无处借力爬进堡里吗?” “当务之急,是把堡墙修的高高的,修的笔直陡峭无处借力!” “而不是,修的像刺猬一样,看着厉害,实则一无是处!” 第22章 靠人不如靠己 按照陈北的要求,卫勇带人又把墙里的木刺一根根地拔了出来。 实际上,他昨天晚上就劝过宁蒹葭,别这么做,没什么用。 可宁蒹葭不听,他执拗不过,只好跟着做。 他一个做下属的,总不能公然违抗上司媳妇的命令不是? 要不然,以后有他好受的,小鞋穿的够够的。 卫勇带人去拔木刺的时候,陈北找到正在带人冶铁的李铁。 陈北昨晚离开后,他是一刻都不敢停歇。 打出的新铁,已经码了高高的一堆。 不管是造兵器还是打盔甲,都能用的上。 对付雁山的山匪,也能增加几分胜算。 李铁满头是汗,抬起袖子擦了擦,“北哥儿,你回来了?” 陈北应了一声,说道:“打完这一批,你先歇会儿,我另外有个活交给你。” “北哥儿要作甚?” “帮我造一批弓箭,还有几杆长枪!” “哈?” 陈北没有多说,继续巡视自己的黑岭堡。 转了一大圈,清点人数,加上自己,黑岭堡现有堡兵十一人。 加上其他村请来干活的,不过二十名男子。 其中一多半还都是残疾,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女人就多了,足有三十几个。 毕竟边疆村这种地方。 男人都被抽丁上前线打仗了。 家里留的尽是女人。 早上从县衙离开,陈北就知道了,他指望不上别人来帮他对抗山匪。 这事,还得他们自己人来。 靠着这群为数不多的残兵和女人,想要抵抗上百名山匪的进攻,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陈北一刻都不敢歇,现在就该准备了。 “堡长,人到齐了!” 陈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三十几个大小女人。 “小北,你叫我们来干啥?” “莫不是想通了,想尝尝你凤姐我的白面馒头?” “放心,这次给你吃,管够!” “凤姐儿,你羞不羞?大白天说这些,小北媳妇可在这呢。” “就是,一点都不知道廉耻!” “嘿呦,王莲,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廉耻?” “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 还没等陈北说话,刘金凤和王莲就吵了起来,其他女人不嫌事大,还纷纷起哄,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陈北脸都黑了,不得已怒吼了一声: “都给我闭嘴!” “谁再吵,就给我滚出堡去!” 众人还没见过陈北生气的样子,一时间被震住了。 乖乖回到自己的原位,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 “山匪就要来了,想要被山匪抢去,轮流打桩,然后再卖进窑子里的,尽管胡闹!” “山匪自有官兵对付,我们不怕。” 有妇人说道。 “我去了县城,人家不管!” “啥?不管!” 一时间,女人们都慌了神。 没有立马跑回家躲着,就算好的了。 见达到自己的目的,陈北话锋一转,“山高路远,等官兵赶到,你们早就被山匪抢去了!” “所以,靠人不如靠己!” “小北,我们能干啥?我们啥也不会呀!” 她们平时拌拌嘴,看看笑话还行,让她们去打山匪这不是开玩笑,自投罗网吗? 怕是山匪看见她们,会冲的更凶,抢的更厉害。 “不会就学!” “学啥?” “射箭!” “那老长的弓,比男人都要高,我们可拿不起来!”妇人们连连摆手。 这个时代,不管是村里猎弓还是军队里装备的制式弓箭,都有一人之高,又长又沉,女人们根本拿不起来,更别提射箭了。 狄人的马弓倒是短些,可问题是,她们没有啊。 再说,山匪马上就要打来了,现在才学,不晚吗? “不用长弓,用我的小弓!” 陈北已经让李铁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带人去赶制反曲弓了,快的话,天黑之前就能赶工出来。 长弓,这些女人们确实拿不起来,也开不了弓,就连陈北第一次都有些费劲。 不过换成反曲弓情况完全不同,陈北相信,在他的传授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们,很快就会学会射箭,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你们这两日什么都不用做,就跟着我学射箭,射的好,每人赏一钱银子!” 听见有赏钱,妇人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喊着说自己要学。 “堡长,我们干啥?” 男人们也集合完毕。 人数相较于女人,少了很多。 人数虽少,但却是对抗山匪的主要力量。 “堡长,我们也学射箭?” 他们力气大,箭肯定射的比女人好。 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从军中退伍的。 有了弓箭,就能射。 “不学弓箭,你们现在学长枪!” 陈北让人取来几根长竹竿,一人一根。 铁枪还在加紧做,先用竹竿练习。 “堡墙未成,山匪定会想着从堡墙爬进来!” “长枪突刺,乃是最有效的应对手段!” “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强如屠彪,昨日的刀,也会卡进难民的身子里拔不出来。 虽说在场的大部分都从过军,又是杀匪,不会心慈手软。 但也有没从过军的,陈北主要是想锻炼他们。 “都听堡长的!” 相较于女人,男人们则全都能认清这次的危险局势,齐声应道。 陈北点了点头,便带着大家开始练习。 除开几个小孩,近乎所有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努力地练习着。 陈北不厌其烦地来回指导,顺便还要去催催李铁那边的进度。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 “夫君,该、该吃饭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喊,宁采薇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角。 陈北笑着点了点头,他可没丝毫的不好意思。 他倒是想,以后每天都有小媳妇来喊自己吃饭,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诸位,人是铁饭是钢,都去吃了饭,再回来练习不迟!” 众人纷纷谢过陈北,忙去吃饭。 不多时,只留下陈北和宁采薇还立在原地。 “走吧,咱们也去吃饭。” 陈北主动拉住宁采薇的手。 宁采薇也不挣脱,任凭陈北拉着她的手,紧紧跟着陈北身后,“夫君,姐姐好像生你的气了!” 陈北这才恍然发现,他好久没看见宁蒹葭了,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她还好意思生我的气?不懂瞎指挥,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 “夫君,姐姐也是好心,你别这样说姐姐。” 宁采薇轻轻拉了拉陈北。 陈北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一会儿吃完饭后,你就帮我送件东西给她,保证她就不生气了!” “真的?” “比真金还真!” 第23章 山匪,如约而至 整整三日过去,也不见雁山山匪过来。 期间,陈北派了一位腿脚麻利,机灵的人下山,去山匪的必经之路上探查,也不见山匪踪影。 似乎,雁山山匪对黑岭堡,没有任何想法。 也是,黑岭堡再怎么说,也是凉州的前沿哨所。 雁山山匪真对黑岭堡下手的话,岂不是打了凉州官府的脸面?这凉州就再无梁大王的立足之地。 以至于,堡里现在流传一种说法……鲁什长是在狐假虎威。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再不好好练,都给我滚出堡去。” “前手如托泰山,后手如抱婴儿!” “力发于腰,行之于背,达之于指。” “有意瞄准,无意撒发,谓之箭之秘诀!” “都给我好好练,即便流汗了,也不许擦,你们真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我闭上眼,用脚都比你们射的准!” “以后出去也别说是我教的你们,我丢不起这个人!” 堡外的空地上,几十个妇人,一字排开,就连宁采薇也在其中。 她们人手一张反曲弓,即使脸上汗如雨下,也都在咬牙坚持。 几日训练下来,让她们从什么都不懂的弓盲,变得都能开弓射箭。 虽说准头还是严重不足,但只要经常练习,会有所提高。 “鲁什长狐假虎威,山匪压根不会来!?” 陈北扫过众人,声音发沉,“若你们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里,现在就可以放下弓,下山回家了!我绝不阻拦!” 话音落下很久,也没有一个妇人放下手中弓箭。 因为山匪比狄人更可怕,狄人大部分是抢了粮食和财物就走,虽然也会杀人,但绝对不会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他们还想留着来年再来抢,一茬一茬地抢。 可山匪却不同,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盗匪和罪徒。 每到一处,不仅抢夺财物还杀人,就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 所过之处,整个村子都要亡。 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 她们女人就更惨了,被抢去虽然不至于马上死,可要被轮流奸淫,玩弄致死。 “都好好给我练!我一会儿再来!” “谁要是敢偷懒,别怪本堡长不客气!” 撂下几句狠话,陈北背着手离开。 仗着家中有祖辈是猎户,从小玩过弓箭,王莲每射一矢,都精准地命中靶心,乃是这群妇人中的神箭手。 见陈北离开了,她伸长脖子,“采薇,小北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宁采薇咬紧贝齿苦苦坚持,脸蛋上都是汗珠。 “莲姐,山匪不知何时要来,夫君对咱们严厉点,是好事!” “切,莲姐我看你就是掉进小北的蜜罐子里了,这一口一个夫君,叫的多亲热,怕是晚上在床上,也叫夫君叫的亲热吧……” 宁采薇顿时红透了脸颊,连耳尖都红了。 其他妇人不嫌事大,跟着一起哄笑。 “王莲,你他娘的,给本堡长认真一点!” 远远传来喝骂声,王莲赶紧重新搭弓,其他妇人们也不敢开小差了。 “北哥儿,答应韩校尉的一千支箭,得赶紧做了,否则工期要延误。” 李铁跑过来,这是他们黑岭堡的第一笔单子,得按时交出货,生意才能做大,否则名声会坏。 “你自己做主。” “我需要人手!” 李铁道。 现在人手都被陈北拿来训练。 女人练箭,男人练枪。 就连修建堡墙的速度都延缓了许多。 哪有多余的人手给他制箭? 想了想,陈北沉声道:“往后,上午训练,下午分出一部分人给你制箭!” “好嘞!” 打发走李铁,陈北径直来到堡墙边。 二十余个汉子,人手一杆铁枪,正在卫勇的带领下练习突刺。 “藏于墙后,待匪攀上堡墙,腰身用力,猛地将铁枪刺出。” “刺出之后,一队后撤,二队接着刺枪!莫让匪有还手之力!” “练!” “一队,刺!” “撤!” “二队,刺!” 堡墙边,二十余个汉子,分成前后两队,按照卫勇的交代开始练习。 拿着铁枪往前刺谁都会,小孩子都会,可难的是阵型的转换和配合。 他们人手本就少,绝对不能乱,一定要稳住阵型才能打退人数数倍于他们的山匪。 看着汉子们练习的有模有样,一声声破空怒刺,迅猛有力,回撤时也丝毫不拖泥带水,陈北欣慰点点头。 “堡长来了!” 一声呼喊,众人拿着铁枪围了上来。 陈北往下压压手,看着众人说道:“咱们大多数都是从边军退伍,生逢如此乱世,何其不幸,如今山匪又要来打堡,官兵天高地远,不知何时才能支援,我等只有重新拿起兵器自救!” “杀匪,护堡!” “听堡长的!” 众人齐声喊道。 “不会让大家白白护堡,杀匪一人,赏二两!上不封顶!” “堡长这是说的哪里话,山匪欲来,我等拿起兵器杀匪是为护堡,也是为了保护家人!何须赏银!” “说得好!继续练!” 旋即,堡墙边枪林阵阵,威猛有力。 陈北继续背着手,走进堡里。 “堡长,我,我干啥?” 屠彪紧紧跟在陈北身后。 大家都有事情做,就连堡里的孩子都知道担柴挑水,做好后勤,就他闲着。 陈北望着他睿智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留着你自有大用!” “这杀匪的头功,是你的!” “好耶!” 屠彪咋咋呼呼,蹦的老高。 …… 日头西落。 堡里早已热闹成一片,烧灶的烧灶,掌勺的掌勺,大锅饭的香味早已飘出二里地外。 唯有拄着铁枪的宁蒹葭,冷静地站在一边,仿佛堡里的热闹和她无关。 “还生气呢。” 陈北端来一碗肉汤赔礼道歉。 没看出来,这妮子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自己不就是说了她两句,不懂瞎指挥,至于这些天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吗。 “没生气。” 自从得到手里这杆陈北让宁采薇送过来的铁枪,宁蒹葭就不气了。 相反,他觉得陈北身上有诸多优点。 比如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说送她一杆枪,就送,不会食言。 如果不是现在的居住条件受限,她早就和陈北结为真正的夫妻了,也就不用每天被妹妹宁采薇催了。 “那…” 既然没生气,陈北想不懂宁蒹葭为什么会这样。 宁蒹葭没说话,只是握着铁枪,看着面前这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眉头轻皱。 陈北也看了过去,立马明白了,说道:“别担心,他们可以打退山匪。” 宁蒹葭点点头。 旁人说这话她不信。 可陈北的话她信。 因为陈北还没有食言过。 刚要接过陈北递过来的一碗肉汤…… “铛铛铛!” 一阵清脆刺耳的铜锣声。 在旧堡高处突然响了起来。 负责值守的人伸着脑袋,着急朝下喊道:“堡长,山下有情况!” “山匪,好多……” 第24章 抓活的 听着高处那人渐渐惊恐的声音,正准备吃饭的众人顿时慌了神,乱作一团。 还有人不小心打翻锅里的肉汤,吓得附近的孩子,高声啼哭 陈北皱住眉头,旁边的宁蒹葭也握紧了手中铁枪。 “几人?” “约摸,五六十!” 陈北眉头皱的更紧,五六十,差不多是雁山山匪能拿出手的一半力量,还真下得了血本。 “堡长,怎么办?” 短暂的慌乱过后,男人们都握住铁枪,纷纷来到陈北身边询问。 胆子大的妇人,如王莲刘金凤等人,也取来自己的弓箭严阵以待。 就连一向胆小的宁采薇,也紧紧握住了手里正在盛汤的大勺。 这玩意,往人脑袋上敲一下,也挺疼的! 出乎人意料的是,陈北毫不在意。 先是端着肉汤喝了一口,而后才看向众人说道: “慌什么?” “不过是五六十!” “大家伙儿,先吃饭!” “吃饱了肚子,再随我杀匪!” “堡长!” 有人急了。 陈北冷静道:“吃饭!” …… 借着日头最后一抹余晖,一道褐红色,细如筷子的狼烟在黑岭堡遥遥升起。 大乾狼烟,可根据狼烟的数量、粗细以及颜色,传递不同的消息。 陈北让人升起的狼烟,意思是山匪围堡,附近的人速来救援的意思。 随着狼烟缓缓升起,堡门也缓缓打开。 已经登至半山腰的山匪看见了,纷纷停下脚步。 仿佛没看见狼烟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狞笑着,嘴里时不时还发出尖锐的哨声。 “北崽子!” 踏踏踏。 一匹老马上,许久不见的鲁什长上前,手持一根满是倒刺的短铁棍,眼神阴鸷。 “你可舍得出来了,让兄弟们一番好爬,差点累断了腿。” “别白费力气,没人会来救你!” “还是那番话,跪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 “爷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不要我的狗脑袋了?”堡门门口,陈北冷笑。 “要!”鲁什长脸色一下子变的狰狞,“爷爷是不要你的狗脑袋,可梁大王要!大王是做匪的,不杀人怎么做匪!以后,这道上还怎么混!” “好,那你先过来,我先给你磕三个头,再让梁大王过来,割了我的狗脑袋!”陈北笑着上前两步。 鲁什长明显顿了顿,继而微微一笑。 带着两个人,骑着老马缓缓来到堡门口。 他不怕陈北耍什么花招,这一路过来,他都打听清楚了,陈北仗着的,不过是一座还没建好的烽燧堡,和一群残兵妇孺,还能翻了天不成? “坐稳了,这便给你磕头!” 呼! 话音落,身后的屠彪,突然抬刀,照着马背上鲁什长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可惜,被鲁什长急忙抬起短铁棍挡住。 火星在余晖中猛地迸射,巨大的力道,震的鲁什长在马背上一趔趄,老马差点腿一歪,重重栽倒在地。 屠彪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连忙抽马后退,不敢再接。 “怎么不坐稳?这头,我还磕不磕了?” 陈北抬起眼,脸上的冷笑更甚。 举起手里的短铁棍指着,鲁什长眼神发狠,“你他娘的…” 看了看又要举刀劈来的屠彪,“还有你,这才几天就不认识老子了!” 屠彪顿了顿,猛然停刀。 扭头看了看陈北后,忽然又冲了上去,吓的鲁什长打马而逃。 回到半山腰,鲁什长的气势又涨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 “北崽子!你的堡不过一人高,堡里,除了些残兵之外,就是些村妇,你拿什么来挡我?” “今儿,先杀了你,毁了堡!再抢了村妇,回去轮流打桩!” 一时间,身后的五六十山匪,各自挥舞手中兵器,叫嚣不停。 不等鲁什长发号施令,他们便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陈北眯起了眼睛,冷静下令,“彪哥儿,咱们回去,按计划行事!” 屠彪收回了刀,跟在陈北身后,不甘地回去了。 一众山匪,乌泱泱地往山梁上的黑岭堡冲着。 等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整座堡里,没有一丝光亮,就连堡门都是开的。 “冲,抢娘们!” 打头的山匪,怒吼着冲了进去。 余下的山匪们不甘示弱,纷纷跟了上去。 后面,不慌不忙骑在老马上的鲁什长看见这一幕,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半数山匪冲进堡里后,旋即,响起阵阵破风尖啸声! 堡里,早有三十余妇人组成的弓箭队。 用力拉弓,朝着冲进来的山匪射了出去。 咻咻咻! 一波小型箭雨。 眨眼间,便将冲在最前的几个山匪扎成了刺猬。 有几个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射中要害,直接去了西天。 “有箭手?” 外面的鲁什长大惊。 小小的烽燧堡,怎么会有箭手? 作为曾经的边军什长,他当然清楚箭手的厉害。 而且听声音,箭手还是成建制的,这就更可怕了。 “再射!” 陈北冷静下令。 不用近身肉搏,能射死多少就射死多少。 倒也不用担心箭矢不够,每个人的箭袋,都装的满满的,用的还是新铁打造出的箭头。 这些山匪身上连件像样的甲都没有,只要射中,便是贯穿伤。 “撤,快撤!” “有埋伏!” 慌乱之中,逃出来的,不过四五个山匪,剩下的全部交代在了堡里。 轰隆一声,堡门重重关上。 看着满地的山匪尸首,死相凄惨,妇人们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的手还在颤抖,有的已经弯腰作呕…… 没功夫关心刚刚杀了人的她们。 陈北冷冷说道:“长枪队,上!” 二十余名汉子,人手一杆铁枪,迅速藏匿在一人高的堡墙下。 “姓鲁的,这就是你说的堡里尽是村妇?!” 一名骑在马背上的山匪头领,上前怒喝不止。 鲁什长连连抱拳,“三大王息怒,息怒!我也不知,不知啊…” “三大王,怎么办?堡门关了!” “攀墙,冲进去!今夜夺不下这堡,回去后,大王非得扒了咱们的皮!” “是!” 余下山匪,重新聚集起来,开始攀墙。 只是他们刚露出脑袋,长枪便纷纷刺出。 而后猛地抽回,带落一串血花。 紧接着,便是第二排长枪刺出。 一个又一个的血洞,山匪们朝后重重倒去。 尸首顺着山坡,持续不断地往下滚去。 三大王气的脸色发白,他们雁山的山匪,常年游弋在定凉边境,就算官军也杀得。 如今却在一座小小的烽燧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三大王,攀不了墙!” “刚露头,就被戳了!” “三大王,快看!姓鲁的,跑了!” 扭头一看,果然发现鲁什长骑着那匹老马,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地往山下逃窜而去。 三大王大怒,就要打马去追,剁碎了这几个逃兵。 铛! 三大王神色一惊,慌忙回了兵器,正好挡下了一支朝他射来的铁箭。 “堡长,没射中!” 旧堡高处,几个人影站立。 赫然就是陈北、卫勇等人。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陈北失手。 陈北再次起弓,连射两箭。 三大王再次回刀准备挡下。 可这两箭的角度何其刁钻? “咻咻!” 一箭射中了右眼,疼的三大王捂眼惨叫一声。 一箭射中了肩膀,将他射落马下。 山匪们想要上前营救,却被紧接着而来的箭矢,逼的不敢靠前,怒骂一阵后,慌忙朝山下逃窜。 陈北放下弓,“冲出去,抓活的!” “是!” 第25章 公证 “卫勇,带人打扫战场。” “死了的,抬出去摞成一堆,直接烧了!” “活着的,立几个杆子在堡外,吊着!” 之所以不直接杀了,而要吊在堡外,陈北就是想警告一下附近的山匪和其他势力。 以后,别再想打黑岭堡的主意。 要不然,这就是下场! “堡长,你说过,头功是我的,头功呢?”屠彪挎着大刀,满脸不满。 今夜这场战斗,平时杀鸡都不敢的妇人,都射死了几个山匪。 可是他,从头到尾只是砍了鲁什长一刀,还被鲁什长拿短铁棍挡下了。 他浑身的本领,完全没有使出来! “彪哥儿莫急!” 卫勇笑着说道:“山匪还要来,下一次,头功必定是彪哥儿你的!” 这一次,他们活捉了三大王,梁大王要是讲点江湖义气的话,便会带人来救。 下一次,肯定有屠彪发挥的机会。 屠彪这才满意地咧了咧嘴,跟在卫勇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去打扫战场了。 堡外,堆了死尸,一把火烧了,将吊在杆子上的三大王脸庞照的通红。 那只被陈北射瞎的眼,还在往下滴血,面容看起来有些恐怖。 “小堡长,这么做,你与我雁山之间,算是结下死仇了!”三大王怒吼着抬起头。 “然后呢。” 堡门口,看着火光的陈北连头都没抬起来。 “你放了我,等我回山,自会替你美言两句,解开了这死仇,往后,咱们便是兄弟!” “往后,这黑岭山一带,由我雁山在后面罩着,小堡长可以一人说了算。” 陈北只觉好笑,求饶便求饶,只是,他还没见过这么硬气的求饶。 “没有你们,这黑岭山也是我一人说了算!” “更何况,我这人,向来喜欢一人当家做主,不喜与人分食。” 雁山不过是百余人的队伍,若非边军忙于应对狄人腾不出手,早就被灭了。 他这时和雁山扯上关系,那才是自寻死路。 “小堡长,你还是年轻啊。” 三大王连连冷笑,“在这世道,想要活下去,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凭你的一座堡,区区几十个人,也是不够的!” 陈北摇着头,“没了你们这些人,我和我的堡,能活的很长久。” “听说,你们的脑袋很值钱,换了钱,加固堡墙购置兵器,就连狄人也休想过!” 一听这话,三大王咬紧了牙,“你敢杀我?小堡长莫昏了头,我雁山上仍有上千好汉,到时候…” “让他闭嘴!” 陈北懒得废话,挥了挥手。 有人拽开绳结,三大王径直朝下落去。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慢慢将人重新吊起,有人兴奋地说道:“堡长,我真是不敢相信,我们也能杀匪!” “杀匪算得了什么?往后,咱们连狄人也杀得!” “堡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们以后都跟着你,你们让我们干啥就干啥。” 陈北怔了怔,欲言又止。 杀匪不过为求自保。 他只是想尽快赚钱,迁去内城。 但看着这么多人兴奋的脸庞,陈北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好。 “卫勇,将尸都摸一遍,兵器都拿过来,扔进炉里融了炼铁!” “韩校尉的单子,要尽快做了!” “好嘞!” 打扫完战场,又吩咐人轮流值夜,陈北便回去眯了一会儿。 等再次睁开眼睛后,一张近在咫尺的清秀脸蛋映入眼帘,语气有些兴奋: “夫君!你醒了!” 被宁采薇扶着坐起了身子,陈北揉了揉脑袋,“采薇,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 宁采薇拍了拍陈北身上粘的干草,“夫君,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儿?” “夫君你好厉害,就连姐姐也说你厉害,寻常人哪能带着我们杀这么多山匪?姐姐还说,说夫君你脑子傻是装的。” “别胡说!” 陈北伸手一把捂住宁采薇的小嘴,紧张地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放心,“这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你夫君我脑子时好时坏,官府都认,这几日变得厉害了,不过碰巧好了罢了,说不定过几日,又坏了。” 宁采薇这话,倒是提醒陈北了。 他带人杀匪的事情,绝对不能大肆宣扬出去。 拿山匪脑袋去官府领赏的事情,也得搁一搁了。 否则,被某些人盯上,怕是要抓回去继续当兵。 虽然不清楚陈北为什么不让她说,但宁采薇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夫君,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儿?” “赵捕头来了!” 堡外,赵岳刚刚带人翻身下马,就被吊在杆子上,几个奄奄一息的山匪所吸引。 见到陈北朝他走来,他赶紧上前,拉着陈北小声问道:“你这杆子上吊的,是雁山的三大王青毛虎?” 陈北抬头看了看,昨夜天黑没仔细看,如今仔细看去发现,三大王的头发果然偏青色。 “青毛虎?是谁?” 陈北故意装傻充愣。 “就是雁山的三大王,他的绰号叫青毛虎,我在我们官府通缉的画像上看到过。” 赵岳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青毛虎,看到的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 大名鼎鼎的青毛虎,怎么就栽到了这里? 而且看痕迹,昨夜这里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战斗。 “赵捕头说笑了,哪来的青毛虎?他就是一个普通山匪小喽啰。” “昨天,我按照赵捕头教的,山匪一来,我们全部人就躲进旧堡里!” “可这几个山匪,欺人太甚,当着我们的面撒尿,还骂我们老爹老娘,我们气不过,看他们人少,一拥而上,勉强将他们制服,为此伤了我们不少人。” “我估摸着,他们几个就是来踩盘子的。” “对了!” 陈北反拉住赵岳,“赵捕头,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如今有踩盘子的山匪过来,这说明雁山的梁大王肯定会来攻打我黑岭堡,卢县令怎么说?” 卢青云派兵前来剿匪,再好不过,免得他暴露了。 “别提了。” 赵岳摇摇头,“定州快要完了,卢县令被紧急召去了凉州城商议,这几日都不在。” “雁山山匪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陈北微微皱眉,这可就麻烦了。 “要我说,你还是去求求韩校尉!” 正说着,赵岳从怀里掏了掏,“这是私造兵器的公证,卢县令临走前给你批下来了!” 郑重地将公证接过,陈北心中得到稍许安慰。 卢青云虽然不派兵前来剿匪,但公证给他批下来,也算是做了一件人事。 有了公证,以后到大乾哪里造兵器,都是合法的,不会被当地官府刁难。 第26章 送你两个美人 “对了,你们抓的这人真的不是青毛虎?我觉得我不会看错!当年读书时,那老学究说我过目不忘!” 赵岳挠挠头,努力回忆脑海中官府的通缉画像。 没错的,这就是三大王青毛虎,一模一样。 “真不是,就是一个小喽啰!鬼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陈北不动声色摸了几粒碎银子,捂进赵岳手中。 赵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 “说真的,雁山的梁大王要来,你们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去请韩校尉出兵!” “再说,你不是和韩校尉有生意上的往来吗,我看得出来,韩校尉特别喜欢你的箭!” “你去求他,他总不好意思不帮。”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帮你求。” 陈北怔了怔,问道:“赵捕头,你不是和他有矛盾吗?” 陈北记得很清楚,那日那么多人面前,韩保全一点面子都不留,当面喷酒。 要不是赵岳有官身,正正儿八经定远县的捕头,怕是早就被韩保全整死了。 “嗨!” 赵岳一摆手,毫不在意,“人家是领军的校尉,我只是一个小小捕头,哪来的矛盾可言?” “不过是我瞎了眼,冲撞了人家,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计较罢了。” “果真吗?”陈北问道。 “真的真的,我骗你作甚!” 赵岳顿了顿,说道。 “还是算了,打狄人要紧,山匪,我自己想办法,不劳烦韩校尉了。” “大不了,我们全部躲进旧堡,学吴胜雄,当王八又如何。” 不是陈北不想去求韩保全出兵,实在是昨夜打山匪时他就叫人放了狼烟求援,可至今为止,只有赵岳带了几个人过来,至于韩保全的边军?影都没有! 闻言,赵岳笑了笑,拍了拍陈北的肩膀:“这才对嘛,这狗屁世道,能屈能伸,才是英雄!” 话虽如此,但陈北还是感觉到了赵岳语气中的惋惜和不甘。 留下用了午饭,日头过了,赵岳才带人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陈北带着众人在堡外遥遥相送。 “别送了,回去吧!” “陈堡主,我瞧着你这黑岭堡修的着实不错,记着我的话,修的再高些,越高越好,莫说雁山的山匪,怕是狄人也打不下来。” 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人影。 “堡长,他这话啥意思?” 有人伸头问道。 陈北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 “没啥意思,让咱们抓紧时间,把堡修好,就不怕山匪了。” “听堡长的,大家伙儿,修堡!” “训练也不能落下!” “明白!” “晚上制箭!” “堡长,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被山匪抓回去,有你们休息的时候。” …… 到了晚上,吊在堡外杆子上的三大王青毛虎,才幽幽地醒了过来,忍不住咳出了两口血。 “咳咳…” 陈北正在调试新弓,弓片上贴了一圈铁片,不仅增加了韧性,射程远了,还耐磨。 送去边军,肯定抢着要,但是陈北有私心,并不想这么早就把这弓送去。 打不过狄人,从来不是弓的问题。 “小堡…” “咻!” 刚张口,一箭射烂了他的耳朵,疼的三大王差点又晕死过去。 放下弓,陈北抬起头,“抱歉,射歪了,你不会在意吧?” 三大王疼的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 “不在意就好,对了,你想说什么。”陈北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 过了好大一会儿,三大王才颤着声音,“小堡长英雄盖世,放了我如何,回去定替你美言,叫你也做了山中的大王,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不做大王,我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再送你两个美人,大城里的!” “已经有了,不稀罕!” 话锋一转,陈北又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雁山仍有上千好汉……” “说笑的,小堡长别放在心上。” “晚了。”陈北眯起眼睛,“我准备将姓梁的也捉来与你作伴,你觉得如何?” 三大王脸色一狞,懒得装的,“小堡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陈北伸了伸懒腰,懒洋洋道:“我想明白了。” “什么?” “靠人不如靠己,将你们全杀了,我黑岭堡自然安然无恙。” 三大王怒极反笑,“真是笑话!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狂的小子!” “不过是一座小小烽燧堡的堡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啊!!” 咻! 又一箭射去,贯穿了三大王的小腿,鲜血直流,疼的他嚎叫个不停。 见此一幕,负责看守的人又要解开绳扣,将他直接摔晕过去,免得听着烦,可陈北却道: “不动,就让他叫!” “叫的越大声越好!” 看守的人顿了顿,收回了去解绳扣的手。 接下来几日,黑岭堡平静异常,雁山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没察觉到少了兄弟。 以至于陈北怀疑,这梁大王和青毛虎是不是表面兄弟。 “卫勇,人还叫着呢?” “不叫了,早没力气了,饿坏了,一直要吃的。” “给点水喝,吃的就算了。” 陈北吩咐,这梁大王一直没个踪影,还是先吊着青毛虎的命好。 万一人来了,自己手中也有个人质。 至于只喝水不吃饭能抗几日,就看青毛虎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堡墙建的如何了?” “把附近村子里能动的都叫来帮忙了,如堡长所见,已有两人高了,碉楼建好了两座,剩下的两座,再有两日就能建好。” 这一次,他们狠狠杀了雁山的威风,下一次,梁大王肯定会压下全部家底,不死不休。 所以,这些日,众人不分昼夜的建堡,应对接下来的硬仗。 “制箭别落下!” “堡长放心,请了两个猎户过来教,一定能按时交出货!” 陈北满意地点点头。 一切都按着最好的方向在发展。 如果还扛不住这一次,那就是天意了。 第27章 小媳妇又哭了 几日后。 一大早,天空朦朦胧胧间下起了雨丝,凉的众人都情不自禁裹紧了身上的袍子。 “绑紧些,这一去,足足四十里,别没跑二里就散架了!” “这一笔生意,是咱们黑岭堡的第一笔生意,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卫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堡里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 “记住,若山匪要来,即刻紧闭堡门,所有人只可远射退匪,不可主动出堡接战!” “堡长,放心吧,有我卫勇在,绝对不会让一个山匪踏进咱们黑岭堡。” “这就好!” 将一千支箭,分成两批,装在前后两辆马车上。 陈北点了几个腿脚利索的,送货去四十里外的边军大营。 “彪哥儿,上车!”陈北催促。 堡里的大灶房门口,屠彪从宁采薇手上接过一大袋干粮,先是从里面拿出一张饼叼在嘴里,而后提着刀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一屁股坐在车上,屠彪招手,“小夫人别送了,回去吧,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堡长!” “就你话多!” 等人都准备好,陈北一车当前,率先驶出了黑岭堡。 屠彪坐在车后,大口大口地吃着饼,“堡长,你小媳妇又哭了!” 这一次,陈北回了头,对追出来站在堡门口掩泪的宁采薇轻轻挥了挥手。 宁采薇看见了,这才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大夫人,你为啥不哭!” 嘴里含糊不清,渣子掉的哪里都是。 屠彪问前面抱着枪坐在陈北身边的宁蒹葭。 这一次,宁蒹葭跟他们一起去。 雨越下越大,宁蒹葭戴起了斗笠,淡淡道:“从小到大,我就没哭过,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哭!” “我才不信!” “要不说你有点傻!” 刚说完,宁蒹葭就后悔了。 果然,屠彪的声音猛然提高,饼也不吃了: “我不傻,堡长说我一点都不傻!” “对对对,彪哥儿一点都不傻!” 宁蒹葭给他头上扣上斗笠,哄道:“是大夫人我一时说错了话,这样吧,路上我的口粮给彪哥儿,算是赔礼道歉!” 屠彪不敢做主,看向陈北。 “吃吧。” 陈北只说了两个字。 屠彪大嘴一咧,开心地从干粮袋里,单独拿出两张饼塞进怀里,也不嫌烫。 陈北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专心驾车。 只是没过一会儿,便注意到身边的宁蒹葭,不知何时从衣领里掏出一枚吊坠,看的正认真。 那枚吊坠,宁采薇也有一个。 陈北和宁采薇造小人时曾细细把玩过。 据宁采薇所说,那是她们宁家人的信物,每一位宁家子弟都有一枚。 想了想,陈北冷静开口,“你答应过我,到地方后全听我的,我才让你跟着!” 听见声音,宁蒹葭把吊坠重新塞进衣领。 “放心,我不会误你的事。” “他们当真在边军大营?” 陈北问道。 宁家是罪臣之家,女人还好些,被发配到边境各个村落,等着婚配。 男人就惨了,被发配到军中服役。 平时,不仅要干最苦最累的活,打仗时,还要冲在最前面,可谓是九死一生。 趁着这次送箭的机会,宁蒹葭想去边军中找一找亲人。 她和宁采薇的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都被发配到了边军,至今生死不明! “不知道。” 宁蒹葭摇摇头,面色沉闷。 她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这次去的边军大营中。 …… “堡长,都是难民!” 驶出十几里的路,沿途的景色,让随行几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有了前车之鉴,屠彪早已藏好了干粮,手也紧紧握住了刀。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难民,越往前赶,景色就越发荒凉。 路边的树都被剥了皮,还有人不堪饥饿,早早吊死在了树上,先去投了胎。 风一吹,便摇摇晃晃。 成群的黑鸦盘旋在头顶,嘶哑着叫着,声音难听。 看着这一幕幕,陈北的心情愈发沉重,更加坚定他要逃的决心。 大势所趋之下,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挽救。 只有先带人撤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慢慢图谋! “亮刀,莫让难民靠近马车!”陈北冷冷道。 呛啷啷! 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亮了出来,就连宁蒹葭也亮出了自己的铁枪。 那些原本还把主意打在马身上的难民们,呜咽不甘地后退。 两辆马车,得以飞驰在官道上,急急地往边军大营赶去! 一直到半下午,日头重新出来,众人才远远看见一座规模庞大的军营。 “堡长,快到了!” 有人说道。 “停车休整片刻,把干粮吃了!” “吁!” 两辆马车停下,众人开始分干粮,补充体力。 接过宁蒹葭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陈北擦了擦嘴说道:“大家伙儿,把手上家伙式都交过来!” “为何?堡长,我们已经习惯了手上有家伙式,这没了还真不习惯。” “就是,没了家伙式,入了军营,咱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梆梆梆! 陈北走过去,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暴栗,疼的他们龇牙咧嘴。 “入了军营,你们还想动兵器还手?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吧。” 陈北霸道地收缴了众人的兵器。 就连宁蒹葭平时爱不释手的铁枪也收了。 当然,陈北自己的弓也没有例外。 用布包上,挖了坑埋了。 做好标记,陈北才放下心。 “堡长,为何要藏兵器?” 陈北啃着干粮,没解释那么多。 众人的兵器,都是新铁打造的。 每一把拿出来,都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拿到军营中,肯定有行家能看出来,到时候,根本没法解释,说不定,生意也没法做了。 所以,还是藏起来比较好,一切小心为上! 待众人吃饱喝足,重新上路。 不一会儿,便到达了军营门口。 出示了牙牌,又塞了些碎银。 军营门口的大头兵才懒洋洋去通报。 可是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一个蓄着山羊胡的老兵吏,不慌不忙地出来: “怎么才来?我当你们死在了路上,被难民围着吃了!” “既然侥幸来了,那就进来吧。” “记得,少听少看少说!” “小心各自的狗脑袋!” 第28章 老兵吏 面对这个出言不逊,拿鼻孔看人的老兵吏,陈北带着人暂时压下心里的怒气,拉着车跟在身后。 老兵吏背是驼的,走路时,偏背着手挺着胸,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原本是跟随校尉大人,一起去凉州城商议破狄大事的,可偏你们迟迟不来,让我好等。” “你们可知道,大将军每次都指名点姓要我去,前几次打的那几场大胜仗,十之七八的计策都是出自我手。” 老兵吏言语镇定,仿佛跟真事一样。 陈北扭头和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一个丑陋的老兵吏,大将军会指名点姓请他? 而且,这些年和狄人开战,大乾就没打过胜仗,一退再退,更别说打大胜仗了。 这时候,刚巧不巧,有一队巡营的兵丁经过,原本还背着手走到路中央,趾高气扬的老兵吏,赶紧带着众人退到一侧,对着兵丁又点头又哈腰的。 众人看见了,嘴角狠狠一抽,这模样,变化的也忒快了,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等巡营的兵丁过去,老兵吏又重新抬起了头,挺起了腰,就连手也重新背了起来。 “我可跟你们说,这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我虽是大将军府的贵客,但在这军营之中,也得守规矩!” “如此,方才是一名合格的边军!” 正说着,老兵吏扭头扫了几人几眼,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听校尉大人说,你们都是堡兵?” “正是!” “并非是想笑你们,实在是在我大乾,堡兵既不入兵部府册,又无饷银禄米。” 老兵吏喋喋不休,“不像我,每月足有二两饷银,六斤禄米,每隔半个月,还能吃顿肉。” “不过你们也别灰心,好好干,待我在校尉大人面前替你们美言两句,破格提了你们几个入边军,只不过饷银和禄米要减半,肉也是没有的……” 众人听得只觉好笑,互相看了看,看破不说破。 这个老兵吏要显摆,对象是不是找错了? “你们既想入边军,我替你们美言,需得上下打点一番,希望几位能明白。” 老兵吏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并没有这个打算。”陈北只想赶快交了货,拿了钱走人。 时间已经浪费了许多,与其在这里听老兵吏吹牛逼,还不如回去看刘金凤和王莲吵架,还有意思些。 “我有谋士之资,去大将军府议事,就连大将军也夸我运筹帷幄,计谋无双,破格提你们几个入边军,不过是我几句话的功夫。” “助兵爷早出奇谋,封侯拜相!我等不敢高攀,只愿交了货拿了黄白之物赶紧离去。” 陈北这算变相催促,实在不想再听老兵吏废话,他怕忍不住给他两耳光。 “也罢也罢,怪不得你们只是小小堡兵,无丝毫进取之心。” “我有意提拔你们,你们却白白浪费大好机会,往后,也不用来求我。” 甩了甩手,老兵吏气愤地加快了脚步。 “都跟上!” 陈北赶紧提醒众人,生怕老兵吏反悔,又要对众人说他的光辉事迹。 不多时,一行人在老兵吏的带领下来到军营中存放辎重粮草的地方。 这里管事的是司仓参军,姓曹。 身材瘦高,像个读书人。 “曹参军,人到了!” 老兵吏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禀告。 “终于到了。” 曹参军放下手里的活,亲自从棚里走出,“校尉大人亲自交代过,说你们的箭奇好无比,光是定金就足足给了五十两!要我小心接收。” “不敢!” 陈北拱拱手,扭头吩咐。 “取箭,让参军大人过目!” 几支箭双手呈上,曹参军接过仔细看了看,还用手轻轻刮了刮箭头。 登时,手指便被锋利的箭头划破了小口子,流出血来。 曹参军丝毫不在意,赞赏道:“好箭!” 让人取了弓,搭上新箭,连射几矢。 箭箭贯穿远处用木头做的红心标靶。 “真是好箭!”曹参军脸上堆满笑容,“像这样的箭你们还有多少,我虎威营全部要了!” “要多少有多少,参军要是要的多,不过需要多等上些时日,我叫人日夜赶工制箭。” “好,再来五千支!” 闻言,众人都十分高兴。 先前的一千支箭,光是定金就给了五十两。 如今虎威又加购五千支箭,这赚多少钱,他们已经数不过来了。 “如今天色已晚,你们来的路上,估计也看见了,到处都是难民,你们回去也不安全,今夜且在营中歇一夜,明早再走如何。” “多谢参军!” 陈北巴不得在这里歇一晚,明天天亮早走。 招招手,陈北叫人帮忙把两车箭都卸下来。 然后就被曹参军另外派人,带去了今夜休息的地方。 木棚底下,老兵吏捧着砚台跟在曹参军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参军,这箭真有这么好?” 曹参军拿着册子和笔记录,头也没回,“校尉大人都说好,先付了定金,你说好不好?” “况且,校尉大人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方才那小堡长是定州龙武营斥候出身,龙武营斥候用的箭,你说好不好?” 哐当! 老兵吏惊地一下子没拿稳手中砚台,掉在了地上。 “你作甚!” 曹参军微微皱眉。 “没,没什么。” 老兵吏赶紧弯腰将砚台捡起来,咕咚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恍如做梦一般。 斥候,还是龙武营的斥候! 定州五个大营,死战不退的只有龙武营,两万人的龙武营几乎全军覆没,硬生生守了定州城两个月,狄人都扬号以示尊敬。 而他,刚才却在取笑,羞的他满脸通红,差点哭出声来。 …… “都小心点,别乱说话。” “休息一夜,明早拿了钱,我们就离开!” 被人带着去休息地方的路上,陈北扭头小声提醒。 “堡长,我们都晓得。” 众人齐齐应声,最难的都过来了,还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他们不会给自己找事。 可不曾想,路过一处窝棚之时,宁蒹葭忽然停下了脚步,怎么拽也拽不走…… 第29章 今夜就给你生儿子! 只见漏风的窝棚里,挤满了瘦骨嶙峋的男子,老老少少都有,还有几个连车轮高都没有的孩子。 几名闲来无事的士兵,拿着鞭子,正在抽打他们取乐,甚至有士兵解开裤带朝他们撒尿,哄笑声,传的极高极远,刺的人耳朵疼。 又拉了拉宁蒹葭,还是没拉动,陈北暗道不妙。 难道还真让她在这里碰见了她认识的人?这个世界这么小吗。 前面领路的人见陈北一行人不走了,回过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好心说道:“我劝你们可千万别同情,他们都是被发配到这里的罪奴,别看以前人模狗样,甚至还有大官,见过皇帝,可现在他们都一样,猫儿狗儿一样的贱命!死了也不可惜!” “你们别给自己找麻烦,还连累我!” 说完,便催促大家快走,像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军营里上演,他早就习惯了。 甚至,他也曾戏弄他们取乐。 “别犯傻,快走!” 陈北抓住宁蒹葭的手腕。 “救人!我见着熟人了!”宁蒹葭目光紧紧盯着陈北,压着声音,十分着急。 “他是我家家将,小时候,还抱过我和采薇。”宁蒹葭颤着声音开口,眼神却无比坚定,生怕陈北见死不救。 “堡长?”其他人皆看着陈北,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救他,我今夜便给你我的身子,你想生几个,我都给你生!”宁蒹葭红着眼睛,死死地昂着头。 陈北一时失神,他没想到,宁蒹葭为了求他救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二人相处的这段时间,宁蒹葭把她的第一次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回去后再说。” 陈北拉着她,就要离开。 “夫,夫君,救他,现、现在就可以给你生!”宁蒹葭着急地就要扯开自己的衣服。 陈北大惊失色,赶忙按下她的手。 疯了!真是疯了! “救,救他,他快要被打死了!”宁蒹葭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死死地抓住陈北的手。 陈北看着她,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虽和宁蒹葭相处的时日不算长,但陈北也知道,若家中不发生变故,她会成为巾帼英雄,军中女将,朝堂上得皇帝也见得。 可现在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世道,为什么能把宁蒹葭逼成这个样子。 “夫、夫君,救……” “你先别说话,人,我来救!” 宁蒹葭闻声大喜,急忙低头扯好自己的衣服,呐呐地说道: “你放心,我宁蒹葭也说话算话,你帮我救人,今夜我就给你生儿子!” “不过,办事时,你得小声些,别惊动了旁人!” “最好、最好是回去后,没人时再……当然,这,这只是我的建议,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 忽然,陈北的心有些痛,针扎一样的痛! “生儿子这事不急。”陈北深吸一口气,“我问你,这人非救不可?” “他抱过我和采薇,也曾救过我们的命,我和采薇早已把他当成亲叔叔看待!” “最重要的是,他是被无辜连累的。夫君,你救了他吧,我和采薇往后一辈子服侍你。” “无辜连累,被谁连累?”陈北皱着眉头。 顿了顿,宁蒹葭才说道:“龙武营在定州死战不退,几近全军覆没,却被朝中奸臣构陷,得了恶名,唯有父亲一人站出鸣不平,结果可想而知,判了抄家流放之罪!他是被父亲连累的…夫君,你别问了,你快救他,他真的快要被打死了!” 正说着,宁蒹葭又要扯开衣服。 现如今,她好像也只有这具身子了。 却不料,那双手被陈北稳稳拦住。 “这件事,回去后再说,生儿子,也不在一朝一夕。” “是!” 宁蒹葭顿时涨红了脸,在陈北的示意下,慢慢退至他的身后。 “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领路的年轻士兵等的不耐烦,说话间,便要独自离开。 不过是一些来送箭的堡兵罢了,若非参军有令,他才懒得带路。 说出去,其他边军非得笑话他不可。 “留步!” 陈北不动声色地把几粒碎银,捂进了他的手里。 这些时日,陈北没少往外送钱,就连傻子屠彪看着都心疼。 将碎银塞进怀里,士兵这才稍降火气,“看你们几个也是实在人,跟我走吧!” “好好睡一晚,明早离去。” “记住,别惹乱子!” 听见这话,陈北将身上带的银子全部拿了出来,还让大家伙都凑了凑,足足凑了小半袋,一股脑全部塞给了他。 “兵爷行行好!” 年轻士兵哪见过这么多的钱,赶紧趁人不注意藏进了怀里,小声急道:“你们到底要作甚!” 陈北拱拱手,脸上赔着笑容。 “不瞒兵爷,我想买几个罪奴回去,替我戍堡也好制箭也罢,用处多多。” “买?我们也没卖过啊…” 在虎威营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他还没听说过军中的罪奴能卖,或累死或被打死,或上战场被敌人轻松射死,总之是一个死字,从没卖过。 “所以劳烦兵爷去问问参军,能否卖几个给我,我一定出大价钱,绝不会让参军赔了!” 士兵想了想,道:“我可不敢替你去问,要问你自己去问,我只带个路。” 这事搞不好不仅好处捞不到,还会受责罚,所以他决定不淌这趟浑水。 “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你,跟我来!” “谢兵爷!” 很快,陈北再次见到曹参军,也再次见到老兵吏。 只是这一次,老兵吏看向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点不一样,陈北也说不上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对休息的地方不满意?军中就这条件。” 曹参军还在清点物资,手上的笔没停。 “回禀参军!” 陈北恭恭敬敬拱手,“小人不敢,小人回来是斗胆请参军开恩,允我买几个罪奴回去,还望参军应允!” 曹参军手上的笔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带陈北来的士兵,立刻紧张了起来。 过了片刻,曹参军又动起笔,淡淡道:“你可知道他们是罪奴?” “知道!” “知道还买?” “就是知道才买。” “哦?” 曹参军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小人受卢县令提拔,为黑岭堡的堡长,按我大乾军制,堡兵不入兵部府册,也没有饷银禄米,全靠我这个堡长自己想办法。” “每日雇人戍堡,耗资巨大,小人这才开始制箭,罪奴不同,既是奴,便是猫儿狗儿,给口饭吃就行,能省下一大笔钱。” 第30章 宁家悲剧 “市场上的奴多的是,也非他们不可!” 很显然,陈北的理由并没有打动曹参军。 “人和人有差别,奴和奴亦有差别。” “什么差别?” 曹参军问道。 “奴死了就死了,没人觉得可惜,可罪奴不能轻易死了,要不然,当初就该直接砍了脑袋,而不是发配到军营里。” “是啊。” 曹参军放下笔,略有感叹,“罪奴不能轻易死,都是我大乾的罪人,轻易死了,便宜他们了,所以他们才被发配到军营里。” 陈北附和道:“参军说的是,我买他们,也不会便宜了他们,除开制箭,便是让他们戍堡,为国效力!就算是死也死在狄人手里,总比他们待着这里被打死要强。” “且,他们可以用来抵箭款!” 听到这话,曹参军眉头一挑。 箭是好箭,同样,价格也不便宜。 若能用几个罪奴抵款,他做梦都要笑醒。 说不定校尉回来,都要夸他会做生意。 沉默了一会儿,曹参军问道:“每个罪奴,你准备出多少钱买?” “参军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曹参军笑了笑,“会做生意。” “多谢参军夸奖!” …… 翌日,大清早。 晨雾还没散,陈北就带着买来的罪奴,匆匆离开了军营,生怕姓曹的反悔。 “堡长,五个罪奴一千支箭,咱们也太亏了!” 后面赶车的堡兵,纷纷表达不满。 陈北没有说话,只是叫人取了埋在路边的兵器,赶紧离开。 五个罪奴,一千支箭,就目前的行情来说,确实太亏了! 但对于陈北来说,并不亏! 此行,一共买了二十个罪奴,抵了四千支箭。 这二十个罪奴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虽然现在看上去瘦弱无比,风一吹就要倒,但全胳膊全腿,好好休养一阵都是一个个精壮无比的汉子,壮劳力。 而且,这里面不乏宁家家将之类的角色。 他们的本领,多少支箭也买不到。 “周叔,你醒了?” 马车上,看见周霸醒了过来,宁蒹葭赶紧弯腰将其扶起。 周霸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额前一方刺青,代表其罪奴身份。 举目看了看,周霸才反应过来现在什么处境。 “二,二小、小姐,怎么是你?” 周霸又惊又喜,眼泪差点掉出来。 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宁蒹葭了。 宁蒹葭简单跟他说了被抄家后的经历,听说三小姐宁采薇也活着,周霸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时不时眯眼,望向前方驾车的陈北。 自家两位小姐的夫君,当是状元、侯爵公子一类的顶尖人物,怎么会是一个小斥候? 见周霸彻底清醒过来,宁蒹葭忙问,“周叔,我大哥和两个弟弟呢,他们可好?你知道,他们被发配到了哪里。” 顿时,周霸变得支支吾吾,眼睛也浑浊起来。 “周叔!” “二小姐,你、你别问了,三位公子,已经…” 周霸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公子来的路上就病死了,连个坟都没有,暴尸野外。四公子为了保护小公子,撞上了官军的刀,小公子哭个没完,被,被活生生摔死了。” 陈北手上缰绳一顿,身后的宁蒹葭身子发颤,已有泪水滑过脸庞。 “二,二小姐,我对你不起!” “我,我去杀了那群狗官!” 说完,周霸便不顾遍体鳞伤的身体,翻下马车。 “彪哥儿!” 一声吩咐,马车边的屠彪伸出双手,一把将周霸捞了起来。 周霸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嚎啕着大哭起来,声音嘶哑。 “堡长,大夫人她……” “没事儿,有我呢。” 陈北心头发涩,伸手将宁蒹葭揽进怀里。 “死,死了,都死了的!”宁蒹葭强撑着没晕倒,但哭的不能自已。 陈北叹了一口气,他能想象,宁家这一路走来的悲剧!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只是,回堡就别哭了!采薇还不知道,我们都希望她永远不知道,不是吗。” 一句话,宁蒹葭哭的更伤心了,仰着头流着泪,撕心裂肺,闻者动容。 只两辆马车,带着二十个有伤的罪奴,回去的路上,速度大打折扣,时不时就要停下歇歇。 而且,众人没有按原路返回,因为昨天来的路上满是饿急眼的难民,速度慢下来后,两匹老马,或许要被他们围着生吃了。 虽有罪奴帮着护,但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还是绕远一些为好。 “堡长,咱们绕的这条路,沿途所见,尽是地主豪绅的高墙大院,怎的难民比来时走的那条路上还少?” 有人不解地问道。 按理说,这条路上难民应该更多才是。 这混乱世道,别的地方没有粮食,地主豪绅院里有的是,过来乞讨,总能讨点吃的。 可结果恰恰相反,这条路上,难民少之又少,就算是过路的难民,走的也是飞快,像是这地方有吃人的老虎似的。 不等陈北回答,众人很快明白了。 只见几个难民只是过路,甚至没有靠近豪绅大院,那豪绅大院忽然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中年豪绅。 中年豪绅捻着八字胡,笑眯眯地观察一番。 而后一伸手,立刻有打手们殷勤地递来弓箭。 咻咻几箭,便将过路的几个难民射死。 “好!” “老爷,射的好!” 打手们立刻围着喝彩,惊地其他难民赶紧掉头,连连摆手求饶。 又见豪绅张弓欲射难民,有人忙问,“堡长,咱们要救吗?” 虽说饿急眼的难民可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在此之前,难民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百姓, 错的不是难民,而是这个吃人的世道。 陈北不说话,用实际行动表达,“咻”地一箭,将豪绅手里的弓箭射落在地。 惊的豪绅赶紧抱头弯腰,打手们则纷纷张开手臂,护着豪绅退回院里,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收起弓,陈北才淡淡开口,“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两人稍顿,去之前,还不忘抽出兵器。 不多时,几个难民战战兢兢地被带了过来,没等陈北说话,便全部跪了下来,连连求饶: “饶命,饶命啊!” 第31章 卖箭的无错! “饶命?饶什么命!豪绅要射你们,是我们堡长出手救了你们,还不快磕头谢恩。” 一听这话,难民们赶紧磕头谢恩,“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 陈北摆摆手,看着面前这一群瘦骨嶙峋的难民,开口问道:“你们要去何处?” “回恩人,要去定远县,听说那里的县令,每日都会叫人在城外布粥发粮,我们去那里讨个活路!” “不必去了。” 陈北沉着声音,“我前几日刚好去了那里,县令发粮救济难民不错,可僧多粥少,每日饿死的不计其数,城外的坟包一眼望不到头。” 一听这话,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绝望神色,纷纷颓坐下去。 等绝望情绪蔓延一会儿,陈北才道:“定远县你们不必去了,去我那里如何?” “我乃黑岭山烽燧堡的堡长,你们入堡,便是堡兵,我管你们吃喝,保证饿不死!” 既然已经买了二十个罪奴,陈北不介意再招揽一些难民入堡。 有了他们加入,相信黑岭堡会更加牢不可破。 下一次,梁大王带人来打,陈北甚至有信心带人反攻出去。 “啊?烽燧堡?” “定州快完了,狄人马上就要打到这里!” “去烽燧堡,岂不是自寻死路……” “狄人要来,第一个要拔掉的就是烽燧堡。” “去不得去不得,要死人的!” “……” 听见这话,陈北还没说什么,跟随陈北一起来的堡兵们不干了,纷纷亮刀气愤道: “闭上你们的臭嘴!” “都成为难民,四处逃荒了,还挑三拣四?” “不要,我们不要了,你们爱去哪讨饭去哪!” 说完,堡兵们便要挥刀驱赶,还好难民中有几个明事理的,招招手镇住了难民们。 “敢问,黑岭堡,几日放一顿饭?” “每日两顿!” 陈北话音落下,难民们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开始狂吞口水。 这世道,几日能放一顿,已经颇为不易。 没想到,这黑岭堡不仅日日放饭,而且每日都放两顿饭。 这简直是世外桃源啊! “每日两顿之外,每三日,还有一餐肉!”陈北补充一句。 “什么,还有肉!?” 难民们脸上尽是不可置信,激动地浑身颤抖。 “快,快,大家快拜堡长!” “我等都愿意入黑岭堡!” 闻声,难民们再次齐齐跪下,一个个喊着愿意加入黑岭堡。 望着眼前激动的难民们,陈北满意地点点头。 虽说都是为了一口吃的才加入黑岭堡,但陈北有信心短时间内让他们改变想法。 “既然诸位都愿意加入黑岭堡,那本堡长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头。” “堡长请说,我等无有不从。” “入堡后,诸位都是堡兵,既是兵,就应该事事服从本堡长的命令,谁若不从,休怪本堡长不客气!” “这是自然,请堡长放心。” 点点头,陈北一挥手,“彪哥儿,把你私藏的干粮拿出来给他们分了。” “你们,吃了粮,替本堡长办件事,沿路再替本堡长招揽一些难民。” “是!” 不舍地将私藏的干粮拿出来,给难民们分了,屠彪心疼地差点掉下眼泪。 虽说干粮不足于难民们吃饱,只尝个味。 但足以让他们信任陈北,跟着陈北去黑岭堡,真能吃饱饭。 一路招揽难民,只一小会儿的功夫,附近的难民纷纷表示愿意加入,队伍急速膨胀扩大到六七十人的规模,加上留守在堡里的,已经超过了百人! 眼见时辰不早了,陈北一挥手,就要带着人离开。 谁知没走多远,一名打手从后面追了上来,“敢问贵客何方人物,我家老爷有请府上做客!” 陈北没让人停下,继续赶路,“不是什么贵客,府上做客也不必了,非要说个名字,不过是黑岭堡的过客罢了。” 现如今,路上到处都是难民,豪绅轻易开门施舍,只会引来更多难民,继而引来灭门之祸。 射杀难民,护得大院里几十口子,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无可厚非,谁也怪不了豪绅,说不出不对。 但豪绅有射杀难民取乐的嫌疑,陈北并不想和豪绅扯上任何关系。 可谁知,下一刻,那大腹便便的豪绅,在几个打手的簇拥下竟主动离开大院,来到了陈北面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除虎英雄,还是杀了黑岭堡吴王八的小堡长,留步留步!” “除虎英雄我认,可杀了吴堡长,员外莫要乱说,要吃官司的。” 陈北抬手,叫人停下马车。 富绅笑眯眯地捏着山羊,轻轻打嘴,“明白明白,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吴王八哪是小堡长杀的,分明就是被恶虎所杀!” 说完,富绅从一名打手手里接过一支箭,是刚才陈北射出去的那一支。 “听闻韩校尉都向小堡长买了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锋利异常!” 陈北眉头一皱。 这富绅消息倒是灵通,竟然知道韩保全向他买箭。 “员外何事?无事,我等便回去了!” “今日过路,打扰了!改日,登门赔礼道歉!” 说完,陈北让人重新驾起马车。 本就绕了远路,再带上罪奴和难民,怕是天黑之前也赶不回去。 他和堡兵、难民们倒是不怕在野外过夜,可难的是这些身上有伤的罪奴们。 怕是夜晚的冷风一吹,便要死掉,那可就要亏大发了。 “留步留步!” 富绅笑着招招手,“我想向小堡长买箭护院,不知价钱怎么说。” 本不想卖,因为这些箭最终都可能射向难民,他便是富绅的帮凶。 可转念一想,他只是卖箭的,富绅买箭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他管不着。 卖箭的无错! “三十支,二两银子!” 陈北伸出两根手指 “太贵了些,我买的多!” “员外买的再多,能有韩校尉多?” 三十支箭,二两银子,陈北已经做出了让步。 要不是为了开发富绅、地主的市场,这个价格,他根本拿不到。 “这样如何,五十支箭,二两银子?” “顺便,我再给小堡长多介绍一些客户,这一带想买箭的不止我一家。” 陈北果断摇头拒绝,“就三十支,员外也说了,这一带想买箭的不止你一家。” “员外要是不要,我大可去别家看看,总有人会买我的箭,不过多浪费一些时间和口舌罢了,到时候,员外想买我的箭,可就要排队了!” 第32章 收买人心 “买不买,不买我可走了?” 说完,陈北亲自架起马车。 “等等!” 富绅咬着牙,他想不通,面前的小堡长怎么还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不过箭是好箭,不买亏了! “三百支!我要三百支!” “没问题,不过得先付一半定金,几日后,我派人把货送来!” 富绅吝啬地扔出一袋银子,然后带着打手们,急匆匆回到了大院。 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陈北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的时间,陈北点了两个机灵的,让他们留在这里不用马上回去,一家一家地上门推销,他则是带着大部队往回赶。 …… “堡长回来了!” “快,开堡门!” 月头西落,站在碉楼上的卫勇一声大喊,堡门轰隆一声打开。 旋即,原本漆黑的黑岭堡各处逐渐亮起了光亮,堡民们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陈北驾着马车,带着罪奴和难民们鱼贯而入。 进入后,难民们紧张地看东看西,就连罪奴们也被这座烽燧堡惊住了,合不拢嘴。 这是烽燧堡,确定不是他们常见的卫所吗? “堡长!” 卫勇笑着从碉楼上下来,“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路上出什么事情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出去寻了。” “一张臭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是,是,堡长教训的是。” 说完,卫勇转而看着陈北带回来的这群人,“堡长,他们是?您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哦,他们以后都是咱们自己人!” “去,叫凤姐和莲姐带人做饭,让大家吃顿热乎的饱饭。” 已经披着衣服起来的刘金凤和王莲,皆是点点头,招呼着妇人们去生火做饭。 “堡长,这、这么多人入堡?那咱们还怕什么雁山的梁大王。” “他要是敢来,我带人灭了他,把他也吊在堡外的杆子上。” 卫勇脸色又惊又喜。 以前害怕梁大王,不过是害怕他们山匪人多势众。 现在好了,这么多人加入黑岭堡,该害怕的是梁大王才对。 陈北拍拍卫勇的肩膀,“行,你先安排大家吃饭,我还有事儿。” 说完,陈北径直来到宁蒹葭身边。 她的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 “逝者已逝,不能让活着的人再为他们伤心!” 宁蒹葭看着远处帮忙做饭,忙碌身影的宁采薇,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陈北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 “周将军,带着你的人都去棚子底下吧,那里风小。” 宁蒹葭拖着步伐朝宁采薇走过去的时候,陈北看向还站在堡门口,互相搀扶的罪奴们。 周将军,便是宁蒹葭求着让他救的宁家家将。 在听了陈北的话后,周霸让罪奴们去棚子下,他则是独自来到陈北面前。 不等周霸开口,陈北抢先说道: “周将军,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再怎么说,我这个小斥候,以前见到您,也要尊称一声周将军!”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为堡长,你是罪奴!若非你家二小姐求着我救你,我才懒得救你!” “你……!” 周霸激动地咳嗽一声,捂住了发疼的胸口。 “望周将军早日认清现实,以我为主,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你!当然,那是你家两位小姐都不愿意看到的,就算为了蒹葭和采薇,你也要忍!” “堡长,要煮肉吗!” 正在这时,做饭的王莲喊了一声。 “要煮,煮两条!” “是,堡长!” 闻言,难民们高兴地手舞足蹈,棚子底下的罪奴们看见拿出来的两条肉,也馋的直咽口水。 “将军,你也看到了,这里都以我为主!” “就算我不整死你,他们也会!” “好了,不说这么多了,将军好好休养,说不定几日后杀匪,还用的上将军!” 拱拱手,陈北背着手离开了。 面对这个官阶不知比自己高多少级的将军……陈北觉得这一番立威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是那番话,他喜欢一人当家做主! 不一会儿,浓郁的肉香弥漫整座黑岭堡。 开饭之前,陈北专程登上碉楼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诸位,本堡长先前说过,你们入了堡,拜我为堡长,我便让诸位活下去,每日二顿,三天一餐肉!” “谢堡长!” 新来的难民们激动地流下泪,纷纷下跪磕头,就连几个罪奴也有下跪的趋势,只不过被周霸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制止住了。 “诸位,肉不白吃,若有山匪来打,当如何?” 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已经啃上一块肉骨头的屠彪,吭啷一声,抽出腰间刀:“还能如何,杀!” “彪哥儿说的对!杀!”卫勇振臂大喊。 “对,杀,杀他们狗娘养的!不让我们活,他们也别想活!”堡兵们纷纷怒声大喊,面无惧色。 难民们想起这一路上的艰辛,一拨一拨的人死在他们面前。 他们也被当成猫儿狗儿欺负,全都握紧了拳头。 “对,杀!” “堡长,我们都听你的!” 几十个难民们看向高处的陈北,枯瘦的面容上渐渐露出坚毅的神色。 “说得好!” “杀!我带你们亲自杀!要死,我也会死在你们前头!” 陈北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要做的,便是把这些谁也不当回事的人拧在一起。 让那些山匪看看,黑岭堡一带,到底是谁说了算。 周霸站的远,他远远地看向高处的年轻人影,心中不由惊愕,皱起了眉。 这哪里是二小姐嘴里说的,脑子时好时坏的边疆小斥候,分明就是一个善于收买人心的…… 深吸一口气,周霸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第33章 两张嘴 叫新来的吃饱了就在棚子底下睡,陈北亲自带着几个人站在碉楼上值夜,难民们又是一阵感动。 回头望了几眼,现在的黑岭堡,人数已经突破了百数之多,而且人员组成也趋于合理。 原来,黑岭堡尽是残兵和村妇。 青壮男子,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可是现在,随着难民和罪奴的加入。 等他们养好身体,青壮年男子的人数,将占据一多半。 有了他们的加入,陈北相信,山匪根本不足为惧。 就算是放眼方圆几十里,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夫君,姐姐已经告诉我了,是夫君出手救了周叔,奴家无以为报,唯愿夫君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宁采薇小跑过来,抬头十分欢喜地说道。 闻言,陈北点了点头,看来,宁蒹葭并没有告诉她关于宁家男丁悲剧的事情。 这样最好,陈北怕她伤心过度,寻什么短见。 “夫君,若无事我便先去睡了,凤姐和莲姐说,堡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要我明早起来帮忙做饭。” 陈北的脸“唰”一下黑了下来。 “夫君,你怎么了?” 宁采薇敏锐观察到陈北的脸色,忙问道。 “她们两个长本事了,敢指挥你了。”陈北皱着眉头说,“你好好休息,做饭这种事情,让她们去找别人帮忙做,就说我说的。” “夫君,不行的,奴家也不能白吃饭不干活。” 宁采薇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堡里的一份子,不干活,她心里只觉愧疚。 “不用,你识字,你有大用,以后管账即可,粗活便让她们去做。” 以后,单子会越来越多,识字的宁采薇是管账的不二人选。 再说,把账交给她管,陈北也放心,不担心别人做假账,私吞钱财。 “那、那好吧。” 宁采薇点了点头,下意识问,“夫君,你、你今晚回来睡吗?” 刚说完,宁采薇就察觉到不对,红着脸低着头赶紧跑走了。 那襦裙裙摆一摇一晃,简直晃进了陈北心里。 翌日清晨,昨日留下的那两个人回来了。 正如陈北想的那样,想买他箭的人多的是。 两人足足带回来七八家的单子,加起来,有一千多支箭。 再加上韩保全虎威营加购的单子,黑岭堡总共欠外面六千多支箭。 陈北倒是高兴了,李铁却高兴不起来。 六千多支箭,他得带人制到什么时候去!? 手都制秃噜皮了,怕是也制不出来吧。 “北哥儿,要不咱们卖刀吧,新铁打出来的刀,削铁如泥,肯定好卖,价钱也高!” 每支箭才用多少新铁,不过一指头的铁,卖出的价格也低,完全不如刀赚的多。 “不行!” 陈北果断拒绝,“咱们不卖刀,要卖,也得等时机成熟了以后再卖,现在只制箭卖箭。” 陈北当然知道卖刀更赚钱,可那也更容易暴露。 一旦高炉炼出来的铁又快质量又好的事情传出去。 就没陈北什么事了,或许极大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当前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下了碉楼,陈北来到李铁面前,故意说道:“你小子还没娶媳妇吧?也不想娶又丑又老的吧,定是想娶年轻貌美的。” “这个世道,想娶这样的媳妇可不容易,你没钱谁愿意跟你?” “所以,听我的话,好好干,还是那句话,每出一百斤好铁我另外付你一钱!” “人手现在也够够的,他们现在干不了重活,还不能粘粘箭羽了?” 在陈北的一顿忽悠下,李铁瞬间满血复活。 为了娶年轻貌美的媳妇,他豁出去了,赶紧带着人又投入冶铁的苦逼生活中去了。 不一会儿,叮叮打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陈北满意地点点头,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饶是他,也熬不住这一天一宿的高强度经历。 堡里有搭建好的木屋,只不过数量不多,陈北身为一堡之长,自然占得一间,还是位置最好的一间。 脱去外衣睡在木板床上,不一会儿,浓浓的睡意便侵占了陈北的大脑。 只是,睡意还没袭来多久,一道窈窕身影便鬼鬼祟祟进入木屋,并且反锁住了门, 窸窸窣窣的声响中,两条光洁玉腿率先上了床,。 陈北后背一凉,顿时睁开了眼睛。 “采薇?” 刚叫出口,陈北就意识到不是。 以宁采薇那性子,断然没有大胆到,大白天就敢脱光衣服赤裸裸地钻进他的被窝。 回过头,陈北才发现是宁蒹葭。 “夫、夫君!” 宁蒹葭红着脸颊,颤声开口,连被子下的娇躯都跟着一起微微发颤。 “蒹葭,你这是作甚!” “我、我还能干什么,我说到做到,给你身子,给你生儿子。” 陈北仔细看去,发现宁蒹葭的眼圈还是红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骗过的宁采薇,让宁采薇相信她宁家之人没事。 “你、你快些,莫让别人发现了!” 宁蒹葭红着脸平躺下去,催促道。 陈北一下子明白了,宁蒹葭这是在兑现她说过的话。 他帮她救了周霸,她给他自己的身子。 佳人在卧,且一丝不挂,陈北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陈北狠狠咽了口唾沫,还是拒绝了她,“不必了,你我本就是夫妻,这种事情,应当心甘情愿,而不是一笔交易!” 宁蒹葭一时间怔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我是夫妻,帮你救人是应该的,你不必拿东西来换,男女之事,你若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你!” “可说出去的话,怎能反悔?你莫不是嫌弃我,觉得我不如妹妹采薇!” 陈北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很好,你们两个都很好。” “那就动作快点!”说完,宁蒹葭闭上了眼睛,等着陈北对她动手动脚。 看着躺在身侧的美人,陈北知道欲望会一点点增长,直到战胜理智,迟早会忍不住动手。 索性,陈北不忍了,装什么也不装正人君子! 可就在陈北准备动手,一亲美人芳泽的时候。 宁蒹葭忽然睁开了眼睛,双手捂住肚子,表情看上去也有些古怪,甚至不敢直视陈北,脸更红了,“日子选的不对,过几日再给你,你放心,我宁蒹葭说到做到。” 陈北立马明白了宁蒹葭什么意思。 女人啊,每个月总有几天身子不舒服。 说完,宁蒹葭就要穿衣起身离开,可热火上涌已难压制的陈北哪会轻易放过她,忽然伸手她揽进怀里…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都有两张嘴。 第34章 裹胁难民 几日后,黑岭堡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终于将剩下的两座碉楼也建了起来,就连四面的堡墙也足足修建了两丈之高,不借助梯子、绳钩等工具,想靠双手双脚爬上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止于此,就连住人的连排木屋,都新搭了两长排,足够所有人住了。 至于熔铁的高炉,也在李铁这位首席大师傅的强烈要求下增至四座,毕竟除开虎威营的单子,还有小胡庄那边富绅们的单子,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要努力攒老婆本。 “夫君,你是不是又惹姐姐生气了,这几日,姐姐总在我面前骂你无耻!还说你是个…下、下三滥的玩意儿。” 宁采薇怀里抱着账本,皱着秀眉走过来。 自从听了陈北的话,不做粗活只记账,加上平时不错的伙食滋养,原本身材单薄瘦弱的宁采薇竟然慢慢丰腴起来,看起来更健康,也更有人妻味。 “夫君,你到底对姐姐做了什么?” 虽然事事以夫君为主,但陈北欺负她的姐姐,她也是不愿意的。 “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一时没有忍住,喂她吃了些东西罢了。”陈北平静道。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陈北也觉得自己无耻,不过更多的是刺激。 那种感觉,不管是多年后,陈北都记忆犹新。 尤记得,宁蒹葭羞愤地鼓着腮帮子,捂着嘴,匆匆穿上衣服逃出木屋的场景。 后来听说,她还用柳枝沾盐,刷了几十遍的牙,把厨娘心疼地直掉眼泪。 “吃东西,什么东西?” “小姑娘别瞎问,快去记账,胡员外要的箭,今日提前给送过去。” 顿了顿,宁采薇扭头看向已经套好的马车,抱着账本急匆匆去清点记账了,一会儿再来问个清楚。 铛铛铛! 支走宁采薇,陈北正要登上堡墙日常视察一番,却不料一阵清脆的锣声忽然响起。 回头一看,发现屠彪嘴里叼着几张饼,手里拿着铜锣一边跑一边敲,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孩童。 “彪哥儿,你还我们饼!连我们小孩都抢,你还是不是个大人了。” 看见这一幕,陈北扶额颇有些无奈。 瞎了一只眼的卫勇匆匆跑来,告状道:“堡长,您快管管彪哥儿吧,不仅抢了孩子的口粮,还抢了我的锣,那锣是我用来示警的!” 如今,足有半个村子大的黑岭堡,光靠人为喊话是不行的,锣声清脆且大,最好使不过。 “堡长,不跟你说了,我去把锣抢回来!” 陈北放下扶额的手,就见清晨的暖阳下,屠彪领着几个孩子在堡里绕着圈奔跑,后面还跟着一个追的气喘吁吁的卫勇。 不是撞倒了正在搬箭的汉子,就是打翻了妇人提着的水桶,所过之处,鸡飞狗跳,骂声不断。 还有不少人,驻足原地,不嫌事大,哄笑成一团。 看着堡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幕,陈北心里忽然涌过一阵暖意。 这内城,似乎……也不是非去不可了。 “堡长,有人来了!像是那个胡员外!” 碉楼之上,有人连声呼喊。 陈北皱了皱眉,方才才对宁采薇说,今日就把箭给胡员外提前送去,他怎么自己来了? 想了想,没想明白,陈北叫人打开堡门。 不一会儿,十几个打手簇拥着气喘吁吁的胡员外走进堡里。 胡员外,便是那日遇见的,大腹便便,张弓射杀难民护院的员外。 陈北都派人打听清楚了,这人名叫胡通,是定远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光是酒楼,就有十几家,名下产业数不胜数。 “小堡长,你这堡修的着实不错,比吴王八在时强多了,只是这路,也忒难行了,怎的不修路!”胡通连连抱怨。 他乘车从小胡庄赶来,谁知车行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 不得已,只能下车步行而上,差点累断了他的一把老腰。 陈北笑而不语,上堡的路他修过,只是没大修,刚好能走堡里的马车罢了,至于胡员外的马车,或许是太过奢华的缘故,又大又笨重,故而上不了山。 拱了拱手,陈北道:“员外这是?今儿便差人将箭给员外送去,已经装车绑好了,正准备出发,员外怎么自己带人来了?” 胡通扔出一袋银子,算是后续的尾款,便忙不迭地走到马车旁,查看起来。 “小堡长,我劝你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怎么说?” 陈北问道。 胡通头也不抬,生怕陈北给他的是残次品,一支一支仔细检查着,“我的人近日从定州回来,瞧见雁山那边的山匪正在裹胁难民,已有三百之数!” “山匪裹胁难民?” 陈北怔了怔。 “还不懂?” 胡通扭头看了一眼陈北,冷笑起来,“小堡长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前些日,狠狠杀了雁山的威风,还捉了梁大王的兄弟,吊在堡外!” “道上混的,最讲一个义字!” 说到这,陈北再不明白,就是个蠢货了。 这雁山的梁大王迟迟不来,不是折了半数兄弟,不敢来放弃了。 而是在想办法,准备一举拔了黑岭堡,为他死去的兄弟报仇。 裹胁难民一起来打,便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而胡通今日亲自带人上山,也是怕他这位小堡长扛不住这一次。 所以,提前带人取了箭回去。 一来,怕陈北来不及下山给他送箭,白白丢了已经付过的定金。二来,也怕雁山的山匪拔了黑岭堡,不肯离去,再裹胁难民对他的大院有想法,有了三百支箭,他的大院也多一份自保的力量。 三百支箭,清点无误,胡通便叫他的人一人一捆,抱着就要往山下走。 “言尽于此,小堡长需小心!” “多谢员外。” 摆摆手,胡通便转身朝外走去,临出堡门前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欲言又止。 “员外想说什么?” 陈北看着他。 “别这么轻易死了,待我的人全部回来,我就要带着他们举家迁去国都太安城,狗屁的边疆,我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此去太安城,足有一千二百里之遥,路上没点儿趁手的家伙怎么能行。” 陈北摇摇头,“我只卖箭!” “再过上半月,时局彻底乱了,小堡长就不会这么说了。”说完,胡通臃肿的身子,朝山下艰难挪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第35章 梁大王立威! “卫勇!派机灵的出去查探清楚,姓梁的裹胁难民走到了何处,又具体裹胁里了多少难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堡长放心。” 卫勇立刻着人去打探消息,陈北则独自登上碉楼,目光望向定州的方向,眉头紧锁。 没过两天好日子,麻烦就又来了。 雁山这帮山匪,和他算是杠上,不死不休了。 “咳咳……” 吊在堡外杆子上,和堡墙齐高的三大王青毛虎,竟还活着。 只不过看他气若游丝,咳都咳不出来的模样,也就这两天的日子了。 他无力地歪着脑袋,声音嘶哑,像破了洞的风箱: “小、小堡长,还是听我一句劝,放了我,咳咳……叫你也做了山中大王……” 陈北懒得和他废话,只是抬手示意,堡墙上的堡兵抬手就是一鞭子,抽的青毛虎浑身抽搐起来,不一会儿便疼晕了过去。 “堡长,怎办?” 堡兵们个个脸色凝重。 雁山剩下的半数山匪他们倒是不怕。 可今日胡通上山带来消息,山匪裹胁了难民,几百数的难民一起来,可是一股不小的可怕力量。 呛啷! 陈北单手抽出半截刀,冷冷道: “怎办?杀!” “诸位,同杀否!” 呛啷啷! 旋即,堡墙之上,一阵清冽的出鞘声不绝于耳。 堡兵们个个脸色坚毅。 “杀!” …… 两日后。 夕阳下沉,天黑没多久,一阵清脆且急促的锣声在堡墙上响起。 堡里,正在做事的众人纷纷停下各自的活,直起腰抬头张望一阵后,便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回屋拿出各自的兵器,在空地上列队整齐,就连妇人们,也持弓站好,脸色冷峻而坚毅。 “将军,看样子,是山匪来了,咱们要过去帮忙吗?” 木屋前,罪奴们围在周霸身边,低声询问。 “不急!” 周霸抬手,抬眼看向堡墙上那道年轻背影。 来的那一日,这小子对他放的狠话,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也好。 等堡要被攻破,他再带人力挽狂澜,岂不妙哉。 打定主意,周霸独自一人登上堡墙,来到手持铁枪的宁蒹葭身边。 正要劝宁蒹葭这里危险,让她下去,谁知却听到不远处的卫勇急声开口:“堡长,好多人,足有上千!” 周霸眉头一皱,赶紧往外看去。 只见昏暗的夜色当中,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难民正在往山上爬着,像一个个的小虫子,看的人简直头皮发麻。 在他们身后,是几十个骑着马的山匪,他们手里举着火把,提着武器,站成一排,嘴里不停地打着响哨。 不多时,为首一名肩头扛着狼牙棒的山匪,带着两人跃马先于难民来到半山腰。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肩头那根满是尖刺的狼牙棒闪着瘆人的寒光,上面还有未干的殷红血迹,怕是哪个不听话的难民留下的。 “堡长,那估计就是雁山的梁大王了!” “堡长快看!还有鲁什长那个狗东西!他也来了!在那!” “看见了。” 陈北淡淡说了一句,摆手吩咐,“去,把青毛虎再吊高一点,周围亮起火把!” 这时候,陈北倒是庆幸青毛虎命硬还没死,要不然他手上连个人质都没有。 好歹都是一个匪窝里出来的,今夜当着这么多山匪的面,梁大王总不好不顾青毛虎。 蓬蓬! 得了吩咐,周围新燃起两根火把,将青毛虎的脸照的亮堂堂的,保证山匪都看得清。 努力着睁开眼,青毛虎咧着嘴乐了,蠕动嘴唇,艰难说道: “小堡长,我大哥来了,你、你死定……” 话没说完。 “咻!” 一箭射来,将青毛虎的脑袋射爆,脑浆子溅的到处都是。 众人惊骇万分,赶紧藏于堡墙后。 梁大王收起弓箭,重新扛起狼牙棒,打了几声响哨后便带人打马而回。 “堡长,他怎的又回去了?” “在立威!” 陈北冷冷开口。 不得不承认,就目前来看,射杀青毛虎无疑是梁大王最好的选择。 一来,人死了,他和其他山匪便不再有顾忌。 二来,梁大王这也是在立威震慑,哪个山匪今夜不使出全力,忤逆他,便和青毛虎是一样的下场。 至于兄弟?至于义? 狗屁的兄弟,狗屁的义! 游侠或许还讲点,可山匪不能以常理度之。 “卫勇,叫你去报官,怎么说?” 明知官不会管,但陈北还是叫人去报了。 因为这不单单是普通山匪的事情了。 裹胁上千难民,已经上升到造反的程度。 官军不会放任造反,而置之不理。 藏在堡墙后的卫勇,侧着头,急声答道:“堡长,早就去报了,可虎威营说他们的校尉还没回来,他们做不了主,一兵一卒不得出营。” “又去了定远县,卢县令也没回来,倒是赵捕头说若真守不住,便可弃堡,无罪!条件是,得带回几具山匪的尸首。” “该死!” 闻声,不少人咬紧了牙。 这些官,没一个好东西,也就是赵岳还算个人。 反观陈北,慢慢抽刀,沉声说道:“诸位,可都听见了的,今夜官军不会来!” “那我们,便只能靠自己了!” 不少人脸色苦涩,又继而变得坚定,“杀他们一群狗娘养的!” “说的不错,杀他们一群狗娘养的。” 陈北冷静下令,“都听我的,按原计划护堡!谁出了差错,休怪我无情!” “妇人上堡,卫勇,你留下!指挥她们。” “其他人,跟着我!” “是!” 众人各司其职,立马来到自己的位置,手握武器,严阵以待。 被挤到一边的周霸,顿时瞪大眼睛,惊呆了。 眼看上千难民就要在山匪的驱赶下进攻。 陈北这小斥候下的甚鸟命令? 妇人上堡,男人下堡? 贪生怕死,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陈堡长,你这是何意?难民若攻上来,堡墙首当其冲!” “当派全部堡兵死守堡墙,妇人下去避难。” 闻言,陈北非但没有下令,竟还隐隐有些不悦。 大敌当前,他不希望堡里有第二种声音。 周霸怔了怔,不由加大了声音,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叫人回来!” “等难民攀上堡墙,这些妇人,没吓的腿软,已经烧了高香的!” 闻声,陈北还是没有下令,只是看了周霸身边的宁蒹葭两眼。 “废物,真是个废物!” 周霸双手锤墙,气的破口大骂。 原以为这小子斥候出身,懂点兵法。 谁知贪生怕死,让妇人白白送死! 正欲开口再骂,谁知却被身边正在上堡的妇人冷冷喝道:“闭上你的臭嘴!堡长带我们杀匪,活捉三大王的时候,你还在兵营里被兵痞拿着鞭子往死里抽!” “再敢多言,就滚下堡墙!” 周霸死人堆里打滚出身,哪会被妇人轻易吓住? 正欲有动作,宁蒹葭及时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周霸这才不甘地闭上了嘴,往后退了退。 第36章 以攻为守 等妇人们全都上堡,一人一个弓窗,周霸还是满脸的不解。 “二小姐,这小斥候到底要作甚!?” “周叔等会就明白了。” 眼看难民已经爬到了半山腰,陈北终于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彪哥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杀匪的头功,是你的!我答应过!” 屠彪重重点头,提着刀,登上了头一辆装满干草的马车。 陈北则带着十余个堡兵,登上第二辆马车。 “开堡门!” “传堡长令,开堡门!” …… “冲,都给我冲!” “第一个冲上去的,赏大饼三张!” “杀堡兵者,赏肉汤一碗!” 都是一群饿急眼的难民,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听见有大饼,还有肉汤,一个比一个冲的快,冲的最快的,距离堡墙已不足百步。 甚至有的难民为了争功,竟伸手将前面的难民拉翻在地。 结果可想而知,被拉翻在地的难民,来不及重新爬起来,就被后面的难民踩在脚下,活生生踩死了。 正在驱赶难民发起冲锋,山匪们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堡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错愕片刻后,他们嘴角纷纷露出轻蔑的笑容,嘴里打着欢快的响哨: “大王,那小堡长定是降了!” 肩扛狼牙棒的梁大王看见了,眉头一皱,并没有太多高兴。 能活捉老三的小堡长,怎会是一个投降鼠辈? “冲,冲过去!” “杀小堡长者,本大王亲自为他倒酒!” 不管如何,就算堡门开了,对方要降,也阻止不了他杀小堡长的心。 “冲……” 梁大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山匪们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这哪里是降了! 只见大开的堡门里,突然之间,冲出来一辆提刀壮汉驾着的着火马车,像一颗巨大火球! 那车后的干草明显浇了火油,更加助长了火势,火苗窜起足有一丈多高。 又借助地势,从高处往下冲,马车速度奇快无比。 眨眼间,便将当先的难民冲的七零八散,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 而第二辆马车,载着堡兵,紧跟其后。 “明白了!我明白了!” 堡墙上,周霸激动地一拍大腿,“小斥候是想转攻为守,擒贼先擒王,先杀了山匪,千数难民无首,便如一盘散沙,不攻自破!” 听见这话,村妇们皆是抛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 宁蒹葭则是暗暗咬牙,暗暗欣赏,小斥候虽然无耻、下三滥,那日让他吞咽他的千万子孙。 可不得不说,小斥候这破匪的法子,是解决目前山匪裹胁难民围困的唯一法子。 “还是不行!” 周霸忽然叹了一声,脸色变得凝重,“冲出去的火车固然厉害,可只有一辆,速度只会越来越慢,难民也会扑上去,逼停马车!” 说话间,已经有不畏死的难民,朝着往下冲的两辆马车扑了过去。 “周叔,不急,接着往下看!” 此时,堡墙上的妇人们,在卫勇的指挥下,从身后的箭袋里捻出箭矢,搭在弓上。 “正北方向,五十步!” “放!” 在周霸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三十余村妇,动作整齐划一地朝天举弓,拉弦之后,蓦然松开了手指,一拨小型箭雨呼啸地朝堡外射去。 新铁打造的箭头,杀伤力极为可观,向马车扑去的难民们身上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更别说有甲。 面对无甲的难民,箭矢擦之即伤,触之即死,短短一瞬间,便有七八个难民被射翻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两辆马车从他们面前驶过。 “上箭!” 卫勇再度开口,脸色凝重。 两辆马车距离躲在难民后面的山匪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能不能掩护他们冲过去,全看他的指挥。 妇人们再次从身后箭袋里捻出箭矢,搭在弓上。 “东北方向,八十步!” “放!” “等等,太远了,村妇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周叔,你错了!” 此时,妇人们已经拉开了弓,微微调整角度,便齐射了出去。 箭雨在天空呼啸而过,精准地落在八十步,又射翻了好几个企图扑向马车的难民。 “怎会?” 周霸满眼的不可置信,就算是军中悍卒,想要射八十步也要掂量掂量,村妇们固然有地形的加持,可也万万射不了那么远。 “周叔,别妨碍她们。” 宁蒹葭把碍事的周霸拉走,至于弓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解释。 在妇人们箭雨的掩护下,冲出堡的两辆马车,又安全行驶了一段距离,可再远,箭矢也掩护不到了。 “彪哥儿!看你的了,破阵!” “吼!” 打头阵的屠彪一声大吼。 刀背猛地抽在马屁股上,老马吃痛嘶鸣,撒开四蹄疯狂地往前冲着,眨眼间,将挡在最前面的难民撞飞出去。 两侧,又有数个扑上来的难民,却被屠彪大刀抡圆一斩,直接拦腰斩断,像几坨烂肉一样,洒在地上。 第二辆载着陈北和堡兵的马车也没闲着,众人纷纷挥刀,砍翻难民。 眼见两辆马车冲的越来越凶,越来越近,马背上的梁大王大惊失色。 “拦,拦住他们!” 梁大王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这群冲出来的堡兵目标是他。 几个山匪打马而去,还没靠近,就被马车上的陈北抬弓,一一射杀。 那准度,吓的剩下的山匪再也不敢靠近,纷纷四散而逃。 “大王,都逃了,逃了!” “姓鲁的,也逃了!” 梁大王大怒,随手一棒,将前来回话的山匪,脑袋砸开花,血溅得到处都是。 眼前上千难民被冲的七零八落,山匪们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梁大王深知大势已去,不甘地咬了咬牙,也要打马而去。 铛! 神色一惊,梁大王赶紧抬起狼牙棒。 方才还在远处驾车冲撞的大汉,不知何时,已经跳车冲到了他的面前,当头就是一刀。 “再吃我一刀!” 屠彪再次举起手里大刀,眼中满是战意,用力劈了下去。 梁大王不敢掉以轻心,急忙再次抬起狼牙棒格挡。 谁知,这一刀竟然将他的狼牙棒整个砍成两截,切面光滑如镜,都能看清楚他惊愕的面庞,剩下的半截狼牙断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不小的黄土…… 第37章 官儿来了 来不及惊愕这是什么好刀,竟然能将他的狼牙棒硬生生砍成两截,梁大王反手就将手中半截狼牙棒朝屠彪扔了过去。 屠彪下意识抬起胳膊阻挡。 “你敢扔俺!” 下一刻,屠彪也把自己手中的兵器,朝梁大王扔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陈北等人惊呆了! 当小孩过家家吗,互相扔东西!? “彪哥儿,你彪啊!” “快拧了他的脑袋!” 反应过来的屠彪,一个飞扑,将想要骑马逃走的梁大王从马背上扑下来。 两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成一团。 梁大王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刀,抬手就去扎屠彪。 却被屠彪咯嘣一声,轻松扭断了胳膊,疼的梁大王惨声大叫,眼睛都鼓了起来。 屠彪捡起短刀,就要结果了梁大王,可忽然想起什么又把短刀扔了。 接下来,众人瞪圆眼睛,看见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个小山高的莽汉,竟然双手拧住了还在喘气梁大王的脖子… 躺在地上的梁大王,双手扒拉着莽汉的手,双腿如抽了疯似的不停擦地,直到忽然不动…… …… 翌日清晨。 几团带着焦肉臭味的大火熊熊燃烧,皆是昨日死去的难民,至于其他难民?昨夜亲眼看见一个莽汉硬生生将梁大王的脑袋拧下来后,喷溅了一地的血,吓的纷纷四散而逃了,腿脚快点,估计已经到定远县城了。 “堡长,昨夜咱们拢共杀了二十三个山匪,另外还有四个活着的,已经叫人吊在了堡外!” 卫勇带人打扫战场,收拢物资,声音高兴的都比平时提高两个调。 往后,他们就再也不用害怕雁山的山匪了,前后两次将山匪杀的屁滚尿流,就连梁大王都被硬生生拧掉了脑袋,现如今还挂在屠彪的裤腰带上,满山坡地跑。 “伤亡如何?”陈北问道。 “有两个不小心被难民咬了两口,不碍事,堡长要是不问,伤口估计都愈合了。” 闻言,众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次,可谓是大获全胜。 山匪死的死伤的伤,己方就被咬了两口,血都没流多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过,可惜了这两匹老马。”陈北走到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两匹老马身旁,蹲下了身子,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老马都是驮马,年龄大了,昨夜的冲锋,再加上又被难民围攻,捅了马腹,如今已是弥留之际。 或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爱抚,老马皆是用脑袋轻轻蹭了蹭陈北的手,没过一会儿,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厚葬!” 对于陈北的命令。 众人并无不同意见。 杀马吃肉。 他们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堡长,老马虽然去了,可咱们又得了几匹新马,还都是好马!” 卫勇让人牵来缴获的马,数过去,足有十二匹,皆是土匪的坐骑。 尤以梁大王的马最好,浑身黑鬃,没有一丝杂色。 且这些马不是驮马能比,皆是战马,也不知道梁大王从哪里搞来的,估计是杀官军抢来的。 不过现在,他们都是黑岭堡的马了! “卫勇,用麻绳好生套着,牵回堡里,别让它们撂蹄子跑了。” 看着这十二匹战马,陈北心里得到少许安慰。 但多少匹战马也换不回两匹老马,两匹老马可是黑岭堡的功臣! 叫人将战马牵回,陈北则是带人挖了坑,将两匹老马厚葬,就葬在它们冲锋的山坡上。 打扫完战场,等陈北带人回堡,堡里自然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 放在以前,他们断然不敢想他们还能杀匪。 “堡长,怎办?” “还能怎么办?开庆功会!” “莲姐,去鸡圈逮几只鸡炖上,小豆子,去镇上买酒!要好酒!” “堡长,鸡要留着下蛋!” 背着弓的王莲不愿杀鸡,可名叫小豆子的七八岁小童接过宁采薇给的钱,欢快地跑下山去买酒了,堡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与堡里各处热闹不同,东北角的碉楼上,周霸拿着宁蒹葭递给他的弓,研究地正入神。 “这是反曲弓,不过大家都叫它小弓,就算是妇人也拉的开,射的极远!”宁蒹葭介绍道。 “这也是他弄出来的?” “是!” 看着下面众人高兴的样子,宁蒹葭也很高兴。 不知不觉,目光便钉在了那道年轻身影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她的夫君,真是很厉害呢! 那十两银子,花的真值! …… 大败山匪,接连两日,整个黑岭堡都处于狂欢当中,有酒有肉,甚至还有大胆的妇人献舞一曲。 这一段日子,雁山的山匪,就像是压在他们头顶的一块巨石,压的他们喘不上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堡破人亡。 可是如今,这块巨石被他们自己搬开,别提有多么轻松了。 陈北没有阻止他们,甚至加入狂欢,于公于私,都该好好庆祝一番。 “堡长,买来的驮马到了,按堡长的吩咐,足足买了五匹!这下完全够用了!” 虽然从土匪手中缴获了十二匹战马,但很显然,它们只适合冲锋,不适合驮货,陈北就叫人下山买了新的驮马,以后堡里的单子会越来越多,五匹驮马,轮换着用怎么着都该够了。 “堡长,瞧,瞧,我也会骑马了!” 空地上,最早一批跟着陈北来当堡兵的沈家村村民骑在一匹马上,歪歪扭扭,走走停停。 “你这也叫会骑马?看我的!” 休养多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的一名罪奴,仗着以前是骑兵,单手就翻上了马背,马儿在他的操控下,能玩出花来,极具观赏性。 陈北看着他,手情不自禁开始摩挲下巴。 如今,战马他有,人他也有,稍微训练一番,便是骑兵! 虽然战马的数量少了一些,只有十二匹。 但试问哪座烽遂堡,能有十二骑的骑兵? 黑岭堡,以后要做烽燧堡的王! 正这样想着,堡墙上有人喊道:“堡长,有官儿朝咱们这边来了!” 陈北眉头一皱,官儿?早不来晚不来,等众人打退难民和山匪,官来了,来到可真是时候,莫不是来抢功的! 皱了皱眉,陈北叫人把战马都从后门牵出去,有多远牵多远,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回来。 战马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他可不想白白便宜了这群官儿。 等战马都从后门牵出去,一头扎进黑岭山,陈北才叫人打开堡门,带着几个人迎接…… 第38章 好差事 等走出堡门,陈北才发现是老熟人。 “陈堡长,真是对你不住。” 赵岳挎着刀,带着七八个官差下马,主动走上前,拱拱手,脸上带有歉意。 剿匪,本来是他们捕头的职责所在! 可雁山山匪势大,再加上县令不在,他们不敢随意带人出城。 “无妨。” 陈北托起赵岳的胳膊。 对于赵岳这位捕头 陈北的印象一向是不错的。 虽然此人圆滑好财,但心存正义之心。 要不然青石镇那次,也不会出手相助。 况且,这一次山匪来攻,赵岳并没有做到真正的袖手旁观,还给他想了一个法子。 只这一点,他便是黑岭堡的贵客,座上宾。 “这是?” 赵岳被堡外新增的几颗人头所吸引。 “呀,这不是梁大王吗!” 后头的官差瞪圆眼睛,惊愕出声。 看着他们这般反应,陈北并无太多骄傲,反而隐隐皱眉。 看样子,他们好像并不清楚那一夜战况如何,也不知道梁大王被众人合力所杀。 那他们今日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总不会是来看,众人是生是死。 “陈堡长真是英雄!” “佩服佩服!” 赵岳真是打心眼儿里服气了。 眼前这小斥候,前些时日,不仅活捉了三大王青毛虎,如今还把雁山的梁大王给砍了脑袋。 这么说,在定凉两州边界活动的雁山山匪,把无数官军搞得抓耳挠腮的山匪,竟被陈北轻轻松松剿灭了。 陈北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装傻充楞,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一次,他藏不住,不如用梁大王的人头,换些真金白银的好处。 看出陈北的意思,赵岳道:“别急,回去后我便替你禀告卢县令,卢县令一向赏罚分明!” “卢县令回来了?” 陈北诧异地问。 “回来了。” 赵岳说道,“昨日刚刚回来的,只是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抱歉,多言了!” “赵捕头客气。” 陈北微微一笑。 实则心里猛地一沉。 卢青云被召去凉州城商议破狄大事,回来时卢青云的脸色不怎么好。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定州马上就要彻底完了,且卢青云觉得凉州也挡不住狄人铁蹄。 看来,他得早些做准备了。 正这样想着,又听赵岳道:“陈堡长,请随我来,带你见几个人。” 跟在赵岳身后,来到半山腰,这里有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陷在泥泞路上,两位骑马来的公子哥,正簇拥着马车里一位年纪更小的公子哥下车。 那公子哥作书生打扮,身穿亮色白长袍,脚蹬白鹿皮制成的靴子,腰间还挂着一把金鞘吊穗的长剑。 前两日夜里,这里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和小的尸肉、肠子什么的。 小书生没看见,一脚踩了上去,靴子顿时污了,也惊的害怕大叫起来,声音极为尖锐。 附近的人,都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赵捕头,卢县令命你好好安排我们,这便是你带我们来的地儿?” “这是什么破地儿!” 对着赵岳,两位公子哥一脸戾色,偏对着小书生满脸谄媚笑容。 还弯着腰,将小书生靴子上的污迹擦了擦。 只不过看见那些尸肉,他们又纷纷忍不住跑到一边弯腰作呕。 “赵捕头,这是何意。”陈北不解地问道。 赵岳把陈北拉到一边,小声道:“都是卢县令从凉州城带回来的,你也瞧见了,都是州城的公子哥,你我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 陈北又问。 “蜜罐子里长大,却自觉一身本事,想来见见狄人,还放出豪言,杀两个狄人,为国建功,黑岭堡作为我凉州前哨,若狄人前来,最先见到。” 陈北皱了皱眉,十分不喜,这不是瞎胡闹吗! 别说杀狄人了,这些公子哥,怕是远远见到狄人都要吓的尿裤子。 “明白了,赵捕头的意思是,让这三位爷在我这里住上些时日,让我带着他们杀狄人。”陈北简直要气笑了。 赵岳摇摇头,把陈北拉的更远了,声音更小:“陈堡长误会了。” “那究竟是何意。” “卢县令的意思是,让他们在你这里住上些时日,你好吃喝地伺候着,杀狄人就不必了,远远看见狄人,点燃狼烟,把他们安全送回来即可。” “恕难从命!” 陈北直接拒绝。 他可没伺候人的习惯。 更不会带着全堡的人伺候。 这三位爷,爱去哪去哪,凉州前哨,又不止他黑岭堡一座烽燧堡。 “别急着拒绝!” “这是一件好差事!” 赵岳轻轻拍了拍陈北的胳膊,语重心长: “这件差事办好,狄人来时,你和你的家人便可撤去凉州城避难,到时,咱们一起去凉州城的酒楼逍遥快活不好吗。” 陈北内心一喜,表面却道:“不战而逃,弃了烽燧堡,可是杀头的大罪!” “有功还是有罪,还不是全凭上面一句话。” 赵岳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又道:“卢县令已经发话,做不了假,再说,想抢这差事的多的是,难道陈堡主想带着您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一起葬身在狄人的铁蹄之下?路,要往远处看。” 赵岳的话,陈北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这件差事办好了,他就可以带着宁蒹葭和宁采薇去凉州城,虽然还没到内城,但也算是完成了一小半。 “多谢赵捕头照顾!” 陈北知道,若非赵岳,他也拿不到这件差事,怕是别的烽燧堡要抢破头皮,那些堡长估计会赌上全部身家。 叫人回堡取了银两,赵岳这一次坦然收下,这是他应得的,若是别的堡长,他得的更多。 “把这件差事交给你,也不全是照顾你,陈堡长,你既能杀匪,想必也能护得了他们周全!” “这是自然!” 陈北郑重拱拱手,也算是给赵岳一个保证。 闻言,赵岳哈哈一笑,又闲聊两句,便带着官差上马,回去向卢县令复命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陈北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或许,他早就把黑岭堡,把大乾当成家了。 狄人要来,他不做任何抵抗,便逃了,能高兴起来才怪。 “你便是堡长吧。” “快,准备好三大桶热水,我们萧公子要洗身!对了,寻些花瓣来,要当季的……” 第39章 别瞎打听 说完,两个公子哥就簇拥着佩金鞘吊穗剑的小书生往山上的黑岭堡走去。 望着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模样,陈北皱皱眉。 洗个澡至于用三大桶热水吗? 还要花瓣,还是当季的! 这荒山野岭,他到哪里找去。 滴答滴答—— 三人好不容易来到堡门口,便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们脸上。 伸手一摸,发现是血。 抬头一看,发现是一排披头散发,面色早已灰白的人头。 “啊!” 三人之中,尤以最中间的小书生叫声最大,而且尤为尖锐刺耳。 刺的后面的陈北耳膜生疼,赶紧捂住了耳朵。 其他两位公子哥也没好到哪里去,吓的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中,面无人色,腿都软了。 这声尖叫,把堡里众人都引了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堡长?” 陈北没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只是道:“贵客,需在堡里小住一段时日,好生招待。” 众人都点点头,帮忙去拿行李。 “凤姐,去打扫出一间屋子,给他们三人住!” 刘金凤正要应声,小书生急忙道:“要、要两间!我一间,他们两人一间!” “对对对,两间!” “萧公子向来喜欢一个人住,不喜欢被打扰,我们两人合住一间即可!” 晾这小小的黑岭堡,也拿不出那么多房间,他们就委屈一下。 心悸般又看了看高处挂着的人头,两位公子哥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泥土,语气急促道:“还不快把这些秽物移走,每日进出,你们也不觉得晦气!” “不能移走,辟邪的!” 山匪的人头挂着,有震慑四方宵小的作用,让他们不敢打黑岭堡的主意。 都挂这么多天了,众人也没觉得晦气。 “罢了罢了,不跟你们这群粗野乡民一般计较,简直说不通!” 甩了甩袖袍,原本对众人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转而看向小书生的时候,两位公子哥立刻谄媚起来,弯腰哈背: “萧公子,咱们进去吧。” “今天先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们带你去跑马,来到路上,有处景色颇为不错。” 小书生点了点头,在两人的簇拥下走进黑岭堡。 “对了,萧公子洗身的水务必尽快备好!” “花瓣要摘当季的,若不是当季的,小心你们的狗脑袋!” 进去之前,其中一个公子哥还不忘回头放狠话。 “花瓣?要入冬了,哪还有什么花瓣,哎呦,又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洗身还要花瓣……” 一名领着孩子的妇人忍不住掩嘴笑出声音,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 啪! 公子哥感觉到了羞辱,二话不说。 回身一巴掌打在说话的妇人脸上。 把妇人打翻在地,头发都散了。 “娘!” 孩童哭着跑了上去,妇人一手捂着脸,一手揽住自己的孩子,强忍着没哭。 “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个无知的村妇!” 公子哥撸起袖子,满脸戾气,伸手又要去打。 砰! 一记抬踹,将公子哥踹翻几个跟头,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谁!谁敢踹我!” 公子哥狼狈地爬起来,疯狂寻找人影。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打的公子哥脸都歪了,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进了我的堡,便要守我的规矩!” 陈北放下手,冷冷喝道:“不守我的规矩,便滚出堡去!” 陈北觉得,有必要立立规矩。 要不然,黑岭堡非得被三人搞得鸡飞狗跳不成。 “疯了疯了,你敢打我,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 公子哥彻底疯狂起来,不停地咆哮,状如一个疯子。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爷爷也没有。 “大武!” 小书生微微皱眉。 一句话的功夫,咆哮的公子哥便立马住了嘴。 可眼神中分明满是不甘和愤怒,另外一名公子哥上前叫了一声“哥”,说了几句话,叫大武的才慢慢安静下来,只不过还是狠狠地甩了甩袖子,以解心中之气。 “抱歉,失礼了!” 小书生对着陈北微微点头,以示歉意。 陈北回了礼,让人带三人下去休息。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陈北暗自琢磨起来,这小书生的家世肯定不简单,肯定比另外两个高,要不然那兄弟二人也不会处处谄媚献好。 而且,这小书生也更识礼,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他便好了,方便管理。 话说回来,这小书生生的也太俊俏白净了,他刚才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来一会儿,还得警告一下堡里的妇人们,尤其是刘金凤和王莲,别打他主意。 陈北害怕小书生没等到见到狄人,就被堡里饥渴的妇人们榨干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小北,这三人什么来头?” 想什么来什么,王莲小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别瞎打听!” 陈北背着手,往堡里走,“因为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凉州城里的公子哥,身份不简单。” “对了,去把李铁叫来,我有事情交代他!” “哦…” …… 入夜。 热气腾腾的高炉旁,陈北还在和李铁就着一张简易的图纸涂涂画画。 今日赵岳的到来,打乱了陈北的计划。 带着三个小祖宗远远地看一看狄人,他们便能安全地迁去凉州城。 留给陈北的时间不算多了,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大赚一笔。 有了钱,才能在凉州城扎稳脚跟。 卖箭赚的太少,陈北和李铁商量着,开始打刀。 临走前,狠狠赚上一大笔。 至于有没有人发现这刀的秘密。 陈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按这个样式打,先打几把样品出来,明天我去小胡庄走一趟,找胡员外探探价。” 话音刚落,踏踏,宁蒹葭跑了过来,急声道:“快跟我走,采薇被欺负了!” 陈北眼睛一瞪,“什么!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快跟我去看看!” 来不及多问,陈北跟在宁蒹葭身后,快步朝事发现场赶了过去。 就连李铁都带着人,人手一把铁锤跟在后面。 宁采薇可是他们黑岭堡的二夫人,为人和善,对谁都是笑眯眯的,看他们平时打铁十分辛苦,还亲自给他们倒水喝,堡里的人没有不称赞的。 哪个狗娘养的,敢欺负二夫人,活腻歪了!! 第40章 气愤小书生! 火光中,连排的木屋前,宁采薇双手抱着被撕烂的襦裙小声啜泣着,一群妇人围着连声安慰。 “哭个什么!能伺候小爷,是她的荣幸!” “凉州城里,多少花魁排着队等着伺候小爷,小爷眼皮都不抬一下!” “莫不是嫌少!好吧好吧,看在你你这村妇尚有几分姿色的前提下,再多给你一些!” 名叫大武的公子哥说罢,转身回屋,随手拿出两锭金子丢在了泥地上。 一名孩童捡起地上的金子,拍了拍上面的泥土。 高兴地拿了回来,却被他娘狠狠地抽在手上。 金子重新掉在地上,孩童也疼地哇哇哭了起来。 “谁稀罕你的臭钱!” 村妇尚且不要他的臭钱,更何况是宁采薇。 这时,有人见到陈北来了,急匆匆跑过来,“堡长,大夫人,你们可算来了,这个姓武的,狗徒之辈,莲姐去送饭,他不吃,偏要二夫人去送,还对二夫人拉拉扯扯……” 吭啷! 不等他把话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再去看时,腰间只剩下空荡荡的刀鞘。 陈北提着刀,大步朝还在木屋前大放厥词的公子哥,快速奔了过去。 砰! 势如奔雷的一脚。 公子哥如颗炮弹一样,狠狠地倒射了出去,砸进木屋,整个木屋都为之一震! 冲进去,又揪住公子哥的衣领扔出来,摔在泥地中,半张脸都糊上了厚厚的一层。 踏! 再一脚,踏在他的背上。 脊梁骨都差点给他踩断了。 疼的他痛苦嚎叫出声。 “辱——我——妻!” “你——找——死——不——成!” 陈北一字一句,怒火冲天,举刀就朝公子哥的后脖颈砍了下去。 “且慢!” 小书生带着另外一名公子哥,从远处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脸色着急。 陈北像是没听见似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 此刻,谁来也阻止不了他。 人有逆鳞,触之即死! 可刀没有砍掉公子哥的头,在差几寸的时候,一双大手及时出现拦住了他。 周霸瞪眼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若死在这里,你和你堡里的人,全都要给他陪葬!” 一脚将碍事的周霸踹开,陈北举刀再砍。 吓的满脸是泥的大武连连求饶,面色惨白。 “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凉州大将军的儿子,辱我妻,我也要他的命!” 周霸顾不得被踹疼的胸口,又赶紧上前拦住,“他的命,可比大将军儿子的命重要的多。” 周霸死死拦住,压低声音喝道:“你一个边疆小斥候不识得他,不怪你,我识得!他们兄弟二人真是你惹不起的存在,凉州大将军在他们面前,也得端茶递水。” 陈北一顿,皱了皱眉。 姓武的兄弟二人,竟有这么通天的背景?! 见劝说有效,周霸又赶紧说道:“你杀了他,只会一时痛快,却会给黑岭堡带来灭顶之灾!到时候,二小姐和三小姐以及堡里百余口,都会因为你的一时痛快,而命丧官军刀下。” “不能杀!”宁蒹葭跑过来,拉着陈北,“不如狠狠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给采薇道歉。” “夫君,我、我没事,只是裙子被扯烂了,他并未得手。”宁采薇对着陈北摇摇头,眼泪未干。 “陈堡长,实在对不住!” 小书生俊脸紧绷,双手深深一揖,“大武的错,我定重重责罚!” 另外一名公子哥也赶紧作揖,“陈堡长息怒!我哥他一时鬼迷心窍,望陈堡长大人有大量……” 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陈北抬了抬手,终究没有再砍下去。 当啷! 将刀扔下。 脸上满是泥巴的大武长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衣裳,不知何时,早就被冷汗打湿透了。 在小书生的眼神警告下,大武赶紧爬起来,对着陈北深深一揖:“陈堡长息怒!” 又对宁采薇深深一揖:“夫人息怒!” 还不够,小书生又使了使眼神,大武不情不愿给了自己两巴掌,“实在对不住,我鬼迷心窍,我该打!我该打!” 见陈北脸上怒气未消,小书生摆手赶紧让小武带着大武回屋,生怕陈北又拾起刀。 “陈堡长,我可以向你保证,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下一次!”小书生一脸诚恳地说道。 “你怎么保证?” 陈北睁开眼睛冷冷问道。 小书生一时语塞。 “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 小书生忙问。 脚尖一挑,将掉在地上的长刀挑起,陈北握住刀向着即将走进屋里,背对众人的大武狠狠扔了过去。 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刀在空中呼呼地转着圈,最后铛地一声,深深嵌入门柱上。 滴答—— 一滴鲜血在刀上缓缓滑落。 紧接着,便是大武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 他伸手捂着耳朵,不断有鲜血从指缝溢出! 而地上,早有一只断耳! 众人都惊呆了,包括小书生,皆瞪圆了眼睛,陈北竟然砍掉了大武一只耳朵。 “不疼怎么会记得!” 陈北淡淡道:“这便是我的法子!”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啊啊啊…” 大武看着地上自己的耳朵,痛苦地大叫着,“你敢砍掉我的耳朵,我跟你拼了!拼了!” “卫勇!” 卫勇一步出列,抱拳道:“在!” “狠狠打一顿,吊在堡外,让他长长记性!” 顿了顿,卫勇道:“是。” 一招手,几个堡兵一拥而上,两三下就把大武撂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阵如暴雨般的拳脚,打的大武连连求饶,痛哭流涕。 “你……!” 小书生气恼,上前半步,欲理论。 却被陈北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震住了,“你既没法子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我便用我的法子!” “在我的堡里,就要守我的规矩!” “今夜,只是一只耳,再有下一次,他的头,我要定了!” 说完,陈北拉着宁采薇,离开了现场。 人走后,小书生气的使劲跺了跺脚。 “萧公子,怎么办?我哥他的耳朵。” 小武赶紧上前,手里还哆哆嗦嗦地捧着血耳。 一把打飞血耳,小书生道:“不要了,不要了!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说完,小书生便气愤地回屋。 屋中,点亮油籽灯,陈北弯腰寻摸一番找来针线。 看着面前的男人笨手笨脚地给她缝补扯烂的襦裙,宁采薇一时又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 “高兴!” 宁采薇红着眼睛,哭中带笑。 陈北伸手替她擦了擦泪珠,叹了一口气,“采薇,不觉得自个委屈吗?” 伸手握住陈北替她擦泪的手,宁采薇轻轻摇头,“有夫君替我撑腰,不觉得!” 陈北沉默地看着她,心里终归不是滋味…… 第41章 登徒子! “堡长回来了!” “开堡门!” 堡墙上有人呼喊,轰隆一声,堡门打开,陈北带着几个人骑马而入。 自从缴获了山匪的马,陈北渐渐舍弃了驾马车出行。 这不,今天拿着打出来的样品刀,送去小胡庄给胡员外相看,来回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平常时候,可是要半天。 “堡长,如何?” 陈北翻身下马,说道:“谈成了,胡员外先订了二十把刀,三十两一把,其他几家,也都订了些!” “那堡长什么时候去虎威营谈生意,他们要的肯定比那些豪绅多,少说也是千把起步,一把三十两,咱们简直赚大发了。”卫勇高兴道。 “不急!” 陈北让人把马牵去马厩,说道:“先把小胡庄的单子做了,另外寻个时间,再去虎威营。” 不知为何,陈北觉得和小胡庄的豪绅们做生意更踏实。 新铁打出的宝刀拿去虎威营卖,怕是要出事。 所以,送刀去虎威营的这个时间点要把握好。 最好是,狄人来之后,自己带人迁去凉州城之前。 到时候,韩保全就算想找自己的麻烦,自己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茫茫人海,他到哪里去寻。 “陈堡长,已经整整两日了,可以将大武放下来了吧,再吊下去,他要死的!” 闻言,陈北扭头看去,发现小书生带着小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整整两日,大武都被他派人吊在堡外,和那些山匪的人头作伴,如今,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才两日,急什么,先前有个人,吊在堡外,足足九日半,末了,还能说话骂人。” “堡长,是十日半!”卫勇在旁提醒。 “对,十日半!” 陈北改口道。 小书生微微皱眉,白俊脸上带着怒气。 后头跟着的小武,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大武。 若非小书生提前警告过,他就要跪下,求陈北无论如何都要放过他哥了。 “堡长,无粮了!” 忽然,王莲跑过来说道。 “去找采薇支钱,下山买粮,最好去小胡庄,报本堡长的名字,那些豪绅会平价卖。” “好嘞,这便去。” “多带些人,兵器也带上,路上难民越来越多。” “知道。” 王莲走后没多久,打铁那边的人来说,“堡长,焦炭快用完了!” “周将军,带着你的人去闷炭,休养了这么多日,早该好全乎了,别光吃不干活,堡里不养闲人。” 周霸吐掉嘴里的草根,懒洋洋地撑起身子,不情愿地带着棚子底下歇息的一帮罪奴去闷炭。 堡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就小书生和小武站着,显得格格不入。 “彪哥儿,别跟小孩玩了,去教人射弓!” “我?” 屠彪指了指自己,眼神睿智。 “你射的准,还是卫勇射的准。” “哈哈,当然是我,勇哥儿他瞎了一只眼,是个睁眼瞎……” “这不就成了!” 屠彪站起来,憨憨地往后跑去。 “陈堡长!” 等陈北又安排完一桩事,小书生赶紧发声。 他怕再不开口,又有人来找陈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上他。 “还有事?” 陈北淡淡瞥了一眼,往堡里走去。 “我和小武商量过了。”小书生扶着腰间一侧的金鞘长剑,跟在陈北身后,“我们愿把随身携带的金银都给你,以作道歉之礼,只求你放大武下来,再吊下去,他真的会没命的。” “且你答应过赵捕头,会好好招待我们!” “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卢县令若是知道,也定然不会饶过你!” “你们是客,他不是,他是欺我妻的狗徒,没杀他已经够给二位面子了!”陈北冷哼。 “你还敢杀他!你知不知道他是……” 没等小书生把话说完,陈北打断道:“我才不管他有什么通天的背景,不过看在二位金银的份上,我勉强可以不杀他!” 小书生大喜,连忙让小武递上准备好的一袋金银。 “就这么一点儿?” 随手掂量了一下,陈北不太满意,转而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书生,“我瞧你这金鞘长剑不错,还有这身亮色袍子,全脱下来给我,我便……” “呸!登徒子!” 小书生涨红脸脱口而出,还下意识护住衣领。 陈北明显一怔,眉头皱起。 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家都是男人,脱个袍子罢了,你又不是一个大姑娘,骂什么人啊!来来来,别害羞,我帮你脱!” 说完,便笑着伸手去扯小书生的衣领。 “呀呀呀!登徒子!登徒子!” 小书生忽然拔剑,用两只手胡乱挥舞起来,两只大眼还闭了起来。 陈北赶紧往后躲,小武也赶紧往后,生怕被误伤到。 “这么怕人脱你衣服,莫不真是个大姑娘,要不然怎么会用花瓣洗身。”陈北猜测。 “呸呸呸!” 小书生睁开大眼,双手握剑,气鼓鼓的:“你才是大姑娘,你全家都是大姑娘,本、本公子是正儿八经的男人!纯爷们!” “你听好了,本公子姓萧,名玦,有大姑娘叫这个名字的吗!” 陈北挠挠头,扬眉道:“萧玦?” “对,萧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小书生直起腰挺起胸。 陈北笑了,揉着下巴,“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胡员外有个身高八尺的儿子,叫胡花,还有个侄子叫胡蝶,萧玦,也不一定就是个男人的名字,你说对吧。” “不如这样,你让我脱了你的衣服,仔细检查一番,就知男女了。” “我脱你衣服,你要真是个男的,你没什么损失,你要是个女的,我勉为其难去洗个手…” “呸!勉为其难?占我便宜,你还勉为其难!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小书生着实气的不轻,握着剑,模样萌凶萌凶的。 她真想拿着剑,一顿乱戳,戳这个登徒子十几二十几血窟窿,让他流血而亡! 可看见陈北伸过来的手,她吓的脸色一白,连剑也忘记挥了,赶忙扭头跑了,“呀呀呀!无耻!呸!登徒子!” 跑了一阵,她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叉腰大骂道: “光天化日,脱人衣服,你无耻!” “再跟你讲一遍,我是个男人,男人!” 陈北眯了眯眼睛,抬腿作追状。 “呀呀呀,小武,快帮我拦住他!” 小书生握着剑,跟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个没影…… 第42章 同情心 传言非虚! 定州即将全境陷落,狄人将侵凉州! 这一日,陈北带着人站在堡门口,迎接回来的卫勇等人。 他们今日按照陈北的吩咐,去小胡庄给那些富绅们送刀。 卫勇翻身下马,揉了揉那只瞎了的眼,又将眼罩重新戴上,冬季即将来临,这只死眼越来越酸疼。 “堡长,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刚下马,卫勇便语气沉沉地说道。 让人把马牵去马厩,好生喂养,陈北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说的,说。” 他早已把卫勇当作心腹看待,二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堡长,我今日带人去给胡员外送刀,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快说,别卖关子。” “胡员外已经叫人收拾好了金银细软,足足捆装了几大车,这几日就会内迁。” 闻言,陈北脸色发沉。 早些时候还在沈家村的时候,陈北便料定。 狄人凶猛,大乾不可抵挡,边疆几州之地,迟早都要被狄人铁蹄践踏,难民成群,富户内迁。 只是他没有想到,狄人进攻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胡员外消息灵通,这几日就要迁走,怕是狄人马上就要来了。 “堡长,有马向咱们这边跑过来了!” 有人在堡墙上忽然呼喊。 带着卫勇登上堡墙一看。 果然发现不远处有几匹花色马,正朝着这里狂奔而来,像是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它们。 为首的那匹马,马腹和马臀都留有几个血手印。 不用说,马主人肯定遭受到了什么袭击,自知逃不掉使劲拍马,让马自己逃走。 “去,把马牵回来!”陈北下令。 不多时,几个堡兵牵着六匹马回来,轰隆一声重新关上堡门。 “堡长,你说,这算不算天上掉馅饼了。”卫勇笑着说道。 寻常年景,一匹马少说几十两。 今天可好,老天爷一下子给他们黑岭堡送来六匹无主马。 陈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马主人惨遭不测,这六匹马才误打误撞跑到这里,说明堡外越来越动荡,越来越危险。 “卫勇,去告诉大家,即日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堡!违者重罚!”陈北冷静下令。 卫勇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重重抱拳,“是!” 没过一会儿,小书生萧玦带着她的小跟班小武,气冲冲地一起走来。 至于大武,陈北前日就下令将其放了下来,好歹是有着通天的背景,真给整死了,那可就走了一招臭棋。 不过大武伤的不轻,得卧在床上好好休息,今天没跟着小书生和小武一起来。 “怎的突然间封堡,不让人出去了?” 看二人装束,是要出去跑马赏景。 陈北胳膊支在堡墙垛口上,实话实说,“最近外面越来越乱,不让出去,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当真?” “我骗你这个大姑娘作甚,我陈北从不骗女人!” 陈北一挥手说道。 小书生脸色立马变的生气,还瞪着陈北,“我再同你讲一遍,我萧玦,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陈北有些无语,他眼睛还没瞎,是男是女,他还是分的清的。 男人,有用花瓣洗澡的吗? 男人,会骂另外一个男人登徒子吗? 种种迹象表明,小书生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而且身份还不低。 见陈北不说话,小书生也不说话,只是用双手抱着胸脯,时不时扭头瞪着陈北,气鼓鼓的! 陈北装作没看见,看向远处堡外的风景,马上就要入冬了,最近都有零散的雪花飘下来,也不知道这个冬天有多少人熬不过来。 “对了,你那个大跟班怎么样,人没死吧。” 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风景,陈北忽然问道。 小书生嘴角一翘,眼角也跟着翘了起来,神色满是倨傲,“我以为陈堡长不会怕呢,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还是怕了,你怕大武死在这里,武家来找你麻烦,也是,就你这一座小小的烽燧堡,武家一根指头就能…” “停停停!” 陈北懒得听她废话,打断道:“我是怕他死在堡里晦气,他要是死了,你们就赶紧支一声,我好派人拖出去趁早挖坑埋了。” “你…!” 小书生气的不轻,脸色都涨红了几分。 “堡长,快看,好像是马主人!”堡兵伸手前指。 陈北眉头一皱,抬头望去,只见二十余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为首的几个穿着华贵衣服,手里还握着马鞭,四处寻找着什么。 “堡长,马主人怎么和难民待在一起?” 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马主人身后,皆是衣衫褴褛的难民。 “不是马主人,都是难民!” 陈北看的清楚,那穿着华贵衣服的几人,衣服明显不合身,有的大有的小,且他们的脸和双手,和那些难民一样,都是黢黑的。 “敢问兵爷,可曾看到了我们的马,六匹,都是花色!” 说话间,二十余人已经来到堡门前,为首的一名大汉抬头拱手问道。 “不曾看到,去别处寻吧。” 陈北只想赶走这群难民。 “哼,没想到你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方才,我明明看见有人牵了六匹花色马去马厩。” 小书生小声轻哼,一脸鄙夷,把陈北归为爱占便宜的市井小民一类。 “随你怎么说。” 陈北懒得跟她争辩,又对堡下的难民挥手,“这里没有你们找的马,去别处!再不走,休怪刀箭无言!” 一挥手,堡兵们纷纷亮出弓箭和长刀,难民们吓的就要退去,可为首的大汉明显不甘心,他往后使了一个眼色。 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立刻上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呜呜呜,请各位兵爷行行好,我的娃要饿死了,给口吃的。” “竟有孩子,那孩子好可怜。”小书生一脸同情。 “滚,没吃的!再不走,真要放箭了!” 陈北冷着脸,那襁褓里的孩子,不过是博取同情的工具罢了。 “你怎么这么心狠,不近人情,堡里明明有吃的,你给他们一点又何妨,小武,去开堡门,让他们进来!”小书生指挥小武下去开堡门。 应了一声,小武便要小跑下去打开堡门。 “给我按住!”陈北冷冷喝道。 当即就有两个堡兵,动作迅速,一下子将小武撂翻在地,使劲按住了他的膀子,疼的小武连连拍地求饶…… 第43章 金瓜子 见讨食无望,这里的堡长又是一个狠角色,大汉眼神中满是不甘和凶狠,挥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见人离开,陈北松了一口气。 并非如小书生萧玦说的那样,他心狠,不近人情。 实则是在这个乱世当中,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若是寻常难民,他给一口吃的,招募他们入堡,又如何?陈北巴不得壮大黑岭堡。 可这群难民身穿华贵衣服,来历不明,还用孩子博取同情。 若贸然打开堡门,让他们进来,定然麻烦不断。 说不定,整座黑岭堡,都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陷入危险之中。 “你、你怎么这么心狠!” 小书生满脸气愤,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抓了一把东西扔向陈北。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颗闪着金光的瓜子! “你不是喜欢占便宜吗,你占吧!” “这些金瓜子,足够买你一百袋,一千袋馒头了,现在,我只要一袋,半袋也行!” 陈北捻起粘在衣服上的一颗金瓜子仔细看了看,明知故问,“买馒头作甚?” “要你管!我要把馒头送给他们!方才那孩子快饿死了!我全当做好事结善缘了!” 陈北气笑了,用金瓜子往袖子上擦了擦,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要放进嘴里咬一咬了。 “你难道看不出,方才那群难民有问题?” “不用你管!” 小书生气鼓鼓的,扭头不看陈北。 连带着小小的胸脯也跟着一上一下。 嗯,是个女人无疑了。 弯腰开始捡地上散落的金瓜子,陈北道:“行,既然你要做好事,那便做,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做好事结的不一定是善缘!” “卫勇,去厨房拿一袋馒头,一会儿带两个人,带她下山。” “是!” 半个时辰后,陈北正准备下堡,去李铁那里看看新刀打了多少把了。 卫勇有句话说的对,虎威营要的肯定比小胡庄的那些富绅们多,少说也是千把起步。 他们要是做成这单,肯定赚的盆满钵满。 虽然还没去虎威营商量这笔大生意,但陈北已经让李铁带人日夜打刀,能打多少就打多少。 只要虎威营给钱,他们立刻给刀,然后拿着钱立刻远走高飞。 可谁知,还没下堡,卫勇几人就回来了。 看向堡外骑马逐渐靠近的几人,陈北皱皱眉,因为他们的脸色看起来都十分差,被护在中间的小书生和小武更别说了,连马都骑不稳。 “怎么了?” 陈北立马问道。 “堡长,人食人了…” 卫勇脸色苦涩。 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小书生和小武再也坐不稳了,从马背上掉下来,双手双膝跪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脸色更是苍白地像纸一样。 陈北心中一沉,下去迎接他们回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卫勇几人带着小书生和小武,拿着一袋馒头下山去追方才那群难民,一直追到山下的官道上。 还没靠近,便远远看见,方才那群还在堡外可怜乞食的难民们,竟然围着一锅肉吃的正香,旁边还散落着几具被扒了衣服的尸骨。 “堡长,那是一家富户,全被他们害了,衣服也是他们从富户身上扒下来的。” “若非看我们手上有刀,怕是要追上来!” 卫勇声音带着惊恐,方才难民围着吃人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陈北心中发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人食人了。 “回去,再传一遍我的命令!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出堡!若有难民前来乞食,立刻崩弓赶走!若不走,即刻射杀!” “是!” 咬着牙,卫勇抱抱拳,赶紧回去把这道命令告诉堡里的每一个人。 吸了一口气,陈北来到跪趴在泥地中,还在不停呕吐的二人面前。 让人回去取了水囊,递给二人。 伸手轻轻拍着小书生的的背,陈北幽幽道:“我方才就说过了,做好事,结的不一定是善缘!” 即使狂灌了几大口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恶心。 小书生只觉胃里如翻江倒海,吐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害怕,她绝望,她愤怒,却又无奈! 方才在山下看到的那一幕幕,怕是她这一辈子的梦魇,挥之不去! 陈北说的对,做好事,结的不一定是善缘。 她方才若真把粮送到他们手中,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们所害,被他们所食。 瘫坐在地上,胡乱地擦了擦嘴,小书生抬头盯着陈北道:“你是怎么发现他们有问题的?面上看,他们和我们来的这一路上所见的普通难民并无差别。” 陈北没答,只是搓了搓手指。 小书生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荷包,恼羞成怒,但还是抓了一把。 “给你,快说!” 将金瓜子小心放好,陈北才道:“没什么诀窍,见的难民多了,自然能发现他们的差别!” “你们一路从凉州城赶来,路上虽然也见难民,但远没有我们见的多!” “你可知,山下那条官道上,每日要过多少难民,又要死多少难民?” 小书生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陈北语气沉沉,扶着她站起来,“只知道很多,很多,很多……” “该死的狄人!若非他们,何来这么多难民!” “这一番,我定要狠狠杀几个,以解心头之恨!” 说完,小书生蹭地一声拔出腰间金鞘长剑,俊脸上满是杀伐之色。 “难民成群,并非狄人一家之祸!” 陈北转身,背着手就走。 “登徒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小书生望了一眼还在呕吐的小武,插回长剑,紧紧跟在陈北身后。 “自己琢磨。” “说话说一半,小心你生儿子没、没…” “没什么?”陈北回头过,表情好笑。 还说自己不是女人,那个东西,有这么难为情说出来嘛。 小书生气坏了,扶着剑,超过陈北,闷着头往堡里走去。 “我要洗身!让厨房赶紧备好水!” “花瓣要吗?” “要!” “得加钱!” “呸!占便宜没够!” “那还要不要了?” “要!本公子有的是钱!” 第44章 不同的选择! 笑着送走小书生,陈北来到李铁这里。 “李铁,打多少把刀了?” “要加把劲啊,你不好好干,可娶不到年轻貌美的小媳妇。” 李铁抹了额头一把汗,挠头尴尬道,“堡长,你就别取笑我了。 陈北不逗他了,给他倒了一杯水。 李铁小心翼翼地接过,跟在陈北身后,视察规模不小的打铁工坊。 如今,光是高炉他们就有四座,每日产的铁,怕是整个定远县加起来也不如他们多。 就连打铁的工人,他们也另外招募了好几个,李铁甚至收了好几个学徒。 “按堡长的吩咐,我们昼夜不歇的打刀,如今库房里得有二百多把了。” 陈北点头,二百多把看似很多,可虎威营足有士兵两万,一人配一把,他们差的还远。 “叫兄弟们辛苦这一段时日,工钱是以前的三倍,我只有一个要求,能打多少把刀就打多少把。” “明白!” “行,你们先忙!” “堡长,慢走。” 离开打铁工坊,陈北来到堡里的空地上,这里除开那三个祖宗,堡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人群中,不乏妇人和孩子,她们正七嘴八舌地小声说着话,不知道陈北召集她们来干什么。 陈北不卖关子,实话实说,“诸位,我想这些时日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只要护着三位祖宗,远远地看一看狄人,放了狼烟,咱们都能迁去凉州城避难!”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里透着兴奋。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见惯了生离死别。 唯一的愿望便是活下来,活的长久! 若能去凉州城,他们肯定比待在这里活的久。 可也有不少人咬着牙,满脸的不甘。 陈北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对狄人的憎恶,想要为国建功立业的渴望。 迁入凉州城,是懦夫的表现! “本堡长今日召集诸位,便是想问问诸位的打算,想迁去内城的,原地不动,想留下来打狄人,建功立业的,请上前一步!” 话音落下,绝大部分人一动不动。 其中包括所有的妇人和小孩,她们都想去凉州城。 只有七八个青壮男子,选择上前了一步。 “你们傻的吗!狄人那么厉害,你们打不过的!” “快回来,我们一起去凉州城!” 大家在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众人不想看到他们白白丧命。 一番劝说下,三个男子又撤回了脚步。 还剩下五个男子说什么也不肯撤回来。 就算有人伸手去拉他们也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眼神都异常坚定! 陈北沉默地走过去,伸手把五人的肩膀,每一个都拍了拍。 “不怕吗?” “自然是怕的。”一人笑着说道:“可身为我大乾男儿,我等若也走了,岂不是将疆土白白让给狄人?” “我等不愿,死也不愿!愿为大乾守土!哪怕尸骨无存!” 陈北心头触动,若大乾都是这样的热血男儿,该有多好,狄人哪敢嚣张?! 可现实是,这样的热血男儿终归是少数。 “怪我吗?我是堡长,可我却带着头逃?” “并非是逃,堡长既是大夫人二夫人的丈夫,亦是这百余口的堡长,堡长的首要职责,便是护着他们,我们相信,堡长若是孤身一人,会毅然决然地带着我们守卫黑岭堡,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堡长的选择没有错!” 陈北沉默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他愧疚!从未如此愧疚过! “堡长,我等有一个请求!” “讲!” “请堡长带着大家,好好地活下去,活到大乾收复所有已失的疆土!代我们好好看一看,大乾的河山!” 陈北沉默不答,胸口苦涩地如压了一座大山。 其他要跟着陈北迁去凉州城的人,全都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人互相看了看,再上前五步,忽然转过身子,面对众人,一起拱手: “诸位,请代我们好好地看一看,大乾的河山!” 众人抬头,看见了五张坚毅的脸庞,一名孩童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声,“好!” 却被她娘赶紧捂住了嘴,但另有两个孩子再次说了一声“好!” 五人同时笑了,“诸位,难道不如孩童?” “自然不是。” 一名大汉咬牙道:“我代五位看大乾河山,五位代我杀狄人,可好?” “好!” 五人异口同声,没有丝毫的犹豫。 又有几名大汉站出,抱了抱拳,五人回敬。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其中不乏妇人孩子,五人一一回敬。 最后陈北上前,振奋大吼:“所有人,随我一起敬拜五位壮士!愿壮士杀狄枭首,笑饮狄血!” “杀狄枭首,笑饮狄血!”众人齐声大喊,不少人眼中忍不住迸泪。 五人皆是仰头大笑,他们的笑声,激荡在空中,传的极高极远,竟引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玉儿妹妹,他们在作甚?” 木屋前,小武捧着一枚手暖炉,躲在屋檐下好奇地看着空地上的一幕幕,见没人注意到两人,才敢小声喊小书生的真实名字。 又被天空中突然飘落的大雪,惊地大叫起来,“玉儿快看,下雪了。” “闭嘴!小声点会死!” 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小书生抬头道:“谁知道他们在作甚,估计又是那个登徒子在唬人!” “玉儿,咱们真的要在这里,杀狄人?” “怎么,你怕了?”小书生单手紧紧握住剑柄,眉头皱起,“亏你们兄弟俩还都姓武,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们这个怂样,非得拿马鞭抽死你们不可!” 小武缩了缩脖子,语气弱弱的,“一辈人有一辈人要做的事情,老爷子杀狄无数,他不能要求我们兄弟俩也要去杀狄人,我和大哥都商量好了,我们要科举,走仕途!” “哈哈哈…” 小书生没忍住笑弯了腰,“就你们俩,走仕途?真是笑死人了,青楼里的花魁都比你们读书用功。” 小武尴尬地挠挠头,“那是以前,我们会改的。” 小书生止住笑意,拔出长剑,挽了几个剑花,“随你们干什么去,反正我是要杀狄人的!” 小武坐在门槛上,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你为什么非得跟你姐比呢?你比不过她的,就连爷爷都说,要不是她是个女儿身,以后定是要封侯拜相!” 蹭! 剑指脖子。 小武吓的一抖,赶紧抱着手炉起身,“别别别,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去厨房看看,洗身的水烧好了没有,等我啊……” 小书生这才收回剑,插回剑鞘中,抬头望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目光坚定,“我一定比你强!一定!” 第45章 嘘嘘嘘,别叫别叫! “他们五个留下,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要不,走到那一日,我让卫勇派人,背后下闷棍把他们打晕带着一起走?” 宁蒹葭跟在陈北身后,小声说道。 陈北一头黑线,扭头看了宁蒹葭一眼。 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宁蒹葭和其他女子不一样,这法子,或许只有她能想出来了。 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宁蒹葭和宁采薇姐妹俩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不用了,就算把他们打晕带走,醒来后,他们也是要回来的。” 陈北心里,对五人只有敬重! 既然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陈北能做的只有尊重。 任何妨碍他们的,陈北都有责任替他们清除。 虽然知道宁蒹葭是出于一片好心,但这个时候,好心只会办坏事。 点点头,宁蒹葭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去哪?” 看见宁蒹葭带着几个人径直朝堡外走去,陈北没忍住问道。 “那个小祖宗洗身要用花瓣,我带人去堡外的山坡上摘点,还好咱们这里冬天也有花,要不然还得往镇子上跑一趟。” “真不知道这个小祖宗哪来的坏习惯,就算是我和采薇当年,也没次次用花瓣洗身的道理!”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了!” 说完,宁蒹葭便要带人去堡外摘花。 虽然心里很不爽要替人摘花,但谁让小祖宗决定他们这么多人能不能去凉州城,就算心里再不爽,宁蒹葭也忍了! “外面天寒地冻,我去吧,你去多陪陪采薇!” 陈北拉住宁蒹葭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搓了搓又哈了几口热气,便带着人打开堡门往外走。 宁蒹葭驻足在原地,望着陈北带人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自己刚才被陈北攥紧的手,心里莫名流过一阵暖流。 会心一笑,她背着双手,一蹦一跳去找妹妹了。 “堡长,咱们真的要丢下他们?” 堡外,众人低头扒雪摘花,雪下了众人一身,不仅宁蒹葭不忍他们白白送死,他们同样不忍。 陈北叹了一口气,“不是丢下,是代他们好好看看大乾的河山!” “他们想要留下杀狄人,我们该做的,不是劝,而是尽最大能力支持!” “走之前,多给他们留下些箭矢,要最好的!粮食也多留下几袋!” 只希望他们在狄人的围攻下,多坚持几日,多杀几个狄人。 “是!” 几人皆是苦涩地咬了咬牙。 这一走,可就永远见不着了! 冒着风雪,陈北抱着一兜采摘来的小野花,低着头侧着身,用肩膀推开了木屋的门。 木屋里热气氤氲,陈北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绕过简易搭的帘子,陈北就要把花扔进浴桶里。 要不是看在金瓜子的份上,他才懒得来。 “凤姐儿,你又来作甚!?本公子,对你真的不感兴趣!” “且你有夫君,本公子不好人妻这口!” 背朝外,泡在浴桶里的小书生语气微微不满。 过了很久,也不听回话,小书生微微皱眉,“凤姐儿你出去吧,别看了,你对着本公子流口水也没用!” 还是没有回话,连动静都没有了,小书生双臂捂着胸口慢慢转过了头。 看清来人,当即瞪圆眼睛,就要张嘴尖叫出声。 情急之下,陈北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嘘嘘!别叫别叫!” 小书生羞恼地一口咬在陈北的手上,疼的陈北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好不容易摆脱,陈北赶紧退到帘子后,心里像一团乱麻似的。 小书生捂着胸,下沉几分,只露出脑袋,脖子以下的部位全在水里。 红晕的脸蛋上满是羞恼,还有委屈,目光都能把人杀死一千遍了。 “出去!” 一声娇喝。 陈北就要赶紧退出去。 “回来!” 陈北又停下脚步。 小书生咬牙恨恨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个登徒子!淫贼!” “冤枉,真不是故意的。” 陈北连连摆手,“忘记你是个姑娘家了,我才带人冒着风雪去堡外摘花回来,采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想着赶紧给你送过来。” “真的?” 小书生明显不信。 “真的,不信你看花上还有雪。” “哪有?” “屋里热,化了罢了!” “借口,都是你的借口!赶紧滚出去!你要是敢对别人说,我绝饶不了你!” “好的,萧玦…公子!” “公什么子,是萧玉儿!” 陈北点点头,记下这个名字,急忙往外走,重新淋着风雪才松了一口气。 但脑海里全是刚才挥之不去的画面,打湿的黑发如瀑般垂落,随意披在雪白的两肩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红唇玉齿间闪着晶莹的光泽,红润的小脸,精致的五官,冰肌玉骨…… 越想下去,陈北的呼吸就越急促,腹部也渐渐升起一股无名的火。 误闯佳人沐浴,几乎看了个遍,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 咽了口唾沫,陈北闷着头离开,他现在急需要找人降降火气。 “二夫人呢?” 陈北随意拦住一个人问道。 “你找采薇作甚,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花瓣摘完了?” 不远处,宁蒹葭手里拿着刚出锅热腾腾的馒头,咬了一口,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外面风大雪大,冻得受不了!” 陈北走过去,径直拉住宁蒹葭的手腕,就把她带向木屋。 “你做什么?!” 宁蒹葭不情不愿,脸蛋却红了。 大白天就拽她进屋,她又不傻,当然知道陈北想干什么。 陈北吸了一口气,找谁降火气都是一样的,要怪就怪宁蒹葭正好碰上了。 “馒头不好吃,请你吃点别的。” “你…!” 宁蒹葭既羞愤又难为情,半推半就,还是被陈北拽进了屋子,关上了木门。 往后数日,厨娘看见空荡荡的盐罐,怕是又要心疼地掉眼泪了。 …… 几日后,新铁打好的宝刀,足足堆了一库房,满的都快溢了出来。 “堡长,快放不下了,还要打吗?” 一名学徒见陈北来了,小声开口。 “材料还剩多少?” “不多了,熟铁还有一千五百多斤,其他的材料也没有多少了。” 一把刀五斤,一千五百斤也就是三百把刀的样子,加上库房里的,总共能凑出来八百把刀。 “打!把材料用完!” 陈北吩咐道:“打完就不打了,也不用叫人去山下买材料了。” 八百把刀,足够陈北大赚一笔了。 “先把虎威营订的五千支箭装车,我今天亲自带人送去,顺便把刀的生意定下来!” 工人装车的时候,陈北登上堡墙。 几日不停的大雪,外面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卫勇,这几日,山下的情况如何?” “堡长放心,怕是下了雪的缘故,山下的难民越来越少,没有难民前来乞食。” 按照卫勇的想法,难民越少越好,这样黑岭堡也不用日日防备。 陈北心中则猛地一沉,难民越来越少,怕不全是下了雪的缘故,而是因为难民过路的过完了,接下来要来的便是狄人了! 陈北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过早的恐慌情绪蔓延,不是陈北想要的。 “堡长,车装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下面的空地上,几辆马车装好了运往虎威营的箭矢。 陈北拍了拍卫勇的肩膀,不用多说,卫勇就明白陈北的意思。 陈北离开的这段时间,黑岭堡由他做主。 取了弓箭和刀,陈北就要带人离开,可谁知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看见了三位祖宗。 “你们坐上作甚!” 陈北微微皱眉。 小书生萧玉儿怀里抱着剑,头上戴着毛绒绒的狐毛帽子,脸遮了一大半,一句话不吭,甚至把小脸扭到了一边。 她还在生气前些日,陈北趁她洗澡闯进来,看她身子。 “陈堡长,我们被关在堡里,都快浑身长毛了,您就让我们跟你一块去呗。”小武乞求着说道。 “求他作甚,整个大乾,咱们想去哪去哪!我看谁能拦住我们三个!” “小斥候,割耳之仇,我还没找你算账!” 大武瞪着眼睛,耳朵包着,一脸凶狠。 可谁知陈北只是一抬手,大武就吓的赶紧双手抱住脑袋大喊饶命。 “你们跟着去作甚!不许去,全都给我下来!”陈北冷冷命令道。 萧玉儿抱着剑,都不看陈北,“为何不能去,难道陈堡长不知,这黑岭堡有个无耻的登徒子,专门喜欢看人洗身!” 陈北顿了顿,懒得再说,只是挥手叫人把三人拽下马车。 可谁知萧玉儿铁了心要跟着去,甚至拔出剑差点砍伤一人。 陈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亲自去揪三人,谁知萧玉儿挺着胸脯,瞪着眼睛,陈北顿了顿,又把手收了回来。 “也罢也罢,是你们自己要跟着去的,路上出现问题,别来找我!” “开堡门!” 萧玉儿这才满意的收回剑,插回剑鞘,还往下压了压帽檐。 不多时,车队驶出黑岭堡,一头扎进呼啸的风雪中…… 第46章 我不是孬种! 风雪中,几辆马车载着五千支箭矢,朝着虎威营的营地,缓缓行驶而去。 卫勇的消息没有错,此时的官道上,几乎可以说是人迹罕至,过路的难民少之又少,官道两侧的难民尸首和坟包,比路上的难民还要多。 偶尔有几只红眼刨尸的野狗听见动静,抬起头龇牙咧嘴,不过被众人射弓,怪叫一声后,夹着尾巴赶紧逃走了。 路过小胡庄的时候,难民一下子多了起来,这里的富户们前些日便全都举家迁走了,难民翻墙打门。 富户临走前来不及带走的粮食,那些散落在地上还生的米粮,被他们胡乱地抓起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亮刀!” 陈北冷冷喝道。 众人不敢大意,纷纷出鞘亮刀,震慑那些企图靠近马车的难民。 难民们不敢强抢,只敢跪在地上,哀嚎着伸手乞求众人赏点吃的。 没有人给他们自己的口粮,就连萧玉儿也没有。 她的眼神既冷漠又复杂,望了望难民,一句话也没说,又往下压了压帽檐,遮挡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能隐隐看见虎威营大营的轮廓,喜的大武小武顿时激动起来,恨不得在马车上又蹦又跳。 “小斥候,你现在下跪给我磕头还来得及,割耳之仇我便不报了!谁叫我大人有大量!” 大武站起来,一拍胸脯,颇为豪气地说道。 “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现在就弄死你!让你永远张不开这个嘴去告状!” 此言一出,惊地大武赶紧又坐下,胡乱地拔刀握在手里,警惕地盯着众人,生怕谁在背后捅他刀子。 “哥,你放下刀,陈堡长吓唬你的!”小武赶紧出言安慰。 大武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忍不住教训道:“这才几天你胳膊肘就学会往外拐了?到底我是你哥,还是他是你哥!” 小武揉揉后脑勺,不说话了。 没好气踢了大武一脚,萧玉儿道:“把刀放下,别误伤到我。” 大武这才赶紧把刀放下,这要是误伤到她,他长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又看向前头驾车的陈北,萧玉儿眯着眸子:“你是真的不怕大武告状,还是假的不怕?” 住在黑岭堡里这么多日,她还是看不懂眼前这个小堡长。 明明没有比他们三个大多少岁,可总感觉,他行事老练的跟他们父亲和爷爷是一辈人。 他们三人在他面前,就跟刚出生的婴孩一样,被玩的团团转,完全不是对手。 “怕?怎么会不怕,简直怕死了!” 看见陈北这副故意害怕,又捂头又捂脸的模样,气的萧玉儿咬紧了牙关,又想抽剑,猛猛地戳他十几二十个血窟窿。 咻! 正在这时,一道破风声响传来,紧接着,便是最后头一辆马车上的堡兵痛苦大叫。 “堡长,我、我中箭了!” 扭头一看,果然发现他胸口正中一支短小的箭矢。 惊地陈北立刻翻下马车,背靠车轮为盾,大喊道: “敌袭敌袭!” “所有人下车!戒备!” 一声呼喊,所有人赶紧翻下马车,大小武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惊的面色发白,帽子都滚落下来,萧玉儿也没好到哪里去,紧紧抱着怀里的剑,全身哆嗦地躲在车轮后。 众人匆忙下车的过程中,又有短小箭矢从旁边的林子中射出。 “堡,堡长,我要死了!” “告诉我媳妇,我,我不是孬种!” 中箭的年轻堡兵捂着胸口,满脸痛苦。 “死你娘的头,你小子身上有甲!别瞎叫唤!” 年龄稍大的堡兵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替拔出箭矢,又解开他身上的棉衣看了看。 从外面看,这就是一件普通棉衣,可棉衣里层,全是密密麻麻的铁片,皆是打铁时剩下的废料。 方才射来的箭矢,被铁片挡下,箭头倒刺勾在了棉衣上。 这才让年轻堡兵误以为自己中箭,马上就要死了。 实则,一点事情都没有,顶多被射中的地方,有些乌青。 “堡长,他没事的!”举着手里拔出来的箭矢,老堡兵高兴呼喊。 咻! 又一箭。 穿过车轮中间缝隙,精准地射穿了老堡兵的脖子,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堡,堡……” 老堡兵嘴里吐着血,低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脖子的箭矢,脑袋一歪,没了声响。 这一幕,惊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大小武和萧玉儿更是害怕的叫出声音。 陈北恨得抬弓就朝林子中猛射,一声闷哼,林子中人影晃动,簌簌雪花落下,紧接着马蹄声响起。 “屠彪,跟我去追!” “剩下所有人,上车去军营报信求援!” 从车上抽出几根箭矢,陈北握着弓,就一头扎进了林子中,屠彪握着刀,紧跟在后面。 “走!” 剩下所有人赶紧重新上车,重重挥下马鞭,匆匆往前方不远处的军营奔去。 密林中,由于奔跑的速度太快,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雪花刮在脸上,像小刀刮肉一般,生疼生疼的。 “彪哥儿,看清楚了吗,几人?” “三人!一人中箭了!” 屠彪提着刀艰难地跟在后面,喘着粗气。 “彪哥儿,我追你堵!你去那边!我把人给你赶过去!务必堵住!” “好!” 二人分了头,陈北再次提高追击的速度,只在雪地中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不管是谁,射死他的人,他都要对方以命偿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追到。 前方奔逃的三骑,看着后方仅靠双腿就越来越近的人影时,满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急得他们赶紧抬弓射去,等他们再次捻出箭矢搭弓瞄准时,后方已经不见了人影。 正当他们想松了一口气时,侧面射来的一支箭矢直接射穿了一个人的脑袋。 扑通一声,那人从马背上重重栽掉下来,溅起不小的雪尘。 剩下两人咬牙切齿一番,顾不得带走尸体,只顺手牵走了马。 两人三马,继续在林中奔逃。 而陈北像个幽灵,紧紧跟着二人身后,时不时抬弓射去。 半个时辰后,林子中,二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身后是两串凌乱的脚印和血迹。 马早就不见了踪影,被那人全射死了,就连他们也中了箭,数支箭矢插进他们的身体里,让他们叫苦不迭。 他们知道,那人是故意的,他明明能射死他们,可却偏要避开要害,想看他们狼狈逃的模样。 吭啷! 一声长刀出鞘的清脆声响,二人急忙抬了头,发现前方的一截枯木上,一名早已等候多时的壮汉,缓缓起身缓缓拔刀,而身后那名乾朝的神弓手也现出了身形,将二人堵在了中间…… 第47章 非但无功,而且有过! “怎的还不出兵支援?” “许是沿路打劫的难民!上头有令,不到万不得已我等不得对难民出手。” “难民有弓?还轻松射死了一名堡兵?” “萧公子息怒,真的不能出营!否则上头怪罪下来我等吃罪不起!” “你出不出兵?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快快快,来人,拦住!” 韩保全一声大喊,急忙往后退,几名士兵赶紧上前拦住这个手持金鞘吊穗剑的小书生。 要不是卢青云早打过招呼,说三人身份特殊,都是凉州城的贵公子,就凭这个小书生在军营里亮剑,他早就下令把三人拿下了。 几名士兵伸出胳膊挡在面前,身为校尉的韩保全像个乌龟一样躲在后面。 握剑的萧玉儿气的面色涨红,直跺脚,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心。 如此贪生怕死的校尉,怎挡得住狄人!? “快看,堡长和彪哥儿回来了!” 一声呼喊,众人急忙涌向营门口。 砰砰砰! 屠彪把三具尸首扔在虎威营门口。 陈北则是把他们随身携带的装备扔了下来,有弓有刀还有水囊。 看见陈北安然无恙地回来,萧玉儿眼睛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急忙扭头擦了擦,不过鼻尖却红红的,一时半会怎么也消不下去。 “陈堡长,你也太厉害了!” “真追上他们了!” 小武壮着胆子上前,伸出脚,踢了踢尸体早已凉透的三人。 陈北来不及多说话,看向众多士兵簇拥走出来的虎威营校尉韩保全,拱手道: “韩校尉,十万火急!” “狄人斥候已经入侵我凉州定远县!“ “小人请求,立刻出兵搜捕定远县全境!” “定远县,绝对不止这三个狄人斥候,肯定还有更多的没被发现!” 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韩保全弹了弹,趾高气扬地双手扶着腰带说道:“陈堡长,别以为你和本校尉有生意上的往来,就可以谎报军情!” “谎报军情,是要掉脑袋的!” “韩保全,你狗日的眼睛是瞎的吗!”就连大武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骂道。 瞥了大武一眼,韩保全暂时压下心里的怒气,顺着众人的目光低头看去。 羊皮毡衣、羊毛帽子、弯刀、马弓,最重要的是三人耳朵上都有铜环——狄人! 看见这些,韩保全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吓了一大跳,身子止不住地往后退。 要不是有不少士兵合力扶着,怕是要狠狠地一屁股摔倒在地。 陈北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狄人,可当把他们全部杀死之后,看清他们身上的装束和随身携带的装备,三人狄人的身份无疑了。 不止于此,陈北还从其中一名狄人的身上,搜出一份简易地图,画的正是虎威营附近的地形。 不用说,三人是偷偷提前潜入,打探虎威营消息的狄人斥候。 强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韩保全压着嗓子,故作镇定地说道: “既是狄人斥候,本校尉自然明白军情紧急!” “至于出兵搜捕定远县全境,乃是本校尉的职责所在,不用你一个小小烽燧堡的堡长提醒!” 话锋一转,韩保全道:“陈堡长,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周围一圈人皆是一脸懵。 就连虎威营的士兵都不知道韩保全这话什么意思。 陈北带着他的部下,杀了三个狄人斥候,乃是大功一件,何来有罪之说? “韩保全,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玉儿提着剑,秀眉紧皱,真要忍不住砍人了。 “小人知罪!” 陈北愤愤不平地低头拱手。 别人没反应过来韩保全什么意思,他反应过来了。 烽燧堡最为凉州前哨,竟没发现狄人斥候,偷偷潜入了定远县,他这个堡长确实有罪。 韩保全满意地点点头,又说,“知罪便好,别以为自己杀了三个狄人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你非但无功,而且有过,但念在你率领部下英勇杀狄的份上,功过相抵,本校尉暂且不治你的罪!” “谢校尉!” 不用说,功过相抵只是一个借口,韩保全真正的目的是想抢走杀狄三人的功劳! 这可是凉州境内,已知最早的杀狄记录。 韩保全上报上去,上面定要嘉奖。 若是平时,陈北定然不愿意。 但现在是非常时机,陈北只希望,这三具狄人斥候的尸首能引起上面的重视。 挥挥手,叫人把尸首和武器装备抬回营去。 韩保全准备抽个时间,亲自去凉州城领赏。 看向陈北,韩保全瞥眼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回吧!” “好好看守黑岭堡,日夜警戒,莫让狄人斥候再有可乘之机,否则,你的脑袋,本校尉要定了!” 听到这话,跟随陈北来的众人皆是不忿。 狄人斥候潜入,又不是他们黑岭堡一家之过。 他们日夜上堡警戒,从未看见狄人过境,说不定这三个斥候是从别的烽燧堡潜入的。 “多谢校尉提点!” 伸手拦住众人,陈北拱手说道。 收拾一番,陈北就带着众人驾车离开。 出了营门,不少人都忍不住扭头啐了一口唾沫。 呸!什么东西! “玉儿,小武,我算是找到治这个小斥候的法子了,你们刚才都亲眼瞧见了,在韩保全面前,他跟孙子似的。” “他以后再敢惹我,我就让韩保全收拾他!” 马车上,大武一脸兴奋地说道。 可萧玉儿和小武都没搭理他,萧玉儿甚至忍不住瞪了大武一眼。 “玉儿,我不懂,陈堡长刚才在营里,为什么那么低声下气?他明明、明明不是那样一个人!”小武看向萧玉儿。 萧玉儿抱着剑,“他一个人,当然不用,可他不是一个人!” 闻声,小武和大武都扭头看了看身后,几辆马车上载着满脸愤恨的堡兵,还有一具被狄人射穿脖子,早已凉透的老堡兵尸首! 回了堡,堡墙上连连高声呼喊,“堡长回来了!堡长回来了!” 一时间,全堡的人都跑了出来,其中不乏孩子。 “堡长,刀的生意,谈妥了吧?” “八百把刀,足够咱们狠狠赚上一大笔了!” “等到了凉州城,咱们也能住上大宅子!” 说着说着,他们便意识到不对劲,回来的众人皆是低着头,气氛沉闷。 紧接着,一名中年妇人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懵懂的孩子…… 第48章 狄人来了! 直近天色黄昏。 陈北一行人才安葬好老堡兵。 老堡兵的媳妇哭的几度昏厥过去,被王莲和刘金凤带人好不容易才搀扶回去,两个后知后觉哭闹不已的孩子则是被宁采薇带回去哄。 “人,就这么没了?” 陈北还没开口,身后萧玉儿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和不可置信,强忍住了眼泪。 住在堡里的时间不算长,可整座黑岭堡,上至陈北这个登徒子堡长,下至每天只知道胡乱跑耍的孩童,给她的印象都极深。 明明,昨天夜里还在给她屋里加炭火,生怕她冷的的老堡兵,今天怎么就没了? 从小生于富贵人家的她,每天见到的都是欢乐,哪经历过这么快的生离死别。 她忍不住,终于还是掉下了眼泪。 小武也跟着掉下了眼泪,使劲擦了擦。 饶是大武,此刻也是沉默地一言不发。 陈北站在坟边,任凭风雪吹着他的身子,其他堡兵站成一排,目光复杂。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陈北转身回了堡。 “堡长?” “都别愣着了,狄人斥候已经来了,狄人大部队也不会远了!” “不想被狄人射穿脖子,就都给我振作起来!” “韩保全,胆小贪功之徒!咱们打的宝刀,是杀狄的利器,绝对不能卖给他。” “来人,备马!我要进城,去见卢县令!” “我也要去!” 萧玉儿擦了擦眼泪,挎着剑赶紧上前。 陈北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没有阻止。 借她的身份,这笔生意,谈的或许会更加顺利! …… 几日后。 停了风雪,天终于放晴。 堡墙上,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陈北头也没回地就说道: “我想不通,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非得跟着回来?” 明明,那天夜里去定远县谈生意,她可以留下。 就连卢青云也劝她留下,可她还是回来了! “因为我立过誓,要杀狄人!” 萧玉儿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金鞘长剑。 不管过去多少日,金鞘依旧熠熠生辉,能把人眼睛闪瞎,隔老远都能一眼注意到。 拿着这把剑,能不能杀狄人,陈北不敢断言。 但陈北敢确定的是,遇见狄人,拿这把剑的人,肯定是要被狄人围攻,成为狄人首要除掉的目标。 “你杀了的!” 萧玉儿眉头一皱,满脸不解。 陈北一条腿搭在堡墙上,抻了抻筋骨,“前些日虎威营,咱们一起去的,那三个狄人斥候,你也有份。” 萧玉儿摇头,小脸紧绷,有些生气,“登徒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你当我萧玉儿是韩保全之辈?” 陈北颇有些意外,萧玉儿和狄人是有什么非报不可的血海深仇吗? 旁的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小姐,不用劝,早早跟随家人迁走,怎么到了她这里,偏要待在这即将被狄人铁蹄踏破的烽燧堡? 想了想,没想明白,陈北索性不想了。 按照约定,他今日要带人把八百把刀送去县城,送到卢青云手中。 说实话,卢青云给的价格不算高,一半都不到,但陈北还是选择把刀卖给他。 只希望卢青云,把刀送到真正的大乾士兵手中,助他们大破狄军! “登徒子,你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萧玉儿突然问。 “嗯?” “你两位夫人都说,你说到做到!从不食言!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陈北笑了笑,“她们是这样对你说的?” 萧玉儿点点头,表情认真,“你答应过卢县令,带着我们三人杀狄!你会办到的,对吧!” 陈北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 他可没这样答应过卢青云,他只答应过赵岳带三人远远见一见狄人,放了狼烟就撤离。 见陈北不应声,萧玉儿又要追问,谁知堡兵忽然伸手前指喊道:“堡长,快看,有难民过来了!” “咦,真是奇怪,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难民?” 陈北顿了顿,放下了腿,往前一看,果然发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佝偻着身子,正往山上慢慢爬着。 “堡长,要像往常一样赶走吗?”有人问道。 陈北神色肃然,摇摇头,“不赶走,让所有堡兵都上堡,带上弓!” “另外,去叫周霸,让他带人把马都牵出来,上马持刀!准备冲锋!” “啊?” 几个堡兵很显然没料到陈北会下这样的命令,皆是一脸意外。 就连萧玉儿也是一脸意外,区区几个难民,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还不快去!” 陈北冷冷喝到,眼神从始至终,就没有从那群难民身上移开过。 一名堡兵点点头,快速飞奔下堡,去传达陈北的命令,整座黑岭堡顿时忙碌起来。 意识到不对劲,萧玉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北,既兴奋又紧张地问:“他们不是难民,对吗?” “衣服是对的,可帽子不对,哪有这么多难民,人手一顶毡帽的道理!” “你的意思,他们全是狄人假扮,戴着毡帽,是为了遮住耳朵上的铜环!” 陈北点点头,狄人无论男女,耳朵都带铜环,一辈子都不能取下,否则就是对草原不敬! 这些人作难民打扮,可全都戴着毡帽,出卖了他们狄人的身份。 不仅帽子不对,还有些人连鞋子都不换,依旧穿着兽皮靴。 意识到是狄人,萧玉儿抽出了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陈北没有赶走她,这一战,己方提前察觉,有所准备,狄人肯定没有想到,是必胜的一战。 让她参与进来,一会儿大家一起撤离,她也不会有什么反抗心理和动作,能少很多事。 不多时,所有堡兵按照陈北的吩咐,手持弓箭,弯腰上堡,以防打草惊蛇。 回身望去,堡门后的空地上,周霸带着十余骑,手握战刀,也准备好了,只等堡门一开,便可冲出去,将狄人冲杀殆尽! 不过看见周霸身边的一人,陈北眉头一皱。 “堡长,大夫人让我带话,她一定没事,她会保护好自己!让你放心!” “而且,大夫人还说,让堡长务必好好看看,她宁家枪的厉害!” 身边,卫勇突然压着声音说道。 叹了一口气,陈北的目光从持枪准备骑马冲出去的宁蒹葭身上抽离。 “堡长,近了!” 听见声音,陈北重新回过身,抬手道:“不急,再放近一些。” 众人点头,皆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下面越靠越近的狄人,箭矢已经搭在了弓上,拉开了弓弦…… 第49章 狼烟起,莫回头! 踏踏! 终于,十几个狄人伪装的难民,停在堡外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们抬头看着,眼中惊愕不已。 居高临下,背手挺胸的陈北忍不住眯起了眼,心里浮现一丝骄傲。 这堡是他带人建的,又高又大,但凡是第一次到黑岭堡的人,都会露出像底下这群狄人一样表情,无有例外。 他们心里估计在想……这还是烽燧堡吗?为何建的如此高如此大,如此固若金汤的烽燧堡,他们怎么打得下来? 惊愕过后,为首的一名狄人硬着头皮,嘴里说着蹩脚的汉话,大致意思和难民说的一般无二,他们可怜求赏点吃的。 陈北张口,“吃的,堡里有的是!但有道硬菜,不知你们吃不吃得下!” “什么?” 没等陈北再说话,藏在堡墙后的堡兵们,纷纷站起来露出身形,手里拉满弓的箭也猛射了出去。 咻咻咻! 箭矢在狄人眼里急速放大。 眨眼间,最前头的几个狄人便被射成了刺猬! 扑通扑通地朝后倒去,溅起不小的雪尘。 “再射!” 一声厉喝。 又一轮箭矢从堡墙上射下。 剩下的狄人这才反应过来,仓皇往山下逃窜,跑的慢的,立刻被射翻在地,不等哀嚎,又有几箭射中,送去了西天。 “堡长,有漏网之鱼!” 只见两个狄人跑的飞快,即使中了箭,逃窜的速度也丝毫未减。 短短几个呼吸间,便窜出了百步的距离,将箭矢远远甩在身后。 劫后余生,两个狄人皆是擦擦额头冷汗,忍不住回头咒骂一番。 大致意思是定要卷土重来,屠堡杀人,挖心掏肝! 可咒骂声还不到一半,堡门忽然大开,从里面轰隆隆冲出十余骑。 两个狄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像纸一样苍白,满脸绝望和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不可能……小小的烽燧堡,怎么会有十余骑骑兵? 绝望中,二人自知跑不过四条腿的,干脆停在原地淹没在十余骑的马蹄声中。 一人直接被宁蒹葭一枪挑飞,死不瞑目! 另外一人,被撞飞了起来,又被踩成了肉泥! 见最后两人倒下,萧玉儿兴奋的叫声,立刻传遍整座黑岭堡,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赢了赢了!咱们赢了!” “狄人,不过如此!” 堡里木屋前,被吵醒的大小武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一边揉眼一边四处张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赢了?” 空地上,原本还很紧张的妇人们对他们摆摆手,说道:“没什么,继续睡你们的吧。” 堡墙上,陈北让萧玉儿收敛一些,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是个姑娘家是吧。 萧玉儿这才做贼心虚似的赶紧闭上了嘴,但脸上还是难掩大胜的喜悦。 虽然没能用自己的剑杀狄,但她方才射了弓,她清楚地看到,她射出的箭,中了一名狄人,把他射死了! 带着人骑马回来,将两个烂的不成样子的狄人尸首扔下,周霸抬头道:“小斥候,今日这伙狄人来的属实蹊跷!” “确实蹊跷!劳烦将军带人去附近探查。” “自然!” 点了两个好手,周霸率先骑马下山。 其他人则是陈北的吩咐下,开始摸尸打扫战场。 “堡长,这些狄人都有贴身短刀,有的,还有弩!绳钩也有!” 看着地上那些堆成一摞,搜罗出来的兵器,陈北心中一沉,有些后怕。 若非今日通过细节识破狄人诡计,没能阻止这些狄人或骗开或靠近强攻,攻破堡门,整座堡,怕是要迎来毁灭性打击,会死很多人。 “不用把人抬进来,割耳取环即可!” 看见有人准备把狄人尸首抬进堡里放好,来日送去官府记功领赏,陈北赶紧出言阻止。 现在虽然是冬天,气温低,不易传染。 但这么多狄人尸首抬进来放在一起,难免膈应。 割耳取铜环,官府一样认的! 强忍恶心,萧玉儿在两名堡兵的帮助下,取下一枚铜环,拿雪搓洗了好几遍,才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满是高兴和骄傲! “卫勇,你就别凑热闹了,带人回去,叫大家务必收拾好行李,记住,只带粮食和贵重的,别的,全都不要了!” “马,喂足草料,咱们准备撤了!” 不管如何,狄人已经来了,他也做到了带萧玉儿杀狄人,按照约定,他们都可以迁去凉州城。 得了吩咐,卫勇立刻带人回去,挨家挨户地传达命令。 “堡长,周将军他们回来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周霸三人连人带马的身影,出现在半山腰上。 陈北松了一口气,让人开堡门,迎接三人回来。 “情况如何?” “不怎么好。”周霸脸色凝重,“在山下见着了狄人的马和脱下来的装备,他们今日就打算攻下咱们的黑岭堡。” “我们又跑远了些,去了别的烽燧堡,发现他们那里也有狄人出没,走时,有的堡已经被狄人攻下,连狼烟都没来得及放!” 此言一出,整座堡里顿时慌乱起来,有人不小心打翻了锅碗,叮咣作响,孩童啼哭,怎么样也哄不好。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到这一天来临,不少人心中还是害怕,恐惧的情绪到处弥漫。 “堡长,快看,有狼烟!” 一声急声呼喊,不少人快速登上堡墙,抬头望去,发现西北方向遥遥升起了狼烟。 “三簇!黑色!狄人叩关!” “堡长,那边也有,嗯?怎的又灭了?” 陈北咬着牙,不用说,刚刚升起的狼烟又灭了,是被狄人攻破烽燧堡,扑灭了。 “堡长,附近无堡升起狼烟,怕是……”那人满脸苦涩,不敢再说下去。 深吸一口气,陈北朝下大声喊道:“卫勇,行李辎重收拾的如何!要快!” 刚才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的狄人,肯定会前来支援,等他们全部赶到,众人想走也走不了。 “堡长,马上好!” “将高炉砸了!” “是!” 轰隆的声响中,四座高炉倒塌下来,周围荡起不小的烟尘,李铁流着泪,终是不舍。 黑岭堡全部的家当,不过百余人,五辆马车,和将近二十匹马。 待众人都收拾好行李,陈北才沉默地下了堡墙。 “堡长,诸位,保重!” 听见身后五位汉子的声音,陈北的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刚想回头,又听到:“堡长,莫回头,代我们好好看一看大乾的河山!” 蓬蓬蓬! 紧接着,三簇滚滚狼烟在身后升起,直冲苍穹,遮天蔽日…… 第50章 入定远! 一百人的队伍,渐渐驶离身后的黑岭堡,在堡上五人的注视下,没有一个人回头,沉默地往定远县的方向赶去。 “堡长,他们留下,真的会死的!” 一名年轻的堡兵,浑身颤抖,眼中含泪。 他想要回头看看,却被陈北一把抓住袖子,“莫回头,一直往前看。” “堡长!” “听话,他们都是英雄,我黑岭堡,更是天下第一烽燧堡!” “五人守堡,战死方休,何等壮哉!敢问,此举壮哉否?” 年轻的堡兵嘴唇颤了颤,“壮哉!” “壮哉否?” 陈北声音更大。 “壮哉!” 百余人齐声喊道,声音震天。 …… …… 离开黑岭堡,一行人匆匆往定远县城赶去,路上一刻都不敢耽搁。 烽燧堡升起狼烟的数量少之又少,这说明大部分烽燧堡已经被狄人攻下,根本来不及升起狼烟,就算有侥幸升起的,也很快被扑灭。 烽燧堡全部被拔除,狄人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定远县,众人必须尽快赶到定远县,跟随大部队,在官军的护送下前往更为安全的凉州腹地,走到慢了,怕是要被狄人追上。 “小斥候,小胡庄内竟还有人!”带着两骑先头探路的周霸,回来禀告道。 “走,去看看!” 让大部队先走,陈北带着人进入小胡庄。 这里满是富绅的高墙大院,不少竟然有炊烟升起。 咚咚! 随便叩响了一户的门。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躲在门口观察一阵后,门咯吱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几个难民满是警惕地探出脑袋,“你们是谁?” “黑岭堡。” 陈北道:“狼烟已起,狄人马上就会到,你们躲在这里并不安全,还是去…” “如此高墙大院,何来不安全?” “不用你管,滚滚滚!” 难民伸手推搡,态度恶劣。 陈北身后的堡兵们个个大怒,就要出刀教训。 这群难民,鸠占鹊巢也就罢了,面对他们堡长的好心提醒,还如此态度?活该死了! “堡长?” 陈北伸手拦住他们,叹了一口气,“走吧。” 望着陈北等人离去的背影,难民又是咒骂几句,这才砰地一声关上门。 望着天空中飘起的不少炊烟,陈北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上马,带着几人追赶大部队。 “登徒子,看在你带我杀狄的份上,我一会儿去找卢青云说说,让他给你们单独开一份去凉州城的路引,在官军的护送下,半月之内就可赶到凉州城,不用去和那些难民们挤。” 马车上,萧玉儿一边欣赏着杀狄取来的铜环,一边洋洋得意地说道。 陈北气笑了,果然什么时代,都有走后门这一说。 若无路引,他们和难民一个待遇,走到凉州城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有可能被狄人追上。 若有路引,则完全不同,是官军的重点保护对象。 此去凉州城,像开了绿灯,一路畅通无阻。 “很是不用!” 陈北果断拒绝了萧玉儿的好意。 一来,他超量完成了卢青云交代给赵岳的任务,带三个祖宗远远看看狄人,放狼烟,他不仅带了放了,还带萧玉儿杀了狄人。 仅凭这点,卢青云就该给他去凉州的路引。 二来,他手上有十三枚狄人铜环,如此军功,卢青云也该让他和他的人先走。 “呸!给好不要好,到时候,别来求我!”萧玉儿有些生气,把脸扭到一边。 “堡长,前方就是定远县城了!”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大家暂时脱离了危险,就算狄人追上,也有官军挡一时片刻。 “怎的还有这么多难民?” 陈北抬头望去,发现定远县城外,层层叠叠的难民数也数不清,比平时还要多少数倍不止! “护好粮食和马,不少人眼睛赤红,怕是都是吃了人的!” 听见陈北的话,众人刚松懈下来的精神,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青壮男子皆出了刀,护在妇孺和马车边上,警惕地盯着难民。 不多时,一队官兵挥刀驱散围着的难民,从县城里冲出来,目标明确,来到众人面前。 “陈堡长,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赵岳说完,来到三个祖宗身边,围着上上下下打量几圈,见他们都没事,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陈堡长,闲话少说,立刻随我进城!” “好!” 在官军的护送下,一行人好不容易挤开难民,进入城中,但还是有不少人的包袱被难民抢了去,还好没出现伤亡。 走在城中,陈北拱手问道:“敢问…” 赵岳扶刀带路,抬手道:“知道你要问什么,城外那些难民中混有狄人奸细,虎威营已经入城接管,需得一个一个仔细盘查,方能进城。” “可狄人就要来了!” “正是狄人要来,才不让他们进城,陈堡长是一个聪明人,应当能想明白的。” 拍了拍陈北的肩膀,赵岳不再说话。 领着人跟在赵岳身边,陈北身子忽然发冷。 他回头看了周霸卫勇等人一眼,几人脸色皆是十分沉重。 不让难民进城,目的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减缓狄人攻城的速度。 这么多难民,就算是一个一个杀,也得杀好几天。 有这几天时间,城里的富贵人早就撤完了。 未至县衙,便在城中的一条主干道上,赵岳带着众人见到了卢青云。 和前一次相见,卢青云更显苍老,鬓角竟生出了许多华发。 他正和全身披甲的韩保全争辩着什么。 二人争的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 见人来了,二人才停下,努力平复各自的心情。 不等卢青云上前说话,韩保全脸上挤出笑容,对着萧玉儿连连弯腰拱手,谄媚道:“上次的事情,真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萧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 “很是不必!” 萧玉儿带着两个跟班跳下车,拍拍袍子,扶了扶腰间的金鞘剑,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句,“韩保全,本公子没大量,心眼特别小,记住你了,上一次你见死不救,致使同袍身陷险境,还贪了三个狄人斥候的功劳,到凉州城后,本公子非得去和大将军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别,别呀!” 韩保全五官挤在一起,要哭了,一个劲地给陈北使眼色,希望陈北站出来替他说说好话。 陈北当作没看见,把头扭到一边,这个韩保全贪功胆小之徒,找人治治他也好…… 第51章 十八人,十八骑! 韩保全差点跪下来,边哭边说,萧玉儿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听的耳朵疼,最后烦了,直接挥手,“大武小武,咱们走!” “萧公子,你听我说,你别走…… 见韩保全要追上来,萧玉儿回身眼睛一瞪。 韩保全吓的立在原地,不敢再追。 看见韩保全这副吃瘪模样,众人都有些高兴。 可仅仅过了片刻,众人再也高兴不起来,脸色灰败跟死人一样。 “卢县令,你这是何意?” “我已带他们三人杀狄,放了狼烟,按照约定,你当给我等开路引,送去凉州城避难!” 陈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卢青云皱眉,“本县令何时说过,要给你们这么多人开路引?” 说完,卢青云看向身边的赵岳。 赵岳也疑惑地摇了摇头,看向陈北,“陈堡长,你是不是误会了,当时,我把人给你送过去,原话是,你可以带着你的家人去凉州城避难,并无说过,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去。” 此言一出,陈北一怔,嘴唇直颤。 陈北身后的黑岭堡众人,脸色皆是苍白无比,互相看着,惶恐不已。 若无法跟着堡长一起去凉州城,他们留在这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卢青云,我真当你是个公正无私的好县令!原来你也会给人走后门。” 一旁,韩保全单手挎着刀,发出声声冷笑。 卢青云沉着脸,“那三位的身份,我已经同你讲的很清楚了,陈北护他们有功,去凉州城,走的并非是后门,而是凭的功劳,本县令亦对得起身上这身官袍!” 看向陈北,卢青云再道:“收拾一番,带着你的家人跟赵岳走,今夜便有人护送你们去凉州城,至于其他人,只能和普通难民一起……” 陈北扭头看向宁蒹葭和宁采薇。 二女脸上皆是复杂神色,欲言又止。 她们身后的黑岭堡众人,有的人已经颓坐下来,撒泼似的哭着闹着,但更多的人则是对着陈北拱拱手,以表感谢,若非陈北招募他们入堡,他们早就死了,能多活这一段时日,值了! “堡长,你带着两位夫人走吧,大乾的河山,我们看不了了,请堡长代我们……” “闭嘴!” 陈北一声愤怒怒吼,镇住众人,转而对着卢青云深深弯腰拱手,一字一句说道:“卢县令,此行,我黑岭堡按照约定,送了八百把刀过来,请卢县令查收!” 卢青云轻轻摇头,“尾款可以丝毫不差与你,但人你一个也不能多带!” 咬咬牙,陈北没有抬起头,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布包。 “此有狄人铜环十三枚!” 布包展开,堆放的十三枚铜环,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发出暗黄的光泽。 看见这些铜环,卢青云一怔,韩保全则是满眼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贪婪。 沉默一番,卢青云道:“想用军功抵?” “是!” 陈北又道:“前些日,虎威营外,那三个狄人斥候亦是我等所斩,还有萧公子的一头,也算入其内,共有十七头军功!换我的人去凉州城!” “胡说!” 韩保全蹭地一声出刀,面目狰狞,“小子,你的手伸的太长了些!老子的军功,你也敢抢!” 呛啷啷! 陈北身后的堡兵,尽数出刀。 清冽的出鞘声回荡在街道上,寒的人头皮发麻,双腿打颤。 站在韩保全身后的亲兵们,迟了片刻才出刀。 他们皆是想不明白,这些堡兵,如何会这样干脆,这样的杀气盎然!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这些边军还躲在营里时,黑岭堡的众人已经和狄人交上了手,个个悍勇!手沾狄血! “就算有十七头军功,你的人,也去不了凉州城,一头军功,本县令算你三个人,你最多再带五十一个人去!还有一半的人去不了……”卢青云叹息。 “堡长,我留下!” “堡长,我也留下,凉州城,老子不稀罕去,老子就喜欢留在这里,杀狄狗!” “我也留下!是男人的,都留下!把机会让给妇人和小孩。” “瞧不起谁?谁用你们这群臭男人让!凤姐儿,莲姐儿,敢不敢留下?” “自然敢!” “……” 陈北一抬手,打断身后众人的互相推脱,直起腰盯着卢青云道:“县令说话,可算话?” 赵岳赶紧拉了拉陈北,说话别没大没小。 “无妨!” 卢青云摆手,“自然算话。” “好,那我便再取来十七头军功,换我黑岭堡所有人去凉州城!” 卢青云愣了好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去哪取?” “自然是回去取!” “哪?” “黑岭堡!” “黑岭堡狼烟已升,狄人看见会蜂拥而至,现在回去,无异于…” 卢青云没有再说下去,陈北是个人才,他不希望陈北为了一些无用之人,白白丧命! 就连一旁的赵岳也劝陈北不要回去,带着半数的人去凉州城,陈北这个堡长,对得起所有人。 陈北挥袖挡开赵岳,回身道:“谁愿同去?” “我愿!” 瞎了一只眼的卫勇第一个站出来,脸色坚毅。 “堡长,我也愿!” 小山高的屠彪第二个站出来。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人站出来。 百余人,皆愿意同去杀狄,换取军功! 这一幕,惊的韩保全身后的边军目瞪口呆,更惊的韩保全忍不住破口大骂,“小堡长,你了不起!要死,你便去死吧!” “你死了,军功全是我的,我的!” “到时候,我封为大将军,多给你烧些纸钱,洒些酒!” “好走,不送!” 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韩保全。 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心里愧疚难安,愧疚身为堂堂边军校尉,只敢躲在城中,苟且偷生,不如一个小小的堡长,敢出去杀狄。 “要去便去,你的时间并不算多,晚上要是还回不来的话,便……” 卢青云一声叹息,带着人转身离开。 狄人将至,城外尚有无数难民,他的事情还多,并不比陈北容易。 目送卢青云离开,陈北点了十几个青壮,“此去杀狄当速去速回!妇人不去,孩子不去,我等男儿,背弓带刀,十八人,十八骑足矣!” “听堡长的!” 剩下的十七人快速检查装备,翻身上马。 宁蒹葭也想上马,却被陈北一把拽了下来。 “我也要去!” 宁蒹葭咬着牙,脸色坚定,不必任何男子弱。 “你不去,你得留下,保护好采薇,保护好这里的所有人。” “若有一人有事,回来后,我定不饶你!” 宁蒹葭顿时红了眼睛,颤着身子,伸开双臂,忍不住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子。 宁采薇单薄的身子站在后面,压着已经明显变调的声音,“夫、夫君,我和姐姐会在这里等你!一直一直等!” 第52章 围魏救赵 轰隆! 城门大开,十八骑在官军的开路下,在万千难民不解的注视下,背道而驰,朝着狼烟升起的方向,急速奔袭着,掀起一阵阵尘烟。 “他们去作甚!” “管他们作甚,不过去送死罢了!” “我大乾再无血性儿郎,敢杀狄狗的,便只有龙武一营,其他边军大营,皆是贪生怕死的无能鼠辈,尤其属这虎威营!更甚!” 啪! 负责开路的官军气的一鞭子抽下去,带落串串血花,却引来难民更大声的谩骂和嘲笑。 眼见情况不受控制,难民就要强行冲城,吓的城外的官军赶紧退回城去,轰隆一声关上城门,只剩下城外难民的无尽哀嚎和怒吼…… …… “堡长,说是还要取十七头军功,咱们所有人才能去凉州城,可保险起见,咱们最少得取二十头!” “这还不简单,你们一人杀一头,我彪哥儿比你们都厉害,一人杀三头!” 奔袭在官道上,陈北被这话逗的又无语又觉得好笑。 屠彪脑子傻归傻,但算数没问题,凑够了二十头,可也仅限于此。 狄人要真是如他所言那么好杀的话,就好了。 先前在虎威营营地外杀的那三个狄人斥候,不过狄人是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处境,以为虎威营中的边军马上就要支援出来,参与围剿,所以他们在面对陈北的单人追击时,才毫无战意,只一味地仓皇逃窜,这才让陈北和屠彪得手。 至于在黑岭堡外伪装成难民的狄人小队,则是被众人提前发觉身份,放近了用弓射死,又被马冲撞,这才全军覆没。 前后两次,都不是真刀真枪和狄人干仗,能赢大部分靠的是天时地利。 若真摆开架势,狄人胜面极大,毕竟强如大乾最强边军的定州龙武一营,也在狄人的猛攻下败下阵来。 所以,他们十八人十八骑,想靠正面取胜,获得二十头军功并不容易,得仔细计划一番才行。 不多时,一行人奔袭回黑岭堡附近。 钻进密林,陈北让人弃了马,压低身形,趴在一块巨石上,查看情况。 此刻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官道上,狄马成群,足有百匹,不过却只有区区五六个狄人在看守,估计都是从附近已经攻下的烽燧堡支援而来。 由于要攻坚堡垒,善于冲锋迂回的马匹,并无多大作用,故而被狄人临时安置在这里。 顺着这些数量不多的狄人的目光朝上看去,燃起滚滚狼烟的黑岭堡正被上百狄人围攻。 留守在堡里的五个堡兵正在拼死抵抗,或用弓射死狄人,或用刀砍断绳钩摔死狄人。 总之,这里在进行一场极为惨烈的攻防战。 “堡长,怎么办?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咱们要不要来个前后夹击!” “咱们只有十八人,前后夹击这法子,行不通!” “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得围魏救赵!” “魏?赵?何物?” 陈北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留下两个人紧盯这里的情况,他则是带着其他人回到小胡庄。 “堡长,得赶快想出法子,要不然,他们真的坚持不了多久。” “别吵,我正在想,给我点时间!” 观察了一阵,陈北带着众人来到小胡庄的西面,只见这里有一条宽约三丈,早已封冻的河流,风一吹,河面上雪沫齐飞,迷了人眼。 “堡长,此乃我大乾母河,乾河的一条支流,源头在定州,流进我定远县,拢共长不过四十里。” 陈北点点头,抽刀捅了捅冰冻的河面,捅了好大一会儿才见渗水。 捅出一个洞,陈北把手探进去浸了水,冰冷刺骨的河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割陈北手上的肉。 擦干净手上的水,放在嘴边哈了好几口热气,陈北才感觉自己的手重新活过来。 “若人掉进去,能挨几刻?” 众人眉头一皱,不知道陈北为何突然这样问。 能挨几刻?掉进如此寒冷的河水,能挨一刻不死都算极厉害的! 周霸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一喜,忍不住上前半步说道:“小斥候,你想冻死他们?” “算是!” “可那百余狄人正在围攻黑岭堡,眼见就要攻下,不会轻易过来,除非…” 顿了顿,周霸好像明白过来刚才陈北说的“围魏救赵”是什么意思了。 “赵,乃黑岭堡,魏,则官道上的那些狄马!百匹狄马可比一座烽燧堡重要的多,不容有失!若我们能想法子把狄马驱赶而来,狄人必定放弃进攻黑岭堡,转而前来救马,如此一来,可解黑岭堡之围!” 用刀又捅了捅脚下冰冻的河面,陈北看向众人道: “解围之后,并未完,一路引诱,将前来救马的狄人引到捅碎的冰层陷阱上,则,大计可成! 听着陈北的计划,众人面色皆是一喜,即便是脑子有些不够用的屠彪,也觉得陈北的法子好的不得了,喜上眉梢,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堡长,我带上捅碎冰层,布下陷阱!”卫勇立刻就要带人开始干。 如此妙计,别说二十头军功了,就算是一网打尽,获得百头军功也不在话下。 “切记,冰层不要捅的太碎,上面要先过马!” “堡长,我晓得!” 一招手,卫勇就带着人开始捅冰层,布陷阱。 周霸带人翻身上马,“我带人去将狄马驱赶而来!引诱狄人追击!” 陈北上前拉住他的缰绳,“将军可有把握?听说狄马认主,一声口哨,便能回去!” 周霸笑了,“未投效宁大人之前,我周霸可是养马出身,甭管它什么马,在我手里,定让它乖乖听话。” 陈北松开缰绳,抱拳道:“那就拜托周将军了!此计成败与否,全在周将军一人之手!” 周霸也抱抱拳,勒转马头,带着人重新回去。 目送几人骑马离开,陈北也没闲着,立刻加入在河面上布置陷阱的队伍中。 一时间,冰冻的河面上,冰屑齐飞…… 第53章 狄人百夫长?不杀何为! “卫勇,什么时辰了?” “堡长,刚过申时!” 抬头望了望越来越沉的天色,陈北心中不安。 申时也叫哺时,即古代第二次吃饭的时辰,哺时一过,天马上就要黑了。 若天黑之前不能赶回定远县,就凭他们这点人,怕是要被城外的无数难民,围着生吃了。 毕竟那次和屠彪晚上去定远县,城外恐怖悲惨的一幕幕,陈北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如今夜晚的定远县城外,情况只会更糟,说是人间炼狱,也丝毫不为过! “堡长,周将军,会不会失手了?” 卫勇两道粗眉之间满是忧色,毕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周霸还没有把狄人引来。 话音刚落,远处响起阵阵的马蹄声,先是树上的落雪纷纷被震落,继而,众人看见了颇为壮观的一幕,只见周霸骑在当先的马背上,马腹间还挂着两颗新鲜的狄人头颅,估计是官道上看守马群的狄人,身后跟着百匹狄马,如汹涌的浪头一般,朝一行人拍打而来。 “堡长快看,周将军他们成功了,他们把狄人成功引来了,好多!”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奔腾的狄马群后面,是追的气喘吁吁,怒吼声不断的狄人。 “按计划行事!” 陈北冷冷下令。 “周将军,这边!带着马,从这边渡河!” 一行人赶紧分成两波,沿着河岸背对跑去,跑了足足数丈才停下脚步,尽力挥动胳膊,为周霸指明中间数丈能过河的地方。 轰隆隆! 眨眼间,周霸带着狄马群奔过冰冻的河面,到达了河对面。 “上马,跑远一些,引诱狄人过河!” 陈北率先翻身上马,带着人跟在狄马群身后,继续朝远处跑去。 后面紧追不舍的几十个狄人,想也不想,一脚踏上刚才马群奔过的河面,眨眼间便到了河中间。 并非他们莽撞,他们亲眼瞧见,马群从这里过河都无事,他们比马轻的多,从这里过河,也定然无事。 可突然,咔嚓咔嚓,脚下突然传来的冰裂声音,惊的他们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还有人下意识压低了身体重心,维持平衡。 “堡长,冰没彻底裂开!”有人急道。 陈北勒马而停,脸色并不着急,捣碎冰层,布置陷阱之时,他就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既能承载百匹狄马过河的重量,又要借助狄马过河的重量压碎冰层,致使狄人过河时冰层突然裂开,怕是后世的计算机也无法计算的这么精准。 不慌不忙,从箭袋中捻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陈北高高地射了出去。 箭矢飞到最高处,突然像折断翅膀的鸟一样,直直地往下坠去。 咔! 精准地落在开裂的冰缝中。 力道虽小,可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偌大的一块冰层,轰然开裂,眨眼间便掉进去四五个狄人! 众人大喜,也忙搭弓射箭,箭矢纷纷射在冰层上,有的还直接射死了狄人。 一瞬间,冰层四分五裂,河面上的狄人齐齐掉进冰冷的河水,胡乱扑腾着,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浮尸在河面上。 放眼放去,足有五六十具狄人尸首,百余狄人已经死伤过半! “小斥候,后面还有几十人,他们停住了!” 周霸不知何时驾马来到陈北身边,望着停在对岸剩下的几十狄人,暗道不妙。 若不能将这群狄人一网打尽,漂浮在河面上的狄人尸首,他们不可能在这几十还活着的狄人眼皮子底下取到。 人头和铜环带不回去,这军功便算不得数! 陈北双腿轻夹马腹,重新往河边靠着,“不急,接着往下看!” 剩下的狄人不是傻子,眼见跑在他们前面的同伴都葬身冰河,尸体浮了起来,他们自然不会再从这里强行渡河。 为首一名虎背熊腰的狄人狞着眼,发狠地盯着河对面不远的几个乾人,打了一个手势。 剩下的狄人立刻分成两波,手持弯刀,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距离,绕过乾人在河面上布置的陷阱,这才开始重新渡河! 陈北再次捻起一根箭矢,朝着渡河的狄人射去,就射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算是挑衅! 正在渡河的狄人大怒,不由加快了脚步。 可当他们刚刚越过挑衅的箭矢,脚下的冰层,再次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 来不及反应,他们立刻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胡乱的挥舞胳膊求救。 看见这一幕,周霸大喜,“你在大陷阱旁又布置了两个小陷阱,且冰层更薄!” 怪不得,怪不得他刚才带着马群过来时,陈北要让人为他指明渡河的地方。 两边的小陷阱,可承受不住马群奔腾的力道,只有中间的大陷阱能! 而两边的小陷阱,连人的重量都支撑不住,只要踩中必然掉下去。 “堡长快看,那狄人好像生气了!” 陈北眯眼看去,只见夕阳下,隔着河那个虎背熊腰的狄人站在河岸上,缓缓拔出了鞘中的弯刀,弯刀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阵阵寒光,他鼓着双眼,满是怒火,正冷冷盯着陈北。 那样子,像是陈北糟蹋了他媳妇儿!而且糟蹋了不止一遍! 仅剩的四五个狄人,小心翼翼地趴在河岸边尚且坚固的冰层上,伸出刀鞘,企图去救掉进河里挣扎呼救的同伴,却被卫勇等人冷冷射弓警告逼退!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溺死在冰冷的河水里。 提着刀,满是怒火的他们,回到那名虎背熊腰的狄人身后,小声说着什么。 “堡长,那狄人的刀怎么有些不一样,还有他左耳上的铜环,也不一样,更大一些!” 狄人汇聚,陈北这边也汇聚在一起,十八人十八骑无一伤亡! “那是狄人的百夫长!”陈北道。 “是百夫长没错。”周霸又道:“我的意思,狄人伤亡惨重,又失了马,那百夫长不敢再轻举妄动,咱们立刻割耳摘环,取了便走!” 陈北摇摇头,“时间还有,何不一网打尽!”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周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声音忍不住提高,“那可是狄人的百夫长,一等一的悍勇之士,早年,我在军中养马,听闻,一‘行’人才堪堪合力杀过。” 大乾军队实行的是行伍制,五人为一伍,二十五人为一行。 “没事儿,彪哥厉害,他能顶三个!”陈北道。 “嗷呜!” 屠彪旋即怪叫一声,显得他厉害。 周霸环视一圈,“那咱们的人数也不够!” 陈北微微一怔,他要夸周霸算数好吗? 吸了一口气,陈北道:“百夫长的人头,可抵多少头军功?” “约摸五十头!” 周霸立刻答道。 “那便好,非杀不可了!” 陈北看向身边众人,“诸位,杀否?” “不杀何为,五十头军功,不要白不要!”卫勇等人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周霸害怕,他们可不怕,不过是小小的百夫长,就算是狄人的千夫长,大将又如何?他们照样杀得! 第54章 削耳取环 “周将军,你若是怕,便带人沿岸戳杀想要爬上来的狄人,割耳取环先回!我带人杀了这个百夫长,随后就到!” 百余坠河的狄人,一个狄人百夫长,加起来足有一百五十头军功! 陈北并非贪功,而是前路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困难和刁难。 有着一百五十头军功傍身,官府多少要照顾些! 说完,陈北射弓在那百夫长的双脚间,算是正式下战书! 那狄人百夫长微微愣神过后,拔出双脚间的箭矢,一把撅断,昂了昂头颅,算是应战! 双方隔着中间漂浮的狄人尸首,沿着河岸,走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到达一处安全的冰面! “堡长,那个百夫长,让我来!” 屠彪挡在众人身前,挥舞手中战刀,呼呼作响。 “给你留着!切记,小心对待!” “无事。” “哥几个,剩下的几个,自己挑。” 陈北冷冷抬手,就要带着众人冲锋。 可却不料,身后突然冲来的一骑,率先怒吼着朝那百夫长劈砍而去。 “小斥候,我周霸从未曾习过怕字!从未!” “待我斩了他的头颅,拿回去,送给二位小姐!” 陈北驾马笑着跟了上去,“两位夫人,可不喜欢这样的礼物。” “那我便摘了他的铜环,做成耳饰!二位小姐定然喜欢!” 见狡猾的乾人已经发起冲锋,狄人百夫长眼中未见惧色,而是冷冷一笑,提着自己的弯刀,便大踏步迎了上去,身后四五个狄人,尽数迎上! 砰! 周霸骑马劈砍出去,却被狄人百夫长极为有经验地挡住,而后百夫长弯腰抡臂挥砍,周霸胯下战马的前腿被双双斩断,一头栽倒下去,就连马背上的周霸也跟着栽倒下去。 四五个狄人举刀就砍,若非陈北带人冲来接应,周霸怕是当场就要交代。 翻身骑在陈北身后,双方错开一段距离,周霸顾不得后怕,冷冷说道:“我说过,这狄人百夫长一等一的悍勇之士!这些狄人也不容小觑!” 陈北拍马再冲,“那便再杀!彪哥儿,缠住那个狄人百夫长,待我们解决这几个狄人,再来助你!” “不用!我一人杀得了他!” 屠彪一声大吼,直接弃了马,举起手里的战刀就当头劈下。 面对这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莽汉,狄人百夫长不敢大意,连忙举刀格挡! 砰! 巨大的力道,迸溅出不少火星,就连两人脚下的冰面都裂出缝隙,渗出河水。 “再来!”屠彪回刀,抡着刀柄,怒吼着朝着狄人百夫长的头颅砍去。 “百夫长?狗屁的百夫长!” “有胆,再接我一刀!” “我彪哥儿,可抵千军!万军!” 看见当头劈下的长刀,狄人百夫长大惊。 方才对拼的那一刀,表面上看势均力敌,可他握刀的虎口已经崩裂出血,手臂微微发颤,喉头也是腥甜不已,反观对方,像个没事人一样,简直是个怪胎。 “彪哥儿厉害,可抵十万军!” “杀了他,我等亲自给彪哥儿煮肉盛汤!” 卫勇几人合力戳死一名狄人,杀红了眼。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和狄人硬碰硬,正是壮胆气的好时候! 他们相信,这一次过后,踩着狄人尸首,他们皆是大乾虎士。 “彪哥儿,杀了他,我叫夫人亲自给你盛汤!两位!” 陈北也一刀砍死一名狄人,勒转马头,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不断。 士气更盛,屠彪鼓着眼睛,怒吼着,抡砍而下。 狄人百夫长不敢不挡,硬着头皮举刀。 可不料,手中弯刀咔地一声,崩飞了刀刃,划伤了脸颊。 砰砰砰! 屠彪像一个无情的挥刀机器,接连几次重砍,一次比一次重,硬生生将狄人百夫长的弯刀砍成两截。 若非仅剩下的两名狄人拼死合力为他挡住。 怕是当场要被屠彪砍掉半张脸。 “不好,他们要逃了!”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有一个不弱于他们百夫长的莽汉,两名狄人抢了马,就要护送百夫长离去。 “彪哥儿,砍马腿,莫让他们逃!” “五十头,那可是五十头军功!“ 卫勇等人急的大喊。若让五十头军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们怕是要可惜地捶胸顿足! 屠彪当即挥刀去斩马腿,却被百夫长跃马高高跳了过去,同时,百夫长顺手拿起挂在马腹边上的弓,狞笑着回头就去射。 “彪哥儿小心!” 可还是晚了,箭矢深深扎进屠彪握刀的手,血顿时染红了刀柄,滴在冰面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百夫长举弓再射,却被屠彪身后飞来的一支箭矢精准射落。 陈北起弓再射,百夫长惨叫一声,手里的弓脱手,捂着胳膊便要驾马逃去。 真是怪事,这群乾人,不似大乾边军,却有一个比他厉害的莽汉不算,竟还有一个神弓手!真是坏事!怪事! “小斥候,他要逃了!再射!” “逃不了!” 第三箭,直接射中他的背心。 狄人百夫长疼地痛叫一声,从马背上重重跌落。 剩下的两个狄人,也被卫勇等人合力解决。 正当周霸准备带人去补刀时,却被一个小山高的身影伸臂挡住。 冷冷的寒风之中,屠彪抓住深入手背的箭杆,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直接拔出,带着倒刺的箭头活生生带落一块血肉,看着都疼。 “堡长,他使诈!” 屠彪扯布缠手,似是告状。 “狄人善使诈。” “我剁碎了他!” 屠彪气的大叫。 “去吧!” 陈北语气平静,他知道屠彪需要发泄发泄。 两人打的好好的,百夫长竟使诈,喜欢直来直去的屠彪不生气才怪。 “走,咱们去摘耳取环!” 陈北招呼众人跟他打扫战场,懒得去看。 面前的一大两小陷阱里,密密麻麻,满是狄人冻僵的尸首,也有尚且还活着的,艰难求救,却被众人无情挨个捅死,血绵延在冰层下,缓缓向下游流去…… “削耳取环!” “是!” 不多时,身后传来狄人百夫长蹩脚的话,“再,再打一场!如何?啊!饶,饶命…” 足足一刻钟,屠彪才提着百夫长的人头回来,身上满是血。 待将全部铜环取走,一行人才踩着夕阳驾马离去。 “我想了想,方才最后那一战,完全可以避免,咱们有弓,可远射他们!这样,就不会出现任何伤亡!”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周霸马后炮道。 最后杀那个百夫长和四五个狄人,众人人数饶是数倍于他们,但还是出现了受伤的情况,好在都不严重。 陈北道:“周将军可知,我大乾为何始终打不过狄人,一败再败?” “为何?” “缺乏胆气,缺乏正面对拼的经验!” “可你们只是堡兵,现在连堡兵都不是了,胆气经验再多,有甚用?” “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周霸顿在当场,眼神之中,露出十分的不解,继而恍然大悟,催马赶紧追上,“小斥候,你的志向倒是不小!又是收买人心,又是带着他们杀狄练胆气,你小子这是要造反当皇帝啊,两位小姐,她们知道吗?” 周霸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到,可谁知陈北下一刻极为平静地回应,“等她们当上皇后,自然就知道了……驾!” 第55章 定远县,乱了! 加上那名狄人百夫长的,小胡庄冰河一战,众人拢共得了一百一十三枚铜环,即一百六十二头的军功,放在整个边疆,也是独一份的,要知道,他们只有十八人十八骑! 以少胜多,且无一死亡!这份战报报上去,说不定他们都能面见皇帝,受到嘉奖! 将那枚狄人百夫长的铜环拿出,单独放好,陈北并不打算这次交出去,留着以后关键时候或有大用。 众人虽然都看见了,但都没吭声,谁也没说陈北做的不对。 方才陈北和周霸两人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他们以前,连饭都吃不饱,跟着陈北,现在都能杀狄立功了。 他们倒是想刚才的对话是真的,在这个活着不如狗的世道,不如去拼一拼,万一,成了呢,到时候他们就是王侯将相! 可他们深知,现在想这些尚早,只能暂时压下,只言片语都不能传出去,否则会招来大祸。 踏着夜色,一行人急急回城,还带回来百匹狄马,惊的城内边军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不过进城的时候,不慎被城外的难民围堵捅了好几匹,生吃了。 看见陈北一行人回来,早已在城门口等的着急无比的黑岭堡众人,全都高兴地掉下眼泪,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北上前,伸手擦了擦宁采薇脸上的泪珠,又伸手揉了揉宁蒹葭的脑袋,却被宁蒹葭一把打掉。 陈北知道宁蒹葭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 要不然,私底下,肯定对着他又亲又啃了,她对自己的爱不比她妹妹宁采薇少。 “小堡长,你可算回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耳熟,回头一看,陈北竟然发现是胡通,早已从小胡庄迁走的富绅,他的身后还像以前一样跟着十几个打手,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胡员外,你怎么还在城中?” 陈北满脸不解,按理说,胡通一家人应该快到凉州城了才对。 “说来话长,小堡长,借一步说话。” 看胡通脸色沉沉,陈北点点头,跟着胡通去了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 将手揣在厚厚的棉衣袖子里,雪不知何时,又从天空飘了下来,胡通低声道:“此番小堡长取回来几头军功?放心,胡某一介商户,只对钱感兴趣,对军功并无任何想法,只是想提醒小堡长,无论是校尉韩保全,还是县令卢青云,都非善类!军功绝对不能交给他们。” “那韩保全,身为边军校尉,却贪功胆小,卢青云身为县令,却拘禁我等,不许出城,实在可恶!” “拘禁,不许出城?”陈北心中猛地一沉。 就连胡通等豪绅都被拘禁在城中,不许出城,难道卢青云白天跟他说的,再取军功,换黑岭堡众人全去凉州城,是骗他的? “为何不让出城,狄人将至,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陈北语气急促。 若真的不让出城,就算杀了城门口的边军,他也得护着自己的人出城逃命。 “小道消息!” 胡通声音更低,语气微讽,“这卢青云脑袋被病驴踢了,他一个名门子弟出身,回去后定能步步高升,一片大好前途,可他却偏要留在这边疆小城,做个枉死的英雄!” “啥意思?” 陈北满是不解。 “自己看吧。” 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胡通拍了拍陈北的肩膀,往远处指了指。 只见远处的街道上,两队边军手举火把开路,还滞留在城中的各界人物纷纷涌上街头,有富绅,有商户,更多的是普通百姓。 “吾,乃卢青云,定远县令!” 卢青云骑着马,内穿甲胄,外披官袍。 途径人群中央时,声音蓦然怒吼。 声音一出,人群一阵骚乱,绝大多数人和陈北一样搞不清楚状况,满脸不解和困惑,也有少数人通过各种途径提前洞悉卢青云的想法,忍不住抱着胳膊,嘴角发出阵阵的冷笑和谩骂。 “吾,卢青云,任定远县令三载有余,扪心自问,尽职尽责,公正无私!做到了一个县令该做的!” “而今,狄人叩关,杀我同袍,辱我姐妹!吾决定驾马挎刀,驱除狄寇!誓与定远共存亡!” 继而,他“锵”地一声,拔出鞘中长刀,任着寒风寒雪吹乱他的头发。 他骑着马,鼓着双眼,在街道上来回巡视,末了,大吼一句:“诸位,敢与本县令同战否?” “驾马挎刀,驱除狄寇!誓与定远共存亡!” 街道两侧,百姓皆是议论纷纷,脸色惶恐。 “诸位,敢与本县令同战否?” 还是没有人应声,一个人也没有,有的只是百姓纷纷往城门口涌去,希望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逃命。 看着越来越远的人群,卢青云举刀,声音更大: “诸位,想我大乾当年,何等强胜,外国来朝,狄人无不闻风丧胆!” “今狄人欺我老弱,占我疆土,屠我兄弟姐妹,诸位当举刀杀狄自救!” “逃,一味地逃,你们要逃到哪里去?” “定州、凉州,甘州,宁州…还是太安城!” 卢青云越说越激动,脸色涨得通红,是愤怒,更多的是不甘! “诸位,请留下,我等一同杀狄护家!” “他日驱尽狄寇,我等不枉英雄一场!” 声音随着风雪而去,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可愿意为之停下脚步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卢青云骑马走到那几名停步的人面前,拱手道: “诸位都是英雄,来人,送刀!” 砰! 一个臭鸡蛋狠狠砸在卢青云身上。 “驴日的卢青云,你要死便去死!放我们出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东西往卢青云身上扔去,他整个人快要被淹没。 “卢青云,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不许我们出城,要不然,我们一家早就到了安全的凉州城!” “卢青云,开城门,放我们出城!” “大胆!保护县令!”一声厉喝,赵岳带着两队边军护送卢青云赶紧往县衙里退去,再这样下去,这些乱民非得打死卢青云不可。 “堡长,怎么办!城乱了!”卫勇带着人,急匆匆奔来。 顺着卫勇的方向看去,陈北发现不知何时,西面的城门打开了,外面的难民往里挤,里面的百姓往外出,人流汇集在一起,乍看之下,已有几千数。 原先还只是互相推搡,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饿疯的难民们开始抢百姓的东西,双方大打出手,沿街商铺被打砸,落单的妇人家被活生生拖入巷子里…… 定远县,彻底乱了! 第56章 暂避货栈 “堡长,怎么办?” 看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冲入城中,开始沿街打砸,妇人和小孩的哭声回荡在耳边,大家都希望陈北赶紧拿个主意。 是带大家像百姓一样,逆着难民,冲出城去,还是… “小堡长,现如今城中的情况,明显不受控制!” “城门臃堵,固然你等厉害,狄人也杀得,可出城时难免会被冲散!” “男人也就罢了,可一旦妇人和小孩被冲散,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带着你的人先去我那里!” 胡通拉着人往巷子里避了避,建议道。 说话间,大量难民顺着城中的主干道四处涌去。 避在路边的刘金凤王莲等妇人被无端拉扯。 不过被堡兵们用刀背狠狠敲在手上。 那些难民们这才不甘地吃痛放手。 跟随大部队继续去抢别的。 不多时,城中四处起火,还有当街杀人的! “也只能如此了,劳烦胡员外带路。” 这种情况,他带人固然能冲出去,可不敢保证有人不被冲散。 谨慎起见,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为好。 在胡通的带领下,一行人顺着墙边慢慢前行。 男子排成一列,握刀护在最外面,女人和小孩拉着手顺着墙里走,胆敢有来抢的,便是长刀见红。 过了两条街道,胡通把众人带到一处紧闭大门的货栈门前。 敲敲门,通了姓名之后,门才小心翼翼打开。 “胡通,外面怎么了?狄人打过来了?” “怎的难民入城了?虎威营的边军是干什么吃的!” 陈北一看,发现里面全是小胡庄的富绅们,他们带着家人躲在这里,听见外面的动静,满脸惶恐。 “没有,先让路,让小堡长带人进来!” “你出去一趟,怎的带这么多人回来?” “这里住不下了,让他们去别处住吧。” “挤一挤,能住下的。” 当所有人进来后,富绅们叫人赶紧把门关上,还另外用了几根胳膊粗的木棍抵在门后,生怕难民们撞门冲进来。 “这里原是我存放货物的地方,被卢青云拘禁在城中不许出城后,我便带着人来到这里。” “条件简陋,只能委屈小堡长带着你的人,先住在货棚底下了。”胡通拱拱手。 “胡员外客气,有个棚能避风雪,便是暖屋。” 乍一看,这条件虽然简陋,但比他们一开始在黑岭堡强多了,至少有个棚子,雪下不到众人身上。 “卫勇,带大家安顿,派人手值夜,小心难民打门翻墙!” “是!” 抱抱拳,卫勇赶紧去安排。 “我等有值夜的人,你们今日刚入城,还是好好休息一夜。”胡通道。 “住了胡员外的地方,我们怎能白住?” “放心,他们在黑岭堡值夜惯了,就算狄人入城,今夜也休想打扰诸位休息。” 陈北四处拱拱手,也算是变相向几位富绅,说明他们这许多人住进来的价值。 富绅们交流一个眼神,态度立刻和缓了许多。 毕竟堡兵们为他们值夜,要比他们安排自己的人手值夜,安全许多。 “胡通,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黑岭堡众人忙碌之时,富绅们围在胡通身边说话。 不一会儿,货栈里,咒骂声四起: “卢青云,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他要守城当英雄,誓与定远县共存亡,不让我们出城作甚!” “活该被扔臭鸡蛋,拽下马,真该直接摔死他!” 听着这些话,正在和宁采薇小声说着话的陈北,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事儿,带着孩子们,先睡吧……” …… 熬了一夜,天终于亮了。 可闹腾了一晚的定远县,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 货栈外,时不时传来难民们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女子被拖走时的求救声。 “小斥候,情况可不怎么好。” 踏踏,周霸带着两个人直接翻墙而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说道:“外面不仅难民闹翻了天,就连边军…我们亲眼瞧见,那些边军洗劫了不少富户,还动刀杀了人,哦,对了,李员外,你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被抢夺一空,最后一把火点了!” “哎呦,我的酒楼呦,该死的边军!” 原本还在和两个小妾调笑的瘦高富绅,骤闻噩耗,哀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底下的人作乱,韩保全不管吗?” 陈北心里冷笑,怕是那些上街作乱的边军,就是授了韩保全的意,临走前,想要大捞一把。 “有卢县令的消息吗?”陈北问。 韩保全纵使手下作乱,如今整座定远县,怕是只有卢青云这位县令能稳住乱局了。 周霸摇头,县衙那里有层层边军护着,没瞧见卢青云的身影。 胡通走上前,“小堡长,按如今的情形,怕是咱们要躲在这里暂避几天,再寻机会出城了!” 陈北点点头,表示同意。 “堡长,咱们还没有拿到路引,就算有机会出城,能入凉州城避难吗?”有正在喂孩子吃饭的妇人,突然抬头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什么路引!” “就是!只要出了城,腿长在咱们自己身上,咱们想去哪就去哪!”男人皆是愤愤不平。 闻言,陈北看向胡通。 这个,他还真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胡通道:“只要出了城,确实想去哪里去哪里,但无路引,你们便只是难民,凉州城内,只许有路引的人进入,官军会一个一个仔细盘查,否则,难民一窝蜂地涌入城,岂不是乱了套。” “不过,小堡长不必太担心,你等有军功在手,到达凉州城外,找到官兵上报军功,他们自会迎你们入城避难,只是你们人生地不熟,又无关系,他们估计会被狠狠杀价,十头军功,能抵一头就算不错的了。” 陈北心中一沉,原本以为手中握有一百五十头军功能护所有人入城避难,还有富余,照胡通这么说,远远不够。 “不如这样,小堡长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带上你的人随我一起去太安城,我三叔在吏部当个小官,只要多多使些银子,便可叫你们在太安城附近安家。” 知道胡通是好意,但陈北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国都太安城自然令人向往,因为那里是大乾最安全的地方,但去那里,一行人还是人生地不熟。 多多使银子便能安家落户?要使多少银子,一百五十头军功全换了,够不够?谁也说不准! 想了想,陈北吩咐道:“周将军,劳烦再去探,务必探明卢县令的消息。” 第57章 范阳卢氏 三日后,城内的闹腾终于平歇了些。 周霸也带人探明了卢青云的消息,那夜他被无数百姓咒骂扔东西,还被人拽下马,狠狠摔下来,被边军护送着退回了县衙,一直未出。 “卫勇,看好两位夫人,我去去就回。” “堡长放心吧。” 在众人的担忧之中,陈北带着几个人,翻出了相对安全的货栈,急急地往县衙赶去。 如今的定远县街道上,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沿街建筑大多被火焚毁,只剩下黑漆漆的骨架,时不时倒塌下来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地过路百姓连连避让。 几队边军持枪在街道上巡逻,遇人便要拦下,敲诈一番,索取钱财,偶尔见几个赤裸身子的女人,面朝下趴在阴潮的巷子里,模样凄惨,连尸都没人收。 一路所见,几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好端端的县城,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被足足敲诈了三回,陈北才带人来到县衙门前。 为首的边军小头领,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扶着腰刀,冷冷喝道: “什么人!” “回兵爷,我等是黑岭堡的人!”陈北拱手。 “城门已开,为何不出城,前往凉州城避难?莫不是混进城的狄人奸细!” 正说着,小头领瞪眼,就要拔刀。 陈北气笑了,这不过是索要钱财的说辞罢了。 心疼地最后半袋银子奉上,陈北拱手道:“兵爷明察秋毫,我等怎会是狄人奸细,我等真是黑岭堡的人,求兵爷开恩,派人通传一声,我等要找赵岳赵捕头!” 小头领接过银子,掂量一下,面色这才缓和不少。 挥挥手,叫一个小兵进去通传,不多时,赵岳扶刀走了出来,瞧见是陈北等人找他,颇有些意外。 “你们怎的还没走?狄人就要来了!” “赵捕头,我们要见卢县令!” “也罢。” 赵岳叹了一口气,“你们随我进来,莫要生事。” 在门口几个边军的注视下,几人跟在赵岳身后进入县衙,还未见到卢青云,便在院子里,见到了萧玉儿带着大小武,正和韩保全争吵。 “韩保全!真有你的!” “不护着百姓撤离也就罢了,你还公然纵使手下大肆抢劫,还动刀杀人,我记住你了!” “到凉州城后,不告你的状,我就不姓萧!” 萧玉儿俏脸气鼓鼓的,差点蹦起来,余光瞥见陈北等人,面色变地又惊又喜,赶紧小跑过来:“登徒子,你竟然还没走,是不是来找我的?” 陈北有些尴尬,“真巧,萧公子也没走!我…” 啪! 没等陈北说完,她就一巴掌拍在陈北背上,高兴地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 陈北看向赵岳,赵岳伸手轻轻指了指,“萧公子,韩校尉跑了。” “跑了?呀!” 萧玉儿这才反应过来,边跑边扭头说道:“登徒子你等我啊,等我教训完韩保全,再来找你!” 说完,萧玉儿招呼大小武,赶紧追了过去。 人走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她一直是这样的吗?” 陈北问。 赵岳点点头,“身份特殊,韩保全不敢惹,就差跪在地上求饶了。” “走吧。” 在赵岳的带领下,陈北几个人在书房见到卢青云。 此刻的卢青云,头上缠着染血的巾带,胡子拉碴。 趴在书桌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一会哭一会笑。 “大人,黑岭堡的陈堡长求见!” 犹豫了一会儿,赵岳上前弯腰抱拳禀告。 听见声音,卢青云停了笔,迷迷糊糊使劲睁开了那双无比浑浊的双眼,细看之下,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丛,整个人苍老了不止二十岁。 “黑岭堡?” 卢青云声音嘶哑,瘫坐在椅子上,皱着眉,似乎在努力记起什么。 “这是怎么了?”陈北小声问。 赵岳语气沉沉,低声道:“那夜回来后,就成这个样了,记不得事情了,” “我记起来了,黑岭堡,你是那个,除了恶虎,杀了吴雄胜的小堡长,叫,叫陈……” “陈北!” “对对对,陈北!” 卢青云站起来,绕过书桌,忽然上前握住陈北的双手,眼神带着期待,“我记得,那日,你为了你的堡民都能去凉州城,带人又出城取军功了,军功,可取回来了?取回来多少头?” 看见卢青云变成这样,陈北嘴角忽然变得苦涩。 他从怀里掏出用布包好的铜环,卢青云小心翼翼地用手接过,弯着腰,生怕磕着碰着,像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礼物一样将其放在书桌上,缓缓展开,一枚一枚数了过去。 数到一半的时候,萧玉儿韩保全等人走了进来。 萧玉儿脸上气愤之色未消,韩保全一个劲地讨好,谄媚之相,简直令人作呕。 “一百一十,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当最后一枚铜环数完,卢青云的笑声止不住从喉头发出,整个人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小斥候,你从哪里取来这么多狄人铜环?” 韩保全眼睛眯着,眼神中满是审问。 “自然是用血换来的!”没等陈北回答,陈北身后几人,皆忍不住站出发声。 萧玉儿看着桌上这么多铜环,来到陈北身边,用胳膊撞肘了撞,“好你个登徒子!又带人去杀狄人,竟然不告诉我,是不是瞧不起我!” 陈北揉了揉额头,只觉烦恼。 “县令!” 陈北上前拱拱手,“军功已经取来,这前往凉州城的路引?” 此行,陈北来这儿目的便是拿军功换路引。 他不想他们这么多人都变成难民,无法入凉州城。 若是可能,用这么多军功,换去内城的路引。 在他眼里,凉州城也并不安全! “你有杀狄的好本事,为何不留下杀狄?”卢青云忽然问道。 “就是!” 韩保全冷笑,“有如此好本事,应该跟随卢县令一起留下杀狄!做什么逃兵?” 陈北顿了顿,沉默以对,胸口闷得慌,身后众人则是气愤不已,握紧了拳头。 这韩保全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让他们堡长留下白白送死,他好吞了军功,拿去凉州城领赏! 拖着沉重的身子,重新坐回书桌后的椅子,卢青云微微偏着头,声音嘶哑: “我乃范阳卢氏出身,范阳卢氏,你们听说过吧,我大乾六大世家之首!很厉害的!” “我自幼熟读诗书,就算是武艺,也习得一些,前半生,和太安城那些富贵公子混在一起,终日酒肉池林,娇儿在怀,好不欢快!” “咳咳!” 卢青云咳嗽了一声,竟咳出一大口血,赵岳急忙上前扶住,卢青云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继续诉说… 第58章 再见鲁什长 “可直到有一天,一个狄人使臣,在太安城当街凌辱我大乾女子,朝廷不仅不管,还企图奉上珠宝将狄人送走。我那个生气啊!提着一把刀,当街把他砍了,狄人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三丈远,血更是溅了一地……” “卢家为我摆平了这件事…后来,我便入仕当官了,你们可知道,我可是泰安十七年的探花郎!” 卢青云脸色自豪,大手一挥,“他们让我去翰林院当编修,说我字写的好,歌功颂德!我不去,偏来了这边疆定远县,气的卢家人差点把我逐出族谱!” “后来,后来…” 卢青云忽然流了泪,脸色极度痛苦,“狄人犯边,定州没了,五个边军大营,都被打烂了!” “原以为凉州能挡住敌人,谁知,谁知他们要舍掉一大半的凉州疆土,只为了跪地求和!做个狗儿!” “卢青云,休要胡言!”韩保全大怒。 “罢了,罢了。”卢青云摆摆手,“你们都走吧,赶快出城逃命去吧,我不走,我卢青云要与定远共存亡!这里有我的百姓,有我的家!”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卢青云驱赶众人出去,连带着那包狄人铜环,也一起扔了出去。 叮叮当当,散落的到处都是! 韩保全想要他的人去捡去抢,却被萧玉儿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住,“再贪,我瞧你能贪几时!” 韩保全确定,他敢捡,萧玉儿就敢拔捡砍了他。 不甘地咽了一口唾沫,韩保全挥挥手,叫自己的人都回来,拱手道:“息怒,我带人去巡街!” 说完,韩保全带人离开。 人走后,将铜环全部拾起,用布包好。 陈北问:“赵捕头,路引的事?” 赵岳摇摇头,语气沉沉,“卢县令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瞧见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你们过几日再来吧。” “怕什么!” 萧玉儿挺着胸脯道:“你们跟着我,就算没有路引,照样能入凉州城!” 陈北没有说话,只是带人朝着赵岳拱拱手,便要告辞离开县衙。 “登徒子,这就走啊?你别走啊!” “你住在城中何处,我有空去找你!” “真的,你们跟着我,我保证你们都能安全地去凉州城,就算太安城也不在话下!” “登徒子,你想当官吗,我可以让你当官,当一个大大的官!” 萧玉儿蹦起来,使劲挥着双手。 希望陈北能搭理她一声,可是没有。 离开县衙,一行人走在街道上。 “堡长,那几个边军一直跟着咱们!” 回头一看,果然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边军,在后面远远跟着他们。 不用说,肯定是韩保全派他们过来,找一行人落脚地的。 等落脚地找到,怀里的那包铜环,也护不了多久。 “分头走,甩开他们!” “是!” 几人在岔路口分开,各自在城里七绕八绕,足足绕了一个多时辰,才都回到货栈。 “小堡长,你可算回来了!” 胡通双手笼在袖子里走上前,鼻子冻的发红,“城中趋于平静,我等方才商量了一番,今日便出城,要不然走的晚了,狄人就要追来,你什么打算?不如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 陈北扭头看向棚子底下的众人,有的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就连宁采薇也撕烂了裙摆,方便长时间赶路。 “堡长,我们都知道了,卢青云变傻了,路引没有要回来了,还有虎威营那群狗儿,打军功的主意,咱们不能再留在城中了。” “没有路引,咱们也得走,无法入凉州城,我们就跟着堡长在凉州城外游荡,难民就难民,总比待在这里被人算计要好!” 看着一张张坚定的面孔,陈北吸了一口气,心里终归不是滋味。 忙活了这么久,路引还是没有换来,叫这么多人都变成了难民,他这个堡长,当的可真不称职。 “堡长,有人朝这边来了!看着像边军!”卫勇从墙边的货箱子上跳下,急急地跑过来。 该死!怎么没甩掉! 皱起眉头,陈北说道:“收拾一番,即刻出城!周将军,带几个人,随我去应付边军!” 一声令下,货栈里立马忙碌起来。 套马车的套马车,搬行李的搬行李。 几个富绅的车队,先从后门驶出,然后才是黑岭堡的车队。 人还没走完,前门便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谁?” 一边指挥大家快走,陈北一边应付着门外的人。 “谁?你爷爷我!” “北崽子,爷爷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听见声音,陈北不觉皱起眉头,这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待最后一辆马车匆匆驶出后门,陈北才叫人搬开抵在前门门后的几根粗木棍,打开门。 抬起头,陈北朝前看去,又无语又觉得好笑。 怪不得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耳熟,原来也是熟人。 只见穿着难民衣服的鲁什长,头上歪歪扭扭地戴着一顶毛毡帽,腰间的裤腰带上,别着一把短刀,正冻地一个劲地用手擦鼻涕。 身后,站着七八个穿甲带刀的边军士兵,正是方才众人在城中甩掉的那几个。 “北崽子,割耳之仇,爷记着呢!”鲁什长取下头上的毡帽,露出丑陋的残耳,像块烂肉一样。 他的脸上露出病态的疯狂,退到一侧,对着身后的边军哈腰,“几位爷!这便是这个崽子的落脚地!” 自从被陈北割耳,强行赶出黑岭堡,鲁什长就一直怀恨在心! 原以为投了雁山的匪,便能报仇,谁知三大王和梁大王都不是陈北的对手。 原以为这辈子报仇无望,谁知那夜,陈北带人取军功回城,早就混进城中的鲁什长一眼便发现了,一直远远跟着,寻找报仇机会。 直到今天,发现陈北故意甩开了几个当兵的,鲁什长眼珠子一转,意识到自己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便主动现身将人带来。 “办的不错!” 为首的边军,随手丢给鲁什长半袋银子,喜的鲁什长呲出了牙花。 “陈堡长,应当是个聪明人,交出来吧!”为首的边军一手扶刀,另一只手伸出。 “什么?”陈北冷冷吐出两个字。 “陈堡长,莫不是跟我们装傻?那一百头军功,你护不住的!” “想强抢不成?”陈北退后一步。 为首的边军冷笑着,收回伸出去的手,转而握在腰间刀柄上,缓缓拔刀,“陈堡长既然不给,那我等只好强抢,望陈堡长下去后,莫怪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其他边军也跟着一起拔刀,嗓子眼里,不断发出嗬嗬的阴冷嘲笑… 第59章 乾人无胆! “彪哥儿!” 退后那一步不是害怕,而是为了让出身位。 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屠彪,犹如一头出笼的猛虎,未等当先的边军将刀完全拔出,便一个铁山靠狠狠撞在他身上。 边军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人群中。 顿时将身后七八个边军砸的前仰后翻,哀嚎不已。 “傻子,你怎敢袭击边军?按律,当斩!” 捧着钱袋的鲁什长,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冲着屠彪大叫道。 “彪哥儿,莫听他的!他们要抢咱们的军功,你说该不该杀!” 说话间,陈北抬弓,直接射死一名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边军士兵。 箭矢贯穿脑门,箭杆直挺挺地立着,惊地周围的边军脸色一变,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该杀!” 屠彪拔刀,一刀捅死一名边军。 血从伤口中喷溅而出,溅了屠彪一身。 拔出刀,又是大力抡砍,一名边军的双腿,直接被斩断,疼的他撕心裂肺大叫出声。 “杀!” 周霸几人也是手起刀落,毫不手软,短短一瞬间又送走几个。 惊地旁边的鲁什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开嘴巴震惊不已,手上还没捂热的钱袋也掉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陈北这行人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竟敢杀边军! “陈堡长,莫要自误!我等是虎威营的边军,杀我等可是造反,砍头的死罪!” “军功,我等不要了,不要了…” 陈北冷冷抽出刀,面无表情,上前将求饶的边军士兵一刀抹了脖,血溅了三尺多远。 “你们算什么边军!面对我等,尚且无还手之力,只知求饶,怕是遇见狄人,便要远远下跪乞降!” “大乾有尔等,何愁不败!?狄人面对尔等,何愁不胜?!” “我等今日,杀的不是大乾的边军,杀的是大乾的害虫!” 陈北回刀,又宰杀一名边军,从始至终,这些边军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只知一味害怕和求饶,怕是已经吓破了胆。 越杀陈北越不痛快,有的只有满腔愤懑! 愤懑这些边军无胆,连还手都不敢,怪不得前线会一败再败。 “小斥候,都解决了!” 周霸擦刀回鞘,上前将门关上,再怎么说也是杀了几个正儿八经的边军士兵,要是被别人看见,麻烦一大堆。 屠彪也回了刀,将害怕缩成一团的鲁什长,扔到死人堆里。 “堡长,这些个边军,莫说小胡庄的狄人,比山匪还容易杀!” 陈北点头,走到鲁什长面前,鲁什长慌忙往后退。 “饶,饶……呸!”顿了顿,鲁什长忽然改口,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脸色狰狞,“北崽子,你好厉害的!连边军也敢杀!你死定了,死定了!” 陈北皱皱眉,这个鲁什长倒是比边军强些,还敢对他放狠话。 拔出别在裤腰带上的短刀,握在手里,鲁什长脸上都是疯狂,“北崽子!爷不怕你!不怕!” “你割了我的耳,还把我赶出堡!爷三刀六个洞要找你报仇!” “杀你这个崽子!杀!” 一刀刺上去,却被陈北撩刀,轻松割断手腕,短刀掉在地上。 捂住流血的手腕,鲁什长疼的脸庞涨红,脖子上更是暴起根根青筋。 噗嗤! 一刀递进他的胸口,鲁什长嘴里吐血,浸透了胸前的衣襟,他双手握住刀,嘴里含糊不清: “北、北崽子!你也要死!不是,不是死在边军手里就是死在狄…人手里,这,这世道!你活不了!” “还想带着你的人去凉州城,哈哈,做梦!你护、护不住他们的!” 抽刀扬血,鲁什长挣扎一番,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将刀插回鞘中,陈北忽然沉默下来,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几具尸首,他再一次感觉这世道烂透了! “堡长,这些尸首怎么办?” 有人爬上堆在墙边的货箱上,探出脑袋,朝外面的街道上张望而去,见没人注意到,才放下心。 “不用管,出城要紧!马在何处?” “后门巷子里!” “走!” 正当众人准备扭头离开之时,谁知远处的城墙上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沉闷且悠远,传的极远极远。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鼓声的方向。 “是我大乾城头战鼓,鼓声沉闷,是狄人大军兵临城下的信号!” “不可能,至今还有数座烽燧堡狼烟未熄,狄人大军怎么会这么快来这里!”有人颤着声音。 “烽燧堡已是困堡,困兽之斗,堡破烟灭,只是时间问题!狄人大军应当是绕过了!” 周霸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恐慌当中。 鼓声从沉闷到急促,定远县城外,响起阵阵的马蹄声响,紧接着便是第一波箭雨袭来。 城头上,来不及躲避的守城官军,瞬间被射死一大片,纷纷头朝下栽落下来。 城内来不及撤离的百姓,绝望哀嚎地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堡长,怎办!” 定远城破,狄人大军进城,城内所有人,都会化为一具具死尸,他们几人也不会例外。 “撤!” 一行人再也不敢耽搁,夺门而出,翻上后门巷子里的马匹,顺着人流,朝着城门出口奔去。 “堡长,快看,卢县令!” 陈北顿了顿,抬头看过去,只见卢青云用身体堵在前方城门出口。 额头巾带上的血迹,又深了一层! “吾,乃卢青云,定远县令!” “诸位,取刀,随我上城杀狄!” “莫逃!莫逃!我等一同杀狄护家,不枉英雄一场!” 摇摇晃晃地伸出胳膊,企图拦住百姓。 却不料被那些百姓无情推翻在地,若非赵岳带人紧紧护着,卢青云怕是要被当场践踏致死。 颓坐在城门边,卢青云脸色悲怆,“我乾人无胆,不怪狄人嚣张!” 锵! 卢青云忽然拔刀,站起来,双眼怒视。 他高高举起手里战刀,迈起步子,竟逆着百姓人流冲了过去,怒吼不断,“杀狄杀狄!我卢青云愿做杀狄先锋,大破狄军,枭首割耳,壮我乾人胆!” 等赵岳等人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拉,却被身前无数百姓硬生生挤出了城门,只剩下一只只高举的手。 “杀!” 街道上,卢青云怒目圆睁,发须皆张,手里的战刀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冷冽。 已经率先冲进城的一队狄人骑兵,发现卢青云后先是一轮齐射,瞬间将卢青云射成刺猬。 可他没倒,依旧保持冲锋的姿势,狄人骑兵怔怔,一起驾马冲来,狞笑着将他的全身的骨头,全部踏碎…… 第60章 逃跑的狗儿 马背上,陈北目睹了卢青云被狄马踏的尸骨无存,血肉模糊。 他久久未动,红了眼睛,手也慢慢拿起了弓! 看着街道上那滩血肉,陈北心里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闷在胸口,很难受。 他此刻终于明白过来,卢青云从来都不是一个他打心里眼瞧不起,来边疆镀金的官二代。 他是大乾一个铁骨铮铮的县令! 一个有胆气的乾人! 搭弓,瞄准! 无人响应卢青云,那他便响应。 他要告诉狄人,乾人还有胆! “小斥候,别犯傻!” “两位小姐,还在城外等你!” 一声大喊,周霸狠狠割了陈北的马屁股一刀。 马匹吃痛嘶鸣,高高扬起两只前蹄,由着周霸拉着缰绳,跟随众人身后,朝着另外一条街道狂奔而去。 这处城门,已是死局,百姓拥堵,狄人已至。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这处城门出去。 陈北收了弓,使劲晃了晃脑袋,回过了神。 只是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再看几眼地上的那滩血肉! 狄人已经冲进城,见人就杀,到处都在死人! 又奔过一条街道,眼前的城门倒是没那么多人,不过却有几个气喘吁吁的狄人弯腰扶着膝盖,拦在门口,像是刚到! 眼见几个狄人拦在城门口,手中的弯刀一片血红。 背着包袱的百姓,皆是畏惧地不敢上前,不少人又赶紧扭头往下一个城门跑去。 “彪哥儿,带我们冲出去!” 周霸很清楚,这处城门是众人最后的机会了。 就算到达下一个城门,情况也不会比这个好许多,很大概率更糟! 趁这几个狄人刚到,气力不足,战力不是巅峰,众人未必不能冲出去!! 屠彪握紧缰绳,用刀背猛拍马臀,率先一骑朝着城门口冲了过去,众人紧随其后。 城门口,几个气喘吁吁的狄人,很显然没有料到还有乾人敢当着他们的面,想要强行冲出城去。 他们立刻扭身去搬拒马叉子,想要横亘在城门口阻挡马匹。 可却不料,还没行动,便有箭矢急急射来,直接射翻了两人! 周霸偏头一看,发现是陈北,笑道:“这才对!两位小姐还在城外等着你,你不能犯傻!” 再搭弓,射翻狄人,让狄人不敢再靠近拒马叉子! 在箭矢的掩护下,众人骑马快速接近城门。 屠彪大刀一斩,将两名企图上前阻拦的狄人,斩成两截,血淌了一地! 轰隆隆! 一行人就要快速驶出城门洞,朝着城外继续奔逃。 陈北正欲收弓,集中精神驾马,突然,身后的街道上传来萧玉儿的惊呼求救声。 扭头一看,发现小武驾着一辆马车,载着大武和萧玉儿正飞速地往这边赶来。 “陈堡长!救救我等!” 小武拼命挥臂甩着马鞭,面色惊恐。 大武则是用力踹着企图爬上马车的难民,难民哀嚎着不愿放手,即使下半身早已被拖的血肉模糊。 眼看两个难民就要把怀里抱着剑,早已吓瘫的萧玉儿拽下马车。 “咻!” 一箭射死一名难民,陈北大吼:“拔剑啊!摆设吗!!” 萧玉儿这才哆哆嗦嗦地拔出剑,一顿乱捅,才让另外一个难民吃痛松手。 两个难民卷入车轮底下,又被后面的难民践踏,踩成了肉泥。 护着三个祖宗先行出城,陈北一行人才重新驾马。 “陈堡长,多,多谢!” 小武面色惨白,后怕不已。 陈北没有答话,叫一个人跳上马车,帮着驾车,一行人急急地朝远处驶去。 ……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定远县城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小斥候,后面没有狄人追来!”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若是刚才,众人没有冲出城,如今怕早已是一具具死尸。 “登、登徒子,我,我害怕!”萧玉儿抱着她的剑和剑鞘,全身颤抖地缩成一团,还未说两句话,眼泪便掉了下来。 “已经安全了。” 陈北应了一句,想了想,将挂在马腹边上自己的弓递到了她面前。 “你的剑是花架子,没有多大用处!你抱着它,便不害怕了!” 萧玉儿怔了怔,果真放下了自己的剑,接过弓紧紧抱在了怀里。 看向小武,陈北不解地问,“你们为何会被城中难民追上,韩保全呢,为何不护送你们出城?” 以三位祖宗的身份,韩保全应该早就派人护送他们出城才对。 小武还没说,大武就无比气愤地一拳砸在马车上。 “天杀的韩保全!!他说他会带兵守城,让我们安心待在县衙,等我们发现不对劲时,狄人已经进城随意杀人了!!韩保全带着他的人早就撤了。” “他就是害怕我们去凉州城告他的状,想要借刀杀人!灭我们的口!” 小武还没有完全从后怕中彻底缓过神来,不过此刻也是气的牙痒痒,“偌大的定远县,便只有卢县令和一些府兵守城,韩保全和他的虎威营,一箭未发,一刀未出,全逃了!” 闻言,众人都气愤地握紧手中兵器,恨不得去宰了韩保全。 什么虎威营,什么边军,什么凉州四大营,不过是善于逃跑的狗儿罢了。 “哦,对了,韩保全走时,还顺手牵羊,牵走了陈堡长您带回来的那百匹狄马!”小武补充说道。 陈北冷着脸,沉沉出了一口气。 这韩保全,真是该死啊! 未战先逃,将定远县拱手送给狄人也就罢了,还牵走了他带人好不容易缴获的百匹狄马。 不用说,肯定是去凉州城邀功去了! “堡长,咱们得快走,路上难民越来越多了!” 循声望去,只见速度稍微慢些的车队,已经被难民们围上,一些个富贵人家稍不留神,就被难民们伸手拽下了马车。 那些家丁和武行去营救,好不容易杀退一波,却又有另外一波难民围上,难以脱身。 “走!” 陈北赶紧催促,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得赶紧追上前方大部队汇合。 要不然,仅凭他们这点人手被难民围上,后果不堪设想。 “驾!” 重重地将马鞭扬下去,众人护着中间的马车,朝着前方继续赶去…… 第61章 去凉州城 不知往前追了多久。 一直追到天黑,月色铺满天空。 众人才在前方的官道上,看见那一道道站的笔直,翘首以盼的身影,和那一道道熟悉的脸庞。 等的无比着急的宁家姐妹、一脸凝重带人早已出刀护住百余口的卫勇,手持铁锤的大师傅李铁,还有悍勇丝毫不弱于男子的刘金凤王莲…… 他们是那样特殊的一群人,因为官道上所有人都在闷头往前走,生怕狄人追上,只有他们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陈北只觉全身温暖。 看着那群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陈北心里再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陈北明白,那是一种归属感! 他不再是孤单单的异世来客! 在这个世上,还有一群人,担心他,愿意停下脚步等他。 “夫君!” 宁采薇红了眼睛,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头撞进刚下马的陈北怀里。 这一次,宁蒹葭也没再不好意思,和宁采薇一样撞进陈北怀里。 在后面,所有黑岭堡的人都围了上来,又哭又笑。 “唉!若非我的马儿要停下吃草喝水,小堡长,我定然不会等你!你知不知道,停在这里有多危险!” “我仔细瞧了,天黑后,至少不下七八波难民,对我等有想法!” 胡通双手拢在厚厚的棉衣袖子里,臃肿的身子靠坐在马车边,两条腿自然垂下来,说道。 陈北看了一圈,其他富绅们都不在,估计是不愿意停下等待,先行走了,只有胡通带着他的家人愿意。 “胡员外,定远这一回,您可是帮了我们黑岭堡的大忙!” 若无胡通接纳众人到他的货栈里暂避,众人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险境。 说胡通是众人的救命恩人,也丝毫不为过! “大恩不言谢,这一路上,你歇着,我们替你赶车护卫!” “那是你们应该的,我胡通是个生意人,亏本的买卖我可从来不做,你们应当为我赶车!” 话虽如此,但陈北知道,胡通这笔买卖,还是做亏了,让步不少,他们黑岭堡占了不少便宜。 “堡长,夜越来越深,我听说,难民食人的事情多在后半夜发生。”卫勇提着刀,一脸凝重地走上来。 “收拾一番,咱们不走官道,走小路!” 众人对陈北的决定并无任何异议。 面前的官道,自然是最快抵达凉州城的路。 可路上难民太多,速度并不见得有多快,再遇上难民围堵,众人还得麻烦耽搁一番。 走小路反而快些,且小路走的人不多,大家加起来一百大几十号的人,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想要走没人拦得住。 小路固然绕远了些,行程加了些,但胜在安全,若有狄人追击,也只会顺着官道追,而不会是小路。 打定主意,一行人顿时忙碌起来,牵着领头的马车一头拐进了小路…… …… 凉州城,大乾边境四州之一凉州的主城! 从定远赶到凉州城,差不多有三百多里的路。 车队上带着不少辎重,速度快不了,起码也得走半个月! “堡长,你怎么又把这三个祖宗带上了?”有人不解地上前来问。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这三个祖宗送走。 那日把人送到定远县众人心里别提有多么轻松了。 因为三个祖宗住在堡里的那段时日,这不吃那不吃连睡觉都挑来挑去,众人就跟伺候三个皇帝一样。 “要不然,咱们让他们自己走吧?” “不行!”陈北果断摇头,“一路上好生伺候,切记,务必优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白天,救他们出定远,一来是看在相识这么多日的份上,不能见死不救,二来,陈北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卢青云没能给他们去凉州城的路引,他们这么多人只得到地方后,找官兵上报军功,那时候,三人的身份就派的上大用场。 相比起大用场,现在好生伺候又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 “周将军,劳烦带几个人先头探路,若遇危险,即刻回报!” 周霸点头,带着两人,骑着马,先行往前跑去,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人影了。 收回目光,陈北回头望着身后长长的队伍,脸色依旧凝重。 虽说走的是小路,又无狄人追击,但陈北心里还是感到隐隐不安。 长路迢迢,谁也说不准接下来几天会发生什么,万一有不长眼的山匪跳出来截道呢。 “诸位,此地距离定远并不算太远,行过这夜,走远了些,天亮再休息!” “听堡长的!” 护在车队两侧,握刀的汉子们,听见这话,皆是齐声高呼。 行了一夜,当翌日太阳升起,车队临时在一处河边扎营。 行了一夜,众人都十分困顿疲乏,只留下少部分人喂养马匹,警戒四周,陈北便叫人全部睡去。 捣碎冰层,用冰水洗了把脸,又咕咚咕咚饮了好几口后,陈北顿时清醒过来。 “小斥候,你也累了,去睡会儿吧,不用硬熬!你倒了,这百余口子可就没主心骨了!” “不用,熬得住!周将军去休息吧,我与卫勇带人警戒便行。” “不用,我还行!” 周霸也用冰水洗了把脸,刺激的格外精神。 两人都在河边用水囊灌水的时候,陈北忽然道: “城内的事情,还未谢过周将军!” 亲眼看见卢青云被狄马撞成一滩血肉,那时,陈北真的忍不住要抬弓射箭。 若非周霸及时提醒,将万劫不复,被狄人缠上,想要出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闻言周霸只是摇了摇头,额头上的罪奴刺青,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你是好样的!我乾人若都如你和卢县令一般,狄人哪敢嚣张!” “谢就不必了,虎威营的事,我也未曾谢过你!” 若非陈北将他这个罪奴买下,周霸早就死在了虎威营士兵的鞭打中。 “以水代酒,咱们扯平了!” 周霸举起手里的水囊。 陈北毫不犹豫地和他碰了一下。 却道: “虽说咱们互相救了对方一命,但总感觉是我亏了!” 周霸怔了怔,下一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啊你,也罢也罢…” 咕咚咕咚,两人都扬喉干了好几口。 用袖子一擦嘴,陈北道:“周将军,咱们也算是冰释前嫌,以后别再叫我小斥候了,我有名有姓,不如你随他们一样,叫我堡长。” 小斥候,总感觉像是骂人的。 “想得美!本将军就喜欢叫你小斥候!你在本将军眼里永远是一个小斥候!” “可你早就不是将军了!” “放屁,老子永远是将军!” 第62章 我…老了 陈北懒得跟周霸打嘴仗,灌满水囊,起身就走。 不管如何,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在鬼门关前都走了好几回,他相信,无论是他还是周霸,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只这一点,便足够了。 至于称呼,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拿着灌满水的水囊,陈北来到宁家姐妹这里。 正想问她们喝不喝水,却意外在几片粗布临时搭起的简易露天“屋子”里,看见了白花花的一大片。 “呀,夫君,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了?快、快出去!”宁采薇推搡着陈北赶紧出去,生怕他看见不该看的画面。 袒露玉背,背对着的萧玉儿咬牙切齿。 先前,在黑岭堡就被看了一回,这下可好,又被看了一回! 还说不是登徒子? “怎么了,大白天怎么还脱衣服?” 被推搡了出去,陈北问宁采薇道。 宁采薇回头又遮了遮帘子,小声道:“夫君,你们这群大男人真不细心,玉儿背上被割了一刀,衣服都染透了,你们竟然都没发现。” 陈北揉了揉额头,这个还真不怪他们,出城时众人只顾逃,哪顾得上谁受伤了,只要不死,都是万幸。 “这么说,你知道她是个姑娘家了?”陈北问。 要不然,萧玉儿也不会来找宁采薇给她背上上药。 “早就知道了。” 宁采薇攥着手,“早在堡里的时候就知道了,还是姐姐先发现的。” 陈北“哦”了一声,从怀里掏了掏,将一个小铁盒和水囊一起递给宁采薇,又交代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萧玉儿委屈地想哭。 不是委屈身子又被他看了一遍,而是他明知道自己受伤了,竟然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吗。 “玉儿妹妹,你怎么哭了?” 宁采薇拿着水囊,走进来。 萧玉儿赶紧擦擦眼泪,“没,没哭。” “你别哭,夫君给了我这个,上好的金疮药,涂上就不疼了。” 宁采薇晃了晃手中的小铁盒。 “他…他给你的?” 萧玉儿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不敢相信。 “自然是的,平时夫君都不舍的用,在青石镇花大价钱买的。” 宁采薇露出笑容,打开铁盒,用指尖轻轻晕开里面的药膏。 “刚开始,有些疼,你忍着些。” “不用,一点都不疼!” 萧玉儿哭中带笑,主动往下拉了拉衣服,示意宁采薇赶紧给她涂抹药,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 三百里开外的凉州城。 风尘仆仆的韩保全,带着他的虎威营,昼夜星驰,不过短短三日便赶到了凉州城。 先是上缴了差不多百匹的狄马,又上缴了上千个满脸络腮胡的人头。 如此多的军功,顿时惊动了凉州的大将军夏侯斩,连带着一处拥堵的城门,也专门为他驱散难民而开。 韩保全意气风发,骑在马背上,不觉再往上挺了挺胸膛。 如此军功,他便不再是小小校尉,而要直接晋封为将军! 假以时日,再立不世军功,超过他的义父、凉州大将军夏侯斩也不在话下。 “我儿大功!” 身长八尺,腰大十围,肌肥肉重的夏侯斩,露出无比爽朗的笑容,“速速入城,为父已为我儿备好了接风洗尘宴,另有舞姬数名,听闻我儿在定远县斩狄千余,为父激动地一宿没合眼,就等着我儿来! “此乃我凉州破狄第一举!当贺,大大的贺!” 韩保全赶紧翻身下马,快速上前几步,对着夏侯斩单膝下跪。 夏侯斩就要伸手扶起韩保全的胳膊,却听到: “二弟斩狄首千余,怎的不见狄人耳上铜环?咳咳,莫不是找人冒充的?” “咯咯咯…大哥真会说笑,二哥立下如此大功,怎敢杀良冒功?”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也是夏侯斩的义子。 老大鄂伯,相貌俊美,身形单薄,凉州四大营金戈营的校尉。 老三殷九娘,背负双刀,身材妖娆,凉州四大营鹞子营校尉。 听到这些话,肥胖的夏侯斩眉头只是一皱,鄂伯和殷九娘就吓的赶紧俯身拱手,不敢再多言。 “哈哈哈!” 夏侯斩再度一笑,牵住韩保全的手,一同往凉州城内走去,“走走,我儿和为父好好说说,这定远一战是怎么打的!” “义父慢行,儿搀着走。”韩保全弓着腰,进城前挑衅似的看了鄂伯和殷九娘一眼。 直到两人进城,鄂伯和殷九娘才慢慢直起眼,互相对视一眼,神情中满是恶毒。 “老将军,可瞧清楚了。”城墙上,目睹全程的华服女子,嗓音清冷,开口道。 她内里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狐毛大氅,抵御寒冷。 年龄早已过了双十,却梳着最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闪闪发亮的金步摇,明显是未出阁的打扮。 身材曲线诱人,十分清冷,却又不失高贵雍容! “瞧清楚了如何,瞧不清楚又如何。”一旁的老将军顾大山叹着气。 除开夏侯斩的三个义子,整个定州,便只有他手里还有一营的兵力。 因营里大部分全是老卒,又名老卒营! “老将军且听本宫说,狄人将至,夏侯斩三个义子互不对付,这未必不是机会!” “所以呢,长公主的意思是,让我这把半截入土的老骨头,助公主从夏侯斩手中夺凉州大权?” “不助何为。”长公主微微笑道:“老将军应当知道夏侯无心抗狄,一心想要封王,入主太安城,凉州交给他,只会成为第二个定州。凉州,需要像老将军这样的爱凉,爱国之士!” “我……我老了,夏侯正值壮年,他三个义子也个个不好对付。” 呼! 长公主一展狐毛大氅,目视前方,脸色坚毅。 “顾大山,本宫且告诉你,这忙,你帮得帮,不帮也得帮!” 闻言,顾大山明显怔了怔。 “顾大山,你听好,你助本宫夺权,本宫便可帮大乾守住凉州,到时候,你和你的那帮老兄弟,也可上场杀狄,不用白白老死。” “只需几月,你便可成凉州头号大将,不比在这里当一个无用的老卒强!” 顾大山沉默地吸了一口气。 当了一辈子的兵,他自然希望死在战场上,死在狄人手里,而不是白白老死。 只是这样一来,便参与进去了党争,他只想当一个干干净净的兵,而不是为人所用! 但他舍不得这次机会,他的那帮老兄弟,更是舍不得这次杀狄的机会。 错过,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夺权后,本宫定拜老将军为破狄大将,领凉州全境的兵力,征讨狄人,收复山河!” 顾大山重重地吐气,闭上了眼睛。 “这机会,世间仅此一份,若凉州城也破,怕是——” “取刀!”顾大山睁开了眼睛,打断对话。 长公主一喜,连忙递上随身携带的短刀。然后便看见身边的老将军,紧握短刀,割了自己的手,将血洒了凉州城墙一地。 将染血的刀递给长公主,顾大山望着她,长公主犹豫着,终究没有用刀割手,只是狠狠咬破指尖,挤出了几滴血。 “他日夺权成功,我要带着我的老兄弟,第一个上战场杀狄!” “自然!” “如何夺权,先除哪一个,韩保全?” “自然!” “如何除!他风头正盛!” “等,等长乐回来!” “长乐公主也在凉州,在何处?” “定远!韩保全来处!” 听着,顾大山只觉自己想明白了什么,长乐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定远,定然是眼前的女子安排的。 此等计谋和手段,果真如天下人说的那样,若是男儿身,必将封侯拜相。 第63章 一个大大的官儿 风雪极大。 出了定远约有上百里的路,风雪越来越大,众人行进的速度被严重拖缓,抬头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原地休整,扎帐篷!” 陈北皱了皱眉头。 这样恶劣的天气,很显然不适合再赶路,就算他们这群大男人扛的住,队伍里的女人和小孩也扛不住。 还是先扎营休息,等风雪小了一些再走合适。 “堡长发话,原地休整,扎帐篷!”卫勇骑着马从队首奔到队尾,连声高呼。 寻了块避风的巨石后,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下来阻挡风雪,火堆才好不容易升起来。 “你小媳妇这两天,可不怎么好。”宁蒹葭用块布裹着头,就着热水啃着粗饼,慢慢吞咽。一点儿也看不出当初当过大小姐的样子,完完全全一个普通村妇模样! “怎么不好?”陈北问道。 日夜赶路,本以为宁采薇身子骨弱吃不消,可几天观察下来,并无什么不妥。 甚至她这几天还更高兴,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这么高兴,陈北还没来及的问。 好不容易将粗饼咽下,宁蒹葭道:“采薇,和萧玉儿走到太近了些!” 闻言,陈北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宁采薇和萧玉儿正在给众人倒煮开的水,让众人暖暖身子。 看两女模样,亲近的不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姐妹。 “继续。” 陈北道。 宁蒹葭沉默了下,缓缓开口,“你应当知道我和采薇的身世了,我们的爹是当朝言官,因在朝上为龙武营说话被奸相所害,那个小皇帝也没少出力,而萧玉儿不出意外,和那个小皇帝,是亲姐弟!一母同胞!” “你的意思,萧玉儿是当朝公主?” 虽然以前也有猜测萧玉儿的身份不简单,但从宁蒹葭嘴里听闻这个消息,陈北还是感到吃惊。 “嗯,封号应该是长乐。” 宁蒹葭淡淡应了声,又道:“她虽和我家的事无关,但再怎么说,也是公主,一看见她,我就想起我爹惨死的模样…” “采薇交朋友我不反对,我也知道她和萧玉儿有很多共同话题,但我还是希望,她离采薇远些。” 听完,陈北默默地点点头。 这话,宁蒹葭不好对宁采薇明说,只得靠他这个夫君旁敲侧击。 但一时半会,陈北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宁采薇说。 看她和萧玉儿的模样,明显是把萧玉儿当成了妹妹看待。 陈北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拆散二人,一切等到凉州城以后再说吧。 到凉州城后,萧玉儿总没理由再跟着众人了,那时候二人自然分开最好。 “小斥候,你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这时候,在前方不远巡哨的周霸,带着人回马,脸色惊喜。 “怎么了?” 陈北慢慢起身,他真不知道,这荒天雪地,还能有什么人。 “把人带上来!” 一挥手,几个满身是雪,冻得瑟瑟发抖的的汉子,被抬了上来,他们身上裹着捡来的烂袍子,里面却穿着官衣。 “这是?” “赵岳,赵捕头!” 不错,这几人不是别人,为首的正是赵岳,定远县的捕头。 当初在定远县,几人被难民们冲出城门,陈北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没想到,却在这里相见。 “快,腾地方!” “去,再去找几床厚棉被!” 看几人冻得发抖的样子,明显是熬不住昏倒了,被周霸带人发现。 众人赶紧让出地方,将赵岳几人抬到火堆旁,又取来了几床厚被子,加在几人身上。 “热水。” “给,堡长,小心烫。” 喂了赵岳一些热水,缓了好大一会儿,赵岳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瞧见赵岳醒了,众人都有些高兴。 “陈、陈堡长,原来是你,多谢……” “堡长,怎么又晕了?” “没事儿,缓缓就好了。” 将赵岳几人交给别人照顾,陈北起身看向周霸,问道:“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没有,就几人。几人被冻晕了过去,被雪埋了厚厚的一层,若非有人勉强抬臂呼救,我们还真发现不了他们。” 陈北点点头,想了想,声音微沉,“我的意思是带他们一起去凉州城。” “带去可以。”周霸皱着眉头,“但,以他们几人对卢青云的忠心,定然要替卢青云讨回公道,咱们最好还是撇清关系,以免引火烧身。” 赵岳几人,此刻心中,定然恨极了不战而逃的韩保全,到凉州城双方之间定有场大战, 众人贸然参与进去,实非上策! 陈北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周霸的做法。 虽然他也很想为卢青云讨回公道,但韩保全是边军校尉,他还无力和韩保全对抗。 “登徒子,我听说咱们救回了赵岳赵捕头?”萧玉儿走上前,双手递上一碗热水。 看见萧玉儿手里的一碗水,陈北愣了愣。 公主给他倒水喝,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面子了? 还有,什么叫咱们?他们黑岭堡和萧玉儿什么时候是一家人了? “愣着干什么,接住啊。” 萧玉儿眼睛一瞪,再往前递了递,水顿时洒出来不少,“别误会,这是采薇姐给你倒的水,我只是替她端过来。” 陈北接过喝了一小口。 想想也是,堂堂长乐公主,怎么会给他一个小斥候倒水喝! “对了,登徒子!” “看在你在定远救了我一回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说完,萧玉儿骄傲地挺起胸脯。 “恭敬不如从命。” 陈北拱拱手,说道:“到凉州城后,借几位的身份背景一用,莫让官兵杀价太狠!” 能不能摆脱难民身份,用军功换众人入城避难,全看萧玉儿几人的身份了。 “就这个?” 萧玉儿一愣,完全没想到。 “就这个!” 陈北点头。 “你就不想迁去太安城,只要我一句话,你们都可以去太安城!”萧玉儿语气急促。 “天子脚下,一板砖能拍死五六个当官的,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没见过什么世面,不适合去太安城讨生活。”陈北道。 “那你就不想当官的吗,一个大大的官儿!”萧玉儿伸开双臂。 陈北摇摇头,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尽管去当官。 “算了,气死我了,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说了两句,萧玉儿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第64章 擢升,虎威将军! 缓缓行驶的车队。 蜿蜒在前往凉州城的林间小路上。 周霸领着几骑,在前方探路,时而回来禀告,时而往前跑出数里。 卫勇带着几个大汉,亮刀在后面,警告同走这条路靠的太近的难民们。 陈北则坐镇中军,时不时回头,看向后方的马车。 都不知过去几日,被救回来的赵岳等人,除了醒来后感谢的话,其他的一言不发。 只是腰间挎着的官刀,被他们一日一日擦的极亮! 想必到凉州城后,必将饮血! “夫君,赵岳赵捕头像是变了一个人。” 坐在陈北身边的宁采薇小声说到,说完,背着屠彪,偷偷打开干粮袋,塞给陈北一块粗饼。 陈北只觉好笑,咬了一口,说道:“所以,咱们最好别去惹赵捕头。” “嗯。” 宁采薇轻轻点头。 “周将军,风雪越来越大了,加快速度,我瞧前方有个村子,今夜到那里扎营休息。” “听小斥候的,所有人,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赶到前方村子。” …… 凉州城。 城外的难民围了一层又一层,越聚越多,足有数里之远,他们嚎啕着想要入城,却被官兵冷冷拔刀喝退! 如炼狱般的城外,偏城内有一桩大喜事! 几队官兵开道之后,一名骑在高头大马的人影,在无数百姓的注视下,慢慢踏了过来,最终停下了府衙前的台阶下。 台阶上,肌肥肉厚是夏侯斩满脸笑意,和前来宣旨的老吏对视一眼,皆是满意地点点头。 见一身崭新虎甲的韩保全登上了台阶,宣旨老吏正欲上前宣读圣旨,忽然想到什么。 只见他顿住脚步,对着夏侯斩弯腰赔笑道,“不如这晋封的圣旨,由大将军宣读!” “这,合适吗?”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当爹的给当儿子的宣旨晋封,必是一桩传世美谈!” 宣旨老吏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那,本将军便不客气了。” 夏侯斩笑着伸手抓过圣旨,展开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尔虎威校尉韩保全,忠勇性成,破狄有功,今特擢升为虎威将军!钦此!” 随着夏侯斩话音落下,现场顿时一阵欢呼。 只鄂伯和殷九娘面色冷着,不过随着夏侯斩目光看来,二人嘴角纷纷挤出笑容。 “恭喜虎威将军,恭喜大将军!” “大将军有如此虎儿,凉州有如此虎将,狄人哪还敢嚣张!” “虎威将军勿怪,太安城据此千里迢迢,圣旨先到几日,赏赐随后就到,听说,足有万两黄金!以表虎威将军破狄的大功劳!” 伸手快速整理一下自己的虎甲,韩保全从夏侯斩手里郑重地接过圣旨,同时对宣旨老吏点头,比表谢意。 “大将军,虎威将军破狄千余,军功卓著,沈相听了以后,连夜命兵部加急,将此军功,传遍我大乾三十七州之地!举国同贺!” “替吾儿多谢沈相了。” 夏侯斩声音粗犷,大笑几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宣旨老吏的肩膀,老吏受宠若惊,腰更弯了。 “大将军,沈相对虎威将军可是寄予厚望,故而和兵部商量了一下,将凉州防卫,全权交给虎威将军,由虎威将军统一指挥!” 此言一出。 在旁的鄂伯和殷九娘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刚刚晋封的韩保全则是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 反应最大的,当属夏侯斩,他的大手僵在空中,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宣旨老吏说完话,早已害怕地跪在了地上,脸上滑落豆大的汗珠,全身也颤抖个不停。 远处围观的人群中,顾大山眉头微皱,声音沙哑,“这是何意?” “有人和我们想一块了!” 一挥长裙袖袍,回头背离围观人群而去,长公主已是满脸的清冷和萧杀! …… “堡长,刚才有人从凉州城回来探亲,说了一件大事情。”卫勇推开村子破庙的大门,语气沉沉。 “什么大事情!” 破庙里,所有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听说,凉州城前几日新晋封了一位将军,凉州防卫全部交给了此人!” “这位将军下令,誓死守卫凉州城,绝不会让一个狄人过境,城外的难民被征调入伍,日夜在城外构建防御工事!” 闻言,陈北皱了皱眉头。 征调难民入伍,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现如今,他们手上的军功还没有兑换,他们这些人也全是难民,万一也被征调入伍,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那位将军是谁?” “韩保全!” 听到这个名字,漏风的破庙里,突然炸响几道寒冷长刀出鞘的声音,惊的人头皮发麻。 “卫勇,出去继续巡视吧。” 陈北叹了一口气,拿起几块烤饼起身,来到破庙一角的赵岳几人面前。 将长刀完全抽出,用布仔细擦拭着,愈发冷冽! 赵岳眼睛眯着,语气沉闷,“陈堡长若是前来相劝的话,请免开尊口!” 陈北将烤饼分发给几人,说道,“并非相劝,而是给诸位指条明路!” “明路?” 赵岳问道。 “韩保全已经晋升为将军,位高权重,而尔等现在与难民何异?此去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的意思是,你等几人力量弱小,需团结更多的有志之士,方能与韩保全有对抗之力!” “最好,寻一个有身份的人,为你们出头!” 赵岳怔了怔,瞬间明白了陈北的意思,他偏头看向不远处佛像底下,粗饼吃一半掉一半的萧玉儿三人。 “陈堡长,多谢了!”赵岳回刀入鞘,对着陈北拱了拱手。 萧玉儿三人亦仇恨韩保全,跟着他们,报仇的机会会更大。 否则,仅凭他们几人,怕是连韩保全的面都见不到。 “不必多谢,青石镇赵捕头的恩情,我们一家一直铭记在心。” 赵岳接过陈北递过来的烤饼,咬了一口。 对于陈北,他向来是满意的,这个年轻人,不仅能力出众,还知恩图报,青石镇的事情,他早就忘了,没想到陈北一直记得。 “小斥候,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我且问你,咱们还需几天才能到凉州城!” “我听说了,韩保全那个狗儿,竟然晋升为了虎威将军!实在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我们已经等不及去凉州城,揭露那个狗儿贪功怕死的真面目!然后再杀了那个贪功的狗儿!” 佛像底下,大武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一边啃饼一边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65章 乡下人,高攀不起太安城! 放在以前,大武这么对他说话,陈北早就举刀吓唬他了,大武也早就吓的抱头鼠窜了。 可是这一次,陈北没有选择那么做。 因为赵岳几人能不能为卢青云报仇,全看大武这嚣张的气焰,到凉州城后能不能用在韩保全身上。 退一步讲,陈北也想为卢青云报仇! “不远了,几日后便能到。” 大武点点头,喝了一口热水,扬起头颅,咕哝几下随口吐在地上。 “小斥候,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擦了擦嘴,大武又说道。 “讲。” “你不是想带你的人,迁入内城吗,玉儿妹妹让你去太安城,你怎的不去?” 过了大乾西北边疆定凉甘宁四个州地,免遭狄人战火侵蚀的地方统一成为内城! 其中,以国都太安城最为安宁,繁华! “我们皆是乡下人,高攀不起太安城!” 陈北自嘲似的说道。 刚穿越过来时,陈北确实想带着宁家姐妹,去太安城避难,暂时蛰伏起来。 可随着时间推移,太安城并非陈北的第一选择! 他想去的地方,既要安全,又要远离政治斗争的中心漩涡。 最好是三不管的地带,在那里,陈北才能慢慢发展自己的力量。 “大官呢,你也不想当?”大武又问道。 陈北摇摇头,大官谁爱当谁当,反正他不能,目前也不能当! 见陈北不愿去太安城,也不想当大官,大武对着陈北拱拱手,“你这样的人,少见!佩服佩服!” 能被大武这样的公子哥佩服,陈北还是独一份。 想了想,陈北把自己要去地方的要求对大武说了。 像大武这样的公子哥别的本事没有,但一路从太安城来到凉州,路上所见所闻肯定比他多。 说不定,就能想到符合陈北要求的地方。 果然,大武下一刻脱口而出:“铁城!” “铁城?” 陈北皱起眉头。 “对,附和你要求的怕只有铁城了。” 大武说道:“铁城在凉甘宁三州交界之地,原先只是三州都不要的小镇子,百十来户人,可随着我大乾和狄人开战,兵器盔甲需求暴增,此地便聚集了大量的铁匠,开始为朝廷打造兵器。” “我们从太安城来凉州的路上经过了,离着凉州城不过一百多里,往东便直通内城,安全的很,听说附近又发现了好几处大型铁矿,俨然形成了一座大城!” “三州现在都想接管此城,但最后没谈拢,便由最先入驻的几个打铁家族共同掌握,当然,上面还有朝廷派来的一位官儿管理!” 听完大武说的,陈北眼睛一亮。 这世上,怎么会有铁城这种地方?简直太符合他现在的要求了。 且他们黑岭堡赖以生存的便是打造和贩卖兵器,去铁城只要不偷懒,怎么着也能挣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冲着大武抱抱拳,陈北由衷感谢,“多谢告知!” 大武也跟着抱抱拳,又闲聊几句,便重新回到了佛像底下。 可是不一会儿,那里便传来萧玉儿气急败坏的声音: “让你去劝他跟咱们回太安城,你瞧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铁城有什么好的?去铁城作甚!一辈子当个打铁的铁匠吗!!” “我没让他去,小斥候他自己要去的,我只是说了几嘴。” “呸,就怪你多嘴!” 陈北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可他当作没听见,揉了揉耳朵。 “当真要带着大家去铁城?”宁蒹葭不知何时来到陈北身后,小声且认真地问道。 “怎么,铁城不好吗?” 陈北反问,他觉得铁城挺好的,再说,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难道,真要跟着萧玉儿去太安城不成? 那里,现在可不适合他们这些乡下人生活。 “挺好!就去铁城!”宁蒹葭点点头。 只要不去国都太安城,能让妹妹宁采薇,和萧玉儿分开,去哪里都行。 “小堡长欲去铁城?” 胡通双手拢在棉衣袖子里,哆嗦着走上前。 “胡员外也听说过铁城?” 陈北问道。 “听说过。” 胡通冻得直跺脚,缩着脖子道:“早年做生意,从那里过路过,这几年听说那里成了大城,城内铁匠遍地,被称为咱们大乾的兵器之城!” “小堡长去铁城,我并不反对,只是…” “只是什么?” 看胡通欲言又止的模样,陈北赶紧追问。 胡通消息灵通,自己即将带人去铁城,多了解一些关于这个城市的,并不是坏事。 压低声音,胡通道:“明面上,铁城无主,可那几个打铁家族都不是好惹的,你想想,为朝廷打造兵器,利润何等丰厚?!堪称暴利!那几个打铁家族背后都有太安城世家的影子,听说,六大世家皆是有份!” “无妨!” 陈北笑了笑,说道:“我们去,只是讨口饭吃,并非想和别人拼个你死我活。” “那便无事了。” 胡通道:“原先想着能与小堡长一起去太安城,没想到小堡长已经有了落脚地,如此,我等只好在前方的凉州城别过。” “但小堡长别忘记,日后来太安城,一定要来我胡通开的酒楼喝酒!” 这一路上,二人也算是互帮互助,胡通接纳他们去货栈暂避,他则护着胡通一家这一路上的安全。 胡通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但二人之间不浅的交情就这么结下了。 拱拱手,陈北道:“日后,若有机会去太安城,定会去捧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由于事先知道了凉州城外在征调难民,陈北将大部分人手都留在了村子里,只带着少量的人,护送三个祖宗去凉州。 用怀中的军功,换到去铁城的路引,再派人回来叫他们不迟。 “前方便是凉州城了!” 闻声,陈北抬头看去,作为凉州的主城,城池宽不知几里,一眼望不到边。城外,无数嚎啕的难民,挥锹下镐,正在埋头挖壕沟,官军拿着鞭子来回巡视,稍不满意便是一鞭子的血。 “小堡长,你等无路引,只会被当成难民处理,怕是连军功也来不及拿出来,我替你去通告官兵,你在此等候!”马车上,胡通拢着手道。 “多谢!” 目送胡通一家人驾车驶去凉州城,陈北不忘回头告诫众人,“若官兵不由分说,前来抓丁,大家分头跑,能跑几个是几个!” “明白!” 众人都点了点头,没有下马,双手始终放在缰绳上,稍有不对劲,立刻驾马就走…… 第66章 兑换军功 幸好,陈北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韩保全也没可恶到把所有人都当难民处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胡通便领着一队官兵,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个花白胡子和头发的老兵。 “陈堡长,这位是顾大山,顾校尉!” “见过顾校尉!” 陈北翻身下马,微微拱手。 顾大山微微点头示意后,快走几步,着急忙慌地看向马车上的三个祖宗。 见三个祖宗都无事,才长松了一口气。 “见过长乐公……” 整理一下身上的盔甲,顾大山就要行礼,却被萧玉儿赶紧咳嗽打断,“咳咳!” 萧玉儿跳下马车,大小武也跟着跳下马车。 “顾校尉,韩保全可在城中?” 萧玉儿皱着眉头问道。 “在的!” “带我过去!” 顾大山不敢不从,转身就要带人过去。 萧玉儿临走前,忽然顿住脚步,说道:“这位是黑岭堡的陈堡长,曾带人杀了不少狄人,立了军功,劳烦顾校尉派人带他们去兑换军功!” 点点头,顾大山特意指了一名亲卫留下。 “小武,你也留下!” 目送萧玉儿带着赵岳等人,跟在顾大山身后,去寻韩保全的麻烦,卫勇忍不住站在陈北身后,小声开口: “堡长,咱们不跟着去瞧瞧热闹吗!” 这定是一桩大热闹,不说让韩保全人头落地,见血是肯定的。 不去瞧瞧,实在是可惜了! “不关咱们的事,正事要紧!” 说完,陈北对着那名亲卫拱拱手,“劳烦兵爷,带我等去兑换军功!” “放心吧陈堡长,有我在,军功少不了你们的,敢少你们一分,我定饶不了他们!” 小武拍拍自己的胸脯,让亲卫在前头领路,很快一行人来到城门口。 城门口,专门搭了木棚,设了案桌。 兑换军功的是个面皮黝黑,嘴歪眼斜的丑陋老吏。 小武先是和丑陋老吏低声说了两句,然后回头给众人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办妥了,众人都有些高兴。 “你等既有军功前来兑换,那便都拿出来吧,莫耽误后面的人!” 众人扭头一看,后面哪有人?空荡荡的! 再去看小武,已经和旁的官吏说起了闲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陈北皱皱眉头,心里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上。 伸手入怀,陈北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包铜环,放在桌上慢慢打开。 原本还一副心不在焉,正在喝茶的丑陋老吏,看见那包铜环后,“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连同附近无所事事的官吏,也纷纷围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陈北身后的卫勇等人不自觉抬头挺胸,很是自豪! 这些官吏,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狄人铜环。 而这么多狄人,都是他们杀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丑陋老吏才缓过神来,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去数那些铜环。 “……共计一百一十二枚狄人铜环!”丑陋老吏笔尖蘸了蘸墨,在官册上落笔。 围着的官吏脸色惊变,互相看了看,凉州狼烟四起到现在为止,别说一百多枚铜环了,他们连十枚铜环都没看见过,顶多零星见到两三枚。 真不知道陈北这群人,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铜环?! 仰仗着这份大军功,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堡长是吧?” 丑陋老吏停了笔,微微抬眼。 “是!”陈北微微拱手。 “如此军功,你当什么用?不如这样,我给你指条明路。” “请讲!” “能立如此军功,说明陈堡长是个有本事的人,可用这份军功,换个千夫长当当!日后留在军中,为国效力!” 陈北心底冷笑,他好不容易才从军中退伍,又回军中扛枪,除非脑子有坑。 别说给一个千夫长当当,就算给一个将军当,他也不会回! 退一万步讲,就算回军,他也不会回凉州军! 定州军好歹抵抗过狄人,不像凉州军,至今未曾听闻哪支军队抵抗过,都是逃兵,白白让了大片疆土给狄人。 “多谢官爷好意,只是我原本就是军籍!” 陈北微微拱手,“我刚刚从定州龙武营退伍!几年军涯生活,脑子被打坏了,时好时坏,误伤了不少同伴,这才被上司勒令退伍!” 丑陋老吏认真听着,满脸的褶子里,皆是不信。 可由不得他不信,陈北的经历,在官府的册子里都有详细记录,只要一查便能查出,做不了假。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 丑陋老吏又喝了一口茶,抿抿嘴,把嘴里的茶叶渣子吐了出来,又移动了一下屁股下的椅子,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既不愿再从军,那你想如何?” “想内迁!” 陈北果断道。 丑陋老吏一声冷笑,满眼都是看不起,“想内迁去哪?” “铁城,我与我的人有打铁手艺!想为我大乾士兵打造兵器和盔甲!如此,也是为国效力!” “如此最好!” 丑陋老吏收起冷笑,抓起笔,蘸了蘸墨,“你等七人想内迁去铁城,并无问题!不过按我凉州惯例,一枚军功换二人内迁!” “不是三人吗?” 至少,卢青云是这么说的。 咚咚! 敲了敲桌子,丑陋老吏不满道:“三人?你听谁说的三人?在我这里,只二人!一枚军功换二人内迁,又按内迁距离不同,另行折算,铁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就算你一枚一人!” “你七人,便拿七枚铜环出来!” 说完,丑陋老吏拿了七枚铜环,丢进一旁早就备好的木盒儿里。 看着丑陋老吏自导自演,一行人都有些生气。 只是去铁城,就要一人一枚,这杀价也太狠了! 他们百余人,确切地来说是一百一十九人。 这么算下来,桌子上的铜环还不够! 众人看向小武,希望小武出来施压,让丑陋老吏杀价别这么狠,可小武早就被旁的官吏拉到一边,说起城内的趣事了,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堡长,怎么办?” 众人围到陈北身后。 陈北皱着眉冷着脸,手已经摸向了被宁采薇缝进袖口里的那枚狄人百夫长的铜环。 并非舍不得,而是气愤,气愤凉州,气愤大乾的官府已经烂进了骨子里!无可救药! 咚! 将那枚狄人百夫长的铜环取出,重重拍在桌子上。 陈北沉沉吐出一口气:“记!黑岭堡一百一十九人全部迁去铁城,抵铜环一百一十九枚,剩下的四十三枚,全部换成银两!” 第67章 贪心的老吏 竟还有一枚狄人百夫长的铜环?!丑陋老吏脸色微微一变之后,按照陈北的意思,在官册上快速落笔,生怕陈北反悔。 “小堡长想将剩下的四十三枚军功,全部换成银两随身带着,可不明智,这儿离着铁城,还有一百多里路!” 丑陋老吏将绝大部分铜环收进木盒儿里,侃侃而谈说道:“你等这么多人,全部迁去铁城,总不能全部住在客栈里?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你等买个庄子住!便宜,还划算!” 说着,丑陋老吏弯着腰,从桌子底下搬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 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地契,寻找一番,丑陋老吏从里面翻找出十余份。 “这十二份,全是铁城外附近庄子的地契!铁城里面的也有,但想必你等不会买,你们这么多人,也住不下!” “挑挑!” 明知丑陋老吏没存什么好心,但陈北还是捡起十二份地契看了看。 老吏说的没错,全部换成银两带在身上不明智,万一被劫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也需要一个落家的地方,买地方住,最合适不过! 前几份地契,陈北都不太满意。不是离铁城太远,就是位置太偏僻,远的都能差出五六十里地。 直到第六份地契,陈北眼睛一亮,拿着与众人也看了看,大家都满意地点点头。 “这份多少钱?” 陈北问道。 丑陋老吏随意看了几眼,道:“要不说小堡长能立如此军功呢,不仅本事大,眼光还好!这刘家庄可不是一般的好,不仅大,位置还好,距离铁城只有区区五里之路,官道就在庄子前!” 陈北不想听废话,又问,“所以,多少钱?” “不多不多,抵三十五枚铜环!!” 一听这个价钱,陈北差点骂娘。 拢共就剩下四十三枚铜环,买个住的地方,就要花三十五枚,众人到地方后,也不用活了。 “堡长,我看这老吏就是存心刁难!就是想图谋咱们手中的军功!” “要不,咱们不买了,咱们到铁城后再买!” “那里,选择肯定更多!价钱也会更便宜!” “大不了,大家露宿街头几天,反正,这一路赶来大家也习惯了!” 卫勇把陈北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陈北摇摇头,选择更多没错,可价钱不敢说会更便宜,更贵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因为铁城官吏看他们外乡人,指不定怎么宰呢,估计比这里还要狠。 陈北不能去冒险! 恋恋不舍将刘家庄的地契放下。 陈北继续看余下的几份。 不多时,陈北单独抽出来一份,放在桌上,语气无比的坚定: “这份多少钱,我买了!” 丑陋老吏端起茶杯,扫了一眼,道:“小堡长眼光真毒啊,这份便宜,只要区区十五枚铜环!” “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庄子,而是旧时烽燧堡,几百年前,定凉甘宁四州还不是我大乾疆土,此地是我大乾前哨!” “买了此堡,虽说有了住的地方,但小堡长要想清楚了,还需日夜守堡!” 陈北扭头和众人对视一眼,他们干的就是这活。 不日夜守堡,他们还觉得少了些什么,浑身不自在。 将这份的地契拿下,陈北主动数了十五枚铜环丢进木盒儿里,“劳烦将剩下的铜环,全部换成银两!” 丑陋老吏一边在官册上录着,一边道:“方才不是说了,这儿离着铁城可不算近!” “无妨!” 陈北道:“我等护得住,不牢官爷费心!” 剩下的铜环放在手里,只会越来越贬值,不如全部换成钱踏实点,再说,去铁城落户,也需要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陈北都这么说了,丑陋老吏不好再说什么。 “小堡长,你看好了!” 丑陋老吏在官册上,一笔一画的稳稳落笔,“你等上缴铜环共计一百一十三枚,其中有一狄人百夫长的铜环,共计一百六十二头军功!其中,一百一十九枚铜环换你等一百一十九人内迁铁城,再十五枚铜环,换魏家堡地契一份,剩下二十八枚铜环,每枚算你八十两,共计两千两百四十两!” “四十不吉利,便划了,共计两千两百两整!” 停了笔,丑陋老吏又问了一嘴,“小堡长,我这算的可对!” 对!对你娘的头! 他这一句不吉利,便划了整整四十两! 四十两,要卖多少支箭才能赚到! 窝着一肚子火,忍了又忍,陈北才没扭头直接走人。 大事情都办好了,没必要为这四十两翻脸。 就当这四十两打发一只贪心的狗儿了! 拿到钱和路引,陈北让卫勇数了好几遍,这才带着人转身离开。 “陈堡长,我对不住你!”小武看见陈北走了,连忙追了上来,“那人是个狗皮膏药,非缠着我说话。” “你怎的不等我说完话,便替你撑腰,一枚军功少说换两百两银子!” “很是不必!” 陈北冷着脸,带人翻身上马,“小武,回去告诉萧玉儿,我救她,她却如此对我,背后使绊子,从此以后,不必再见!” 说完,陈北带着众人急急驾马而回,有了路引,他们今日便动身前往铁城,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苍茫的天色下,小武追了两步,终是没有追上去,满脸的懊恼与愧疚。 回去的路上,卫勇不解道:“堡长,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那老吏存心刁难,小武被人缠着说话脱不开身,是萧玉儿的主意?” 陈北使劲挥舞马鞭,加快速度,“小武一开始对那老吏说的悄悄话,不出意外,根本不是打招呼让照顾,而是让那老吏故意刁难我等,而后小武只顾与旁人说话,看也不看我等一眼,这一切,必是萧玉儿的主意!” “她为何要这样做?堡长待她可不薄!”卫勇想不通。 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似的,陈北道:“怕是我没听她的话,跟她去太安城,也没当大官!她这是想逼我一把,让我知难而退!” 卫勇顿了顿,“啊,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啊?” 卫勇还是想不通,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的姑娘家!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吧!”陈北再一次加快速度,只觉心里有股难吐的郁气,吐不出。 第68章 送剑 绕过凉州城往东行,再走一百多里路,便算正式到了铁城。 “堡长,这便是去铁城的路引?” 说是路引,不过是一块刻有目的地铁城的木牌子罢了,和牙牌有些类似。 “大家伙儿,都在路引反面,刻上自己的名字,到地方后,官府才会认!” “不识字的,找人代刻!” 一瞬间,路引全部集中在了宁蒹葭和宁采薇姐妹二人手中。 别看大家有这么多人,但识字的屈指可数,就连陈北这位堡长都得动手帮人刻名字。 “堡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卫勇提着刀,语气沉沉地走上前。 “讲!” 卫勇先是沉默了下,才缓缓开口,“方才路过凉州城我听说了一件事,韩保全那只贪功怕死的狗儿,到现在还好生生地活着,今儿一大早,还领着一队官兵,在城外耀武扬威了一番。” 卫勇的话,让陈北深深皱起了眉头。 旁人不知道萧玉儿的身份,他可知道,萧玉儿可是当朝公主,怎的没把韩保全绳之以法,血祭定远!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堡长,那三个祖宗身份都不一般,家里肯定是当官的,我听说,那些官都是相护的,要不然,凭什么韩保全那只狗儿没事儿。” 陈北不知该回答什么,只能沉默应对,嘴角苦涩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不愿相信萧玉儿是这样的人,认为她只是没长大喜欢胡闹。 可韩保全没事儿,一点事情都没有,容不得他再为萧玉儿开脱辩解! 这时,周霸忽然打马而回,神色紧张:“前方大队官兵出没,不知作甚!” 陈北怔了怔,抬头朝前看了看。 果然看见前方的官道上数不清的官兵站立。 为首的是那日在凉州城外看见的白胡子头发的老兵校尉,好像姓顾。 收回目光,陈北道:“附近有无小路去铁城?” “没有!” 周霸摇头。 最近的小路,得绕回凉州城,真要那么走,就太耗费时间了。 “握刀,随时出鞘!” 众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去了铁城就有活路,狗屁的官军,敢拦他们,就拼命! 手搭在刀柄上,陈北故作镇定地带领百余人,朝着那大队官兵徐徐靠近! “登徒子,为何不打一声招呼,便要离开!” 萧玉儿的腰间依旧配着她那把标志性的金鞘剑,带着大小武两个跟班,忽然从大队官兵中现出身形。 队伍中,宁采薇高兴地跳下马车,就要去相迎。 却被宁蒹葭伸出胳膊拦住,陈北也回头瞪了一眼。 吓的宁采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颤颤巍巍,又上了马车。 “为何要打招呼?你我不同路!” 原本高兴的萧玉儿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 她原以为,陈北见到她会很高兴,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凶! “登徒子,你怎么了?是我啊,萧玉儿!你口中的小祖宗!” “不敢高攀!” 陈北拱拱手,就要带自己的人离开。 什么公主?不过是和韩保全一样的人,甚至还不如贪功怕死的韩保全。 他真后悔,当初答应让三人住进黑岭堡。 见陈北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萧玉儿吓的就要掉下眼泪,她站在官道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委屈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萧玉儿沉默委屈地站着,强忍着没哭,看着黑岭堡众人一一从她面前驶过。 “夫君。”看着不对,宁采薇强行挣脱宁蒹葭,跳下马车,乞求地看着陈北。 马背上的陈北终是不忍,临走前,道:“卫勇,带几个人留下保护夫人,我带人先走!前头等你们!” “是!” 卫勇停马,叫了几个人站在宁采薇身后,还特意拉上了屠彪。 这群官兵若敢对二夫人不利,有屠彪在,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有冷风吹过,萧玉儿终还是落了泪,抬起袖子一擦再去看时,那道骑马的身影已经走的极远极远。 “玉儿,你别怪夫君,夫君平时不这样。”宁采薇上前道。 “采薇姐,登徒子他,是不是生我气啦?” “兑换军功的事情,我不是存心的,我就是想让他,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太安城!有我在,你们在太安城能生活的很好很好,采薇姐,你相信我,我一定…” “其实,我、我是长乐公…” “我相信你!”宁采薇打断她的话,“可夫君有自己的选择,我代夫君谢谢你的好意!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去太安城看你。” “二夫人,与她说这些作甚!不思为卢县令申冤报仇也就罢了,自己的仇也不报,当初,也不知是谁被韩保全丢在定远县,差点被狄人追上杀了!”卫勇气愤地说到,连看萧玉儿一眼也不看。 “并非不报仇,而是,而是……” 终究没有说出口,萧玉儿抬头遥遥望去,她怕再也看不见了。 取下腰间的金鞘剑,萧玉儿上前双手交给宁采薇。 “他送的他的弓给我,我便送我的剑给他,采薇姐,替我转告他,这些日,多谢照顾!” “玉儿,这太贵重了!” 萧玉儿摇摇头,“我只有这个了。” 没等宁采薇再拒绝推脱,萧玉儿已经垂着头登上了停靠在官道边的奢华马车,临上车前,还不忘回头再望一望那个身影。 待萧玉儿登上马车,带着官兵回凉州城,宁采薇才抱着金鞘剑,闷闷不乐地跟随卫勇,去追已经走远的大部队。 “夫君,你误会了。” “什么?” “玉儿,你误会她了!” “本就不同路,不存在什么误会,往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那便不去想这件事,去铁城,事情还多。” “呜呜呜……我就是不喜欢。” “蒹葭,你来劝吧,周将军,劳烦前头带路,卫勇,带人殿后!” 陈北知道宁采薇心里不好受,他心里同样不好受,可离别向来如此,不多时,就算扭头,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喏,她让采薇给你带的。” “要它作甚!我不想太扎眼。” “那便扔了吧。” “扔了多可惜,还是带上吧,日后找个当铺,当个好价钱。” 陈北接过宁蒹葭手里的金鞘剑,看了看,随手挎在了腰间,和刀挎在一起,驾马跟随周霸的脚步,往前跑出了数里…… 第69章 别动他的军功! 凉州城外,征调入伍的难民嚎啕哭喊,不绝于耳。 只是,一队官兵骑马简单奔过之后,现场就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望着手里染血的刀,韩保全满意地甩了甩。 身后早已是一具具伏尸,和一群听话无比的民夫。 “将军,公主回来了!” 闻言,韩保全快速将刀刃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回刀入鞘,领人朝着远处回城的车队奔去。 “末将韩保全,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 待韩保全下马参拜,身后的一队骑兵,也都下马恭敬参拜,附近不明所以的难民们,惶恐地伏在地上。 “公主勿怪,定远县的事,实非末将之过!” “狄人破城前,末将其实专门派了一队人马护送公主出城,只是那队人马被难民冲散,又被狄人追上,全部壮烈殉国!” 马车里紧握双拳的萧玉儿,紧紧闭上了双眼,但旋即又睁开了,吐出两个字: “无妨!” 隔着一道车帘,韩保全又道:“卢县令的事,朝廷听说以后,深感惋惜,特加封为县公!” “日后,卢青云这个名字,必当被我大乾千万百姓铭记于心!” 听见这话,萧玉儿面沉如水。 人死了,要这些身后名有什么用?卢青云从始至终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虚名,要的,只不过是大乾多些有胆气的人! “这一番,还要多亏了长公主为末将作保,要不然凭借沈相的恩赐,末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末将愚钝,却也晓得,从今往后是长公主,是长乐公主,是陛下的人!” 萧玉儿松开了握紧的双拳,她之所以不杀韩保全便是因为这个,这便是她的难言之隐。 朝廷上的那个奸相沈鹿,赏赐了韩保全,将凉州的防卫大权全部交给了他,这并非好事,即使凉州大将军夏侯斩是他的义父,也容不下他。 若无人作保,在后面支持,韩保全活不了多久。 换句话而言,现在的韩保全是长公主是皇帝的人,也是她长乐的人。 “按长公主的意思,末将的威望还不够,上面还有夏侯斩和鄂伯,长公主希望末将先从难民入手,杀一些震慑,积累威望,再逐步收取凉州大权!” “当然,若能再立些军功,对积累威望,可谓事半功倍!” “末将听说,那个小堡长前些日来凉州城上缴了一百多头军功,其中还有一个狄人百夫长。” “末将斗胆,将这些军功加在末将头上,待末将彻底掌握凉州大权,必当是陛下对抗那个奸相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只是,为了不出差错,让人抓住把柄,那百余人都得灭口!” 强占军功也就罢了,还要杀人灭口!!! 车厢里,听闻这些话的萧玉儿只觉身子发凉,好不容易松开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若长乐公主无意见,那末将这便派人去灭…” 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奢华马车,韩保全就要挥手派人追上前方不远的黑岭堡众人。 却不料,车帘忽然被掀开,萧玉儿跳下马车,噔噔噔快速上前几步,怒喊道:“你个贪功怕死的狗儿,最好别动他的军功!” “否则,本公主,射死你!” 韩保全神色惊变,止不住地身子往后退,因为萧玉儿手里拉满了弓,铁箭簇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三寸!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阵阵寒光! …… “小斥候,刚才有同路的车队跑过,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官道上,周霸打马来到陈北身边。 “什么事情。” “据他们所说,长公主也在凉州城,还亲自为韩保全作保,立保他能打退狄人,听说韩保全这些时日,风头无二,甚至盖过了他义父,凉州大将军夏侯斩。” “我是觉得,咱们可能都误会了那个祖宗!” 陈北皱了皱眉,若长公主亲自为韩保全作保,萧玉儿才不杀韩保全,确实说得通。 但世间早有传言,这个长公主和她妹妹长乐公主不对付,两人不是一个娘生的,长乐公主和小皇帝是一个娘,长公主和他们算是同父异母! “长公主为什么会在凉州城,真如传言那般,为求和而来?” 陈北放慢马速,眯眼问道。 周霸侃侃而谈,说道:“据我所言,确实如此,你应当晓得,定州全境失陷后,凉州各地,并无全力抵抗狄人,全部退去了凉州城,准备依靠城高墙坚的凉州城和狄人决一死战!” “若几个月后,凉州城一战再败,长公主便要代表大乾向狄人求和!” “所以,凉州城一战,是大乾最后的机会了!” 陈北点点头,定州边军几大营,全是被狄人分割包围打败,到了凉州,便汲取经验,集中所有兵力和狄人决一死战,未必打不过! 不知为何,陈北松了一口气。 但愿凉州城能挡住狄人,要不然,他们这些铁城的还要继续想办法内迁。 “既然是最后的机会,长公主为什么要亲自为韩保全作保,我不相信,长公主那样的人,会看不出韩保全是个草包。”陈北想不通。 “这就涉及咱们大乾的党争了。” 身为曾经的宁家家将,在太安城讨生活,周霸对大乾党争的认知,要比陈北这个边疆的门外汉多得多。 路上无聊,索性当个趣话,与陈北说说了。 想了想,周霸先是问道:“你可知道咱们大乾的宰相沈鹿?” “当然知道!” 陈北有什么说什么,“寒门出身,一路高升,为人奸诈,坏事做尽,又称奸相,百姓没有不骂的!” “不错。”周霸说道:“虽说百姓人人唾弃,但以沈鹿为首的沈党,依旧是大乾太安城中最大党派,除此之外,太安城中,还有长公主一党,武家一党,也就是大小武家中的。太安城之外,还有各地的大将军割据,最近的,便是这凉州大将军夏侯斩。” “世间传言,夏侯斩并不满足边疆荒芜之地,一心要入主繁华的太安城,如此野心,想靠他力抗狄人并不现实,说不定,他还会转投狄人!” “这一番,沈鹿公开奖赏韩保全,晋封为虎威将军,并将凉州防卫全部交给韩保全,这并非是想拉拢韩保全,而是想借夏侯斩的手,除掉韩保全,进而削弱夏侯斩的实力,一举两得!” “长公主这也是没有办法,夏侯斩抗狄靠不住,只能靠韩保全,又能挫败沈鹿的阴谋!” 陈北听的似懂非懂,使劲揉了揉额头,这些高坐云端的大人物想的太多,考虑的太多,他实在不懂,也不想懂。 他只是觉得,外敌当前,大家应该放下戒备,共同抗狄才是重中之重! 也怪不得,定州前线会一败再败,固然定州边军实力不济,这些大人物在后面指手画脚也逃不了干系! 第70章 落户铁城! 车轱辘无情碾过官道,眨眼间,已过去半个月,一行人终于抵达铁城。 不比边疆,难民成群,烽火狼烟,铁城虽然也算是边疆之地,但却相对安逸,这里的人,脸上无半分忧忡之色。 城门口,几只被官军丢骨头喂养的黄狗,吃的肚儿圆滚滚的,快要炸开而来,哪像边疆,为了一块树皮都要抢的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什么人?” “凉州黑岭堡,凭军功,迁入铁城!” 陈北翻下马背,递上路引牙牌,同时递上去小半袋银子,以示孝敬。 官兵连看都没看路引牙牌几眼,只是顺手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满意地塞进了怀里。 “入城吧,记住,别冲撞了贵人,否则,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陈北点点头,收缴了众人的路引牙牌,只带了几个人入城,其他人都在城外等候,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进城之后,街上多是闲适的百姓,还有成群结队的书生和小姐,嘴里吐着些酸涩诗文,除此之外,最多的便是铁匠铺。 叮叮咣咣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 “堡长,你说,只是铁城就这幅盛世之景,那太安城该是何等景色?莫不是神仙居住之所。” 自小生活在边境的众人一时看花了眼,嘴巴张大,怎么也合不上。 “大概不会,天底下,没有神仙,神仙住的地方也不一定好。”陈北心里不是滋味。都是大乾的百姓,为什么边疆和这里的待遇差别如此大。 边疆之地,为了一口吃的,不知要死多少人。 而这里的书生和小姐,零嘴半吃半吐,简直浪费。 追根究底,还是这个世道烂了! “卫勇,你带夫人去采买,我和周将军去官衙,登记路引牙牌!” “记得,一个时辰后,城门口碰面!” “若遇麻烦,即刻差人来报!勿与人起争执!” 入城需要做的事情还多,一行人只能分头去做。 取了银两,卫勇跟在宁家姐妹身后,去采买日后生活所需,陈北则带着周霸去了官衙。 “真是少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凉州竟还有人能立军功,迁来我们铁城?” 官衙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吏,看着陈北上交上来的路引和牙牌,忍不住嗤笑出声。 “官爷为何这样说。” 陈北忍不住问道。 老吏懒洋洋地拿起印章,在牙牌上盖着章。 如此,才算正式落户。 抬眼看了一眼,老吏道:“定州也就罢了,还有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至于你们凉州,日后,别说自己打凉州来,我怕你们要被大户们活活挤兑死。” 闻言,陈北看了周霸一眼,两人都明白了老吏话里的意思。 凉州不抵抗,企图依靠凉州城和狄人决一死战。 这一决策,现在还不敢下定论对不对,但白白让了大片疆土给狄人,不仅他们心里不舒服,就算远在铁城的人,心里照样不舒服,连带着也不待见凉州人。 “魏家堡,那地方倒是能住人,不过需要好好修缮一番才行!” “你们既然买了此堡,应当知道,当日夜守堡,不可懈怠!” “我们官衙,每个月都要派人去巡查!” 老吏盖完路引牙牌,又在地契上盖了章。 “请官爷放心!我等必当谨守职责!不敢懈怠!” 陈北并无任何不满,虽然以后要日夜守堡,保证铁城的安全,再内迁也需要费一番功夫,但烽燧堡归当地官衙管,寻常人不敢来找麻烦。 “谁是堡长,来签个名字,你们便可走了!” 老吏递上毛笔,喝起了茶,陈北一笔一画,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如此,他们百余人,便算彻底摆脱凉州定远县黑岭堡的身份,从今往后,便是铁城魏家堡的人。 “魏家堡早已废弃,你既姓陈,以后那里便叫陈家堡了!” 老吏重新接过毛笔,儿戏般的勾画了一番,直接换上陈家堡的名字,又道:“除开官衙每月不定时巡查,你这个小堡长,每个月也要来官衙述职!可明白?” “明白,多谢官爷!” 这一次,陈北没有丝毫的心疼,直接掏出一整袋银子送进老吏手里。 日后,怕是与这位老吏还有很多次交流,多送些人情总是没错的。 掂量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老吏满意地点点头,多问了一嘴道:“你们陈家堡,日后做什么营生?” 陈北没有隐瞒,收好路引牙牌和地契,“做打铁生意!” “官爷请看,这是定远县卢县令给我们颁发的打铁私造兵器的公证,在凉州定远时,我们就向边军大营输送兵器!” 老吏接过看了看,看在银子的份上,取出刚刚放好的印章,又在这份公证上盖了一下,也算是承认了这份打铁公证。 日后,陈家堡的人可以打铁,造兵器贩卖! “多谢官爷!” 陈北回身叫几人凑了凑,又凑了半袋银子,塞进老吏手中。 铁城承认这份打铁公证,现在的这份孝敬,又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 老吏很是满意陈北的表现,点点头,好心提醒: “小堡长,你我一见如故,作为铁城老人,我好心奉劝你一句!” “官爷请说。” “你陈家堡刚来,别去抢本地大户的生意,一些残羹剩饭,也够你们吃的饱饱的了!” “晓得!” 陈北对着老吏微微一拱手,便带着人离去。 他本就没想和本地大户抢生意,陈家堡刚刚来铁城,一切要以立稳脚跟为主,当然,若那些大户主动来找茬,他也是不怕的,因为陈家堡的武器质量,足够硬! “堡长,我们好像惹麻烦了。”刚出官衙,便看见卫勇带着人急匆匆地上前。 陈北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情了。” “堡长有所不知,两位夫人,刚才带着我们去粮店买粮,却遇见了一个富贵公子带着几个打手上前,那个富贵公子一句话没说,就去调戏两位夫人,还说要纳两位夫人回府当小妾。” “没等我们出手,大夫人就扭断了他的手,几个打手欲上前帮忙,也被彪哥儿打走了!” 闻言,陈北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这件事到底怪谁呢,怪宁家姐妹长的太好看,一来就被人看上?还是那位公子哥打错了主意? 叹了一口气,陈北看向台阶下的宁家姐妹,宁采薇缩在满是粮食的马车上,一脸惶恐和不安,反观扭断人手的宁蒹葭,跟没事人一样,还有空和别的人谈笑…… 第71章 黄狗 想了想,陈北吩咐道:“留下两个人,在城中打听消息,打听清楚那个富贵公子哥什么来头,其他人,跟我速速出城!” “是,堡长,我和柱子留下!” 一名年轻汉子,抓住另外一个憨厚的,主动抱拳请缨留下。 陈北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拉着粮车出了城。 沿着城外的官道,约摸行了半个时辰,众人才按照地契上的地址寻到一座旧堡。 比起先前易守难攻的黑岭堡,眼前这陈家堡的选址着实不怎么样,就建在平坦的官道旁,旁边还有条宽逾两丈的河流,泥沙日积月累,比堡都要高。 不过围着堡转了两圈,陈北觉得十五头军功买这个地方还是很值的。 因为这里不是单独的孤堡,而是卫所,足有三个村子那么大。 放在以前,少说也屯兵几千数! 不过,外围的土胚墙早已瓦解,随处倒塌,得好好修葺一番才能使用。 “大家伙,都进堡吧,先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些时日把堡修好!” “听堡长的!” 众人齐齐应声,并无有人不满。 能住在这里,免遭战火,已经很好了。 这一路行来,他们见了太多无家可归的难民。 比起他们,众人过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堡长,你快过来看,堡里竟有人住!” 一声呼喊,陈北疾步走过来,果然发现二十几个衣衫不整,胖瘦不一的汉子,正吊儿郎当地从堡里走出。 有几个睡眼惺忪,眼睛都睁不开,显然刚醒! 只是每个汉子的裤腰带上,都别着一把短刀,看着怪唬人的。 “这便是新来的堡长吧?” 为首的一个年轻汉子,抽出腰间短刀,一边往刀刃上哈着气,一边抬眼冷冷笑着。 “我们这一大帮兄弟,替你守了这么久的堡,怎么着,不给点守堡费?” “估计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堡废弃许久,便被他们霸占,成为他们的住所。”周霸来到陈北身后,小声说道。 陈北点点头,他看着也像。 到铁城后,一路所见皆是富足人家,街上连乞丐都很少,而这些人,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估计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 “我们老大问你话,你怎的不答!哑巴了!” 一个胖汉子小喽啰出列,气急到,“若不给银子,休怪我们三刀六个洞,男的剁了,女的,嘿嘿……” 此言一出,二十几个地痞流氓一阵哄笑,脸上露出淫笑。 “堡长,这群不长眼的,让我带着兄弟们上吧,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卫勇带人跃跃欲试。 每次都是他带人看家,先锋的活,全让屠彪和周霸带人干了,这次这个风头,他想出! “小斥候,还是我去。” 周霸已经亮出了长刀,迫不及待。 站在最后的屠彪,狼吞虎咽,正在加快啃饼的速度,只要陈北一声令下,他立马放下粗饼,上去三两下把这些人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就连被护着的女人堆里,王莲刘金凤等婆娘,也全都抓起了弓。 就这几个泼皮无赖,不用男人们,她们几个女人们就能收拾了。 土匪,她们杀得,狄人也不惧,几个泼皮无赖罢了,小意思。 “你们要作甚!” “一个个,上赶着送死吗!” 胖汉子惊了又惊,往后退了退,完全没想到,这些外乡人不仅不惧,还一个个要往前走。 “别再往前了,你们可知道我们老大,有个诨号叫小霸王,年不过二十,手上便沾了十八条人命,整整十八条!” “你们晓得的,好厉害的!” 胖汉子退到为首的年轻汉子身后,扯着嗓子,高声喊到,企图震退陈北这一行人。 却不料,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拉着年轻汉子一起摔倒。 “老大,他们怎的不怕!” 胖汉子战战兢兢,躲在年轻汉子身后。 年轻汉子此刻也慌了神,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惊地他又慌忙弯腰捡起来。 踏踏,陈北扶着刀上前了两步。 他决定了,这个风头,由他来出。 “小霸王?” “是!” 咕咚一声,年轻汉子咽了一口唾沫,立刻被陈北腰间挎着的一把金光闪闪的剑所吸引。 “年不过二十,手上便沾有十八条人命?”陈北又问。 “是又如何!小爷真杀过人!” 年轻汉子一瞪眼,手中的短刀胡乱划了两下。 陈北笑了笑,“巧了,我也杀过,土匪杀过,狄人杀过,就连官军,也杀过!” 年轻汉子皱了皱眉,难道今天碰上硬茬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 陈北抬起头,淡淡一笑。 名叫黄狗的年轻汉子,面容一沉,“你管小爷叫什么名字,识相点,留下银子!” 陈北摇摇头,叹道:“银子的事不急,我想跟你谈桩生意。” “什么生意。” 黄狗握紧手中短刀,警惕性不减。 想了想,陈北道:“我初来乍到,做打铁生意,人生地不熟,请各位过来撑撑场子,每月,我给诸位二两银子!” 此言一出,黄狗身后的汉子们哄然大笑。 他们是地痞流氓,铁城最底层的人物。 普通百姓都看不起他们,背地里啐他们唾沫。 这个外乡人,竟然说要请他们撑场子,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拿。 你说可笑不可笑。 被嘲笑,陈北并无丝毫不悦,语气不变,“莫不是嫌少,不如这样,每月再加一两!每月三两如何?” “我打造的兵器,是大乾最好的,日后铁城必有我陈家堡的一席之地,就算现如今铁城内,那些打铁的大家,都要被我陈家堡踩在脚底!” 汉子们笑的更开心了,肚子疼,眼泪也出来了。 只有黄狗握着短刀站在最前头,脸色凝重。 他想不通,面前这个和他年龄一般大的小堡长,哪来这么足的底气? “三两就想请我们?至少五两!”黄狗伸出一只手昂头狂傲道。 “贪心可不好,只有二两了!”陈北淡淡一笑。 不出手直接制服他们,而要跟他们谈生意,陈北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初来铁城,人生地不熟,需要黄狗这群当地的地痞流氓给他们提供消息。 “二两?方才还是三两!”黄狗争辩。 “现在一两了,爱要不要!” 陈北让人点了二十几两银子,扔给黄狗,正好一人一两。 接过钱袋,黄狗才把刀收回去。 有人请他们撑场子,还有月俸拿,他巴不得,总比有了上顿没下顿好。 “拿了我的钱,便要替我办事。” “拿钱不办事,便是这样的下场!” 蹭地一声,陈北拔剑出鞘,对着黄狗,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而后收剑回鞘,一气呵成。 末了,带人绕过黄狗,往堡里走去。 约莫过了几息,黄狗突然觉得下半身凉凉的,低头一看,裤腰带不知何时被人割断了,裤子上还破了一个大洞。 捡起一看,上面刻了一个字。 “老大,这是甚字?”汉子们都围上来。 “死!” 此言一出,汉子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72章 不该惹的人! 去了铁城城内官衙一趟,又在泼皮头领黄狗身上耽误不少时间,等众人进堡时,日头已经过了正午。 有了黑岭堡的经验,众人进堡之后,在卫勇等人的指挥下,不到两个时辰,堡里便焕然一新。 只是等堡完全修好,达到黑岭堡的水平,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好在,众人也不着急,一切慢慢来。 “堡长,你随我来。” 李铁神秘兮兮地来到陈北身边,嘴笑的合不拢。 “怎的,莫非是方才在城中采购,看中了哪家的漂亮小姐?想娶回家当媳妇。”陈北故意打趣道。 “堡长就会说笑…要我说,这比娶媳妇还要高兴,堡长跟我过来就知道了。” 闻言,陈北顿时来了兴趣,到底什么事情,能让李铁这样? 跟在李铁身后,绕过大半个堡,不多时,来到堡边的河流旁。 没有小胡庄那条河长,也没有那么宽,不过,这条河流也是大乾母河乾河的支流。 “到底什么事情。”陈北问道。 “堡长,你看呐!河!地上河!就在咱们自个家旁边。”李铁激动道。 “我晓得!” 和李铁的反应不一样,陈北只是皱眉,“地上河有什么好的?哪年雨下大一些,河堤决口,咱们陈家堡第一个就要被冲垮淹了!我方才还在想,怎么处理这条河,是挖挖河底的泥沙,还是让其改道!” “堡长,不是,咱们可以利用这河,水力鼓风或者锤铁都行,事半功倍!” 陈北顿了顿,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反应过来后,急忙快走几步,爬上高高的河堤,看了看面前的河,又转头看了看地势较低的陈家堡,脸色蓦然变得惊喜! 水位差差不多有一人高,虽不算高,但足够了,引河里的水入陈家堡,便可利用水力鼓风,那时候,不知道要节省多少人力,打铁的效率也不知要提高多少。 “好!好好!” 陈北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语无伦次。 “堡长,还要让河改道吗?” 李铁哪壶不开提哪壶。 啪! 陈北伸手给他一个大逼斗,严肃道:“引水入堡,建造水排,越多越好,不然,让你一辈子打光棍!” 李铁疼的直揉后脑勺,龇牙咧嘴,却连忙去召集人手开挖河道,建造水排,一刻也不敢耽误。 黄昏,堡里的饭香已经飘出二里地开外,馋的在堡里闲逛,无所事事的黄狗等人,嘴里的哈喇子流出一地,纷纷围了上来讨饭吃,却被卫勇抬刀冷冷喝退! 虽然陈北接纳了他们,但堡里没接纳他们的人多的是,不干活就想吃饭,想屁吃!等他们吃完再说。 “采薇,我们的钱够用吗?”陈北拍了拍刚才干活时身上蹭上的灰,走过来问道。 “按夫君的意思,堡墙要推翻重建,四角的碉楼也要建,附近无大量块石供我们免费用,需我们入城去买石砖,这就是一大笔钱!” 宁采薇皱皱眉头,又说道:“还要购置生活物件,李铁又要钱建造水排,还要打铁所需的矿石、炉子…账上的两千多两看似很多,但怎么也不够!” 陈北叹了一口气,原以为两千多两很多,可这么算下来远远不够,还有这么一大帮人,每天都要张嘴吃饭,也是一笔大开销。 想了想,陈北吩咐道:“钱,先紧着李铁来,他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他带人能冶炼出铁,制成兵器,咱们就有进账,其他的,以后慢慢来。” 宁采薇点了点头,低着头想到什么,道:“夫君,我和凤姐莲姐她们会针线活,我们可以去城内接一些针线活,补贴堡里。” 蚊子腿也是肉这个道理没有错,但陈北摇摇头,说道:“不用,你就好好记账,看看孩子,凤姐莲姐她们做饭就成,赚钱的事情,有我们这群大男人想办法。” 宁采薇“嗯”了一声,又低头去盘算账目,若能在哪里节省一枚铜板,也是好的。 看着自己的小媳妇,陈北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问出了口:“采薇,萧玉儿的事情,你别怪我。” 这么多天,这一直是陈北未解的心事,他就像一个恶人,拆散宁采薇萧玉儿这一对好朋友,而宁采薇每到夜深人静,虽然不说,但陈北看得出来,他在想念她的好朋友。 “夫君别、别这样说。” “你和姐姐都不让我和她交朋友,自然是为我好,我从未怪过夫君。” 这么多日,宁采薇早就想通了,她知道,自己处世未深,分不清善恶,夫君和姐姐都不让她和萧玉儿走的太近,自然是为她好。 “那便好,其实……你和萧玉儿之间,以后未必见不了面!” “当真?” 宁采薇抬起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为夫何时骗过你!” 宁采薇面色微红,趁着无人注意,踮起脚尖在陈北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又赶紧害羞地抱起账册,低着头跑远了。 陈北感受到脸颊上的清凉,心中一动,望着小媳妇跑远的身影,想到一件事情,似乎,很多日,都没有交流感情了,今晚就交流一番吧…… “堡长,柱子他们回来了!” 一声呼喊,陈北压下心里有颜色的想法,等他来到时堡里的两个汉子,正在气喘吁吁地狂灌水,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一路从铁城内赶回来,可把他们累得不轻。 “凤姐,给他们盛饭!” “堡长,不用,等我们先说完事情。” 柱子放下水瓢,赶紧说道:“堡长,事情着实有些不妙,今日在街上调戏夫人的铁城贵公子,有些来头,我们都打听清楚了。” “那人名叫,崔元亨!” 砰! 扭头一看,是黄狗身后的那个胖汉子小喽啰,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嘿!你们几个到底要作甚,不干活也就罢了,还摔碎我们的碗!”卫勇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喝道。 陈北伸出胳膊拦住他,上前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胖汉子惶恐地使劲摇摇头。 “黄狗!” 一声叫喊,黄狗手里的碗也差点掉在地上,黄狗颤着声音道:“我,我……” “说!”陈北厉喝。 “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崔元亨,不是我们铁城的人,而是太安城崔家的四公子,清河崔氏,你们听说过吧!” “咱们大乾六大世家之一,崔元亨少有诗才,却独喜好美色,在太安城犯下不少淫事,官府要捉拿他,崔家就把他送到了铁城暂避风头!” 第73章 最讲究义字 铁城。 城中最大的青楼,热闹非凡,来往的不是富贵公子就是有钱员外。 偏两位善于接骨的老大夫,背着药箱子,战战兢兢来到一名贵公子身边,小心查看,将断掉的手骨接上。 还未叮嘱养骨的注意事项,便被疼的额头冒汗的贵公子将手里的酒壶,砰地一声,猛地暴扣在一人头上。 另外一名老大夫,也没好到哪里去,被贵公子一脚从二楼踹下,撞碎了栏杆,磕的头破血流。 当啷! 两枚银锭扔了下去,一名布衫老者,冷冷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 “庸医,叫四公子这样疼!活该剐了你们!” “谁让四公子心善,今儿,便饶了你们,快滚!” 两名接骨老大夫,钱都没敢去拾,互相搀扶着,匆匆离开青楼。 “四公子怎么样,还疼吗?不如,老奴写信从太安城请两名御医过来。” 布衫老者回身,对着怀里抱着年轻花魁,后领中插着一把玉折扇,发髻上簪花的年轻公子说道。 这四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出身清河崔氏,太安城崔家排行老四的崔元亨! 崔元亨白净修长的手伸进花魁胸口里暖着,花魁脸上挤出笑容,慢慢斟酒。 “小伤,梁叔不必麻烦,只要有女人,这手一点都不疼!”崔元亨喝了一口酒,和怀里的花魁调笑,恨不得当场上演一场活春宫。 名叫梁叔的老者,看见自家公子如此贪恋美色,轻轻叹息几声,正欲开口,却被崔元亨打断:“梁叔不必多言,色,乃人之性也!” “待我玩遍天下美色,自然收心,听从父亲的,去做官!” 梁叔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又喝了一杯花魁亲嘴喂的酒,崔元亨脸色,一半憎恶一半喜欢,“梁叔可打听清楚那姐妹二人,是什么来头,哪家的小姐?” “小的那个,楚楚可怜,柔柔弱弱,大的那个,性子刚烈,像匹野马,我都喜欢!” “今晚,我便要和她们姐妹二人共享极乐!” 梁叔一拱手,“四公子息怒,今晚怕是不能了,她们姐妹二人并非铁城人家,而是内迁避祸而来,如今,住在城外的魏家堡!听说有了夫君!” 崔元亨笑了笑,身子直颤:“有夫君啊,那本公子就更喜欢了,已经迫不及待和她们玩玩了,梁叔要抓紧啊!” 梁叔听着,一声叹息,末了还是拱手说道:“四公子稍候,老奴会尽快想办法。” “梁叔,多谢了!” “四公子客气。” …… 清晨的阳光透进来,早已废弃的堡,随着百余人住进来,这些日烟火气越来越重,坍塌的土胚墙,全部被清理干净,就连高炉都建好了两座,只等水排建好便可鼓风冶铁。 “大哥,咱们为何不走?” 胖汉子手里端着一个破碗,排在长长的队伍最后面,等待日常放饭。 明知边疆这群新来的惹了崔元亨崔四公子,不出几日这里便要堡破人亡,男的被重新发配边疆,年轻貌美的女的要成为崔元亨的禁脔玩物。 他实在想不通,小霸王黄狗,带着他们留在这里不走的目的何在。 “为何不走?拿了人家的银子,还白白吃了人家几天的食,想走,你还算是个人吗。”黄狗瞪了一眼。 “老大,现在可不是讲这些江湖义气的时候,小命要紧啊。”胖汉子战战兢兢,身体发抖。 “贱命一条,想拿便拿去!” 黄狗排着队往前,领了一碗糊糊,还有两个杂面窝窝头。 正欲离开,负责打扮的王莲敲了敲饭桶,说道: “今儿,水排那里需要人手引水,你们几个,都去帮忙!别白吃不干活!” “干不了,爷几个是撑场子的,不干杂活!”黄狗高着声音喊道。 怒的王莲,就要举起大勺来打,惊地黄狗端着碗立马跑远了。 “老大,你不该说的,惹的少给了我一个窝头。” 胖汉子姗姗来迟,蹲在黄狗身边,大快朵颐。 黄狗沿着碗边跐溜一口糊糊,一脸满足,道:“该说的,咱们得让人看得起!” 胖汉子摇摇头,想不通,不干杂活,怎么就让人家看得起了? 以他来看,黄狗领着他们,就是想白吃不干活,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简单吃完早饭,肚子半饱,黄狗领着人大摇大摆地来到陈北面前:“陈堡长,我有一事和你商量。” 陈北感觉好笑,“何事?吃不饱我也没法子,谁叫你们不干活!” “不是这事。” 黄狗摇摇头,双手插进裤腰带里,“崔元亨已经盯上了咱们陈家堡,几日不发作,肯定憋着大坏,你得当心注意!” “咱们陈家堡?” 陈北又是感到一阵好笑,倒不曾想到,黄狗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 “陈堡长勿要取笑!” “你请我们给你撑场子,我们便撑,拿钱办事,这饭我们也不白吃!” 陈北放下碗,“这么说来,你们倒是比雁山那帮土匪要讲义气。” “雁山?土匪?” “没什么。” 陈北摆摆手,“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我的意思,大摆宴席,请崔元亨,崔四公子好好吃一顿,化干戈为玉帛!” “我向他低头?是他先惹的我夫人!”陈北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 黄狗劝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拧不过。” 陈北又把筷子放下,站起来道:“你有这份心,本堡长甚慰,不过,你有这心思,还不如带着你这帮兄弟去铁城,帮我打听消息,盯着崔元亨的动静!” “我会的!” “这便好!” 冲着陈北拱拱手,黄狗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去,出了堡就有人道:“老大,真的要进城?” “不去何为?” “一月一两,咱们犯不上把命搭上!”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和崔元亨作对,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群混账?江湖上混,最讲究的是什么,就是一个义字!” “拿了钱,就要替人办事!” “想走,现在便可以走,我黄狗绝不拦!” “不走的,就跟我黄狗进城,替人办事!” 第74章 羊汤 目送黄狗带人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陈北又是一阵摇头发笑,这天底下,大概不会有这么傻的人吧。 一两罢了,至于把命豁出去? 用完早饭,陈北来到宁蒹葭身边,交代道:“已经过去多日,我们要的石砖还不曾运来,怕是这位崔四公子的手笔!” “我带着屠彪和周霸几人去砖厂瞧瞧,卫勇留下,若有人来找茬,你们不可闹出人命,若打不过,就带人先逃,等我回来!” “知道,啰里吧嗦的。”宁蒹葭偏头轻哼一声,只觉得陈北啰嗦,比莲姐凤姐她们都要啰嗦。 不如她,那日,干脆地直接将那个淫贼的手扭断! “照顾好采薇!” “行了行了,知道了,快走吧!” 听的耳烦,宁蒹葭推搡着陈北快走,却被陈北一把握住手腕,拽进怀里,“别没大没小,又想吃了?” 望着陈北嘴角的笑意,宁蒹葭立马明白过来,脑海里止不住回忆那两次被逼着吃下陈北的千万子孙,气的眼睛都瞪圆了,狠狠拧了陈北一把。 陈北哈哈一笑,点了几个人,一行几人骑着马,离开陈家堡朝着砖厂奔去。 “堡长,我等其实不用怕那个崔元亨!” “不就是清河崔氏的人吗,咱们只需写个信,送去凉州城,那萧玉儿是公主,大小武身份也不低!” “只要把信送去,让崔元亨吃不了兜着走!” “不写!”陈北直接拒绝。离别那日,狠狠凶了人家一顿,让人家都掉了眼泪,现在遇见麻烦,便找人帮忙,陈北可抹不开这个面子。 再者,人家不一定会帮忙,巴不得崔元亨把自己狠狠收拾一顿。 就算人家愿意帮忙,凉州城离这儿可有一百多里路,等信送过去,人家人过来,黄花菜早就凉了。 “快些赶路,咱们不求旁人!” 陈北快速催马,带领众人,沿着官道,等到达砖厂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砖厂就在城西城门外不远的空地上,刚下马,雪花便如鹅毛一般,飘扬了下来,洒了众人一头一身。 “堡长,我有些饿!” 屠彪揉着肚子,身上单独的干粮袋也空了,只能倒出些许残渣。 “早上没吃饱?” “嗯。” 数了数,从钱袋里数出十几枚铜板,塞进屠彪手里,陈北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那里了吗?” 顺着陈北手指的方向看去,屠彪顿时乐了,砖厂斜对面有处羊汤铺,羊汤的味道飘出极远。 “我们进去找砖厂老板,你自个去那喝汤,记住,要给钱!” 屠彪点头如捣蒜,捂着手上的铜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陈北让人把马拴在砖厂外的石桩上,一挥手,带领众人进入砖厂。 下雪天,订砖的人极少,陈北轻而易举见到了砖厂老板。 看见陈北等人,砖厂老板像是看见了瘟神,扭头就往暖屋里钻,同时叫伙计送客。 “唉,往哪里走!” 周霸推开伙计,一巴掌拍在砖厂老板的肩膀上,疼的他龇牙咧嘴,“我等订的砖,为何迟迟不来送,莫不是想贪图我等的银子?” 好不容易挣脱周霸的大手,砖厂老板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谁贪图你们的银子!” “老子不赚死人的钱!” 周霸大怒,“狗日的,你说谁是死人!” 砖厂老板不惧,反而回屋拿出一袋银子丢下,正是陈家堡前些日来订砖的订金。 “走走走,赶紧走!” “要早说你们是陈家堡的人,老子死也不做你们的生意,真是晦气!” 陈北眉头皱了皱,前些日,众人前来订砖,由于需求量特别大,砖厂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差点跪下接待众人,怎么这才过去几日,砖厂老板的嘴脸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想了想,陈北道:“掌柜的,莫不是知道了我等和崔四公子的事儿?” 砖厂老板侧身站着,挥着袖子,不看众人,哭丧着脸说道:“我说各位爷,你们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算我求你们,你们拿着钱快走吧!” “这单生意,我做不了!” 陈北冷着脸,也懒得纠缠,捡起钱,带着众人转身就走。 铁城砖厂不止这一家,他不做,有的是人做,大家都不做,大不了他们辛苦一点,跑远一点搬石块建堡。 总之,办法比困难多,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还未走出砖厂,便有人急急地走进来,“堡长,大事不好了,彪哥儿被人算计了!” 闻言,陈北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等陈北带人赶到羊汤摊子时,这里,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远处,还有辆华贵马车,车里坐着位怀抱三五个姑娘的年轻公子,笑的前仰后翻,合不拢嘴。 “怎的回事!” 陈北随便抓住一人,急急问道。 “哎呦,你抓疼我了,想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没长眼睛看吗…” …… 时辰回到两刻钟前。 还未等陈北带人进入砖厂,屠彪便捂着手里的十几枚铜板,一屁股坐进了羊肉铺子底下,大手一挥: “老倌儿,先来三碗羊汤尝尝鲜!” “好嘞客官,三碗羊汤,六文钱!” 不多时,卖羊汤的老倌儿,端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收取了屠彪六枚铜板。 将鼻子凑近了些,屠彪猛吸了一大口,香味冲的他眉开眼笑,三两下,便将一碗羊汤下了肚。 不过十几息,剩下两碗羊汤也下了肚,只剩下三个空荡荡的碗。 看见这一幕,同在羊汤铺底下喝汤的布衫老者,眼睛微眯,和身边的两名官差对视了一眼。 两名官差齐齐拱手说道:“这位壮士,好力气!” 屠彪大手一挥,不在意道:“这算什么,不过三碗羊汤,想我彪哥儿力斩那狄人百夫长时,那才是一把好力气!” “壮士厉害!” “只是,三碗不算什么,有人曾经,连喝七碗!” 一听这话,屠彪顿时来了精神,看向在灶后忙活的老倌儿,“再来五碗羊汤!” “好嘞客官,再来五碗羊汤,收您十枚铜板!” 当当当… 不多时,五碗羊汤上了桌,在布衣老者和两名官差的注视下,屠彪一口气喝完了五碗羊汤…… 第75章 崔公子,莫不是傻的? 喝完五碗羊汤,屠彪擦了擦嘴。 此番,他足足喝了八碗羊汤,比官差嘴里喝了七碗的人厉害! 只这一点,便足够了! 其实,他还能喝,只是舍不得钱罢了! 起身离开,谁知老倌儿忽然伸出胳膊,拦在了被风雪吹的胡乱作响,颜色发黄的门帘前,不让屠彪离开。 “你要作甚!” 屠彪眼睛一瞪。 吓的老倌双腿一软,就要退开,却看见布衣老者眯着眼睛射来的精光,他又壮着胆子道: “你、你喝汤怎么不给钱?” 屠彪粗眉一皱,“谁喝汤不给钱,我给了的!” “你喝了几碗?” “八碗!” “放屁,你喝了九碗,却只给了八碗的钱!”老倌儿恨不得蹦起来。 气的屠彪一把揪住老倌儿的衣领,“你才放屁!彪哥儿我明明喝了八碗,给了八碗的钱!” 老倌儿双腿在空中直蹬,气急道:“你就是喝了九碗的羊汤,只给了八碗的钱,不信,你问他们!” 屠彪松开老倌儿,扭头看向两名官差,一拱手: “两位官爷,这老倌儿胡搅蛮缠,我彪哥儿明明喝了他八碗的羊汤,给了八碗的钱,他偏说我喝了九碗,你们说我彪哥儿喝了几碗!”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笑着,“壮士,我们也没看清你到底喝了几碗!” 屠彪眉头一皱,看向布衣老者,“你说!” 布衣老者轻轻摇头,屠彪看向其他桌的客人,客人们皆是摇头,说没看清。 气的屠彪使劲抓头,头发都抓下来一大把。 怎的都没看清?他明明喝了八碗!给了八碗的钱。 “壮士,喝汤不给钱,可是要吃官司的!” 坐在华贵马车里,左拥右抱的崔元亨,直到此刻才开口。 官司! 屠彪低头一想,这些日,那个崔四公子正打他们陈家堡的主意,他可不能吃官司,被抓住把柄! “怎的才能不吃官司?” “简单。” 崔元亨笑的更加开心了:“证明给他们看,你只喝了八碗的羊汤,给了八碗的钱!” “怎的证明?” 当啷! 一把匕首丢了过去,掉在屠彪脚边。 “把肚子刨开,老倌儿,摆八个碗,我倒是信这位壮士只喝了八碗的羊汤!” 老倌儿不敢不从,在地上摆了八个空碗。 冲着屠彪拱拱手,崔元亨笑道:“壮士,快刨,若只有八碗,我替你收拾了这个老倌,若有九碗,官差就在这里,我也保不住你!” 吭啷! 两名官差齐齐拔刀,目光不善。 屠彪皱紧了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偏想不出来,如果堡长在这里就好了,定能替他想明白哪里不对劲。 “壮士,怎的不拾刀?” “莫不是,真的喝了九碗羊汤,只给了八碗的钱!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崔元亨脸色狰狞,在华贵马车上起了身,又被几个姑娘齐齐拉住喂酒。 “放你娘的屁,彪哥儿我只喝了八碗!” “老倌儿,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说完,屠彪拾起地上的匕首,就要往肚子扎去,划开肠子……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狠狠敲掉了屠彪手里的匕首。 待看清那是什么物什,布衣老者,就要下意识站起来下跪。 旁人不认识那是什么,他可认识。 怎的天子剑,会出现在铁城?! “你是谁。”崔元亨十分不满地皱起眉头,看向那道挎刀握剑的年轻人影。 怎的好端端的,冲出来一个愣头青,打搅了他的好事儿。 真是找死! “崔四公子想夺我妻,怎的不认识我?” 陈北带人强行挤进羊汤铺,一剑将地上的匕首劈成两半,另派周霸等人按住屠彪,不让这个傻子轻举妄动,被人做局了还傻乎乎不知道。 这招数,前世他在电影里见过! 只不过粉儿,变成了现在的羊汤罢了。 六子死了,彪哥儿不能死! 盯着陈北,崔元亨笑吟吟道:“原来你就是新来的小堡长,叫陈什么来着?” 陈北沉着脸,将剑收回,“别说这些没用的,设局杀人,你好大的胆!” “冤枉崔四公子,你好大的胆!” 两名官差,齐齐将手里的刀对准陈北。 这一幕,崔元亨笑的更加开心,发髻上簪的花都掉了下来。 “先走!” 梁叔不知何时来到崔元亨马车前,低声道,陈北手握天子剑,实在不好惹。 就算现在砍人,官差也不敢拿他! “走个鸟!” 崔元亨脸色大怒,听得梁叔给他说的天子剑,微微吃惊过后,心生贪婪,“梁叔,我赌这个边疆小子不知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梁叔还要劝,崔元亨却道:“就这样,听我的,准没错!” 梁叔这才作罢,退到马车后,静观其变。 “陈北是吧,我看上你妻!” “是你自己给送来,还是我想法儿,一个一个除掉你身边的人,你再给我送来!” 崔元亨在马上车弓着一条腿,脸上笑吟吟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边疆来的小堡长,凭什么跟他斗? 陈北眯起眼睛,“上一个打这个主意的,坟头草长了两丈高,你想学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崔元亨抱着怀里的姑娘,调笑着,为了女人,他可以付出一切。 “小堡长,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替你这个憨儿,免吃官司!” “他喝了九碗的羊汤,只给了八碗的钱!” 屠彪瞪眼,正想争辩,却被陈北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堵在了嘴里,不敢说话。 丢下两枚铜板,陈北道:“给了便是!” 崔元亨哈哈一笑,脸色狰狞,“给了就是?我捅你一刀,再缝好伤口,你干吗?” “两位官爷,愣着作甚!拿人下狱!” 两名官差不敢不从,就要上去拿人。 陈北挡在他们身前,今天,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明日,怎么死在牢里的都不知道。 “你要作甚!” 两名官差死死盯住陈北。 “彪哥儿喝了八碗羊汤,给了八碗的钱。”陈北凝着脸色说道。 “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拿不出证据,拿你一起下狱!” 陈北一笑,摞好地上的八个碗,端着走进风雪,来到崔元亨的马车前,再一一摆好。 马车上,怀抱姑娘的崔元亨皱紧了眉头,不知道陈北要做什么。 将碗摆好,陈北呼喊一声,“彪哥儿,过来,证明给崔公子看!” 屠彪闷闷地走上前。 “取刀!” 崔元亨笑着,又让人取来一把匕首,丢在地上。 他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屠彪刨腹自尽了。他派梁叔都打听清楚了,这个憨儿是陈北的左膀右臂,今日先除了这个憨儿,明日再除其他的,就不信陈北不怕,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把妻给他送过来。 将匕首一脚踢走,陈北也笑着,“证明喝了几碗羊汤用什么刀?崔公子莫不是傻的!” 崔元亨大怒,便瞧见陈北一剑割开屠彪的裤腰带,露出两条黑黢黢,满是汗毛的粗腿,还有……惊地车上的姑娘纷纷惊叫出声,捂住眼睛害羞不已。 “彪哥儿,喝多少尿多少!” “尿的少了,我可饶不了你!” 屠彪大嘴一咧,明白了过来,对着马车前的八个空碗,当着脸色漆黑如墨的崔元亨,就开始放水…… 第76章 天生神力 足足尿了八大碗,屠彪才把裤子提起,退到了陈北身后。 “崔四公子,应当眼睛不瞎吧?这是几碗!”陈北平静地开口。 崔元亨没有回话,只是几巴掌,狠狠抽翻身边捂脸害羞的女子。 以前,可不曾见到她们如此害羞,莫不是心里嘲笑他软弱短小! “崔公子莫生气!” “四公子最厉害了!” 几个女子扬起梨花带雨的脸蛋,战战兢兢上前,企图凭借几日伺候,唤起崔元亨的怜惜。 却不料,又是狠狠几巴掌抽下来,将几人的脸都抽肿了,依偎躲在马车一角,不敢再乱说话。 “崔四公子,这是几碗!”陈北再度开口。 崔元亨这才重新看向面前这个从边疆来到小堡长,先是甩了甩打疼的手掌,才冷冷开口,“小堡长,你才是个傻的。” “怎讲。” “你这憨儿现在尿了八碗,便只喝了八碗吗!若再等半日,本公子就不信他憋的住!” 崔元亨脸色狰狞。 “崔四公子当如何?当真要等!我们几人无妨,皮糙肉厚,一路从边疆走来,受的住这寒冷,不知崔四公子受不受得住!” 说话间,崔元亨身子被寒风一吹,已经在打摆。 若非身边有暖炉,肩上有狐毛大氅,怕是早已冻得鼻涕横流了。 而且看这天气,今日的风雪是不会停了。 崔元亨缩缩身子,拢进大氅,笑了起来,“如何受不住?不过是多等些时间罢了,比起得到你妻,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周霸面色愈发不喜,若非看在他清河崔氏的面子上,怕是早就把他从马车上揪下来,狠狠痛打一顿了。 “怎么办?” 周霸低声询问。 就算屠彪现在憋的住,时间一长,肯定憋不住,就中了崔元亨的圈套了。 崔元亨付出的,最多不过是一场风寒罢了,而他们傻乎乎的彪哥儿,则是命! 早知如此,方才不就该放屠彪一个人在这里喝汤,生拖硬拽也得拉着他一起进砖厂。 陈北抬手,他也知道这不是办法。 “小堡长。”崔元亨身上的大氅拢的格外紧,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拢进来,偏脸上冷笑不减,“这铁城地界就没有我崔四得不到的女人,你若识相,就把你妻乖乖送到我榻上,你自给你留条生路!” 陈北也笑了起来,看的崔元亨不明所以,就连崔元亨在铁城的看护人梁叔也不明所以。 这个小堡长莫不是被逼急了,没有办法,急得气的傻笑了起来。 “小堡长,你笑个甚!”梁叔开口。 “笑你们为何自个儿找死!偏把主意打在我妻身上,你们不晓得,上一次打这个主意的,一个被埋了,一个被我射烂了头。” “今日不管结果如何,崔四公子,你得好好被我修理一顿!” 听见这话,崔元亨脸色再度狰狞,“我看出来了,小堡长惯会耍嘴皮子之利,若有本事,便破局!” “若没本事,便等你那憨儿憋不住,再尿出一碗,官差拿人!” 陈北叹了一口气,“天气太冷,我不想等了,此刻便分出胜负。” 看向两名官差,陈北道:“两位可是铁城捕头,代表铁城官府否?” 两名官差皆是上前半步,昂首挺胸,对着陈北皆是一副倨傲之色,“自然代表!” “那好,若我这憨儿就是喝了八碗羊汤,给了八碗的钱,被这卖羊汤的老倌冤枉,当如何?” “无端冤枉他人,当处棍刑二十!” 老倌儿听到这话,双腿下意识一软,脸上露出害怕神情。 他这把老骨头,别说二十棍了,就算是十棍,也得把骨头打折了。 可一想道崔四公子给了一百两,他便无惧! 况且,他想不出,面前这个小堡长如何反败为胜。 “小堡长,快说,我已经等不及看你怎么分出胜负了!” “诸位,都围上来,仔细看仔细听,别错过了这场好戏!” “看这个边疆来到小堡长,如何伶牙俐齿,将黑的说成白的。”马车上,崔元亨脸色愈发狰狞,等不及看陈北自寻死路了。 陈北凝着脸色,“大乾武德二年,十一月十七日,铁城陈家堡人士屠彪,于范家羊汤铺,喝羊汤八碗给了八碗的钱!” “错了的,喝了九碗,只给八碗的钱。”崔元亨抱着手里暖炉,笑着纠正道。 陈北懒得搭理他,看向两名官差,“两位官爷说没看清屠彪喝了几碗,是否?”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不知道陈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又如何?” “就是因为没看清,所以才让他剖腹证明!” “破腹暂时不说,我再问,没看清喝了几碗,给的钱可看清了!” “看清了。” 一名官差道:“一碗羊汤两文,给了十六文!” 这个做不了假。 说话间,老倌儿将收取的十六枚铜板,全部掏了出来双手捧着,高高举起。 “劳烦崔四公子好好看看,这些铜板有何不同。” 老倌儿赶紧上前几步,低着头,将手里的铜板再举高一些。 随便看了两眼,崔元亨道:“并无什么不同,无非是上面都有牙印,都微曲,或是有人用力掰弯所致!” 陈北笑了,“再请崔四公子相看,您马车前这八个碗有何不同?” 老倌儿赶紧端起一碗盛满尿的碗,殷勤地凑到了崔元亨的面前。 却被崔元亨嫌弃地挥袖打翻,溅倒老倌一身,附近的人掩住口鼻,纷纷避让。 “崔四公子不看,那便请两位官爷看!”陈北偏过身子,对着两位官差一拱手。 两位官差皱着眉头,不悦道:“你到底要作甚!莫要故弄玄虚!” “自是还我家彪哥儿清白!” “我家彪哥天生神力,堡里的碗,不知被他捏碎了多少,这十六枚铜板上的并非牙印,而是用指甲掐出来的,至于微曲,也并非有人刻意掰弯所致,而是我家彪哥儿随手造成!” “地上的这八个碗,皆被我家彪哥过手过,细看,便能发现上面布满裂纹,马上就要碎了,且碗边和碗底都有缺口,亦是我家彪哥喝汤时留下的手笔!” 陈北抬剑,轻松挽起地上的空碗,横在剑身上,凑近到满是尿骚味的老倌眼前,眯眼冷冷道: “说我家彪哥儿喝你九碗羊汤,好!去寻你铺子里还有没有一个类似的碗!” “若有,我这颗人头,便也赔给你!”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两名官差赶紧蹲下身子,掩住口鼻,去检查剩下的七个碗。 无一例外,和陈北说的一模一样,都要碎了,碗边和碗底都有人为留下的缺口,还是新留下的。 “天生神力?屁的天生神力!” “经年累月,碗都有磨损,这算什么狗屁证据?” 崔元亨气的破口大骂。 “崔四公子错了,碗都有磨损不错,可几乎一模一样的磨损,还是新留下的,只能说明是同一人留下!” “崔四公子不信,那便自己去试试,看能不能留下和这八个碗相同的磨损!” “或者,崔四公子再派人去羊汤铺找一找,有没有第九个碗!”陈北淡淡笑着,脸色却无比坚定。 深吸一口气,崔元亨暗道一声不妙。 该死的憨儿,怎么是个天生神力的种,喝个羊汤还能差点把碗捏碎。 “两位官爷,老倌儿冤枉我家彪哥儿,请行刑吧,二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扑通一声,老倌儿面如死灰,瘫坐在了地上…… 第77章 天子剑,皆一剑斩之 这么多人看着,就算官差已经被崔元亨买通,但证据面前,也不得不拖走老倌儿,执行棍刑! 没挨几棍,老倌儿就疼的晕死过去,无人替他感到可怜。 马车上,崔元亨气的牙痒痒,偏嘴里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如今来看,这一局,是他输了的,只能再想法子。 可他又不想这么灰溜溜离开,肩膀往后一扩,狐毛大氅自然滑落。 两条胳膊一伸,缩在一起的女子瞧见,忙不迭地擦擦眼泪凑了上去,贴在崔元亨的胸膛上。 美人在怀,崔元亨眯着眼睛,冷笑着说道:“小堡长,算你厉害!” “不急,日子还长,山水有相逢!” “今儿你躲过了,明儿可不敢说了!” “且等着,你的妻,终是我——” “说过两遍了,崔四公子怎么不长记性!打我妻主意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既然崔四公子记不住,那我便叫崔四公子记住!”陈北冷冷打断崔元亨的话。 之后,便在一群女子的惊呼声中,在旁人吃惊的注视下,一个箭步登上马车。 左手狠狠揪住崔元亨的耳朵,右手的剑快如闪电,溅落一道血线。 随即而来的,便是崔元亨痛彻心扉的惨叫声! “啊啊啊!” “我的耳,你竟敢,竟敢割我耳!” “你废了,你废了!” 捂着伤口,鲜血止不住从指缝里溢出,崔元亨疼的面皮涨红,倒在马车上,不停嚎叫着。 周围的女子吓破了胆,面无血色。 啪! 将断耳丢下,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野狗,叼住耳朵就跑远了。 “梁叔,还愣着干什么!” “派人杀了他,快派人杀了他!” 崔元亨不停地嚎叫,目眦俱裂。 梁叔正欲带领两名官差上前拿人,却看见陈北手中滴血的金剑,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终是不敢逾越! “梁叔!!” 崔元亨嘶吼着,凶相毕露,不断催促。 “此剑何人所赠,为何在你手中?” 梁叔一边担心崔元亨的伤势,一边想搞清楚这把剑的来历。 陈北跳下马车,甩了甩剑刃上的脏血,“怎的,你识得此剑?” 梁叔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不肯说罢了!” “此间事了,我要走了,你要拦吗?” 不顾身后崔元亨的嘶吼,梁叔摇摇头。不是不想拦而是不敢! 天子剑面前,无人敢放肆! 莫说崔元亨,就算是王侯将相在此剑面前,也得把头乖乖低下! 陈北笑道:“这便好,记住了,劝你家主子别再打我妻的主意,若非看在清河崔氏的面子上,割的可就不是他的耳朵了!” “好,好。”梁叔连忙应答。 …… 带着人,陈北一行人急急奔马离开。 本来做好了和崔元亨火拼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却顾忌自己手中的剑,迟迟不敢动手,白白让自己割了崔元亨的耳喂了野狗。 “堡长,彪哥儿我错了…” 回到堡里,屠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羞愧地低下脑袋,活像个做了错事的三百斤小孩儿。 “错?你无错!” 陈北摇摇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屠彪,喝了几碗羊汤便给了几碗的钱,何错之有?有错的,也从来不是他,而是心怀不轨的崔元亨罢了。 “彪哥儿,你记住了,吃饭给钱,便无错!” “以后,再遇见这事,别急着动手剖腹,真当自己金刚不坏?” “呜呜呜…我记住了!”屠彪竟一时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堡里的人闻讯都赶了过来,听闻发生什么事情后都赶忙去安慰屠彪这个大块头,其中,也不乏咒骂崔元亨心肠歹毒的。 “蒹葭,周将军,你们二人随我过来!” 挎着刀和剑,陈北单独叫走了二人。 堡外的河边,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几个孩童在上面嬉戏溜冰,被陈北挥手驱赶了回去。 临走前,孩童们还不忘回头做鬼脸。 等不相干的人全部走后,陈北才伸手取下腰间挎着的金剑。 看向两人,陈北直接问道:“我晓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 整个堡里,就二人以前的身份最高,一个是京城里的贵小姐,一个是家将! 今日那个梁叔见到此剑,就跟老鼠见到了猫,这把剑有鬼! 陈北不认识此剑,二人肯定认得,陈北不希望二人有什么瞒着他。 闻言,宁蒹葭和周霸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说。” 陈北一声轻喝。 吸了一口气,周霸才道:“这是大乾皇室,代代相传的天子剑,见此剑者,如见天子!” 宁蒹葭点点头,“不错,此剑还有先斩后奏之权,恶民斩得,佞臣照样斩得!威力无边!” “只是,没想到此剑竟会在萧玉儿手中!” 周霸抱着胳膊,看向宁蒹葭,说道:“小姐,我倒是听说,二年前,先帝病故之时,专门将此剑赐予了长乐公主!” “赐予她作甚?” 宁蒹葭不解,此剑威能太盛,不是萧玉儿能驾驭得了的,长公主还差不多。 “许是先帝给长乐公主的护身符!” 世人皆知,长乐公主萧玉儿任性骄纵。 老皇帝病逝,这个世上便无人再能护她。 有此剑在手,谁也不敢动她! 听完两人说的,陈北只觉手中的金剑有千斤之重! 如此利剑,大乾的天子剑,竟然在他手中? “既然此天子剑如此厉害,她为什么会让采薇带给我?”陈北满脸不解。 宁蒹葭单手捂住额头,有些生气,“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能将如此重剑给你,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霸嗯了一声点点头,实话实说,“小斥候,你当真艳福不浅!” 陈北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照两人的意思,萧玉儿看上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小斥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即使公主看上了你,你也不能辜负两位小姐!” “否则,我周霸绝不与你事罢甘休!” 陈北揉揉额头,这都哪跟哪,八字还没一撇,再说他对萧玉儿压根不感冒。 “其实,有此剑并非坏事!” 宁蒹葭蹭的一声抽出剑,挽了几个剑花,“有此天子剑在手,任凭那个崔元亨怎么作妖,皆一剑斩之!” “不若,我们现在就去斩了他,以绝后患!” “不可!” 陈北和周霸齐声阻拦。 天子剑固然厉害,但也分在谁手中,在萧玉儿这位公主手中,自然想砍谁砍谁,可在陈北这个小堡长手里,割耳已经是极限。 万一把崔元亨逼急,他可不认什么天子剑! 第78章 多生几个小小堡长 天色渐黑,大雪不停。 堡外茫茫的官道上,更是无一人经过。 “怎的,有消息吗。”堡里,陈北让宁采薇寻了麻布剪成一长条,将剑鞘一圈圈缠住,遮挡金光。 天子剑固然厉害,可也不宜再暴露人前,否则会给陈家堡引来无穷祸端。 现在的陈家堡,还没有能力护住天子剑。 若有大人物大势力得知来抢,怕是会落得一个堡破人亡的下场。 “崔元亨被堡长割耳喂狗之后,匆匆回了城,寻了大夫来医治,府里崔元亨的惨叫和痛骂,两条街外都能听得见。” “官衙那里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派了人手去城外搜寻那条叼走耳朵的野狗,找到以后,听说有百两黄金赏赐!”卫勇进来后,笑呵呵地说道。 什么清河崔氏的四公子,在他们堡长面前,还不是被割了耳朵喂了野狗。 这件事,定是崔元亨这一辈子的污点,也是他们陈家堡的一大功绩! 光是想想,都觉得自豪! 与卫勇想法不同,陈北微微皱眉,铁城官衙竟然公开悬赏百两黄金寻找断耳,想必这官衙与崔元亨早就穿上一条裤子,狼狈为奸! 陈家堡日后都要在铁城地界活动,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官衙找麻烦。 “堡长,小霸王回来了。”有人急忙跑来,道。 “小霸王,哪位?” 陈北脑子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抬头问道。 黄狗疾步走入,脸色一半惊喜一半愁苦,惊喜的是他今日带人进城,听闻崔元亨被新来的小堡长,割了耳朵喂了野狗,愁苦的也是因为此事。 “你,当真割了崔元亨的耳?” 黄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件事有些魔幻。 缠好金剑,陈北道:“怎的,你就要走?既不撑场子了,便将钱还回来,这几日吃的食,就不必了,就当是给你们的看堡费了。” 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黄狗这些泼皮能与陈家堡共患难,只要不背后捅刀子就成。 现在陈家堡彻底惹恼了崔元亨,他们要走,也是在常理之中,陈北不会拦。 “小堡长!” 黄狗一拍自己挺起的胸膛,高声道:“你瞧不起小爷?小爷在江湖上混,最讲究一个义字!” “既拿了你们陈家堡的钱,这个场子,小爷便给你撑到底!” 陈北笑了,来了兴趣,拱拱手,“哦,敢问小霸王打算如何撑?” 黄狗也拱拱手,说:“今儿,小爷领着帮兄弟在城内转了一大圈,并非一无所获!” “我们打听到,铁城各行各业,都收到了崔元亨的信儿,从今往后,不准买卖东西给咱们陈家堡!” “也就是说,他们想断小堡长你的生意!咱们陈家堡的生路!” 陈北怔了怔,各行各业都不买卖陈家堡的东西,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起,不仅建堡用的石砖买不到,就连冶铁最基本的矿石也买不到。 若没有原料,陈家堡可打造不出兵器! 崔元亨,这是要彻底困死自己,让铁城孤立自己! “去,趁现在时间还早,必定有商家还没接到信儿,去买他们手中的东西!有多少就买多少。” 黄狗带来的这个消息至关重要,若再迟几日,就真的什么东西都买不到了。 “卫勇,你同黄狗去,莫让人认出来。” “堡长放心。” 陈北让宁采薇给两人支银子去买东西,又道:“黄狗,你既决心要给我陈家堡撑场子,我陈家堡便不会亏待你,银子会涨,日后,也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们,待我陈家堡在铁城立稳脚跟,尔等几个,便能在铁城横着走。” 黄狗没有答话,只是脸色变得惊喜,冲着陈北抱抱拳之后,便跟在卫勇身后,带着他那帮兄弟,去采购打铁时用的原料了。 人走后,陈北挎剑起身,慢慢走到门口,望着外面鹅毛般大的雪。 原以为远离战火,一行人会过的很好,谁知真的远离战火了,讨活也相当不容易。 该死的崔四,揪住陈家堡不放。 还给铁城各行各业放信儿,不许买卖东西给他们。 若打造不出兵器卖,堡里的钱支撑不了多久,百余口吃饭都是问题。 想到这,浓重的忧色浮现在陈北的眉宇之间。 莫名的,不安和惶恐的情绪,在堡里迅速蔓延,只有那些跑耍的小孩子脸上还有笑容。 “堡长,我要吃肉!大块的肉!” 一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停在陈北面前,伸出两条短胳膊努力张开。 “吃什么肉,瞧你胖的…” “堡长,对不住,我们都晓得现在堡里困难,孩子不吃肉,跟着咱们吃糊糊就好!” 妇人教训小男孩,拉着他的手,对陈北说道。 “不!” 陈北脸色认真,道:“就吃肉!大块的肉!” “凤姐儿,莲姐儿,今儿厨房煮肉!叫大家伙儿敞开了吃!” 旁人越是针对他们,他们就越要过好日子,让旁人瞧瞧,他们陈家堡是打不死的。 不消片刻,堡里便飘起了肉香。 “夫、夫君,你吃。” 宁采薇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刚煮好的肉,十分期待地举高。 “你先吃,我等会儿。” “夫君,我、我不饿,闻一下就好,你是堡里的主心骨,你要吃饱吃好。” 宁采薇小声说到,打掉屠彪伸过来的毛手。 陈北何尝不明白宁采薇的意思,她总是习惯性地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连屠彪都不能染指。 接过碗,陈北夹起一肉块塞进嘴里,胡乱咀嚼咽进肚子里,“喏,我吃了的,把剩下的给大家分了,你也要吃,不然,我不高兴!” 宁采薇点点头,也吃了一块,眼中含泪。 “诸位,崔四没什么好怕的,若真厉害,怎会被我割耳喂狗!” 陈北高声道。 “是,没什么好厉害的!” “我等的堡长,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百余人齐齐喊道,就连吃的满嘴是油的小孩,也跟着大家一起喊,脸色振奋和高兴。 “堡长,有一事。” “何事?” 陈北问道。 “堡长如此厉害,怎的夫人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堡长要抓紧时间,尽早给我们生几个小小堡长啊,好好执行繁衍任务,要不然,这肉就被这几个混小子吃完了。” 此言一出,宁采薇羞红了脸,低下头,就连宁蒹葭也钻进了屋子,其他人则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陈北跟着也笑了笑,牵住身边宁采薇的手,举高道:“好,定会多生几个!” 一时间,欢快的声音,击碎了笼罩在陈家堡各处的不安和惶恐氛围,传的极高极远…… 第79章 小堡长,走着瞧 牵住宁采薇的手回到屋子,陈北看向早已进屋,脸色不怎么自然的宁蒹葭。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羞!” “呸!” 宁蒹葭没忍住扭头啐了一口,什么老夫老妻,本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处子之身呢!最多不过是…… 越想越生气,宁蒹葭攥起粉拳,给陈北的胳膊上来了几下,却被宁采薇护夫心切拦住,惹得宁蒹葭也把宁采薇骂了几嘴。 深呼吸几口气,宁蒹葭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开口问道:“怎的,接下来,做什么打算!” 崔元亨联合整个铁城围困陈家堡,若无法破局陈家堡真的要被困死,哪来的回哪去,那是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陈北坐下来,宁采薇贴心地给倒了一杯水,陈北点点头,才说道:“不急,听说铁城每个月,都会举办一场兵器大会!” “边疆几州的大将军都会派人过来参会,若哪家的兵器在大会上拔得头筹,订单是不用愁的!” “这兵器大会,便是咱们陈家堡的机会!” 宁蒹葭点点头,若陈家堡的兵器在大会上崭露头角,自然不会再怕崔元亨的的围困。 就算崔元亨再厉害,话语权在铁城再重,也影响不到边疆几州的军方采购!除非崔元亨想自寻死路。 “那咱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怕了?”宁采薇脸色惊喜地问道。 “是啊。” 陈北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抱着,轻轻嗅着她粉颈上的香气。 坐在陈北腿上的宁采薇没有害羞,反而伸出两条胳膊主动搂住陈北的脖子,咯咯笑着。 眼看就要大白天当场上演一场大戏,宁蒹葭站起身就要离开。 陈北看见了,抬眼道:“记得把门关上,我要和采薇好好执行一下繁衍任务,争取早日给咱们堡里多生几个小小堡长。” “夫,夫君。”宁采薇脸红如血,声如蚊吟。 “没事儿,你姐姐不会在意的。”陈北轻笑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宁蒹葭快要气炸了,偏无可奈何,最后离开之前,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不多时,屋里便传出男女粗重的喘气交缠声…… …… 午后,雪越下越大,一点都没有变小的意思,临近傍晚,卫勇带着几辆车,终于赶了回来。 “堡长,算咱们去的及时,要不然…”卫勇拍拍身上厚厚的一层落雪,高兴地拉着马车进堡。 “怎的?” 陈北带人迎着他们回来,问道。 “堡长有所不知,崔四这回是恨急了堡长!” “我们在城内转了好几圈,都无人卖给我们,还是去了城外稍远一点的地方,才好不容易买了几车打铁用的原料。” “我们前脚拉着车刚走,崔四派的人,后脚便去了传话,要不是我们跑的快些,怕是要被抢,钱货两空!” “只不过,只买了几车,打不了几件兵器!”卫勇语气有些可惜。 闻言,陈北并无任何不满。 能买到几车已经相当不容易,只要人没事,平安回来,再能打几件兵器去参加兵器大会就足够了。 “彪哥儿,别吃了,带人帮忙卸车。” 屠彪哦了一声,抹了抹嘴角的油渍,一个人顶好几个人用,不一会儿就把几大车的原料全部卸了下来。 “堡长,回来的路上,我们好像见到了,了不得的人物!”卫勇喝了碗热水,暖暖身子,凑到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道。 “了不得的人物,什么人物?”陈北问道。 “我们也不知,当头是一队骑兵开道,全身重甲,连马都覆重甲,只露出眼睛和四条腿!威风凛凛!” “中间护着一辆厚重马车,保护的严严实实!” “我们想抬头去看,鞭子立刻便抽了过来!” 陈北眉头一皱,按卫勇所言,他们回来路上见到的是重骑兵,大乾境内,重骑兵可不多见,更别说是被重骑兵重重护卫的马车。 那马车里,坐着的,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堡长,那车队去的方向是凉州城,你说那了不得人数去凉州城作甚!”卫勇好奇问道。 “不关咱们事。”陈北带着卫勇去见李铁,要尽快用现有的原料打出兵器,好去参会崭露头角。 凉州城,大乾两位公主都在,如今,又有不知身份的大人物赶去凉州城,大概还是为了接下来和狄人的大战。 和狄人的大战,他无力影响,能做的,便只有带领百余人,对抗崔元亨,在铁城努力活下去。 “堡长,引来的河水快速封冻,水排虽然建好,但现在还用不了,只能等开春。”李铁道。 “那便人力鼓风,诸位,这些日都辛苦一些,等打出兵器,重重有赏!” “听堡长的。” 一行人,不顾严寒,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在炽热的高炉旁忙碌着。 …… 铁城城西。 偌大的崔宅,长廊之上,两个丫鬟端着刚刚煮好的汤药快步走来。 接过汤药,梁叔弯腰,小心翼翼地喂给卧在床上的崔元亨,“四公子,你放心,已经叫官衙加派人手去寻那野狗,一定能找到。” 软榻之上,崔元亨脸色惨白,包着的断耳处,至今还有血迹隐隐渗出,疼的他嘴里不断轻哼。 啪! 一巴掌将汤药打翻在地,溅了一地,吓的屋里的丫鬟们齐齐下跪,把脑袋低下。 “梁叔,今儿怎的不杀他!” 崔元亨气的眼睛鼓圆,质问床边的老者。 梁叔战战兢兢,“天子剑,他有天子剑!” “天子剑?边疆来到小堡长,哪来的天子剑,定是假的!” “真的,看成色像!我远远见过!这事儿,宁可信其是真的。” “四公子放心,已经派人去查真假了,若是假的,再杀不迟!” 崔元亨这才松开梁叔的衣领,气得重新躺了回去。 摆摆手,再让跪着的丫鬟端来一碗汤药,梁叔道: “四公子且好生养伤,外面的事情有老奴,已经叫人去传话,这铁城,那小堡长待不下去!” “我怎么听说,他们已经买到了铁矿!”崔元亨皱住了眉头,“要不了多久,便是铁城每月一度的兵器大会了。” “晓得,叫他们进不来大会!” “不!” 崔元亨狞笑道:“让他们进来,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他的热闹!” 梁叔脸色变得凝重,“不妥,这是给他们机会!” “梁叔,这割耳之仇不报了?” “晓得,四公子说如何便如何,老奴这便去办。” 俯身拱拱手,梁叔急匆匆离去,床榻上的崔元亨脸色阴恻恻地笑了笑,“小堡长,咱们走着瞧!” 第80章 糟糠之妻不可弃! 几日时间,已经有几把上好的兵器打了出来,可再多的,便是无能为力。 最主要的,便是没原料了,在铁城地界,哪里也买不到。 即使隐去身份去买,那些商家也不卖,一看是生脸便连连关门赶人,一句话说不对,还要打人。 陈北晓得,这都是崔元亨的手笔! “卫勇,黄狗那儿还有其他信儿吗?” 不知为何,黄狗的消息总是超前,打听到的也比他们这些人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元亨说话时,黄狗就站在边上竖起耳朵听着。 后来陈北想了想,应当是黄狗是本地泼皮,虽然被人看不起,但认识的人多,消息灵通,铁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出来的。 “有!” 卫勇答道:“他派人回来,说铁城的官儿被请去了崔府内,相谈了半个时辰,那个姓梁的老奴,亲自出门相送。” 陈北皱了皱眉,不用说,以后,怕是铁城官衙连装也不装,要明面上针对他们陈家堡了。 但没有办法,陈家堡孤立无援,只能等兵器大会了! “堡长,有官儿来了!” 外头,有人急急地跑了回来,喊道。 陈北怔了怔,说官儿,官儿便来了,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堡长,要迎吗?” 卫勇凝着脸色,建议道:“要不,寻个由头,连门都不开,由的他们在外面叫门!” “就算把嗓子喊破,咱们也不开!” 明知道官儿来没什么好意,傻子才迎他们进来。 陈北却道:“迎,去开门!” 来者是客,左右还要在铁城地界讨生活,不好闭门不见官儿! 卫勇愣了愣,但还是跟在陈北身后,去打开了堡里的那扇破门。 有大风雪呼啸着吹进来,紧接着,便是七八个人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大腹便便,穿着绿色官袍,戴着官帽,肩膀上还系着披风,冻得直哆嗦。 陈北晓得,这便是铁城明面上的主子,其实是几大世家共同推上去的傀儡,好像姓汤,都唤一声汤县令。 后面冷冷站着几个挎刀捕快,个个目光不善。 “谁是堡长?” 汤为民绿豆小眼一眯,摆自己县令的架子。 “见过汤县令!” 陈北伸出双臂,微微俯身拱手。 行礼过后,陈北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外面风大雪大,请县令进屋暖和说话,卫勇,去看茶水,要好茶!” 不等卫勇跑去看茶,汤为民一摆手,“不必了,说两句话就走!” “县令请说!” “再过几日便是兵器大会了,晓得你的堡里以打造兵器为生,这是参会的凭证,拿好了!莫弄丢了!” 正说着,汤为民从袖口里抛出去一块木牌,陈北伸手稳稳接住。 铁城兵器大会在边疆久负盛名,不仅铁城当地的打铁商户前来参会,就连内城许多打铁的商户,也会派人不远万里来参加。 若能在会上取得好名次,被边疆几州军队采购,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只是,想要参会并不容易,必须有铁城官衙亲自颁发的凭证。 在黑市上,这木牌凭证,可是价值连城,没想到汤为民这么轻松就给众人了,好像跟做梦一样,有些不现实。 看见这块木牌,在旁的卫勇等人,脸色惊喜,说不定是他们误会汤为民,汤为民是个好官儿! 陈北却脸色凝重,还多了几分谨慎。 这么重要的木牌,汤为民就这么给自己了,说没坑谁信啊。 给完木牌凭证,汤为民的目的达到,带人转身便要离开。 这么冷的天,若非那位发话,他才懒得来。 只是临走前,他又顿住脚步,回了头。 “汤县令,还有事儿?” 陈北问道。 想了想,汤为民道:“小堡长,看你带着这么多人讨生活也颇为不容易,给你指条明路。” “洗耳恭听!” “进城,去给四公子低个头,服个软,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日后,这兵器生意,也有你的一碗饭吃,何乐而不为。” 陈北皮笑肉不笑,“汤县令有所不知,并非是我先惹的事!” “不去?” “不去!” 汤为民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甩甩袖子,“给脸不要脸!没你的好果子吃!” “不就是两个女人,送去就送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县令难道没听说一句话。” 汤为民一怔,“什么话?” 陈北凝着脸色,一字一句,“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可弃!” 此言一出,汤为民气的喘了几口粗气,脸色呛得一整个通红,甩甩袖子便闷头离开。 陈北笑了笑,拱着手俯身相送! 他已经能够确定,今日汤为民这位县令亲自来送参加兵器大会的木牌凭证,是崔元亨让他来的。 不过是想在兵器大会上,给他自己报仇雪恨,报割耳之仇! 可崔元亨却哪里知道,这何尝不是陈北的机会? “卫勇,把木牌收好,几日后,咱们按时参加兵器大会!”陈北把木牌抛给卫勇。 “堡长,这是个陷阱吧?还要去!” “不去何为!” 陈北沉声开口,“这一次,便是咱们陈家堡露脸的大好机会!他人送上门的机会,不抓住,怕是要后悔的呕血!” …… 离开陈家堡,汤为民匆匆上了马车,赶回铁城,往城西的崔宅赶去。 还未下车,便看见崔宅的管家梁叔等候多时,汤为民一步并两步,来到梁叔面前。 “牌,给过了?”梁叔淡淡开口。 “梁管家,给过了。” 汤为民恭恭敬敬到,别看他是县令,可在崔氏的管家面前,连头也抬不起来,这便是世家的厉害! “那个小堡长怎么说?” 汤为民把陈北的原话复述,听完,梁叔连连冷笑身子也颤个不停,“好一个边疆来到小堡长!好一个糟糠之妻不下弃,胆气不错,可惜,他挑错对象了!” “是是是,谁说不是呢。” 汤为民弯腰谄媚,“要我说,咱们为何不直接…… 汤为民手作刀状,轻轻划了划脖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找人作了陈家堡,岂不是更简单! “你懂什么!” 梁叔眼睛一瞪,双手背在身后,“我家四公子来铁城修养身心,不好动有军功的人,太安城,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还有一点,梁叔不好明说,那就是陈北手中还有一个大杀器,天子剑! 一日没搞清楚天子剑,陈家堡一日动不得! 第81章 我亦觉得你不脏! 连日来的大雪,今日终于放晴,似乎是在给每月一度的兵器大会让路! 一大清早,陈北便让人擦拭兵器,选了几个精壮汉子,每人挑了一件,用布裹住,带去参加兵器大会! “堡长,我也要去!我不看家!”卫勇开口。 “遂你的意,劳烦周将军留下看家了!”陈北冲着周霸拱拱手。 周霸闻言点了点头,喜的卫勇的嘴角,差点咧到了耳后根!! 这一次去城内参加兵器大会,打响陈家堡的名头固然重要,防止被偷家同样重要! 以周霸的能力,就算他不在,也没人能在陈家堡手里占到便宜! “我也要去!” 宁蒹葭手持一杆铁枪,率先翻身上马。 陈北本想劝,身边的宁采薇,忽然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夫君,就让姐姐去吧!” “姐姐习得我宁家枪,冠绝无双!在大会上肯定能出风头,咱们的枪也能卖一个好价钱!” “你就不想去?”陈北道。 宁采薇摇摇头,她不如姐姐,杀鸡都不敢,今日去只会是累赘。 可随着一声害怕的惊呼,宁采薇整个人已经被陈北抱上了马背,陈北旋即也翻身上马,将宁采薇搂进怀里共乘一骑。 “诸位,看好家!待我回来!”陈北冲着四方拱了拱手。 “听堡长的,堡长慢行!” 在众多人的拱手相送中,一行人骑着马,慢慢驶离陈家堡。 阵阵马蹄无情践踏过官道,不多时,一行人奔马进入铁城。 不同破败的陈家堡,城内的景色,到处都是好的,看的让人好生羡慕! “堡长,你说他们为什么就能生活在这儿,不用饿肚子也不用担心狄人!”有人不满,发着牢骚。 一想起在边疆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们心里就不是滋味,这老天也忒不公平了! “他们也只能生活在这儿了,而咱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咱们见过狄人,也打过狄人,狄人若来,他们只能等死,咱们再打狄人,便有去太安城的机会。” 过往的日子虽然不好,但却多了份经历,只是这份经历就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走吧,去占个好位置!” 陈北挥挥手,带领众人继续前进。 “呜呼哀哉!光天化日,你男女二人,同乘一骑,天理何在?风气何在!” “彼妇人之猖狂,不如鹊之彊彊,彼妇人之淫昏,不如鹑之奔奔…哀哉!” 不知从哪来跑来的一个书生,看见马背上被陈北搂进怀里的宁采薇后,忽然痛骂出声。 这一番,引得更多的书生跑过来,纷纷指着宁采薇的鼻子骂。 陈北皱了皱眉,宁蒹葭勃然大怒,就要出枪挑死这些搬弄口舌的书生。 “蒹葭,收枪!不理!大会要紧!” 宁蒹葭顿了顿,终还是收了枪,只是不忘恶狠狠瞪几眼这些书生。来日有机会,定将他们打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被痛骂的宁采薇,怎能不知那诗文里的意思,委屈地就要下来,却被陈北箍紧了身子,动弹不得。 “旁人说就让旁人说去,你若下马,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你我夫妻二人,同乘一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陈北安慰道。 宁采薇沉默地点点头,但心里终归难受。 卫勇等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们的二夫人好似天上仙子下凡,温柔善良,贤淑无比,如今却被几个狗屁书生出言讥讽辱骂,真该千刀万剐了他们。 “怎的,边疆来的小夫人,莫不是个哑巴,怎的一句话也不说。”路边追着的书生,喋喋不休,哄笑成一团。 “还要忍?” 宁蒹葭握紧了手中铁枪,慢慢行马。 “一些狗屁不通的话,理他们作甚。”陈北面色不变,他知道,这又是崔元亨的手笔,不过是想激他们当街动手伤人罢了。 “唉,我瞧这小夫人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一个字,脏!” 此言一出,又引得书生一阵哄笑。 宁蒹葭握枪又要问,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超过了陈北许多,陈北和妹妹宁采薇的马停在了原地。 转过头,她便看见了梨花带雨的妹妹,和黑着脸握紧缰绳的陈北。 “你脏吗?” “我不脏,不脏!”宁采薇哭着摇头。 “我亦觉得不脏!” 陈北冷着脸下马,手掌握紧了那把缠满布条的金剑剑柄。 遥遥想起,第一次见宁采薇时的场面,她颤颤巍巍的躲在宁蒹葭身后,付银子买他回家。 若真的脏,不如随便在村里找个野男人,生孩子脱离奴籍。 她可是太安城的贵小姐,本该绣绣花逗逗鸟,可这狗屁世道,竟让几个书生作诗骂她脏。 陈北很生气,忍不了! “要拔剑吗?来来来,光天化日砍了我!”作诗的那个书生,丝毫不惧,甚至伸出脖子,等着陈北来砍。 “砍?” 陈北冷笑着,“我是个武人,同时,也读过几日书,作得几首诗。” “作诗,你也会作诗?” “哈哈哈,简直笑死人了!” 书生抱着肚子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不信?”陈北问道。 “当然不信。” 书生摇着头,笑声不止。 “那好,竖起汝耳听好,听听是你作的诗好,还是我作的好。” “洗耳恭听!” 陈北松开剑柄,张口即来,一字一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短短几句,便气的那书生脸色涨红,面皮整个快要炸开来。 “你你你,你竟敢骂我是老鼠,还要我去死?”书生哆嗦着手指,指着陈北。 陈北踏前一步,再道:“不急,再听。人间无君相思处,六畜有你骨肉亲!” 噗—— 街边不知是谁,一口茶水喷出,差点没把自己活活憋死。 书生气的直跺脚,破口大骂,“你骂谁不是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陈北不解释,再道:“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行中,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书生怔了怔,忽的一口血气上涌,气的面皮发紫。 陈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崔四让你过来的吧,许了你什么好处?连死都不怕。无妨,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此句一出,书生彻底忍不住了,嘴里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晕倒过去,惊地旁人纷纷避让。 陈北重新上马,无人敢拦,毕竟,几句诗就把书生逼得吐血晕倒,可不多见。 翻上马背,怀抱宁采薇,陈北又忍不住啐了一口,临走之前,还不忘道:“母之,彼之娘非悦!” 第82章 入场,突遭冷箭! “多谢夫君!”宁采薇红着脸,只觉陈北的怀抱比火炉还要暖和。 “不用谢,应该的,时间紧迫,要不然再多作几首送与他!” 说完,陈北骑着马,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行。 “喂,你一个小斥候,什么时候会作诗了?”宁蒹葭横枪在身前,也有些高兴地歪着头说道。 “本来就会!不如给你也做一首?” “你敢!” 宁蒹葭眼睛一瞪。 作诗,骂书生也就罢了,她又没招他惹他,作诗骂她作甚! “夸你的。” “这还差不多,洗耳恭听!” “咳咳。” 陈北先是咳嗽两声,挺挺胸膛,然后才道:“蒹葭苍苍,白鹿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呸!是你作的吗!这原本就有!” 宁蒹葭气的咬牙切齿,发起小脾气,“我不管,你欠我一首诗!” “好,先欠着。” 陈北微微一笑,催促众人快行,往会场赶去。 只是临近会场,突然从街边跑来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围在了陈北的马边,用手拉着缰绳,乞讨要饭。 卫勇抬刀正欲驱赶,却发现这几个乞丐,竟是黄狗等人假扮的。 “小堡长,没想到你还会作诗!三两句,便将那举子书生气的吐血晕倒,此事定是铁城一桩佳谈。” 拉住缰绳的黄狗嘴角喜道,他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打边疆来到小堡长了,哪里是个粗俗武人,分明就是走科举的料。 “是有什么新消息吗。”陈北摸出几枚铜板,塞进黄狗手里。 若没有新消息,黄狗断然不会带人这般打扮,在这里拦住自己。 黄狗严肃道:“会场内,千万小心,刀剑不长眼,崔四请了好手过来。” 陈北眉头一皱,“光天化日,他敢动手?” “会场外,自然不敢,可会场内,以试刀试剑名义,不得不防!” 陈北点点头,又赏了黄狗几枚铜板,黄狗这才带着人一哄而散。 得了消息,陈北带着人继续往会场赶去。 日头已经高升。 兵器大会带来的热闹,并非局限于会场里,会场外的街道上早已热闹如云,许多摊贩的吆喝声,早已传出几条街开外。 就连青楼里的那些女子,也争相上街招揽恩客,不断地挥舞手帕和团扇,翩翩起舞,引得一众喝彩。 “只是铁城,便如此热闹,真正的内城,岂不是每天都跟过年一样。”有人开口道。 陈北叹了一口气。热闹归热闹,可就是不知还能热闹几时,但愿能长久。 一路走马观花,一行人终于抵达会场门口,有不少官差在这里维持秩序。 “怎的才来!” 门口木棚下的官差,冷冷开口,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在他们眼里,陈家堡的人已经是死人了。 “路上遇见了书生刁难,耽误了些时间。” 陈北实话实说,不卑不亢,交出木牌。 官差查验过后,将木牌还了回去,语气依旧不好,“进去吧,记住,别乱跑。” 陈北收起木牌,微微拱手,“敢问官爷,此次兵器大会的流程是什么?” 官差斜眼嗤笑,“流程?你问我我问谁!不若交出一百两银子,我帮你问问?” 陈北眉头微微皱起。 崔元亨和他不对付,找他麻烦是应该的,又不关官差的事儿,官差这么积极针对自己作甚,当真是一条好狗! 见问不出来,陈北索性懒得再问。 一百两银子,花在哪不好?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给官差。 带着人,刚刚走出几步,官差的声音,在身后又冷冷响起: “小堡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何必呢!” 陈北没有回话,连头也没回。 地狱吗? 崔元亨看上他妻,他就要忍气吞声拱手送上去?凭什么! 就算这方是地狱,他也要闯出去! 旁人不让他活,他偏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进入会场,按照引路小吏的指引,一行人往最角落的地方走去,那里算是他们陈家堡的摊位。 有人看上他们的兵器,自然会来买。 咻! 突然,一道迅猛劲矢,透过红心标靶,直直地朝陈北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北像是侧面长了眼睛似的,猛地顿住脚步,躲过这一箭。 劲矢射落一缕头发,猛地扎进路边一处摊位的木桩子上,惊地摊位主人连连后退。 若非入会场前,黄狗给过提醒,陈北时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此刻怕早已见血。 “呦!你这是什么准头!” “差点射到人知不知道!” 不多时,几道人影走了过来,为首的,赫然就是被割耳的崔元亨。 语气虽然是责怪,但看见陈北没事,崔元亨恨得直可惜顿足。 “呦,原来是小堡长,真是不好意思,差点射死了你!” 崔元亨脸色猖狂,眼睛瞪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想射死陈北。 “射死我?崔四公子难道不知,能射死我的人还在娘胎里呢。”陈北冷冷眯起了眼,“崔四公子,耳朵还疼吗?不如我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一听这话,崔元亨气的眼珠子再度鼓起。 他没能射死陈北,但陈北是真的割了他的耳!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断耳处隐隐作痛,恨得他握紧了拳头。 “先前说过了,小堡长惯会耍嘴皮子之利!” “如今看来,无错!” “不似你这憨儿,当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当日还真的傻乎乎地想要去剖腹!” 陈北身后的屠彪就算再傻,此刻也听得出来,崔元亨是在骂他。 气的他提起砂锅般大的拳头,就要朝崔元亨那张小白脸上砸去。 “彪哥儿,莫跟一只耳计较!” “他是可怜人,好端端的,就只剩下一只耳!” “以后,怕是寻个正妻都难!哪家的富贵小姐,会找个身体残缺的当夫君!” 陈北此言一出,陈家堡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音,就连屠彪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北专往崔元亨伤口上撒盐,气的崔元亨差点忍不住动手。 “好好好,牙尖嘴利的小堡长!” “等着,看你今日能活几时!” “等你死了,你两位妻,都是我的!” 说完,崔元亨便要带人离开,却看见陈北又抽出了那柄金剑,要来割他的耳。剑虽用麻布缠着,但他不会认错,吓的崔元亨赶紧逃了,有多快跑多快,极为狼狈! 因为他算不准,陈北敢不敢真的动手! 万一再割他的耳,他也不用活了! 第83章 铁城陈家堡,天下第一! “堡长,怎的不追上去?” “再割他的耳,叫他娶不了正妻!” 卫勇等人愤愤不平,面对崔元亨这等小人,就该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陈北收剑回鞘,他也想割,可不能,身为堡长,他考虑的事情要比他们多很多。 再割崔元亨的耳,心中固然痛快,可后续带来的麻烦,是众人所不能承受的。 “不急,日子还长,那只耳朵,先借给他用用。”说完,陈北带人跟随小吏,到达了陈家堡的摊位上。 铛铛铛! 几把上好的兵器,扯开上面裹着的麻布,就被这么摆在了摊子上,等着识货的人前来挑选。 可不知是位置太过偏僻,还是崔元亨提前打过招呼,整整一个时辰,都无客人前来。 就算有零散客人朝这边走来,也被突然出现的小吏带到旁处。 “他是故意的!”宁蒹葭开口。 那些客人不来,陈家堡的兵器再好,也卖不出去。 远处上好的摊位前,客人围的水泄不通。 崔元亨单独拎了一张椅子出来,坐上去,笑吟吟地看着这边。 “堡长,不如我们拿着兵器离了摊子去吆喝?俗话说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 若卖不出兵器,这一趟,算是白来。 “不用!” 陈北微微抬手,抓起弓和箭,绕出摊位,径直走到了校场内! 和四周摊子不同,会场内有一个大校场,专门用来测试兵器。 只不过,上场者,生死不由自己,因为刀剑无眼! 陈北笃定,崔元亨就是想看自己上校场,他好派人光明正大地杀了自己。 果然,陈北前脚刚动,崔家的摊子里,就出来同样一个手持弓箭的壮汉,正冷冷地盯着陈北。 “可要试弓?” 校场内的弓箭区域,一个白胡子老吏,坐在桌子后,抬笔问道。 陈北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在校场内杀了自己,那得看崔元亨,有没有这个本事! “校场内,刀剑无眼,在这签上自己的名字,便可进去试弓了!” “只是,生死不由命!” “晓得!” 陈北抓起毛笔,在类似生死状上的东西,签下自己的大名。 后面,崔家的箭手紧跟着签下自己的大名。 望着陈北进入校场,老吏先是看了一眼崔元亨,冲其点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场上几个小吏顿时忙碌起来。 将尽头的一排箭靶挪到了场中央,陈北刚刚站定,崔家的箭手就在对面站定,二人中间只隔着一排箭靶。 眼见场上形势有些不对劲,正在试弓的其他箭手纷纷退出场外,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 “夫人,他们欺人太甚!” “这哪里是试弓,分明是在搏命!” 卫勇大急,试弓哪有这么试的,对方分明就是想射死他们堡长。 宁蒹葭咬咬牙,沉下一口气,“再看!玩弓,没人是他的动手,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而宁采薇已经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心里祈祷。 从箭袋里慢慢撵出一根箭矢,陈北高声道:“喂!对面的,哪里都能试弓,偏站在我对面,射死你,可不怪我!” 对面没有回话,只是冷冷抬弓就射,瞄准的也根本不是二人中间的靶心,而是陈北的眉心。 咻! 箭矢穿过两个箭靶中间的缝隙,直直地朝陈北射去。 陈北只是冷笑着一歪头,便躲过了这必中的一箭! 见此一幕,宁蒹葭卫勇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的崔元亨满脸错愕,之后,便是可惜地用手直拍大腿。 先手都没能射死他,真是个废物! “喂!相见即是缘分,陈家堡的箭,不射无名之辈!报上名来,送你一程!” 崔家箭手听了以后,大怒,抬弓再射,但又被陈北偏头躲过。 “力道还行,不过准头差远了!你奶奶教的吧。” 陈北笑了笑,才抬弓射去,只一箭,便轻松将靶心穿透,紧接着便是带落一串血花,还未停,箭矢稳稳扎进崔家箭手身后的土墙,箭尾微微震颤! 摸了摸脸上的血口,崔家箭手气急了,直接上弦连发三矢! 这一次,看陈北这小子怎么躲! 陈北压根没想着躲,也连发三矢。 六支箭矢迎面撞上,一声脆响过后,其中的三支箭矢被射的粉碎。 崔家箭手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躲,三支箭矢便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一箭正中咽喉,两箭穿身而过,显然是活不成了! 轰! 崔家箭手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死不瞑目! 这一幕,惊地围观众人纷纷张大嘴巴,都是箭,差别怎的如此大?崔家的箭,怎的如此不堪一击!莫不是纸糊的? “年轻人,你的箭着实厉害!” “再射几箭,与我们看看!” 几个身穿甲胄士兵模样的汉子,纷纷说道。 崔元亨皱眉,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那几个可是甘州边军派来参会的,每年都要买崔家许多兵器,乃是大客户。 “快,让人换了标靶,换成实心的,快!”崔元亨不断催促。几个小厮得了吩咐,匆匆跑去。 “好,几位须记吾名!” 陈北张弓,豪气干云地说道。 “什么?” “铁城陈家堡,天下第一!” 说完,陈北手速快如闪电,根本不给那几个小厮换标靶的机会,每一箭都透穿靶心,直直地扎进土墙里。 “诸位,我的箭准不准?” 随着场边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纷纷说道:“你的箭自然是准的!奇准无比!” “那我的箭厉不厉害!”陈北捻起箭袋里最后一支箭矢,猛地劲射出去。 最后一支箭,依旧稳稳扎进土墙里。 约摸过了几息,轰隆隆,被陈北射中的土墙,竟然轰然倒塌下来。 立在现场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吐出两个字。 “厉害!” 第8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椅子上,崔元亨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真是个废物,废物!” “先手还射不死他!活该白死了。” 声音刚落,身后,响起脚步声,“四公子,不该让他前来参会的。” “许多人,已经去他的摊子上相看了!” “早说了,这是给他机会!” 梁叔长长叹了几声,望着角落处,陈家堡的摊位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相反崔家的摊位前,已经走了一大半的人。 崔元亨狞着脸,满脸憎恶,“梁叔,不着急!好戏还在后头!” “兵器百种,一种厉害,算不得什么!” “逼他们再上场,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侯在身后的梁叔闻言,欲言又止,最后终还是一句都没说,拱拱手离开去办了。 …… 摊位前,陈北好不容易挤进来,看着众多人前来相看兵器,一时间也乐的合不拢嘴。 这虎穴,他入了,且成功了的! 崔元亨,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小堡长,你这箭厉害,这弓看着短小,却也极为厉害,我们乃甘州飞羽营,想采购你等的箭和弓!” “箭先来三万支,弓来两千张!” 方才对射,崔家的箭不堪一击,去瞧了,箭头被击的粉碎,他们决定了,以后就从陈家堡买箭。 “堡长,三万支,三万支啊!”卫勇脸色狂喜,话都说不清,浑身颤抖。 说完,便要去拿单子让人填写,却被陈北拦住,陈北拱拱手,“不好意思,陈家堡只卖箭不卖弓!” “这是为何,钱不少给你们。”士兵皱皱眉头。还没见到哪个生意人,不愿意多赚钱的。 “弓只是实验阶段,并非成品,缺陷不少,怕误了飞羽营!”陈北随便编了一个瞎话。 不知为何,陈北还是不想这么早把反曲弓卖出去。 总觉得卖出去,并不能帮大乾打败狄人,反而会帮助狄人更新弓箭。 “原来如此。” 士兵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先来三万支箭,若好用再加购,放心,我甘州飞羽营少不了你们的银子!” 一时间,不少人来下订单,边疆的军队居多,毕竟狄人马上就要打来,箭好也能多几分胜算。 “堡长,夫人提枪上去与人搏命了,要不要拦?”有人忽然喊道。 陈北一抬头,发现宁蒹葭不知何时,提着那杆自己送她的铁枪,签了生死状,上场了。 不用猜,对手肯定是崔元亨派来的人。 “不用,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看一看,冠绝无双的宁家枪!” “堡长,彪哥儿也提着他那把破刀上了!还一个打两个!” 陈北一愣,发现屠彪已经和人交上了手,对方两个人被打的节节败退,刀刃都蹦出了豁口。 一时间,不仅买箭的围了上来,就连买枪和买刀的也都围了上来。 会场之上,几乎一大半的人,都围在了陈家堡小小的摊子前。 众人接单接到手软,光是定金,就足足有几大箱! 椅子上,崔元亨再也坐不住了,刚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 “四公子,咱们死了不少人,还要上?” “崔家的名号,要被败完了!” “老爷要是知道,指不定要怎么大发雷霆!” “老奴的意思,趁早收手!” 崔元亨气的没忍住,一巴掌打在梁叔脸上。 梁叔站在原地,错愕过后,便是赶紧俯身拱手,“老奴知错,老奴多嘴!”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崔元亨道:“回去。”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崔元亨,转身离开。 …… 约摸是黄昏时刻,一行人才拉着几大车定金,踏着夕阳的尾巴,哼着欢快的乡调,出城赶回堡。 不多远,黄狗一行人摘去乞丐伪装,纷纷跳上了马车,“小堡长,我听说了的,此次兵器大会,咱们陈家堡把脸露足了!” “就连崔家请来的好手,都被彪哥儿,当萝卜,一刀一个砍了!” 看向陈北,黄狗等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这哪里是边疆来的小堡长,分明就跟大英雄一样。 将一袋银子丢给黄狗,让他给兄弟们分了,今日露脸黄狗的消息功不可没,如若不然,一个不慎,命都可能丢在这里。 “多谢小堡长!” “日后黄狗必定以小堡长马首是瞻,我还没见过崔元亨吃这么大一个亏!” 黄狗拱拱手,打心里崇拜陈北。 “马首是瞻很好,只是还唤小堡长?本堡长,哪里小了?” “瞧我这张嘴。” 黄狗啪地一声,轻轻打了自己的嘴,虽然陈北和他年龄相仿,但比他厉害多了。以后,自然不能再唤小堡长。 “堡长,以后都唤堡长!” “堡长!” 黄狗众多小弟,一起拱手拜服道。 陈北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卫勇,卫勇却满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怎的,对方不肯帮忙?”陈北皱皱眉。 “不是不肯帮忙,而是路远,他们说,若从甘州运来我们所需的铁矿和各种原料,我等的本怕都保不住!是赔本生意!” 闻言,陈北沉默了下来。 崔元亨联合铁城围堵陈家堡,打造兵器的各种原料都买不到,陈北就寻思着从外面买。 正好,今日甘州飞羽营从他们这里订购了不少兵器,便让卫勇去说说,谁知却等到了这样的回答。 “堡长,若买不到原料,手上的单子可完不成!” “寻常的单子也就罢了,不过多赔些钱,可那几个边军大营的单子,耽误不得!” “没了信用,日后,咱们陈家堡的兵器就算再好,也无人来买!” 卫勇说道。 且原料的问题,得赶紧解决,要不然手上的单子越来越多,根本忙不过来。 总不能卷走定金,当个骗子吧。 “夫君,不如我们回凉州城,找玉儿帮帮忙,她或许能帮我们。”一直不曾开口的宁采薇突然道。 “采薇,他不会去的,别劝了!” 宁蒹葭轻轻拉了拉宁采薇。 她了解陈北,他不是一个低三下四的人,更何况是在萧玉儿面前。 “去!” 陈北道,“不过不是去找萧玉儿,找大小武!他们欠咱们的。” 第85章 蚍蜉撼树! 咚咚! 夜里,一行人围着篝火,在堡里庆祝今日在兵器大会上露了大脸,得了许多大订单,不料,破旧的堡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堡长,是官儿!” 有人趴在门缝往外看去,旋即扭头喊道。 陈北放下手中酒碗,让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只带了两三个人去迎。 “参见汤县令!”陈北俯身拱手。 不用猜,夜如此深了,定是崔元亨发话,汤为民才来的,大概率不是为了抢订单,具体的,陈北一时半会还猜不出来。 汤为民挥挥袖子,将双手背在身后,冷冷说道,“小堡长今日露的一手好脸!” “这一切还要多谢县令赐牌!” 陈北伸手摸了一阵,将那块木牌凭证双手奉上。如果没有这块木牌,他们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露脸了。 汤为民看见了,眼睛一眯,只觉恼怒。这是在公然讽刺他吗? 压下心里怒气,汤为民道:“今日大会上,你陈家堡杀了不少人!有苦主来报官!” “签过生死状的,刀剑无眼!” 若今日死的人是陈家堡的人,陈北敢用自己的人头作赌注,汤为民管都不会管,还会说死的好,说不定此刻已经在崔元亨的庆功宴上了。 “小堡长,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汤为民有些生气,绿豆小眼眯的格外小。 “小人愚钝!” “有人过来传话,要买你的陈家堡,只要小堡长过去服个软,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陈北冷笑一声,看他们陈家堡兵器好,能赚大钱,便想着收购了?以前不卖,现在更不会卖。 “有人,是谁?” 陈北故意装作不明白。 汤为民气的就要动手,但还是忍住了,一字一句说道:“崔四公子欲与小堡长,化干戈为玉帛,请小堡长过府吃席!” “切!” 陈北冷笑一声,“先是看上我妻,现如今又看上我堡里的生意,怎么好事全让他给占了?” “过府吃席?我瞧是去吃自己的丧席吧!” “汤县令,小人还没活够,不想死!” “不去!?” 汤为民语气加重。 “不去!” 陈北不卑不亢。 汤为民快要气炸了,身上的肥肉乱颤,声调都提高了好几个度,“小堡长,边疆来的小斥候,真当崔四公子拿你没办法是吧,你懂不懂清河崔氏的含量!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你!” “蚍蜉撼树,说的就是你!” “你今日露了脸,真当是好事了?你抢了多少人的生意,他们巴不得你赶紧死了!” “没有原料,你打什么铁,造什么兵器!到最后还不得跪下去求人家!” 陈北懒洋洋地听着,最后用小拇指挖挖耳朵,轻轻弹了弹,“道理,小人都懂,可小人想试一试。” 汤为民微微一愣,气的就要破口大骂,可不等他骂出口,陈北直接转身,“关门,送客!” 旋即,一堵墙挡在了他们面前,手里还拿着半根羊棒骨啃的满嘴流油。 汤为民晓得,这是陈家堡的头号打手,今日在大会上打死了不少崔家请来的好手,听说还是个傻的。 挥了挥袖子,汤为民也懒得再废话,带着人踏着夜色急急离去。 …… 此去凉州城,不过一百多里路,骑马的话,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赶车,也不会超过半个月。 “堡长,你那日没把话说明白,大小武到底欠咱们什么了?” 一行七八骑,离开陈家堡,急急地往凉州城的方向赶去。 若有办法,陈北真不想去凉州城,可原料运不进来再多的单子也是白搭。 这一行,只换了一人,卫勇换了周霸,卫勇稳重些,留下看家陈北更加放心。 至于宁采薇,早早地便准备好,去凉州城看望她的好朋友,陈北不忍心不让她去。 “欠?他们欠咱们的多了!” “只是从定远县将他们从狄人手里救出来,他们就该帮咱们解决原料问题!” “特别是那个小武,不帮咱们在凉州城,杀价也就罢了,还放任老吏像打发要饭的,打发咱们!白白折了那么多军功!” “这一次,他不帮咱们,咱们就把他送回定远,让他自生自灭!” 陈北不是没脾气,更多的,只是不愿意计较罢了。 马蹄踏过官道,行驶地飞快,低着头,看着怀里颠的难受的宁采薇,陈北道:“你姐姐都会骑马,怎的就你不会?” 风在耳边呼啸,宁采薇以为陈北在怪她,可怜兮兮地说道:“夫君,我会学的!” 陈北干笑了一声,“赶紧学,以后换你带我!我要坐前面。” “为什么?” “自己想去!” 宁采薇想不明白,便转头看向宁蒹葭。 宁蒹葭只是狠狠剜了,嘴角带笑的陈北一眼,暗骂一声无耻。 陈北带人离了堡,去凉州城的消息,很快传进崔元亨的耳朵里。 “当真,那个小堡长真的去了凉州城?” 消息传来,喜得床榻上,崔元亨立刻从几个姑娘身上抽身离开,几个姑娘无丝毫的不适,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回四公子!” “当真,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 “看方向,去的正是凉州城!” 听完,崔元亨胡乱地披上衣服,“快,快去备车,小堡长走了,陈家堡无主,本公子倒是要看看,陈家堡怎么跟本公子斗!” “另外,打几口棺材,一同拉去!” “本公子要亲自为他们送葬!” 不等下人去传话,梁叔闻讯急匆匆进屋,劝崔元亨三思。 “梁叔,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擒贼先擒王,如今,王擒不得,便先擒贼!断掉臂膀!” “不可!” 梁叔贴近崔元亨的耳边,“四公子难道忘了,他手中有天子剑!” “若回来,看见一地尸首,割的可就不是四公子的耳朵了,脑袋,老奴看,他真的敢割!” 崔元亨气的甩甩袖子,“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梁叔,难道此仇不报了?” 梁叔想了想,赶紧道:“报!此去凉州城,并非不是咱们的机会,正好借此,打听清楚,他手中的天子剑到底从何而来!” 虽然梁叔说的有道理,崔元亨也赞同,可总觉得心里憋屈难受。 “该死的小堡长,怎的如此难对付!” “本公子,可是姓崔,清河崔氏啊!” 气骂了两句,崔元亨无处发泄,只能又扑向床榻上的几个花娘,不多时,隐隐的吃痛声才传出…… 第86章 小将军,卫凌云 只是一百多里的路,越往凉州城的方向靠,路上所见就越发荒凉,触目惊心。 嚎啕的难民,拖家带口内迁的富户,几乎将官道占满了,拥堵不堪。 众人也庆幸,早早地迁去了铁城,安家落户。 若留在这里,不知哪一日遇祸,便要死了!连尸都没人收! “堡长,快看!那是不是就是勇哥儿看见的重甲骑兵,好生威风!” 顺着手指的方向,陈北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官道一侧的林地中,有一队身披重甲的骑兵! 只是区区几个重甲骑兵,奔起来的动静,就犹如山崩地裂,手中的长槊一扫,树木应声而断,落雪纷纷扬扬,一时迷了人眼。 看了几眼,陈北就没看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威风。 因为这队骑兵,正在密林中绞杀难民,难民毫无还手之力,嚎啕着在林中四处逃窜着,却难逃身后重甲骑兵的戳杀! 短短几息的时间,已经有十几个难民死在林中,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不去战场上打狄人,却在后方杀手无寸铁的难民,有个屁的威风! “咱们走吧。” 正欲带着一行人离开,继续前进,少惹事为妙,却听见战马嘶鸣倒在地上的声响。 “堡长,那群难民真是好身手,砍了裸露出来的马腿,竟围杀了一名重甲骑兵!” “不关咱们的事,走!” 陈北催促众人快些前行,无论是重甲骑兵杀难民,还是难民被逼急了,反杀重甲骑兵,都跟他们无关。 这狗屁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和这些士兵和难民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将军,王贵被杀了!” “该死,该死的狄人斥候!阴险狡诈!混在难民中根本无法分辨。” “传我军令,凡遇难民,不必分辨,格杀勿论!” 一时间,林中甚嚣尘上,剩下重甲骑兵手中的长槊毫不留情,收割一个接一个难民的头颅! “堡长?” 见前方的陈北忽然勒住缰绳,又停下了,有人不解问道:“堡长怎的不走?” 陈北抬手,让人不说话,眯了眯眼睛,仔细看去。 他分明看见,林中被重甲骑兵冲杀的难民中,有几个好手,身形灵活无比,出手狠辣刁钻,手中还有类似弯刀一样的兵器。 狄人! 确切地来说,是狄人斥候! 周霸也很快发现了狄人斥候的存在,打马上前,语气凝重,“应当是深入我凉州腹地的狄人斥候,被这队重甲骑兵发现了,不过狄人斥候生性狡诈,混入了难民中,一时难以分辨。” 说话间,又有两个重甲骑兵被砍了马腿,重重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被狄人斥候扑上去,用弯刀狠狠割了脖子。 “要帮吗,重甲骑兵在林中太过笨重,裸露的马腿更是死穴!狄人斥候算准了这一点!” 陈北想都不想,驾马前冲,已经射出了一箭。 帮?当然要帮! 不过不是帮这群重甲骑兵,而是帮他们自己。 狄人斥候的军功,他可不想白白错过,说不定,就能帮助陈家堡度过原材料短缺的危机! 看见陈北冲了过去,周霸等人也不甘示弱,留下几人保护夫人后,也全都冲了出去。 “侧翼奔袭迂回,用箭解决!” “是!” 众人按照陈北的命令,纷纷搭弓瞄准,眨眼间便射死了好几个狄人斥候,甚至还从他们手中救下了一个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像一头头熊一样,在林中蛮横冲杀,虽然林中狭隘地带严重影响他们的发挥,但并不妨碍杀死一个又一个的狄人斥候。 又有陈北带人在侧翼射箭支援,林中的狄人斥候队伍很快被剿杀殆尽! 只是,重甲骑兵伤亡有些惨重,足足死伤了七八个人!那些被砍了马腿的战马,也活不成。 “割耳,取环!” “只取咱们自己射杀的!” 一声令下,陈家堡众人纷纷下马,开始熟练地割掉狄人耳朵,取下铜环。 数量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枚,算是一份不小的军功! 取下铜环,正欲上马离开,却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是个年轻将军,刀鞘眉挺鼻梁,英俊无比! 和他一比,众人就跟土包子一样。 “敢问友军是哪支队伍?” “我等玄甲军,还未感谢友军出手相助!” 年轻将军下马,拱了拱手,脸色坚毅。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年轻将军皱皱眉,不知道对方为何发笑。 陈北下马,解释他的疑惑,“哪支队伍不敢当,我等铁城陈家堡!” “陈家堡?堡兵?” 年轻将军瞪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 在他一贯的印象中,堡兵个个贪生怕死,示警的狼烟还没放,便弃堡而逃。 哪像他面前的这几位,出手老练,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军中悍卒! “正是,我等皆出自陈家堡,我是堡长,陈北!” 年轻将军拱拱手,自报家门,“玄甲军副将,卫凌云!” 闻言,众人都有些惊叹,这个卫凌云年纪轻轻,和他们堡长差不多大,竟然已经高居副将之位,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更重要的是,他是玄甲军的副将! 玄甲军可是大乾为数不多的重骑兵之一,王牌中的王牌,常年驻扎在太安城,和其他几支军队,共同拱卫京师安全,算是天子亲军! 这么一比较下来,他们确实是土包子,哪哪都比不过。 “若无事,我等便先走了,卫将军自便!” 说完,陈北便带人重新上马,不想和这位年轻的将军有过多纠缠,当是萍水相逢便好。 “且慢!” 卫凌云伸出一条胳膊道。 陈北眼睛一眯,冷冷道:“我等出箭射杀,今日狄人斥候的军功,按理,有我等的一份!况且,我等也只取自己射杀的。” 卫凌云笑笑,“小堡长误会了,我并非想抢诸位的军功,这是诸位应得的。” “那卫…小将军何意?” 陈北最烦别人叫他小堡长,临时换了一个称呼称呼卫凌云,反正二人年龄相仿。 他唤自己小堡长,自己唤他小将军,有何不可! 卫凌云不知道陈北的小心思,又道:“小堡长可是要带人去凉州城?正好,我等也要回去,不如同行!” “小堡长率众有如此好身手,只当区区堡兵,简直埋没了诸位的本事,我有心提拔诸位,到凉州城后,破格取诸位入边军可好。” “不怎么好。”陈北闷声道。 “嗯?” 卫凌云明显怔了怔。 第87章 这几个人,你们动不了! 官道上,有了卫凌云的重骑兵队伍在前开道,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期间,卫凌云又多次提起,要举荐陈北等人破格入边军,但都被陈北一一回绝。 卫凌云哪里知道,凉州的边军,对于陈家堡众人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 入凉州边军,和韩保全为伍,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他们才不做那未战先逃,贪功怕死之辈。 再说,他们觉得当堡兵挺好的,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去当边军。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大乾需要各位壮士!”穿着一身铠甲的卫凌云,在陈北身边喋喋不休。 “不必,小将军不必再多言。” 知道卫凌云是好意,要不然,陈北早就发火了。 为了转移卫凌云的注意力,想了想,陈北拱拱手转移话题,“敢问小将军,怎的在这里遇见了狄人斥候,难道狄人大军已经兵临凉州城下?” 这里还算是凉州腹地,这里遇见狄人斥候伪装成的难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狄人不久将至! 若真是这样,陈北将考虑要不要去凉州城! 卫凌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没那么快,我军斥候来报,狄人大军距凉州城至少还有两百里,这些狄人斥候太过贪功深入罢了,正好被我等撞见!” 陈北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别看这区区两百里,狄人大军想要推进至凉州城外,最起码得好几个月,想要打下大乾重兵把守的凉州城,起码得半年之久,几年也说不准! 也就是说,众人还能过几年相对安宁的日子。 有这时间,陈北早想办法,带着大家迁去更安全的内城了,迁去太安城也去说不准! 直近日暮,一行人才遥遥看见远处凉州城的轮廓。 经过韩保全大半个月的严酷治理,凉州城外已经没有众人离开时那么混乱,一切显得井井有条,以期应对接下来的狄人大军! “小堡长,你等有功,我带你们入城!” “麻烦小将军了,请!” 有人带着他们入城,他们巴不得,还能省好些送给守城官兵的孝敬!留下这些钱,干什么都好。 看见卫凌云的重骑兵队伍远远驶来,守城官兵早早地搬开横在城门口拒马叉子。 近了,守城官兵还个个脸上奉承,什么话好听说什么。 就连陈北这些人,也没经过下马盘查,便轻而易举地入了城。 “当真是看门狗!好狗!” 进城后,有人不忿吐了一句,立刻被陈北呵斥,好在卫凌云听见了,也没说什么。 不怪众人不忿,忍不住骂出口,实在是上次来凉州城兑换军功被官兵刻意刁难,再看今日入城,官兵的好脸色,众人只觉恶心! “小堡长,你等要去何处,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多谢小将军的好意,我等也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城中何处,估计得在城中耽误些时日,就不劳烦小将军了,小将军自去忙吧。” 听出陈北话里的意思,卫凌云拱拱手,“那恕卫某就不远送了,诸位自便,有缘再见!” “小将军慢走!” 众人一起拱手,目送卫凌云带着他的部下,消失在街道尽头。 “夫君,在偌大的凉州城,找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为何不让卫将军带我们一起找,或许快些!” 宁采薇脆生生地开口,不解道。 陈北轻笑一声,没解释那么多。 在凉州城,找几个普通人确实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找大小武两个身份不一般的贵公子,根本不用人帮他们找,哪里热闹去哪里找就成了。 还有,他也不想再欠卫凌云的人情,怕还不清。 “夜色已深,先找地方落脚。” “听夫君的。” 牵着马,问了路人,找到城中最便宜的客栈订了房间落脚。 “客栈虽然便宜,但咱们这么多人,每住一晚也得花不少钱。” “我的意思是,你带着人今晚就出去找,我和采薇几人在客栈里等你们的信儿。” 客栈后院的马棚里,宁蒹葭找到正在喂马草料的陈北说道。 陈北点点头,“正有此意,喂完马就去,你们在这里注意安全。” 不多时,陈北带着几个人离开客栈,一路打听着前行来到凉州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 整条街上,除了饭庄就是勾栏瓦肆,那些穿着清凉的姑娘,好似不知道狄人大军马上就要压城,还在街道上卖力地招揽客人,一点都看不出危机感! 走前几步,陈北抓住一个挥舞手帕的姑娘,就要问她知不知道大小武,却被姑娘嫌弃地推开,卖力去招揽别的客人。 “小斥候,咱们粗布麻衣,穿的寒酸,你怕是被误会成要免费占人家便宜的。” 周霸抱着胳膊,有些好笑似的说道。 陈北一阵唏嘘,看来小说电视剧中,那些长得好看的被青楼女子一眼相中,主动倒贴的事情并不存在。 有些肉疼地摸出一粒碎银,才有一个模样不怎么好看的姑娘愿意停步。 “只知道姓武,不知道名?凉州城七万户,姓武的小公子多了去了,我哪里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 “还有事没事儿,没事儿就放开我!” 陈北有些无奈,最后还是放开了她。早知如此,刚才就该让卫凌云带着他们一起找,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又抓住几个姑娘问了问,送出去不少钱,但还是一无所获,众人一时间都有些烦恼,难道今晚要白跑一趟? “快让开!鄂殷两位校尉来抓狄人谍子了!” 正在这时,街道上一阵骚乱,一队骑兵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撞翻了不少人,还有人当街被撞死! 皱了皱眉,陈北伸出胳膊,护着众人退远了些。 岂料,那队骑兵途径面前之时,忽然甩出长鞭,朝着众人打来! 没等陈北有动作,身边的屠彪便上前半步,用小山高的身子挡在众人面前,同时伸出手,稳稳地握住甩过来的长鞭,差点将一个骑兵从马背上拽下来! 带头的两个校尉,一男一女,皱着眉扭过了头,目光冷冷地射来。 陈北暗道不妙,赶紧让屠彪松了手,这要是被当成狄人混进城的谍子抓起来,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想什么来什么,两个校尉已经调转马头,朝着他们这几个可疑人冷冷踏了过来。 周围的百姓,也各自拉开距离,脸上一半惶恐,一半看好戏的表情。 “堡长,怎办!” 众人一时间也有些慌,挤在一起。 “鄂校尉,殷校尉,吾晓的韩保全升了将军,你们心里不好受,可这几个人,你们动不了!” “且看清楚了,他们是我兄弟二人的救命恩人,身上还有不下百头的军功!” “陈堡长,这儿!这儿!” 陈北一时怔住,抬头看去。只见街边二楼两个贵公子随意地靠在栏杆上,一人捏着酒杯冷冷说着,另外一人高兴地摇着手臂,不是大小武又是谁! 第88章 帮不了 深夜。 月上枝头。 凉州城,最大的青楼里。 陈北被安排在主位上坐着,身边几个姑娘尽力地卖弄风骚,袒胸露乳,就连周霸几人身边,也一人一个姑娘好生伺候着,弄得众人脸红不已,浑身不自在。 小武高兴地招呼好酒好菜上着,生怕怠慢了,大武虽然没有表现出那么兴奋,也是捏着酒杯,笑吟吟的。 “陈堡长,不满意?不满意再给你换几个好的!” 陈北摆手拒绝了,还打发走了身边的几个青楼女。 不管怎么样,还是找到了大小武。 就说嘛,最热闹的地方,肯定能找到二人。 “今夜之事,多谢了!” 端起酒杯,陈北看向兄弟二人。 小武赶紧诚惶诚恐地过来,弯着腰,和陈北碰了一杯酒仰头喝下,满脸涨红。 大武生性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只是站在原地,遥遥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说谢的,该是他们才对,没有陈北,他们兄弟二人早就死在了定远县。 今日帮陈北等人摆脱身上的谍子嫌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再说,陈北等人本就不是狄人混进城的谍子,而是杀狄的大英雄! “陈堡长,你们怎么今夜来了?我们还寻思着,回太安城路过铁城时,专门去看看你们呢!玉儿也去!” 哐!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萧玉儿披着狐毛大氅,身后散着如墨般的长发,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急匆匆赶来,连仪容都没来得及整理。 “大武,小武,这玩笑可不好笑!” “小斥候会来凉州城?除非太阳打西边——” 话说一半,突然噎在了嗓子眼,萧玉儿整个人愣在了当场,眼睛说红就红。 回头,急忙擦了擦眼泪。 萧玉儿努力维持表情不崩,昂着头。 “你来作甚!不是说再也不见的吗!” 虽然极力压制,但声音还是带着隐隐的哭腔。 陈北皱皱眉,平静道:“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他们兄弟二人的!” “胡说,来找他们作甚,我们三人,你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尤其是大武!” “我?” 大武指了指自己。 “你闭嘴!” 萧玉儿对着大武呵斥。 大武无语地点点头,不打扰两人说话。 “你误会了,我真是来找他们兄弟二人的,有事找他们二人帮忙!” “呸,我才不信!” 萧玉儿气鼓鼓地坐下,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一脸委屈表情。 小武走过去,一脸奇怪地问道:“玉儿,我们当你明日才会来,你怎么出来的?你姐姐不拦你吗!” “我钻狗洞,不行吗!!” 萧玉儿梗着脖子,说完,没好气瞪了陈北一眼,又气鼓鼓地抱着胳膊,故意不去看。 陈北轻轻摇头,不知道这个祖宗发什么脾气。 “帮忙,陈堡长要找我们帮什么忙?” 见场上气氛有些不对劲,小武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听到帮忙,故意不去看的萧玉儿挺了挺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陈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实话实说。 “在铁城遇见了一桩麻烦,清河崔氏的四公子,故意找我陈家堡的麻烦…” 周霸几人也添了几嘴,还不忘说陈北把崔元亨耳朵割掉的壮举! “呦,原来是崔老四!老熟人啊!” 大武止不住地叹道,又喝了一杯酒。 “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 “崔四,崔元亨,是我哥在太安城一炉香磕在地上的兄弟!两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正说着,小武开始摇头晃脑,表情好笑,因为当时他就在当场。 气的大武快走几步,一巴掌拍在小武后脑勺上,小武整张脸差点被拍进菜汤里。 大武气道:“兄弟?我们早就不是兄弟了,小斥候你有所不知,崔老四虽家世不错,可为人阴险狡诈,极为好色,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此人在太安城造下不少孽事,人神共愤,这才去铁城躲祸!” “我已经敬拜神明,和他割袍断义,从此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听着,陈北也觉得好笑。没看出来,大武还是一个有原则的公子哥,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做! “唉,对了,他的耳朵也被割了!”大武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那还有假?大武公子有所不知,堡长动手,快准狠,还把那耳朵喂野狗了,崔元亨现在还派人满铁城找他的耳朵呢!” 闻言,大武笑了笑,这么说来,他的遭遇还不算糟。至少耳朵没被扔去喂野狗。 又喝了一杯酒,大武道:“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忙我们兄弟二人肯定帮,回太安城路过时,定帮小斥候你狠狠教训一下崔老四!” “只是…” “只是什么。”陈北皱皱眉。 小武开口,“实在对不住陈堡长,我兄弟二人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耍耍威风还行,至于陈家堡打铁造兵器时所需要的各种原材料,我二人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此言一出,陈家堡众人脸色尽是失望,难道这一趟凉州城白跑了。 替他们教训崔元亨,治标不治本! 若原材料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陈家堡的生存都是大问题,还有那么多人要吃饭呢! 就连陈北,也沉默了下来。 “咳咳!” 萧玉儿忽然咳嗽两声,再往上挺挺身子,生怕旁人注意不到她。 “对了,还有玉儿,她可是……” “陈堡长,我们帮不上忙,玉儿能帮上!” “你不知道,她姐姐现在在凉州只手遮天,只要她姐姐一句话,在铁城,给你们陈家堡弄几座铁矿都不成问题!”小武赶紧说道。 萧玉儿继续挺着身子,骄傲无比,等着陈北开口来求她,只要陈北求她,她就帮忙! 可谁知陈北站起了身,道:“咱们走吧。” “堡长?” “走吧,夫人还在客栈里等着咱们,咱们回去另想法子。” 萧玉儿微微错愕,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喉一饮而尽,又使劲踹了一下桌子,气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89章 初见长公主! 即便是深夜,凉州城的主干道上,依旧繁华无比,街边的摊贩吆喝不止,传出几条街开外,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感。 陈北带着人走在前面,往客栈赶去,大小武簇拥在萧玉儿身边,紧紧在后跟着。 他们实在想不通,陈北为何不开口求,只要开口萧玉儿肯定会帮忙 他们更加想不通,即使都这样了,萧玉儿还要跟着陈北,到底是为什么! “玉儿,咱们回去吧,小斥候不愿意求你帮忙,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这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呸!小斥候他不配!” “哥,你别说了,陈堡长和玉儿之间肯定有误会!” 两个贵公子,一路上喋喋不休。 陈北领路在前面,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在客栈里住一晚,明日便回去。 至于身后的这位长乐公主,他并不想再和其有太多纠缠。 他也想不通,这位公主,为何会缠着他不放?难道真如那日周霸和宁蒹葭说的那样,这位公主看上了他? 摇摇头,陈北觉得不可能。 自己都这样对她了,她该恨自己才对。 回到客栈。 “采薇姐。” “玉儿妹妹!” 二女相见,互相抱在一起,脸上都是重逢的喜悦。 宁蒹葭把陈北拉到一边,皱眉小声道:“你怎么把这位祖宗带回来了,你不是知道她是公…” “冤枉。” 陈北一摊手,“是她自己要跟着的。放心,咱们明日就出城,一夜时间,出不了事情。” 宁蒹葭点点头,这才放下心。 …… 翌日清早。 陈北还在睡梦中,忽然被床边站着的一人吓醒,撑起身子,陈北满脸疑惑,“你怎的还不回去!” 不用说,萧玉儿昨晚都在客栈里,也不知有什么话要跟宁采薇说。 “登徒子,你随我回去见姐姐。” 萧玉儿鼓着小脸,伸手去拽陈北。 “不去!” 陈北挥了挥手,起床穿衣,蹬上鞋子,“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小堡长,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咱们不是一路人!” “你晓得我身份?” “晓得!” 沉默了一阵,萧玉儿又伸手去拽陈北,“晓得便晓得了,早晚都得晓得!” “你随我去见姐姐,我姐姐是长公主,如今也在凉州城,她大权在手,可以帮你!” “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了采薇,为了堡里上下百口想想!” “不用!” “别硬撑了!”萧玉儿气骂出口,“采薇姐跟我讲了你们在铁城的事情,你要是有办法,会硬着头皮来凉州城?我知道,你不喜求人!” “我只在外面等你一刻,不来,我便走了!” 说完,萧玉儿气呼呼地走了,走出两步,还不忘恶狠狠回头瞪陈北几眼,这才关门出去。 陈北深吸了几口气,坐在床边沉默下来。 “夫君,你去吧。” “其实,你误会了玉儿,不是吗?” 宁采薇走进来,站在门口,攥着小手。 陈北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脑袋。 误会?他只是不高兴萧玉儿为了逼他随她去太安城生活,故意让小武让官差杀价他们的军功罢了。 她儿戏!胡闹! 把他们这么多人当成什么了! “去吧!” 宁蒹葭也走进来,抱着胳膊,“全当是萧玉儿在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报恩罢了。” “为了采薇,为了堡里百余口,也得去!” 又沉默了一阵,陈北站起身,“晓得!” 穿好衣服,挎了刀和剑,陈北走出房门,跟在萧玉儿身后,离开了客栈。 萧玉儿带去的地方,是凉州城的一处大宅子。 门口有不少士兵值守,为首的,赫然就是昨日见过的卫凌云! 看见陈北,卫凌云有些惊喜,先是上前对着萧玉儿拱手行礼,然后才道:“小堡长,真是有缘,咱们又见面了。” 陈北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只是道了两句有缘。 “你们认识?” 萧玉儿有些意外。 “回公主,昨日城外相见,小堡长带人还帮末将杀了不少敌人斥候!” 一听这话,萧玉儿暗自有些高兴。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杀狄,立军功! 天底下,有几个这样的人? “你先等着,我进去先跟姐姐说一声!” 说完,萧玉儿提着裙子,先行进府。 等了不多时,萧玉儿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发髻也梳好了。 这还是陈北第一次看见萧玉儿正经姑娘打扮,不得不赞叹,就是漂亮。 跟在萧玉儿身后,入了府邸,行过几道长廊之后,便到了前厅。 “姐姐,莫聊了,陈堡长来了!她可是你妹妹我的救命恩人!” 听见这话,陈北颇有些意外,因为周霸曾跟他说起过萧玉儿和长公主虽是姐妹,但不是一个娘生的,二人之间也互不对付。 怎么听话茬,萧玉儿和长公主关系挺好的,难道周霸的消息有误。 还是说,萧玉儿为了他,主动放低身段,拉近和长公主之间的姐妹关系。 话音落下不久,两道人影从正厅走出,其中一个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俏脸寒霜,站在厅前的台阶上多看了陈北几眼,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长公主了。 封号好像是长宁,至于名字,陈北就不太清楚了,周霸也没对他说,估计周霸也不太清楚。 长公主身边,有位身穿甲胄的… “竟然是你!” 韩保全瞪着眼睛,率先开口。 “见过韩将军!” 陈北不情不愿地俯身行礼。 一看见活的好好的韩保全,陈北就想起被狄骑踏的血肉模糊的卢青云,心中动怒! 若非韩保全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卢青云怎会死的那么悲壮! 萧玉儿也没什么好脸色给韩保全,道:“韩将军,你且退下,我姐姐与陈堡长有事相商!” 面对长乐公主的命令,韩保全不敢不从,拱拱手便要退下。 谁知长公主轻开薄唇,道:“无妨,韩将军留下,一起听听。” 韩保全愣了愣,拱手道:“是!” 这一幕,气的萧玉儿快步走上台阶,来到长公主身边,拉紧了她的袖子,压声道:“长宁,你…刚刚明明答应过我!” 萧玉儿不傻,韩保全和陈北之间有不可调节的矛盾,韩保全还曾想杀人灭口贪功来着,被她喝止,陈北嘴上虽然不说,但她也看得出来,陈北恨极了韩保全,若今日韩保全在场,指不定怎么刁难陈北,她怕陈北吃亏。 长公主却十分冷漠地扯开自己的袖子,回身道:“莫要胡闹!能见一个小堡长,我已开恩!” 第90章 买下一座铁矿 说完,长公主率先转身回厅,韩保全恶狠狠瞪了一眼陈北后,紧跟着回厅。 外面,只剩下萧玉儿和陈北,孤零零地站着。 “你姐姐长公主似乎并不怎么欢迎我。” 台阶下,陈北轻皱着眉头说道。 “怎的,你要走?” 台阶上,萧玉儿叉着腰,昂着头说道。 陈北晃了晃脑袋,驱散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若走就不是我陈北了。” 说完,陈北迈步走上台阶,昂首进入正厅。 长公主不欢迎她,韩保全要刁难他,他若走,和逃兵何异? 他,不做逃兵! 萧玉儿看见了,脸上十分高兴,紧紧跟在陈北身边一起进去。 这模样,就像陪自己的男人进去见家长一样。 古朴雕花的正厅里,长公主坐在主位,轻轻地吹着手里的热茶。 听见脚步声,长公主抬起头,瞧见陈北进来后,神情微微一变,令人捉摸不透。 而韩保全,揉着下巴上的胡茬,率先开口: “陈北,铁城陈家堡的事,本将军听说了,你陈家堡每月需要多少打铁原材料,本将军自掏腰包,全部派人给你送去,就当是谢你在定远县救下长乐公主。” “没其他事,你就退下吧!” 说完,韩保全放下手,又道:“差点忘记说了,本将军希望,你和长乐公主以后别再见面,公主和你不是一路人!” 站在厅里的陈北,听到这些话,面色逐渐发冷!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吗!?谁稀罕他免费送来的东西,给他他都不要。 而全程,长公主一句话不说,只顾低眸吹茶! 陈北知道,韩保全这话是长公主借口说的,要不然韩保全断然不敢以下犯上,如此造次。 长公主长宁,就这么害怕自己这个边疆来到泥腿子攀上她妹妹这根高枝不放吗! 长公主,也不过如此! 萧玉儿比陈北还要生气,握紧了拳头,长宁说这话也就罢了,韩保全算哪根葱,也配说这话!? “陈北,耳朵聋了?还不退下!” “今日能见到长公主的尊容,已是你陈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韩保全呵斥,眼里尽是轻蔑之色。 萧玉儿忍不了,正欲回骂,要把韩保全骂个狗血淋头之时,陈北伸出胳膊拦住她。 他陈北,还不习惯女人替他出头!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陈北上前半步,俯身拱手作了一个长揖。 已经将茶递到唇边的长公主瞧见这半步,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但还是没有任何言语。 “嘿,叫你退下,你怎的还上前了!”韩保全的声音愈发不悦。 若非看在萧玉儿的面子上,他早就动手赶人了。 长公主长宁,也是一个边疆的小斥候见得? 且,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偏这个小斥候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陈北作揖起身,又上前了半步,最后甚至在厅里寻了张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找死不成!” 韩保全当即拍案大怒,已经站起了身,陈北何德何能,能与他和长公主平起平坐! 不让他跪着听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在他看来,陈北就是给脸不要脸,欠收拾! “边疆烽火,狄人叩关,救下长乐公主,我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坐下后的陈北语气淡淡,眼神一撇,“我既然坐不得,你韩保全更不配!” “未战先逃,抛下长乐公主,你该当何罪!” 这番话,让韩保全更加动怒,拳头都握紧了。 偏陈北面色不变,淡定如常,“怎的,韩将军如此动怒,难道我这话说错了?” “错!大错特错,本将军若真有罪,长公主为何不杀我的头!”韩保全微微拱手。 陈北也微微拱手,“我猜,大概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狄人大军即将叩城,留着你的命杀狄要紧。” 此言一出,韩保全止不住地发出冷笑,长公主长宁何等人物,心思岂能被陈北猜中?陈北定是瞎说的。 也懒得与陈北争辩,韩保全就要亲自动手,把陈北扔出去。哪怕长乐公主萧玉儿再不愿意,他身后站着长公主给他撑腰,他也不惧。 “韩将军,且坐。”那杯茶终还是没有入口,长公主忽然开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涟漪。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说的真好! 留下韩保全,不杀他的头,一方面正如陈北所言为了杀狄,另外一方面,则是党争! 陈北能猜中一些,已经很合她的口味。 “姓陈,陈堡长是吧,听你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得韩将军的施舍,你这样,韩将军无法赎罪,可不好。” “说吧,你想怎样。” 闻言,陈北心里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虽然没有明说韩保全有罪,但却说他这样韩保全无法赎罪,也算是变相承认了韩保全有罪,他猜对了! 平复一下心情,陈北拱手道:“回长公主,我陈家堡百余口,皆有手有脚,不食嗟来之食!” “你是傻的。” “就算是傻的,也想挣些干净的钱。” 长公主似笑非笑,想了想,眨眼道,“既如此,铁城那边我的名下,倒也有几座铁矿。我会打声招呼,让他们卖与你!旁人阻不得!” “价格呢?” “看在你救过长乐的份上,半价卖给你!” 听到这话,一直没机会开口的萧玉儿,为陈北感到高兴。 陈北却摇了摇头。 长公主看见了,皱起了眉头,“怎的,半价卖给你还嫌贵,难道要我也白送你?” “方才,你自己也说了的,不食嗟来之食!” “长公主误会了!” 陈北再度微微拱手,说道:“半价卖给我,终究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不如,换个法子。” “讲!” “我买下长公主名下一座铁矿,不过钱先欠着,等有钱了再给!或者,用兵器抵!” 从别人手中买,终是受制于人,不如自己拥有一座铁矿来的长久。 噗! 正在喝茶的韩保全,突然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北。 好大的口气,还敢妄言买长公主名下的铁矿! 买也就罢了,还要赊账!当长公主也是傻子吗。 长公主微微一顿,好笑似的看着陈北。 她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长乐的救命恩人,心里在想什么,做什么打算了。 “要买我名下的铁矿?” “是!” “钱先欠着?” “若长公主不放心,我可派人每隔半个月送来一批兵器抵债!我陈家堡的兵器,是天下最好的!若全数装备军队,我敢保证,战无不胜!” 萧玉儿也赶紧帮腔,“姐,他说的是真的,他们打造的兵器,就是天下最好的,我用过!削铁如泥!” 点点头,沉默了片刻,长公主从腰间拽下一块圆形玉牌。 萧玉儿看见了,赶紧小跑高兴地伸手接过,转交给已经起身的陈北。 长公主抚额轻声道:“还是看在你救过长乐的份上,这生意我勉强应了,拿着我的玉牌,随便去铁城选一座铁矿,日后就是你的了。” “不过,若你送来的兵器不是最好的,你和你的堡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陈北拿着玉牌,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正厅。 陈北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听见韩保全对长公主发的牢骚,多是对自己的不满。 长公主重新拾起茶杯,轻轻吹着,不阻止韩保全发牢骚也不认真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第91章 好一场盛会 怀里揣着玉牌,陈北按照记忆,沉默地原路返回。 后面追出来的萧玉儿,眼见追不上了,急得大喊了一声:“登徒子,你走慢些,等等我!” 陈北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 萧玉儿完全没想到陈北会停下等她,脸上绽放如花一般的笑容,赶紧小跑了上去。 “登徒子,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我并未怪过你!” 陈北重新拾起步子,朝着府外走去。 “切!” 萧玉儿撅了撅嘴,将双手背在身后,“我才不信,你若不怪我,怎会放下那句狠话,再也不见!你若不怪我,怎的昨夜会那般冷漠!” 陈北愣了愣,放慢了脚步,“真的不怪,我只当那是你公主的脾气!毕竟,长乐公主从小娇纵蛮横,任性胡闹,在世上广有传闻!我也听说过。” “我、我哪里娇纵蛮横了,我、我哪里任性胡闹了?”萧玉儿脸上写满了委屈。 “你自己晓得!” “罢了,原来大家都知道,我还以为…”萧玉儿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总之,你不怪我就好,还有,以后见面时,你别再像昨晚那般冷漠了,我好害怕!” 陈北皱皱眉,丝毫不懂风情,“害怕个锤子!我又没打你!” “总之,以后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没听见刚才韩保全怎么说的,咱们不是一路人!” 萧玉儿停在原地,脸色蓦然生气: “你走吧,你就是个傻子,大傻子!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陈北点点头,走出了府邸,气的萧玉儿直跺脚,又是一阵气骂,声音整座府邸都听得见。 和卫凌云互相拱了拱手,没有过多言语,陈北便回到了客栈。 “堡长,长公主帮忙了吗?” “帮了,还给了我玉牌,让我去铁城她的名下随便选一座铁矿,日后那便是我陈家堡的铁矿了。” “长公主的玉牌?铁矿?堡长,这,这……咱们要发呀!”有人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 “大概要发吧。” 在场的人,皆是欢呼雀跃,恨不得高兴地蹦起来。 有了自己的铁矿,就再也不用怕崔元亨联合其他人围堵他们陈家堡。 且,有长公主在后面给他们撑腰,其他打铁造兵器所需的原材料,旁人也不敢不卖给他们。 就连崔元亨日后也不敢明面上针对陈家堡,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虽然他们现在还算不上长公主的狗。 困境,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 解决了一桩事,陈北心情也颇为愉快。 “走,回铁城!” 趁热打铁,赶回铁城,陈北要去好好挑挑铁矿,早日打造出兵器来。 只是,没等人把马从马厩里牵出来,小武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陈、陈堡长,方才玉儿派人过来传话,让我务必留你几日!” 陈北皱皱眉头,“作甚?” 事情已经解决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真的要和萧玉儿谈情说爱?陈北可没这个心思。 男人,放在首位的,一定要是事业! 见陈北还要走,小武赶紧伸出胳膊拦住,“请陈堡长务必留下,过几日,凉州城有一桩盛会!是长公主钦点的!是次露脸的大好机会!” “玉儿让陈堡长做些准备,若有机会,上台也露露脸,也能让长公主看得起!”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得起,不自轻自贱便行了。” 说完,陈北又突然想起,他和长公主做的这一桩生意终究还是他占了便宜,想了想,终还是应了下来。 不为露脸,只当是让长公主看看,她的生意伙伴值得信赖。 “这几日的食宿怎么解决?” “额…自然是玉儿掏腰包。” “这便好!” …… 三日后,萧玉儿奢华的公主车架,早早地停在客栈门前,接上宁采薇,二女叽叽喳喳,说起趣事,等待出发。 “你妹妹,似乎并不介意她是公主。”陈北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宁蒹葭。 就算宁采薇再傻,这两日,也该知道了萧玉儿的真实身份。 可她对待萧玉儿,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还更加热情。 宁蒹葭皱皱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登徒子,你们快些!磨磨蹭蹭,大姑娘出嫁吗!”掀开车帘,萧玉儿忍不住催促陈北等人快些,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公主殿下,若你早说所谓的盛会,就是上台吟诗作赋,被人当猴子看,我死也不留下!” 两日时间,足够宁采薇知道萧玉儿的身份,也足够陈北打听清楚盛会是什么东西。 狄人大军压境,大战当前,长公主要借此盛会鼓舞士气! “呸!你懂什么!” “要不是想你在姐姐面前留下好印象,你以为我会留你!” “我巴不得你赶紧消失在我眼前,我也好一个人清净些!” 马车里,拉着宁采薇手的萧玉儿忍不住啐了一口。 陈北翻身上马,用小拇指挖挖耳朵,“留下好印象作甚,我与你姐姐是合作关系,做的是正经生意,虽然目前来看,她有些吃亏,我有些占便宜,但长久下来,终究是她占了便宜。” 萧玉儿气的说不出话,觉得陈北就是大傻子,听不懂人话。 她喜欢一个人还不够,要她姐姐也喜欢看上才行,她才能,才能…… 可这些话,萧玉儿终究说不出口。 放下车帘,萧玉儿闷闷地叫人前行,赶往举办盛会的地点。 这次的盛会,地点在城外,既是鼓舞士气,自然是要在万千士兵面前表演。 城外的空地上,早就搭好了高台,还没出城,便远远地听见喧闹声,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不在少数。 “堡长,这排场似乎有些大!”跟在萧玉儿的车架后刚刚出城,就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在旁的其他人,也被城外的场景,震撼地瞪圆眼睛直吞口水。 饶是见了不少大场面的陈北,此刻也微微震惊,说不出话来。 只见城外的空地上,千军列阵,像一块块分割整齐的豆腐块。 无数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身披厚重铠甲,肃穆萧杀! 凉州城四大边军大营,皆是在场,周围还有卫凌云带领的不少重骑来回奔袭,声势浩大! “但愿面对狄人,也是这般!” 萧玉儿狐疑地伸出脑袋,盯着陈北,“登徒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保全的虎威营只是个例,凉州城的其他边军大营还是很厉害的!” 陈北笑笑,没说什么,只是道:“入场吧。” 第92章 狄势如潮不可争…… 出了城,众人自然不能去和列阵整齐的边军大营挤在一起,而是有一处专门的地方。 这里有百姓,有书生,还有摊贩,甚至还有不少出城来看热闹的贵府小姐。 “陈堡长,玉儿,这边儿!” 小武早就占好了地方,就等着一行人来。 旁边,大武捧着手中一张写有字的白纸,正在紧张的背诵,似乎是一会儿准备上台露脸。 “大武,别硬撑着了,你还想上台?别吓的自个尿裤子就好!” 掀开车帘,萧玉儿两条胳膊支出来,探出半边身子,有些好笑似的说道。 她虽然是公主,大小武却时常进宫,也算是和大小武一起长大,她太了解大武了。 这种大场面,大武稳不住的。 “谁,谁说的!” “我、我要上去吟诗!” 大武捧着纸,哆哆嗦嗦地说道。 “吟诗?你腿抖什么?” 再去看,大武的双腿已经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要是一会儿上台,能不能自己下来都是问题。 要是被人抬下来,那脸可就丢大了。 嘲笑完大武,萧玉儿转眸看向正在和人低声说话的陈北,“喂,登徒子,你一会儿上台!采薇姐说,你颇懂诗文一道!” “你去夺那魁首,听说魁首有彩头拿,是一匹日行千里,风驰电掣的好马!据说是西域国,突破狄人重重围堵,送给我阿弟的!” 阿弟?萧玉儿的阿弟不就是如今的小皇帝吗。 皇帝的御马,陈北可不敢要。 “不去!” 陈北摇摇头。 他已经打定主意,看看热闹就走,今日盛会,露脸还是露屁股,谁也说不准,这机会,还是让给其他人吧。 萧玉儿有些生气,身子再往出探了探:“喂!登徒子,难道你就一辈子甘心只当个小堡长吗!” “有什么不好吗!”陈北回话。他觉得小堡长挺好的,至于以后想当什么,再说吧。 一句话,气的萧玉儿脸色涨红,真想使出一套王八拳把陈北打醒。 他甘心当一个小堡长,那她怎么办? 她阿弟,他姐姐,都不会同意的。 “夫君,你就别惹玉儿生气了,你们明明能好好说话的。”马车里,宁采薇探出半张脸,眉头轻轻皱着。 一个是她的好姐妹,一个是她的夫君,她当然希望两人能和和气气,而不是两句话不合,就要吵起来。 “谁惹她生气了,是她自己小气!” “夫君,你就别再说了…” 看在宁采薇的面子,陈北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台上的那位,便是长公主长宁?”这时,身边的宁蒹葭轻轻碰了碰陈北的胳膊。 都是女子,自然要分个高下,宁蒹葭并不觉得自己比长公主弱。 寻着宁蒹葭的目光望去,陈北发现昨日见过的长公主已经登台,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长裙,面色如霜。 随之一起登台的还有好几个人,比如腰肥肉厚的大将军夏侯斩,还有几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陈北不认得,应该是凉州城德高望重的人物。 过了一会儿,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名老者起身前行几步,缓缓道: “今日盛会,由长公主举办!边关烽火,狄人欺我大乾老弱,我辈岂能坐视不管,诸位尽可上台咏诗,叫那狄人听一听,我大乾还有万千血性儿郎!” 此言一出,博得一众喝彩,众人纷纷说好。 从旁边书生的嘴里得知,这老头来历不小,是凉州城德高望重的尊老。 手上虽然无权无势,但夏侯斩也要给几分面子。 陈北伸手打了几个哈欠,觉得甚是无趣,只想快点结束,回铁城干自己的正事。 因为他觉得,若要鼓舞士气,大可不必费如此周章举办什么狗屁文会,还设什么魁首彩头,前线打几场胜仗什么都有了。 “周将军,你一眨不眨,在看甚!” “小斥候,我在场上琢磨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什么?” “不好说,估计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了等于没说,陈北摆摆手,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去。 “狄势如潮不可争,我心似铁岂能倾?藏锋敛锐避其芒,暗蓄风雷待夜鸣。 曲线能通云外月,奇谋可破寨前兵。莫嘲蜀道迂回策,终见旌旗满废城。” 待老者重新坐下后,一名早已准备好的书生,自信满满地上台,当场就吟诵了一首。 诗还没念完,台下就响起阵阵的掌声,可是很快,众人就觉得不对,拍掌的人恨不得把手掌塞进屁股里。 因为这首诗,并非鼓舞士气,字里行间,都透着消极的态度。 尤其是首句“狄势如潮不可争”,意思是如今狄人势大,大乾不可与之正面交锋。 “这是作的什么狗屁诗,不是在打我长姐的耳光吗!” 连萧玉儿都听的出来,陈北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再看身边的周霸,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看向周霸,周霸对着陈北点点头,压压手,极为低声地说道:“党争,党争,还是为了党争!” 陈北点点头,凉州城虽然不如太安城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但也有几股不同的声音。 目前来看,长公主力主抗狄,而凉州大将军夏侯斩世间早有传言,并不想抗狄,只想拥兵自重,去太安城争一争! “长公主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宁蒹葭忽然觉得台上的那个女人有些可怜,同情她。 这个时代,女人本就不容易,还要被各种刁难,实在不值! “登徒子,你快上台,帮帮长姐!” 气不过的萧玉儿从马车里伸出双手,推搡着陈北。 如今能帮她姐姐长公主扳回一局的,便只有上台吟诵一首真正能鼓舞士气,振聋发聩的诗句。 陈北没有上台,还在静静观察,气的萧玉儿眼泪说掉就掉,使劲抹着眼泪,宁采薇赶紧安慰,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曲线能通云外月,奇谋可破寨前兵,甚好,明知不敌,硬撞而上,非明智之举。” 那位尊老捋着胡须开口,明显已经被夏侯斩收买。 “就是就是,飞蛾扑火,无异于自取灭亡!” 一旁不少人连声附和,连带着夏侯斩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下一个!” 很快,又有几个书生上台,无一例外,诗句的意思和前者没有任何差别,都是言狄人势大,大乾得暂避锋芒,另想它法。 “好,又是一首佳作!” “此诗,得快马上呈天厅,让陛下和诸公都晓得民心所向!” 台上的老者,纷纷出言,只有长公主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冷着脸,格格不入! “尔等须知,我等并非是逃,而是暂避锋芒,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击溃狄军!” “对,明知不可战胜,硬着头皮上,不过是白白损耗朝廷的兵力罢了。” “唯有静待时机,才可一举获胜!” 短短的时间,一场鼓舞士气的盛会,竟变成了某些人害怕避战的聚会。 包括长公主、陈家堡在场的人,都十分生气,可偏无可奈何! “堡长,快看,长公主起身了!” 陈北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忽然和台上的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隐隐觉得不妙。 她,大概不是在看自己吧,估计是在搜寻她妹妹萧玉儿。 陈北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第93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诸位,请听我这个小女子一言!” 长公主身穿月白长裙,步到台中央,对着四方作揖拜了拜。 “前两日,认识了一个小堡长,狄人杀得,诗也作得。他作了一首绝好绝妙的诗文!” 小堡长! 嗯? 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陈北眉头大皱,心里不妙的情绪愈发缭绕, 他急忙看向马车里还在安慰萧玉儿的宁采薇。 “我懂诗文的事情,你除了对这个小祖宗说,还对谁说了?或者,这些日,你还见了哪些人?” 被陈北这个样子吓住了,宁采薇颤颤巍巍道: “夫君,我、我没对其他人说,也没见过其他人,除了玉儿,大小武,没见过。” 这时,使劲抹着眼泪的萧玉儿,哭哭啼啼,“是我说的,我对长姐说你懂诗文!还说你是诗仙!” 一听这话,陈北气的,恨不得把萧玉儿从马车里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女人,他从来不打! 可这回,他忍不了。 不带这么坑他的! 而台上,长公主也在思考,要不要继续下去,她确定这是一次没有把握的豪赌,而输赢,她竟然全部压在了只见过一次面,萧玉儿无数次在她面前提起过的小堡长身上。 疯了,疯了,长公主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底下的人,都十分期待地看着长公主,尤其是卫凌云率领的玄甲军,以及顾大山的老卒营,他们誓死不做逃兵,只求痛痛快快地和狄人打一场。 犹豫了许久,长公主再度开口,声音更高: “诸位,自凉州开战伊始,十八骑斩狄百余人,力斩狄人百夫长,这等壮举,可有人完成?” 在场的人,皆是一脸懵,互相看看。还有大乾士兵能以少胜多,把狄人百夫长都给斩了,说笑话吧。 “都没听说过。” 长公主笑了笑,“本公主倒是听说过,此等壮举军功册上有录,做不了假,完成此等壮举的人,便是方才所言的小堡长!” “小堡长,还躲在人群中作甚!” 顺着长公主看去的方向,人群纷纷朝两侧避开,将陈北一行人露出来。 “对,就是他,率领部下十七人十七骑,在凉州定远小胡庄斩狄百余,斩狄人百夫长!” 萧玉儿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从马车里钻出来,爬上高高的车顶,指着陈北高声说道,像是在炫耀。 人群一阵骚乱,议论纷纷。 “小堡长,何不上来。” 台上那个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伸出胳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登徒子,对不住了,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现在没有办法,长姐需要你帮忙鼓舞士气!”萧玉儿跌跌撞撞地从马车上下来,来到陈北身边,小声说道,眼里尽是乞求神色。 陈北揉揉额头,颇为无奈。 这姐妹二人,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还是来回翻烤的那种。 这不上台,似乎也不行了! 同时,陈北感受到了无数道冷冷的目光朝他射来,尤其是台上夏侯斩的那道最为冷冽,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了一样。 陈北知道,无形之中,他已经得罪了夏侯斩! 因为在凉州大将军夏侯斩眼里,他已经站队长公主,是长公主一党的人。 转头回去,并不可取,回去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今之计,只有佯装加入长公主一党,才能保下小命! “小堡长,请!” 长公主再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她并不奢望陈北能做出一首鼓舞士气的好诗来。 只要陈北能上台,凭借他带人在小胡庄完成的杀狄壮举,长公主亦能完成自己今日鼓舞士气的目的! 叹了一口气,陈北在万千人的注视下,缓缓挤过人群登上高台! 长公主还要说话,歌颂陈北杀狄的壮举,却不料陈北道:“长公主殿下不急,听我诵完诗!” 长公主明显一愣,陈北的第一句已经出了口: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仅仅是几句,在场的人,皆屏住了呼吸,眼前仿佛看见了狄人的千军万马,和甲光粼粼!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陈北突然放缓了声调,声音沉闷,蓦然,声音突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同时,陈北单膝下跪,演戏演全套,对着身边的长公主抱拳: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首诗念完,场上寂静无声,如死了一般,只能听见风吹响旌旗的猎猎声响。 “这,这是……”有人不知该说什么为好,顿在了当场。 长公主万年不变的俏脸,浮现一丝红晕,忍不住地抬手扶起陈北,“好,甚好!” 下一刻。 呛。 轰然拔出陈北腰间的长剑,高举在手,长公主转身面对千军万马,高声道: “诸位我大乾的血性儿郎,觉得此诗如何?” “好!好!好!” 军阵中响起阵阵附和声,声音震破云霄。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等愿为长公主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也不知是哪个士兵率先下跪,其他士兵纷纷被感染跟着下跪,向长公主表达效忠之意! 看见这一幕,腰肥肉厚的夏侯斩再也坐不住了,脸色比吃屎了还难看,装也不装,转身便走,那几个尊老对视了一眼也赶紧下台。 …… “长姐,我说过了,他是个诗仙!”等盛会散去,萧玉儿跑到台上的长公主身边,邀功似的说道。 长公主看着手里的金剑,扔回去,“这把剑,你送给他了?” 萧玉儿赶紧接过剑,抱进怀里,“他救过我的命,我们换的。” “那把破弓?” 长公主撇眼道:“不过二两银子,这门生意,你做亏了。” “不能用钱来衡量。”萧玉儿认真道。 长公主再看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几眼,“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可行不通,不说我,就说朝中那几个老臭虫,哪个会同意。” 天子剑乃是先帝赐予萧玉儿的,就连长公主都有些羡慕。 如此利剑,萧玉儿轻而易举就送给了一个男人,她怎能不懂萧玉儿姑娘家的心思。 可公主的婚事,向来是国之重事,萧玉儿和陈北注定走不到一起。 “哪个不同意,我就打,打到他们同意为止。”萧玉儿举起小拳头,耀武扬威。 长公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突然间,有些羡慕自己这个傻妹妹,不像她,每天都活在阴谋算计之中! 第94章 白将军 一行人,几匹老马,慢悠悠的,行驶在回铁城的官道上。 “小斥候,你怎的把那件剑丢了。”马背上的周霸直摊手,语气感到十分可惜。 那可是天子剑,意义大于价值,丢掉实在可惜! 说不定以后,就能派上什么大用场,力挽狂澜也说不准。 “没事儿,反正依靠咱们现在的力量,也护不住那把剑,还回去也好,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现在陈家堡的力量还十分弱小,天子剑在手,弊大于利,就如烫手山芋,不如早早地还回去,免得招祸。 “喂,你小小媳妇追来了。” 忽然,宁蒹葭捅了捅陈北的腰子说道。 “小媳妇?我小媳妇不是在…” 陈北下意识看向另一边,宁采薇正歪歪扭扭地骑在一匹极为温顺的老马上,学骑马。 “不是小媳妇,而是小小媳妇。”宁蒹葭纠正道。 小媳妇指的是陈北第二个夫人宁采薇,小小夫人自然是指排在宁采薇之后,陈北的第三位夫人。 可陈北就两位夫人,哪来的第三个夫人? 不过,随着一阵马蹄声在后响起,陈北很快明白了宁蒹葭什么意思,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宁蒹葭好歹也是自己的夫人,竟然拿这种事情打趣自己,简直欠收拾,回去后再狠狠收拾她一顿。 停马,带人驻足在官道边。 很快,在一队重甲骑兵的护送下,一辆载着萧玉儿的奢华马车行驶到众人面前。 “要走,怎的不派人知会本公主一声!你把本公主当什么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公主!” 呼啦一声,掀开车窗的车帘,萧玉儿露出凶狠的小脸,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 “你给本公主下来,道歉!” 看向陈北,陈家堡众人憋笑不已,身子直颤。 陈北则是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下马,俯身拱手,“小人知错,公主息怒!” “这还差不多!” 萧玉儿掀开车帘走出来,不过并没有下马车,而是居高临下地将手里的剑抛出去。 陈北下意识伸出双手接过,才发现是那把被长公主拿走的天子剑。 “此剑过于贵重!请公主收回!” 陈北双手高举着剑,低着头,无比诚恳地说道。 萧玉儿站在马车上,双手叉腰,昂着头,“让你拿着你便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再说,这是你拿你的弓与本公主换的,本公主不想占人便宜!” “……” 陈北一头黑线。 早知道这是天子剑,他死也不会跟她换。 一开始,看中的不过是这把剑的剑鞘是金子做的,能换不少钱,谁知道剑的政治意义大于金钱价值。 “来人!” 不给陈北再拒绝的机会,萧玉儿一挥手。 几个重甲骑兵合力牵来一匹浑身白鬃的白马。 白马鬃毛浓密,四肢修长健壮,背部平直,且肌肉发达。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双马眼,明亮有神! 饶是几个身强力壮的重甲骑兵死力压制,也差点没拉住这匹白马,让它挣脱跑了。 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是一匹好马,更是一匹烈马! “这也是你应得的。” 萧玉儿道:“你那首诗,极好,这是魁首的彩头,本公主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有彩头不拿就走了。” 看着这匹白马,陈北又是一头黑线。 天子剑,自己都驾驭不住,是萧玉儿硬塞给自己的,怎么现在又来一匹从太安城运来的天子马。 手持天子剑,骑乘天子马! 光是想想,陈北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将剑插回腰间空荡荡的剑鞘里,陈北抱拳道: “公主有所不知,马通人性,好马就得配好主人,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怎么跟这匹好马相配?这就好比小人和公主,根本不可能!” 踏! 萧玉儿跳下马车,来到陈北面前,反驳道:“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配不上了?” 招招手,让几个重甲骑兵合力将白马拉过来,将缰绳交在陈北手中。 原本还暴躁不安的白马,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还用脑袋轻轻蹭着陈北的手,十分乖巧.。 “?” 陈北一怔,觉得有什么坏东西在故意针对它,赶紧撒开了缰绳,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距离。 白马不依不饶,又蹭了过来! 萧玉儿开心笑了,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特别相配!你看它多喜欢你!” “……” 陈北彻底无语,任凭白马使劲蹭着。 也罢也罢,一匹马能有什么坏心思?它只是喜欢自己罢了。 “它叫什么名字?” 陈北轻轻抚摸着马头,眼里也是喜欢,正好,自己也缺一匹好坐骑。 “日行千里,风驰电掣,我阿弟封为白将军!” 陈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匹马竟然是将军,比他这个堡长不知高了多少个级别。 萧玉儿还在笑,看见陈北和白将军如此亲昵,就好像看见了以后的自己和…… 只要陈北愿意尝试,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咳咳。” 萧玉儿忽然咳嗽两声,故作严肃,“本公主与陈堡长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们背对,退后二十丈!” “是!” 重甲骑兵纷纷抱拳,转过身子,往后退去,很快隔的老远,说话也听不见了。 陈家堡的众人互相看了看,上马离去,临走前宁采薇眯着眼睛笑道: “夫君,我们先走,你和公主说完话再来,不着急!” 说完,陈家堡一行人也离开了,现场只剩下陈北和萧玉儿两个人。 见不相干的人都走了,萧玉儿忽然大胆地抱住了面前的男子,两条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 红着脸颊,萧玉儿抬头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这个小祖宗对你的意思。” “我只是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而你是公…”陈北还没说完,便被萧玉儿打断。 “我只知道,你配得上风将军,也配得上我!” 言语中带着十分的霸道,说完,萧玉儿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而一旁的白将军,像一头傻驴,欢快地撒着蹄子,来回奔跑…… 第95章 锁子甲 回铁城的路上,骑在风将军背上的陈北心事重重。 这一次凉州城之行,机缘巧合之下,不仅成为长公主一党,还得到长乐公主萧玉儿的献吻。 陈北知道,有些事情,他躲不开了。 “小堡长,我等这便回了!” 这一次,萧玉儿这位公主不是玩玩,而是来真的。 竟亲自下令,让卫凌云带领重甲骑兵,护送他们一行人而回。 直到看见前方陈家堡的轮廓,卫凌云才抱抱拳,准备带人返回凉州城复命! “这一路,多谢小将军护送!”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本是两句客套话,谁知道卫凌云当真了。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小堡长帮忙。” “何事?” “那日密林围剿狄人斥候之时,我瞧小堡长的弓虽然短小,射程和力道却丝毫不减,比狄人的马弓还要厉害几分,不知道可否瞻仰一番。” 此言一出,陈家堡等人齐齐看向陈北。 他们知道,反曲弓是他们堡长陈北的命根子,除了陈家堡的人,其他外人想要碰,想都别想。 正当大家以为,这一次,陈北还会像以前那样果断拒绝之时,谁知道,陈北极为爽快地拿起挂在马腹边上的弓递给了卫凌云。 今时不同往日,卫凌云也是长公主一党,如今,他们和卫凌云也算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 且通过这一路的观察,陈北敢断言,小将军卫凌云不是韩保全之辈,而是忠义骁勇之士! 反曲弓,如果能帮玄甲军增加战力,陈北免费都要送给他们。 拿到弓,卫凌云仔细观察了一番,还亲自试射了几箭,满意地点点头。 “此弓,甚好!” 卫凌云给出极高的评价。 然后,又还了回来。 陈北皱起眉头,问道:“如此好弓,小将军不准备给自己的部下装备一番?价格好商量。” 摇摇头,卫凌云抓住缰绳,“玄甲军是重骑兵,一身厚重盔甲,重达八十斤,平时持马槊挥砍,已相当耗费气力!” “射弓需要频繁抬臂,消耗气力,所以我玄甲军并不配备弓箭!” “此弓甚好,但并不适合我玄甲军!” 陈北点点头,又道:“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不配备弓箭,玄甲军笨重,虽然防御力惊人,但速度远没有狄人轻骑快,岂不是狄人的活靶子!” 说起这个,卫凌云就头疼。 重骑兵一个缺点在于裸露出来的马腿,另外一个就是速度慢,追不上,经常被狄人轻骑拉扯死,挨打了也还不了手。 这是他们这些重骑兵一直想要攻克的难点,可千百年来,这两个难点一直在,还没有被解决。 “听小堡长所言,对我重骑兵颇有研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卫凌云不抱什么希望问道。 “倒是有些苗头。” 陈北挠挠头,问道:“不知小将军,有没有听说过锁子甲?” 据陈北所知,这个时代,盛行的是鱼鳞甲,有的地方还是粗制滥造的板甲。 “锁子甲?” 卫凌云眯了眯眼睛,摇摇头。 大乾各种甲胄,他都如数家珍,唯独没听说过什么锁子甲,简直闻所未见,今天是第一次听说。 “锁子甲何物?” 卫凌云赶紧问道。 如果这个所谓的锁子甲,能够帮助他们重骑兵,攻克难点,他睡觉都会笑醒。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如小将军随我进堡,我让堡里的师傅现场打一件!” 陈北伸出胳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卫凌云没有拒绝,带领重甲骑兵跟随陈家堡众人,进入陈家堡。 出来多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回去,进去看看也无妨。 “李铁,李铁人呢?” “堡长,你们回来了,李铁大师傅在睡觉,我去叫!” 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李铁来到众人面前。 在这之前,陈北已经把长公主给的玉牌交给周霸,让他和卫勇带着玉牌去挑铁矿。 简单跟李铁说了一下锁子甲的样式,又在堡里收集了仅剩不多的废铁料,李铁就开始打甲。 日暮,一件崭新的甲胄被编织好,环环相扣,形如网锁! “小将军,将就着看!” 陈北将锁子甲递给卫凌云。 卫凌云伸出双手,做好了手中一沉的准备。 可现实并没有,而是轻飘飘的,一只手也拿得住,顶多十来斤。 “如此轻甲,能有用吗?” 卫凌云持怀疑态度。 “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北对锁子甲信心满满。 锁子甲之所以轻,一是全部由铁环编织而成,二来就是自己的铁好,同样的重量下,自己的铁硬度更高,防御力更强! 穿上锁子甲,陈北让卫凌云砍自己。 “真砍?” 卫凌云犹犹豫豫地拔出刀。 别一刀直接破了锁子甲的防御,伤到陈北。 “磨磨唧唧,小将军,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 陈北忍不住骂道。 “这可是你让我砍的,砍伤了,别怪我。”卫凌云来了脾气,举起手里的刀。 陈北摆好架势,“砍!” 铛! 一刀砍下。 锁子甲毫发无伤,顶多就是蹦出些火星! 卫凌云不信邪,又砍了几刀,巨大的力道,震的陈北直往后退。 陈北揉揉有些发疼的胸口,有理由怀疑,卫凌云在报复自己刚才骂他像个娘们。 “妙哉!” 卫凌云收了刀,看着陈北身上的锁子甲,就像看见脱光衣服的小娘子,眼神炽热。 “如此轻甲,竟然有这么强的防御力?比我等身上的鱼鳞甲防御力还要强,简直不敢想象!” 陈北脱下锁子甲,让卫凌云亲自试试。 “不仅防御力强,还便于穿戴者行动!” 说话间,穿好锁子甲的卫凌云,当着众人的面已经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嘴笑的合不拢! 他仿佛看见了,他们玄甲军穿上这样的盔甲,速度比狄人轻骑还要快! 不仅速度比狄人快,防御力还强,狄人怎么玩? “穿上此甲,射弓并不费力气!” 卫凌云点点头,恨不得抱住陈北狠狠亲几口。 这个小堡长,帮他们解决了重骑兵的一大难点,就算把陈北奉为座上宾,每日端茶倒水,也丝毫不为过! “堡长,大事不好了。”正在这时,黄狗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铁矿,铁矿那边出事了,卫勇被砍伤了!” 陈北眉头一皱,卫凌云已经翻身上马,拿起铁槊,笑着说道:“小堡长,锁子甲,你帮我,铁矿那边我自然替你解决!” “本将军倒是要去瞧瞧,哪个不长眼的,敢找陈家堡的麻烦!” “前头带路!驾!” 第96章 赌上前程 鸡鸣山! 近些年,铁城附近发现了好几座大型铁矿,这鸡鸣山便是其中一座。 每日产出铁矿,高达三百车,可谓是日进斗金! “尔等刁民,拿着一块破玉牌,就敢说这鸡鸣山铁矿是你们的了!” “强取豪夺,与匪何异,简直无法无天,还把本县令放在眼里吗!” 腰大肚圆的汤为民,带着一群官差,将周霸卫勇几人团团围住。 有几人,被官差出刀砍了,顿时血流不止,可偏不敢还手。 袭击官差,可是重罪! 他们不想给堡长,给陈家堡带来麻烦! 好在,不多时,一阵山摇地动的声响,他们堡长带着人赶来了。 瞧见陈北,县令汤为民一阵冷笑,心想这小堡长也真是昏了头了,搞不到铁矿,竟然派人硬抢来了。 也好,正好借此机会,拿下小堡长的人头,送去城内的崔宅。 崔四公子看见了,定有大赏,顶的上他做几十年的县令。 不过,随着目光移到陈北身边的重骑身上,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小将军冷冷的脸上,汤为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群重骑为什么会跟随陈北一起来,但汤为民就是觉得不安。 事实也正如汤为民想的那样,卫凌云一到,便勒马横槊在身前,冷冷喝道: “哪个伤了陈家堡的人?给本将军站出来!” 几个刀尖上还在滴血的官差,看了汤为民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汤为民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站出去,他还就不信这位小将军敢杀人! 几个官差有了底气,大步站出,昂首挺胸。 “再近些!” 卫凌云道。 踏踏! 几个官差皆是来到卫凌云面前,不等他们说话,他们只觉眼前的世界不停翻转。 他们竟然看见了一脸错愕的汤为民,亦看见了慢慢倒下的,自己的无头尸身! 他们的脑袋,竟被卫凌云一槊横扫飞了! “你,你怎敢的!” 汤为民又惊又怒。 气的身子发颤。 “驾!” 卫凌云双腿轻驾马腹,径直来到汤为民面前。 旁侧的官差没有一个敢上前的,生怕也被这个小将军一铁槊扫了人头!那样死的可就太冤了! 用滴血的长槊指着汤为民的脖子,卫凌云微微仰着下巴,睥睨道:“晓得本将军是谁?” “不,不知!” 汤为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发白。 “不知?” 卫凌云眼睛一瞪,猛地收槊,吓的汤为民赶紧闭上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 等再次睁开眼睛后,长槊并未将他喉咙洞穿,而是拄在了地上,卫凌云也翻身下了马,捡起地上的那块沾满泥土的玉牌! “你,你究竟是谁?” 瘫坐在地的汤为民,愤恨地喊道。 “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 吹了吹玉牌上的泥土,又仔细擦了擦,卫凌云一只手高举玉牌,猛地高呼:“长公主玉牌在此,尔等还不速速下跪叩拜!” 官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惶惶不安,但是没有一个人下跪,因为不知真假。 倒是陈家堡的人,全都下跪,高呼长公主千岁! 卫凌云眼睛一瞪,跌坐在地的汤为民,这才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是真的,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见县令汤为民跪了,官差们也纷纷放下刀,跪在高呼千岁。 手持玉牌,卫凌云又道:“长公主有令,赐鸡鸣山铁矿与陈家堡,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杀无赦!” “这…” 汤为民急忙抬起头。 眼见就要把陈家堡困死了,鸡鸣山铁矿给陈家堡,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崔四公子也不会高兴! “怎的,你想违抗长公主的命令?” 卫凌云眼睛一瞪,一脚将面前跪下的汤为民踹翻。 将手中玉牌扔给后面的陈北后,腾出双手,对着倒在地上的汤为民一阵拳打脚踢,期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拦。 打累了,卫凌云才堪堪停手,而地上的汤为民口鼻流血早就一动不动了。 对着官差们,卫凌云猛地喝道:“吾乃玄甲军副将卫凌云!奉命护送陈堡长回堡!懂?” 官差们先是愣了愣,赶紧纷纷点头。 这要是再不懂,他们也不用活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陈家堡由长公主护着!他们再敢找陈家堡的麻烦,只有死路一条。 “滚!” 一声厉喝,官差们抬着汤为民,赶紧离开了,有多快跑多快。 看见人走了,卫凌云拍了拍手掌,陈北带着众人也站起了身,上前抱拳: “多谢小将军!” “不用谢。” 卫凌云摆手,咬牙道:“只恨不能完全豁出去,要不然,今日定砍下这方县令的狗头,为小堡长狠狠出口恶气!” 话虽这么说,但陈北已经很满意了。 铁城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又是兵器之城,汤为民能来铁城当县令,背后没人罩着,那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就是朝中几位大佬。 卫凌云身为副将之职,能将汤为民打一顿,已经是赌上了他自己的前程。 “周将军,带人接管铁矿,卫勇?” “堡长,我没事儿,皮外伤。” “那就好。” 简单安排完这里的事,陈北伸出胳膊,“小将军,请,除了锁子甲,我还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 “当真?” 卫凌云眼睛猛地一亮。只是锁子甲,就帮他们攻克了重骑兵千百年来的难关,再来几个想法,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千真万确!” “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你跟我好好说说。” …… 铁城城墙上,崔元亨披着大氅,瞧着汤为民半死不活地被官差抬了回来,脸色狰狞起来。 而身后,再度响起梁叔缓缓的脚步声: “打听消息的人从凉州城回来了,小堡长,已经投了长公主!就连长乐公主也对其……” “天子剑,是真的!” “小堡长,咱们已经惹不起了。” 崔元亨一把将肩上的大氅扯下,满脸愤恨,“什么惹不起!” “狗屁的长公主,不过也是个女人,脱了衣服,和柳巷里窑姐儿有何区别!” 梁叔心头一紧,赶紧上前:“四公子慎言!” 哗啦一声,崔元亨将大氅扔下城墙,立刻遭到几个乞丐哄抢,冷冷看了好大一会儿,才不忿离开! 第97章 换个活法 数日后。 沿着堡外的官道,落在重骑兵队伍最后,卫凌云骑着马,一步三回头,轻轻挥手。 陈北立在堡门口,遥遥相送。 “夫人,怎么感觉堡长和小将军,看对眼了?” “昨夜我不在,听说两人还拜把子,喝血酒了?” 卫勇在旁,小声开口询问。 宁蒹葭抱着胳膊,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卫凌云在堡里留了四日,二人就黏在一起四日,就连她和宁采薇想分走一时半刻都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北有什么龙阳之好。 可她知道,她的夫君陈北,不过是在这乱世之中,寻到了和他年龄相仿,脾性相仿的兄弟。 若无众人,无陈家堡拖累,他或许也会和小将军卫凌云一样,早早立了军功,去军中做了将军。 “这是要换个活法了?” 宁蒹葭笑着问道,为陈北感到高兴。 终是她们这些人,拖累了陈北,到现在,陈北还只是一个小小堡长。 要不然,陈北早就成将军了,大将军也说不准。 陈北偏头,也笑了笑,“还是蒹葭懂为夫,我已经逃不得了!” 以前,陈北只想带着家人迁去内城,可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 有形无形之中,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虎威将军韩保全,凉州大将军夏侯斩,铁城县令汤为民,清河崔氏崔元亨…… 这几个人,无论哪一个,都能轻易捏死一个从边疆来的小堡长。 若不是背靠长公主,手握萧玉儿赠的天子剑,他早就死了。 再躲?还能躲到哪里去! 陈北决定,不躲了。 这狗屁世道想要让他死,他偏不死,还要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 送走卫凌云,陈北一点也不耽搁,嘴里打了一声响哨,从堡里唤来白将军。 一声嘶鸣,一道白色闪电从堡里冲出,惊地堡内众人纷纷避让。 白将军停在堡门口的陈北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脖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陈北心境的改变,欢快地轻轻踏着蹄子。 翻身上马,陈北道:“卫勇,随我去鸡鸣山,听说那里又出问题了?” “好嘞。” 卫勇从堡里牵来自己的马,紧紧跟在陈北身后,伸出胳膊,“堡长,先走,咱们路上说。” 两人驾着马,很快赶到鸡鸣山。 原本忙碌的矿场,此刻人影稀稀拉拉,工人背着行囊纷纷往外走,任凭周霸几人如何劝,都不回头。 路上,卫勇已经对陈北说了鸡鸣山的新问题。 原来,崔四明面上玩不过,开始暗地里耍阴招,竟然半威胁半引诱,将矿场里的工人们全都挖走了。 有矿无人,陈家堡依旧面临打不出兵器的困境。 “可是要走?” “陈堡长,并非我等要走,而是不得不走。” “命只有这么一条,且崔公子那里开出的工钱更高!” 闻言,陈北让人让开道路,还叫人结算工钱,道: “要走便走,鸡鸣山不欠诸位的了,可诸位想清楚了,再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灰头苦脸的工人,皆是对陈北抱抱拳,高呼一声陈堡长仁义,转而领完钱离开鸡鸣山矿场。 他们只是挖矿的工人,只想养家糊口。 得罪崔元亨肯定没好果子吃,他们不得不走。 “你们呢,如何不走?” 陈北看向剩下的几十人,有的还拖家带口,孩子还没半人高。 一个瘸腿壮汉一瘸一拐走出,单膝下跪道:“我等想赌一把!” “不怕?” “当然怕!” “怕还留下?” 壮汉红着眼睛,抱拳道:“我妹妹被崔四掳去,玩弄致死,我去报官,也被官府打断了腿!” “早闻陈堡长的威名,不仅带百余人从边疆迁到我铁城,身上还有军功,更识得卫小将军!最重要的是,割了崔四的耳!” “我等被欺压惯了,想跟着陈堡长换个活法!” 陈北心中一颤,忍不住抬头望着灰扑扑的天空,看见了吗,这个世道不都是跪下的人。 “且起!” 陈北亲自扶起壮汉,道:“尔等既然愿意留下,我便会护着尔等,往后不再受欺负。” “谢堡长!” “卫勇,记下这几位的名字,以后便也是我陈家堡的人了,工钱双倍!” “是!” 卫勇带着人去记名字的时候,周霸拧着眉走到陈北身边,愁眉苦脸,“二十余人,并不解决问题,矿场最基本的运作都不行。” 陈北背着手,望向凉州城的方向,“再等几日,我保证周将军会因为人太多而发愁。” “何意?” “到时候,周将军便知道了。” …… 残阳如血。 卫凌云领着一队重骑兵,呼啸着入城,城门口的官差皆不敢阻拦,还早早地搬开横在城门口的拒马叉子。 吁! 停了马,卫凌云径直进府,见到了院子里正在射弓取乐的长乐公主萧玉儿。 来不及行礼,卫凌云大步跨上台阶,朝着厅内疾步走去,她急切地想要见到长公主。 “卫凌云,你大胆!见到本公主竟然不行礼!” “人送到了吗,怎么才回来了!这都几天了!” “长乐公主息怒,容末将禀报完长公主,再来向公主请罪!” 说完,卫凌云便头也不回地扎进正厅,气的萧玉儿在后面直跺脚。 长公主坐在厅内,低眸吹茶,面色平静。 看见卫凌云进来,轻飘飘问了一句,“怎的才回来,难不成路上又遇见了狄人斥候?”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并未!” 卫凌云抱拳,咧嘴喜道:“末将斗胆,请长公主殿下猜一猜,此行末将从铁城陈家堡赶回凉州城,用时多少?” 长公主放下茶杯,双手交替放在膝盖上,有些嗔怪似的说道:“这还用得着猜吗?不过一百多里的路,你这一去一回,足足七八日,卫凌云,你惰懒了!” 卫凌云吓的赶紧单膝下跪,“长公主息怒,并非末将惰懒,而是识得一位天大的英雄!故而在陈家堡多停留了几日。” “这一回,从陈家堡回凉州城,一日即可!” 砰! 长公主脸色愠怒,猛地拍响桌子,“卫凌云,你放肆!竟也敢欺瞒本公主了!” 一百多里路,莫说卫凌云这些重骑兵,就算轻骑兵也需两日才到。 卫凌云竟敢大言不惭,说他们一日便到,也不怪她如此生气。 “真的,不信长公主随末将出来看!” 长公主久久未动,可看卫凌云不像说谎的样子,还是起身走出了正厅,来到院中。 院子里,卫凌云的马早就被牵到了这里。 “殿下请看,这便是末将能一日回来的原因,沉重马具已经换成轻便的锁子甲,重量大大减轻,速度和耐力大大提升。” “这一路,末将是按急行军的速度赶回,天明时起程落日赶到,真的只需一日!” 正说着,卫凌云当着长公主的面,脱下身上的锁子甲双手奉上,“如果长公主还不信,还请一观!” 第98章 三千人入伙! “好轻啊!” 没等长公主接过卫凌云手中的锁子甲,院中射弓的萧玉儿便接过锁子甲,稍微一掂量,便发出感叹。 长公主皱着眉头,摸了摸锁子甲的材质,“如此轻甲固然重量减轻…” 不等长公主把话说完,卫凌云就急切打断,“防御力不减反增!” 咔咔! 正说着,卫凌云迫不及待地展示起来,拔出腰刀猛地砍了两下,再看锁子甲,毫发无伤。 甚至,请萧玉儿抬弓射了几箭,箭头卡在锁子甲的铁环里,杀伤性大大减小。 看到这,长公主才眼前一亮,伸手接过锁子甲认真打量起来。 卫凌云在旁喋喋不休,“长公主有所不知,末将已经实验过了,此甲堪称当世第一!不仅轻便,而且防御力惊人!” “我玄甲重骑若全部换成此甲,速度比轻骑兵还要快一些!” 长公主万年不变的寒霜脸,也终于浮现一抹喜色。 她当然清楚锁子甲的问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玄甲军不再是战场上移动缓慢的活靶子,意味着狄人轻骑拉着玄甲军的历史不复存在! “除了锁子甲,末将此行,还见着了许多厉害的兵器和防具!” “若全数装备,我军将战无不胜,永无败绩!” 萧玉儿高兴地凑到跟前,问道:“是不是小斥候弄出来的?” “正是!” 卫凌云抱拳答道:“公主有所不知,末将已和陈堡长结为异姓兄弟,长兄实乃英雄!” 闻言,两位公主皆是一愣…结为异姓兄弟?陈北还是长兄?卫凌云是弟弟? “胡闹!” 长公主甩了甩袖子,皱眉不满。 小斥候何德何能,能居长兄之位!传出去,卫凌云非得被人笑话死不可。 可卫凌云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只一个劲地让长公主看锁子甲。 “此甲甚好!” 长公主不想自己骗自己,吩咐道:“传令,先拨三千玄甲军全部换上此甲!” “遵命!” 抬起头,卫凌云又抱拳道:“长公主殿下,还有一事。” “何事。” “长兄说他缺人,让末将代问公主,能不能给他调拨些人手使用,守堡需要人手,采矿打铁也需要人手。” “城外的难民多了去,你自去给他挑吧。” 摆摆手,长公主就要回厅。 “挑多少?依末将愚见,五百即可!” “不,三千!” …… 铁城。 又下了一场雪。 年关下,看着官道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被送来,负责接收的陈家堡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堡长,这、这得上千人吧?” “错了的,共计三千一百二十四人。” 宁采薇抱着名册,高兴地小跑着过来。 听到这个数字,陈北也有些吃惊。 他以为只会有几百人,谁知道足有三千多人。 陈家堡,以后真的要变成卫所了! “陈堡长,奉长公主之命,人已全部送到,我等这便回了!” 负责押送难民的玄甲军士卒,对着陈北抱抱拳,就要带人打马而回。 “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陈北拦人问道。 “正是!” 点点头,陈北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拱手相送: “诸位慢走!” “不敢!” 一行重甲骑兵,很快消失在官道上。 “堡长,这么多人,怎么安排?” 想了想,陈北吩咐道:“卫勇,把人分成两拨,老实的留在堡里,其他的送去鸡鸣山!” “是!” 在卫勇的操持下,三千多人,很快被被分成两拨。 转眼又过去几日,今天是个好日子,俗称过年! 陈北担心的乱子一直没出现,而这一切都要好好感谢卫凌云,这三千多人,他估计都认真挑选过,没问题才送过来。 “我家堡长是谁?那可是菩萨转世,没有我们堡长把你们要来,你们能来铁城吗?不能!你们还全部留在凉州城外,挖战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是我们堡长救了你们的命!是我们堡长给了你们新生,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堡长就是你们的再生父母!” “以后,堡长的命令,便是最要紧的!要立马去执行毫不犹豫地执行!” “就算堡长要杀你们,你们也不能躲!” “当然,我们堡长不会随便杀人!” “总之,千言万语一句话,大家以后,都听我们堡长的!堡长,就是咱们这些人的皇帝!” 带着人,前脚刚刚到达鸡鸣山,后脚就听到卫勇站在广场上,扯着嗓子喊话。 而底下的这些难民们,一个个跪拜高呼,感激涕零,热情高涨。 看着这一幕,陈北感觉自己的全身哇凉哇凉的,特别是脖子。 仿佛下一刻,脑袋就要掉。 “这是干什么呢!快把狗日的卫勇给我拽下来!” “是,是,堡长,我们这就去把勇哥儿拽下来。” “拽下来作甚,我觉得卫勇说的挺好的。”宁蒹葭抱着胳膊,笑吟吟地说道。 “嗯,夫君,我也觉得挺好的。”宁采薇也跟着点了点头。 周霸自是不用多说,恨不得上去取代卫勇,自己训话去。 陈北只觉心惊胆颤,毛骨悚然,怎么感觉身边这些人都要害他! “快看!” “堡长,堡长来看咱们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难民们全都围了上来,瞬间把陈北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看着这么多人感激的眼神,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陈北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最后,重重吐了一句,“今天过年,我没什么好对大家说的,买了十几车的肉和酒,送与大家,大家过了好年!” 轰! 现场一下子炸开了锅,像热油里倒了一瓢凉水。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句,大家要的,也只不过是过一个好年罢了! “堡长,我这便带人去煮肉!” “堡长,我们去帮忙搬酒!” “搬吧,彪哥儿,你也去帮忙!” 陈北笑着,看着面前层层叠叠的人影,不是家人但以后却是家人。 “吃!没有了再去买!” “谢堡长!” “喝,一醉方休!” “敬堡长!” 偌大的矿场上,几千道人影,皆举起手里的酒碗,遥遥敬向了那个年轻人。 第99章 宁采薇有喜! 铁城。 过年这一日,应该是家家团圆,吃团圆饭的日子。 可西市这一日比平时还要热闹数倍,行走往来的男子是数也数不清。 说是青楼的姑娘,这一日自愿降钱五成。 平时不舍得逛青楼的铁城男子,这一日全来了。 城中最大最高的青楼,十几个城中拔尖的姑娘,全部依偎在一个青年男子身边,尽力卖弄风情,想讨男子的欢心。 可却不料,几巴掌被男子打走,脸都抽肿了,狼狈地退去。 “怎的,四公子对老奴的这一番安排不满意?” 崔元亨站在二楼栏杆边,吹着寒风,望着城内的万家灯火,“梁叔有心了,很满意。” “那怎么…” 梁叔想了想,拱手劝道:“四公子莫气,家主不让四公子回京吃团圆饭,情有可原。再有几个月,等风头彻底过了,四公子便能回太安城了。” “不是因为这个!” 崔元亨双手拍在栏杆上,微微弓着身子,眼神中满是狠厉。 再一想,梁叔道:“四公子,听老奴一句劝,那小堡长已经杀不得了!” 听着,崔元亨眼中狠厉之色不减,气道:“什么杀不得!有什么杀不得的!” “不就是投了长公主,有什么厉害的!” “梁叔莫管,我已经请了人,他们可不卖长公主的面子,这一次,必杀小堡长!” “四公子,为什么非得跟小堡长过不去?日后回太安城,好日子还等着四公子。”梁叔苦口婆心。 “莫说了,割耳之仇,非报不可!” …… 清晨的曦光,顺着门窗的缝隙透进来。宿醉的陈北揉了揉发涨的额头,缓缓起了身。 这几日过年,每日都在喝,陈北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着实有些放纵了。 “夫君,你醒了。” 宁采薇端着一碗醒酒汤,推开门走进来,扶着床上的陈北喂下。 “不甚好喝。” 喝了两口,陈北便摆摆手。 “良药苦口!” 宁采薇劝道。 谁知陈北却忽然伸出胳膊搂住宁采薇,笑道:“汤药真的不甚好喝,不如吃了你,一样醒酒!” 一听这话,宁采薇羞红了脸,匆忙低下了头。 陈北伸出手,正要为她解衣褪衫,夫妻二人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却忽然被宁采薇制止。 “夫君,真的不行。” “为何,身子不方便?” 女人不方便,便只有那一个原因了。 “不是。” 宁采薇轻轻摇头,声若蚊吟,“奴、奴家有了!” “有了?什么有了?” 陈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就是,就是有了!” 宁采薇的脸更红,脑袋更低,不敢去看陈北。 过了几息,屋子里,忽然爆发一阵笑声。 宁采薇一阵惊呼,被陈北抱着在屋子里转圈圈,裙摆飞扬。 “夫君,慢,慢些!别伤到孩子!” 陈北这才赶紧把宁采薇放下,让她坐在床上,“真的有了?” 到现在,陈北还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有孩子了? “真的,找大夫来把过脉,已经有三个月了!”宁采薇小声说道。 陈北又是一阵大笑,恨不得抱住宁采薇,狠狠亲几大口。 三个月,算起来,第一次就怀上了!这命中率是不是也太高了些。 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宁采薇还算平坦的小腹,陈北说道:“怎的不早说?” 宁采薇双脚离地,乖巧地坐在床边,任凭陈北触摸两人的孩子,“前、前不久才发现的,姐姐,不让我对夫君说。” 陈北眉头一皱,“为什么!你姐姐也真是的,真是欠收拾,你有孩子也不跟我说,我可是孩子的爹!” 宁采薇的手放在陈北的大手上,弱弱地说道:“姐姐说,夫君在外树敌太多,保不齐,就有人对孩子有想法,要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就得瞒,瞒的时间越久越好。” 陈北扬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坐在床边,将宁采薇搂进怀里,陈北道:“你姐姐说的没错,这件事得瞒,瞒的时间越久越好。这一次,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连有孩子,都不能庆祝!” “夫君千万别这样说。” 宁采薇赶紧抬头望着陈北,“夫君待采薇的好,采薇一辈子铭记于心!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陈北又轻轻抚摸了一阵,道:“听你的。” 足足温存了一个多时辰,陈北才和宁采薇结伴从屋中走出。 看见陈北怎么也合不拢的嘴角,以及宁采薇脸上的红润,走过来的宁蒹葭皱眉道:“你都知道了?” “当然!” 陈北臭屁道:“毕竟马上当爹了,真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女儿!要是个儿子,我教他射弓骑马,要是个女儿就让她跟着采薇念书!” 宁蒹葭忍不住撇撇小嘴,丢给一个白眼…看把人给嘚瑟的,娃儿还在肚子里,就给安排好了,真不知道是娃儿的福还是祸。 懒得跟陈北争辩,宁蒹葭说起正事,递给陈北一张单子。 “这是甘州飞羽营的单子,快要过时限了!” “被崔元亨这么一闹,又去凉州城一趟,咱们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几日,就得派人去送货!李铁带人这几日连夜赶工,过两日就能把单子做出来!” 陈北接过单子,瞧了瞧,点头道:“我亲自去,甘州路远,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一个月!” “夫君要出远门吗?” 宁采薇下意识抓住陈北的袖子,今天才得知自己当爹了,宁采薇不想陈北离孩子那么远。 陈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一个月时间很快的,这一次,我就是去探探路,以后去甘州的单子,便让其他人去送。” 宁采薇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 “走,去看看李铁那边怎么样了!” 叮嘱了妹妹宁采薇几句,让她好好养胎,宁蒹葭便跟在陈北身后,往李铁那边赶去。 路上,凡是遇见陈北和宁蒹葭的,便要称呼一声堡长和大夫人! 没忍住,陈北打趣道:“你说你怎么搞的,采薇肚子都有动静了,怎么你这个大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气的宁蒹葭装也不装,狠狠拧了陈北腰子几下,疼的陈北倒吸好几口凉气,使劲揉了揉。 “你说怎么搞的?生孩子,我一个人行吗?” “那行,晚上去找你!” “呸,你敢!老娘愿意才行,老娘不愿意,让你断子绝孙!” 第100章 一桩好生意! 几日后,套了马车,一行百人的护送队,浩浩荡荡地离开陈家堡。 这一次,还是往常的配置,卫勇留下看家,陈北带着周霸和屠彪出门办事。 “甘州,又叫匪州,听说那里的马匪,官军都不敢轻易惹!” “早年官军一营三千人,被马匪截住,硬是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朝廷派人去索要,也被割了脑袋,送去了太安城!” 马背上,周霸情不自禁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总之这一趟甘州之行,注定不太平! 这些话,无疑给陈北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他才刚刚当爹,还不想这么早死。 周霸敏锐发现陈北脸色的不对劲,笑着问道: “小斥候,莫不是害怕了?” “不应该啊,这几天,我瞧你每天高兴的,都合不拢嘴!”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大家伙都听听。” “不会是,两位小姐有喜了吧!哈哈哈!” 看着周霸一脸得意的表情,陈北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周将军,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巧不巧,正是采薇有喜了!” 此言一出,哈哈大笑的周霸,顿时止住了笑声,脸色比吃屎了还难看。 虽然心里已经承认了陈北的地位,但猛地听说宁采薇有喜,周霸这心里直膈应! 这种感觉,就相当于自家精心培育的花骨头,被一个野小子弄开花了。 见周霸不笑了,陈北故意大声说道:“周将军,怎么不笑了,继续笑啊。” 周霸黑着脸,加快马速。 陈北不依不饶,追了上去,“周将军,你怎么了?莫不是也害怕马匪?” “别来烦我,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滚啊!” “好嘞!” …… 铁城。 崔宅今日有位贵客,一大早,崔元亨便带着管家梁叔和一众家丁,早早地等在门外。 日上三竿,一声鹰啸,贵客才骑马登门,几个家丁甘愿趴在地上当贵客的下马凳。 踏踏! 独眼大汉名叫马阎,是甘州黑风岭的马匪头子,手下领着上千马匪,兵强马壮,官军都剿不得!这次被请来铁城谈桩好生意! “见过马爷!”崔元亨少见地堆起谄色,对着下马的马阎长揖。 马阎伸出胳膊,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的白头鹰,扑扇着翅膀落下。 “买匪杀人,可是重罪!” “马爷言重了,何来的匪?有的不过是天下第一等的好汉罢了!至于杀人,小堡长该杀的,这天下每天都在死人,死一个小堡长,没人计较的。” 马阎露出笑容,逗弄胳膊上的白头鹰,“我这好儿饿了。” “快,去拿鹰食!”崔元亨催促。 “不必了,我儿不吃鹰食。” “那吃甚!” “去!” 马阎一扬胳膊,白头鹰重新飞到天空中,盘旋几圈后呼啸着飞下,将一名过路百姓扑倒在地,尖锐的鹰嘴三两下便啄出了眼球,囫囵地吞进腹中! 崔府众人瞧见,皆是吃惊。 不顾那百姓瞎眼疼痛嚎叫,崔元亨只是一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指,“马爷的儿好胃口,请!” 马阎大笑一声,这才大步踏入崔府,那个百姓自有崔府的人替他善后。 上了菜肴和美酒,崔元亨亲自抱来两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子! 不等崔元亨打开,马阎便道:“这便是崔公子说的好生意?不够我跑一趟的。” “马爷息怒,且听我慢慢说。” “真是一桩好生意,请马爷杀的人,是我铁城陈家堡的堡长,麾下三千人,还有一座日进斗金的铁矿!” “杀了小堡长,我自有法子,叫这些人和东西都归马爷!说句不好听的,马爷带着兄弟们抢来抢去,还不如有个安稳营生!” 听着,马阎脸上逐渐露出笑意,指了指崔元亨笑着说道:“明白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马爷聪慧!” 崔元亨高高拱手,又道:“不出意外的话,小堡长这一行押送不少兵器,虽不值什么钱,但却也可让马爷的兄弟们换身新衣服。” “甚好,这生意我接了!” 快速吃了席,马阎拍拍肚子站起身,便朝外走去,临走前道:“且等我的好消息!” “马爷慢走!” 送走马阎,弯着腰的崔元亨眼里尽是疯狂之态。 …… “堡长,走哪里?” “官道!” 离开铁城,陈北便收起了其他心思。 这一趟,最重要的便是打通去甘州的路。 往后,才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流进来。 甘州是匪州的事情,陈北也早有耳闻。 只是近些年,甘州的马匪,倒是没有周霸说的那么严重。 马匪再厉害,也终究是匪,和官军比不了! 若真的厉害,这天下早就是马匪的了,何必局限在甘州之地? 不过,小心一点准是没错。 小路,众人是走不了了,这一次甘州各大边军大营向他们陈家堡订购了不少兵器,有些十分沉重,得用马车拉着,小路有些地方根本过不去。 再有的,便是官道安全些,每日都有行过的官军在巡逻。 晾那些马匪也不敢公然上官道来抢。 就这样,一行人在官道上平安地行过了好几日。 这一日,日暮,众人停下扎营歇脚,打马而回的周霸脸色凝重。 “怎的?” 陈北急忙问道,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周霸下马,把陈北拉到一边,“咱们后面,跟着一个小商队,咱们走他们也走,咱们停他们也停。” 陈北想了想,说道:“估计是害怕马匪截道,瞧我们这一行人多势众,想要寻求庇护?” “看着不像。” 周霸摇摇头,“小商队只拉了一车货物,护卫却多的很,且那些货物根本不赚钱。” “我瞧,像是马匪的探子!” 闻言,陈北眯了眯眼,心中蓦地一沉。 刚入甘州,便被马匪盯上了? “怎办,得赶紧想个法子!” “叫马匪集结,我们便凶多吉少!” 想了想,陈北低声说了几句,周霸闻言,点点头立刻去办。 后半夜,已经入睡的众人,忽然被人一一拍醒,老马也被麻布裹了蹄子,准备偷偷溜走! “堡长,咋又忽然拐进小路了?” 睡眼惺忪的屠彪不解地问道。 “跟我走,别问那么多!” 看着周霸领着大部队,压着脚步,摸着黑,拐进一旁的小路。 陈北带着屠彪,两人点起火把,骑着马,大张旗鼓地朝后面的商队走去,拖延时间。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小商队的营地,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只有几个人在盯梢。 “哪位是掌柜的?” 陈北开门见山地问道。 一个大汉被摇醒,匆忙摸向手边的兵器,想起什么才赶紧放下,拍拍衣服走上前,堆起笑容: “我就是,敢问两位哥儿,何事?” 第101章 白头鹰 看见这位自称掌柜的满脸横肉,被推醒的第一时间便是摸向兵器,陈北没忍住在心里冷笑了几下。 说这伙人是行商的,谁信啊?几人就差把我是马匪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何事?” 陈北故意沉着声音,然后猛地喝道:“你等跟了我们一路,还敢问我等何事!” 汉子还是满脸堆笑,拱起手,“陈堡长勿要动怒,甘州马匪猖獗,就连官军也敢杀,我等小门小户,只愿求陈堡长庇佑,行过这一路险路!” 陈北眉头一皱,暗道一声不妙,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自报家门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堡长,还姓陈。 唯一的解释,便是早早就盯上了自己,也早就把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说不定,队伍离开铁城时,就已经被盯上了。 “不必了,官道上每日都有官军巡逻,你们自去寻他们庇佑!”陈北冷冷说道。 若再让这些人像狗皮膏药似的跟着,等马匪集结完毕他们可就逃不掉了。 “官军势弱。” 汉子压着声音,“不如陈堡长厉害,我们还是跟着陈堡长安全些!” “不白跟,这些钱,就当是孝敬堡长了。” 说完,汉子肉疼似的递出一袋银子。 陈北伸手接过,掂量了几下,不满道:“请几个武行也没这么便宜,就这么一点儿?” 凑了凑,汉子又勉强递出一袋,“小本生意,再没多的了,请堡长开恩。” 拿到两袋银子,陈北才点点头。 “银子我收了,可本堡长不习惯给别人当武行,你们可懂?” 闻言,汉子一阵错愕,钱都收了,说这话?跟匪有什么区别。 到底谁是匪?他们是,还是眼前的小堡长是,这也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要不是大当家发过话,让他们远远跟着,不得提前动手,他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瞧几位的脸色,似是不满?”陈北明知故问。 汉子咬着牙,沉默不语。 “明日启程,我希望诸位停半日再出发,若再敢跟着我们,小心本堡长杀人不眨眼!” 汉子终于忍不了了,昂着头,脸色狰狞,“官道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管得着吗!” 身后的其他马匪们,纷纷附和,叫嚣不停。 陈北语气发冷,“还挺有胆气的,不错。彪哥儿,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陈北率先转身而回,身形高大的屠彪握紧砂锅般大的拳头,临走前,猛地轰向路边一颗大腿粗的树干上。 末了,才举着火把大步而回。 约摸过了几息,咔嚓,被屠彪轰向的大树,断成两截,轰然倒塌下来。 一众马匪们纷纷躲避,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 咔嚓。 翌日正午,马阎抬起手里的长马刀,轻松将一个马匪小喽啰劈成两截。 其他马匪皆是畏惧地退后,只有昨夜递上去两袋银子的汉子,看着地上还没完全燃烧干净的灰烬,气的脸色涨红。 “老八,你被骗了的!”马阎怒极反笑,在陈家堡昨夜扎营的营地中来回奔了好几圈,又一刀劈烂一顶花布帐篷,里面早就无人,只是一个空架子,留下来就是为了迷惑众人。 取了马腹边挂着的水囊,饮了一口,尽数喷在滴血的长马刀上,冷冷将血迹擦拭干净。 马阎驾马重新来到汉子身边,围着他转着圈。 “老八,他说停半日,你还真停半日,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 唤名老八的汉子道:“大当家有所不知,他身边有个壮汉,一拳崩塌大树,兄弟们都不是对手,我想着反正都走官道,停半日,也追得上的。” 马阎心里涌起一阵烦躁,要不是看在老八这么多年为山寨立过不少功,他早就一刀砍了。 “大当家息怒,老八这便带人去追!”冲着马阎拱拱手,老八便要带人顺着官道去追。 陈家堡那么多人,那么多辆马车,跑不远,也跑不快的,定能追上。 “大当家,前头有情况!”不等老八带人离开,便有马阎的小喽啰,打马而回。 “走,先去看看!” 马阎带着老八等人,驾马赶到事发地,不过是逮住了两个落单的官军 “说,可曾在前方见过此人!” 画布摊开,画的正是陈北的模样。两名官军畏惧地摇摇头,下一刻,便有一人被轻松捅死,血流了一地。 “没,真没见过!” “前方,真的没这个人,也没你们说的车队!” 剩下一名官军吓的尿裤子,有什么说什么。话音刚落也被人捅死,抛尸在了林子中。 “大当家,小堡长没走官道!” 马阎点点头,再度看向老八,老八恨得直咬牙齿。 若是没抓住这两名官军问话,他还傻乎乎地带着他的人顺着官道追呢,殊不知,就算他们追到天涯海角也追不到,因为陈北早就带人换了路。 一抖胳膊,将白头鹰放飞,去寻陈北车队的踪影。 马阎用长马刀轻轻拍了拍老八的脸,冷冷道:“老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把人跟丢了,也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老八一句话也没说,冲着马阎抱抱拳,带着人手朝着白头鹰飞去的方向奔去。 …… 蜿蜒的林路上。 车队缓缓前行。 陈北躺在货物上,抬头望着天空,白将军独自在一旁欢快地撒着蹄,时不时跑来调戏母马,惹得车队一阵骚乱。 林惊鸟飞。 陈北看了许久,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竟是一只尖嘴利爪的白头鹰! “堡长,前方十里有处荒村!可停脚歇息。” “那便去,入夜前赶到!” “是!” 距甩开那群马匪已经过去七八日,陈北带领车队一会儿走小路,一会儿重新踏上官道,差点把自己都搞迷糊了。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再有三四日的功夫,便能到达飞羽营的驻地,这趟任务便算完成了。 扑棱棱! 又是一阵飞鸟经过,急匆匆从众人头顶掠开,但那只白头鹰始终盘旋在众人头顶,阴魂不散。 “那是什么?” 没忍住,陈北指了指问道。 “猎鹰!狄人善训鹰,帮助打猎,事半功倍!” “看这只,也像是有主之物!” 周霸抬头看了看,解释道。 抬头再看,陈北拾起长弓,捻出了箭矢,那白头鹰倒也机敏,急忙地飞远了。 不多时,车队行进荒村之中,落日的余晖在后面死力地追赶…… 第102章 荒村外的狼群! 时至三更。 “嗷呜!” 靠在荒村里,一处矮墙边正在酣睡的陈北。 忽然被一声狼嚎惊醒,下意识摸向了身边的弓! 同样被惊醒的不在少数,纷纷四处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负责值夜的人急匆匆跑来,脚下一个不留神狠狠摔了一个跟头,把头都磕破了。 “堡长,你快来看!” “外头来了好多狼!好多!” 顾不得伤口往外咕咕冒血,声音带着惊恐,显然是被吓住了。 皱了皱眉头,陈北领着人,寻着村中小路,来到村墙边上,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 目光所及之处,村外黑漆漆的夜色中,是一双双幽绿狠毒的眼睛,身形状如大狗! “堡长,怎、怎么会有这么多头狼?” 一路走来,甘州的狼并不多见,有的也不过是零星的两三只,最多的是马,成群结队的野马。 可今夜,这荒村外的狼,足有上百头,规模庞大,着实蹊跷! “快,去叫人!” 催促声中,上百人陆续被叫醒,拿起兵器,纷纷靠在了村墙后。 “训练时间尚短,除了我们这些堡里的老人,他们怕是要被吓破胆,更别说打狼!” 周霸咬着牙,声音急切。 寻声望去,陈北发现村墙后边不少人,即使手里握着兵器,也颤抖个不停,有的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脸色苍白如纸。 如周霸所言,他们这一行百人的护卫队,一半以上全是前不久从凉州过来的难民。 还没蜕变成合格的堡兵,更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 话音落下,一声声冲天狼嚎,在夜空中传的格外高格外远,听的人身子发直颤,有几个人已经害怕地放下手中兵器,双手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等死! “没事儿,手上沾些血,自然就不害怕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杀人的。” 咬着牙说完,陈北弯腰走过去,啪啪几巴掌,打在那几个胆小等死的人脑袋上,把他们打醒。 “干什么呢!都给我拿起兵器!不想死的,就给我射弓!” 说完,陈北直起腰,率先射出一弓。 劲猛的箭矢,直直穿透漆黑的夜幕,正中一头狼! 堡里的老人们,也纷纷起身射弓,瞬间又射死几头狼。 新人们看见有狼倒下,瞬间大喜,连忙抓起身边的弓就攒射了出去。 可惜新人就是新人,训练时长有限,准头和力道都严重不足,不过由于数量多,算是一小波箭雨,还是侥幸射死了几头狼。 “对,就这样射!” “咱们的箭多的是,不怕用完!”陈北声声鼓励着众人。 若什么都不做,仅凭他们几个老人,想要对付上百头狼,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像是进攻的指令。 “堡长,扑过来了!”有人惊叫。 “取长枪!” 众人纷纷取出长枪,架在矮墙上,等狼群靠近,便猛地递出去。 瞬间,十几头狼便被捅死。 不过由于狼群数量太多,还是让几只身材硕大的狼攀过了村墙。 墙后,顿时响起狼的撕咬声和新堡兵的惨叫声。 “救人!” 陈北咬着牙。 一刀捅进狼腹,溅了一身的血。 “乱了阵脚了!” 周霸也捅死一头狼,急声大喊。 放眼望去,除了他们这些老堡兵负责的区域,那些新堡兵的矮墙,不少已经被突破,狼群鱼贯而入,一时间血肉横飞。 尤其是那头脸上有疤,壮硕如牛的狼,眨眼间,已经咬死四五个人,眼睛从幽绿变成血红。 “彪哥儿,解决了那头狼!” 擒贼先擒王,放在狼群里照样适用,只要杀了那只头狼,其他狼失去主心骨,自然退去。 一声大吼,屠彪手握大刀,朝着头狼劈砍而去。 头狼或也知道这壮汉不好惹,赶紧跳走,又一口咬断了一名新堡兵的脖子! 眼见屠彪追不上那只狡猾的头狼,陈北搭弓瞄准,一箭射中头狼的后腿。 头狼嗷呜痛叫一声,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屠彪一刀砍断了脊骨,顿时软了下来。 “快,将头狼扔出去!” 砰! 头狼被屠彪大力扔出了村外,滚了好几圈,冲进荒村里的狼,也被众人合力解决。 “堡长,狼退了!” 陈北急忙看去,果然发现村外的狼,一头接一头地往后退去,钻进了密林。 不多时,荒村里爆发阵阵欢呼声。 “有些蹊跷!”顾不得喜悦,抹了脸上一把狼血,周霸提着刀来到陈北身边。 “这群野狼数量固然庞大,但也不过区区百数,咱们的人并不比它们少,以头狼的智慧,断然不会选择攻击咱们!” 陈北紧紧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狼虽然是畜生,但也有一定智慧,不会选择打不过的目标。 可今夜这群狼,发疯似的攻击众人,着实令人有些蹊跷。 “堡长,快看,狼、狼又来了!” 一声大喊,陈北急忙站起身探头出去看,只见原本逃走的狼群,此刻又朝荒村扑了过来。 “怎会?” 陈北眉头皱的格外深。 头狼已死,这群狼应该退去才是,怎会卷土重来。 “堡长,有火光!” “似是马匪!” 远处的密林之中,亮起不少火光,隐隐,还有刀出鞘的冷冽声响。 “马匪驱狼!想捡现成的!”周霸喝道。 陈北点点头。若是马匪,这一切都解释通了,是马匪在后面驱赶狼群攻击众人,就算头狼死了,剩下的狼也被驱赶过来,继续攻击众人。 “马匪怎知我等在此处?” 旋即,又一个疑惑涌上心头。 自从那日使了个计策,甩开身后的马匪探子后,一行人便在甘州七绕八绕,差点把自己绕晕了。 队伍里莫不是有马匪的眼线,要不然,马匪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提前驱狼过来攻击众人。 “别想这么多,先解决眼下!” “不知林子中马匪有几人,先走为上!” “周将军,务必带人守住矮墙!我去去就回!” “你去作甚!” “杀马,要不然,我们走不了!” 说完,陈北带了几个人,急急地往荒村中心赶去,留下周霸指挥众人抵御卷土重来的狼群…… 第103章 杀匪,寻回兵器 “柱子,带人把受伤的拖下去!拖远一点!” “不要射弓了,太近了,用枪捅!用刀砍!” “不想死的,就给我咬牙坚持住!” 周霸一刀捅死一头老狼,扯着嗓子急声喊道。 被马匪重新驱赶回来的狼群,已经冲到村墙下,发疯似地用爪子刨着村墙,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堡长回来了!” 陈北带人拉来两辆马车,马车上的兵器,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具新鲜的老马尸首。 “彪哥儿,过来帮忙搬马尸!” 一拳将冲进村里的母狼脑袋砸个稀巴烂,屠彪赶紧跑了过来。 一个人就搬下一匹重达几百斤的马尸,按照陈北的指引扔在了空地上。 “这边也扔两匹!” 待几具马尸全部扔下后,陈北叫众人都退回来。 狼群没了阻拦,纷纷攀过不高的村墙,跃入荒村之中,弓着背,呲牙凶狠盯着众人。 “堡长,要、要射吗?” 一名新堡兵哆哆嗦嗦地拿着弓,看着不足几丈远的狼群。 “不射!慢慢往后退!” 伸出胳膊,陈北带着众人,缓缓朝后退去。 众人往后退一步,狼群就往前走一步,直到狼群来到那几具马尸面前,嗅了嗅后,开始撕咬地上新鲜的马肉,囫囵地吞进狼腹! “走,快走!” 暂时用几匹老马拖住狼群,陈北带着众人赶紧离去。 “堡长,怎么办?” 来到营地,有人咬着牙问道。 “先走,离开此地!” 陈北已经翻上白将军的马背,调转了马头。 村子里有狼群,外面的林子中又有马匪,还不知马匪到底来了多少人,还是先走为妙。 “那这些兵器怎么办?” 众人看着马车上的兵器,这些兵器十分沉重,他们可带不走,就算带走,也跑不远。 “取几件自用,其他的都不要了!” “堡长,这可是咱们辛辛苦苦打出来的,要送往飞羽营的!”有人急道,万分舍不得。 咔! 陈北一刀砍断旁边驮马和车辆连接的马绳,猛地爆喝道: “我是堡长!都听我的!不要了,通通不要了!” “所有人,上马,先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兵器没有了,可以再打。 人要是没有了,可活不过来了! 孰轻孰重,陈北还是分得清的。 “快,都听堡长的!砍马绳,上马!”老堡兵们纷纷动作起来,砍断马绳,翻上马背。 其他人也不敢再怠慢,立刻行动起来。 临走前,还都不忘回头看几眼丢弃一地的兵器,眼中满是不舍。 …… 半个时辰后,暗沉沉的夜色当中,上百个马匪压了压头上的竹笠,冷冷地踏入荒村当中。 瞧见狼群将几匹老马啃的只剩森白骨头,马阎一记长马刀,将一头老狼劈成两半,剩下的狼群,夹着尾巴匆匆逃走。 “大当家,村里不见人!”小喽啰急步跑来。 马阎听的连连冷笑,气的身子颤抖个不停,“好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第一次,将老八等人甩开! 第二次,没想到把他也甩了! 一抖肩膀,将肩头的白头鹰抖飞,继续搜寻陈北等人的下落。 马阎暂时压下心底的怒气,骑马往荒村中心赶去。 “大当家,快看,好多兵器!” 这里,一具具驮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只遗弃数十辆马车的兵器。 马阎翻身下马,随便捡了几件看了看,眼中透着光芒,“好兵器!” “全部拉走,运回山寨!” “是!” 一时间,小喽啰们齐声高呼,兴高采烈。 这一次,虽是让肥羊跑了,但不费一兵一卒,便缴获了不少兵器,也算没白跑一趟。 …… 夜尽天明。 奔逃了一夜,陈北打马回头看了看林路,见后面无匪追来,心里才暗松了一口气。 “堡长,前方有镇子,或有官兵!” “柱子,你带两个人进镇打探一下消息,其他人,到那边休整!” 陈北并没有选择让所有人都进镇子,而是只叫了几个人去。 甘州又叫匪州,说不准官匪勾结! 他们这么多人进镇,无异于自投罗网! “周将军,劳烦带两个人回路警戒!” “晓得!” 周霸抱抱拳,带着两个人,往来路奔了一段距离。 正在喂白将军豆子,陈北忽然被天空中的一声鹰啸所吸引,抬头望去。 “堡长,又是那只白头鹰!” “怎的阴魂不散!” 陈北眉头一皱,看向说话的人,“你说什么?” 那人顿了顿,道:“又是那只白头鹰,这一路都在跟着咱们。” “不是这句,下一句。” “怎的阴魂不散。”那人试着重复。 话音刚落,陈北便悄无声息地伸手解下挂在马腹边上的弓,右手更是捻出了一支箭矢。 “堡长,这是要射鹰?” “不是射鹰,是射马匪的眼睛!” 陈北想明白了,怪不得身后的马匪会摸到荒村,原来是天上有眼睛。 待白头鹰缓缓下落,陈北当即起弓抬射,箭矢擦着白头鹰的鹰翅掠过,射下了几根羽毛。 “堡长,射伤了!没射死!” 陈北再次起弓瞄准,白头鹰感受到了危险,一声鹰啸,匆忙地振翅往远处飞去。 “驾!” 快速翻身上马,陈北急急地追了过去。 若射不死这只白头鹰,马匪总会找到他们,必须解决马匪的眼睛。 白将军像一道闪电,紧紧跟在白头鹰身后,陈北搭弓再射,又被白头鹰躲过。 好在第一箭已经射伤了白头鹰,白头鹰飞不了太高,只能扑扇着翅膀艰难地往远处飞去。 “堡长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正在休息的众人,看见陈北提着一只死鹰回来了,纷纷站起来。 “堡长,你真的把鹰射下来了?” 有人瞪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陈北丢下白头鹰,让人烤了吃,问道:“柱子回来没有?让他来见我。” “堡长,我在这儿,回来了。” 柱子赶紧小跑回来,迎接陈北下马。 不等陈北问,柱子便道:“堡长,我都打听清楚了,离这儿最近的马匪,是黑风岭的,大当家姓马,诨号叫马阎王!” “他也有只鹰,这只鹰估计便是他的!” “岭上有几人?” 陈北凝声问道。 “约摸上千,不过镇子里的人说,顶多八百!都是刀口舔血的老匪!官军都不敢上岭去剿!” 等柱子说完,陈北皱眉暗自思忖起来。 “堡长,要不咱们回去吧,这甘州的生意,咱们不做了。” “老匪成群,一个弄不好,命都要搭进去!” 昨夜荒村的狼群,众人历历在目。而且马匪狡猾,他们斗不过的,不如早早回去,还能保下一条小命。 “不能回去,兵器送不到,名声就烂了!以后谁还敢买咱们陈家堡的兵器!”一位老堡兵忽然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当了几天堡兵,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要走?”陈北静静地注视着众人。 “不是要走,而是、而是…” “要走现在便走!” “堡长,你、” “杀匪!寻回兵器!说的对,兵器送不到,名声就烂了!我陈家堡的名声绝不能烂!” 陈北此言一出,立刻有几个老堡兵站出来支持。 杀匪,并非陈北一时头脑发热决定的,名声不能烂是其一,其二,既然已经决定要换个活法,那杀匪这份大功劳,陈北便不能错过,他要抓住一切可以往上爬的机会! 第104章 八十对八百,优势在我! “我已决定要入山杀匪,想走保命的,现在就可以丢下兵器回去!” “不过,此刻做了逃兵,便会自动失去堡兵身份,往后便只能去鸡鸣山当个矿工!” 陈北也不是什么绝地大善人,他不会把陈家堡的安危交在一群胆小的逃兵手中。 能让他们去鸡鸣山当矿工,陈北已经开了天恩。 “堡长,你晓得我们的!” “咱们一起在黑岭堡杀山匪,马匪和山匪有个甚的区别!” “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们山匪杀得,马匪自然也杀得! “小胡庄杀狄一战,亦有我们!” “此刻入山杀马匪,我等自不退让!” 十几个一开始就跟着陈北的老堡兵们,脸上个个带着坚毅,手握兵器,坚定地站在陈北身后。 “都是好样的!”陈北拍拍他们的肩膀,脸上带着欣慰之色。 不愧是从黑岭堡出来的,没有一个怕事的! “论资历,你们确实比我们老一些,可论胆气还得手上的刀说话!” 不少新堡兵们,震了震手中的刀,毅然决然地站在陈北身后。 这等乱世,想要搏个好活法,就得豁出命! 回去当矿工,终日挖矿,和狗有何区别。 两拨人的前后加入,入山杀匪的人,已经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还有不少人没有表明态度。 “怎的,你们还想像以前一样,做狗?” 见他们犹豫不定,有的甚至丢下手中兵器,抱着脑袋浑身颤抖个不停,有人不忿发言怒骂道。 “今儿,便是个机会!” “当人,当狗!” “你们自己选!” 话音落下,当先,便又有十几个人站在陈北身后。 剩下的人,抱着脑袋,声声怒吼:“死就死,不就是死吗!马匪,有甚好怕的!”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当人,老子也不当狗!” 重新拾起兵器,他们纷纷选择加入杀匪的队伍! 看着他们,陈北敢断言,经此一战,他们都是一条条令人膜拜的好汉! “小斥候,我们都听你的,你来安排,这一战到底怎么打!” 这时,周霸也带人打马而回,后面始终没见马匪的踪影,那只被射杀的白头鹰,确定无疑是马阎的了。 招招手,叫众人都聚过来,陈北道: “荒村里,咱们留下兵器,马匪定要运回山寨,兵器沉重,所以他们的速度肯定比咱们慢!” “咱们得在他们之前,抢先拿下山寨!再做个圈套等他们上钩!一网打尽!” 周霸皱皱眉,说道:“马匪人多势众,不论是留在山寨里的还是外出的,比咱们都要多,且昨日狼群,咱们已经死伤了不少人,能战的,怕只有八十!” “小胡庄,十八人十八骑,百余狄人都杀得!如今八十对八百,优势在我!” 陈北一锤定音! …… 留了伤者,又派人去了飞羽营报信求援,不管他们来不来,陈北便带着剩下的人,骑着马带好兵器,寻着小路,往黑风岭摸去。 “堡长,黑风岭离这儿不远,天黑之前就能到!” “柱子,带两人先行,摸清楚情况!” “堡长,晓得!” 抱抱拳,柱子带着两个人,迅速消失在前路中。 “其他人,只带兵器,干粮什么的,都不要了,拿下黑风寨,里面什么都有!” “听堡长的!” 余下众人,纷纷应声,脸色肃杀! 昨夜,马匪驱赶狼群欲杀人夺货,好,今晚他们就玩一出掏马匪老窝的戏码,看谁够狠! “周将军,再派两人去飞羽营报信!我看甘州飞羽营不似凉州韩保全,或会派兵前来剿匪!” “放心,已经派了!” 八十人打八百马匪,压力还是太大了,如果飞羽营肯出兵,那就再好不过,胜率直线飙升! “堡长,近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眼见就要黑下来,众人眼前也出现一座险峻的高峰,山体呈现玄黑色,还伴随着一阵阵的狂风,想必是黑风岭无疑了。 “都有人,下马,隐蔽!” 待众人刚刚下马隐蔽好,先行去打探消息的柱子便带人回来了。 压低身形,柱子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画了画。 “堡长请看,这便是黑风寨的正门,不算险峻。” “不过明哨暗哨加起来,足有十几人,我们都摸清楚位置了!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 “而且,今日寨子里好像有桩喜事,山下镇子里不少往寨子里送酒,三儿和王帅已经扮作送酒的混进去了。” 闻言,众人都是一乐,连老天都在帮他们,这回不彻底除了黑风寨,简直对不起他们自己。 “不急,天黑之后再动手!蒙汗药给了没?” “早给了,定能迷翻一大群马匪。” 说完,众人暂时隐去身形,只等夜幕降临。 “堡长,怎的年过了,还下雪?” 抬头望去,有鹅毛大的雪花自天空中飘落,很快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陈北抱着刀,紧了紧弓弦,笑道:“下雪怎么了,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雪夜,最好杀人!” 说完,陈北又笑道:“彪哥儿,你算数好,算一算,咱们这一次一人打多少马匪。”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屠彪当真了,可掰起指头算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能算明白,最后干脆道,“彪哥儿我比你们都厉害,我一人打二百,剩下的你们分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 不知过去多久。 拍了拍身上的雪,陈北睁开了眼睛,四周都是阴沉沉的雪夜,伴随着呼啸的寒风。 隐在林子中的众人,也早已变成了一个个的雪人。 “堡长,时辰差不多了!” 陈北点点头,叫众人都起身。 转而看向队伍中间,几个格格不入的老者,皆是不久前上山来送酒的,被众人逮住了。 “今夜寨子里的马匪有喜事,你们还送酒?莫不是跟马匪是一伙儿的!”有人故意吓唬道。 “好汉,冤枉啊!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哪敢不从马匪的命令!这酒,还是我们几家凑的!” “行了,别吓唬他们了!”陈北舀了一口烈酒,振奋了一下精神,便带着几个人,扮成送酒的,光明正大地沿着山道朝山寨大门走去。 “小斥候,马匪发现我们了!” 山道上,在陈北后面抬酒的周霸,小声道。 “看见了。” 陈北压低声音,吩咐道:“高处的,我来解决,你们负责解决近的,别闹出太大动静!” “晓得。” 几个人,就这样,两两一组,抬着酒缸慢慢靠近黑风寨的大门…… 第105章 管他什么官,都是马匪,当杀! “喂,送酒的,快些快些!” “别让几位当家的等急了!” 山寨的木门刚刚打开,陈北便掀开衣服,呼啸着射出了两箭,将两侧高处箭楼的马匪射落在地。 正在开门的马匪大惊,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便被周霸带人捂住嘴巴猛地割了喉咙,血洒了一地! 顺势再次搭弓,陈北射向早已知晓的暗哨位置,几声闷哼接连响起。 不过几息的时间,山寨的大门便被拿下。 “堡长,这处暗哨竟然没人!” 有人爬到高处,准备补刀,却只找到了一个中箭的草人,其他暗哨的位置,也有不少都是草人。 陈北气骂了一声,“这群马匪,好的不学,官军那套擅离职守倒是学的精通!” 陈北可不认为这是马匪故意的,应该是这些暗哨忍受不了天寒地冻,做了草人来代替。 “快,叫人都进来!” “留几个人守住大门,其他人,随我进去杀匪!” …… “堡长,你们来了!” 先行混进山寨的两人,高兴地迎上来。 手上沾了不少血,估计已经杀了不少马匪。 “寨子里,怎么个情况?”陈北急忙问道。 “好情况,堡长有所不知,今日寨子里有喜事,二当家玉面书生,迎娶七当家方三姑,全寨子都在喝喜酒!” “我们在酒里偷偷放了蒙汗药,迷翻了一大片,正厅里能站着的,屈指可数!” “只是,正在闹洞房的那几个当家,全都武艺高强,我们不敢进去!” “而且,我们在寨子后瞧见了许多马,都是这些马匪自己驯养的,足有几百匹!咱们可以牵回去!” 陈北点点头,出了刀,“走,去杀匪,记住,只杀还清醒的,喝醉的别动!动静尽量小点!” 寨子里足有几百头马匪,一个个杀,刀非得砍钝了不可。 只除掉那些清醒的,有战斗力的,即可! 那些被蒙汗药迷翻的,怕是天上打雷也醒不来,不杀也不碍事。 一声令下,众人分成好几波,像深夜中的幽灵一样在黑风寨四处游走,途径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小斥候,我见着了,后山确有不少马,还都是好马!” 半个时辰后,周霸擦了擦脸上的血,小心翼翼贴墙走过来,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马匪的命。 拐过这个角,便是那几个当家待的山洞。 两个新人正在喝交杯酒,洞里还有不少起哄的,热闹无比,丝毫不知外面早已是血雨腥风! “怎的?还有个女马匪!” 屠彪迟一步赶来,瞪大了眼睛! “彪哥儿喜欢?莫不如抢来给彪哥儿当媳妇!”有人忍不住起哄。 屠彪有些恼怒,他虽然憨傻,但也知道洞里的马匪都不是什么好人,女马匪给他当媳妇,白给他都不要。 握着刀,屠彪语气恨恨,“堡长,要我说,咱们直接杀进去!反正就剩下这几个了。” “别急!” 陈北摇着头,这一回捅马匪老窝,眼见就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陈北不想生出任何事情。 这几个马匪头领,都是老匪,杀人不眨眼,进去找他们拼命,是给他们机会。 对付马匪,就得玩阴的!让他们还不了手。 “都藏住,等他们喝醉了再动手!” 眼下时辰还早,众人有的是时间等。 陈北甚至想找人扮成送酒的,进去送下了蒙汗药的酒,直接迷翻他们。 但是很快,他便失望了。 因为洞里的一侧,摆满了酒坛,这些马匪头领喝酒只取那里的。 贸然进去送酒,说不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时间一长,跟着来的几个新堡兵们,便等的有些不耐烦。 他们觉得,陈北太过谨慎了。 就这几个老匪,直接冲进去杀了即可。 “哥几个,忍住。”陈北凝声吐了一句,“堡里还有咱们的家人等着咱们平平安安地回去。” “不想出事的,都给我忍住!” 这一句,终于让几个新堡兵们理解了陈北为何要这样谨慎。 说到底,堡长还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不想任何一个人出事。 “堡长放心,我等忍得住!” “堡长心胸,真如菩萨一样,我等日后必定以堡长马首之瞻,万死不辞。” 几个人纷纷表态,眼中露出拜服之色。 陈北一时有些欣慰,点了点头。 “堡长,这几人都是海量,怎的还不醉!” 陈北暗骂了一句,没办法,这个时代的酒,度数还是很低的,人人皆海量,想要喝醉,没个三五坛子酒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这也让陈北想到了另外一条生财之道。 或许,陈家堡以后可以增加一门生意,比如酿酒!后世的蒸馏酒度数高,肯定卖的好。 “堡长,有马匪要出来撒尿了!” 陈北微微欢喜,暗自攥紧了手里的刀。 “记得捂嘴,动作快点!一刀割喉!” “晓得!” “还是新郎官儿!” “管他什么官,都是马匪!当杀!” 待那新郎官红着脸,摇摇晃晃地走出,正准备去撒尿,却不料刚转角,便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巴,长刀猛地一割,血洒了一地,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拖走!” 陈北摆摆手,让人把尸体拖下去。 这辈子,他是没希望洞房了,等下辈子吧。 …… “七姑,你怎的不喝!”洞里,几个匪首已然喝的满脸涨红,可依旧不肯离去。 “七姑,你要是不喝,便是瞧不起我,今夜便换我替老二与你洞房吧。” 穿着喜服的方七姑皱皱眉,终还是不放心,站起了身要出去寻人。 偏被一个匪首拉着调笑,不肯罢休,甚至还动起手脚来。 方七姑动怒,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动静,吸引了在场的所有匪首,“七姑,老五跟你开玩笑呢,莫动怒!” “不是因为他。” “书生,出去许久了!” 方七姑顿了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绕过喜桌,便要出洞去寻人。 可人刚到拐角处,一个壮汉便跳出,一刀砍飞了她的脑袋。 “射弓!” “是!” 壮汉身后又跳出来许多人,手中的弓拉到极限,纷纷射了出去,应声又倒下好几个匪首。 余下的匪首大惊,来不及拿起兵器,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顿长刀长枪乱捅乱刺…… 第106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洞房里,一片血色,看着几个来不及反抗便被众人一拥而上,砍死捅死的匪首们,众人脸上都是喜色。 特别是那几个新堡兵们,因为不久之前,他们还都是天天乞食的难民们。 谁能想,这才过去几天,他们都能杀马匪匪首,立功了! 陈北收了弓,凝着脸色,“去带人过来认一下,瞧哪个匪首不在!” “是!” 洞外,一具具马匪的尸首横七竖八,身上早已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至此,整座黑风寨已经被一行人悄无声息拿下。 “堡长,叫马匪辨认了。” “大当家马阎和八当家胡老八不在!其余的匪首都在!也都死了的!” “另外,他还说了,外出的差不多有两百骑!” 陈北皱皱眉。也就是说,荒村里驱赶狼群攻击众人的便是这个所谓的大当家和八当家。 明明有两百骑,人数一倍于众人,却依旧要驱赶狼群攻击众人,想来,这个马阎也是个深谙兵法的,绝不好对付! “堡长,怎办,外头还有两百头马匪!” “他们可没被迷翻!清醒着呢!”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们估计快回了。”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趁马阎还没有带人回来,大家收缴一下战利品赶紧下山,另外一条,那便是之前说的那样,布个陷阱,将黑风岭的马匪一网打尽。 “你们说?” 陈北看向众人。 “堡长,我没读过书,可也听村里的老人常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就算咱们手脚断的再干净,那马阎总有一日会带人找上门!” “与其等着他带人上门寻仇,不如今夜,咱们干一票大的!送他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一起归西!” “就是!都杀了这么多马匪了,也不在乎外头的那两百头,再说,咱们的兵器还在他们手中,得想法子抢回来!” “堡长,我们不走,你带着我们干吧!杀他娘的马匪!全杀了!” “就是,杀马匪!一个不留!” 看着面前一张张坚毅的脸,陈北着实有些欣慰,点了点头。 “既然要杀,那咱们便杀!这一次,要杀出咱们陈家堡的威风!” “不过外头还有兵强马壮的两百骑,咱们得好好筹划一番才行!” “柱子,带人下山去望风!瞧见马匪的身影,即刻回报!” “周将军,劳烦带人去把后山的马都牵过来,我有大用!” “彪哥儿,你也去挑几个人,晓得咱们在黑岭堡是怎么大破梁大王的吧?” “晓得!俺去也!”屠彪咋咋呼呼,跑了出去。 …… 雪夜之中,道路难行。 可马阎带着人紧赶慢赶,还是在天亮之前赶回了黑风岭。 “大当家的,这么着急赶路作甚?二哥和七姑的酒席要连摆三日,咱们喝的上,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胡老八坐在马背上,咧着嘴说道。 他便是那几日,听从马阎的吩咐,扮成小商队跟着陈北等人的掌柜,真实身份其实是黑风岭八当家。 马阎皱着眉头,仅剩的一只独眼透着瘆人的精光。 不知为何,他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心底有一种声音让他赶紧回山寨,要不然要出大事。 “我儿还没回?” 马阎凝着声音问道。 抬头望了望四周漆黑的夜空,始终不见白头鹰的踪影,连鹰啸也听不见。 白头鹰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狄人商队手里头买下来的,又专门找人学了驯鹰之法。 驯成后,白头鹰便成为他最厉害的眼睛,黑风寨能聚匪千数,方圆几十里称王称霸,白头鹰功不可没。 可自从那夜在荒村里放飞白头鹰后,白头鹰一直没有回来,让马阎的心始终揪着。 “大当家放心,老九他飞得高看得远,又对大当家忠心耿耿,定还在搜寻那群丧家之犬的下落!说不定明日就飞回来了!” “但愿吧。”马阎沉沉地叹了一声,催促一行人加快速度,务必天亮之前回到山寨里。 不消多久,长长的马匪队伍,押送着抢来的几十大车兵器,出现在通往黑风寨的山道上。 先行几个马匪,前去叫门。 “今儿值夜的怎么是你们?怎么没见过?新来的,土猴他们几个呢?” “寨子里喝喜酒呢!大当家呢?” “管得着吗,快开门,迎我等进—” 不等马匪把话说完,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射烂了他们的胸膛。 扑通扑通几声,重重地栽落马下。 紧接着,咯吱一声。 沉重的山寨大门匆忙打开,从里面跑出两人,挥着手臂大喊: “大当家的,快带人进来,有敌袭!” 隔的不远,胡老八便要驾马冲进山寨,躲避不知道要从哪里射来的冷箭。 却被马阎伸出胳膊,稳稳拦住,“且慢!” 胡老八一愣,赶忙说道:“大当家,有敌袭,咱们都被射死好几个人了,快进寨子里躲避!” “敌袭,在哪?” 马阎凝着声音。 “看不见,或藏在暗处!”胡老八急道。 “既然藏在暗处,寨子里便安全吗?” “大当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老八一顿。 马阎嘴角狞笑,扬起了头颅,冷冷盯着山寨大门前不断挥舞手臂的人。 “大当家,这里危险,要不咱们还是进寨—” 不等胡老八把话说完,忽然瞧见眼前刀光闪过,两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矢,被马阎挥刀挡下。 箭楼上的陈北,皱起了眉头。他自问,他出手的时机刚刚好,寻常人,早就被他射穿了头颅,栽落马下。 可眼下情形,马阎不仅帮他自己挡了箭,还帮胡老八挡了箭,一众山匪,已经在马阎的带领下,呼啸着打马往山下狂奔而去。 山寨大门前,周霸几人放下挥舞的手臂,抬起头急道: “小斥候,马阎怎的没上当?” “堡长,不若我们杀出去!” “不出!” 陈北放下弓,“都回来,紧闭山寨大门,再想其他法子。” 引诱斩首不成,此刻冲杀出去,定然会中马阎的圈套,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所料不错,马阎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柱子,去寻下山的小路!” “再去飞羽营报信求援!” 柱子本想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杀马匪,可看见山下马匪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抱抱拳,带着人身形快速没入了后山之中。 第107章 黑吃黑? 黑风岭,山脚下的林路上。两百马匪混乱地挤在一起,人头攒动。 不知情的马匪,还在四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家门就在眼前,就是不回。 知情的马匪,已经冷冷出刀,破口大骂,怒吼着要上山宰了那帮畜生。 “大当家,莫不是官军?”劫后余生的胡老八,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凝着声音开口问道。 “不会,附近的官军都被打怕了,不敢来!” “边军?” “更不会了,甘州的边军,忙着去支援凉州,对抗狄人,哪来的心思抢我等的山寨。” 马阎皱皱眉头,也想不通,哪来的人趁他外出,抢了他的山寨。 这几年时间,在他的带领下,黑风岭荡平了附近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寨,就连上山剿匪的官军,也被他们杀退了不下四五回。 如今,被人抢了山寨,有家不能回,还是头一次! “大当家,莫不是老三老四造反?”胡老八又说出一种可能。 黑风岭人多势众,不算白头鹰,光是匪首就足足有八个,每人领着一帮人,派系林立。 老三老四是别的山寨来的,早就看不惯大当家。 “有这种可能!”马阎慢慢点着头,恨的牙痒痒。 老三老四这两个畜生,也不知从哪寻来的神弓手。 刚才若抬刀的动作慢些,他和老八,怕是早已经作作两具亡魂。 “大当家,不如我带人正面佯攻,你带人从后山小路摸上去。” 黑风岭也算是易守难攻,强攻正门行不通,大当家马阎武艺高强,亲自带人从后山小路摸上去,或能压下反叛。 点点头,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了。 清点人手,马阎正准备带人摸去后山,一个马匪小喽啰突然跑了过来,喊道: “大当家,山寨前有人在喊话。” “喊什么?” “铁城崔元亨携官军特来剿匪!让大当家趁早丢下兵器投降,还能留下一条全尸!” “崔元亨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强占我等的山寨!狗日抽皮拔筋的货!” 砰! 胡老八恼怒出刀,一刀砍飞身边的一棵矮树。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听都没听说过。 “大当家,不是老三老四,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狗货!” “我等也不用正面佯攻了,我老八这便带着人,正面攻下山寨!” 胡老八抱抱拳,下了军令状。身后的马匪们,也个个脸色怒着,恨不得立刻冲上山,剁碎了那个崔元亨! 马阎却紧紧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堡长,咱们为何要报崔四的名字?” “你傻呀,足足两百头马匪,杀不干净的!总有几个漏网之鱼逃出去,以后定会去寻仇!”陈北道。 陈北本想把韩保全的名字也加进去,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是在甘州,韩保全是凉州的将军,说韩保全前来剿匪,这些马匪也不相信。 铁城就不一样了,三州交界地,说不定,马匪就信了。 大雪还在下,愈发的大,一时遮了人眼。 从箭楼里缓步下来,陈北凝着脸色。 “诸位,上马车!准备冲阵!” “堡长?”不少人脸色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依靠易守难攻的寨子,才是正解。 此刻便上马车冲出去,和送死有何区别。 “所有人都上马车!寨子里不留人!”陈北第一个登上马车,拉住了前方两匹马的缰绳,身后是浇满烈酒的干草,而车轮插满了横出来的刀枪,触之即死! “小斥候,你这是要破釜沉舟!”周霸第一个明白过来。 山下足有马阎的两百骑,而寨子里只有八十人,寨子虽说易守难攻,但到底是马阎的老窝,说不定就从哪里摸上来了。 不如此刻全部冲出去,打马阎一个措手不及,他肯定想不到。 不多时,明白过来的众人,纷纷登上马车,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带着数十架马车,陈北凝着脸色,缓缓打开了紧闭的山寨大门。 …… 已经带人摸到半山腰的胡老八等人,一边提着手中的木质盾牌护着身前,一边往高处山寨大门的方向小心靠近。 正往山上爬着,忽然瞧见山寨大门轰隆一声大开,众人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喜。 “八当家,对方要降了!” 闻声,胡老八从盾牌后探出脑袋,看清之后,脸上也尽是喜色。 “八当家,大当家传话,敌人狡诈,小心有诈!” “晓得!” 挥了挥手,胡老八叫人继续前进。 山脚下,压阵的马阎骑在马背上,目光冷冷地盯着山上的情况。 雪下的愈发大,风也很冷,让他一时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刚才,对方自报家门,铁城崔元亨,他心里打起一百个问号。 崔元亨刚刚请他下山,杀一个小堡长,怎的就亲自带人掏他老窝?莫不是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调虎离山,黑吃黑。 还是说,有人假借崔元亨的名字,故意混淆视听。 咻咻咻! 正想着,一支支铁箭矢,呼啸着从山寨大门的方向往外射出。 冲在最前面的马匪们,手上的木盾牌跟纸糊的一样,纷纷被箭矢透穿,射烂了胸膛,倒在了地上。 “果然有诈!” 马阎瞪眼大喝,“喊人回来!” 几个嗓门大的马匪,刚要朝山上喊话,声音却淹没在滚滚的车轮之中。 只见数十辆着火的马车,从山寨大门鱼贯而出。 像一头头下山的猛虎,猛地冲撞在山道上的马匪身上,当先的几个瞬间被撞飞,摔了个稀巴烂。 “莫减速,直接冲到山下!” “叫马匪好好尝尝,我陈家堡的火车阵!” 陈北怒吼着,使劲挥动缰绳,驾驶一辆燃起熊熊大火的马车,往山下冲去。 身后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如脱缰的野兽,呼啸着往山下的马匪冲去。 一时间,半边黑风山,都被火光映红了! 第108章 趁他病,要他命! 不多时,山道上的马匪,就被冲的七零八落,连垫脚石都不算! “这群天杀的!” “还敢主动冲出来!” “都先散开,散开!待马车势弱,再上前围杀!” 马阎打马绕圈,快速下达指令。 几十辆马车,借着地势从高处往下冲,非人力所能挡,只有先散开避过这阵子锋芒,再上前围杀才是上策! “堡长,山下的马匪散开了!”有人急声大喊。 马匪散开,他们的火车阵就起不了多大作用,杀伤力也大大减弱。 “不怕!” “冲杀匪首!马匪自会聚拢来救!” 荒村之中,便知道马阎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深谙兵法之道,陈北本想和他智斗来着。 可转念一想,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马匪又人多势众,智斗这条道行不通。 唯有一条路,那便是莽! 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就追着马阎一个劲的杀,看他的智慧,这时候能不能用的上,来不来得及用。 不顾四处散开的马匪,陈北带着人,就追在马阎的屁股后面。 “咻!” 一箭射出,又被奔马的马阎挥刀冷笑着挡下,下一箭陈北直接瞄准了马腿。 长马刀再长,也够不到射向马后腿的箭矢。 一箭射中,马阎狠狠地栽了一个跟头,在地上翻了好几圈才停下,狼狈至极。 “匪首栽了,冲杀!” 周霸一声大吼,却被侧面撞来的两骑马匪,撞得整辆马车一晃,半边车轮腾空而起。 马车行进的方向稍歪,腾空的车轮擦着地上马阎的脑袋飞速掠过,险些将马阎直接碾死! 这样自杀式地救援,虽然暂时救下了马阎,却被马车车轮处横出的刀枪,划破了马腹,马背上的马匪也被卷入了车轮底下,骨头都碾碎了! 像这样自杀似的救援还不少,短短一时间,至少十几骑的马匪为救马阎而死! 马阎恨得咬牙切齿,快速翻上一匹新马,继续往前奔逃而去。 “拦住匪首!杀了他!” 陈北抽了刀,怒声大喊! “救大当家的!” 马匪们纷纷聚拢过来,又有几个马匪,被倒插在车轮上的利刃,伤了马匹,在车轮里疯狂被搅碎。 “擒贼先擒王!杀了匪首,我等自胜!” 有老堡兵冷静开口,一刀砍断马绳,跳上前方的马背,去围堵马阎的去路。 另外几人,也纷纷弃了马车,跳上马背,提着刀朝着马阎冷冷杀去。 奔逃的马阎,面色一时发懵。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帮人,就追着他一个人杀! “匪首,吃我一刀!” 眼见一骑冲来,马阎怒吼,猛地挥刀劈出,连人带马将其重重劈的仰翻在地。 堡兵骨头都摔断了,握刀的虎口也震得裂开,忍不住咳出了两口老血。 “老子让你追着杀!” “老子先杀了你!” 马阎再度抬刀,准备朝地上的汉子劈去。 冷不丁的,一道箭矢射来,马阎急忙抬刀阻挡。 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落了一块血肉,疼的马阎倒吸了一口凉气。 “彪哥儿,杀了他!” “吼!” 一声大吼,一名小山高的壮汉,从行进的马车上直接朝马阎飞扑而来,将他扑落在地。 铛! 一刀重重劈下。 急的马阎急忙起身,回刀阻挡,迸溅出粒粒火星。 “匪首,再吃我一刀!” 屠彪瞪着双眼,双手握刀,再朝马阎砍去。 铛铛铛! 一刀比一刀沉,马阎脸色涨红,脚下的泥土下沉了有一个脚掌,手上的长马刀也被砍出了豁口! “土狼!” 马阎双眼怒睁,大吼一声,神色狰狞。旁边飞奔而来的马匪,就要从侧面一刀捅死屠彪。 咻! 又是一箭,名叫土狼的马匪,应声被射烂了脑袋。 屠彪惊喜地回头,发现是马车上的陈北。 而马阎则是恨得牙痒痒,趁着短暂的空隙,急忙夺马而逃。 “别跑!吃我一刀!” 屠彪欲翻上马车重新追,却被陈北稳稳拦住。 噗嗤! 周霸又捅死一名落单的马匪,驾车赶来,其他人也陆续驾车赶来,围拢在一起。 “小斥候,追不上了!” 陈北点点头,喘着气,环顾四周的情况。一行人从山上冲下,又在平路上追了这么久,火车阵的势能大大减弱,好几匹马被活活烧死。 而马匪把马阎救出去后,就在前方不远聚集,还有上百人。 “伤亡如何?” “死了八个,还有不少坠车的,被马匪捅的也不在少数,估计,还有四五十!” 雪地里,众人皆浑身是血,手里提着刀和枪。 “堡长,不怕!我等还能杀!” “就算死了,也是杀匪的好汉!” 陈北看着他们,点点头,“都是好样的,没丢咱们陈家堡的人!” 这上半场,算胜的,八十人拼到现在,将马匪杀的只剩百人,早就够本了。 “堡长,接下来怎么打?” 不用说,下半场,马阎该是疯狂的报复了,他们这些人已经下山,想回都回不去了。 “怎么打?” 陈北冷笑一声,“趁他病,要他命,上车!” 不少人皆是一懵,刚打一场,现在就要打第二场,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可马上就明白回来,他们喘不了气马匪更喘不了。 就是要趁现在,乘胜追击! 踏踏! 重新组了将近十辆马车,四五人一辆。 一人只管驾车,其他人手持刀枪,站在车后。 瞧见对方的架势,马阎又是一阵的不可思议。 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如此搏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非不死不休不可。 “大当家的,他不就是小堡长吗!”拖着条受伤的手臂,勉强捡回一条小命的胡老八忽然说道。 马阎猛地偏头,反应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像看了看,脸色立马变得憎恶。 “该死的小堡长,还敢上门寻仇!” “怪不得,怪不得会报崔元亨的名字!” “大当家,又,又冲过来了!”有马匪慌张大喊。 马阎冷着脸,旋即怒声大吼,“小堡长,你我并非不死不休,就此放下,各自安好!” 虽然心里万分想杀了小堡长解恨,可现在拼杀,只会两败俱伤。 黑风岭更会因此一蹶不振,不能为了一个单子,就把黑风岭的前程赔进去! “早就不死不休了!荒村中的狼群,我还记得!刻骨铭心!” “该死的马匪,吃我一箭!” 紧接着,一道箭矢怒射而去。 马阎惊地连忙抬刀,一声清脆的声响,本就有了豁口的长马刀应声而断,半截掉在了地上… 第109章 援军来了 风雪在耳边呼啸,割在脸上生疼,打了这么久,东方也逐渐有了亮光。 命令之下,先是一轮箭矢,惊地对面的马匪纷纷四散而去,来不及躲闪的,瞬间被扎下了马。 “冲,冲!” “剁碎这个小堡长!” 马阎见说不通,彻底疯狂起来,催促手底下所剩不多的马匪,一起朝对面的车阵冲过去! 十辆战车一字排开,车轮上倒插着刀枪,刀枪上的血迹还未凝固,便又饮上了鲜血。 马匹的嘶鸣,马匪的惨叫,都一并卷入了车轮。 “迂回,再冲!” 调转马车车头,陈北指挥众人再冲一轮,可马阎也是个狠角色,根本不给战车再冲一轮的机会。 先是箭雨压制,而后派人直接跳上马车,和堡兵们近身肉搏起来。 砰! 一脚踹下一个马匪,屠彪大刀一斩,另外一个马匪便断成两截,肠子流了一地。 “先杀大汉!”马阎咬着牙,声音发沉。 陈北的神弓还是其次。这大汉才是最厉害的,方才那几刀,砍的他心惊胆战,无论如何,都要先杀死他,削弱这伙人的战力。 四五个马匪,握着刀,一起朝屠彪扑来。 “彪哥儿,只顾前面,后背交给我们!”陈北凝着声音喊道。 “好!” 屠彪无比信任应了一声,便专心应对正对面的几个马匪。 “小堡长,何必如此搏命!”马阎开口,“带着你的人即刻退去,你我便是兄弟!” 陈北一箭射死一名马匪,冷冷开口,“寨子里那队新人夫妻,皆被我等割了脑袋,做了鬼夫妻。如此,还能做兄弟?” 闻言,马阎脸蓦然变怒,抢过了一把巨斧。 “天上飞的那只畜生,也被我用弓射下,早烤了吃进肚中,如此,还能做兄弟?” 再一句,马阎杀心四起,一记重斧,便当头劈下。 一辆战车轰然破碎,上面的四五个人纷纷落地,被马匪们乱刀捅死。 马阎震了震巨斧,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陈北。 那凶戾的模样,是彻底地结为死仇了! “去二人,接他的弓!” 两个马匪小喽啰不敢不从,直直地驾马,朝着战车上的陈北奔去。 咻咻两箭! 没等他们跳上马车,便被射落。 马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从侧面冲出,当头一斧就要结果了这个挨千刀的小堡长。 陈北看都没看,自有壮汉替他挥刀挡下。 “屠彪,结果了他!” 不得不说,屠彪还是众人第一战力,像马阎这种好手还得是屠彪去解决。 听到陈北的话,屠彪毫不犹豫,从马车上跳下,朝着马阎飞扑而去。 过了几招,又是不敌,马阎赶紧翻身回撤,和这个壮汉拉开距离。 “大当家,战车近前不得…触之即伤,碰之即死!” “要不……我等撤吧,撤回山寨里!” 一些个马匪,早已生出退意,纷纷来到马阎身边,开口乞求。 “闭嘴!”马阎猛喝。 “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怕他作甚!不怕实话告诉尔等,杀了小堡长,他的堡和矿,都是咱们的,黑风岭东山再起,不成问题!” 已经拼成这样,这时候再生出退意,便是亏到姥姥家了。 可马匪们似是被打怕了,竟然纷纷开始回撤。 “不许撤,不许撤!”马阎声声怒吼,甚至劈死一个马匪,却也阻止不了马匪溃退。 “不是,大当家,有官军,不,边军,是边军!!” 马阎一怔,赶紧抬头看去,发现远方不知何时来了许多边军。 “堡长,堡长,我等请来援军了!” 柱子等人骑在马背上,兴奋地伸臂高呼道。 为首的边军士兵,十分年轻,冷着脸,一箭射出,将落在最后的马匪一箭射翻。 咻咻咻! 又是三箭,三个马匪皆中背心,应声落地,边军士兵脸色毫无变化,一看就是狠角色! “堡长,他真是好箭法,比你还要准!”有人忍不住说道。 陈北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服。比箭法,他还没输过。 两指伸进嘴里,打了一声响哨,一道白色闪电,从侧翼冲出,正是白将军。 跳上白将军的背,陈北瞄也不瞄,起弓就射,也射死一名马匪。 高手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那年轻的边军士兵,偏头看了陈北一眼,骑马赶上。 两人两骑,冲在最前面,开始逐个点射马匪,每出一弓,就有马匪倒下。 “周将军,他们在作甚!”有人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解地问道,任凭边军士兵从他们身边经过,追赶马匪。 周霸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也喘了一口气,“或是在比赛,看谁射死的马匪多!” 哒哒哒! 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如一道道催命钟声一样。 夺路奔逃的马匪,内心透着无比的绝望,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身后两人的箭都极准,每出一箭必有收获! 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就像猎场里的兔子,而后方两人是猎手! 此刻,马阎也无再战之心。 败了,一败涂地了。 该死的崔元亨,早知就不接他的单。 人没杀了,还把山寨赔进去了。 勒马调转方向,马阎没有朝山上的山寨奔去,因为他知道就算逃入山寨,也免不了被这伙边军围剿,他逃跑的方向是镇子。 外面天地广阔,只要逃掉,不怕东山不起。 可不多时,身后响起的马蹄声,让马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蓦然变白。 该死,真该死! 这两个人,怎么就追他? 难道只因为他是匪首,脑袋值钱些? “都是马匪,何必赶尽杀绝!” “留我一条生路,来日必报!” 后面骑着白将军的陈北眉头一皱,偏头看向身侧不远的年轻边军士兵。 马阎这话,自然不是说给他听的,这边军士兵不是边军而是马匪? “以前是马匪,现在不是了!” “马阎,以前小爷当匪时,你可没少抢小爷寨子里的生意,今儿,一并还回来吧!” 边军士兵话落,再次搭弓射箭,谁知陈北比他出箭的速度更快,一箭就朝马阎的背心射去。 这个距离,必中! 而马阎只顾一路奔逃,手中沉重的巨斧,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这一箭,必中! 就当陈北放下弓,放慢马速,等着马阎被箭射中栽落马下的时候,变故横生! 咻! 后来的一箭,直接将陈北的箭矢射歪,两箭都擦着马阎的脑门飞过,把马阎吓了一大跳。 陈北一阵错愕,忍不住开口骂道:“你疯了!抢功也没你这么抢的!” 边军士兵冷冷笑了一声,“技不如人,还怨起小爷来了!” 说完,边军士兵再射一箭,脸色浮现喜色,马阎终将被他射死。 可谁知,马阎还是没被射落,继续往前奔逃。 “你才疯了,敢射小爷的箭!”边军士兵立刻扭头大喝。 陈北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让谁,互相射对方的箭。 让马阎来来回回,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趟…… 第110章 不要钱,要马! 砰! 半个时辰后,马阎的尸体,被陈北从马背上重重扔下来。 正在休息喝水的陈家堡众人,喜得纷纷站起来,振臂高呼。 “堡长赢了!堡长赢了!” “咱们堡长,才是天下第一神弓手!” 正在战场上打扫的边军士兵,纷纷围到年轻的边军士兵身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校尉竟然输了?怎会!” 踏踏。 年轻边军士兵翻身下马,拧着眉,看向陈北,“你不如本校尉,不过是弓比本校尉的好!” 陈北收敛脸上喜色,倒是没想到,面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边军士兵,竟然是校尉。 “陈家堡陈北,见过校尉大人!”陈北俯身拱手。 “别来这套!” 他一挥手,满脸不爽,但还是自报家门:“飞羽营,李荣!” “快,大家都来感谢李校尉的救命之恩。”陈北招呼众人一起道谢。 若不是李荣带人前来,这场和马匪的战斗,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说了,别来这套。” 李荣恨恨道:“你们很厉害,马匪杀了七七八八,飞羽营不过是过来捡个现成的。” 陈北起了身,“不管怎么样,还是由衷感谢,谢校尉带人前来!” 李荣从马腹边拽下水囊,喝了一口,“听说,前不久的铁城兵器大会上,我飞羽营从你们陈家堡买了不少兵器?” “正是!” 陈北看向不远处,被众人丢在荒村中,又被马匪连夜拉回来的几十车兵器,“此行,我等便是准备押送兵器去校尉的营地,可谁知半道上马匪抢了我等的兵器,我等计划一番,又给抢了回来。” 李荣点点头,把水囊扔过去。 陈北愣了一下,但还是接过喝了一口。 跟随在李荣身后去清点兵器,李荣道:“你们一行多少人,竟能将马阎王连锅端了?” 陈北没来得及说,跟在后面,活下来的一名新堡兵满脸兴奋地说道:“一行百人,不对,八十人!” 闻言,李荣脚步猛地一顿。 在场的边军,也皆是愣在了当场。 八十人,打上千马匪的黑风岭,开玩笑的吧? 可陈家堡,在场的,就这么多人,再多的,也找不出来。 他们真是拿这么多人,打赢了上千马匪。 短暂的震惊过后,李荣道:“如此大功,我会如实上报!” “可鉴于你们是铁城人,不是我们甘州的,剿匪发下来的赏钱,怕是会减半!” 陈北点点头,并无任何不满。还能有一半,已经很好了,这要是放在凉州,估计只有两三成。 “不敢邀功,能活下来就好!”陈北拱拱手。 李荣嗯了一声,开始检查大车上的兵器,可每一辆都检查了,就是不见弓。 “怎的没弓?” 李荣皱眉。 一名士兵赶紧小跑回来,低声道:“校尉,咱们没向陈家堡买弓,他们也不卖!” 说完,士兵看向陈北,李荣也看着,几次张开了嘴巴又给闭上了,最后一个字也没说,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想了想,陈北很快想明白李荣想干什么。 李荣几次欲言又止,大概率是想买弓,却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估计是性子要强所致。 刚输了比赛,他才不想有所求陈北。 没忍住轻笑一声,陈北主动上前道:“弓,以前是不卖的,可现在是卖的。” 陈北主动卖弓,一是报答飞羽营的出兵救援之恩。 二来,他看李荣也不是韩保全之类,反曲弓,当然可以卖给他。 “取弓!” 一声令下,几十把反曲弓取了过来,都是这一次陈家堡众人随身携带使用的。 李荣倒也爽快,不嫌弃是二手弓,让人付了钱,便拿走了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山寨里,残余的马匪,企图依靠易守难攻的寨子做最后的抵抗,不过都被飞羽营的士兵出弓精准,一一射死,黑风寨很快便被拿下。 陈北看的出来,这些士兵,每一个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神弓手,怪不得会取“飞羽营”这个营名。 攻下山寨,昨夜蒙汗药迷翻的众多马匪,还都在呼呼大睡,梦中做了亡魂! “校尉,找到了!” 一处隐秘山洞,找到了许多财宝箱,都是马阎这些年攒下的家当,足有几十箱。 李荣伸手,按下一旁正在如实记录的兵吏,“按我说的记,记,财宝箱九箱!” 兵吏不敢不从,只在册子上记了九箱。 “堡长,他怎么这么贪呢?” 有人小声说道。 “别瞎说!” 陈北轻声呵斥。 以他来看,李荣并非是贪,更多的不过是为了飞羽营着想罢了。 按照大乾的规矩,剿匪所得财物,不管多少,都得上缴充公。 不用说,充公的财物肯定都被贪官贪了去。 末了,飞羽营只能被上头像打发要发的打发走。 还不如现在,多拿点自己应得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李荣以前当过马匪的一些原因。 匪吗,向来不循规蹈矩,不多占点便宜,那还叫匪吗。 “你们几个,还敢跟来?跟来也就罢了还看见了,胆子倒是不小,不怕本校尉杀你们灭口!”李荣故意吓唬道。 陈北拱拱手,微微笑道:“陈家堡和校尉的飞羽营可是生意伙伴,长久的生意伙伴,校尉大人不会的!” 李荣面无表情,挥挥手,叫人给陈北几人搬了好几箱的金银财宝,“这些是你们的,虽说此次剿匪你们出了大力,飞羽营在后面捡了个现成的,但须知,有命拿没命花的道理!” 陈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陈家堡现在还太势弱,金银珠宝拿回去太多,定会树大招风,被人惦记上,李荣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堡长,咱们发财了!”柱子等人,脸上尽是喜色。 虽说大部分财宝箱,都被飞羽营拿了去,只给众人区区几箱,但贫苦人家出生的他们,哪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还是乐的合不拢嘴。 “还回去!”陈北凝声开口。 “啊?” 柱子等人都愣了,不知道陈北什么意思,就连李荣也看向了陈北。 “不要?仅凭上头发下来的赏钱,路费都不够!”李荣说道。 “对啊,堡长,咱们不能不要,这些,都是咱们应得的,用命换回来的。”柱子等人也纷纷说道,甚至有人趴在了财宝箱上。 “下来!” 陈北轻喝,又对着李荣拱手,“钱,陈家堡以后不会缺,我想用这些财宝向校尉换点别的。” “别的,什么?”李荣皱起了眉。 整个山寨,怕也只有这些东西值钱,其他的东西,陈北也带不走。 但是很快,他就错了。 “什么,你要马?” 是的,陈北问他要马,黑风岭的马,马阎驯养在后山的那些马! 除开昨夜拉车冲锋的马,如今后山之中,还足足有几百匹马。 方才兵吏查过了,还有六百多匹! 第111章 年轻,不知世道险恶 犹豫再三,李荣还是应了,将后山之中,那些马尽数给了陈北,一匹也没给自己留。 上报的军功册上,没有人会在意缴获了多少匹马。 因为甘州是匪州,也是马州,是大乾为数不多的养马地之一。 “若有机会,还请李校尉亲自来我陈家堡一趟,兵器大会上陈家堡展示的兵器,不过是冰山一角!” 冲着李荣抱抱拳,陈北便带着自己的人,驱赶马群踏上归途。 下山的路上,有人不解地问道:“周将军,你跟着堡长的时间最长,我怎么感觉堡长刚才的话里有话。” 周霸看着马群,正笑的合不拢嘴。 他本就养马出身,堡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马,他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大干一场了。 闻言,周霸道:“话里有话?” “对啊,话里有话,总感觉,堡长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堡长对外人总是避之不及,可是现在,不仅和卫小将军结为异姓兄弟,还对李荣李校尉…” 周霸笑而不语,看向前方那道年轻背影,心想他当真是要换个活法了。 …… 几日后。 凉州城的城墙上。 月白长裙的长公主翻看一封飞书,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一下,又暗自压下。 “八十人,对战八百马匪!” “他还真敢打,还打赢了!” “就是不知道,不要财宝箱,只要马,是何意。” 看完飞书,长公主随手将信纸递给身后的老卒营校尉顾大山,便背起双手,眺望城外荒凉之景。 “国破山河之时,总有人想要借机出头,小堡长也不例外。可小堡长哪里知道,仅凭他那点人手,何时才能出头,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一捧飞沙罢了。” “殿下,趁他还有点本事,何不征召入伍,或许对狄时能增加一丝胜算!”顾大山面露疑惑。 “我也想不通,为何迟迟不征召他入伍。或许是因为长乐,又或许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多远。” 顾大山点点头,世人皆道长宁长乐两位公主不合,从小争到大,可谁又知道,身为姐姐的长宁,背后为妹妹做了许多,她当得起长乐称呼一声长姐。 “小堡长想出头,他的路还长着呢,不过长乐若是知道,怕是会高兴疯。” “因为这偌大吃人的世道,唯有出头的人,说的话旁人才肯听。” 萧玉儿对陈北有男女那方面的意思,不过仅靠陈北现在小堡长的身份,这段姻缘没有人会支持。 陈北只有往上爬,爬的高高的,萧玉儿才有可能和陈北走到一起。 叹了一口气,长公主百无聊赖地看着,待看见城外奔袭回来的玄甲军,脸上露出笑容。 顾大山上前半步,也笑道:“但不管如何,小堡长还是送给公主一份大礼。” “这锁子甲,定会叫狄人吃尽苦头。” 不多时,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腰侧抱着自己头盔的卫凌云高兴走来。 “公主,顾老校尉。”卫凌云脸上皆是喜色,“穿上锁子甲的玄甲军,鹞子营也快不过!” “这一番操练比试,我玄甲军对鹞子营,战损比是一比十五!” 说话间,城外才出现殷九娘率领的鹞子营轻骑,个个灰头土脸,吃了败仗。 他们想不通,为何卫凌云的玄甲重骑,速度比他们这些轻骑还要快! 这仗,还怎么打? “速度虽然快了,但冲击力却减小不少。”长公主一语点出锁子甲的问题所在。 若和狄人重骑兵对撞,玄甲军大概率要败! 卫凌云点点头,“末将觉得,这锁子甲,最适配的还是轻骑,不如将锁子甲配给鹞子营,对狄时,或能增加不少胜算!” “我玄甲军依旧配重甲,只留少部分锁子甲!” 谁知长公主听完这话,非但没有点头同意,反而眉头冷冷一皱。 “卫凌云!老爷子让你过来,是做什么!” 卫凌云微微错愕,赶紧低头说道:“国公爷让末将带五千玄甲军入凉,一切行动听长公主指挥!其他的并无多言。” “那便好!” 长公主猛地一挥袖子,一字一句,顿道:“本公主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好!其他的,不要擅作主张!” “是,是。” 卫凌云脑袋更低。 不知道为什么会惹长公主生气。 “去,再往陈家堡跑一趟,问问他,换上锁子甲的玄甲军,冲击力减弱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末将遵命!” 抱抱拳,不敢多耽搁,卫凌云只带少量人手,便往一百里开外的陈家堡奔去。 卫凌云走了以后,长公主脸色稍缓,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底年轻,不知世道险恶。” 顾大山点点头,表示赞同。 鹞子营的校尉殷九娘,虽是女子,但却是凉州大将军夏侯斩的义子。 给鹞子营换上锁子甲,固然能提高鹞子营的战力,可却大概率不会用在与狄人战斗当中。 锁子甲这种好东西,还得留给自己人用。 …… 一来一回,总算把数百匹马带回了陈家堡,虽然没感觉过去多久,可实实在在地过去一个月。 回来后,陈北惊奇地发现,整座陈家堡的堡墙已经完全建立起来,四角的碉楼也矗立起来,就连堡内住人的屋子,也是用砖石垒砌,整整齐齐的。 陈北估摸着,这都是卫勇和宁氏姐妹的功劳,趁他外出的这段时间,把堡建好了。 “周将军,带人去河对岸,围了马场,将马赶过去!” 原以为陈家堡很大,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匹马,还真住不下。 只能在河对岸选片空地,围成马场。 “堡长,快来看,水排也能用了!” 陈北走过去一看,发现河流早已解冻,一排水排在水力的作用下,正在持续不停地运作。 相信在水排的作用下,打铁的效率进一步提高。 看了一会儿,陈北便带人进堡了,很快便在堡里引得一阵欢喜。 第112章 还不敬你嫂子一杯! “兄长,真是好本事!” “以少胜多,甘州的马匪也杀得!这一回,竟还带回来这么多匹马,真是羡煞小弟了。” 晚上,围着空地上的篝火,正在吃肉的陈北,听到身边卫凌云的恭维,一时间笑的合不拢嘴。 “我情愿夫君不杀马匪,只要夫君平安。” 身边被篝火映红脸蛋的宁采薇,小小的一团,捧着瓷碗,低声说道。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她白天分明看见,去甘州的一行人只回来一半,另外一半人把命丢在了甘州,他们的家人,至今还躲在屋子里为他们哭泣伤心。 她和姐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多给抚恤,多加安慰。 她不想,哪一次,陈北也回不来。 伸手放在身边宁采薇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陈北温声说道:“没事儿,你夫君我什么都不怕,就是特别怕死,哪一次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那以后,夫君不要出去,就陪着我和姐—”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因为怕死,一直躲在堡里不出去,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们姐妹保证,我陈北会永远陪着你们!” 陈北打断宁采薇的话。 他当然知道,宁采薇的心思,可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换个活法,以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次数还多, 宁采薇又怎能不明白自己的夫君陈北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只能点点头,多往陈北身边靠了靠。 喝酒吃肉,期间,陈北忍不住问起,“甘州飞羽营校尉李荣,你了解多少。” 喝了一碗酒,卫凌云重新给自己满上,“兄长为什么突然间问起他了?” 陈北笑笑,“随便问问,这次在甘州碰上了!” 卫凌云这才道:“李荣是个神弓手,百步穿杨,原是甘州马匪,后被朝廷招安,带领他那帮兄弟做了甘州边军,这人心狠手辣,脾气火爆,唯一一个优点,孝敬老母!是个大孝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陈北奇怪。 是马匪被招安,被卫凌云知道不奇怪,怎么卫凌云连他是个大孝子都知道。 卫凌云道:“长公主殿下说的,这一次,狄人大军压境凉州,仅凭凉州军力,难以抵抗,甘宁二州抽调了不少兵力前来支援,飞羽营就是其中一支!听说马上就要进驻凉州城。” 陈北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 这一次凉狄大战,长公主虽然没有直接的大战指挥权,但却有一个督战权。 对前来支援凉州的各支军队,有所了解,并不奇怪,对卫凌云提了几嘴,也不奇怪。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来我这里了?” 大战在即,按理说,卫凌云应该日夜待在凉州城备战才对。 可白天他就听宁蒹葭所说,卫凌云都来好几天了,一点也不着急回去。 说起这个,卫凌云就烦恼,揉了揉头,把那天城墙上发生的事情对陈北说了。 “长公主说,锁子甲让玄甲军冲击力减弱,让我过来问问兄长,有没有什么解决之策!” 听完之后,陈北忍不住为卫凌云抱不平。 “这个长公主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被驴踢了!” “你在操练中大获全胜,她不夸奖也就罢了,还训斥你!” 卫凌云一愣,急坏了,“兄长慎言!” “怕什么!” 陈北扯着嗓子道:“她又听不见,你回去告诉她,没有什么解决之策!” 学过物理的都知道,质量越大,冲击力才越大! 玄甲军原本厚重的鱼鳞重甲,换成锁子甲,质量大大减小,冲击力自然减小。 想要变回以前的冲击力,除非重新换上鱼鳞重甲。 总不能,不仅提高速度,冲击力还不减,那狄人也不用玩了,直接投降好了,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兄长还是慎言,小心传到长公主的耳朵中。” 卫凌云是真的为陈北感到担心,像长公主那样的大人物,耳目全天下都是。 说不定,今夜陈北的话,就传进了长公主的耳朵里。 到时候,让陈北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罢了,不说她。” 陈北摆摆手,说道:“冲击力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之策!” “要么,玄甲军舍弃速度,换回原来的重甲。” “要么,玄甲军追求速度,舍弃一部分冲击力!” 卫凌云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解决不了。 他现在就是在犹豫,玄甲军到底要舍弃什么,走哪一条路。 “笨死你们两个大男人得了!” 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宁蒹葭开了口。 她一边用小刀割着烤肉吃,一边说:“哪一个都不用舍弃!” “士兵身上,从来都不是只穿一层甲,往往好几层甲穿在身上,更别提玄甲军。” “你们玄甲军把锁子甲穿在最里面,鱼鳞重甲穿在最外面,需要速度时,就把重甲脱下来,需要冲击力时再把重甲穿上不就得了。” 此言一出,卫凌云和陈北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快,还不敬你嫂子一杯!你嫂子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陈北故意道。 卫凌云赶紧双手端起一碗酒,无比郑重,“多谢嫂子,嫂子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宁蒹葭豪气干云,摆摆手,“没事儿,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宁蒹葭看向陈北,“对了,我怎么听周叔说你们从匪首身上搜出一封信!” “信,什么信?”没等陈北回答,卫凌云就道。 “崔元亨写给匪首的信!说是甘州这一趟,崔元亨买匪杀人!” 一听这话,卫凌云当即不干了。 摔碎酒碗,就要去找崔元亨要个说法。 处处针对陈家堡也就罢了,这一次还买匪杀人! 陈北赶紧拦住他,“别急,咱们不用去找他,自然会有人去找他。” “谁?” …… “马匪?他们竟然是马匪?!” “我请他们去杀小堡长,他们来杀我作甚!” 铁城,青楼里,一片狼藉。 崔元亨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人。 他刚才像往常一样喝花酒,谁知道忽然冲进来两个马匪,不由分说,便举刀砍他。要不是护卫带的多,怕是今夜就要交代在这里。 “我哪里惹他们了?”崔元亨看向护卫。 姗姗来迟的梁叔,短暂的震惊过后,也想不通这些马匪怎会杀雇主? “真晦气!” 狠狠踹了几脚死掉的马匪,崔元亨换了地方,边走边问道:“梁叔,怎么个事儿?” 买匪杀人本就不光彩,梁叔压低声音,生怕旁人听见了,说,“刚刚得到消息,马阎死了的,整座寨子,都被平了!” “小堡长也死了吧!” 崔元亨顿时乐了起来,笑的合不拢嘴。 “没死,一点事都没有!死了几个不相干的。” 崔元亨脚步一顿,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会?整座寨子都平了,他怎会没事?莫非铜头铁骨不成!” “倒不是铜头铁骨,反正是没事,还带回来好几百匹马!如今,正在堡里庆祝呢。” 砰! 崔元亨一脚踢翻凳子,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小堡长怎的这般难杀!” “早说过了,小堡长,以后杀不得了!”梁叔声音弱弱的,看了崔元亨一眼。 第113章 桃月初一 强忍住怒气,崔元亨才没两巴掌抽上去。 眯了眯眼,崔元亨又道,声音阴沉,“不急,日子还长,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不知他还躲不躲地过去!” “小堡长,终究是个小堡长!” “永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说到最后,崔元亨已是满脸的狠厉之色。 …… “铛铛铛!” 晨曦的阳光下,在陈北的要求下,今日的第一炉铁由大师傅李铁亲自操锤。 千锤百炼之后,打出了一块一块泛着光泽的鱼鳞甲片! 再由匠人的精心编织,最终汇成了一身鱼鳞甲。 虽然卫凌云有自己的鱼鳞重甲,但他的甲,质量远没有自己的好。 “将军,陈堡长让打的这身甲,看着就厉害!必能护着将军在战场上刀枪不入,战无不胜!” 围着的玄甲军士卒,皆是高兴。 虽然他们想不明白,自家前途无量的将军,为何要拜一个小堡长为兄长。 但别的不说,就小堡长这份舍得,当得起一声兄长。 有好东西,他都会拿出来给自家将军。 “都别羡慕,待把手上的单子做完,便给你们玄甲军每一个人,都打一身像这样的好甲!” 爱屋及乌,陈北也早就把这些卫凌云的部下,当成自己人。 “谢陈堡长!” 士卒们皆是抱拳,兴高采烈。 能有好甲护身,在战场上也多一份安全感。 “兄长,不胜感激!” 卫凌云眼神闪烁,冲着陈北抱抱拳。 陈北摆摆手,拉着卫凌云走到一边,有些悄悄话要对他说。 “兄长,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卫凌云皱眉奇怪道。 陈北拍拍他的肩膀,沉着声音,道:“你既然认我当兄长,那兄长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听着,说不定就能救你一命!” “兄长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抿了抿唇,犹豫一番,陈北才开口,似是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兄长知道你卫凌云,是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爱国忠义之士!” “但有时候,做人别太死板,特别是在战场上,多留一个心眼,不对劲就跑,别嫌丢人!” “命只有这么一条,别人说了都不算,自己紧紧抓住才算数!” 卫凌云皱皱眉,沉默了下来。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兄长的话,凌云记住了!” “嗯。” 陈北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人牵来马,亲自送人到堡门口。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视线尽头,陈北才放下手臂。 “刚才的话,我不小心听见了。” 抱着胳膊的宁蒹葭,忽然道:“你是怕不久后的凉州战事不利!卫凌云死在狄人手里?” 陈北摇摇头,“正常情况下,狄人杀不了他,我是怕他死在自己人手中!” “正如定远县的我们,不就是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中吗。” 虽然很想反驳陈北,但不得不承认,陈北说的其实是对的。 被困在定远县的那几日,要杀他们的不是狄人。 而是怕死弃城,把他们丢给狄人的韩保全。 叹了一口气,宁蒹葭没有回堡,而是跟随陈北过河来到河对岸! 陈家堡现在人手很多,围一个马场,根本不需要很长时间,一夜时间即可。 一夜过去,原本的空地上,围起了偌大的马场,还给马盖了马厩,看着像那么一回事。 “小斥候,昨夜都问过了,堡里会骑马的,不过十几之数!”周霸骑在一匹花色马上,哒哒哒地跑来。 “矿场那边也问过了,也没有多少会骑马的,之前都是些普通百姓,到时候有几个会骑驴的。” 闻言,陈北微微失望。如此看来,陈家堡的人才还是太少了些。 能拉出来抵大用的,无非是一起从黑岭堡的人。 可那才几个人,生老病死,只会越来越少。 如今好不容易要来了这么多匹马,偏偏没有几个会骑马的,更别说形成战斗力了。 深吸一口气,陈北重新打起精神。 “不要紧,也不谁天生就会骑马的,不会骑可以学,学不会咱们可以教!” 陈家堡加上矿场那边,加起来足有三千多号人,不怕没有人学。 “你到底要干什么?”宁蒹葭问道。 以前,她只是天真的以为,陈北换个活法,是不东躲西藏,不把迁去内城放在嘴边。 可是现在,看着这么多匹马,陈北又要求堡里的人学骑马,她是越来越看不懂陈北了。 他的换个活法,究竟指什么。 陈北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会骑马,劳烦夫人这些日辛苦一些,教人骑马!若枪法愿意教的话,也教一些!” …… 武德三年,桃月初一。 桃月也叫三月,取名桃花盛开之意。 距离从甘州回来,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后,陈家堡也正式步入正轨当中。 每日,鸡鸣山都有大量的铁矿石运到堡里,变出来的是一把把上好的兵器,紧接着,便是堡里派出护卫队押车出门去送货。 如今,更是高达十几支的护卫队,行走在大乾边疆的各个地方,还有的远行在内城。 经过不短时间的试用,终于,一个个得了上司吩咐的士兵,骑着一路打听,来到陈家堡的所在。 “甘州神刀营,购刀二千把,定金一千两!” “甘州方正县县衙,购刀二十,长枪十五,盾牌十二,定金八十两!” “宁州唐府军,购长枪三千,铁甲盾牌五百,盔甲三千套,定金……” …… 小腹已微微隆起的宁采薇,坐在堡门外临时搭建起的长桌后,一笔一画地记录着,收取定金。 黄狗骄傲地带着两个大汉,声音粗犷,声声报着。 先交了定金,取了单子的士兵们,高兴地合不拢嘴。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用,陈家堡的兵器都极好,这要是再晚几日过来下单,排队还不得排到姥姥家去,等拿到兵器真的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到那时候,可真的要把小命,交给狄人了。 眼看这些下单交了定金的士兵,就要打道回府。 陈北轻轻挥了挥手,柱子赶忙小跑上去,给每人发了一块小木牌。 “这是?” “我们堡长说了,诸位都是抗狄的大英雄,下一次再来我陈家堡购买兵器,一律打七折!” 一听这话,十几个交了定金的士兵,脸色狂喜。 七折,换算下来,那可是一大笔钱,回去后,上司还不得好好奖赏他们一番。 “诸位,若能介绍其他人来我陈家堡购买兵器,我再给诸位降两折,五折如何?”陈北主动上前说话。 “好!小堡长大气!” “就凭小堡长这句话,我等定会给小堡长多带来几个客户!” “不像铁城那些门户,价格奇高无比不说,兵器质量还差,大发国难财!” 士兵们更是狂喜如云,眼看着凉狄大战就要开打,谁也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家伙式儿少,能多准备一些,也多一份胜算。 往后,他们也懒得去别家买兵器的,就认准陈家堡这一家, “小堡长,告辞告辞。” “诸位慢行,柱子,给几个兵爷,带些咱们自己熏的肉干,留着路上吃。” 陈北笑着拱手,一一送别。 打折这事,一来是为了招揽更多的客户,二来陈北也想以低价和这些边军大营交个朋友,日后陈家堡遇见麻烦事,他们或许能伸以援手。 第114章 没苦硬吃? 送走这些前来复购兵器的士兵,陈北伸手抢走宁采薇手里的笔,递给她一碗热水。 “夫、夫君?”宁采薇抬起头。 “先歇会儿,身子要紧。” “不要让我再说了,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遍了,采薇,你总是这样,我一离开,你就把自个儿当成男人用。” 越说,陈北的语气就越激动,还有些嗔怪的意味藏在其中。 宁采薇的应对方法,就是仰脸嘿嘿一笑,眼睛笑成月牙状,让人舍不得生气。 “知道了,采薇不会了。” “夫君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总盯着我。” 如今,整座堡三千人都听陈北的,没有人敢忤逆陈北的意思。 可唯独,看着最乖巧的宁采薇,要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陈北知道她想找点事情做,为自己分担。 可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身子,陈北不想她那么累。 捧着碗,喝了一口水,宁采薇道:“夫君,可是要去马场那边?” 陈北点点头。 如今,能让陈北每天去瞧瞧的地方,只有河对岸的马场了。 旁人不知道那里的重要性,陈北太知道了。 想要陈家堡以后不被欺负,就得陈家堡自己的拳头够大够硬。 那里,更像是陈家堡的私军所在! 且,宁蒹葭让人传话,说找自己有事情,陈北无论如何得过去一趟。 “夫君去马场,帮我给玉儿带样东西。” 如今,长乐公主萧玉儿如今在陈家堡。 她和大小武要返回太安城,途经陈家堡,过来小住几日。 “金疮药?” 陈北看着手中精致的小瓷瓶。 宁采薇点点头,说道,“玉儿这几日,跟着姐姐学长枪,手上身上,好几处地方都磨烂了,劳烦夫君,亲自给她送过去吧,别说是我送的。” “为什么?” 陈北问道。 明明是宁采薇送的,为什么不让说。 宁采薇站起来,伸手轻轻拍了陈北额头一下,“夫君怎么这么笨呢,自己想去。” 说罢,起身推搡着陈北赶紧离开,不要总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还有好些事情要忙。 陈北叹了一口气,任凭宁采薇推搡着,被动离开。 只是临走前,还不忘再提醒宁采薇一句,小心自己的身子。 过了河上的木桥,再走一段距离,便到了马场。 还未正式进入,便隔着栅栏,瞧见里面上百号人在周霸的带领下,学习骑行之术,马蹄阵阵,漫天尘沙。 一月之间,足够这些门外汉掌握最基本的骑术。 有天赋的,甚至能在马背上做各种各样的动作。 另有上百号人,在一身劲装宁蒹葭的带领下,操练枪法,一招一式,练的虎虎生风! “登,登徒子!” 站在队伍最后面的萧玉儿,看见陈北来了,猛地踮踮脚尖,脸上尽是喜色。 却被眼尖的宁蒹葭发现,疾步走过来,一枪尾扫在腿弯上,摔了个狗啃屎,手掌也摔破了。 萧玉儿没有抱怨,赶紧站起来,顾不得疼痛,又赶紧练起枪。 宁蒹葭盯了许久,找不到任何问题,才握住自己的枪离开。 苦苦支撑着,有泪珠从萧玉儿脸蛋滑落,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 陈北静静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出言相劝。 不远处,大小武两位公子哥站在一起,看着马场内的情况,说着话。 “小武,你说玉儿,为啥非得找宁蒹葭学枪,没苦硬吃?” “她想和宁蒹葭做朋友。”小武犹豫下开了口。 “有宁采薇这个朋友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跟宁蒹葭做朋友?而且我看宁蒹葭不喜欢玉儿,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就是厌恶,才更要做朋友!” “为啥?” 小武懒得再接话,他这个哥哥,简直蠢到家了,这都看不出来。 …… 一个时辰后,操练结束,众人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会儿。 “玉儿,要不咱们别学了。” 萧玉儿趔趄着身子,站也站不稳,大小武赶紧冲进去扶住萧玉儿,小心翼翼地扶着坐在地上,劝道。 “给。” 陈北走过去,递出手里的金疮药,皱了皱眉。 此刻坐在地上的萧玉儿,身上酸痛无比,一条手臂更是抬也抬不起来。 却瞧见陈北递来的金创药后,腾地一声站起来,脸色蓦然欢喜起来,“给我的?” “不要了算了。” “要,要!” 萧玉儿赶紧伸手接过,紧紧握在手里,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小斥候,你怎么搞的,我们玉儿可是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学枪,做这么苦这么累的活,赶紧点,好好伺候我们玉儿。” 大武不忿地说到,实在不忍看萧玉儿这么辛苦。 梆! 谁知,萧玉儿跳起来,伸手给大武脑袋上,来了一个重重的暴栗! 疼的大武立刻弯腰,双手捂住脑袋,龇牙咧嘴。 萧玉儿教训道:“关你什么事情,是我自己想跟着蒹葭姐学枪,再苦再累,我都认了。” “玉儿,我是为了你好。”大武捂着脑袋,委屈地说道。 “不用你管。” 说完,萧玉儿转而看向陈北,脸上立刻绽放出如花儿般笑容,“登徒子,再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你跟我们去太安城好不好?” 想都不想,陈北果断拒绝,“不去。” 萧玉儿脸色立刻失望,想了想,又赶紧说道:“不是让你从此以后就在太安城生活,你就当,是护送我们回太安城了,我想带你去太安城转一转,好好看一看太安城的风景。” “不去!” 宁采薇有孕在身,没有什么非出去不可的理由,陈北是不会离开铁城的。 太安城,以前他倒是想去看看,可是现在,他不想一点都不想。 “堡长,夫人请堡长过去说话。”这时候,忽然有人跑来说道。 陈北点点头,转身离开,萧玉儿伸出手想要拽住陈北留下多说会儿话,但犹豫着还是收回了手。 风一吹,便委屈地掉了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115章 去太安城 “她怎么在你这里?” 陈北径直走过来,看向正在喝水的宁蒹葭问道。 宁蒹葭随手将长枪靠在桌沿上,擦了擦嘴,看了一眼陈北后,“不是你让她来的吗?” 陈北拿起长枪,看了看,还用指尖划了划枪尖,没忍住说道:“真是笑话,我让她来你这里干什么。” 明知道宁蒹葭不喜欢萧玉儿,陈北吃饱了没事干才让萧玉儿过来学枪。 宁蒹葭放下手里的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想明白了。 “真不知道你一个边疆小斥候,哪来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让你一个公主为你付出这么多。” 陈北捋了捋鲜艳的枪穗,不可置信道:“你说她是为了我,才来找你学枪的?” “不然呢。” 宁蒹葭道:“采薇那里,她是搞定了,现在,又想来搞定我,只要我们两个都同意了,陈家堡三夫人的位置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陈北气笑了,放下枪,“胡说,人家可是公主,看得上一个堡长夫人的位置?” 宁蒹葭伸手拍拍陈北的肩膀,老气横秋,“这你就不懂了,一旦一个女人看上一个男人,她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尊贵无比的公主身份。” 话锋一转,宁蒹葭咬牙道:“我可跟你说,我不会同意她进门,我和采薇的爹,是因为她阿弟一道旨意,便掉了脑袋!” “我宁蒹葭这辈子,不与仇人之姐,共侍一夫!” 见宁蒹葭有些上头,陈北赶紧安慰,“言重了,说这个做什么,再说,我对她也没意思。 “堂堂公主,你伺候不来,我也伺候不来,咱们小门小户还是别跟其,打太深的交道了。” 说完,陈北快速转移了话题。 不能因为旁人,和自己的媳妇生了嫌隙,那可就大大值得了。 “对了,你找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陈北问道。 深呼吸几口气,宁蒹葭才压下心底的怒气。 “我想让你跟我去太安城一趟。” “啊?” 陈北眉头一挑,完全在意料之外。 刚才,萧玉儿还让他跟着去太安城,怎么现在,宁蒹葭也让他去太安城。 太安城有什么好的,怎么两人都让他去太安城? 宁蒹葭没有隐瞒,实话实说,“我和采薇的爹,被奸相谋害,拉到菜市口斩首,无人敢收尸,后来,还是一位老菜农,匆匆裹了席子,将我爹葬在城外的山上,我想回去祭拜我爹!” “另外,还有些事情,需要回太安城了结。” “非去不可吗?” 陈北问道。 眼看宁采薇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人要是这时候去太安城,他怕宁采薇生的时候赶不回来。 自己的媳妇生孩子,自己不在身边,会成为陈北一辈子的遗憾。 宁蒹葭知道陈北在担心什么,说道:“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时候回去,可机会难得,我们快去快回,不会耽误采薇生孩子,而且,采薇也让我们去。” “你要是不愿意,你就留在堡里,我一个人去。” 陈北摇摇头,宁蒹葭也是他媳妇,他怎么能放心宁蒹葭一个人回到太安城那种虎狼窝。 就像宁蒹葭说的,快去快回,再说,他也有有些事情去太安城,趁这次机会,不如一起办了。 …… 桃月初五。 入春后的天气,越来越暖和,适合远行。 “夫君和姐姐此去太安城,快去快回,采薇在堡里等着你们回来。” “乖乖待在堡里,父亲那里,不会怪罪,日后有机会再去祭拜不迟。” 宁蒹葭微微一笑,揉了揉妹妹宁采薇的头,“我们办完事即刻就回来,定能赶在你生产前回来,你可要好好努力,争取生一个大胖小子出来。” 宁采薇害羞地低下头,“姐姐,你说什么呢!” “就是,会不会说话。” 陈北在旁帮腔,挤开宁蒹葭,“不管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我都喜欢,我可不像某些人,自己是个女人,还重男轻女?” 宁蒹葭气的没忍住白了陈北几眼,她才不是那个意思。 听见陈北说的话,宁采薇更羞了,低着头,声若蚊吟,“夫君,你也快别说了。” 陈北认真点头,伸出手,帮宁采薇理了理被微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朵后。 宁采薇红着脸,走到白将军身边,认真检查着挂在马腹边的各种东西,而后,亲自打了一壶水。 “夫君,慢行!” “嗯!” 陈北点点头,翻身上马。 “姐姐,慢行!” 宁蒹葭也翻身上马,冲着宁采薇点点头。 最后,在宁采薇和一众堡民的注视下,陈北和宁蒹葭只带了区区几个人,便跟在萧玉儿的车队后,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登徒子,谢谢你和蒹葭姐,专门护送我们回太安城!” 马车里,萧玉儿探出脑袋,高兴地说道。 “别自作多情!只是顺路罢了!” 宁蒹葭轻哼一声,打马往前奔去,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见萧玉儿。 她怕忍不住,手刃了这个仇人之姐! 陈北无奈地摇摇头,见萧玉儿沉寂下来的脸色,赶紧安慰说道: “别往心里去,你蒹葭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太安城还需公主多多照顾。” 宁蒹葭是罪臣之女,私自回京已是大罪,如果不是和萧玉儿一起回,怕是命都要交代在那里。 “没事儿。” 萧玉儿脸上挤出笑容,“我知道我阿弟对不住蒹葭家和采薇姐,蒹葭姐这么对我是应该的。”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跟我们一块回!” “你放心,有我萧玉儿在,太安城中,没人敢找蒹葭的姐的麻烦。” 有萧玉儿这句话,陈北就放心多了,冲着萧玉儿抱抱拳以示感谢。 这时候,大小武骑马赶上来,大武抬眼说道:“小斥候,宁蒹葭回太安城是祭拜亡父,你跟着一起去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着急给老丈人上坟?哈哈哈。” 陈北脸色骤然一冷,有时候,他发现,这个大武挨打完全不亏,嘴里就没有个把门的。 小武赶紧拉了拉大武,让他住嘴,对着陈北,抱抱拳说道:“我想陈堡长去太安城,不单单是陪夫人祭奠宁大人,而是想去太安城,打开陈家堡的销路。” 陈北点点头。在边疆卖兵器固然赚的盆满钵满,可边疆才几州之地,若能把兵器卖到太安城,就相当于卖到了全国,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钱多不是? “这是其一,其二,我想去太安城的西市之中,买几头鹰!听说太安城西市,繁华无比,没有什么买不到的东西。”陈北道。 “鹰?” 大小武,和马车里探出头的陈北,皆是不解。 陈北没有解释那么多,自从在甘州马匪手里尝到猎鹰的厉害后,陈北就想自己买鹰训鹰,可跑遍了附近几座城都没有买到。 狄人手里倒是有鹰,可陈北总不能跑到狄人面前问他们买。 于是乎,陈北就想借此机会,去太安城西市,碰碰运气,说不定就买到了。 第116章 生命中的过客 此去太安城,其实并不远,只有区区八百里! 四百里的凉州,算是太安城最后的屏障,可也被主动丢了将近三百里。 凉州城已过,太安城再无天险可守,狄人可长驱直入! 这也是长公主亲来凉州城,亲自督战的原因。 这一战,大乾不能败!也没有败的理由! 路上,一行人并没有多耽搁时间,八百里的路,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赶完,如果不是萧玉儿奢华的公主车架拖累速度,时间还要更短。 武德三年,桃月十八,穿越过来的陈北,终于第一次踏上国都太安城的土地! 说不激动是假的,毕竟这可是国都,大乾这个偌大王朝的心脏! 前世,陈北还想去天安门看看呢,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能如愿。 却没想到,在这个异世,完成了梦想。 正如心里想的那样,抬头望去,远处的太安城修建的恢宏,气势无比! 边疆大城凉州城在它面前,都显无比得渺小,活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堡长,这城也太、太大了!” 马背上,屠彪张大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像他这样的边疆士卒,若无机缘,一辈子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此行,除了屠彪几人,陈北没带其他人一起来,就连周霸也留在了堡里。 周霸罪奴出身,额头上还有显眼的刺青,来太安城怕是要麻烦不断。 “堡长,咱们快入城吧,我要去看看,皇帝老儿住的大房子。”屠彪像个孩子一样,无比期待。 “是小皇帝!” 陈北开口提醒,又怕屠彪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便让他非必要不开口。 屠彪点点头,赶紧闭上了嘴巴。 “蒹葭姐,太安城已经到了,不如我们先去祭拜宁大人?” 萧玉儿本是一片好心,可谁知,宁蒹葭不由分说狠狠瞪了一眼萧玉儿,再次打马奔去,目标了是前方太安城的城门。 萧玉儿委屈地想要落泪,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想了想,她从腰间拽下一块玉牌,递了出去。 “登徒子,蒹葭姐还是不喜欢我,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你拿着我的玉牌,可在城中各处畅行无阻,就连皇宫也是进得的,更无人敢找你们的麻烦。” “待我入宫见过我阿弟,再出宫来寻你们!” 陈北却摆摆手,“不用,我有一块。” “嗯?你有?” 萧玉儿秀眉一皱。 陈北从怀里摸了一阵,摸出一块和萧玉儿手里模样差不多的玉牌。 “喏,这是你姐姐长公主给的,一直没寻到机会还回去。” “这一番太安城,便用它吧。” 萧玉儿点点头,收回自己的玉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长宁的玉牌,确实比她长乐的要好用太多。 她玉牌能办的事情,长宁的玉牌能办。 她玉牌不能办的事情,长宁的还能办! “陈堡长,待你办完事,务必来我护国公府一趟,我爷爷见着你,定然喜欢你!” 小武冲着陈北抱抱拳,邀请道。 虽然心里早就猜出了大小武的身份,但今天亲耳听小武嘴里说出来,陈北还是感到震惊。 在大乾,你可以不认识皇帝,但不得不认识这位护国公! 护国公武定山,边军悍卒出身,凭借赫赫军功,一路封为国公。 六个儿子,死了五个,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谓是满门忠烈。 三年前,先帝驾鹤西去,特拟诏武定山,为唯一的辅国大臣,还让小皇帝磕头,拜了亚父! “再说吧。” 陈北也抱了抱拳。 虽同是边军出身,但像武定山那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还是不见为妙。 单说他割了大武的耳,武定山这位当爷爷的,就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登徒子,我走了!” 萧玉儿扒出车窗,足足探出半个身子,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万分舍不得。 陈北只是摆摆手相送,没有什么表示。 他晓得萧玉儿对他有意思,可他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两个人,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 只当是生命的过客吧。 车轮滚滚,绕着太安城而行,往北城门而去,那里距离皇宫更近,路也更通畅一些。 马车里,萧玉儿使劲探出身子,挥舞手臂,没忍住还是落了泪,高声喊道: “登徒子!若我没出宫来找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我送给你的剑,是天子剑!很厉害的!有先斩后奏之权!” 声音很快消散在风中,陈北放下了手臂。 “堡长,公主也喜欢你的,不如,也把她娶回堡里当夫人!” 屠彪忽然开口,开心地说道。 “闭嘴,让你开口再开口!” 伸手赏了屠彪脑袋一个栗子,陈北打马,往城门口赶去。 此处,宁蒹葭正被守城官兵拦住盘查,从边疆而来无路引不得进城,说不定还要被抓住遣送回去。 不过随着陈北递上长公主的牌子,守城官兵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弓着腰迎众人入城。 牵着马,行走在太安城的大街上,来往所见,皆是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穿的极好,是绫罗绸缎。 数不清的酒楼清馆,勾栏瓦肆,竞相开放,一派盛世热闹场景, 书生和小姐,比之边疆,更是多如牛毛,一行人显得格格不入。 “堡长,怎的感觉他们,似是不知道狄人马上就要打来。”有人说道。 一路所见,皆平安祥和,一点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感都没有。 “狄人打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胜了,狄人退去,他们见不着,败了,自有朝廷割地求和,碍着他们什么事情了?太安城,永远都是这副景色,永远!” 陈北凝着声音,重重吐出一句。 “你怎么了?” 宁蒹葭问道,觉得陈北情绪不对。 陈北摆摆手,“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对了,为何不先去祭拜?” “只知父亲被葬在城外山上,但具体哪一座,并不知道,得找人打听一下。” “今日时辰已晚,明日再找人打听吧,先找个客栈住下。。” 宁蒹葭点点头,表示同意。 “住哪?这里的客栈都不便宜,我怕你会肉疼。” “无妨,自有人请我们白住。” “谁?” “到了你就知道。” 第117章 给你介绍个英雄!打边疆来的! “这里就是你说的,会请咱们白住?” 入夜已经许久,又渴又饿的宁蒹葭带着人,跟着陈北来到城中一座规模不小的酒楼面前。 酒楼奢华,比在边疆见过的所有酒楼,都要大,都要高,一看就是富贵人才能消费起的场所。 她可不认为,酒楼的掌柜会请众人进去住,还白住,掌柜的又不傻。 别说白住,掌柜的,根本不会让看起来寒酸的几人进他的酒楼,打扰别的客人。 因为她已经瞧见,方才还站在门口揽客的小厮,已经叫了打手出来驱赶众人。 宁蒹葭已经做好了被驱赶,碰一鼻子灰的准备。 可谁知,那几个被小厮叫出来的打手,在见到众人之前还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见到之后,脸色竟然纷纷狂喜起来,急忙走出来: “陈堡长?陈夫人,还有彪哥儿!你们都来了!” 宁蒹葭怔了怔,不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道:“竟然你们,你们不是胡通胡员外的…” “对对对,我们就是!” 几个打手笑的合不拢嘴,摸了摸后脑勺,一人想到什么赶紧跑了回去。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中年掌柜,就走了出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若是敢骗我,小心扣你们工—” 声音堵在了嗓子眼,胡通看见陈北一行人,激动地老眼泛红。 一起从定远县逃出去,一起行过好几百里去凉州城。 路上,若无陈北等人护送,他早就死了,说陈北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呜呜呜,小堡长,你怎么才来呀!怎么才来呀…” 胡通用袖子掩住半张脸,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只有他知道,边疆那一行,何其艰难。 “胡员外,我这不是来了。” 陈北伸开双臂,笑道:“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小堡长欺负你一个酒楼掌柜。” “对啊胡员外,别哭了,好不容易见面,还不请我们好好逛逛你的酒楼,我可是记得,当初你说过要请我们到太安城吃酒的。”宁蒹葭也笑道。 胡通赶紧擦了擦眼泪,大喜,“对对对,快请进,快请进!” 说完,拉着两人,一起进入酒楼,还让人清了酒楼里最好的一间包厢。 “小堡长,坐,坐!” “陈夫人,你也坐,彪哥儿,你们也别客气,来这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别不好意思。” “二喜,去上好酒好菜,要最好的,把我藏在柜子下的好酒拿出来,今夜我要与小堡长一醉方休!”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来打扰,不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天塌了地陷了,也不要来打搅!否则要你小子好看。” 一听这话,陈北等人皆是哈哈一笑。 倒是没想到,身为商人的胡通也是性情中人。 叫人下去准备酒菜,一行人开始攀谈起来。 “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初见到陈夫人,便觉惊为天人,原来是宁大人宁御史之女!” 胡通对着宁蒹葭拱拱手,来太安城许久,他也早就听说了宁家的事情。 宁大人在朝堂上直言不讳,却遭奸相陷害,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却没想到,宁大人之女,他早就认识。 “至于宁大人具体葬在城外哪座山上,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容我派人出去打听一番,定能打听出来。” 宁蒹葭摆摆手,“不劳烦胡员外了,明日,我便要上门去拜访家父生前好友,他必然知道。” 胡通点点头,看向陈北,“至于小堡长要的鹰,好办得很。” “西市便有,不过价格有些高,会驯鹰的人也不好找。” “无妨。” 陈北说道:“本就是一个想法,能成能成,不能成便是缘分未到。” 说完,陈北又道:“胡员外,做生意,您才是内行人,您瞧瞧,我这兵器,在太安城如何卖?” 想了想,胡通道:“这个简单,先把名声打出去,让人晓得兵器的厉害!” “小堡长,可在太安城识得什么厉害人物?” 陈北顿了顿,道:“有,公主算吗?” 啪! 胡通一拍大腿,高兴道:“算!太算了。” “小堡长有所不知,几日后,城里有桩盛会,朝中有位大人物要过大寿,陛下亲自下旨,举城庆贺,若能去寿宴上表演一番,这名声,可就大大打响了。” 陈北点点头,胡通的意思他岂能明白,无非是让公主带着他去寿宴上,拿着陈家堡的兵器给人表演。 “怎的,小堡长不愿意表演嫌丢人?” 胡通见陈北皱起了眉头,问道。 陈北摇摇头,并非是嫌丢人,用双手赚钱有什么好丢人的?不过是不想再去麻烦萧玉儿罢了。 过客过客,总是去打扰,还怎么过客? 一下子,陈北陷入了深思当中…… ……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小堡长,陈夫人,来,再喝一杯!” “彪哥儿,你们也喝,不够还有,今夜咱们什么也不干就喝酒,不醉不归啊!” 胡通明显有些喝大了,摇摇晃晃站起身,给众人挨个倒酒。 “小堡长,你英雄呀!” “我走之前,你像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 陈北揉揉额头,看来,这胡通真是喝大了。 一个踉跄,胡通的手搭在陈北的肩膀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 “可是现在呢,你是谁,你可是铁城陈家堡的堡长,麾下足足三千人,那可是三千人呐!” “不仅识得两位公主,还跟堂堂玄甲军副将卫凌云卫小将军,拜了把兄弟!英雄,了不得!” 话音刚落,门外过路的人影,忽然顿住脚步,回来还把包厢的门推开了。 是一个穿着布衣布衫的老者,身边跟着一个年过三十的美妇人,估计是小妾之类的。 “呦,又是你这个老头?” 胡通醉醺醺地走过去,明显认识,他伸手拉着老头,“今儿又来喝酒了,还是老三样?” 老者笑着点点头。 他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间新开不久的酒楼。 酒不错,菜色更是不错,是边疆之地的做法。 所以,有事无事,他便喜欢来这里,点两个小菜,配一壶酒。 “来来来,给你介绍个英雄!打边疆来的,你这个老头肯定喜欢!” 胡通一手拿着酒壶,一手胡乱地拉扯着老者,就要给他介绍。 后面的美妇人轻轻皱皱眉,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止。 “胡员外,你喝醉了。” 陈北走上前,“二喜,扶你家员外下去歇息。” “不用,我没醉,二喜,再让人炒两个下酒菜,今夜我要与小堡长不醉不休!” 二喜不敢忤逆胡通的意思,赶紧下去让人炒菜了… 第118章 老者和美妇人 安排位置,给老者和美妇人坐下,胡通道:“小堡长,你也坐!” 陈北冲着两人抱抱拳,道:“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我这朋友喝醉了!” 老者摆摆手,笑着说话,声音沙哑,“无妨,还是第一次见胡员外喝的这么醉,想来,小堡长是胡员外过命的朋友了!” “老头,你这话说对了!” 胡通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嗝,说道:“小堡长,就是我胡通这辈子,过命的朋友!” “你是不知道,小堡长他有多厉害,有多英雄!” “洗耳恭听!” 老者拱拱手。 “狄人晓得吧?多厉害,边军都打不过,可小堡长十八人十八骑,杀了百余狄人,还斩了百夫长!” 胡通一拍胸脯,颇为自豪地说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十八人中,也有他。 “十八人,杀狄百余?” 一同落座的美妇人,一字一句,尽是冷笑,“吹牛说大话!谁不会!” “嘿,老头,你得好好乖乖你这个小妾,男人说话她插什么嘴!”胡通不满道。 美妇人听罢,更加气急,就要站起来,却被老者摆摆手,压下了。 “没听说过什么小堡长十八人斩狄百余的事迹,倒是听说过虎威校尉,斩狄千余的壮举!凭借这份功劳晋封为虎威将军!”老者道。 “屁!” 胡通气的破口大骂,有什么说什么,“韩保全就是个贪功怕死之徒,什么斩狄千余,不过是被他寻了大胡子的难民冒充的,他杀良冒功!” “真喝醉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陈北站起来,自言自语,就要去捂胡通的嘴。 这件事知道也就罢了,胡通怎么敢说出来的,脑袋不要了? “谁说胡话了?” 胡通还在喋喋不休,仗着大腹便便的身子,和陈北玩起你捂我躲的游戏来: “老头,真的,我亲眼瞧见,我一路从凉州城过来我能不知道吗!” “城外挂的那些狄人头颅,其实都是难民啊。” “杀狄,还要看小堡长的,他是真带了十七人十七骑斩狄百余啊,军册上有录!” “要不然,小将军卫凌云,也不会和小堡长结为异姓兄弟!” “彪哥儿,过来帮忙!”陈北喊道。 这要是再让胡通说下去,脑袋真的没有了。 有了屠彪的帮忙,两人很快制服喝醉的胡通,为了不让胡通继续乱说,走上抄家灭族的死路,陈北干脆让屠彪给胡通脑袋上来了两下,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 耳边清静后,陈北松了一口气。 看向老者和美妇人,陈北拱拱手道:“两位就当是听个玩笑话,胡掌柜喝醉,就喜欢说点玩笑话。” 老者点点头,笑着说道:“好说好说,老朽喝醉,也喜欢说点玩笑话。” “不过,卫小将军,真的和小堡长结为异姓兄弟了?” 陈北一愣,问道:“老爷子人认识卫凌云?” 老者摇摇头,“不认识,听说过。” “我家堡长,是卫凌云的大哥!”屠彪一边啃着羊棒骨,一边说道。 “屠彪!闭嘴!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陈北真生气了。 “哦。” 屠彪弱弱地点头,又坐了回去,得到宁蒹葭递来的另一根羊棒骨后,又高兴了起来。 “告辞!” 老者起身,拱拱手,带着美妇人离开包厢。 陈北站起来推开窗户,二人很快出现在街道上,没入了滚滚的人流之中。 回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胡通,陈北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 清晨。 陈北先是去看望了还没醒过来的胡通,便要和宁蒹葭去拜访所谓的宁父好友。 “堡长,我也要去!” 屠彪跑了过来。 “去个屁!” 陈北忍不住骂道:“来太安城后,就你话多,好好留在这里反省。” “你们几个,看好他。” “是,堡长!” 陈北又说了两句,这才和宁蒹葭两人,离开了酒楼。 与此同时,太安城某座大院里,昨夜见过的老者起早练了一套拳,抬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动!再动一个试试!” 不远处,跪在地上的两位年轻公子,立刻止住晃荡的身子,脑袋上的一盆水顶的纹丝不动。 不多时,昨夜见过的美妇人疾步走来,一个不留神差点绊了一跤。 “红鸾,你总是如此,急躁了些。” “父亲恕罪。” 叫红鸾的美妇,不是小妾,而是老者的女儿。 她放缓了脚步,来到老者身边,双手递上一封未拆封的飞书。 老者展开飞书看了看,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胡通没说谎,韩保全的军功是假的。” 红鸾不信,接过飞书也看了看,顿时瞪圆美眸,看向老者道:“如此要事,长公主之前为何不报,直到父亲昨夜飞书,她才回报!” “且,明知韩保全军功是假,贪功怕死,无能之辈,为什么还要重用他?” 老者脸色凝重,道:“估摸着是为了利用!但愿,长公主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完,老者又道:“另外一件事情,查了吗?” 美妇人点点头,“查了,昨夜在酒楼里见过的小堡长确实在凉州定远县小胡庄,斩狄百余,军册上有录,用这份军功,他带人落户相对安全的铁城,如今是铁城陈家堡的堡长!” “长公主又拨了三千人给他,凌云不知为何,也拜了他为大哥,就连长乐公主也对他……” “还牵扯到了长乐公主?”老者有些意外,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一个边疆的小堡长,竟和这么多人物有牵扯。” “或也是为了利用,小堡长心思不纯,当斩!”美妇人眼神狠厉道。 老者摆手,“不急,再看看,以少胜多,能斩狄百余的年轻人不多了,而且,能让我最看好的义子凌云心甘情愿拜为大哥,小堡长,有些本事!” 美妇人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爷爷,你们说的可是陈家堡的陈北?” 闻者,老者和美妇人皆看向了声音来源,美妇人笑着开口打趣道:“我的大武少爷,你竟也认识他?” 大武点头如捣蒜,“我这只耳,就是他割的,小武可以作证!” 小武赶紧点头:“是的,姑姑,我可以作证,不过爷爷,是大武想要欺负陈堡长的夫人,陈堡长这才一气之下割了大武的耳朵,陈堡长无错,陈堡长他还在定远县救了我和哥哥,还护送我们一路,玉儿妹妹对陈堡长更是日久生情,非他不嫁!” 老者和美妇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第119章 宁父好友? “啊嚏——” 行走在太安城的大街上,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陈北才止住,使劲揉了揉鼻子。 “你怎么了,难道感染了风寒?” 宁蒹葭关心地问道。 “没有。” 陈北揉着鼻子,说道:“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算计我。” “对了,昨天在包厢里的老者和美妇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会不会把胡通的话一股脑地全部说出去。” 直到现在,陈北还隐隐不安。 昨天包厢里,胡通喝醉了,嘴没有个把门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说了出去。 那些话,他们听见无妨,可却叫两个陌生人听了去。 现在陈北只希望,那两个人是酒楼的老顾客,看在胡通的面子上,不会出去乱说。 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管他们是什么人,说出去就说出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胡通说的全是真话。” “朝廷派人问责倒还好了,趁早把贪功怕死的韩保全拉出去砍了!”宁蒹葭无所谓道。 陈北苦笑着轻轻摇头。 自古官官相护,沆瀣一气,韩保全在凉州杀良冒功的事情,怕是不会被轻易捅出来,因为那是在打朝廷的脸。 朝廷的脸面打不得,那就只能解决伸出手的人。 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宁父生前好友的府邸,并不难寻,沿着一条不算太繁华的街道走到尽头便是了。 府邸高门大户,颇显富贵,门前站岗的护卫就足足有八个,个个趾高气扬,穿的也极好。 通了姓名,护卫便把人往府里请去。 一路走过去,皆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就连路上也铺着防滑的白色鹅卵石,景色独美。 静下心去听,还能听见持续不断的丝竹之声。 “你确定,你没有找错地方,这是你爹生前好友的府邸?”陈北问道。 “怎么了?” 宁蒹葭不解地问道。 她确定没找错,她和采薇,小时候还跟随父亲来这里玩耍过呢。 只是那时候,这座府邸,还没有现在这么富贵。 陈北压低声音,用只能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爹被奸相迫害,这里既是你爹生前好友的府邸,怎会如此富贵?这说不通!” 奸相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权柄赫赫,宁家落得一个抄家的下场,宁父好友应该被牵连打压才对,不可能这么富贵。 “你不懂,李叔叔能言善辩,背靠王爷,就算是奸相也不敢随意动!”宁蒹葭道。 陈北点点头,但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宁蒹葭说的那么简单。 不多时,两人被护卫带到一处院子,通报过后,两道人影从正厅迈出,其中一道快步上前几步,笑眯眯地伸出手拍了拍宁蒹葭的肩膀,一副慈祥模样,“好姑娘,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叔叔都快认不出了!” 不用说,这位应该就是宁父生前好友,官至御史台二把手,御史中丞李言章。 “李中丞李御史,这两位年轻人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另外一位中年人好奇问道,估计也是朝廷的大官。 李言章神色可见的慌乱,忙说道:“老家好友的儿子和女儿,没想到今日到了。” “王大人,请进厅喝茶稍候,待我安排好他们,马上就来。” 中年大官点着头,转身重新回到正厅。 身形刚刚进去。 李言章便松开了手,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变得憎恶至极,更是伸手恶狠狠地指了指通报的护卫,仿佛护卫犯了十恶不赦的天条。 “蒹葭,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流放至边疆了吗?” 没等宁蒹葭回答,李言章赶紧又说,“你赶紧去偏院躲着,莫让人看见,千万记得,不要在府中走动,我这还有事,晚些再去找你。” 说完,重新回到正厅,招待客人。 宁蒹葭心里虽然不好受,但也表示理解,不能因为她而连累整座李府。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带两人去偏院的护卫,急着问道。 他想不通,他就是像往常一样进去通报,谁知今日遭到老爷这么大的记恨。 “不是什么人,就是李大人老家好友的儿子和女儿。”陈北抢着回答。 护卫点点头,把人带到偏院,就锁住了偏院的门,防止二人被人看见。 院子里,陈北沉着一口气,“情况有些不妙,是走还是留?你来决定。” 宁蒹葭叹出一口气,“等等吧,我相信李叔叔!” 陈北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陪着宁蒹葭在这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天亮等到天黑,期间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至于饭食和水,更是没有! 两个人就像被遗忘的人,又累又饿又渴。 “还要等?” 陈北看向嘴唇干裂的宁蒹葭问。 宁蒹葭目光有些变了,握着拳头,“等!我相信李叔叔的为人!” 陈北再次叹了一口气,继续等下去。 月上枝头,夜深人静,偏院外才终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 宁蒹葭松开拳头,脸色一喜,主动迎上前,“李叔叔,你来了。” 一脸醉意的李言章走上前,明显是刚应酬完,将家中的客人送走。 他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挥挥手,让两个护卫守在偏院外。 陈北可不认为这是为了两人好,暗自将手掌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李叔叔!” 宁蒹葭双手作了一个长揖,道:“不请自来,给李叔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请李叔叔恕罪!”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李言章轻描淡写地说着,围着宁蒹葭转着圈,上下打量着,眼神贪婪地毫无掩饰地在宁蒹葭的身上游走。 宁蒹葭丝毫没有注意到李言章的眼神,高兴道: “李叔叔,此番回京,蒹葭不为别的,只为了给我爹祭拜一番!” “只求李叔叔告诉蒹葭,我爹到底葬在了哪里,得之立刻便走!” “走?” 李言章揉着下巴,笑眯眯道:“去哪?蒹葭,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罪女,上街被人发现的话,可是会没命的,不如就留在李叔叔这里,李叔叔可以保护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宁蒹葭就算再傻,再把李言章当成自己人,此刻也听出来李言章话里的不对劲。 她抬起头,紧紧皱起住眉头。 李言章装也不装了,兴奋地搓着手,贪婪地舔着下嘴唇说道:“蒹葭,叔叔想死你了!快来给叔叔抱抱。” 说完,李言章便像饿狼扑了上去… 第120章 一张烂饼,还你一百倍 宁蒹葭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的好叔叔,竟然会变成这个样? 一时间,竟忘记用武力解决,只是一味害怕地直往后躲! 砰! 陈北一点都不惯着,一脚踹出,将满脸淫相的李言章踹地倒飞出去,摔的七荤八素。 周围的护卫们,立刻凶狠地围上来,手也放在了刀柄上。 “老爷,您没事吧!” 两个护卫赶紧把李言章扶起来,关心道。 “滚,滚!” 李言章怒吼着挥舞袖子,不让人搀扶他,自己爬了起来。 伸手指着陈北,李言章恶狠狠道:“你哪位?” “不才!” 陈北轻轻拱手,冷笑着说道:“蒹葭的夫君,铁城陈家堡的堡长!” 说完,将宁蒹葭护在身后,伸手把腰间的刀解下递给了她。 二人一刀一剑,盯着面前所谓的宁父好友! 李言章深深看了陈北一眼,眼神发狠,“不过是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找死不成!” “知道本官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陈北用小拇指挖挖耳朵,不在意道:“怎能不知道李大人?李大人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李言章脸色蓦然变得惊喜起来,伸长脖子,“哦?你们边疆,也知道我李言章的名字?难道我李言章,在边疆也这么出名吗。” “出名。” 陈北继续笑道:“简直太出名了,你,不就是那个出卖好友,踩着好友尸体往上爬的狗东西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宁父是被你出卖的吧,你也早就投了奸相沈鹿了吧。” 此言一出,宁蒹葭双眼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陈北。 过了一会儿,又看向李言章,眼神中满是质问。 李言章仰头哈哈一笑,“聪明,可惜,聪明人死的都早!” “李言章!” 宁蒹葭突然怒吼,脖子暴起根根青筋,“当年,你被人陷害,投入大牢,快要饿死了,可是我爹,给你送了一张饼,又找回证据,才救回你的!我爹对你可是恩重如山!” 李言章没有丝毫的忏悔,反而继续大笑,身子更是笑的一颤一颤。 最后,他猛地一挥袖子,恼怒道:“你父亲救我一命不错,可他不懂变通,不投沈相,我都跟他说过多少遍了,他就是不投,还差点害死我!” “救命之恩,早就还了!” “至于那张饼?当年,你爹不过是给我一张烂饼罢了,大不了我还你一张烂饼,不过我深明大义,还你一百倍。来人!” 一声令下,很快,有人端了好几筐饼过来,足有一百张。 宁蒹葭气怒,一刀劈烂一个竹筐,吓的护卫们赶紧往后退。 李言章也往后退着,笑着,“来人,这两个刺客想要行刺本官,给本官拿下!” “这个男刺客,直接乱刀砍死,至于这个女刺客嘛,抓活的,送进本官房间,本官要亲自审!” 一听这话,护卫们也是淫笑不止,纷纷围了上去。 呛! 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似龙吟。 裹在剑鞘上的麻布,被陈北一把扯开,现出原来的模样。 “李御史,可识得此剑!” 陈北手握天子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顿道。 护卫们不识,李言章神色却猛然大变。 早年,先帝还在时,他亲眼瞧见先帝拿着此剑,当朝砍了一个大臣,血溅金銮殿! 此剑,乃天子剑! “天子剑,怎会在你一个小小的堡长手里?”李言章忍不住后退。 陈北握住天子剑,一步步上前,“一个小小御史,知道那么多作甚!” “来人,拿下拿下!” 李言章胡乱挥舞袖子,就要往院外跑去。 护卫们没有一个人敢动,还都丢下刀,匍匐跪在了地上。 那可是天子剑,代表皇帝。 踏踏! 几步追上要跑的李言章,一脚将他踏翻在地,死死地踩住了他的背。 回了头,陈北问道:“怎办,还是交给你决定!” 宁蒹葭一步一步走上前,脸上表情看上去有些麻木和痛苦。 应该是李言章的真面目显露,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她接受不了,他父亲的死,跟李言章有关。 咔咔! 宁蒹葭手握刀,朝着李言章的背砍了两下。 李言章顿时疼的嚎叫出声,血也浸透了衣服。 但好在力道不重,小命保住了! 将刀插回鞘中,宁蒹葭一言不发,离开了偏院。 看了前方的宁蒹葭一眼,陈北再次重重踏了李言章的背一脚,脊梁骨差点给他踏断了。 疼的李言章连连拍地求饶,“好汉饶命,饶命!” “放心,今夜的事情我一定不说,不说!” “你们走吧,快走吧!” “以后,我还把蒹葭当成亲侄女看待!”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陈北眼神骤然一冷,手上的动作快准狠,就像练习了无数遍。 一手揪住李言章的耳朵,另一只握剑的手,猛地一扬。 “啊!!” 无比痛苦的嚎叫声从李言章嘴里发出,他顿时捂住了耳朵,有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嚎叫声,在夜里传的格外远,院子里匍匐在地的护卫们胆战心惊,偏没有一个人敢起身。 那可是天子剑,就算直接杀了李言章,他们也得说句好。 冷冷丢下那只耳朵,陈北起身就走,“你也配是蒹葭的叔叔?我呸!” …… “来,喝,今夜不醉不休!” “彪哥儿,来,碰一个!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可是大夫人,大夫人!” “你们也喝,我看你们谁敢不喝!喝!” 酒楼里,觥筹交错,酒杯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尤以包厢里的碰杯声音最响。 招待完其他客人,揣着手的胡通,站在包厢门口朝里面看了几眼,直摇头,又看见陈北亲自拿酒过来,忍不住拦住问道:“小堡长,你夫人这是怎么了?你们今天要哪了?” 陈北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就让她喝吧。” 喝醉了,就不会记得今天糟心的事情,喝醉了,心就不会那么痛。 “蒹葭,来,为夫敬你一杯!”陈北主动走进去。 “好好好,夫君,你也喝。” 宁蒹葭站起来,豪气干饮,眼角却留下两道不争气的眼泪…… 第121章 来自护国公府的请帖 宁父的尸骨就葬在城外的南屿山上,还是胡通派人打听出来的。 一大早,陈北便背起还没醒来的宁蒹葭,一步一步爬到了山顶。 这里孤零零矗立着一个坟包,周围长满野草,一块发旧的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宁父的名字。 宁舟之墓! 看着木牌上宁父的名字,陈北心里一阵唏嘘,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山下太安城的方向。 宁舟为人正直,清正廉洁,却遭如此下场,而太安城中忘恩负义的李言章,却高门大宅住着,老天着实不公! 不需要陈北的吩咐,屠彪几人把带上山,各式各样的祭品摆上。 良久,宁蒹葭才从宿醉中醒过来,轻轻揉了揉额头,不过当看见面前父亲的墓后,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她在坟前点燃三根香,磕了好几个头,然后跪趴在父亲的墓前,不肯起来。 闭上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北在旁暗自猜测,宁蒹葭多半是在对宁父说她和妹妹宁采薇都没事,宁采薇还有了身孕的好消息。 可是不一会儿,宁蒹葭脸色变得憎恶起来,手掌也握成了拳头。 不用猜,这里应该是在对宁父说,宁家男丁全部遇害的消息,估计也向宁父告了李言章的状,说李言章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辈。 陈北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以示安慰,然后点燃三根香也祭拜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这里埋着的人,是自己的老丈人。 正当陈北插好香,准备跪在宁蒹葭身边,给宁父磕头的时候。 突然。 旁边的林子中,一阵骚乱,隐隐的,还能听见兵器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陈北皱皱眉,屠彪等人也暗自握住了兵器,等待陈北发号施令! 留下两个人,在这里保护长跪不起的宁蒹葭,陈北就带着屠彪几人,慢慢朝林中靠近。 近了,便能看见两拨人打斗在一起的画面,一时间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明显都下了死手。 不多时,一方胜利,领头的年轻人走过来,“莫要害怕,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陈北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保护我们?” 一行人来太安城没几天,除了昨夜的李言章,陈北扪心自问,没有得罪任何人。 “对,保护你们!” 年轻头领擦了擦刀上的鲜血,插回鞘中,一举一动尽显军人作风,“昨夜,你们从李府离开后,李言章后脚便去见了奸相沈鹿!这些这些都是奸相的人,欲夺小堡长的天子剑!” 陈北下意识看向腰间用麻布缠上的天子剑。 “那你们是?为何要保护我们?”陈北不解。 年轻头领拱拱手,“属我等不便告知,下山回酒楼后,小堡长自会知晓。” 点点头,陈北抱拳离开。 年轻头领目送陈北离开,继续带人打扫战场。 一直到晌午,陈北一行人才结束祭拜,匆匆下山回到胡通的酒楼里。 酒楼外面,栓了两匹好马,应该就是派那年轻头领前来保护的人的。 “陈堡长!陈堡长!”酒楼的伙计二喜,急忙地走了出来。 看二喜这么着急的模样,陈北愈发好奇,这位大人物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帮自己? 先让屠彪等人带宁蒹葭回去休息,陈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独自一人跟随二喜,去见这位大人物。 未入包厢,便听见里面胡通哈哈大笑的声音,好几个军人出身的护卫,按着刀冷冷站在包厢外面。 推开门,走进去,避开胡通臃肿的身子,陈北便看见两位年轻公子。 一位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另一位,坐姿稍微端正一些,不是大小武又是谁。 “小堡长,你可算来了,快来!” “你是不知道,咱们走了什么狗屎运。” “当初一起走的两位武公子,竟然是咱们大乾护国公府的小世子…” 胡通别提有多高兴了,以前在凉州,只知道大小武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仗着在边疆一路走来的友谊,他胡通的酒楼,日后可以在太安城横着走,他这也算是抱上大腿了! 陈北松了一口气,放下悬在胸口的石头,原来是两人派来的人。 倒了一杯茶,陈北道:“是萧玉儿让你们来的?她怎会知道奸相会派人杀我?” 以他对萧玉儿的了解,那就是一个心思单纯,心无城府,爱胡闹任性的公主,和她姐姐长宁不一样。 陈北想不通,萧玉儿怎会察觉,还派人过来。 大武正要回答不是,小武抢话道:“对,就是玉儿让我们来的!” “陈堡长,你是不知道,玉儿有多担心你!老早就派人暗中保护你!” “昨夜,你去李府,玉儿担忧的一宿没睡!” 听着,陈北脸色古怪,但也没说什么。 他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能引得公主这样对他? 这要是让萧玉儿的追求者知道了,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坐下后,陈北自在了些。 在两人面前,陈北也没什么好谨慎的。 两人虽是护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但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需要他派人保护的公子哥。 毕竟,两人在狄人面前那副怕死的糗样,陈北至今还历历在目。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情?”陈北问道。 大武放下二郎腿,豪气地说道:“小斥候,别说我们兄弟二人不报答你!听闻你想把你陈家堡的兵器卖到太安城,缺个露脸,打响名声的机会!” “我们正是来给你送机会的!” “过几日,是我爷爷护国公六十大寿!” “到时候,陛下都会亲自出宫到府里祝寿!” “你来,带着你的刀,上台给表演一番!若能得到陛下喝彩,还怕卖不出去?” 说完,递上一份请帖。 陈北放下杯子,拿起请帖看了看,末了道:“好说好说,一定到场。” 陈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此大好的露脸机会,不要白不要。 表演歌舞他不行,耍兵器他还不会吗?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他都能耍上一段。 又说了一句,大小武起身离开。 “陈堡长,一定要去找玉儿!”走到门口,小武想了又想,声音复杂。 陈北皱皱眉,不太明白小武的意思,正想问个清楚,谁知小武被大武拉走了。 看二人的样子,应该是要去寻花问柳了。 第122章 桌子底下偷吃的老头 几日后,推开窗户,太安城的街道并无不同,繁华的街市依旧繁华,来往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 站在酒楼的窗户边,陈北穿好身上的新衣服,把弓和箭矢都擦了擦。 既然要去护国公府表演,装束也是最基本的尊重。 陈北不仅给自己买了一身新的,也给屠彪等人一人买了一身新的。 “你也要去?” 陈北皱起眉头,看向走进来,早已换好衣服拿好铁枪的宁蒹葭。 “不去何为。” 宁蒹葭的眼眶还是红红的,这几天没少哭。 “我也是陈家堡的一份子,自该出一份力。” 陈北摇摇头,“你还是别去了,我们去就行,你一个罪女,小心被人认出来。” 宁蒹葭早有准备,戴上从街上买的鬼面具,“戴上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再说,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枪法有我耍的好吗?” “今日既然要去宴会上表演,美感,最为重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北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索性随宁蒹葭去了。 正好,也可以借今日上台表演的机会,让宁蒹葭好好发泄一下。 老是憋在心里,容易憋坏了。 待众人都准备好,便在胡通的安排下,乘坐马车到了护国公府。 今日上台表演的不止他们,还有许多节目,大家都被安排在一个大院子里,进行表演前的排练。 “陈堡长,这儿!” 小武探头探脑地朝陈北招招手。 陈北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小武这位世子专门来后台找自己,吩咐大家自己练习,就走了过去。 “陈堡长,请随我来,玉儿要见你!”小武在前领着路。 陈北拉住他,没有走,“开什么玩笑,今日你爷爷护国公六十大寿,她是公主,算是重要宾客,私底下见我一个小堡长算怎么回事?” 陈北并不想去见萧玉儿。 一来,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二来,陈北没什么好对她说的。 “没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小武生拖硬拽,乞求道:“算我求求陈堡长了,就跟着我去吧,你也知道玉儿的脾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我就是个传话的,陈堡长别为难我呀。” 小武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还是把陈北拽走了,来到一间屋子。 推开虚掩的窗户,便能瞧见外面宴会的舞台,此刻已经有许多大臣落座,推杯换盏。 “陈堡长稍等,玉儿随后就来。” 咯吱。 小五说罢,轻轻关上了门。 陈北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坐了下来,萧玉儿倒是没有等来,倒是听见了桌子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掀开垂下来的桌布一看,陈北赫然发现,下面竟然藏着一个偷吃的老头。 “竟然是你?” 陈北瞪圆眼睛,不可置信。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那夜在酒楼里,和美妇人在一起的老者。 “嘘嘘嘘!” 老者做贼心虚,赶紧把陈北拽到桌子底下,把一碟水果塞进他的怀里。 冲着陈北抱抱拳,老者笑眯眯道:“原来是边疆来的小堡长,咱们真是有缘。” “小堡长有礼,老朽年长你不少,若是不嫌弃的话,称呼老朽一声武老吧,我是国公府的马夫!” “马夫?你一个马夫能有那么漂亮的小妾?”陈北弯腰窝在桌子底下,满脸不信。 老者又笑了笑,满脸褶子,“小堡长第一次来太安城吧?” 陈北点点头。 “第一次来就对了,太安城,天子脚下,别看我只是一个小小马夫,可指头缝露出来的东西,也够小堡长好几年赚的。” 陈北点点头,这话说的不假。 太安城里住的,皆是富贵人家,更别说这是堂堂的护国公府,小小马夫,看上去寒酸,其实富的流油。 要不然,那个美妇人凭什么跟他,又老又丑不说,看起来还很猥琐。 嘎嘣。 武老咬了一口果子,酸的牙疼,轻轻揉了揉。 “小堡长也吃,别客气,我在府里多年,这里轻易不会有人过来。” 陈北摇摇头。 他是来见萧玉儿的,和一个马夫躲在桌子底下偷吃算怎么回事。 “别出去。” 武老拉住要起身的陈北,看起来瘦弱的手掌,偏陈北如何用力就是挣脱不开。 果然,高手都藏在民间。 “聊会儿,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好吧。” 武老这才松开陈北,抬起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面的陈北。 “敢问小堡长,那夜酒楼里,胡掌柜,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作甚!”陈北开口,抱拳道:“还希望,武老不要出去乱说。” “了然了然。” 武老点点头,又说,“依我来看,小堡长确实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十八人十八骑,斩狄百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功绩!” “可惜了,在这太安城,没人晓得!百姓和大臣们晓得的是,虎威将军韩保全,斩狄千余的功绩!” “不晓得才好。”陈北道。 “为何?难道小堡长不生气?” “生什么气?” “该是你的功劳!” “是我的功劳,已经换了路引,带着我的人到铁城安家落户,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这个。”武老一阵唏嘘,“总觉得,该出风头的人是小堡长,而不是那个杀良冒功的韩保全!” “出风头有何用,武老难道不知,在这个世道,越出风头的人,死的越快!” “小堡长指的是龙武营?定州其他边军大营都不敢打狄人,只会逃跑,只有前太子亲率的龙武营敢,可惜了,全死了,还没留下什么好名声。” “我可没说。”陈北声音凝重。 龙武营的事情,是朝中禁忌!涉及党争,宁父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死。 他们明明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却被奸相沈鹿冤了,就连前太子也被活活逼死! “别怕,这里有没有外人。” 武老嘿嘿一笑,“别忘了这里是哪,护国公府,国公爷最看不惯奸相沈鹿那一套!听说前两日,还在朝堂上把沈鹿骂的狗血淋头!” “我的意思是,小堡长是个英雄,不该埋没,就凭小堡长是国公爷义子卫小将军的结拜大哥,国公爷也会重用小堡长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想来护国公的寿宴正式开始了,已经有人开始上台表演节目。 陈北诧异出声,“卫凌云是国公爷的义子?” 武老皱皱眉,“小堡长竟然不知?” 陈北摇摇头,“第一次听说,凌云也没对我说过,卫凌云不是长公主的人吗?” 武老哑然失笑,“谁说的?卫凌云从来都是护国公府的人,去凉州,也是国公爷让他去的,至少在对狄这件事上,国公爷和长公主的目标是一致的,不过是暂时合作罢了。” “有些乱了,我不太懂这些。”陈北凝声道。 武老又啃了一口酸果子,酸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不懂很正常,我以前也不懂这些党争,可在国公府里看的多了,就懂了。” 陈北拍拍头,有点想离开了。 已经开始表演节目了,他得回去了。 “别着急走,还没说完。” 武老重新拉住陈北,“小堡长,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可跟你说,长公主不是啥好人,那个女人心思最为深沉,跟着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第123章 漂亮的翻身仗 “我不算是她的人,也算是暂时的合作吧。”陈北平静道。 这话说的不假,陈北算是被迫加入长公主一党,实际上陈北并不认为自己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差遣不动他,他也不想听长公主的命令行事。 和武老说的一样,他也感觉长公主心思深沉,不是啥好人。 这样的人,还是少交流为好。 “可长乐公主对小堡长可是,咳咳…她们姐妹可是一家的,我老头子怀疑,是长公主让长乐公主故意勾引的小堡长。” “勾引?我就是一个小堡长,武老言重了!” “唉不对,这你也知道?你不是马夫吗!!”陈北猛然直起腰,脑袋重重地磕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 武老笑了笑,眯眯眼,“我家两位世子说的,他们前几日刚回来,我偷听了几耳朵。” “哦。” 揉了揉,陈北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啥意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是国公府的马夫,自然要为国公府考虑,想请小堡长加入国公府,为国公爷办事!” “小堡长请放心,我家国公爷,和沈鹿,长公主不是一类人!” “那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之辈,若非在太安城被沈鹿拖住,脱不开身,早就提着刀去边疆砍狄狗了!” 说话间,陈北听见外面的舞台上,一阵枪棒挥舞的声音。 “遭了!” 陈北赶紧钻出桌子,这一次,武老没有拦,反而跟着陈北一起走到虚掩的窗户后。 外面的舞台上,陈家堡众人,正在台上表演。 手上的刀枪耍的虎虎生风,尤其是脸上戴着鬼面具的宁蒹葭,周围的草人和木头桩子都是应声而断。 可即便如此,周围却没有任何掌声,有的只是各位富贵人物纷纷掩袖,往后避着,生怕飞来的木屑误伤到他们。 谗臣们簇拥着的小皇帝,愣了愣,末了,只缓缓吐出一句:“有些可怕。” 此言一出,陈家堡众人被轰下场,下一个节目是西域的舞蹈,顿时引得满堂彩。 武老的声音随即在身边响起,长叹一声,“唉,没想到在边疆杀狄的利器,如今却要在这宴会上,搏一个小小的掌声,还没搏来?” 陈北沉默立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不急,小堡长不着急做出决定。不久后的凉州城会有一场大战,那一仗会败,到时候,小堡长就会知道各方的反应,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爱国忠义之士!谁才是明主!” “那时,小堡长再做出选择不迟!” 陈北偏过身子,正色道:“若我哪一方都不选,国公爷会为难我吗?” 武老明显顿了顿,皱眉道:“你只是一个小堡长,只是蚍蜉!” “道理我都懂,蚍蜉撼树,飞蛾扑火,在这乱世中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我…想试一试,” 武老又顿了顿,明显没有想到陈北会这番回答。 下一刻,他笑着拍了拍陈北的肩膀,“去试吧,国公爷不仅不会为难你,说不定,还会帮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卫小将军的义兄,已经等同于国公爷的义子!” 陈北愣在了当场,并未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傍上了国公府这座大靠山。 …… 夜尽黎明。 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回到酒楼,像霜打的茄子。 “小堡长,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是这副模样,难道你们的兵器没有把脸露足?不应该啊。” 胡通招呼着众人快进来,不解地问道。 不等陈北回答,便有人抢着说,“嗨!胡员外,别提了!” “我们的兵器,狄人杀得,可却不如那些娘们把屁股露出来扭两下。” “依我看,朝堂上的那些人,尽是一群不识货,有眼无珠…” “闭嘴!”陈北呵斥。 这些话,自己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怕是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冲着胡通抱抱拳,陈北道:“这些时日,叨扰胡员外了!” “今日,我们便启程回去了!” 兵器没打出名声,其实陈北心里早有预料。 可总想着太安城有一两个识货之人,可惜,没有。 看来往后,还得把重心放在边疆上,这太安城,确实不适合他们这些边疆人过来。 陈北也庆幸,当初没跟着萧玉儿一起来太安城生活,当什么大官。 要不然,非得憋屈,不自在死不可。 “这便要走,何不多住一段时日?” 胡通舍不得众人走,边疆烽火一路走来的情谊,任何人也取代不了。 相比于伺候挑三拣四,眼高于顶的太安城人,胡通更愿意和陈北这些人在一起。 若非家人,他不会来太安城,他必要留在边疆和陈北等人一起打狄人。 “不住了,已是十分叨扰!” 说罢,陈北便让人去后院取马,又取出一袋银子塞进胡通手里。 “小堡长这是作甚,莫不是看不起我胡通?” “觉得我胡通一介商人,眼里只有铜臭?” 胡通反应非常大,众人一时间都没想到。 陈北却笑笑,坚持把钱递出。 “胡员外莫要生气,往后还要麻烦胡员外!” “这兵器生意,在太安城,我是大败一场,可我不想就此认输!” “日后,我要在太安城卖酒,还得借胡员外的酒楼一用!” 胡通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亮堂堂的,“可是那夜,小堡长提起过的蒸馏烈酒?” “正是!” 陈北道:“此酒烈如火!后劲十足,比市面上任何一种酒都要烈!” “待我回堡酿出,第一时间给胡员外送来,还需要胡员外帮我吆喝售卖!” “这钱,就相当于买胡员外酒楼里柜台后的酒位了!” 胡通把钱还回去,道:“小堡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酒楼里上好的酒位,永远给小堡长留着!” “太安城不识小堡长兵器的厉害,小堡长必能凭借烈酒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借胡员外吉言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把马牵来,胡通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抱了抱陈北,“真不是何时,才能和小堡长再次饮酒,不醉不休。” “很快!” “小堡长,一定多来太安城啊,我胡通的酒楼,日日备下好宴,就等着小堡长赏光!”胡通走上前几步。 陈北骑在马背上,勒转马头,“一定!” “小堡长保重!” “保重!” 拱手告别胡通,陈北打马而去,身后众人,紧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城门奔去。 “掌柜的,快看,小堡长他们,把身上的钱全留下了!” 胡通一顿,看见地上好几袋银子,忽然忍不住呜呜大哭了起来…… 第124章 二千堡兵 “堡长,你说,太安城的大官们,为什么都不喜欢咱们的兵器?” 马背上,屠彪低着头,忍不住问道。 明明,昨天他在宴会的舞台上表演的很卖力,使出了十足的力气,打狄人时,他都没那么认真过。 原以为大官们都会喜欢他手里的兵器,可是结果恰恰相反,他分明从大官们的眼中看到了害怕和厌恶。 “还不到时候,等狄人哪一天打到太安城下,他们就喜欢了。”陈北叹了一声。 屠彪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 扭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的众人都垂头丧气,陈北故意大声说道: “都打起精神,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在太安城打了一场败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待我们回去整顿,秣兵厉马,来日再打一场!必能一雪前耻!” “听堡长的!” 众人齐齐应声,振奋精神! “都有,快些行马,回堡!” “是!” 一路烟尘仆仆,不过一旬,一行人便骑马回到铁城陈家堡。 来回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陈家堡再次大变模样,就连陈北也被惊地,合不拢嘴。 只见陈家堡的地盘再往外扩了扩,还修建了大城独有的瓮城。 堡墙上,来回巡逻的堡兵,个个持枪带刀,看起来就不好惹。 变化最大的当属河对岸的马场。 如今马场被彻底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还是马场,另外一部分,则是堡兵专门训练的地方。 训练场上,周霸这个总教头,黑着面严酷无比。 底下的堡兵们个个叫苦不迭,流汗又流血,但没有一个人退出,全都咬牙坚持。 虽说堡兵训练时间尚短,但陈北十分期待,这些堡兵以后的战斗力。 怕是边军,也比不过他们。 “小斥候!” 见着陈北带人回来,周霸放下训练,高兴地小跑了过来。 “周将军,咱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换个称呼。” “你叫我小堡长,也比小斥候好。”陈北说道。 实在是小斥候这个称呼,在陈家堡,除了周霸,没人会叫,也没人敢叫。 “废话少说,快来看看咱们的新堡兵。” 周霸不由分说把陈北拽到了训练场。 看着面前空地上数不清的人头,陈北皱眉道:“这得有多少人?” “不多不多,也就六百人!” 周霸随意道。 “六百?” 陈北皱住眉头,“你怎么把人都喊过来了?” “什么叫把人都喊过来了。” 周霸伸手拍着陈北的肩膀,笑道:“你知道咱们陈家堡现在有堡兵有多少吗? “上千?” 陈北猜测。 走之前,堡兵之数不过六百,和马场里的马数量差不多。 一个月不到,堡兵能增加到多少,不过千数罢了。 谁知周霸哈哈一笑,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大胆一些,二个千数!” 陈北一顿,看向身边开怀大笑的周霸,“两千?矿场那边不干了。” “唉—” 周霸长叹一声,“矿场那边不能停,那可是咱们陈家堡的摇钱树。” “我的意思是,咱们陈家堡现在的堡兵总数目,有两千!” “你是不知道,咱们陈家堡的堡兵三班倒,要么在这里训练,要么去外面押送兵器送货,要么在矿场。” “挖矿不能停,训练同样不能落下!”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堡兵们还是更喜欢去外面送货!” 陈北点点头,他要是堡兵,他也喜欢去外面送货。 不用每天在训练场流汗流血,更不用在矿场冒着生命危险去挖矿,送货不仅自由,还有油水捞! 得知堡兵足有两千数,还三班倒,陈北也很高兴。 这意味着陈家堡的运作模式日渐成熟,随着时间推移,陈家堡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不高兴才怪。 不过陈北还是提醒道:“外面送货有油水捞,还是要小心有人贪污,中饱私囊。” 须知,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周霸收起笑容,变严肃了,“这个问题,确实应该值得注意。” “不过也不必过分担心,领头的,都是从咱们黑岭堡出来的老人,他们,你还不放心吗?” “二夫人记账又细心,一分一毫,都要弄清楚来处和去向,就算有人想要中饱私囊,也无机可乘。” 听完,陈北点点头,放下了心。 “对了,卫勇呢,我找他有事。” “应该在矿场那边。”周霸答道。 陈北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和卫勇以及二夫人宁采薇分工明确。 他主管马场和训练,卫勇管理矿场,宁采薇则是坐镇大本营陈家堡。 “行,你先忙,我去找卫勇。” 说完,陈北便离开了。 望着陈北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周霸忍不住喊道:“喂,小斥候,不留下看看训练成果?” “不是我跟你吹,我手底下出来的兵,个个都是骁勇之士!” 陈北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有时间再来看,我也没觉得周将军在吹牛!” 周霸点点头,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他和陈北之间的关系又变了不少。 以前是上下级,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可是现在他们就像家人,像兄弟一样。 想到这,周霸笑了起来。 “快看,周教头也会笑?” 训练场上,堡兵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在他们的印象里,周霸就是个黑面阎王,把他们往死里整,从来不会笑。 “说什么呢,也让本教头听听?” “还不快站好,倒数三个数,再不站好就再加练一个时辰!” “须知,现在流血流汗,总比上了战场,丢了性命要强!” 此言一出,堡兵们立刻不敢再说话,一个个站好乖的跟鹌鹑一样。 训练场发生的事情,陈北不知,他径直回到堡里去见了宁采薇,以解离开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正在堡里和宁采薇调笑独自里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卫勇被从矿场叫了过来。 “堡长,你找我!” 一月不见,卫勇更显老成,那只瞎掉的眼,戴上了皮质的眼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头子。 “需要找几个会酿酒的人,在酒坊做过学徒也成。” 仗总有一天会打完,到那时,兵器更加不好卖。 酿酒这生意,要提前提上日程。 卫勇点点头,这事好办,就算陈家堡无人会酿酒,他也可以去外面请几个师傅过来。 “对了,我走的这段时间,铁城什么动静?” 卫勇如实回答,说道:“都没什么动静,堡长有所不知,咱们陈家堡现在就是铁桶,外面的人想要找咱们麻烦门都没有。” “崔四日夜宿在青楼,倒是派人去找过几次矿场的麻烦,不过都被我打发走了。” “至于县令汤为民,一整个狗腿子,也不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陈北点点头,背着手望着外面,长久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25章 凉州首战! 足足过去半个月,酒的香气,才从屋子里传出。 陈家堡几个领头的,这一早什么也没干,就等着酿出酒来,尝尝味道。 “我不相信,堡长也是人,也会失算!” “我就不信,这酒的生意,能超过我的兵器!” 李铁大师傅双臂交叉,站在一行人最中间,满脸不信的模样。 其他人皆是笑笑不语。 他们知道,李铁打心眼里瞧不起堡里的新生意。 换作他们是李铁,他们也瞧不起,这生意,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要知道,没有李铁领头的兵器生意,就没有现在偌大的陈家堡。 兵器,也算是陈家堡的嫡长子。 可是现在,有东西要来抢嫡长子的位置,李铁怎么心甘情愿,不阻止,故意搞破坏就算好的了。 “快看,酒出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腰间围着脏兮兮围裙的老者端着一碗酒,慢慢走了出来。 老者姓钱,算是如今酒屋的负责人,有三十年的酿酒经验。 一朝家破人亡,成为难民,和其他人一起被送来了陈家堡。 “你急什么,堡长和夫人都没来!” 啪! 有人打掉李铁伸向酒碗的手。 这第一碗酒,应该由堡长和堡长夫人喝。 可李铁不管那些,硬接过钱老手里的酒碗。 “今时不同往日,堡长管着三千人,万一酒里有毒怎么办?” “我李铁,甘愿为堡长试毒!” 说完,便狂饮了一口。 “噗!” 下一刻,全部吐了出来。 钱老看见了,吓的浑身直哆嗦。 他可是按照堡长的要求酿的酒,他可没下毒,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酒里下毒啊。 “快快快,灌肠!清毒!” “李铁,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几人分工明确,有人急着为李铁灌肠,有人出刀已经架在了钱老的脖子上。 正好这时,陈北带着宁蒹葭和大着肚子的宁采薇走了过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堡长,李铁他中毒了?”有人急道。 陈北一头黑线,“中什么毒,哪来的毒,还有你们几个,赶紧把刀收起来。” 陈北先是把吓的瘫在地上的钱老扶起来,然后拉开去给李铁灌肠的几人。 就算李铁没中毒死了,也要被几人掰嘴,喂水给呛死了。 “咳咳!” 咳嗽了几声,李铁才缓过神来,可还是忍不住吐出舌头哈着气。 “李铁,你怎么样了?”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答应亲手给我打的刀你还没打呢,你不能死!” “滚滚滚。” 李铁骂了两句,看向陈北,“堡长,这酒,怎么这股味道?” “怎么了,不好吗?” 说完,陈北笑着弯腰,端起地上已经洒了不少,只剩小半碗的酒碗。 “辣,太辣了!”李铁道。 陈北饮了一口,咂咂嘴,“辣就对了,这才是陈家堡的好酒!” “诸位,尝尝!” 陈北把酒碗递给身边的人。 “没事吗?” 宁采薇担心地站在陈北身边,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陈北嘴角的酒渍。 陈北轻轻握着她的手,摇摇头,不仅没事,他还很高兴,这酒成了,日后,躺在堡里数银子便好。 “辣!确实辣!像一团火!” “让我尝尝!”几个领头的围着小半碗酒,挨个地品尝,有人皱起眉头,有人大喜,有人直吐舌头。 李铁去抢酒碗,却被卫勇和周霸合力推开。 宁蒹葭也尝了一小口,轻轻咂了咂嘴,好看的眉毛扬了起来。 钱老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酒屋去端更多的酒。 不远处,屠彪领着孩子,在空地上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凤姐和莲姐刚去河边洗完衣物回来,手上还拿木盆。 黄狗站在堡门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柱子带着堡兵在堡墙上巡逻,好奇地看着酒屋前发生的事情。 陈北看着这些人,站着一动不动,眼前的一幕幕便是他希望永远看到的。 “夫君,太阳出来了。” “好。” 陈北笑着,轻轻扶着大肚子的宁采薇,去找一个太阳能晒到的地方散着步…… …… 一百里开外的凉州城外,亦迎来了初升的朝阳。 暖阳照射着城外不远的云山,却怎么也照不暖万千民夫的身子。 长公主长宁换下月白长裙,换上一身贴身的银色轻甲,在卫凌云和魏大山的陪同下,冷冷地站在云山山顶。 放眼望去,不消片刻,美眸里便尽是恼怒。 “韩保全,他怎么敢的!” 放眼望去,云山纵横交错的战壕里,尽是横七竖八民夫的尸首,鲜红尚未凝固的血液铺了厚厚一层。 昨夜狄人趁夜偷袭,摸上了云山的阵地,杀了近万人的民夫。 “韩保全,人呢!” 长宁咬着银牙,冷冷喝道。 “他的副将过来说,韩保全昨夜带领他们英勇杀退狄人,腿上中了一刀,现在城中医治!” “胡说!” 长宁拔出腰间的长剑,猛地劈下,身边的一杆旗帜应声而断。 若真的英勇杀退狄人,为何阵地里,不见一具虎威营士兵的尸首,反而全是民夫的。 长宁不傻,她知道昨夜是怎么一回事,韩保全根本没派一兵一卒守云山阵地,而是派了近万人的民夫给狄人白杀! 呜呜—— 厚重的牛角声突然割破天幕。 不远处,黑压压的狄人大军,如潮水一般,朝着云山阵地席卷而来。 狄人战马的嘶鸣和弯刀的铮鸣混在一起,马蹄和投石机的呼啸声合二为一,第一轮投石,已经在天空中划出完美的呼啸,落在云山的阵地上。 刚刚接管阵地的老卒营士兵来不及躲避,瞬间被砸死了一大片。 “快,把马牵来!护送长公主殿下回城!” “不许退,躲进战壕!”头发胡子花白的魏大山冷静地下达命令。 转而对着卫凌云拱拱手: “卫将军,拜托了!” “晓得!” 卫凌云牵来自己的马,屈膝双手抱住,甘愿为长公主的马凳。 谁知,长公主根本不上马回城,反而长剑前指,冷声喝道: “诸位,这一战,是我凉州军和狄人的首战!” “此战,必胜!” “本公主愿与诸位共守阵地,不叫一个狄人踏过阵地兵临凉州城下!” 卫凌云和魏大山一时间惊了,士卒们也愣了愣,转而士气蓦然高涨,大吼出声…… 第126章 激将法 清晨,陈家堡。 听着河对岸轰隆隆的跑马声,和堡兵们整齐划一训练的口号声,已经回来多日的陈北,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 抓起挂在墙上的刀和剑,便一同挂在了腰间。 看着剑鞘上缠满麻布的剑,陈北脑海里,不由想起最后见萧玉儿的一幕幕。 太安城前,奔袭的公主车驾,她探出半边身子,朝自己使劲挥着手臂,眼眸中似还有泪水。 “夫君。” 一声轻唤。 陈北回过了神,连忙小心翼翼,将大着肚子的宁采薇扶起。 日子一天天过着,宁采薇的身子愈发沉重,陈北每日都提心吊胆。 “今日可是要进铁城?” 坐在床边,整理头发的宁采薇问道。 陈北点点头,“要送酒去铁城,和几家酒楼的掌柜都说好了。” “怎么,可是有要带的东西?” “花布,还有线,贵些也无妨,莲姐说,要教我钩织虎头帽,还有小鞋子。” 闻言,陈北会心一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 “好,给你带!” “不过小心些,别扎了自己。” 又简单聊了两句,陈北便换宁蒹葭进来照顾,他则是简单对付几口早饭,便带人押送着酒车,进了铁城。 “呦,小堡长,这是改营生了?” “不卖兵器,改卖酒了。” “以后,莫不是要当一个酿酒徒。” 行经街道,夜宿青楼的崔元亨衣衫不整,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半边身子,笑个不停。 身边的花娘,一个个的,也笑的花枝乱颤。 就连青楼门口的护卫,也尽数笑出声音。 陈北骑在马背上,连头都没有抬,凝声开口: “卖酒有什么不好,不像某些人,入不敷出,连兵器的生意都快黄了!” “这要是回去,还不得被抽个半死!”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笑的崔元亨,脸色立刻变得憎恶无比。 无论他使出什么阴招,就是阻止不了陈家堡的兵器生意日益红火。 现如今,陈家堡兵器供不应求,偏他崔氏的兵器生意鲜少有人过来问价。 就连十几年的老主顾,也纷纷跑去了陈家堡。 再这样下去,崔氏在铁城的兵器生意,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他也真要如陈北说的那样,回太安城后,被老爷子吊在树上,抽的半死。 “别嚣张!” 崔元亨一拍栏杆,冷冷道:“你的生意,做不了几天了,没听说吗,前线战事不利!” “就连卫凌云,也被狄人射了一箭,栽落马背,至今生死不明!” 陈北稍微停滞,继续骑马往前走,“与我何干。” 崔元亨狰狞笑道:“与你何干,你说与你何干,小堡长,那可是你的结拜兄弟啊,怎的,不去看看?” “你们俩,不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喝了血酒,同生死共患难吗。” 陈北停下马,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二楼的崔元亨。 “堡长,是激将法,他在激你!” 有人凑上前小声道。 “晓得!” 陈北面无表情,冷冷地盯了崔元亨一会儿,便重新催马前行。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崔元亨的视野中,陈北才轻轻挥了挥手。 柱子立刻明白陈北的意思,带了两个机灵的,脱离送酒的队伍,去城内四处打听前线的消息。 将酒给几位掌柜的一一送去,无意间瞥见后院停着的好几辆马车,陈北问道: “下一次什么时候要酒,尽管派人来。” “估摸着要不了几回酒了。” 掌柜的指挥伙计搬酒,唉声叹气,“好不容易在铁城攒下偌大的家当,该死的狄人,怎的来的这样快!” “不瞒小堡长,再有半个月,我全家便要离开铁城往内城迁了。” “凉州城还未破,这么着急做什么。”陈北明知故问道。 掌柜的继续唉声叹气,眉宇间皆是愁苦,满眼都是对这份家当的不舍。 迁去内城,固然把钱全部带走了,可安家落户,再置办酒楼,哪哪都需要花钱。 要不是狄人要来,打死他,他也不会离开铁城。 “等凉州城破,再走就晚了。” 掌柜的抬眼,看向陈北,“小堡长是过来人,难道还用我说吗。” 陈北沉默了下来,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早走早合适。 当初在定远县,他们就是没早走,差点被狄人困死在城中。 拱拱手告别掌柜,去买了花布和针线,柱子等人也都回来了。 不等陈北问,他们便说,“堡长,凉州城的战况有些不妙。” “除了首战打赢外,随后几场战斗,都输了!” “凉州城外的云山阵地,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眼看就守不住了。” “至于卫小将军,崔四没胡说,真被狄人射下马,生死不明!” 陈北没有吭声,只是抬起脚,沉沉翻上了马背。 …… 城门口,石碑前。 围满了前来看布告的百姓,陈北带人没有过多停留便出了城。 “堡长,布告已经贴出好几天了,大致意思便是往前线征调民夫,自愿的,有赏银拿,有二十两呢。” 闻言,陈北心里止不住地泛起冷笑。 别说二十两了,就算五十两,一百两,也不会有多少人自愿过去。 有命拿没命花的道理,百姓们都懂! 冷笑过后,陈北心里便隐隐担忧。 他害怕,官府征调的民夫数量不够,便要强行征调,俗称抓壮丁。 铁城地界,尤其属陈家堡的青壮最多,崔四和汤为民怕是又要借机发难了。 想了想,陈北吩咐道:“最近一段时日,叫大家无事不要来铁城,凡外出的,要成群结队!” “堡长放心,大家晓得利害!” 陈北点点头,但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此散去,反而愈发浓重。 这大势之下,他怕就算他们做的再好,祸事也要找上门,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堡长,到了!”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堡里。 有人为陈北牵马,陈北点点头,踏着沉沉的步伐行走在堡里。 空地上,屠彪领着几个孩子疯玩,丝毫不知道外面风雨欲来,还在开心地笑着。 “怎么了?”宁蒹葭走到陈北身边,看出他脸色的不对劲,担心地问道。 陈北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 闻言,宁蒹葭凝起了声音,“你若真的担心凌云的安危,便去凉州城看看,距离不算远,快去快回。” 陈北脸上堆起苦笑,“没事儿,再说吧。” 第127章 抓壮丁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 “堡长也是人,也会失算!” “这酒的生意,远不如我的兵器生意!” 连着好几日,随着酒屋里酿出的酒越来越多,沿着墙根摞了一层又一层,可是卖出去的却越来越少。 李铁忍不住在周霸卫勇等人面前哈哈大笑。 不过随着陈北的到来,李铁立刻止住了笑声。 不管怎么样,酒也是陈家堡的生意,酒的生意越来越差,对陈家堡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堡长,是我老头子我对不住你!” 陈北一来,负责酿酒的师傅钱老,便哭着跪在了地上。 “先起来。” 陈北扶起钱老的胳膊,“这事不怪你,大势所趋,铁城的酒楼饭庄,关了一大半,要酒的自然少,并非咱们的酒不好!” 钱老这才站起来,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抹泪,“那,还要继续酿酒吗?” “都没人买,酿酒做什么。” 李铁在旁撅着嘴,小声蛐蛐,“光是存酒,就足够咱们堡里喝好一阵子了。” 说完,李铁低着头,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可陈北接下来的回答,直接让李铁摔了个跟头。 陈北无比认真且严肃地说道:“酿,为何不酿,酿的越多越好。” 扑通! 李铁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又赶紧爬起来,连连问道:“堡长,为啥呀?为啥呀?” “什么为啥。” 陈北没好气看了一眼李铁,教训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这样吧,给你找件事情做!” 正说着,陈北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图纸。 李铁接过一看,皱眉道:“这不就是长马刀吗,咱们堡里打过,但买的不多。” “仔细看。” 陈北加重语气。 李铁这才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周围的人,也尽数把脑袋凑上去,对着图纸上的“长马刀”指指点点。 “这长马刀,怎么刀柄比刀身还要长?” “就是,这也太长了,还有,这把刀的尺寸,也太大了些吧,足有一丈。” “怪模怪样!左右竟都开刃!” 等众人研究得差不多了,陈北才道:“这把刀不叫长马刀,叫陌刀!” “陌刀?” 陈北解释道:“东西向道路为陌,持此刀列阵时,需如墙而进,横向推进,故取名陌刀。” “原来如此。” 听完解释,众人点点头,恍然大悟。 “堡长要我按图纸打此陌刀?” 李铁问道。 陈北点点头,“尽快打出,先来两百把。” “此刀过于长,必然沉重无比,平常士兵拿着都费劲更别说杀敌了。” “本就不是为平常士兵准备的。” 说话间,陈北看向不远处,空地上,带领孩子们挖蚂蚁洞的屠彪。 不用陈北说,众人皆是点点头。 持陌刀者,非屠彪这样的人不可。 有了活,李铁赶紧去忙活了。 却不料还没离开,黄狗便匆匆跑回了堡里,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递上去一碗水,黄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才道: “堡、堡长,情况着实有些不妙了。” “铁城城门口的石碑上,又换了布告!” “怎么又换了?前两日不是刚换过吗,”有人皱着眉说着,下一刻又笑着问道:“这回换成什么了,莫不是涨到一百两了?” 黄狗摇摇头,“没赏银了。” “没赏银谁去,大家又不傻!” “不去不行,凉州城派了督军,前来抓壮丁,每家每户,都要出人。” 此言一出,陈北明显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一下子不对劲了,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征调民夫还好,不去就不去,没什么要紧的。 可抓壮丁不一样,官府可不管大家同不同意,敢反抗的,当场就会被格杀! 陈家堡青壮最多,必然是抓壮丁的重灾区。 “而且。” 黄狗又喝了一碗水,一擦嘴说道:“而且我还看见那位督军刚入城,就被崔四请了过去。” 砰! 旁边过路的妇人,手里的碗摔碎在地。 瞧瞧,就连妇人都知道督军被崔元亨请去,准没什么好事,大家更别说了,脸色难看无比。 不用说,陈家堡是躲不过这回的抓壮丁了。 “堡长,要不咱们现在走吧。”有人急忙说道。 “走!” 陈北凝着脸色,“这么多人,能走到哪里?” 他们一路从定远来到这里,本以为能平安度日,可还是要被抓壮丁。 已经走了这么远,走再远,也没有用处。 祸事,该找上门还得找上门。 这事不能一味地躲,要想办法去解决。 “堡长,要不塞点银子?说不定这督军是个贪官,拿了银子就不会抓我等的壮丁了。” 陈北摇摇头,咬着牙,“既然先被崔四请了过去,咱们得塞多少银子他才肯放过,倾家荡产够不够?” 一时间,无人能回话。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众人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陈北凝着眉头,想了许久,道:“去,把人都叫回堡里!” …… 入夜。 “堡长,有官兵朝咱们堡里来了。” 堡墙上,站的高望的远,远远地看见路上有大队官兵朝他们陈家堡行进,堡兵们纷纷喊道。 听见声音,陈北提刀抓剑,带人迅速登上堡墙,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去,把人都叫上来,亮起火把,不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是!” 一时间,堡墙上人头攒动,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吁!” 为首的督军小队长,姓何,带着几十个官兵,停了马。 队伍中还有不少顺路抓过来的壮丁,个个脸色惶恐颤抖不已。 在他们身后不远,还停着一辆车架,不是前来看好戏的崔元亨的又是谁。 “堡长,崔四也来了!” 有人前指。 “瞧见了!” 陈北按住剑柄,踏前一步,冷冷开口,“堡下来者何人?此乃陈家堡,铁城前哨!” “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休怪我等刀剑无眼!” 此言一出,喝醉酒的何督军哈哈大笑,身后跟着一起来抓壮丁的官兵们也尽数大笑,就连崔元亨有多忍不住冷笑出声。 “堡长,他们在笑你!” “我去砍了他!” 拿到新武器陌刀的屠彪,忍不住鼓起了眼睛。 “不急。” 陈北伸出胳膊拦下,随即张弓搭箭。 咻地一声,便射在了那位督军的马前。 这一箭,立刻叫人把嘴闭上。 何督军醒了酒,官兵们立刻下马,弯着腰挤作一团生怕被射死,就连崔元亨也止住了笑意,脸色发冷…… 第128章 速开堡门,有要事相商!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北这么干脆直接,直接射弓! 这相当于直接宣战,就连堡墙上的自己人,都没有想到。 反应过来后,众人纷纷大喜。 对,就这样! 以前受的欺负早就够了! 现在的陈家堡,谁也不怕!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打折条腿才叫离开。 瞧着射在他面前地上,箭尾依旧微微震颤的箭矢。 还有面前,这一座如大城般的堡垒,刚吃完酒席脸颊通红的何督军心生畏惧。 如此坚固堡垒,别说他们这区区几个人了,就连正规的边军大营也攻不下来。 不过想起今日酒席上,崔元亨给他的,难以拒绝的好处,何督军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翻身下马,上前几步。 沉着声音,何督军大声喊道:“找死不成!吾乃凉州亲派的督军,奉的是大将军的旨意!” “尔等不从,莫不是要造反!” 陈北收起弓箭,冷冷说道:“陈家堡隶属凉州,不敢造反!” “那便打开堡门,迎我等进去!” “按照规矩,需抓壮丁,去凉州城,为国效力!” “几人?”陈北问道。 “前方战事不利,需每家每户一名男丁,你陈家堡多是青壮,怎么着也得两千数!” “恕不能从命!” 陈北拱拱手,义正言辞地说道:“陈家堡乃是铁城前哨,负责保护铁城的安全,亦是为国效力,督军抓壮丁来错地方了!” 啪! 何督军甩动马鞭,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爆响,惊地人头皮发麻: “放肆!” “抓不抓壮丁,去哪抓壮丁,何时由你一个小小堡长说的算!” “陈家堡是铁城前哨不错,但国有危难,陈家堡更应该以身作则!” “说不通了?”陈北眯眼道。 “说、不、通!”何督军一字一顿。 “请便!” 说完,陈北转身消失在堡墙上,亦消失在堡外何督军等人的视线当中。 取代陈北位置的,是两个大汉。 一个额上刺青,一个戴着眼罩,看起来都不好惹。 不是周霸和卫勇还能有谁? “开堡门!” 何督军大喝。 “开不了。”周霸道。 “你是何人?” “陈家堡总教头!” “你说的不算!叫你们堡长出来说话。” “说不通,堡长懒得与你说话,有什么话和我说就好了。” “还有我!”卫勇上前一步。 何督军气坏了,猛地抽刀而出。 好一个小堡长,竟然自己走了,留下两个狗屁不是的人与他交涉。 呛啷啷! 随着何督军抽刀,堡墙上的堡兵们,也个个抽刀而出,刀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声音发寒。 “你们要作甚!” 何督军瞪眼大喝。 周霸卫勇气势更盛,“督军要作甚!” “开门!” “开不了!” “还说不是造反!?” 何督军气坏了,往前再走几步,谁知堡墙上忽然一轮箭雨射来。 咻咻咻! 箭矢精准,射在何督军的前路上,形成了箭墙。 “督军,莫再往前了,箭矢不长眼,若哪位兄弟失了手,射死督军可就不好了。” 堡墙上,周霸冷冷笑道。 瞧着面前地上的一排箭墙,何督军快要气炸了,出刀猛地齐声砍断。 “周将军,要射吗?”有人问道。 “不射人,射马!” 周霸冷静下令,真要射死了人,事情可就真的闹大无法收场了。 一声令下,又一轮箭雨自天空倾泻而下。 何督军身后的那匹马,顿时扎成了刺猬,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何督军一愣,急忙转过头。 一起来的官兵,早就害怕地撒腿跑了,有多快跑多快,壮丁们也纷纷四散而逃…… …… 那夜事发之后,这几日,陈家堡前的空地上凭空扎起了好些帐篷。 密密麻麻,都是不愿被抓去当壮丁,躲无可躲,铁城附近百姓们的。 他们甚至有些人拖家带口地住在这里。 胆敢有官兵前来抓壮丁,堡墙上,陈家堡就会毫不犹豫射弓。 这些时日,死在他们手里的马,不下七八匹了,官兵们不敢轻易再来。 听说负责抓壮丁的何督军,现在还在铁城内大发雷霆,可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不能硬攻吧? 他们也没那个实力! 酒香四溢的陈家堡,时不时传来堡兵辛苦训练的口号声。 按着陈北的意思,日常训练不能停,万一真的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陈家堡也多一份对抗的底气。 “堡长,又、又有官兵来了!”高高的碉楼上,黄狗大声喊道。 堡内的空地上,陈北小心翼翼扶着宁采薇散步,晒着太阳。 外面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陪着妻子,等着孩子出生。 “堡长,要射吗?” 陈北没吭声,倒是过路的宁蒹葭抬起头,用手遮了遮阳光说道:“老规矩,射马!” 话音落下,呼啸着几支箭矢从堡墙上射出。 陈北正要扶着宁采薇在屋檐下的凳子上坐下。 谁知碉楼上的黄狗,又急声喊道:“堡长,没射中!被尽数挡下了。” 陈北皱起了眉头,抬头望向堡墙的方向,官兵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想了想,他还是先将宁采薇扶着坐下,然后才带着人登上了堡墙。 朝外看去,只见哪里是官兵?分明就是一队列队整齐的边军士兵。 后面,还有一辆护卫森严的马车,里面似乎坐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堡长,还要射吗?” 陈北抬手,阻止了堡兵们再次搭弓。 踏踏踏。 城外的一骑边军,骑着马路过帐篷群,来到堡门前抬头高声喊道:“陈堡长,长公主殿下有请!” 陈北忍不住冷笑一声,长公主长宁怕是在凉州城里愁的焦头烂额了,哪有功夫来自己这里?定是假的,不过是骗开堡门罢了。 陈北正要一口回绝,谁知瞧见马车里的人下了马车径直朝这边走来。 是个女人,但不是长公主长宁本人,而是那次去凉州城,在长公主身边见过的端茶递水的女婢。 女婢面色平静,来到堡门前,举起手里的玉牌: “奉长公主殿下之命,请陈堡长速开堡门,有要事相商!” 长公主长宁的面子总不好不给,堡里的三千人可都是长公主送来的。 陈家堡能有如今的势力,长公主帮了不少忙。 摆摆手,陈北让人大开堡门。 轰隆一声,沉重的堡门缓缓打开…… 第129章 条件,陈堡长自己提 进堡不远的空地上,铺了草席,抬来案桌,也上了一壶茶水。 女婢对着陈北微微屈身行礼,便跪坐了上去,伸出手请道: “陈堡长,也请坐!” 忽然间开了堡门,进了人,堡里顿时热闹起来,纷纷探出脑袋朝这边好奇看来。 陈北看了女婢一眼,不习惯跪坐,随意盘腿而坐,亲自斟了两杯茶。 推了一杯过去,女婢微微点头道谢,道:“多谢陈堡长,我家长公主殿下都没能喝上陈家堡的茶,倒让我这个女婢先喝上了。” 陈北微微皱眉。 不晓得这个女婢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抿了一口茶,女婢先是将玉牌放在案桌上,才开口说道:“奴婢青鸢,是长公主殿下的一等贴身女婢,此番前来代表长公主殿下,与陈堡长商谈要事!请陈堡长查验身份。” 陈北拿起桌上的玉牌,不用多看,便知道面前的女婢身份是真的,因为他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 放下玉牌,冲着青鸢抱抱拳,陈北道:“请讲!” 青鸢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前方凉州战事不利,请陈堡长带兵速去支援。” 陈北端起茶杯,刮去茶沫,“陈家堡为铁城前哨,需时刻保护铁城的安全,恕不能前去支援!” 青鸢面色不变,伸出一只手,“条件,随陈堡长自己提,这是长公主殿下的原话。” 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陈北道:“为何非我陈家堡不可?” “这边疆,比我陈家堡厉害的多如牛毛,甘宁二州的边军大营,都可以去支援!” “因为陈堡长是唯一打赢过狄人的,放眼整个边疆没有比陈堡长更厉害的!” 这顿吹嘘,吹的陈北自己都差点信了。 青鸢继续说道:“旁的人去的再多,不过是拿人头填壕沟罢了,无用之人!” 见陈北没什么反应,青鸢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她再度开口,“长公主殿下说,陈堡长是一个真正的爱国忠义之士,定然不会看着,凉州城破而坐视不管!” 陈北笑了起来,抬眼道:“这不像你家长公主殿下能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你说的。” 长宁何等骄傲之人,怎会这样夸别人? 被识破,青鸢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陈堡长恕罪,前半句,长公主殿下确实没说过,不过后半句,长公主殿下说过,且说了不止一遍。” 陈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凉州城破,与我何干?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怎么没关系,凉州城破,铁城也守不住,难道陈堡长想眼睁睁地看着这陈家堡,被狄人铁蹄踏毁!”青鸢急了起来。 陈北止住笑意,又喝了一口茶,脸色微微难看。 青鸢这话说的不错,凉州城破,陈家堡也守不住。 别说陈家堡了,就算是太安城也守不住。 “长公主殿下说了,陈堡长终会出兵,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不为了凉州城,也会为了陈家堡!” “陈堡长与其晚些出兵,不如早一些!” “趁现在凉州还没城破,陈堡长带兵前去,还能多些打狄人的选择。” 陈北再度笑起来,端起茶杯道:“打狄人,我何必要去凉州城?待凉州城破,狄人自会来我陈家堡!” 见说不通,青鸢道:“难道,陈堡长连自己的结拜兄弟也不顾了吗?卫将军,至今尚未醒来!” 递到唇边的茶杯,终究没有饮下去。 陈北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到底怎么回事?说!” “韩保全贪生怕死,长公主殿下多次下令,韩保全拒不出兵迎战,没有办法,卫将军只得出战!玄甲军固然厉害,可几次大战下来,也所剩无几,就连卫将军本人,也被狄人射下马。” “箭上有毒,卫将军至今不曾醒来,命悬一线!” 砰! 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 实木打的案桌应声而碎。 茶杯和茶壶纷纷倾倒。 褐色的茶水浸透了青鸢跪坐下来的裙角,亦打湿了陈北的鞋子。 闭上眼睛,陈北久久才睁开! “不仅仅是为了卫将军,更是为了陈家堡的存续,陈堡长都得出兵!” “趁狄人还没攻下凉州城,我军还有重新部署的机会,请陈堡长速速出兵救援!挽大厦之将倾!” 说完,青鸢双手贴在额前,重重地拜了下来。 陈北沉默地看着她,“条件我提,可算话?” “算!” 青鸢抬头喜道。 “好!” 陈北面无表情开口,“再取两座铁矿,入我陈家堡!” “可!” “再调五千人入我陈家堡!” “可!” “崔四和汤为民……” 不等陈北说完,青鸢便道:“长公主殿下,自会为陈堡长扫清障碍!” “从今往后,铁城地界,陈家堡一家独大!” 陈北没回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自有人扶起青鸢,送客出堡。 目送青鸢带着玉牌离开,陈北才慢慢站起身,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登上堡墙,陈北环顾了四周许久,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的爱国的忠义之士。 他只是想让他的堡,他的人在这个乱世活下来,仅此而已。 他知道,凉州城一破,他的堡便也没了! 他并非不出兵,他在等,今日就算青鸢没来,过几日他也会出兵。 今日青鸢来了,他非出兵不可了。 …… 等陈北重新下了堡墙,堡里的众人,似乎都预料到了什么。 不知何时穿好了甲胄,握住了兵器,列队整齐! 陈北抬起头,注视着每一个人的面孔,而后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被拍过肩膀的人,脸色愈发高兴!站的愈发笔直! “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 “前线战事不利,需我等出兵救援!” “诸位谨记,此去并非是去救凉州城,而是救我们陈家堡自己!” “明日一早,本堡长便要去凉州,诸位谁愿意同去的请上前两步,不愿意去的——” 没等陈北把话说完,只听现场响起踏踏,极为整齐的两声脚步。 “堡长,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等皆愿同去!” “堡长说的对,此去并非是去救凉州城,而是救我们陈家堡自己。” “为了自己的家人,我等自不退缩!” 无数堡兵,喉头纷纷怒吼,面上,皆是挥之不去的坚定和肃杀之意。 第130章 二千人入凉州城 坚定的人群中,有一人却格格不入。 卫勇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伸手抹着泪,“堡长,我也想去,可……” “你得留下看家!”陈北补全他的话。 此言一出,卫勇哭的更伤心了,他就知道陈北是这个打算。 众人感觉搞好笑,纷纷围上来安慰。 “勇哥儿,你就留在堡里看家。” “是啊,堡里不能没有你!” “别人看家,我们还不放心呢!” “我们的一家老小,全在勇哥儿一人肩上!” “勇哥儿放心,我们替你多杀几个狄人!功劳都算在你身上。”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卫勇哭的更大声了,估计亲爹亲娘死的时候,都没哭的这么大声过。 他想去打狄人,可他也知道,他必须留下看家! 陈北心头有些无奈,若非手上没有更为合适的看家人选,他怎么着也会把卫勇带上。 众人皆知卫勇为人稳重,处事老练,可却不知,上战场他也是一把好手,不比周霸弱。 “我,我也要去!” 宁蒹葭走上前,紧张开口,眼睛死死盯着陈北。 她知道就算她磨破嘴皮子,陈北也不会让她去。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怀着大肚子的宁采薇。 没有人比她这个姐姐更合适留下照顾宁采薇。 可陈北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站在屋檐下,双手扶着门框宁采薇后,开口道: “我原本的打算,就是让你跟着去!” 一句话,喜的宁蒹葭恨不得原地蹦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震惊。 陈北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然同意让她去。 “周将军,将马场里的马都带上,另外,酒屋前的酒也尽数带上,我有大用!” “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是!” 待众人散去,陈北和宁蒹葭便来到宁采薇身边。 “谢谢夫君。” 宁采薇轻声道。 “谢他作甚!” 宁蒹葭不解。 陈北和宁采薇皆是不语,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其实,该说谢谢的,应该是宁蒹葭才对,她该谢谢她妹妹。 若非刚才陈北从宁采薇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他不会让宁蒹葭去的。 “为何让她去?” 凑到宁采薇的耳边,陈北小声询问。 宁采薇认真道:“从太安城回来,我便看出姐姐的不对劲,你们都不说,可我明白,姐姐在太安城受了不小的委屈!” “夫君晓得,姐姐是一个性子要强的人。” “姐姐要去凉州打狄人,不单单是为了立军功,还要有朝一日回到太安城,把受到的委屈全部还回去!” “我想帮姐姐一把。” 听完,陈北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宁采薇懂事的,让人心疼。 “采薇,你信不信,我很快回来!我会陪着咱们的孩子出生。” 宁采薇轻轻摇头,“夫君不必为了我如此,战场凶险不必急功近利!” “不。” 陈北捧着她的脸蛋,认真说道:“你信不信!” 宁采薇一时怔住,说道:“信,采薇永远都信夫君的话。” 看着二人你侬我侬,说悄悄话的模样,宁蒹葭心里羡慕极了。 可更多的,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使劲搓了搓胳膊… …… 踏踏踏。 两千人沿着官道,急急的,往一百里开外的凉州城战场赶去。 除开拨给屠彪的二百人,皆披重甲手持陌刀。 陈北和周霸宁蒹葭三人,各自领着六百人。 这便是陈家堡驰援凉州城的全部兵力。 留下的一千人,除了看家,便是维持矿场的基本运转。 打仗归打仗,赚钱不能停。 “堡长,路上怎的没见难民?” 赶路许久,也不见官道上有难民逃难,一时有人忍不住发问。 陈北脸色发沉,路上无难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前方凉州城的战事极为不利,难民都被抓壮丁充当民夫,不许内逃。 难民虽然没见到,但在官道上,疾驰的官兵倒是没少见。 估摸着是往内城输送军报的信使,又或者去各个地方请求出兵援助。 凉州城并不远,一行人行至半夜便到了。 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便能远远地瞧见狄人的大营,就驻扎在云山阵地外不远的空地上。 帐篷挨着帐篷,一眼望不到头,估摸着兵力得有十几万。 而凉州城墙,被狄人投石机轰出了好几个口子,摇摇欲坠。 更别说城外的云山阵地,几次易手,山体早已血红一片,都是血染的。 “堡长,怎么说?” 陈北调转方向,下了高坡,“不急,先入城看看情况再说。” 狄人并未将凉州城彻底围死,前来支援凉州城的各支大乾军队都能入城。 只是排查有些严格,防的是狄人的斥候探子。 通了姓名和来处,又仔细检查一番,陈北这一行人才陆陆续续入城。 进城后,景色早不如往日,战争的摧残,将这座大城毁的不成样子,变的陈北都快认不出了。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屋舍倒塌,都是狄人投石机打进来的功劳。 街道上,拥挤不堪,伤兵痛苦的嚎叫,一阵压过一阵,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有饿的皮毛骨头的民夫们,哭喊着,纷纷朝着陈北等人伸手乞讨,却被巡城的官兵冷冷抽了回去,还有官兵动刀杀人,就像杀鱼宰鸡一样简单。 “堡长,他们似乎没吃的,都先紧着士兵了。” 陈北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么做固然无错,可到底失了民心,大乾打不赢,这也是原因。 “放饭了,放饭了!” 抬着木桶的士兵,沿街敲着。 士兵们闻言,纷纷围了上去。 不过是两个馒头一碗清水罢了。 可每个人也吃的狼吞虎咽。 民夫们挤在一起,狂咽口水,才得来半块施舍的馒头碎块,为此大打出手,引得士兵一阵哄笑。 “你们不是拿过了,怎的又来!” “每日定量,不许多取!这是大将军的命令!” “人人都像你们飞羽营…砰,哎呦,好你们飞羽营竟敢明抢,一会儿我就去禀报上官,治你们的罪!” 陈北寻声望去,发现还是老熟人,李荣带着手下的兵将几大桶馒头抢空,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堡长,是李校尉!” “看见了!” “要上去打招呼吗?” “不用,先去打听一下,玄甲军驻地在何处。” “是!” 几个人匆匆离去,去打听玄甲军驻扎在城中何处…… 第131章 放肆,他是本公主请来的!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陈北带人来到城东,这里的情况倒是要比刚才来的地方好些。 至少这里的民夫们也有饭吃,虽然不至于填饱肚子但饿不死! 但这里的士兵伤亡也更为严重,所见之处,到处都是伤兵,活蹦乱跳的少之又少。 不用说,这里估计就是这次大战,长公主能指挥得动的士兵了。 伤亡严重,是因为他们上了好几轮战场,和狄人拼杀了好几轮,皆是一等一的悍勇之士。 “堡长快看,那不就是卫小将军吗!”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卫凌云好端端地站着,正带领士兵给伤兵们放饭,还贴心查看士兵的伤势,一点也看不出身中毒箭昏迷,生死不明的样子。 陈北顿时皱住眉头,难道被骗了? 卫凌云其实根本没受伤,一点事情也没有。 想到这,陈北立刻在心里把长公主长宁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个遍,更得气的握紧了拳头。 好一个长公主,为了骗人前来支援,谎话连篇! 不多时,卫凌云经过身边亲卫的提醒,也发现了陈北的身影。 脸色立刻变的惊喜,急忙按住腰间的刀,小跑了过来。 陈北翻身下马,走上前和卫凌云来了一个男人之间的熊抱。 天知道,自从得知卫凌云生死不明后,他这心里有多担心。 好不容易在这乱世之上,找到一个年龄相仿,脾气相投的兄弟。 他可不忍卫凌云就这么死了! 谁杀死了他,陈北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给卫凌云报仇。 只是,刚刚熊抱在一起,卫凌云就闷哼一声,两道剑眉也皱了起来。 胸前的衣襟,顿时染红了一大片。 陈北赶紧放开他,查看道:“怎么回事?” 卫凌云一手捂住伤口,另外一只手摆摆说道:“不碍事,前些时日,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口!” 别看卫凌云说的这么轻松,可陈北知道,卫凌云是实实在在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兄长怎么突然来了?”卫凌云问道。 陈北来凉州城,一方面是为了卫凌云,另外一方面是为了陈家堡。 但是,在卫凌云面前,陈北却道:“狄人逞凶,身为我大乾儿郎,怎能不来?” 卫凌云心潮澎湃,伸手请着陈北进院,“长公主殿下若是知道兄长前来助阵,定然也会高兴!” 陈北心里忍不住腹诽…就是你口中的长公主变着法让我来的,陈北敢断言,自己不来,长公主派人绑也得把自己绑来。 进府没多久,长公主便带着几个将领回来了,女婢青鸢赫然在其身边。 瞧见陈北,青鸢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慌忙地低下头,也不知道这个小婢女什么意思。 “陈家堡陈北,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诸位将军。”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陈北还是乖乖抱拳行礼。 长公主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带领众将进屋前,问了一嘴:“此行,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两千!” 陈北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隐瞒的。 “还行,对得起你开出的那些条件。” 说完,长公主便头也不回地进屋。 陈北慢慢直起身,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长公主这是在责怪自己狮子大开口吗? 两座矿,五千人,外加处理掉崔元亨和汤为民,这很多吗? 陈北感觉一点都不多,他们这两千人,这回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兄长,请随一起进来!”卫凌云请道。 “这不好吧。” 陈北摆摆手,说道:“我就是一个小堡长,你进去就好了,一会儿出来跟我说说情况就行!” 卫凌云却无比严肃道:“你是我卫凌云的兄长,一起进去听听,并无任何不妥。” 说完,不管陈北愿不愿意,抓住陈北的手腕,便一同走进屋中。 屋子里,几位将领看见陈北的到来,眉头皆是皱了起来,交头接耳: “这小子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他就是卫凌云的结拜兄长,铁城陈家堡的堡长。” “堡长?你别开玩笑了!” “谁开玩笑了!” “唉,卫凌云和谁结拜不行,非得跟一个小小的堡长结拜,真是把国公府的脸丢尽了!” “嘘,小声点!别说了。” 听见这些话,陈北倒是没什么,反倒还要在心里感谢他们,让他确定了,卫凌云真是护国公的义子,那个躲在桌子底下的马夫没瞎说。 可卫凌云不干了,当即握紧拳头,就要上去和他们理论,却被陈北拦住。 不过这却助长了某些人的气焰,道: “卫凌云,你一个人进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闲杂人等一起给带进来了!” “难道不知,今夜屋里商谈的,乃是我军最高机密!” “若泄露出去,你吃罪的起吗!” 卫凌云气的面色涨红,想要反驳,却不料引得伤口剧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陈北皱皱眉头,心想这些将领,这些时日怕是败仗吃多了,看谁都不顺眼。 眼见将领们的话越来越难听,正在喝茶的长公主放下了茶杯,轻喝道:“都闭嘴!” “长公主,他一个闲杂人等有什么资格…”有人不忿急道。 “放肆,他是本公主请来的!” 此言一出,将领们对视一眼,不敢再言语,纷纷坐了下去。 “赐座!” 随着长公主的素手挥下,青鸢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座次最末席,对陈北微微点头,微笑示意之后又退了下去。 看着青鸢离去的背影,陈北总感觉她有些奇怪,似乎对自己有意思。 揉了揉脑袋,陈北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自恋了。 位次比较靠前的卫凌云,看见陈北被安排在最末席。 心一横,搬起自己的椅子来到陈北身边坐下。 陈北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弟弟。 坐下后,一场军事会议便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坐在最末席的陈北,自然没资格插嘴,能坐在这里听已是长公主开了天恩。 “要我说,云山阵地不能丢,一定要守住!” “拿什么守?狄人这分明就是在借云山阵地消耗咱们的兵力,要我说,固城而守,大不了,巷战!” “巷战?你指望韩保全他们和狄人巷战?怕是城一破他们就逃了,所以,绝不能把狄人放进城!” “那你说怎么办,云山上的尸体还不够多吗?狄人就是故意的。” “就算是故意的,也不能丢!” 一时间,将领们争的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第132章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到了后半夜,陈北哈欠连天,听到昏昏欲睡。 早知道所谓的军事会议,是这个样子的,他打死也不进来。 看几个大老粗吵架,还不如看刘金凤和王莲呢。 不过,他总是感觉有一道目光,含情脉脉地往自己身上瞄着。 偏头看去,陈北发现,竟然是站在长公主身后的女婢青鸢。 见自己看过去,青鸢慌忙地低下头,脸蛋却红了。 陈北心里大为吃惊,青鸢的模样分明是少女怀春,看上了自己。 这女婢疯了吧,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两人才只见了一面啊。 想不通,想不通! 眼见将领们还在吵个不停,陈北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守云山阵地不是,不守也不是,为何不想想第三条路。” 谁知,话音刚落,就有将领拍案而起,大怒:“这里哪有你小子说话的份,给本将军滚出去!” 陈北腾地一下,也猛的站起来,双拳紧握,明显也怒了。 正当大家都以为他会反驳两句时,谁知陈北忽然抱拳俯身:“遵命!小人告退!” 哈哈,这将领是个没脑子的,太容易上当了。 有这机会不走?不走是傻子。 但陈北没有高兴多久,他前脚刚离开,后脚长公主的声音就传来,“说说,你指的第三条路是什么。” 陈北顿住脚步,回了头,和长公主对视,只觉那双漂亮的眸子能看穿自己。 抱抱拳,陈北道:“公主恕罪,小人胡说的。” 砰! 刚才那将领又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响,怒吼不已道: “放肆!你当这里是大街上,菜市口,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拖出去,砍了!” 陈北皱皱眉头,总感觉这将领吃错了药。 自己就说了一句,至于拉出去砍头? 下一刻,陈北望向长公主,希望她能再次解围。 可长公主这一次竟然装作看不见,拾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着茶。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陈北心里忍不住腹诽。 卫凌云想要站起来解围,却被陈北按下肩膀。 再次拱了拱手,陈北道:“这位将军息怒,小人并非胡言乱语!” “狄人拿云山作饵,意图消耗我军兵力,主动权始终掌握在狄人手里。” “我军想要获胜,就必须抢回主动权!” “小人指的第三条路,正是抢回主动权,我军与其和狄人在云山死磕,徒增累累白骨,不如想办法断狄人粮道!” “无粮可食,城外几十万狄人大军坚持不了几天,我军必胜!云山的困境,也迎刃而解!”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全屋将领的哈哈大笑,就连长公主也放下茶杯,笑了笑。 而身边的卫凌云脸色难看无比。 陈北皱皱眉,不明白大家为什么是这般反应。 “说你小子胡言乱语,你小子还不信!” “瞧瞧你出的什么狗屁主意!”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这个世上,就你聪明,就你能想到断狄人粮道的主意?” “小子,实话告诉你吧,从开战到现在,我军派出了不下七八支队伍,去断狄人粮道!” “可是,没有一支成功,甚至活着回来的,都少之又少!” “就连夏侯大将军的义子,鄂伯将军,也死在了去断粮道的路上!” 听完,陈北才明白过来大家为什么要笑他。 下一刻,陈北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回,轮到众将疑惑了,这小子笑什么?笑他自己的主意可笑? “陈堡长,你笑什么?”长公主重新拾起茶杯,依旧淡淡吹茶。 陈北收敛笑容,抱拳正色道:“启禀长公主殿下,小人愿率麾下二千人,做那唯一一支,成功截断狄人粮道的队伍!” “不过是去白白送死罢了。”长公主叹了一声。 说实话,她很看好陈北,给他时间成长,必能成为她麾下一员大将。 所以,她不希望陈北去送死! 夏侯斩最得力的义子鄂伯都没成功,死了的! 陈北凭什么认为他会成功? “小人愿意在此立下军令状!若没能成功截断狄人粮道,小人甘愿赴死!”陈北一字一句顿道。 “好,这可是你小子说的!” 将领生怕陈北反悔,瞪着眼说道,“你小子要是没死在狄人手里,本将军也会亲手砍了你的脑袋!” 长公主叹息一声,不知道陈北怎么想的。 这件事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她再回护也晚了。 “需要什么,尽快开口。”长公主道。 “需要人!” 陈北道:“再给小人三千人,必能成功!” “大言不惭!” 将领忍不住冷嘲热讽,满眼的看不起。 “好,就再给你三千人马,人你自己去挑,王将军也请不要再说了,不如,你带人去劫狄人粮道?陈堡长能立下军令状,勇气可嘉!” 一句话,出言嘲讽的将军不敢再开口,但握住拳头还是愤愤不平。 陈北不怪他,毕竟败仗打多了,不过是今夜恰巧找到宣泄口罢了。 …… “兄长为何要带人去白白送死?” 会议结束后,卫凌云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看出了卫凌云眼里的担心,陈北拍拍他的肩膀,忽然笑道:“谁说你大哥我是去送死了?” “鄂伯将军都没成功死了的,夏侯大将军为此伤心难过,几度昏厥!” “他是他,我是我!” 陈北理了理衣服,想了想,说道:“你就当我是在赌吧,我可不想带着我的人去云山阵地上,白白挨狄人投石机的炸,我想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若能截断狄人粮道,可是头功!” “还有,你小嫂子就快要生了,我在这里耽搁不起多长时间,必须速战速决赶回去!” 陈北一开始打的这个主意就是这个,他答应过宁采薇会尽快赶回去。 和其他前来支援的士兵一样,投入云山战场,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赶回去! 再说,他也不认为截粮道是去送死! 来这里的路上,一个计划已经在让脑海里成型。 只要人手足够,成功率在六成往上。 “便是你指名点姓要的本校尉?” 说话间,一名校尉模样的士兵,带着不少人手堵在陈北和卫凌云的前路上。 他们刚刚接到长公主的命令,说有人挑中他们去执行截粮道的任务! “原来是你?” 看见陈北,校尉微微吃惊,“怎的恩将仇报?黑风寨的事情,本校尉待你可不薄!” 校尉不是别人,正是甘州飞羽营的校尉李荣,陈北指名点姓要的人。 “李校尉别动怒!” “我何时恩将仇报了?黑风寨的事情,校尉的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陈北道。 “还说自己没有恩将仇报?” 李荣是个急性子,一把伸手抓住陈北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要去狄人后方截粮道,九死一生!” 见有人对他大哥不利,卫凌云当即就要上前阻止,谁知却被陈北压压手拦下。 任凭李荣揪住他的衣领,陈北笑道:“李校尉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李荣皱起眉头。 “风险越高,收益越大!九死一生,可成功了便是头功!” “到时候,你我皆封将军,要一同去太安城,受陛下嘉奖!” “还是说,李校尉贪生怕死,不敢去?” 此言一出,李荣松手放开了陈北,握拳给他胸膛上重重来了一下,震声道:“激将法?小爷可不上当!” “不去?” “为何不去?” “是激将法。”陈北笑着揉了揉胸膛被打过的地方。 李荣挺挺身子,昂昂头,脸色憎恶,“留在这里同样死路一条,还不如出去搏一搏,至少我的兵,不用上大街去抢粮。” 第133章 以小博大 有了李荣带人加入,陈北对这次任务的成功率预测又提高了两成,已经接近八成。 剩下的两成,便是交给天意。 不过,当李荣说他的人马只有两千不到时,陈北深深皱起了眉头。 都是校尉,只是他听说的,韩保全就有两万,没听说的估计更多。 怎么李荣的人马这么少,还不如他们陈家堡。 卫凌云在旁适时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他是甘州马匪出身,不服管教,被招安后,上头并未给他增派多少人马,能拉多少人马全凭他自己,加上留守在甘州的,满打满算,飞羽营估计只有五千!” 闻言,陈北笑了起来。 原来李荣也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虽是同属边军,但因出身问题,再加上李荣个人性格,飞羽营受人排挤,兵力极少。 见陈北在笑他,李荣挎刀不忿,“有什么好笑的,兵力多就一定厉害吗?我飞羽营实行的是精兵策略,一个顶十个!”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谁不想,自己手底下的兵越多越好。 他没有想到陈北一个小小堡长,手底下的兵力都比他多,快要羡慕死他了。 陈北停止发笑,握拳咳嗽两声,说道:“好一个精兵策略!” “这一次奇袭狄人粮道,我原本的打算,便是精兵奇袭!带那么多人过去,容易被提前察觉!” “你我两家加起来,四千人,足够了!” “还有我!”卫凌云往前一步。 此言一出,陈北和李荣都愣愣地看向卫凌云。 反应过来后,陈北当即说道:“你不能去,你身上有伤,刚刚醒来,需要休养,此去路途迢迢…” 李荣点点头,卫凌云身上有伤,去了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成为众人的累赘。 卫凌云最好的归宿,还是留在凉州城好好休养。 可不等陈北把话说完,卫凌云便打断道:“我可以去的,我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不碍事!” 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当着两人的面,卫凌云上蹦下跳,还打了一套拳。 可两人分明看见,卫凌云胸前的衣襟又浸透了,红了一大片,额头上冷汗密密麻麻,显然疼的不轻。 拍拍卫凌云的肩膀,陈北安慰道:“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很多,不在乎这一次。” 说到底,还是不想让卫凌云跟着去。 “就是,再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两个人的脑袋可赔不起,毕竟,不是谁都是国公爷的义子。” 李荣抱着胳膊,噘嘴蛐蛐道。 “不错,你要是有事,国公爷那里,我们不好交代!”陈北也道。 “大哥都知道了?”卫凌云怔道。 陈北点点头,他还是去太安城知道的。 卫凌云是护国公最喜欢的义子,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不能这一次栽了,要不然,陈北良心难安。 “不行!” “我必须要去!” “这一次,来凉州之前,义父交代我务必打出护国公府的威风!可是除了首战惨胜,其他的全败了,义父让我带过来的五千玄甲军,也死伤过半!” “你们奇袭粮道,立大功,让我在凉州城休养,寸功不立,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义父,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同胞?” “这一次,我必须要去!就算我求大哥了!” 卫凌云拉着陈北,差点给他跪下来,长公主把这次奇袭狄人粮道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陈北,陈北要是不松口,他肯定去不成。 一时间,看着面前乞求自己的卫凌云,陈北沉默了下来。 沉默中,陈北看向李荣,李荣一抬手,“你别看我,他是你的结拜义弟,又不是我的。”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整顿队伍了,什么时候出发来着?明天晚上是吧,明晚见!” 说完,李荣大大咧咧地走了,头也不回! …… 踏踏踏。 官道上,将近五千人的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凉州城。 他们并未开赴城外的绞肉场云山阵地,而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 城头上,腰肥肉厚的夏侯斩眯眼看着这一切,微微笑着。 “义父,孩儿实在不懂,既是奇袭粮道,他们怎的往那个方向去了,莫不是要逃。”韩保全说道。 瞧着韩保全,殷九娘恨得牙齿直痒痒。 前些日子,这狗儿还在长公主身边。 没想到大战开始后,便又腆着脸回来了! 更可气的是,义父夏侯斩竟然没追究韩保全之前的背叛,重新接纳了他。 “不会逃,没听说过护国公府出来的会逃。”夏侯斩确定道。 队伍中,有卫凌云率领的不少玄甲军。 就算陈北和李荣会逃,卫凌云不会。 韩保全重新看过去,想到什么,脸色立刻谄媚道: “孩儿要在此提前恭喜义父!” “恭喜什么?” “卫凌云一死,护国公怕是要伤心欲绝,等义父去太安城,护国公怎么跟义父斗?” 夏侯斩哈哈一笑,抚着自己的肚子,“那也是。” 这时候,殷九娘忍不住开口,“义父,孩儿有一事不明。” “何事?”夏侯斩问道。 “既然义父笃定这次奇袭粮道不会成功,怎么刚才还大力支持,甚至拨了好些战马盔甲给他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义父这是在以小博大,万一他们成功了呢,功劳还不是义父的,九娘,你跟在义父身边这么久,怎么这些都看不出。”韩保全忍不住教训道。 殷九娘气的脸色涨红,当即抽刀。 鄂伯死了,她本就无比痛心,没想到韩保全又故意恶心她,她忍不了了。 可不等殷九娘动手,夏侯斩眼睛一瞪,殷九娘气势顿弱,赶紧把刀收了起来。 “孩儿知错!孩儿告退!” 城墙上,隔得不远,长公主带着青鸢也看着城外官道上逐渐远去的陈北一行人。 青鸢愤愤不平,开口道:“殿下,他们这是在抢功。” 陈北奇袭粮道,都是长公主这边出的人,夏侯斩方才不过是做做表面样子。 长公主任凭夜风吹乱发梢,面色平静,“能不能抢到还很难说。” 临行前,夏侯斩赠马赠甲,不过是想让陈北念着他的好。 他日奇袭粮道真的成了,夏侯斩也能分一杯羹。 可以她对陈北的了解,陈北根本不稀罕那些东西。 再说,他也并非没留后手。 她看向身边美貌的青鸢,轻声说道:“给你创造机会让你故意去接近他,你可懂本公主的意思?” 青鸢赶紧低头俯身,“奴婢懂,奴婢必竭尽全力,助公主收服陈北!” 她并非看上了陈北,不过是公主使的美人计罢了。 “可是公主,他们这一次能成吗?若不成,奴婢这两日做的岂不是白费了?” 长公主笑了起来,“以小博大罢了,成了,本公主大赚,不成,本公主小亏,何乐而不为?” 第134章 借道甘州,斜插狄后! 最终,陈北还是拗不过卫凌云,松了口,让他带一千玄甲军一起去。 “大哥,怎的走这个方向?” 能一同去,卫凌云很高兴,伤都好了一大半。 只是他有个疑问,他们这一行人行进的方向。 既是要深入狄后,奇袭粮道,应该绕过云山战场,继续西进。 可是他们现在行进的方向,却恰恰相反,反而是去铁城的方向。 “李荣,你来告诉他。” 马背上,陈北道。 李荣撇撇嘴,这才过去多久,陈北这个小堡长就敢直呼他的姓名了,以前,他可是称呼校尉的。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过,李荣还是答了,“这个方向不错,我已经和陈堡长商量好了,咱们要奇袭粮道,就奇袭个大的。” “咱们的目标不是狄人的某支运粮队,而是狄人的大后方登城,走这个方向绕行甘州,再斜插去登城,路途虽远,但胜在安全,又不用躲着狄人,昼伏夜出,速度要比直接西进更快!” “登城?咱们要打登城?”卫凌云瞪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 “怎么了?”陈北好笑道。 “不是大哥,你知不知道登城在哪,对狄人来说登城又意味着什么?”卫凌云急忙问道。 陈北回头催促一行人加快速度,务必再次天黑之前赶到铁城,才回答卫凌云的问题: “既然制定了这个计划,怎能不知?” “凡入凉州的狄人,所食所穿所用,皆出自登城,那里就是狄人在凉州储存物资的大本营!” “我还知道,登城距离定远县,只有八十里!” “既然知道,大哥你还……” 卫凌云只觉陈北的胆子大到天上去了。 就算是夏侯斩的义子鄂伯,也没敢把主意打在登城上。 那里重兵把守,是狄人在凉州的粮仓! 听说常驻兵力,就高达七万之多,一旦那里出现风吹草动,附近的狄人都会支援,最终兵力将超过十万。 他们就区区五千人,还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五千人打十万人的登城,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陈北打断道:“就是知道才打,断几条粮道,管什么用?不如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登城一毁,别说在凉州城外的狄人大军了,凉州境内的狄人大军,全都要退去!” “三百里凉州,顷刻间便可收服!” 如此军功,可直接封王拜相,这一次去登城,值得冒险一试! “怎的,凌云莫不是不敢?”陈北笑着问道。 “不敢就回去吧,日后,我们俩做了侯爷,会去看望你这个小将军的。”李荣也笑道。 明知是激将法,卫凌云还是上当了,昂首道: “有何不敢!去的就是登城,没人敢打登城,我们便打!” “让那群老家伙们看看,日后这个天下,属于年轻人的。” 陈北和李荣互相看看,又看了看卫凌云。 说的对,日后天下,属于他们年轻人的。 他们三人之中,没有一个年龄超过二十三岁! 待再次夜幕降临。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铁城。 “堡长,到家了,回去看看吗?”有人喊道。 不远处,陈家堡赫然矗立,遥遥看去,还有不少人在堡墙上巡逻。 视线模糊间,陈北似乎在堡门口,看见了大着肚子的宁采薇。 她在等人! “不,不回去!” “绕过去,入甘州!” “待我等凯旋,回家的时候多的是!” 陈北下令部队直接过去,不停留,他怕停下,他就不想走了。 …… 不知过去多久,似是几日,又似乎是半个月,又或者是一个月,或者更久。 凉州城头,扎满了狄人的箭矢,城外云山阵地的道道壕沟,早已填平。 一眼望过去,哪里还有原本灰扑扑山头的模样,而是血山尸山,极为可怖! 云山已经没有价值,对大乾对狄人都是! 双方于前日开始,就凉州城展开了激烈攻防战。 狄人攻城,大乾守城! 又一轮攻势开始,数不清的民夫,颤着身子将器械搬上城头。 有几个来不及躲闪,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来不及哀嚎便栽落城头。 过了好几息,底下才传来一声闷响,不过随即掩埋在城外狄马嘶鸣的声响中。 “箭雨过了,狄人要上来了!” “听本校尉号令,射箭!” 老卒营校尉顾大山发须结张,咆哮不已,铠甲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狄血,已经褐红一片。 痛快痛快! 他老了,他的部下也老了。 没几年可活了。 与其老死,不如在这里,和狄人最后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够本了,早就够本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 他要看看,他究竟能杀几个狄人! 箭雨呼啸着抛射而下,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狄人射翻在地。 可城下的狄人像是过境的蝗虫一样,眨眼间就冲到了墙根底下。 攻城梯一架一架地推上来,攻城车也在一下一下地冲撞着城门。 “滚石檑木,都推下去!” “上来了,狄人上来了!” “杀,杀下去,守城,守城!” 一骑骑战马奔袭在城中,将战报迅速传达,整座城都恐慌起来。 “到哪了,到哪了?” “袭粮道袭粮道,袭到狗肚子里去了。” “为何狄人攻势非但不减,还与日俱增!” “援兵,我们的援兵在哪!” 声声怒吼,响彻在城中,更加增添了恐慌的情绪…… …… 铺在陈北面前的,是一张略显潦草的地图,一行人都把脑袋凑了上来,围着看。 李荣率先开了口,“已经行过甘州,之后的路我便帮不上什么忙。” “过了前方野狗岭,便算又入了凉州。” 众人点点头。 这一月时间,在李荣的领路下,一行人借道甘州快速奔袭。 眼下,只要过了前方的野狗岭,便算正式斜插进了狄人的后方。 “大哥是这一带的人,必然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我们都听大哥的。”卫凌云看向陈北道。 陈北点点头。 这一带他确实熟悉,以前还在黑岭堡时,早就把这附近趟了一个遍。 哪里有小路,他都门清。 只是,熟悉归熟悉,一过野狗岭,危险系数直线飙升。 因为现在那里都是狄人的占领区,许久不曾回来,也不知道那里变化多少。 “从这里到登城,大概多远?” “约摸一百二十里路!” 陈北点点头,“一百二十里,又是狄占区,一夜时间根本赶不完,得在中间找到一个休整的地方。” 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手持铁枪的宁蒹葭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陈家堡几个领头的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宁蒹葭的意思。 她手指的地方虽然在地图上没有标识,但众人都晓得那是哪里。 黑岭堡! 众人原来的家! 第135章 黑岭堡还有人? “要去黑岭堡休整?!我不同意!”李荣直接严词拒绝。 陈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黑岭堡是烽燧堡,如今早已被狄人占领,去那里无异于提前暴露。 李荣的意思,随便在中途找个林子休整便成,大不了多派些值夜的。 陈北却道:“登城,是一场硬仗,前夜必须休息好睡好!” “黑岭堡是我亲手带人修建的,里面挤一挤,容纳下咱们这么多人不成问题。” “可黑岭堡已经被狄人占领,要想去那里休整就得攻下黑岭堡,还要悄无声息地攻下来。”李荣又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 动静一大,就会吸引四周无穷无尽的狄人。 到那时候,登城也别想去了。 “黑岭堡并非什么大堡,就算狄人占领,人数也不会多,悄无声息攻下,并非难事。” “这样,我带人先摸过去,看看情况再说!顺便去探探路。” “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 李荣点头,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点了二十几个好手,趁着夜色,陈北亲自带人先过了野狗岭,入了凉州。 …… “堡长,前方官道上有狄人巡逻!” “几人” “约摸五人一队。” 狄人夜间巡逻,陈北并不意外。 这里隔着几道山岭,便是甘州,又距离登城这么近。 他若是狄人将领,也会派狄人日夜巡逻,防止大乾军队从甘州偷摸进来,偷袭他们后方。 “能过吗?” “能,狄人巡逻小队,中间有空档,只是不固定!过咱们几个人不成问题。” 陈北皱皱眉,过他们几人不成问题,可他们身后还有五千人。 几日后过时,千万要小心! 趁着前一支狄人小队在官道上奔袭而过,后一支巡逻小队还没来,陈北带着人,快速越过官道。 如此,便算正式入了凉州了。 二十余人,用麻布裹了马蹄,借着夜色掩护,按照脑海里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往深处潜入。 从这里到登城有一百二十里,但到黑岭堡,只有四十里不到。 就是这短短的四十里路,众人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还多! 一方面要躲避官道上,时不时巡逻的狄人。 另外一方面,又要走一些难行的路,时间着实耽搁不少。 不过还好,这一段险路总算走过了。 “堡长,怎的这么容易就让咱们摸进来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此地距离登城并不远。” 说的没错,众人摸进来的太容易了些。 登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方圆一百多里,都应该戒备森严,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进来。 可是,一行二十余人,还是轻而易举地摸了进来,且没让狄人发现。 想了想,陈北道:“狄人草原部落,才有几人?臣民不过两百万之数!兵力总数不会超过四十万。” “他们打下了定州,总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驻守,现如今又深入凉州。” “战线拉的太长,兵力严重不足!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在几个大城。” “官道上巡逻的狄人,你们方才也瞧见了,其实并不多!” “我估摸着,黑岭堡能有人驻守就不错了。” 黑岭堡是万千烽燧堡的一个,并非处在什么非常重要的交通要道上。 狄人兵力又严重不足,怕是打下黑岭堡后,便舍弃不用了,成了废堡。 听见这话,一行人都喜上眉梢。 这么来说,还省下他们偷偷摸摸,攻下黑岭堡的力气了。 “距黑岭堡还有多远?” “不远,绕过眼前这个荒村,便到了。” “好,加快速度!” 不多时,二十余人远远地瞧见山岭上,矗立的那一座孤堡。 不少人红了眼睛,赶紧擦了擦。 近乡情怯,虽说黑岭堡并不是他们从小长到大的故乡,但在这乱世之中,黑岭堡曾庇佑他们一时,众人早就把黑岭堡当成了故乡,当成了自己的家。 “堡长,狄人巡逻队又来了,且人数不少。” “先避!” 一声令下,二十余人,连人带马避到林子中,不走进林子根本发现不了。 压低身形,他们的注视下,只见一队狄人巡逻队,约摸三四十人,出现在岭下的官道上。 “怎的停了?莫不是发现了我等。” “怎么可能。” “嘘,噤声,仔细看!” 三四十个狄人忽然停下,将马留在官道上,留下几个人看守之后,其他人趁着夜色,慢慢地朝岭上摸去。 “堡长,他们要作甚!” 趴在陈北身边的人不解地问道。 陈北一边安抚白将军一边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伙狄人要作甚。 过路想进堡去搜寻一番,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陈北猜的。 不知道这伙狄人上岭要干什么,陈北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避在林子中,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着。 铛铛铛! 忽然间。 一阵清脆的铜锣声响起,在夜空中格外响,也传的格外远。 陈北等人猛地站起身子,满眼的不可思议。 因为这铜锣他们再熟悉不过,乃是还在黑岭堡时卫勇用来示警的铜锣。 铜锣破了一个洞,所以声音和其他铜锣不一样,他们一耳便能分辨出。 紧接着,他们便看见原本还黑漆漆的黑岭堡,忽然亮起了许多火把。 高高的堡墙上,人头攒动,隐约之间,还有汉子的怒吼声中。 “狄人又摸上来了!” “射!射箭!” 一轮箭雨射下来,刚刚摸上去的狄人,顿时被射的屁滚尿流,纷纷逃窜。 离的远了,他们才敢大骂,叽里咕噜,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狄人巡逻队便重新上马,很快消失在视线当中。 黑岭堡里的亮光,也随即熄灭。 目睹这一切,包括陈北在内的,一行二十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惊呆了。 堡里竟然还有人! 不是狄人,而是乾人! 黑岭堡竟然没有被狄人攻下来?一直在狄人后方存活至今?简直不敢想象。 回去说,大家肯定以为他们在胡说八道。 “堡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陈北沉默地摇摇头,显然也处于极度的震惊中 等缓过神后,陈北只带了两个人,弃了马,慢慢地朝黑岭堡摸去。 堡外的地形,没有人比陈北更熟悉,哪有凹处能藏身陈北都知道。 仗着熟悉地形,陈北带着两个人,轻而易举地摸到了堡墙外。 堡墙上,有巡逻的脚步声,贴着耳朵往里面听,还能听见里面汉子们的议论声。 “堡长,是咱们自己人。” 有人忍不住小声惊喜。 陈北赶紧捂住他的嘴,可还是被上方听到了动静。 堡墙上一支点亮的火把立刻被扔了下来,陈北立刻拉着人往一侧避。 刚躲开,箭矢便纷纷射了下来。 “自己人,自己人!” “别射!” 一听这话,堡墙上的人顿时停止拉弓,有人把脑袋探出来朝下看,又朝堡里喊去: “张头,又来了三个百姓!” 轰隆一声,堡门打开一条小缝。 三个人立刻被拽进了堡里,紧接着,堡门轰隆一声又关上。 第136章 张贵 堡里的空地上,几支火把怼着三人的脸照,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还有些烫。 “嘿,你们三个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跟在狄人屁股后面上堡!” “我做主了,你们今后就留在堡里吧!跟我们一起打狄人!” “不对,他们看着也不像附近的百姓啊,快看,他们有刀!身上还有甲!好甲!” “有刀!” 一声破了嗓音的喊叫声,原本还围着三人的众人立刻退后,手里的兵器纷纷出鞘。 被这么多把刀同时指着,陈北还是头一次。 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似乎是堡里的头。 一来就让人放下兵器,往下压压手说道:“有刀怎么了?你们大多数,来堡里的时候哪一个没拿刀。” “特别是土墩子你,身上背了三把刀,还有一把狄人的弯刀!” “张头,我那是凭本事缴获的,扔了怪可惜的。” 名叫土墩子的矮胖汉子,摸着后脑勺,笑着说道。 “张头,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身上有刀,还有甲,估计是被狄人收买的奸细,想混进堡,和狄人里应外合,要不杀了吧。” 一听这话,陈北身边的柱子当即不干了,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才是狄人的探子!” 土墩子面善心狠,肥脸一狞,就要一刀砍了柱子这个狄人奸细。 谁知没等他动刀,名叫张头的汉子,猛地挥出手臂,将土墩子挥了一个趔趄,然后冲上去,一把将柱子抱进怀里。 “柱子,柱子是你吗!” 被抱住的柱子懵了,土墩子等人也懵了。 “张头,你?” 土墩子疑惑地看着张头,不知道张头这是搞的哪一出。 张头压根顾不上搭理他,又挥臂将他挥开,松开柱子脸色惊喜无比。 “柱子,柱子真是你!真是想死我了!” “我还以为,咱们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等柱子看清张头的脸,震惊之余,脸色也是一整个惊喜无比,“张贵,你是张贵!张贵你竟然没死?” 张贵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不愿意离去,宁死也要留在堡里的五人之一。 “没死,我当然没死!” 张贵表情兴奋,拍着柱子的肩膀,“倒是你,我听说你们被困在了定远县。” “没事儿,我们杀出来了!” 柱子道。 那次的凶险,他至今都记得。 “这就好这就好,对了,你怎么回来了?堡长呢?堡长可来了?”张贵问道。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让堡长跟你说吧。” 张贵这才注意到陈北,眼眸剧烈闪烁了两下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张贵,参见堡长!” 这一跪,土墩子等人更是懵的不行。 这年轻小子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他们头跪拜? 看见张贵,陈北也是惊喜无比,赶紧弯腰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堡长,我好想你,呜呜呜…”张贵一把抱住面前的陈北,一个大男人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 过了好大一会儿,张贵才稳住情绪,陈北也适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黑岭堡为什么还能存在? 张武擦擦眼泪,笑着解释道:“这还要多亏了堡长建这所堡时的高瞻远瞩,这堡修的又高又大,寻常的狄人根本打不进来。” “堡长带人离开后不久,就有狄人登门了,我们五人打退了狄人好几波进攻。” “狄人急于追击,扩大战果,见黑岭堡久攻不下便不再派兵强攻,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我们趁机吸收我大乾过路的溃兵溃卒,还有过路的百姓,难民,对了,还有山匪…” “有了他们的加入,狄人更加攻不下黑岭堡,只会时不时来骚扰偷袭,就像今晚一样。” 陈北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张贵的肩膀。 别看张贵说的这么轻松,可陈北知道,黑岭堡能存活至今十分不容易。 必定经历了无数次恶战,才在敌后活下来。 当初留下的五人,现如今也只有张贵一人还活着,便可见一斑。 “张头,他们是谁啊?” 土墩子等人还在懵圈中,肩头扛着刀,上前问道。 啪啪啪! 张贵一人给了他们后脑勺一巴掌,道:“谁?你们说是谁,你们的眼睛都塞裤裆里了,这就是我跟你们常提起的,我们黑岭堡的堡长,哪个说是狄人奸细的,给老子站出来!” 没人敢站出来,都不好意思揉了揉后脑勺。 原来他就是张头时常提前的陈北,陈堡长? 这么年轻,看着不像啊? “都有,来见过堡长!” 张贵吩咐道。 底下的人不敢不从,纷纷抱拳:“见过堡长!” 陈北往上抬抬手,“不必多礼。” “对了,堡长。” 张贵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其他人呢,大家可都还好?” 柱子抢着回答:“好,大家都好,张贵你不知道,离开黑岭堡后,堡长又带着我们立了不世之功,一百个狄人在小胡庄全被我们杀了,其中还有一个狄人百夫长!” “当真?”张贵又惊又喜。 “千真万确。” “切,吹牛谁不会。”土墩子等人翻起白眼,不过随着张贵眼睛一瞪,都不敢胡乱说话了。 柱子又喋喋不休道:“用那一百头军功,堡长带我们落户铁城,堡长现在还是堡长,不过是铁城陈家堡的堡长,张贵,你知道咱们陈家堡现在有多少人吗?” “多少?” 柱子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只多不少,全是咱们陈家堡的人,陈家堡要比这里大几十倍不止,还有自己的马场,对了,咱们还有一个矿场…” 柱子说的高兴,张贵听着也高兴,就跟是自己的东西似的。 可土墩子等人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两个字,不信,他们还是不信。 真要这么厉害,当初怎会离开陈家堡? 分明就是怕狄人,当逃兵罢了。 在他们心里,他们张头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 “柱子,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你跟随堡长回来做什么?”张贵道。 柱子看向陈北,他觉得,这话由陈北说最为合适。 陈北面色严肃,一字一句,“张贵,我们此次回来不为其他,欲打下登城,毁狄人粮仓!”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张贵还没什么反应,土墩子那几个人彻底忍不住了。 纷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砰砰砰! 张贵气不过,大步走过去,一人在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可土墩子等人还是笑个不停,张贵脸都黑了。 陈北也笑了起来,土墩子看见了,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笑道:“你笑什么?莫不是说完也觉得自己的主意可笑?” “你们要打登城?哈哈哈哈,打登城?” 张贵气的简直要发狂,伸出手,狠狠拧住土墩子的耳朵,要不是看在土墩子为堡里出了不少力,敢这么笑话堡长他早就一刀杀了。 一边拧住土墩子的耳朵,张贵一边对陈北抱有歉意地说道:“堡长,别生气,这小子溃兵出身,一整个混不吝的兵痞,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张贵手上再用力,土墩子这才停止发笑,疼的龇牙咧嘴,赶紧求饶,“头儿,头儿,耳朵要掉了,快松手!” 陈北轻轻摆手,笑着:“没放在心上,因为我们觉得打登城这个主意并不好笑。” 张贵愣了,松开土墩子的耳朵,又重重在他的肥臀上狠狠踹了一脚,看向陈北道: “堡长何意,难不成真要打登城?” 到现在为止,张贵都不敢相信,陈北敢把主意打在敌人重兵把守的登城上。 “不打何为?难道张贵你想一辈子都被狄人困在这小小的黑岭堡?” “扪心自问,你手底下死多少人了。” 此言一出,张贵陷入一阵沉默,堡里的其他人,也收起脸上玩笑的表情,变的严肃无比。 虽然狄人到现在还没打下黑岭堡,但黑岭堡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最开始的五人,现在只剩下张贵一人,伤亡不是一般的大。 “张贵,堡长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我们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打登城!” “你也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打登城!”柱子道。 张贵看了柱子一眼,又看向陈北,咬咬牙,当即就要义不容辞地跪拜。 可谁知土墩子几人一起上前,合力拉住张贵。 看向陈北说道:“你们说打就打,不过是去白白送死罢了,你们知道登城有多少狄人吗?足有…” “七万!”陈北抢着道。 “就,七万,知道狄人这么多,你们还打?”土墩子道。 第137章 声东击西? 不等陈北回答,张贵蛮力挣脱开下属的束缚,一个个劈头盖脸又教训了一顿。 转而对着陈北,单膝下跪抱拳:“堡长,打登城算我张贵一个!” “你晓得的,我张贵不怕死!” 陈北满意点点头,伸手扶起张贵,他当然知道张贵不怕死。 当初,他带人内迁避难,只有张贵等五人宁死也不肯内迁。 反而要留在黑岭堡打狄人,便可见张贵不畏生死。 见陈北接纳他,要带着他一起去打登城,张贵很是高兴。 可转头看向土墩子等人后,张贵脸色立刻变了,咬牙憎恶道: “你们若是害怕,就留在堡里!” “就当我张贵当初瞎了眼,开堡门留下你们!” 一听这话,土墩子等人当即不干了,“张头,这是说的哪里话?” “我们……” 他们大部分虽然是溃兵溃卒,可并不惧狄人。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留在黑岭堡这座死堡,他们应该继续往东逃,逃到更安全的地方。 因为,终有一日这座堡要被狄人打下。 他们之所以会留下,不过是想多杀几个狄人罢了。 他们皆是,大乾一等一的悍勇之士! 陈北明白他们的意思。 土墩子等人之所以抗拒去打登城。 不过是觉得他这位堡长在说大话,要带着他们去登城白白送死。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并不知道陈北有多厉害。 “柱子!” 一声呼唤,柱子立刻明白陈北的意思。 寻来一个陶罐,从怀里摸出三枚铜板扔进去。 扔上天空之前,柱子对土墩子等人说道: “诸位可都睁大眼睛瞧好了。” “我等的堡长,是天下第一等厉害之人!” “你们的张头,也是崇拜至极的!” 张贵抢过柱子手里的陶罐,对土墩子道:“对,尔等都瞧好了!” “我的厉害,不如堡长万分之一!” 说完。 呼。 张贵用尽力气,将手里的陶罐扔上天空,三枚铜板在陶罐里疯狂乱撞。 陈北取弓搭箭,侧着身子,耳朵微动。 咻! 当即伸出一箭,陶罐被一箭射穿。 “这么大的陶罐,瞎子也能射中…” “闭嘴!” 土墩子忽然呵斥旁人,对着陈北抱拳,“陈堡长的厉害,土墩子佩服!” 其他人不解,不过当看见远处扎在木屋上的箭矢,箭头上串有三枚铜板上,一个个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瞎子能做到的,简直……神乎其技! 射中抛向天空的陶罐并不难,他们就能做到。 可射中陶罐里的铜板,简直难如登天。 更别说射中三枚,他们这辈子也休想做到! 陈北只是小露一手,便如此厉害,真不知道使出全部本领,该有多厉害? 看来,杀狄百人,杀狄人百夫长,并非假话! 在张贵的眼神示意下,土墩子等人皆下跪抱拳: “我等皆愿跟随堡长,攻打登城!” …… …… 余后数日。 藏在野狗岭的五千人,陆陆续续在夜晚,避开狄人的巡逻,赶到黑岭堡。 当看见黑岭堡完好无损,张贵还活着,周霸宁蒹葭等黑岭堡的老人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张贵更加高兴,他做梦都没想到,还能见到周霸宁蒹葭等人。 “这便是大哥先前的堡?” 卫凌云好奇地打量着黑岭堡的上上下下,问道。 陈北点点头,伸手摸着堡墙,感慨无比,“若非狄人来势汹汹,我也不会放弃这座堡。” 李荣在旁插嘴,“放弃这座堡是对的,有句老话说得好,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若你当日带人死守这座堡,也就没有后来的铁城陈家堡了,你们早就化作狄人弯刀下一具具亡魂了!” “张贵他们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死,完全是因为狄人着急扩大战果,觉得黑岭堡力量不强,放任不管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陈北点点头,黑岭堡能在狄后存活,完全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共同作用。 少一样,或者多一样,黑岭堡都要亡! 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黑岭堡还活着,且成为他们这么多人落脚休整的地方。 “堡长,我们黑岭堡都听你的命令,你让我们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过我们的人手有点少,加上我,拢共也才三十四个人!帮不上什么大忙,”张贵前来汇报。 陈北拍拍张贵的肩膀。 能在狄后守住黑岭堡,还有这么多人,张贵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招招手,陈北叫几个领头的前来商议。 到达黑岭堡休整并不算难,打下登城才难。 他们要好好商量一下,登城这一仗到底怎么打。 前来参加商议的有六个人。 陈北,卫凌云,李荣,周霸,宁蒹葭和张贵。 在他们面前还是铺着那张略显潦草的地图。 陈北看向众人,率先开口发话,“别说我陈北独断专权,我想先听听你们对这一仗的意见。” 李荣道:“说就说,我的意见就一点,集中兵力攻打登城东门!” “东门距离野狗岭最近,打完后,我们也好及时撤走!” “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应该集中优势兵力。” 宁蒹葭皱眉道:“集中优势兵力?我们就五千人,怎么破七万人的登城?” “我的意思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先派一队人马佯攻,才有机会攻破一方城门!” 周霸点点头,他可不是因为他的宁家的家将,就无脑站宁蒹葭。 他觉得,相比李荣的孤注一掷,宁蒹葭的计划更加具有操作性。 “你呢?” 陈北看向张贵。 众人离开这一带许久,对登城的了解,张贵或许比大家更加熟悉。 抱抱拳,张贵才道:“我也同意夫人的,我们的人马本来就少,声东击西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卫凌云此时开了口,凝声道:“登城一旦开打,附近的狄人,都会闻讯赶来支援,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要不然会被包了饺子!” 李荣并非不听劝的,他说道:“我当然知道登城狄人兵力众多,可一旦分出人手佯攻,正面,我们怕都攻不下,如何谈烧毁城中粮草?” 众人都点点头。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问题,狄人兵力多,他们的人手少。 想了想,陈北看着潦草地图最后开了口,“都说完了那就听听我的意见。” “我同意集中优势兵力,亦同意声东击西!” 嗯?嗯? 众人皆是不解地看向陈北。 这两个,能同一时间执行? 陈北道:“狄人兵力远远多于我们,一旦合围过来我们必死无疑!” “所以,需要佯攻牵制狄人兵力!” “不过,并非佯攻登城某一城门。” “张贵,带着你的人,佯攻定远县,把附近的狄人都吸引过去。” 张贵立刻明白陈北的意思,大喜。 定远县距离登城有好几十里。 就算登城那边开打,狄人一时半会也赶不回过去,要比佯攻登城某一城门要好的多。 “堡长,还有一事!” “这附近,并非我黑岭堡一家存活,还有其他三家也没被狄人攻下!我们之间还有联系!” “佯攻定远县,可以叫上他们一起,他们定然会同意!” 听见还有其他家也活着,陈北乐道:“那就叫上他们一起,事后都有功劳!” “这么多人,佯攻定远县太过浪费,不如附近几县都作佯攻,说不定登城还要派兵支援!”李荣大胆道。 “可以!” “妙计!” 众人纷纷点头应声。 能让登城派兵支援最好,不能,也没有什么损失。 大家的目的,不过是让附近的狄人,无法去支援登城罢了。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有了,集中优势兵力怎么说?”李荣好奇问道。 他想看看,陈北怎么安排,这两种一起执行。 陈北道:“就如李校尉说的,集中所有兵力攻打登城东门!” “东门被攻,其他方向都会前来支援。”李荣皱眉道。 陈北却摇摇头,“不会,据凌云所说,驻守登城的是天狼部落的左贤王,也就是天狼单于的儿子,天狼部落的太子!” “相传这位左贤王,自小熟读我大乾兵书,聪明能干,善于谋略!六岁时就被封为左贤王!” “所以?” “旁人守登城,或许麻烦一些,可是他?咱们只需稍微运作一番,便可叫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138章 左贤王,赫连远! 几日后。 踏踏踏。 登城不低的城墙上,戒备森严,一道并不算高大的披甲挎刀人影,冷冷地踏了过来。 他便是狄人天狼部的左贤王,赫连远! 狄人现在大致分为三个部落。 分别是天狼部,神鹰部,以及红马部。 狼、鹰、马,都是草原崇尚的动物。 三个部落现在共同统治着西部草原。 其中,属天狼部势力最大。 左贤王赫连远被天狼单于寄予厚望。 日后必将统一草原,成为西部草原的大单于。 因此,这次狄人东侵大乾,天狼单于并未让儿子赫连远参与直接的杀伐,攻城拔寨。 而是将后方粮草库登城交给他把守。 一来,害怕战场刀剑无眼,赫连远出现任何问题。 二来,赫连远熟读大乾兵书,小心谨慎,将登城交给他把守,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启禀左贤王殿下,昨日,定远县又派兵前来向我等求援!” “大批乾人攻打定远县,他们损失惨重!求殿下速速出兵救援!” 啪! 一鞭子抽翻前来禀告的亲卫,赫连远的双眼中露出如狼般的凶光。 “哪来的乾人?” “三百里外,凉州城破,指日可待!” “定远县,不过是几个乾人溃兵垂死挣扎罢了,也敢派人叫我出兵前去支援?” 若非登城重要,他半步都不能离开,赫连远非得亲自带人去定远县,把那个胆小的守城千夫长斩了不可。 亲卫被抽了一鞭子,爬起来,咬牙继续说道: “殿下,不止定远县派人前来求援,古县,林方县,亦派人前来。” 砰! 赫连远恼怒地一脚踹翻亲卫,喝道:“说过了,不过是乾人溃兵垂死挣扎罢了!” 眸中精光一闪,赫连远取刀重重拄地: “要我说,这伙乾人溃兵的真正目的,是这儿!” 亲卫大为疑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不懂?” 赫连远问道。 亲卫摇摇头,他确实不懂。 赫连远气的伸手又扬起鞭子,吓的亲卫赶紧抬臂,连连求饶。 最终,这一鞭子没有抽下去。 赫连远重重吐气,往后看去,城中数不清的粮草和辎重。 十几万大军在三百里开外的凉州城攻城,他们的补给全靠登城, “阿布就是太谨慎了,要是我亲自带兵攻打凉州城,凉州城早就破了!” 阿布,在狄人中的意思是父亲。 “单于也是为了殿下好,殿下是我天狼部的骄傲,殿下日后必能一统草原!”亲卫说道。 再次重重拄刀,赫连远道:“若非名声拖累,我也想像大哥二哥一样,跟在阿布身边,杀尽乾人!” 都说他赫连远日后能一统草原,他也相信自己能。 可是,这让他难与乾人正面厮杀,只能驻守在后方看管粮草。 这几日,陆续有临近县派人前来求援,赫连远本想派人去来着。 可转念一想,乾人狡猾,这必定是乾人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乾人的真正目标,从来只有一个,那便是他脚下的这座登城! 所以,不管他们如何求援,赫连远未出一兵一卒! 他倒是要看看,这伙乾人如何办。 他只需静静等待,等他阿布率军攻打下凉州城,这伙乾人自会哀嚎地退去。 “咦?这时候怎么有人回来了?” “殿下,我去叫人开城门!迎他们回来!” 赫连远有些错愕地前望,不明白这个时辰,为何会有一小股部队出现在城外。 咻咻咻! 忽然,一股箭雨朝着城头呼啸而来。 亲卫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射落城头,另有城头上许多巡逻的士兵,来不及躲闪就被射死,纷纷栽了下来。 若非赫连远留了一个心眼,提前将大半个身子避在高高的垛墙后,怕是也要被直接射死! 呜呜—— 随即,深夜的登城城墙上,骤然响起敌袭的号声,整座登城都躁动起来。 狄人披甲执刀,纷纷上了城墙。 “殿下,怎么回事?” 一名狄人大将匆匆跑上来,问道。 赫连远避着身子,咬着牙,却乐的合不拢嘴,“还能怎么回事,乾人来攻城了。” 一听这话,大将也笑的合不拢嘴,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还真让殿下猜对了,这伙乾人,真正的目标是咱们脚下的这座登城!” 拍了拍狄人大将的肩膀,赫连远道:“白熊,按计划行事!” “嗯!” 名叫白熊的狄人大将,重重点头。 挥挥手,先是叫人射箭出去,逼退那群身穿狄人衣服的乾人。 然后,白熊传达命令,四方城门严阵以待,没有命令不得互相支援,守好自己的城门。 “堡长,狄人射箭了!” “退!” 一声令下,陈北扯下身上的狄人衣服,率先打马拉开安全距离。 身边的几十人,也尽数脱去伪装,打马而去。 没射中,城头上的狄人立刻咒声大骂。 赫连远这才重新站直身子,眯着眼,朝外望去。 “殿下,快看!” “这伙乾人数量不少,光是眼前瞧见的,就有几千之数!” “后面林子中,烟尘满天,估计得有上万!” 白熊伸手前指,对着赫连远说道。 赫连远看见林子晃动,马蹄声阵阵,连连冷笑: “狐假虎威罢了,乾人哪来的上万人?” 赫连远扪心自问,登城方圆百里这一带,他防守的极为严密。 断然不会出现乾人上万兵马。 多的,不过是黑岭堡那几个还没拔掉的乾人溃兵。 现在城外林中山摇地动的动静,定是这伙乾人故意弄出来的。 “殿下,南北二门守将,未发现城外有乾人,请示是否派兵前来支援殿下?” 忽然,传令兵跑了过来,禀告道。 “不用!” 赫连远抬手,说道:“乾人的声东击西,本殿下早就看穿了!” “传令,让他们按兵不动!” “不管本殿下这里发生什么,都不许他们派出一兵一卒前来支援!” “违令者,斩!” “是!” 传令兵得令之后,赶紧飞奔前去传令。 …… 用人把树枝拴在马尾上,拖着在身后的林中来回奔袭不停,弄出巨大的动静。 可是过去很久,也不见前方城墙上的狄人防守有任何变化,卫凌云道: “大哥,怎么办?左贤王没有上当!” 陈北道:“上什么当?你指望他从其他城门调兵过来防守不成!” 啪! 一拍脑门。 卫凌云只觉自己糊涂了。 除开张贵带人去定远县佯攻,他们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了。 赫连远要是从其他地方调兵过来,他们今夜休想攻下城门了。 他们要的就是赫连远不调兵,觉得一行人就是在声东击西。 如此,他们面对的只有登城四分之一的兵力,两万不到罢了。 “那大哥,如何攻城?” “要不,我带着玄甲军先上!给兄弟们打个样!” 卫凌云主动抱拳请缨。 “不用!” 陈北轻轻抬手,注视着城头上的动静,想了想,下令道: “屠彪!还记得跟你说的吗!” 屠彪重重点头,双手持陌刀,身后亦跟着两百条手持陌刀的好汉。 “什么?” 屠彪大声道:“持陌刀者,需如墙而进,横向推进!人马俱碎!” “好!” 陈北道:“去吧,打出咱们陈家堡的威风!让世人晓得,陌刀的厉害!” 一声令下,屠彪带着二百陌刀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往城头推进! “卫凌云,李荣,率军保护侧翼!” “是!” 卫凌云和李荣带着各自的人马,分列在左右两侧,保护二百陌刀军的侧翼。 后面,便只剩下陈北和宁蒹葭。 宁蒹葭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瞧见周霸,亦发现少了许多人,没忍住问道:“周叔他们人呢?” 陈北神秘一笑,“莫问!” 第139章 先杀那个狄人大将! “殿下,他们出兵了!” 顺着白熊大将手指的方向,赫连远看见城外不远的地方,乾人大部队正稳步向前推进。 有步兵,有骑兵,还有弓弩手! 难道不是佯攻? 谁家佯攻带这么多兵种? 最好的佯攻兵种是骑兵。 打完就跑,撤的也及时。 赫连远眯了眯眼,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对方真正的进攻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东门? 不会! 这伙乾人不会这么蠢。 赫连远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再说,他东门守卫足有两万人,不怕这几千乾人! “殿下,要出去迎战吗?” “末将愿往!” 白熊主动抱拳请缨。 不止赫连远想去前线和乾人厮杀,他也想。 待在后方,他的弯刀都生锈了。 眼看今夜有如此大好机会,他不会放过。 “不,小心乾人诡计!” 赫连远冷静下令,“叫所有弓箭手都上来,射箭逼退他们!” 主动出城迎战,是给对方机会。 赫连远不会给对方一丁点的机会。 依靠登城的高大城墙,己方兵力又数倍于对方,凭什么要出城接战? 待所有弓箭手都准备好,白熊下令拉满弓! 呼! 一轮齐射出去,声响惊人。 可对方似乎算准了他们弓箭的最大射程,稳稳地停在射程之外。 离得最近的一支箭,还有十个大步之远。 “殿下,太远了,咱们的箭射不到!” “乾人也停了,不再继续往前,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赫连远抬手打断白熊的话,因为他分明看见。 乾人停滞不前的军阵前,出现十几个被反捆住双手的狄人士兵。 “这是要做什么?” 宁蒹葭不解地问道。 这十几个狄人,是他们今夜过来时,路上抓的。 陈北眯眼道:“逼对方开门迎战!” 话音刚落,李荣打马上前,一刀就斩下一名狄人士兵的头颅。 头颅滚落,沾满泥土,死不瞑目。 “好!好!好!” 屠彪等人举刀大喝! 和屠彪等人反应完全相反的是,城头上的狄人恨得咬牙切齿,再次拉满弓,朝天空射去。 可惜距离不够,未伤对方分毫。 李荣一甩刀上鲜血,骑马狞笑道: “左贤王,小爷甘州飞羽营校尉李荣,幸会幸会!” “今夜,要破你的城,烧你的粮草!” “识相点,趁早献城投降!” “不识相的,就跟此人一个下场,人头落地!” 白熊立刻对着赫连远急道:“殿下…” 赫连远还是抬手,“不急,不过是激将法罢了,本殿下岂会轻易上当!” 说完,又一个狄人士兵的头颅被李荣砍下。 见城头上毫无动静,城门也没打开的意思。 李荣也懒得一个一个地砍了。 一声令下。 几个士兵刽子手上前。 举刀。 齐刷刷地将剩下的狄人士兵砍死! 一排人头落地的景色,颇为壮观! “狄人还没开门。” 宁蒹葭急道。 他们本就是在狐假虎威,时间拖的越长,对己方就越是不利。 得尽快想办法,逼城内的狄人开门迎战。 “不急,继续看!” 宁蒹葭赶紧看去,便看见李荣翻身下马,一刀割下一名狄人头颅的耳朵。 这一下,也割到了城头上,万千狄人的心里。 痛的他们双目鼓圆,吼叫出声,怒不可遏! 赫连远连连大声呵斥,不许擅自行动,城头上的狄人这才没做出更多过激行为。 可是下一刻。 赫连远也快要气炸了。 面前的城墙,被他拳头砸的砰砰直响! 因为他看见李荣,竟然解开裤腰带,对准他们战士的头颅浇出一捧热尿。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等赫连远下令,白熊便带领一队人马出城,城门轰隆一声打开。 狄人士兵个个怒吼不已,手中弯刀诤鸣! 他们发誓,一定要剁了那个乾人校尉,血祭他们死去的同胞! 李荣赶紧兜上裤子,重新翻上马背,打马重新回到自己负责的左翼。 他知道,他惹众怒了! 不由分说,城外两军迎面向对方撞上,迸溅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线! …… 城头上,赫连远满脸冷色。他知道这是乾人的激将法要逼他们出城迎战,可是他毫无办法。 割头割耳不算,还要撒尿,就算是他,也要忍不住出城剁了对方! 此等羞辱! 对狄人来说,大于天! 就算知道是激将法,他也不拦了。 他倒是要看看,城外这伙乾人,有什么羞辱狄人的资本!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 乾人侧翼并不多厉害,厉害的是中军那两百乾人大汉士兵。 个个手持古怪长刀,对撞之上,竟如入无人之境。 长刀一挥,己方士兵便劈成两半,血和肠子等内脏东西,流了一地! 短短一瞬间,竟往前推进了好几尺的距离。 像一把利刃一样,轻松捅穿了己方的对撞。 就连白熊大将的战马,也被一刀劈成两半。 若非有人及时救援,怕是人也要没了。 怪物,怪物! 赫连远心里直呼。 这到底是大乾哪支军队,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殿下,咱们打不过!乾人要逼近城门了!”有狄人士兵急的大喊。 想要射弓,却担心误伤,始终不敢松弦。 “撤!撤!” 赫连远赶紧下达撤退的命令。 可城外的战场上,变故横生。 只见原本两翼,并不算太厉害的大乾骑兵,一下子不知道哪来的战力。 推进速度,竟然超过了大乾中军。 短短几个呼吸,竟然将出城的白熊包围了。 砰! 赫连远气的重重砸拳,“上当了!上当了!” 他想明白了,两翼是装的,装的! 他们原本就很厉害,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将白熊包围! “殿下,怎么办?” “白熊大将还在城外!” “要不,叫其他几门速速前来支援!” 赫连远气的大声出气,猛地喝道:“绝对不行!这是乾人的佯攻,佯攻!” “传本殿下的命令!再出精兵三千,务必接白熊将军回来!” “是!” 轰隆隆—— 城门再次大开,如潮水般的狄人大军,从城门口涌了出去,加入战场。 城外的空地上,顿时如炼狱一般,血肉横飞。 “狄人增兵了!” 宁蒹葭握了握铁枪。 “看见了!” 陈北拔刀而出,蓦然前指,好高吼道:“杀!” “杀!” 不足百人的后军,跟在陈北这位大帅的身后,毅然决然地加入绞肉场。 至此,陈北手上再无兵可用! “以少胜多,乃我陈家堡惯例!” “小胡庄时,登城,亦是!” “屠彪何在!” “屠彪在此!” 杀红眼的屠彪一声大吼,宛如战神下凡,手上的陌刀一斩,便是两个狄人拦腰断成两截。 几个狄人想要偷袭,却被其他陌刀军无情砍飞半边身子,下了一场血雨。 “去,斩了那个狄人大将!” 陈北右手举刀前指,左手中的天子剑出鞘,为屠彪指明进攻的方向。 “吼!” 屠彪一声大吼,只带了三个人,便义无反顾地杀入狄人阵中。 第140章 狄人退了! “不要!” 城头上,赫连远探出半边身子,瞪着眼睛大吼。 可还是晚了,至少两把陌刀,三支箭矢,结束了白熊的性命! 咔! 陌刀一斩,白熊的人头被屠彪摘去! “大将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李荣摘弓猛射,对着四周还在反抗的狄人大吼。 狄人看见了,顿时气弱,纷纷朝着城门口逃去! 赫连远终还是没有狠心到关闭城门,不让这些狄人进城。 “殿下,乾人在后面追!” “射弓,掩护!” “会误伤!” “射!” “是!” 城头上,箭雨再次倾泻而下,射向追击的乾人,亦射死了跑得慢的狄人。 “小堡长,怎么办,狄人开始射弓了!” 李荣一边躲避着箭雨,一边喊道。 陈北用力捅死一名狄人,回头吼道:“冲回去!夺下城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是!” 咬了咬牙,李荣还是执行了陈北的命令,带领人继续追击。 不少人,都倒在了城头狄人的箭雨之下,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殿下,他们疯了疯了!” “为何不退?为何不退?” “殿下,他们快要接近城门了!” 赫连远恨恨地咬着牙,不得已下达命令,“关城门关城门!” 可不等城门口的狄人用力推门,李荣带领的飞羽营士兵便个个攒射猛弓。 箭矢像长了眼睛一样,极为精准。 透过缝隙,精准地射穿狄人胸膛,关城门的速度因此大减。 “冲过去!抢下城门!” 应声后的屠彪一声大吼,一人当先,用力将手中陌刀投掷出去。 咔! 陌刀深入一侧城门的石缝中,无论门后的狄人士兵如何推门就是推不动。 “滚石檑木,砸死他们!” 赫连远趴在城头上,不顾城下乾人反击的箭雨,立刻下令。 狄人就近取了滚石檑木,纷纷推下城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陌刀军士兵,顿时被砸死,绽放出一朵朵的血花。 “让!” 屠彪一声大吼,再取两柄陌刀,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猛的射进城门洞。 一时间,城门洞中,哀嚎声四起。 紧接着,便是卫凌云带领的骑兵奔袭而去,将抵挡的狄人撞飞出去。 整座城墙,都似在摇摇欲坠。 “殿下,乾人冲进来!冲进来了!” “还不叫人前来支援!东门要失守了!” “你到底会不会打仗!” 狄人士兵急的大喊。 “放肆!” 赫连远出了弯刀,一刀砍死他,“这是乾人的佯攻佯攻!” “咻!” 突如其来的一箭,射飞了他手里的弯刀。 吓的赫连远连忙压低身子,躲在垛墙后。 不等他探头出去看,便只觉身后的登城内,一股滔天的热浪袭来。 不知何时,登城早已化作一片火海,火焰窜上来把天空都映红了。 “小斥候,我等烧了登城的粮草了!” “诸位,我等烧了登城的粮草了!” 战场上,一直不曾现身的周霸,忽然带人从城内的火海里面往外冲,手里还提着酒罐,一遇火,那酒便是爆燃,灭不得! 赫连远怔了怔,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连忙起身抓起刀,怒吼不已,“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可是,屠彪卫凌云等人夺下城门,接上周霸后,急忙地往后撤离而去,城头上的箭矢都追不上…… …… 几日后。 残破的凉州城,站在城头的长公主擦了擦白净脸蛋上的血迹,喘了一口气,看着下方的狄人大军。 从昨夜开始,狄人大军仿佛得了瘟疫,军心被严重动摇。 从今天开始,他们陆陆续续地拔营后撤,眼神中满是不甘心。 “退了!退了!” “狄人退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活下来的士兵们,看见城外狄人大军退去,纷纷站起来振臂高呼,比过年还要高兴。 “怎么回事?” 断了一条胳膊的顾大山,脸色苍白的来到长公主长宁身边,深深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他麾下的老卒营,战至如今,死伤超八成,就连他的亲卫队,也全部死伤殆尽。 他本以为他的命也会交代在这里,可谁知,今日城外的狄人大军竟然退了。 明明,明明他们再攻打两日,只需两日,凉州城便是他们的了。 顾大山想不通,狄人为何要退。 长公主也想不通,坐下后看着崩裂的虎口,怔怔地出了神。 “殿下快看,韩保全竟然出兵了?” 不多时,随着顾大山的提醒,长公主瞧见脚下的半扇残门忽开。 一直躲在城中,当缩头乌龟的韩保全,竟然带着他麾下的虎威营,出兵去追击退去的狄人大军。 只是,饶是追击,也不敢靠的太近,就像鬣狗一样远远跟随。 隐隐的,长公主有种好的预感,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说不清,道不明! …… 一路逃亡。总算回到了野狗岭。 瞧着下方官道上不甘的狄人大军,站在岭上的陈北拔出胳膊上的一支箭矢,轻飘飘地扔在地上。 不止陈北在笑,陈北身后的众人都在笑。 “左贤王!听说你熟读兵书?” “怎的,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你怎的就没看出来!” 一听这话,喘着粗气,带兵追击到此处的赫连远气的差点肝肠寸断,吐血身亡! 他看出了陈北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因此,他没派一兵一卒去支援定远几县,也没让其他几门去支援他所在的东门! 谁知道,陈北声东击西的西,根本就不是登城任何一处城门,而是城内! 陈北的人,早就提前化作百姓,被他当作民夫抓进了城内。 陈北带人攻城,也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给城北的人提供放火的机会! 那酒,赫连远还尝过,不过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左贤王,后会有期!” 冲着赫连远抱抱拳,陈北打人打马而去,一头扎进了甘州。 狄人想要去追,却被赫连远伸出胳膊拦住,“小心有埋伏!” 听见有人来报,赫连远不敢带人追击,陈北一行人又是忍不住高兴放声大笑。 “什么狗屁左贤王!” “什么神童!” “如此蠢笨!” 过了好大一会儿,陈北才止住笑意。 这一次,着实凶险,稍差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张贵,你不是不愿离开黑岭堡吗,怎么这一次没留下?”有人打趣道。 张贵带着他的人,紧紧跟在后面,气骂道: “好你个柱子,连我也敢打趣了!” “我不愿意离开,是我想杀狄人!” “如今瞧见堡长再次大发神威,将狄人杀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想必,以后杀狄人的机会还多!我不跟着能去哪?” “再说,你们把登城一把火烧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要是再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这便对了。”陈北笑道:“跟我们一起回铁城陈家堡吧,大家都很想念你!” “日后,杀狄人的机会还多。” “是!”张贵重重点头。 “这一次可是破狄的头功,卫凌云,你想好自己封什么了没有?不如就封卫国侯,多霸气!”李荣骑在马背上说道,也憧憬着不久后自己进京封侯。 登城粮草尽数被烧,凉州境内的狄人都要退去,三百里凉州眨眼便可收复。 这泼天的功劳,全是他们的。 封几个侯爷,不过分! 他倒是要看看,回甘州后,谁还敢看不起他们飞羽营。 “侯爷不敢当,只想为国效力!”卫凌云一板一眼地说道。 “切!” 李荣摆摆手,“无趣!” “大块头,有没有兴趣,来我飞羽营?”李荣把目光投向屠彪。 战场上,他亲眼瞧见。 这大块头,有万夫不当之勇! “没有!” 屠彪直截了当地拒绝。 “周将军,你快跟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带人混进登城的?” “好,都竖起耳朵听好了……” “兄弟,给,吃块饼!” “谢了,你们陈家堡真厉害,佩服!” “你们飞羽营也厉害!” 归途,尽是愉快,不消片刻,便走了好几路,腿上生风似的。 见旁人都在说话,陈北却沉默了下来,宁蒹葭骑马上前,问道:“想什么呢?” “想你妹妹!”陈北勾唇一笑。 第141章 麻烦找上陈家堡 踏踏踏。 又一日。 青鸢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没注意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她举起手里的飞书,高兴无比地说道:“殿下,查、查清楚了!” 屋内,长公主长宁换上她标志性的月白长裙。 和断了一臂的顾大山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旁边还有许多将领开口争论。 他们在争论,到底是什么让城外的狄人忽然撤军。 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争论出一个具体结果。 不等长公主发话,便有一个将领,急着抢过青鸢手里的飞书。 看过之后,便直接愣在了当场,嘴里喃喃出声,“这、这怎么可能?” 第二个将领怀着疑惑上前,接过飞书,“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看看!” 看过之后,他也愣在了当场,嘴里重复第一个将领的话。 一时间,屋内众人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飞书上到底写了什么,让他们这样? 旁人不敢再看,将飞书恭敬递到长公主面前。 一字一字地看过去,长公主绝美的脸蛋上,露出几丝不可思议的神情,而后便是大喜。 “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将领着急问道。 呛! 长公主随手拔出长剑,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语气中带着兴奋: “此地粮草,尽数被毁!” “狄人不退,更待何时!” 打眼一看,是登城所在! “这怎么可能?” 众将领齐呼不可能,道:“驻守登城的乃是天狼部的左贤王赫连远,此城驻军足有七万!” “我军主力全部被牵制在凉州城,不得出半步!” “少数出去的,也被尽数剿灭!” “登城远在三百里开外,难道我军插上翅膀飞过去了不可?” “到底是哪支军队,奇袭了登城?” “这可是头功,头功啊!” 长公主美眸一眨,轻开檀口,“若所料不错,奇袭登城的,是前不久绕行甘州的陈家堡。” “这不可能,他们才几个人?登城可是足足有七万狄军啊!” 长公主眼睛一瞪,语气不好,“那你说,是哪支部队奇袭了登城?” “莫不是天火砸中了登城,天佑我大乾!” “末将不敢!”将领们赶紧闭上了嘴巴,只能认为是陈家堡夺得了头功! “都出去!” 挥袖叫将领们都出去,长公主脸上重新浮现难以掩饰的喜色。 小堡长,真是给了她好大的惊喜,她没有看错人! 若非暂时不能离开凉州城,她非得亲自带人去铁城陈家堡等着小堡长凯旋不成。 看向青鸢,女婢青鸢立马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屈身说道:“奴婢这就去铁城!” “等等!” 青鸢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不解地看向长公主。 “登城一战,陈家堡必定损失惨重,也莫说本公主不大气,先前答应的五千人和三座铁矿,改为八千人和五座铁矿,一并送给小堡长!” “青鸢代小堡长谢殿下大恩!” 跪拜谢恩之后,青鸢转身出屋,待人手挑选够了之后便要着急赶往陈家堡。 …… 铁城下了一场雨,很大。 宁采薇挺着大肚子,登上了高高的堡墙,卫勇在后面仔细地撑着伞,生怕一丁点雨水淋在自家夫人身上。 若是淋坏了,不用堡长回来扒了他的皮,他自己会以死谢罪! 望目远眺,远处视线一片迷糊,只能看见无数雨滴打在地面上又跳起来的场景。 噼里啪啦,声响很大,很是吓人! “夫君,快回来了吧?” 宁采薇轻开小口,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她每日都要上堡看向远方,数着日子过。 她的夫君答应过她,会在她生产之前赶回来。 如今生产在即,前几日,大夫和稳婆就已经被请进堡里住,她的夫君也该回来了。 “夫人放心吧,堡长马上就回来了!” “我听说,凉州城外的狄人大军都退了!” “这说明堡长他们打了大胜仗,马上就回来了!” 卫勇在身后回应,高兴地说道。 前线堡长带人打了大胜仗,不知道要带多少好东西回来。 自家夫人又要给堡里添丁进口,陈家堡这回可算是双喜临门! 只是话音刚落,卫勇眼睛便眯了起来,伸出胳膊下意识将宁采薇护在了身后,同时发话: “你们两个,仔细将夫人扶下去歇息!” “若有半分差池,堡长饶得了你们,我卫勇可不是什么好人,饶不了你们!” “是!” 两个老妇就要搀扶宁采薇下堡休息,却被宁采薇摇摇头拒绝,又上前半步。 眯眼望去,只见珠帘大的雨幕尽头,出现了好些人和马,还有一辆奢华的车驾。 来者不善! 近了,才发现是官府的人。 车驾是崔元亨的,他还搂着两个衣衫半露的花娘! 卫勇只一个眼神,所有堡兵便全副武装上堡。 想要趁堡长不在,便要欺负陈家堡,那得看他们的拳头够不够硬! “停!” 身材臃肿的县令汤为民下轿子。 赶紧有两个官差哈着腰为其撑伞。 可雨幕庞大,还是叫雨水溅湿了官袍,好在汤为民这次并不在意。 接过一把油纸伞,汤为民上前来到堡门前。 仰起头,汤为民喊道:“哪位是陈家堡的堡长,请出来说话。” “堡长不在,我说的算。”卫勇在堡墙上露出高大独眼的身形。 “本县令识得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管事的,堡长不在,那便叫堡长夫人出来说话!”汤为民眯着眼,语气顿时变得不好。 宁采薇正欲上前,却被卫勇拦住道:“夫人且慢,指名点姓要夫人说话,明显是冲夫人来的!夫人如今怀有身孕,生产在即,不能有任何差池!” “我的意思,夫人不必露面,我来打发!” 宁采薇轻轻摇头,“不必担心,一路边关走来,我也不是好惹的。” 说完,宁采薇在堡墙上露出身形,她倒是要看看外面的这群豺狼要耍什么花招,就当是给父肚子里的小家伙涨涨见识了。 “见过汤县令!民妇身子不便,就不行礼了,请汤县令恕罪!” 宁采薇站在堡墙上一动不动,连腿也不曾弯一下。 汤为民瞧见了,眉宇间有些不满,可也没说什么。 “带上来!” 一挥手,两名官差押着一个囚犯走上前。 囚犯脑袋上还套着黑色的头套,看不清脸。 “怎的个意思!” 卫勇预感不妙,语气不由加重。 栽赃陷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汤为民撑着油纸伞,冷笑道:“没意思,今儿他在城中花月楼杀人,两人!” “瞧着面熟,便带过来叫尔等认认!” 说完,官差一把摘下囚犯脑袋上的黑色头套,露出一张灰白,双眼无神的脸。 “黄狗!” “竟是黄狗!” 堡墙上,不少堡兵纷纷诧异出声。 囚犯不是别人,正是堡里的黄狗! 卫勇眉头皱的更加深,轰然出刀,“栽赃陷害,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汤为民冷笑道:“何来栽赃陷害一说,本县令带人赶到时,此獠手中有刀,地上躺着两人,一人是花月楼的姑娘柳穗,一人是城中屠户,两人皆胸口中刀!死于非命!” “简单审过之后,此獠也亲口承认,他不忿柳穗接客王屠户,便杀了两人!” “这是凶器,以及画押的罪状书!” 当啷! 一把染血的匕首丢在泥地上,顿时被雨水冲刷了个一干二净。 另有一张黄狗按了指印的认罪书,被一名官差双手在油纸伞下展开! 看见凶器和认罪书,堡墙上的堡兵们顿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而全程,黄狗都低着头,目光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 “黄狗既已认罪,县令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陈家堡并无人教唆他杀人,此事与我陈家堡并无任何关系!” 卫勇快速撇清黄狗杀人和陈家堡的关系。 他心里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黄狗这厮,原先是铁城地界的地痞流氓,投了陈家堡以后,每月都有不菲的工钱拿。 有了钱,黄狗狗改不了吃屎,便去城里嫖,一来二去和这个柳穗扯上了关系。 曾多次在堡里,在他们面前说,攒钱要给柳穗赎身什么的。 卫勇估摸着,这一次黄狗进城,刚好撞见了柳穗接客,气不过,杀了柳穗和嫖客! 而汤为民和崔四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这不,带着人,过来上门找麻烦了? 第142章 请陈夫人过河买命! 堡长还没有回来,夫人眼看生产在即。 卫勇不想因黄狗一人给陈家堡惹上麻烦。 且看黄狗的模样,应该是真的杀了人。 如此,卫勇更没有理由回护! 官府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不关他们陈家堡的事情。 这个堡门,他也不会开! “夫人,事情已经解决,咱们回去吧。”替宁采薇撑着油纸伞,卫勇便要亲自护送宁采薇下堡。 宁采薇轻轻点头,便要跟着离开。 若黄狗是冤枉的,她或许会出手相救。 可这一路边关走来,她见过不少人杀人后的样子。 黄狗如今这副模样,分明就是真的杀了人。 眼见堡墙上的人就要离开,汤为民急了,急忙回头看向车架上的崔元亨。 崔元亨双手搂着花娘,捏疼了她们,狠狠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汤为民点点头,随即大声喊道:“陈夫人!此獠是你陈家堡的人!” “杀两人,大罪!当杀头!” “不过鉴于你陈家堡为铁城贡献这么多,那花娘和屠户也不是什么好人,本县令特此开恩!” “只要夫人送出银子买命,本县令就赦免黄狗死罪如何?” 话音刚落,宁采薇顿住了脚步,身形重新出现在高高的堡墙上,“当真?” 不等汤为民回话,卫勇在旁急道:“夫人,是陷阱不要上当!” 汤为民狠狠瞪了卫勇一眼,心想陈家堡怎么会有卫勇这么一号谨慎人物。 若不是他,这些时日,陈家堡早就被他弄得堡破人亡了。 也不知道小堡长,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个宝贝! “千真万确!” “本县令敢以头上的乌纱帽起誓!” 汤为民伸手指着头上的乌纱帽,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 “快拦住他,他要自尽!” 一声大喊,汤为民吓了一大跳。 扭头看去时,发现身后的黄狗,捡起地上的凶器朝他自己的肚子捅去。 还好官差发现的及时,要不然,真给黄狗自尽了。 被官差合力压在地上,半张脸都浸在泥水里,黄狗扯着嗓子大喊道: “夫人,勇哥儿!别管我!” “我杀了人,他们该死,我不后悔!” “这是崔四的陷阱,他要害夫人!” 看吧,连黄狗都知道这是崔四的陷阱,卫勇不由分说地便要请宁采薇下去。 宁采薇却昂起头认真道:“若能用银子买命,为何不买?” “夫君不以他泼皮出身而看轻他,付银子请他撑场子护堡!” “我如何能眼睁睁地放弃他?岂不是违背了夫君建堡时的意愿?” 卫勇蠕动嘴唇,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回过头他发现,夫人宁采薇说的竟是对的。 陈家堡如今之所以能有如今大的势力,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便是其中一个理由。 “夫人稍安勿躁,千万别动胎气!” “既能买命,我卫勇去买!” 安抚好宁采薇,卫勇取银子带人下堡开门,出来后发现汤为民等人已经退远,竟然退到了河流对岸,马场那边。 咔咔! 几下子,暴涨的河流上的木桥,竟然被汤为民下令凿毁! “作甚!” 卫勇拿着一袋银子,冷冷质问。 汤为民道:“既是买命,何来容易一说,便要先过阎王爷这一关?” “叫你家夫人,趟过河水,将银子递到我手,自放过黄狗!” 此言一出,车架上的崔元亨笑的前仰后翻,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他怀里的两个花娘,也尽数用手帕掩住嘴角笑个不停。 官差们拄着刀,个个看好戏的表情! “汤为民,我草你祖宗!” 一声怒骂,黄狗不知哪来的洪荒之力,一下子挣脱好几名官差的束缚,对着汤为民就是一个飞扑! 只是还未下嘴咬,便被眼疾手快的官差,一下子敲中了脑袋,身子啪地一下软了下去,鲜血顺着脑袋的伤口往外流。 汤为民理了理身上的官袍,踹了黄狗几脚,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这时候,宁采薇不听劝告,也下堡出来了。 磅礴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裙角和鞋子。 “夫人,是陷阱!” 卫勇拦住宁采薇,生怕她做出傻事,要去试着趟汹涌的河水。 大雨倾盆,别说大着肚子的宁采薇了,就连他们这些壮汉去趟河水,也是凶多吉少。 又看向汤为民,卫勇道:“汤县令,既是要先过阎王爷那一关,那我陈家堡便不过了!” “黄狗的命,你想要便要去!” “给那花娘,屠户的家人一个交代!” “如若不然,旁人怕是还要说,我陈家堡和县令大人您狼狈为奸,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汤为民气的七窍生烟,正要发怒,崔元亨不知何时从车架上下来。 两个花娘,一人给他撑了一把油纸伞,自个冻得哆哆嗦嗦,偏脸上还都是讨好的笑容。 停在河岸,面前就是汹涌浑浊的河水,崔元亨满脸戾气地说道:“陈夫人,你家男人是个英雄,了不起的英雄,崔四佩服!” “可就是不知道你,配不配的上英雄!” “你晓得的,你家男人日后要做大事,难道你想拖他后腿?一辈子当一个只会躲在堡里的村妇?” “须知道,门当户对!男女相配!” “就像这两个花娘,配不上本公子,本公子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说完,崔元亨毫无征兆地扬起手臂,啪的一声将一名花娘抽翻在地。 另外一名花娘哆哆嗦嗦的,但也没逃过崔元亨的一巴掌,狼狈至极! 指着泥地中的花娘,被淋湿衣服的崔元亨笑道: “你若甘心一辈子躲在堡里,日后便和她们是一样的下场,陈北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宁采薇涨红了脸,说道:“不会的,夫君不会这样对我!” “崔四,闭上你的臭嘴!” “激将法,当我们看不出来吗!”卫勇出刀恶狠狠地指着崔元亨。 在他看来,崔四无法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便把主意打在了自家夫人身上。 “来人,请夫人回堡!” 一声两下,四五个老妇,排成一堵墙,伸手请着宁采薇回堡,态度强硬。 宁采薇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傻,也不会上当! 她只是气不过,崔四把她的夫君,说成无情之人! 她的夫君,是天下第一好之人! 就算她真的只会躲在堡里,她的夫君对她的喜欢也只增不减! 崔元亨不知宁采薇的想法,还在动嘴皮子,企图激宁采薇大着肚子,淌过河水! 时间一长,宁采薇一动不动,崔元亨破了防,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村妇,村妇!” “为何不过来!” “你就是个村妇,没脑子之人!” “你家男人死了,才会娶你这个村妇,你脏死了你就是个荡妇,淫妇!” 越骂越难听,宁采薇开了口,轻声道:“卫勇,咱们回去吧。” 卫勇大喜,回去之前,将一袋银子丢过河。 “一群狗儿,就当是爷赏给你们了!” 说完,便要接过油纸伞,护着宁采薇回堡。 她家夫人的聪明和隐忍,超出他的想象。 他方才生怕宁采薇上当,真的大着肚子过河。 “四公子,要走了!” 汤为民在旁提醒,崔元亨狠狠咬牙,“爷眼睛不瞎瞧见了!” 一伸手,汤为民不知道什么意思,挠了挠头。 梁叔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担忧道:“公子,这一步棋走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崔元亨目光一直死死盯住离开的宁采薇,伸手一把抢过梁叔手里的匣子,“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物件。 竟然是一把做工精巧的折叠弩! 弩机展开,只有一臂之长,箭矢还是纯银打造,箭头看起来锋利无比! 上弦放箭,崔元亨冷笑着瞄准了宁采薇的背影! 先是瞄准了她的脑袋,而后不知为何,准星慢慢下移瞄准了宁采薇的后腰。 要做就做绝。 一尸两命! 咔嚓! 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崔元亨疯狂的睁开眼睛,脸上已经浮现变态的喜意! 第143章 此獠当斩! 银制的箭矢穿透浓重的雨幕,飞过河流,直直地朝背对着的宁采薇后腰射去! 噗嗤! “卫勇?” 宁采薇急忙回了头,发现卫勇伸出的手臂上中了一支短小箭矢。 “无事。” 卫勇不顾手臂上贯穿伤,冷冷回头,看了河对岸的一行人一眼。 只一个眼神,官差们都是浑身一哆嗦! 崔元亨气的疯狂大叫,连忙再次上弦,再次瞄准扣动扳机。 只是这一次,卫勇有了防备,当即出刀一刀斩断向宁采薇射来的箭矢。 “陈家堡堡兵何在?” 卫勇举刀大吼一声。 “在!在!在!” 堡墙上,无数堡兵们早已怒不可遏,纷纷震着手中兵器大吼。 “过河,擒住他们,要活的!” 一声令下,堡兵们像一头头出笼的猛虎一样,纷纷下堡踏着泥地,朝着河对岸的人扑过去。 扑通扑通! 也不管河水汹不汹涌,一个个跳进河水,吓的官差们赶紧护住崔元亨和汤为民往后逃!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崔元亨和汤为民两人,以及一众官差就被捉拿了回来,扔在了堡门口。 卫勇拔掉胳膊上的银制箭矢,一脚踏碎面前做工精巧的手弩,脸色极为凶恶! 而宁采薇站的时间久了,已经叫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堡门口,安稳地坐着,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错了错了,糊涂了糊涂了!” “哎呀呀,这事闹的,还请高抬贵手!” 汤为民丢了头上的乌纱帽,身上的官袍也早就被泥水染的一片泥泞,陪着笑,说尽好话。 “错哪了。” 卫勇手中的刀经雨水一洗,愈发鲜亮。 汤为民不吭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们说。” 被缴了械的官差们,纷纷挤作一团,害怕地摆手不敢说话。 “错?何错之有?” “要说错,便是没早些杀了尔等。” “村妇,一个忠犬,好威风呐!” 崔元亨瘫坐在地上,一边淡淡笑着,眼神还肆无忌惮地四处望着。 杀人未遂,被捉住又怎样? 他就不信,这群村人还敢杀了他? 他是谁,清河崔氏,大乾六大世家之一!没有人敢动他们崔氏的人,太安城都不敢,更别提从边疆来的一群村人了。 他只需要等,等着有人来接他,等着这群村人恭恭敬敬地将他送走! “跪下!” 卫勇一声大喝。 便有两个堡兵蛮横地提起崔元亨,让他跪下。 崔元亨不仅没跪,反而抓起一把泥水,朝着堡门口坐在椅子上的宁采薇扔去。 “好一个村妇!” “今儿没杀了你,明儿等着!” “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活不了多久!” “听闻你夫君带人去打狄人了?凉州城外的狄人大军都退了好几日了,怎么不见你夫君回来!” “哈哈哈……不会是死了吧!” 宁采薇凝着脸色,握住了两侧的椅子把手。 “让他给我闭嘴!” 卫勇犹豫了一下,迅速让两个人,上前去捂住崔元亨的嘴。 方才的大难关都过来了,别栽到了崔元亨的三言两语之上。 “哈哈哈,贱妇!” “你夫君死了的,死在了边疆,死在了狄人!” “你的娃儿没爹了,没爹了…” “哈哈哈哈,呜呜呜!” 崔元亨被几个堡兵捂住了嘴,按在了泥地中,偏脸上疯狂的神色不减。 “夫人,别担心,堡长他定然——” 没等卫勇把安慰的话说完,便瞧见椅子上的宁采薇浑身哆嗦了起来,额头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卫勇大惊。 旁边照顾的老妇一看,惊慌大叫道:“破水了!破水了!夫人要提前生了!” 卫勇猛地回头,真想一刀剁了崔元亨的狗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崔四,你最好祈祷夫人顺利生产,要不然,你的狗头就留在陈家堡吧。” 卫勇恨得大叫,连忙张罗堡里忙碌起来,准备宁采薇生产的事情…… …… 夜雨瓢泼。 青鸢带着一队官兵,押送着战场上活下来的八千民夫抵达陈家堡。 但是无人出堡前来接人,整座堡都处于一种极度戒严当中,任何人不得进堡。 问了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是个女人,也会经历生孩子这一难关,直恨得牙痒痒。 如今,崔元亨和汤为民一行人,还被堡兵看管在堡外的空地上。 早已淋成了落汤鸡,冻得哆哆嗦嗦的,挤成一团。 “姑娘,有人来报!甘州方向来了一队人马,看起来像是小堡长!” 灰蒙蒙的夜色当中,近了,青鸢才看清,当头的赫然就是骑乘白将军的小堡长陈北。 他满脸冷色,浑身杀气,手里的天子剑,早已出了剑鞘。 难道,已经知晓了白天这里发生的事情? 青鸢怀着不解,撑着油纸伞迎上前。 “青、青鸢奉长公主殿下之命,特来相迎,陈堡长凯旋!” 咽了一口唾沫,青鸢也被陈北身上的杀气吓的哆嗦起来。 陈北定是知道了。 翻身下马,陈北眼里似乎没有青鸢,径直朝着汤为民崔元亨那一群人踏了过去。 手里的天子剑发出诤鸣,极度渴血! “陈堡长,稍安勿躁!您夫人或许没…” “稍安勿躁?或许?” 陈北压着声音,一把扯开挡在面前的青鸢,摔在泥地中也不关他的事。 “陈堡长,不要!” “他可是清河崔氏出身——” 不顾身上的泥泞,青鸢赶紧爬了起来。 伸出双臂,用瘦弱的身子重新挡在陈北面前。 “让!” 陈北一声厉喝。 “让!” 身后上千,刚从战场上返回的好汉,皆异口同声。 青鸢哆哆嗦嗦地让开了,陈北快步走过,一个踏步直接将崔元亨踩翻在地。 上千好汉,尽数上前,围成一个圈。 隔绝在外的青鸢被层层人影挡住,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终于回来了!” 崔元亨冷笑不止,“你夫人进去好久了,也不知道死了没?” “也没听见孩子的哭声,我是也死了!” “哈哈哈哈……” 崔元亨嗓子里发出难听的笑声,和浑身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唰! 仅剩的那只好耳被陈北割下,疼的崔元亨痛苦嚎叫出声。 再次举剑,李荣赶紧上前相劝,“刚立军功,此时杀人…,他还是清河崔氏出身——” “怎么,你要拦我?”陈北语气颇为不好。 顿了顿,李荣道:“不拦,夫人受此獠言语,动了胎气,提前生产,生死不明!” “此獠当斩,只是动了剑,你的前途可就…” 卫凌云疾步上前,脸色憎恶:“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都不敢杀人,算什么男人!前途,又算得了什么!” “大哥,此獠,我与你共斩!” 说完,卫凌云出刀。 “哈哈哈哈,笑话,真是笑死人了,我乃清河崔氏出身,你们敢妄言斩我?” 崔元亨捂着耳朵,连连冷笑。 陈北不发一言,冷冷出剑,一剑就捅穿了崔元亨的胸膛。 “你、你怎敢的,我、我乃清河崔、”崔元亨眼睛蓦然瞪大,哆嗦着声音,有血从口中流出。 握剑的手狠狠拧动,疼的崔元亨的身子,顿时玩成了虾米,说不出话来。 不等卫凌云出刀,陈北抽剑而出,一刀抹了崔元亨的脖子。 踏! 崔元亨软绵绵的身子倒在泥水中,死不瞑目! 目睹全程的官差们吓的直哆嗦,汤为民更是颤抖个不停,冲着陈北直磕头认错。 “狗官!” 吐出两个字,陈北再猛出一剑,递进了汤为民的胸膛之中。 做完这一切,陈北将剑插在泥地中,卸下全身的装备和盔甲,和宁蒹葭快步进堡。 临走前,喝道:“屠彪,砍下他们的头,给我高高地挂在堡外,记住,挂的越高越好!越高越好!” 言语中,有无尽的愤怒,难以排解! 第144章 处置黄狗! 两日的时间,青鸢重新回到凉州城。 “崔元亨和汤为民被小堡长捅了,还割了头,叫人高高地挂在堡外,路过之人皆可见。” “那些官差也被尽数打断了双腿,自生自灭!” 听完青鸢汇报的,长公主笑了两声,轻轻地吹着手里的热茶。 “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姓汤的和崔四惹谁不好,非得去惹他?” “这下好了,双双把命给丢了!” “殿下,这事儿是不是闹大了?”青鸢问道。 长公主眉头轻轻一皱,笑道:“闹大了才好,叫太安城那群老鬼都瞧瞧,这天底下还有不肯弯脊梁跪下的人,也叫他们疼一疼。” 青鸢紧接着说道:“可杀了崔四,又杀了县令,陈堡长的前途可就没有了!” 长公主停止吹茶,叹了一口气,“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只是可惜了如此大功,白白便宜了旁人!” “殿下不能想想办法吗?”青鸢问道。 这些功劳,本来就该是陈北的,作为旁观者,青鸢也不想看见这些功劳,让给了别人。 “不想想办法,小堡长出头太快,并非好事。” “万一老鬼们也瞧上了,本公主可要气的吐血了!” 陈北是一块璞玉,她想独占,不想和别人分享。 长公主站起来,结束话题,“去,收拾一下,咱们也该回太安城了!” “是!” …… “须记住!” “以后你们都是陈家堡的人,是我们堡长给了你们再来一次的机会,没有我们堡长,你们早就死在了凉州城外,狄人多厉害,你们也都晓得!” “我们堡长,就是再世菩萨,日后我们堡长的话就是圣旨!” “听清楚没有……” 雨后天晴,马场上新出了一茬嫩芽。 卫勇看着台下新来的八千人,进行惯例的训话。 训话结束后,便是将他们进行分流,该去矿场的去矿场,该留下的就留下。 打了一仗,陈家堡势力不减反增。 一下子,多了八千人入堡,又多了五座铁矿,全是长公主送过来的。 如今的陈家堡,就是这铁城第一势力! “我女儿漂亮吧!” “快,叫叔叔!” “这位是卫叔叔,这位是李叔叔!” 看着陈北当着他们的面逗弄襁褓里的女婴,卫凌云和李荣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宁采薇母女平安,要不然,陈北非得提着天子剑,去太安城找崔氏算账不可。 都送上礼物,卫凌云是一块护国公府的令牌,这是他拿得出手的礼物,执此令牌可在太安城横着走。 李荣送的则是一块做工精美,沉甸甸的长命锁。 这是他当马匪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搜罗来的,本想留给自己的女儿,没想到现在就送出去了。 “大哥,我要回太安城了,义父已经派人来叫!催的比较急!不好不走!”卫凌云道。 “好,路上小心!若有机会,我会带着你嫂子和小侄女去太安城找你。” “那我也走了,我现在啊,什么都不想,就在甘州等着朝廷的封赏下来。”李荣双手抱着后脑勺乐道。 “走吧走吧,有空来铁城,我做东!” “那敢情好!” 将两人都送走,宁蒹葭着急把刚出生的女婴,从陈北手里抢回去,没好气教训道: “当爹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还叫叔叔?” “我们才出生几天,会说话吗?” “一大早就抱出来,没看见饿的嗷嗷叫了吗!” “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爹,也不知道是我们的福气还是祸!” 说完,宁蒹葭这位大姨就把孩子抱回去喂奶了。 陈北一句话也没反驳,只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只要母女平安,他一辈子被宁蒹葭唠叨也认了。 孩子刚被抱进去喂奶,砰地一声,周霸就提着一个像死狗一样的人扔到了陈北面前。 陈北皱皱眉头,“走,去远处说。” 周霸点点头,重新提起那人,跟着陈北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砰! 再次将那人扔下。 不是别人,正是杀了两人的黄狗! “求堡长开恩,周将军开恩!” “我们老大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在铁城中杀了那对奸夫淫妇,堡长开恩!” 以胖汉子为首的几个泼皮,赶紧跪下来求情。 周霸气的一人踹了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 若非宁采薇母女平安,堡内不宜见血,他非得把这些人给活剐了不成,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陈家堡迟早有一日,要毁在这些人手中! 被周霸踹翻在地,泼皮们又赶紧爬起来,连连求饶。 唯有黄狗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一言不发。 “想死?” 陈北蹲下来,问道。 黄狗木然地点点头。 “为何?” “对不起夫人,叫夫人动了胎气!黄狗活该千刀万剐以死谢罪!” 陈北轻轻摇头,语气平淡,“你的事,并未叫夫人动胎气,夫人只是听闻我生死不明,心中担忧,才不小心动了胎气!” 事后,陈北找人仔细了解了那一日的情形。 黄狗的事情,宁采薇并未动胎气,崔元亨这才气的行了昏招,要直接射死宁采薇和她肚子中的孩子。 “小斥候,你跟他娘的废什么话!” “一群祸害,不如早日除了!” 说完,周霸就要提着黄狗到堡外去杀。 那些泼皮们又是一阵求饶,眼泪都出来了。 老大对他们着实不错,他们不想老大就这么死了。 陈北抬手,阻止了周霸,说道:“夫人有句话说的很对。” “什么话。” 周霸皱起眉头。 “采薇说我不以黄狗泼皮出身而看轻他,还付银子请他撑场子护堡。” “我陈北建堡,从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周霸气的大骂,“什么狗屁道理!不管怎么说,黄狗这厮杀了人,还杀了两人!” 陈北道:“杀的是奸夫淫妇,黄狗与那女子约定好替她赎身,可那女子出尔反尔,背着黄狗接客,黄狗自知被骗,才一怒之下杀了两人!” “黄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一听这话,泼皮们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老大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堡长和周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老大把银子都攒起来交给了她!” “可谁知她就是一个淫妇荡妇,枉我们老大对她那般好!一片痴心!” “那对奸夫淫妇,实在该杀!杀得好!” 周霸听完皱皱眉,“就算重情重义,陈家堡以后也没他黄狗的立足之地了!” “现在大家都认为,事起于黄狗,叫夫人动了胎气提前生产的也是黄狗!” “你们晓不得晓得,堡里多少人都希望黄狗死!” “求周将军开恩啊,开恩啊!我们老大带着我们自从投了陈家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去太安城吧!” 陈北突然发话,站了起来。 “太安城?” 一众泼皮们和周霸皆是不解,就连地上的黄狗也怔了怔。 陈北背着手,说道:“周将军说的不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陈家堡以后没黄狗的立足之地了!” “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黄狗你记住,你以后还是陈家堡的人,不过要在太安城讨生活!做陈家堡的眼睛!” “你觉得对不起夫人,死解决不了问题,好好赎罪才是正道!” “你看错了人,以后擦亮眼睛,看对人!” 说完,陈北丢出一袋银子,带着周霸转身就走。 看见那袋留下的银子,地上的黄狗蜷缩身子,捂着脸忽然呜呜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第145章 议和? “哇哇哇!” 当第一缕的晨曦透过门窗的缝隙,屋子里准时响起女婴的啼哭声。 陈北快速起身,看着同样惊醒的宁采薇,和两人中间饿的直哭的女婴,一时间恍如隔世。 这日子,过的有些……不真实! 前段日子,还在和狄人厮杀,怎么现在就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夫君。” 宁采薇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脸色带着微微的红。 “不好意思吵醒夫君了,我抱出去喂。” “再说这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我抱出去让奶娘喂,你多休息!”陈北故意板着脸。 宁采薇很好,只是太好了。以至于男尊女卑在她心里刻下深深的烙印,陈北想改变,尽是徒劳。 抱起襁褓里还在哭个不停的女婴,陈北帮宁采薇掖好被子,再叮嘱两声,便推开门,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宁蒹葭带着奶娘在门外早已等候多时,出来时宁蒹葭还不忘唠叨陈北几句,怎么这么慢! 陈北懒得跟她计较,去洗了把脸,往堡外走去。 堡外,日子如火如荼,脱了破衣烂衫的民夫都换上一身新衣裳,在河对岸周霸的带领下,进行日常训练。 偶尔有年轻的姑娘三五成群,抱着木盆蹲在河边浣洗衣物。 若是看上了哪个汉子,便会红着脸,互相推搡打趣。 随着日头高升,一车车打造好的兵器从堡里运出来,一车车酿好的酒也从堡里运出来,日子,重新回到正轨。 看着这一切,陈北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没过去多久,一队骑兵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到近处陈北才发现,尽是白发苍苍的垂暮老兵。 领头的陈北还见过,长公主还在凉州时,他时常跟在长公主身边,似是老卒营的校尉,姓顾。 陈北主动迎上前,“见过顾校尉!” 顾大山翻身下马,望着几眼挂在堡门前,已经风干的两具人头,叹了一声。 陈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怎么了?” “长公主殿下专程从太安城来信,要我亲自过来告诉小堡长你,不久后若是有人来取人头,小堡长千万不要阻挠。” “太安城的人来取?”陈北问道。 顾大山点点头。 汤为民死便死了,没人会在意,也没人会替他申冤,上头很快就会再派一个新县令过来上任。 可崔元亨身份不一般,太安城的崔氏,听说几次上朝告状,若非长公主据理力争,护国公在旁也说了几句好话,怕是官兵就要来铁城拿人! 崔元亨的人头,陈家堡留不住,必须还回去,崔氏要厚葬! “我原本也没想留着过年,有人来取,便取去!” 现在每日进出,看崔元亨的人头,陈北只觉晦气。 前几日还想着寻个机会扔了,要不然就喂野狗,这下好了,有人专程来取,省的他费力气了。 “还有一事。”顾大山道。 “何事?” 顿了顿,顾大山道:“请小堡长准备一下,随时准备进京。” “去太安城?” 陈北眉头一皱,“去那里作甚?难道崔氏还要把我请进京杀不可。” 他杀了崔元亨,崔氏不会善罢甘休,只是陈北没想到的是,崔氏要这么光明正大杀他。 顾大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有长公主和护国公护着,崔氏找不了小堡长的大麻烦,要小堡长进京,是因为登城的事。” “朝堂上那位奸相,已经、已经……答应了和狄人的议和!” 说完,顾大山红了眼睛,身后的几位老卒,发须愈发白了。 “议和?咱们不是胜了吗,为何要议和?” 陈北不解。 登城粮草被他们尽数烧毁,凉州境内的十几万狄人大军坚持不了几天。 大乾只需要派兵逐步收复领土即可,就算是定州也能收复。 顾大山满腔怒火,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 “我只知道,韩保全给狄人送去了粮草,狄人都退到了凉州以外,已经派了使臣,进京议和!” “狄人的使臣,指名点姓要打登城的人进京,甘州的李荣,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怎的,要杀我们!”陈北大怒。 谈判议和,他们这些粗人不懂,让他们进京,便只有杀他们这一种可能了。 “小堡长莫要动怒,长公主殿下说,有她在,就不会让你们这些功臣寒心!” “让进京,那便进京,闯闯虎狼窝,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顾大山劝道。 陈北并未答话,只是让人取了酒,相送前来专程传话的一群老卒。 …… 日头西斜,余晖铺洒在金銮殿前的御阶上。 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御阶高处,身穿紫袍的瘦高人影后。 老迈的护国公武定山,在卫凌云的搀扶下,咳嗽着慢慢离开了皇宫。 不多时,一位身穿龙袍,十三四岁的少年,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来到紫袍男人身边。 “沈卿,亚父他今天为何生如此大的气?” “议和,不再打仗,不是挺好的吗?” “大概是因为国公爷军伍出身吧。”身穿显贵紫袍的沈鹿微微笑着,“臣也觉得不打仗挺好,两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国公爷还活在过去,不肯向前看。” 小皇帝点点头,说道:“沈卿说的对,其实定州没什么好的,朕听说那里是塞外,不毛之地,给狄人就给他们了,显示我大乾天朝上国!” “要不是你们都不许,朕还想把凉州一并给狄人,大乾只要富饶的土地!” 沈鹿微微弯腰,夸赞道,“善!” “唉!” 小皇帝忽然皱起眉头,叹了一声,“可今日朝上狄人使臣不满足,他们还想求娶我朝公主!” “朕舍不得阿姐嫁过去,要是能把朕不喜欢的长姐嫁过去就好了!” “陛下放心,臣会想办法的。” “嗯,沈卿对朕最好了,事事向着朕,不像亚父就会教训朕!” “如果有可能,朕希望沈卿是朕的亚父!” “臣、不敢。” …… 离开皇宫,乘坐车驾回到国公府。 “父亲,长公主殿下来了!已经等候多时!” 武红鸾疾步走出来,从卫凌云手里接过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武定山沉默着,一言不发。 后院的凉亭里,见到武定山的到来,长公主站起身恭敬长揖。 “坐。” 轻轻摆摆手,武定山在长公主对面坐下,并叫女儿武红鸾斟茶。 看了一眼护国公身后,站的笔直的卫凌云,长公主出言夸赞道:“国公有此义子,国公府还能屹立百年!” “登城一战,卫将军立了不世奇功!” 一听这话,卫凌云只觉脸红羞愧,登城的功劳,哪里是他的? 他不过是跟在后面捡了个现成的,换作任何一个人是他都能立功。 “算不得不世奇功,若能在登城杀了赫连远,也不会让那小子在今日的朝堂上,咄咄逼人!终是留下了祸患!” 叹了一声,武定山道。 进京的狄人使臣不是别人,正是左贤王赫连远! 朝堂上,赫连远能言善辩,怼的他们这些老家伙哑口无言。 饮了一口茶,武定山再叹息一声,抬眼道:“说吧,殿下此行何意。” 长公主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道:“奸臣当道,卖国求荣,我辈不忍国家倾覆,社稷崩塌!” “小女子唯愿与国公,一起对抗奸臣!还我大乾朗朗乾坤!” 武定山忍不住咳了两下,面色发白,“你还是想入朝堂,怎的就不听劝,你一介女儿身…” 长公主直接打断道:“有何不可?我一介女儿身凭什么不争不抢?我也从未觉得有野心是坏事!” “幼帝无能,宠幸沈鹿,难道国公想眼睁睁地看着大乾毁在此二人手中?” “我,长宁,萧昭儿,有意挽救大乾危亡,扛起社稷复兴大任!” “请国公,勿要再以男女之分,看轻我,否则,大乾亡矣!” 武定山缓缓闭眼,眉头紧皱,良久,才把浑浊的双眼重新睁开,“殿下还是先想想,如何在议和中取胜吧。” 长公主目光有神,一字一句,“已经请人入京助阵!赫连远不过手下败仗!” 第146章 擢升,凉州大将军! 清晨,起个大早过来的卫凌云直接愣在了当场。 只见凉亭里,他的义父护国公武定山,依旧保持昨天跪坐的姿势,面前桌上的两杯茶,早已凉透。 有露水凝结在护国公的发梢和眉毛上,显得他的身形愈发佝偻。 踏踏。 听见脚步声,卫凌云闻声看去,发现是武红鸾。 “红鸾姐,义父他?” 卫凌云担忧道。 武红鸾对其轻轻摇了摇头,轻开小口,“父亲昨夜在这里跪坐一夜,思考长公主的提议,至今还没有一个结果。” 卫凌云压低声音,说道:“长公主虽是一介女儿身,未必不能做皇帝。” “嘘!” 武红鸾赶紧道:“噤声,这话,千万不要在父亲面前提,父亲他老了,循规蹈矩惯了,女人当皇帝,父亲他接受不了。” “没有阻止,便已经是退让了!” 卫凌云点点头。 “对了。” 武红鸾又道:“长公主昨天说,她已经请了人入京助阵,是谁?” 一说这个,卫凌云笑了起来,“是大哥,赫连远正是大哥的手下败将!” 武红鸾好看的眉毛一皱,“铁城,陈家堡的那个小堡长?” “正是!” …… “何时动身去太安城?” 铁城,陈家堡。 陈北揉了揉脖子,看向问话的宁蒹葭,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逗了逗她怀里抱着的女婴。 “你们姐妹二人商量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小名叫小糖宝,大名还得你这个爹来取。” “我问你话呢,什么时候动身去太安城?” “小糖宝,过来,爹爹抱!” 陈北伸出双手,从宁蒹葭这位大姨手里接过女儿,逗得她咯咯直笑。 “堡长好,夫人好!小姐好!” 张贵带着他从黑岭堡带回来的好汉,早早起身,准备去河对岸的训练场,帮忙训练新兵。 对于这帮从狄后顽强活下来的老兵,可是陈家堡的重要资产,一百个民夫换他们一个,陈北也不换。 “堡长,嘿,咱们陈家堡就是大,比定远县的黑岭堡大多了。” “昨儿,我同土墩子他们讲过了,只要我们好好帮忙训练,日后都能当上将军,痛痛快快地打狄狗!” 张贵身后,数个好汉,都是神情振奋。 陈北神情微动,脸色有些愧疚,没有敢直接告诉他们,朝堂上已经答应了和狄人议和的事情。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狄狗可打! “堡长,我们去了,那些新兵就是欠收拾,教了好几日也学不会!” 抱抱拳,张贵带着他的人就去忙活了。 等张贵带人走远,宁蒹葭才开口。 “登城一战,虽说大获全胜,可咱们也伤亡不少,带去的两千人,只回来一半不到!” “现如今,堡里的老兵们,数量少的可怜。” “那八千民夫,还得好好训练一番,才能成为护堡的力量!” 陈北点点头,“那便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近万人的力量,陈家堡以后在铁城,没人敢欺负了!” “你不是问我何时动身去太安城吗?待采薇身子再养好一些,我便动身!” “这一次,我要去太安城,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同去?”陈北看向宁蒹葭。 “不去何为!” 宁蒹葭目光坚定。 …… 盛夏时节,烤干了屋顶上的琉璃瓦,亦烤的金銮殿前的广场上,热气腾腾! 穿着厚重盔甲的韩保全,早已满头满脸的汗珠,偏站在殿外一动不敢动! 良久,老太监才走出来,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虎威将军韩保全,驱除狄寇,收复凉州三百里,居功甚伟,今特擢升为凉州大将军,领凉州军政要务!钦此!” 站在殿外,韩保全理了理身上鲜亮的甲胄,赶紧跪拜下去,满脸喜色:“末将,领旨谢恩!” “陛下还有奏折要批,就不亲自接见大将军了,大将军自从离去即可。” “多谢公公。” 接过圣旨,韩保全对着面前的金銮殿,拜了又拜才满脸喜色地退去。 “大将军须记得,这份殊荣,是谁为大将军在殿上求来的。” “末将定然记得沈相的提拔之恩,终生不敢忘!” 闻言,老太监淡淡一笑,伸出胳膊送韩保全出宫。 离开皇宫,韩保全本想直接登门沈府感谢来着,可是转念一想,他来到了城中的一座新宅。 这座新宅修的极为阔气,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比人都要高。 门上的铜钉,足有一百多颗,站岗的士兵,也个个是虎背熊腰之辈。 这一次,不仅是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将军职位。 就连他的义父夏侯斩,也成功来到了太安城。 凭借在凉州的功劳,得到太傅一职,位列三公! 在府邸门口,他便遇见了无所事事的殷九娘。 “呦?二哥好生威风!” “就是不知道午夜梦回,能不能想起在凉州惨死的大哥! 韩保全走上前,脸上赔着笑容,“九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凉州退狄的功劳,自有大哥的一份,我已经多加了双倍的抚恤,送去了大哥的家乡!予以厚葬!” 冷哼一声,殷九娘道:“人都死了,你个狗儿做这些给谁看!” “若非你贪功怕死,拒不出兵,大哥何须亲自带人去断粮道,惨死狄人手中!” “多少抚恤,才能换回大哥一条命!” 同为夏侯斩的义子,殷九娘最看不上韩保全,可偏偏他活的好好的,地位还水涨船高! 老天真是不公! 韩保全懒得与殷九娘计较,问道:“义父人呢?我找义父有事!” “还未回来,听说出去交际喝酒了,估计晚上才会回来!” 果真,一直在这里等到晚上,韩保全才把醉醺醺的夏侯斩等回来。 “义父已经贵为太傅,何须主动出去交际,还将自己搞的醉醺醺的?”艰难地扶着夏侯斩,韩保全道。 伸手拍拍韩保全的肩膀,不停打着酒嗝,脸颊红通通的夏侯斩笑着说道: “你不懂,义父我初到太安城,人生地不熟!” “得出去交际,得喝酒!明日还有一场,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 韩保全点点头,搀扶着几百斤的夏侯斩回府。 喂了醒酒汤,夏侯斩才稍微清醒过来,斜躺在软榻上轻轻揉着额头。 看着韩保全身上的鲜亮铠甲,夏侯斩道:“日子过的真快呐,一眨眼,你就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变成大将军了!” 韩保全拱拱手,“多谢义父栽培,没有义父就没有保全的今天!” “哦,果真吗?” 夏侯斩放下手,目光复杂,“义父怎么听说,你已经投了沈鹿?” “就连大将军的职位,也是他为你求来的。” 一听这话,韩保全赶紧站起来,俯身拱手:“义父真是折煞保全了,那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就像是当初投靠长公主一样!” “韩保全,只认义父,也永远忠于义父!” 端起醒酒汤,又饮了一口,夏侯斩对着韩保全摆摆手说道:“你的心思,义父岂能不知。” “投的好,投的妙,日后,你就是义父监视沈鹿的眼睛!” 韩保全拱拱手,“是!” 想了想,韩保全道:“义父,待和谈结束,保全便要返回凉州了!” “保全人微言轻,回去后,怕是不能服众,义父您在凉州深耕多年,看能不能……” “这个简单,你只管回去,其他的,交给义父。” 韩保全脸色狂喜,深深一拜,“多谢义父大恩,保全必对义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147章 又结拜了! 太安城,胡家酒楼。 当韩保全擢升凉州大将军的消息在城内传开后,太安城到处议论纷纷,胡家酒楼也不例外。 “我去他娘的!” “凭什么啊!韩保全那个贪功怕死的狗,凭什么能擢升凉州大将军,他也配?我呸!” “他都做了什么?狄人堵在凉州城外时,他怕死不敢出一兵一卒,狄人退去时,他带兵装模作样地出城去追,还不敢追的太近!” “就这,他还能擢升?” “我们呢,我们在登城把命都豁出去了,到头来屁都没有!” 这一夜,李荣借着酒意,在酒楼的包厢里,肆意说着自己的愤懑与不满。 跟着陈北已经到太安城好几日的宁蒹葭,听见这话便要好心出言相劝,小心隔墙有耳。 韩保全现在可是公认的大功臣,李荣在这里大放厥词小心招来祸端,到时候,哭的地方都没有。 “你别管他,让他说吧!”陈北拦住宁蒹葭。 其实,他也想像李荣一样大骂。 可惜,他不是那么在乎功劳的人。 有没有朝廷的奖赏,对他来说,都一样。 反正,他已经从长公主那里,得到了八千人和五座铁矿,已经很满足了。 “呜呜呜,我的侯爷梦!” “老天真是瞎了眼!” “朝堂上,也尽是一些眼瞎之辈!” “凭什么,凭什么啊!这不公平!” 扬起喉头,李荣狂饮烈酒,整张脸涨得通红,也难以排解心中的郁闷。 “凌云,你呢?” “李荣背后无人,只得到千两银子的赏赐。” “你可是护国公的义子,不会也像打发要饭的,被朝廷随意打发了吧。”陈北看向一旁的卫凌云。 卫凌云换上一身常服,翩翩公子模样,方才进来时引得不少年轻姑娘的青睐。 卫凌云心里同样不好受,饮了一口酒,“有义父在朝堂上给我撑腰,我倒是得到了骠骑将军的职位。” “只是,我不忿大哥和李荣兄弟,被朝廷无视!” “明明登城一战,大哥和李荣兄弟的功劳最大,骠骑将军理应由大哥来担任!” 摆摆手,陈北轻笑一声道:“骠骑将军,理由天生富贵,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一个边疆的小堡长,还是你当最为合适!” 砰! 李荣忽然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差点都被他拍碎了。 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李荣大喊大叫: “掌柜的,本校尉有的是钱,今儿朝廷新赏的!” “上酒,把你们最好的酒都给本校尉上来!” 胡通不敢不从,端上来了好酒,还加了菜。 来到陈北身边,胡通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声道: “小堡长,这是闹得哪一出啊,你们不是在边疆打了胜仗吗?” “这位校尉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陈北摆摆手,叹了一声,“没什么,想喝就让他喝吧,他心里不舒坦,对了,把我带过来的酒端上来!” “小堡长,你的酒太烈,怕是喝不了几碗,就要彻底醉倒。” “没事,上吧!” 不一会儿,陈家堡产的酒端上了桌,李荣狂饮一碗猛地咂嘴,“好酒,好酒!这酒够劲!” 知道李荣心里不好受,陈北和卫凌云纷纷敬他。 李荣端着碗,回应道:“喝!你们也喝!今夜不醉不休!” …… 翌日。 揉了揉发昏的额头,陈北起了身。 昨夜一场大醉,陈北也记不得到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恭喜,又多了一位结拜义弟!” 窗户边,宁采薇微微靠着,一手拿着眉笔,一手拿着小镜子,轻轻瞄着。 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陈北皱起眉头,“义弟?” 宁蒹葭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陈北,笑道: “当然,昨晚你们仨都喝多了,我和胡员外拦都拦不住。” 陈北使劲回想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了。 昨晚,似乎真的又结拜了一场。 他还是大哥,卫凌云是二弟,李荣是三弟。 “凌云人呢?” “一大早就被人接走了。” “李荣呢?” “你说你三弟啊,他现在还在酒楼的客房里,呼呼大睡呢。” 喝了一口水,陈北点点头。 结拜就结拜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荣这人,虽然匪里匪气,但心肠不坏。 日后同在边疆讨生活,也好有个照应。 洗漱一番,陈北便要出门,宁蒹葭问道:“你要去哪?带我一起去。” “不去哪,随便出去转转。不过你不能跟着去,你一个罪女还是别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说完,陈北便带着两个人,离开了胡家酒楼。 看着怀里抱着的酒坛,屠彪不解道:“堡长,咱们这一次带这么多酒来做什么?” 这一次来太安城,一行人什么都没带,就带了十几大车的酒。 陈北背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你笨啊,凉州战事结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仗可打!” “不打仗,咱们的兵器生意就要一落千丈,不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堡里的人都要饿死!” 当然,陈北这是往严重了说。 其实,不打仗,陈家堡的兵器生意也不会差。 因为陈家堡已经把名声打了出去,前来订购兵器的只多不少。 来太安城卖酒,陈北就是想打个翻身仗。 上一次来太安城,众人铩羽而归! 这一次,必须找回场子。 屠彪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堡长怎么说,他怎么就做好了,其他的,不用他瞎操心。 带着人,在太安城大街上瞎逛的时候,有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拦在了面前。 “敢问可是铁城陈家堡的陈堡长?” 陈北皱皱眉头,“正是,不知小哥是……” “请陈堡长随我来,有位老友要见陈堡长,陈堡长勿要担忧,不是坏人!” 在小厮的领路下,陈北来到一处岸边,湖上有许多游船,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船上的书生小姐比比皆是,是城中游玩的好地方。 时不时,还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两句酸涩诗文。 “小友,这儿,这儿!” 一艘寒酸的乌篷船慢慢靠岸,一个猥琐的老头高兴地挥舞手臂。 陈北笑了,“原来是你这个偷吃的老头。” “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扭头对屠彪等人交代了一句,从他们手中接过一坛酒,陈北跳上了乌篷船。 进去之后,陈北才发现,那个美妇人也在。 再次相见,美妇人格外有韵味,穿着一身粉色的抹胸长裙,艳而不妖,刚刚好。 接上陈北,乌篷船往湖中心划去。 陈北在老头对面坐下,将酒搁在桌子上,“你这老头消息还怪灵通的,你怎么知道我来太安城了?” 老头猥琐一笑,“听我们国公爷的义子,卫小将军说的。” 陈北点点头,打开酒盖。 顿时,酒香飘散而出,也吸引了美妇人的目光。 “香吧?” 老头猛的吸了吸鼻子,“香!” 取碗,给他倒了一碗,陈北道:“喝吧,往后可就喝不到了。” “为啥?” “因为我这酒,必定大卖,畅销无比,供不应求,你往后是买不到的。” 老头端起酒碗,摇了摇头,“上一次,你来太安城卖兵器,一把也没卖出去。”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陈北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笑了一声。 饮了一口,老头眉头一扬,递给身后手执团扇的美妇人,也叫她尝一尝。 美妇人掩袖,小饮一口,点了点头。 看见两人表情,陈北道:“如何?这酒可大卖?” 老头竖起大拇指,“必定大卖,你这酒,叫个什么名字?” “原本没名字,不过我女儿刚刚出生,堡里的人便取名女儿红!” “女儿红…” 老头喃喃几声,忍不住夸赞道:“好名字!就叫女儿红!” 端起酒碗,又饮了几口。 老头满脸都是舒爽的模样,还舒服地吐了吐舌头。 末了,他才道:“我不白喝你的酒,给你透露个小道消息,听我们国公爷说,这次议和,狄人使臣赫连远要求娶我朝公主。” “哪位公主?” “长乐公主!” 一时间,陈北怔住了,脑海里回想起萧玉儿,她要嫁去草原了吗…… 第148章 乌篷船 “我不嫁,我不嫁!” “谁爱嫁谁嫁!” “凭什么咱们打赢了,还让我嫁!” “他怎么不入赘呢!呸,入赘我也看不上他!” “什么左贤王赫连远,不如、不如…陈北的一根头发丝!” 太安城,皇宫,长乐宫。 当听闻狄人使臣在朝堂上求娶她时。 萧玉儿气的在自己宫里破口大骂,又摔杯子又砸凳子的。 伺候的女婢和太监们,噤若寒蝉。 一个个赶紧跪趴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唯有一人低头站的笔直,青鸢说道:“奴婢只是奉命前来传话的,奴婢告退!” 说完,青鸢便要离开长乐宫,回去向长公主复命。 “你不许走!” 穿着公主裙的萧玉儿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胳膊挡在青鸢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 “你回去告诉长宁,就说我死也不嫁,要嫁她嫁!反正一开始求娶的就是她!” “有她这样当长姐的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跳进火坑,见死不救!” 青鸢微微屈屈身子,“遵命,奴婢一定把公主的话带到。” “等一下!” 青鸢顿住脚步,问道:“公主还有事情吗?” 萧玉儿放下伸开的手臂,抱着胳膊问道:“本公主且问你,陈北进京了吗?” 青鸢脸上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这个,奴婢怎么会知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 萧玉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青鸢不仅是长宁的女婢,还是她的心腹,萧玉儿就不信青鸢不知道。 别看青鸢只是宫里的女婢,其实,消息比她这个公主还要灵通。 见骗不过萧玉儿,青鸢道:“进、进京了!” 萧玉儿脸色一喜,忙伸手指着外面,“去,把他给本公主叫进宫!本公主找他有要事相商!” “外人不能入后宫!更别说是一个外男!”青鸢有些为难。 “算了,还是本公主出宫去找他!” 说完,萧玉儿便提着自己的公主裙,朝外走去。 只是还没有离开自己的长乐宫,便被两个身穿甲胄手持金瓜锤的侍卫,在门口拦住。 这两个侍卫是皇帝派来的,上一次回宫后,皇帝便派了他们过来,不许她出宫半步。 名义上是惩罚禁足,其实不过是沈鹿的主意。 奸相沈鹿似乎早就知道,狄人使臣会前来求娶公主,老早就将她困在宫里,等着嫁人! “让开!” 一声娇喝,两个侍卫一动不动,像一堵墙。 气的萧玉儿对着他们又打又踢,最后委屈的哭了: “你们给本公主等着,等陈北进宫,一剑一个,砍了你们!” “欺负本公主,陈北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呜呜呜……” …… 轻轻揉了揉额头,驱散脑海里以前和萧玉儿相处的点点滴滴。 陈北道:“长乐公主不会嫁的,长公主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长乐公主跳进火坑!” 虽然世上都说,长公主和长乐公主不对付,两个公主不是一个娘生的。 但陈北看的出来,长公主还是心疼这个妹妹的。 老头一边品着酒,一边轻轻摇着头,“这一次,长公主都差点自身难保,何谈去管长乐公主。” 朝堂上,在沈鹿的故意为之下,赫连远一开始的求娶目标就是长公主。 若非长公主一党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怕是真的要嫁去草原。 长公主若再掺和其中,怕是某些人做梦都会笑醒。 所以这一次,长公主为长乐公主出不了太大的头。 如果没什么意外,长乐公主真的要嫁去草原,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闻言,陈北深深叹息一声。 明明,这一次大乾打赢了,竟还要送出公主,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朝堂上,尽是一些腌臜人! 也好在,陈北当初没选择跟萧玉儿来到太安城安家落户。 要不然,事情就发生在自己家门前,陈北非得被气死不可。 陈北给自己倒了一碗,饮了一小口,擦擦嘴道: “我怎么听说,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和谈的条件双方还没谈好。” 老头点点头,“是还没有谈好,咱们大乾朝堂上虽然现在一片乌烟瘴气,但还是有些明白人的,那些明白人一日不吐口,就谈不好。” “我知道,长公主就是明白人!”陈北道。 “除开她,朝堂上还有……” “对对对,那些老臣,别人怕沈鹿,他们可不怕,都是先帝朝的老人,说句不好听的,半截入土,根本不怕死!就等着青史留名呢!”陈北道。 “额…其实除开他们,朝堂上还有一位,这位说来可就话长了,是最不怕沈鹿的!” 听到这话,陈北倒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美妇人忍不住了。 连忙用袖子掩住红唇,憋笑难受,身子一颤一颤的。 她倒是不曾想到,老头还有这副面孔。 要知道,老头在外面,可是从来都不在乎这些虚名的。 老头狠狠瞪了一眼,美妇人赶紧收起笑容,重新变得严肃正经起来。 深吸一口气,老头看向对面的陈北,无比期待地问道:“小友,你可知道这一位是谁?” 陈北饮酒,随口道:“我又不是太安城人,我哪知道你老头嘴里说的是谁?” “最不怕沈鹿的?朝堂上还有这号人物吗?” 陈北忍不住扬起眉头。 “怎么没有!” 老头明显急了,身子都坐直了几分。 陈北放下酒碗,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老头说的是谁了?” 老头自豪地点点头,就等着陈北说出那个名字。 “卢合敬!” “咳咳!” 听见陈北吐出这个名字,老头一整个没想到,美妇人则是没忍住咳了两声。 “卢合敬?” 老头忍不住提高声调,气急败坏,“他怎么就算最不怕沈鹿的了,他就是一个老书呆子!” 卢合敬不是别人,正是卢青云的父亲! 如今还在太安城的国子监教学,人称卢大儒。 和崔氏一样,卢氏也是大乾六大世家之一。 但与崔氏不一样的是,卢氏门风甚严。 族中出的尽是卢青云这样的人物,受人尊敬! 看见老头这么大的反应,陈北又饮了一口酒,摆摆手让老头稍安勿躁。 “我晓得你说的是谁,不就是那个护国公吗!” “对对对,说的就是我家国公爷。” 老头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我家国公爷才是最不怕沈鹿…” “打住!” 陈北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好,“说起你家护国公我就来气,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老头皱起眉头,连同美妇人也一起皱起眉头。 纷纷表示不解,护国公何时惹到他了? “怎么了?”老头问道。 端起酒碗,狂饮了一口,陈北才道:“他算什么最不怕沈鹿的?我瞧,他怕沈鹿怕到骨子里去了!” 砰! 一只玉手猛地一拍案桌,整艘乌篷船都为之一震。 美妇人瞪着美眸,凶道:“你说什么呢!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嘿,又没说你,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胡员外有句话说的对,男人说话,你一个女人插什么嘴!” 往常时候,陈北断然不会如此。 可今日或许是喝了两杯酒,陈北忍不住说道。 美妇人还想理论,却被老头压住胳膊,美妇人这才沉沉吐了几口气,满脸的不悦。 老头依旧笑着,说道:“但说无妨,国公爷怎么惹到小堡长了?” 陈北弓着一条腿,一挥手,豪气说道:“老头,我且问你,护国公手里有兵吧。” “有,足有三十万!太安城尽在国公手里!” “那我再问你,护国公还是先帝临终前钦点的辅国大臣吧。” “是,唯一的辅国大臣,还是当今陛下的亚父!” 啪! 陈北也一拍桌子,“这不就得了,手里有兵,还是辅国大臣,明知沈鹿是奸相,为何不一剑斩了!” “旁人都没有那个能力斩沈鹿,只有他有,为何不斩?难道不是怕!” 一时间,老头哑口无言,沉默下来。 美妇人不忿道:“你一个边疆来到小堡长懂什么?沈鹿真是那么好斩的话,还轮得到你来说嘴!” “你知不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沈鹿一党遍布朝野!不计其数!” “斩沈鹿一人容易,可斩了之后呢,当真要让大乾彻底风雨飘摇起来?” 老头点点头,同意美妇人的观点,看向陈北。 陈北气势丝毫不弱,继续拍着桌子,“不破不立,这个道理,难道尔等不懂?” “怕东怕西,畏首畏尾,那便等着沈鹿,彻底将朝堂搞的一团乱糟,将大乾搞的国将不国吧!” 第149章 你杀了我儿! 以陈北来看,现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唯有快刀斩乱麻,不破不立! 固然斩了沈鹿,朝堂会混乱一段时日,可只要熬过了这段时期,大乾会越变越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鹿,将大乾彻底带入死局! 而目前,唯一能斩沈鹿的,便只有手握重兵,还是辅国大臣的护国公武定山! 他斩沈鹿,于公于私,都合乎情理! “唉,谁知道国公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幽幽地长叹了一声,老头仰吼饮酒,浑浊的双眼似是泪光。 美妇人则是气的雪白胸脯直颤,脸色发红。 面前边疆来的小堡长,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也太容易了。 在湖上游览一番,乌篷船重新靠岸,老头笑着送走陈北。 “小堡长今日这番言语,简直振聋发聩!我老头子受教了!” 陈北醉着,被屠彪等人搀扶,没说什么话,只是冲着抱了抱拳,便转身消失在岸上人流中。 “走!” 挥挥手,叫艄公重新摇起船桨。 艄公微微抬起斗笠,露出一张无比年轻的脸庞,只不过神色看起来颇为复杂,不是卫凌云又是谁。 一边摇起船桨,卫凌云一边说道:“义父,红鸾姐,我早说过了,大哥不是寻常人!” 武定山点点头,又饮了一口酒,武红鸾却恨恨地咬咬牙。 这要是换作旁人这么说她父亲,她早就三刀六个洞把这人捅死了。 她真不知道,父亲为何不生气! 哒。 放下酒碗,武定山抱着手,眯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叹似的说道: “小堡长说的,并不失一个办法!” “不然,改日上朝,我提着刀,去一刀砍了沈鹿,一了百了。” “不用脏了义父的手,凌云愿斩此奸相!”卫凌云目光炯炯,握拳道。 武红鸾气的一阵无语,忍不住开口骂道:“卫凌云,你脑子也被驴踢了是吧。” “刚刚擢升骠骑校尉,你这是对自己的前程不负责任,极其的不负责任!” 卫凌云重新摇桨,“红鸾姐,能斩奸相,为大乾除了这个祸害,我的前程又算得了什么!” 一听这话,武红鸾气的脑仁疼,赶紧伸手轻轻揉了揉。 过了好大一会儿,武红鸾才又开口,“父亲,您不会真的想当朝动刀杀人吧?” 武定山微微扭头,看向卫凌云,“若我是凌云这个年纪,说不定,我真的会动刀杀人!” “可惜,我不是了,我老了,要顾忌的事情太多。” “沈鹿也算准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咳咳!” 正说着,武定山忍不住咳嗽两声,武红鸾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 她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义父,我来替你杀!”卫凌云上前一步。 “不用。” 武定山摆摆手,重新直起腰,“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看着你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卫凌云急了,正色道:“义父,凌云志不在此,唯愿报效国家!” 武红鸾眼睛一瞪,“闭嘴,你想让父亲食言,睡觉也会被噩梦惊醒吗。” 卫凌云的父亲是武定山的战友! 当年的一场大战,他把生的机会让给了武定山。 武定山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存愧疚。 所以,武定山不希望卫凌云出任何事情,只愿卫凌云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想了想,武红鸾道:“父亲,陈北方才说的如此激昂,想必也是位爱国志士,不如这个人就由他来杀!” “不行!” 卫凌云严词拒绝,“当朝斩杀沈鹿,就算义父和长公主都护着,大哥也必死无疑!红鸾姐,你这是要把大哥往死路上推啊!” “有我卫凌云在一天,就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武红鸾回了头,没有想到,卫凌云都敢这么对她说话了。 刚想出言教训两句,却被武定山拦住,“红鸾,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谢义父!” 卫凌云对着武定山抱拳表示感谢。 武红鸾满脸失望,“那父亲说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看着沈鹿在朝堂上作乱,而置之不理?用一个边疆小堡长的性命,换朝堂重回正途,我武红鸾,觉得非常值……” 卫凌云又想争辩,却瞧见了武定山抬起了手臂。 武定山咳嗽两声,道:“有我在一日,沈鹿就翻不了天!不过是叫他的脑袋多搁在肩膀上几日罢了,小堡长说的办法很好,不破不立!不过除了我,大乾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杀了沈鹿而全身而退!” “当务之急,便是推出这样一个人!” “义父,凌云愿意!” “你闭嘴。” 没等武定山拒绝,武红鸾就呵斥。 这个人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卫凌云。 “父亲心目中的人选是小堡长?” 武定山点点头,“目前来看,他是最合适的,且长公主也会相助。” 卫凌云有些不解,“义父,大哥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堡长啊,什么时候,他才能杀沈鹿?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武定山微微一笑,“那是以前,不过现在不一样,有义父和长公主在后推波助澜,他很快就能做到。” 沉思片刻,武定山又道:“凌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堡长他杀了崔氏的人是吧?这就更好办了。” “红鸾,去运作一番,让崔氏添把柴火!” 武红鸾微微一笑,“女儿明白!” …… 隔天一早。 陈北只觉头疼欲裂,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喝自家产的酒了。 这酒,后劲够大! 还有,这一喝酒,就喜欢说点胡话。 一想起昨天在乌篷船上说的那些话,陈北真想给自己两耳光。 多个什么嘴呀! 刚刚撑着身子起来,宁蒹葭便快步走了进来,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事情有些不妙。” 陈北眉头一皱,难道老头把他昨天说的话给宣扬了出去? 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酒楼里响了起来,隐隐,还能听见胡通讨好的声音。 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陈北便发现,一队官差闯进了酒楼。 “就是他!” “他就是杀我儿的凶手!” 一个穿着亮色圆领袍的老者,看见二楼的陈北,立刻伸手指着,神色极度憎恶! 陈北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这老者是谁? 他压根不认识。 不过看老者的样子,像是自己欠了他钱没还似的。 不对,欠钱没还也没他这样的,老者的这个样子倒像是自己杀了他儿子。 “可是铁城陈家堡的堡长陈北!” 为首的官差,手持一张拘捕令,快步走上楼梯,呵斥问道。 陈北点点头:“正是在下!” “拿下!” 一挥手。 几名官差就要一拥而上,拿下陈北。 屠彪及时横着身子挡在楼梯口,面露凶相。 “违抗拘捕,杀无赦!” 官差喝道,已经出了刀。 来真的? 陈北让屠彪退下,说道:“敢问官爷,小人犯了何罪要拘捕小人!” 官差没答,老者挤上前,咬牙切齿:“你还敢问犯了何罪?” “你杀了我儿!你杀了我儿!” 陈北疑惑,“你儿是谁?” “崔元亨!” 第150章 三日后,菜市口问斩! 咚!咚!咚! 尘封已久的鸣冤鼓这一日忽然被敲响,过路的百姓停下脚步,纷纷好奇地围上来。 “这不是崔氏的家主吗,他敲鸣冤鼓作甚!他也有冤情?真是笑死人了!” “嘘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小爷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锤子!” “要小爷说,这崔氏又不知道在哪摔跟头了,竟然腆着张老脸,寻求官府出面!” “我倒是听说,崔四死在了边疆,脑袋前不久才要回来,老爷子哭了好几宿!” “啊?崔四死了?这不得好好庆祝一番!” “是也是也!” 鸣冤鼓一响,太安城的府衙就得开门替人申冤,这是规矩! 虽说这些年,府衙成为崔氏这些世家欺压弱小、谋权夺利的工具。 但有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百姓们倒是要瞧瞧,哪个倒霉蛋被崔氏盯上了! 咯吱一声,府衙落灰的大门缓缓打开,太安城的府尹大人马世源亲自出来相迎,对着苦主崔氏家主崔宫又点头又哈腰的。 不知道,还以为崔宫不是来报官的,而是来视察马世源这个府尹当的称不称职。 百姓们对这种情况已经见过不怪了,谁让人家出身崔氏! 那可是大乾六大世家之一,在太安城的力量,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府尹能得罪起的? 请死了儿子的崔宫入堂就坐,奉上茶水,马世源装模作样地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开始审案子。 啪! 一拍惊堂木。 “宣被告,铁城陈家堡堡长陈北上堂!” 在众人的注视下,宁蒹葭和屠彪等人的担忧下,陈北被捆住双手,由官差押上了公堂。 再度说话之前,马世源先是看了一眼崔宫。 见他双眼泛红,明显是在家里哭过好几场。 崔四在边疆死了的事情,马世源也略有耳闻。 于是乎,马世源再度一拍惊堂木,张口就来: “判处斩刑,三日后,于菜市口问斩!”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掀起一片哗然,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被捆住双手的陈北没有害怕,更没有气愤,而是有些无语,忍不住说道: “大人,您还没审呢!” “直接判斩刑,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马世源眨眨眼,也觉得自己过于草率了,于是看向身边的师爷,师爷对他点点头。 “那就审一下。” “咳咳!” 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马世源开口问道:“你认罪吗?” “我当然不认了。” 陈北道。 崔元亨该死,就算给陈北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一百次,那就杀他一百次,陈北一丁点都不后悔! “这就对了。” 马世源歪着身子,说道:“等三日后菜市口斩首,你就认罪了!” “来人,拖下去,三日后菜市口斩首!” 随着惊堂木的拍下,跟着一起来的宁蒹葭再也忍不了了,在屠彪等人的护卫下,强行闯入公堂: “凭什么!崔元亨在背后使用暗器,欲射杀我妹妹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他该死!” “我夫君杀他,有何不可!” “我们还没找崔氏的麻烦,崔氏便恶人先告状,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判我夫君斩刑,凭什么!” 马世源眨眨眼睛,有些没想到,反应过来后,气愤不已道:“来者何人,竟敢闯入公堂?还敢质疑本官的判罚,罪加一等!” 说完,马世源伸手从面前的案桌上,抽出一张令签准备扔下去。 宁蒹葭是个急性子,又说道:“小女子铁城陈家堡人士,陈北是小女子的夫君!” “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判罚,小女子就是不服!” “呦呵!” 马世源冷冷笑了一声,又抽出一张令签,“还敢质疑本官判罚?再加一等!” “本官跟你说,你要是再质疑,本官就再加,你要是还质疑,本官就还加,本官就不相信,加不到你们诛九族!” 说完,马世源把竹筒里的竹签都抽了出来,抱在手里准备扔下去,冷冷威胁。 “等一下!” 柱子站了出来,“人是我杀的,和我们堡长,堡长夫人都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他们。” 马世源眯着眼睛,“你又是谁?你说放人就放人,你眼里还有本官吗?你藐视本官,再加一等!” “不是不是……” 柱子赶紧说道:“大人,你这罪有人担不就成了,你杀一个和诛九族,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 马世源换了一个坐姿,侃侃而谈:“杀一个,就只是判了个杀人凶手,诛九族,那就是破获了杀人团伙,这是政绩!” “来人啊,把这几个闯入公堂的通通抓起来,三日后于菜市口一起斩首!” 说完,马世源看向崔宫,一脸讨好的表情。 崔宫满意地点点头,捋了捋颌下的长须。 杀他儿子,他便要对方全家陪葬,方能解恨! 陈北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等一下!” 马世源看着他,不知道陈北想干什么,就连宁蒹葭柱子等人也看向陈北,不知道自家堡长要干什么。 “大人,有些话,估计一开始没说明白!” “这样吧,我怀里有两块令牌,你派人过来摸一下再判罚不迟!” 挥挥手,马世源叫人过去掏令牌。 一名官差拄着水火棍,伸手摸进陈北怀里,将两块令牌摸了出来。 只是,还没将令牌呈到马世源面前的案桌上,马世源便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就连一开始落座的崔宫也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块令牌! 怎么可能?!! 陈北双手依旧被捆着,淡淡笑着:“这两块,一块是长公主府的,一块是护国公府的!” “请大人想清楚了,再判斩立决不迟!” 陈北最烦拿身份压人,可是现在,这个府尹明显是被收买了。 陈北不介意这个时候,用用身份! 还没完。 “屠彪!” 一声令下,屠彪双手举高手里的剑,将外面缠着的麻布扯开之后,露出金色的剑鞘! 陈北冷冷盯着马世源:“府尹大人,认得此剑?” 马世源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手里的令签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就要下跪! 天子剑! 他怎能不认? 第151章 二十万两! 又是长公主府的令牌,又是护国公府的令牌。 寻常人得到一块,已是难如登天,更别说,现在陈北拥有两块! 肯定不是偷来和抢来的,这说明长公主府和护国公府都站在陈北身后,愿意为他撑腰。 不止于此,陈北还有天子剑! 马世源只觉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 该死,边疆来到小堡长,怎会有这么大的背景? 马世源咬牙看向崔宫,只恨崔宫没有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否则,他打死也不会派人去抓陈北回来! 这哪是抓了一个死刑犯回来。 这分明就是给他抓回来了一个祖宗。 “快,快松绑!看座!” 马世源狗腿子属性再次显现,就要亲自下来给陈北松绑看座。 谁知陈北举高被捆住的双手,拒绝了。 这时候,府衙外面一阵骚动,只见两队人马忽然闯了进来。 “奉国公爷之命,前来旁听此案!” 卫凌云甲胄在身,长刀在侧,带领一队重甲兵走了进来。 另外一队人马的阳气没那么重,领头的是一个穿着宫裙的宫娥,正是青鸢。 “奉长公主殿下之命,前来旁听此案!” 马世源吓的腿都软了,恨不得把崔宫这个老小子狠狠打一顿。 崔宫的脸皮有些抽搐,他不是没查陈北的背景。 相反,他查到陈北和国公府,长公主都有关系,甚至查到他和长乐公主萧玉儿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不然,不等陈北进京,他便发难,陈家堡早就被他夷为平地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两家竟然都愿意为陈北撑腰。 说是旁听此案,其实就是表明态度。 陈北,他们两家罩着,他崔宫动不了! 崔宫只后悔昨夜和好友多喝了几杯黄酒,听了几句撺掇的话,便忍不住发难。 “误会,误会了!” 崔宫一改刚才的态度,脸上堆满笑容,“瞧这件事闹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快,来人给陈堡长松绑!看座!” 瞧着崔宫脸上讨好的表情,不仅陈北感觉作呕,宁蒹葭屠彪等人也恶心的不得了。 世上,怎么会有崔宫这么一号无耻至极的人物。 若今日己方没搬出背景,岂不是早就被崔宫冤了? “误会!” 陈北来了脾气,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冷冷道:“哪来的误会?什么误会!” “既然今日上堂,还当着府尹大人的面,不如把案子审清楚,审明白了。” “你,过去坐下!” 马世源伸手指了指自己,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凭什么指挥他? 可看见卫凌云和青鸢,他立马回去坐下了。 别说让他坐下了,他的位置给陈北坐他都愿意。 微微拱了拱被捆住的双手,陈北道:“小人陈家堡堡长陈北,乃此案被告!” “敢问大人,原告之子崔元亨,趁小人不在,联合铁城当地县衙,欲害小人妻子宁采薇及腹中之子,事情败露后,小人一怒之下,砍下崔元亨的人头,何罪之有?” 不等马世源回话,在椅子上坐的笔直的卫凌云,冷冷说道:“无罪!” “按我大乾律法,他人谋财害命,不管是被害者还是旁观者,都有权利制止,就算防卫过当杀人,也理应判无罪释放!” “不仅无罪!” 青鸢也张口,声音淡淡的,“谋财害命者,需赔偿被害者,被害者损失多少财物,谋财害命者需双倍或三倍赔偿,若被害者丧了命,对方则需偿命!” 一听这话,崔宫气的直哆嗦。 这岂不是说,他儿子崔元亨白死了,让陈北白杀了。 不仅白杀,陈北还有权向他索要赔偿。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崔宫道:“我儿子已死,何须再审?此案,到此结束!” 若非看在护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面子上,崔宫定然不肯罢休。 “你说此案结束就结束,你是府尹大人吗?” 陈北质问,“你眼里还有府尹大人吗,府尹大人在高堂上坐着呢!” 一挥衣袖,马世源挺了挺胸膛,就是! 到底是你崔宫是府尹大人,还是本大人是! 公堂之上,何时轮到你一个原告说结束了。 啪! 马世源一拍惊堂木,说道:“原告,请你站好,你无权决定此案何时结束。” 崔宫一瞪眼,心想这马世源真是长本事了,竟敢这样对他说话。 早上的时候,马世源可是恨不得拿他当亲爹对待。 好好好,给老夫等着! 看向陈北,又看了一眼崔宫,马世源不想把关系搞得太绝。 两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于是乎,他脸上挤出笑容,抱着手,搁在案桌上说道: “原告,被告,既然崔元亨已经伏诛,不如这桩案子就到这了了!” “念原告老年丧子,悲痛不已,就不另作判罚赔偿给被告!” “被告,你妻儿又无事,便也不要再揪着原告不放了!” 说完,马世源就要再次拍响惊堂木,结束此案。 最好的判罚便是这样,双方当作无事发生,就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马世源也不用得罪任何一方。 崔宫点点头,表示同意。 若是平时,他定要对方偿命。 就算他儿子害命怎么了? 他们可出身崔氏! 害几条贱命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了了?” 陈北提高声调,道:“这桩案子了不了!我妻儿现在看起来是无事,可你们哪一个敢保证以后无事?没落下什么隐疾?” “我妻子本该足月生产,可是现在,因为崔元亨提前动了胎气,提前生产,这其中的亏损,如何弥补?” “就是!” 卫凌云适时帮腔,“我嫂子本来能活一百岁,可因为生产时落下隐疾,现在只能活八十,少活的这二十年怎么算?” “我嫂子足月生产,身体本该健健康康,可因为提前动了胎气,往后腰酸背痛,这该怎么算?” 一听这话,崔宫气的嘴唇直颤抖,“你们不就是想讹钱吗!” “好,我崔氏有的是钱!” “说吧,你们要多少?” 卫凌云果断伸出两根手指头。 崔宫冷笑一声,“不过是两千两,谁让我崔氏大方,给你们双倍,四千两!” “错了的。” 卫凌云平静道:“二十万两!少活的这二十年,一年一万两!” “什么!” 崔宫吹胡子瞪眼,喝道:“二十万两!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庄呢。” 卫凌云眼睛一斜,“抢钱庄哪有这来钱快!二十万两一枚铜板都不能少,少一枚,今日府衙这个大门你就别想走出去了!” 一声令下,卫凌云身后的士兵,排成一堵墙,堵在府衙门口。 第152章 状告崔氏! 陈北淡淡一笑,这个义弟没认错,上下嘴皮一碰就为他挣来了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他得卖多少兵器才能赚到? 这钱,不要白不要!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一大把年纪的崔宫,指着卫凌云,气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站都站不稳。 马世源想要出来打圆场,却被卫凌云眼睛一瞪,不敢说话了。 卫凌云是谁?那可是护国公最喜欢的义子。 又刚刚在边疆立了大功,被封为骠骑将军! 得罪卫凌云,大大的划不来! 要怪,就怪崔宫行了昏招。 明明是加害者,却非要来报官? 这不是贼喊捉贼,自投罗网嘛。 花二十万两,买个教训也好。 挥挥手,叫人回去取银子,一位年轻人赶紧上前搀扶住崔宫,小声说道: “父亲息怒!这回,就当是阴沟里翻船了!” “不急,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一个边疆来的小堡长怎么拿的这二十万两,就怎么还回来!” 崔宫望了一眼三儿子,无奈地点点头。 虽然父子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却忘了陈北是边军斥候出身,又擅长弓箭,听力不是一般的强。 “还回去?” 陈北冷冷笑道:“到我陈北手里的东西,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崔三气笑了,眯眼威胁,“好好好!小堡长,这二十万两银子千万拿好了,别没等回到边疆,就被山匪抢了去!” 这话,算是赤裸裸的威胁! 是个正常人都听得出来。 崔氏必定会在路上动手,杀人又劫财! 卫凌云顿时大怒,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当他是一个死人吗! 当着他的面威胁他的结拜大哥,找死不成! “稍安勿躁!” 陈北稳稳拦住他,看向崔三,道:“想必这位公子也是出身崔氏吧,样貌,和死在我手的崔元亨生的有几分相像,就是不知,排行老几?” 崔三不卑不亢,“元亨是我四弟,我排行第三!” “好!” 陈北大叫了一声,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好一个排行第三,好一个出身崔氏!” “府尹大人,小人陈北有冤,要状告崔三!” 崔三顿时愣住了,他今天才和陈北第一次见面,不知哪里得罪了陈北。 不仅崔三不解,公堂上下所有人都不解,就连马世源眉头之间,也是深深的疑惑。 他试着问道:“陈堡长,有何冤情,要状告崔三公子?” 陈北一字一句,“小人不仅要状告崔三,还要状告整个崔氏!” “大人听小人细细道来!” “小人虽然人远在边疆,这是第二次来太安城,可也早就听闻崔氏在太安城无恶不作!” “不仅纵使恶奴当街行凶,还强抢民女,崔四为何去铁城,就不用小人多说了吧?” “这太安城,有多少人被崔氏祸害过?有多少人被崔氏害得家破人亡,逼得悬梁跳井,大人有数过吗!” “今日,小人便要状告崔氏,请大人严惩崔氏!” 说完,陈北转身看向大堂外,围着看热闹的百姓: “诸位父老乡亲,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今日府尹大人在此,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 “这些年,崔氏在太安城如何作恶,如何逼得大家家破人亡,诸位皆可上堂!” 听见这话,崔三和崔宫父子两个,皆是冷冷一笑。 就算知道他们崔氏作恶多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敢吗? 果然,百姓们虽然愤恨无比,其中不乏这些年被崔氏迫害过的,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毕竟,他们背后,既没有护国公府为他们撑腰,也没有长公主府。 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惹不起崔氏! “大人,小人有冤!” 忽然,有一人冲了出来,跪在地上。 崔氏父子瞳孔皆是一缩,没有想到。 “大人,小人王二牛,太安城人士,家中小妹当年上街买菜,却被崔四看中,掳去强占清白,最后逼得上吊而亡!请大人为小人讨回公道!” “胡说,我四弟已死,岂容你这个刁民,出来三言两语玷污我四弟的清白!”崔三大怒,“大人,请严惩这个刁民!” 不等马世源说话,又有百姓冲出来,“大人,家中老父三年前,被崔氏活活打死在街上,请大人为老父讨回公道!” “大人,崔氏强占我家酒楼!” “大人,我家城外二十亩上好水田,皆被崔氏强占了去。” “大人,崔氏暗地里买卖人口,小妹至今生死不明!”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下跪告状,崔氏父子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好好好! 一个个的,反了天了。 真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他们崔氏? 不可能,绝不可能! 马世源坐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他没有想到这些百姓真的敢告崔氏的状! “大人,有人申冤,为何不审!”陈北道。 “这,那个……”马世源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情急之下,马世源一拍惊堂木,“鉴于申冤者数量颇多,本大人需要时间搞清楚每桩冤情的始末,本大人决定,暂时休府!” “待理清楚每桩冤情的始末,再审不迟!” “来人,请崔氏父子回府,没有本府的允许,不许离开太安城!” “且慢!” 陈北再次站出来,喝道:“崔氏犯下恶行无数,如何能回府?理应收押监牢!” 崔宫大怒,呵斥道:“放肆!陈堡长,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你放肆!” 卫凌云气势更盛,拔刀而出,吓的崔氏父亲赶紧往后退。 “民有冤情,你等怎能回府?跑了怎么办!” “就按我大哥说的,收押监牢!” 崔三护着崔宫,弱弱道:“卫将军,咱们都是太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跑了?我们会跑吗?偌大的家业,还都在太安城里呢!” 这时候,一时没开口的青鸢站起来道: “崔三公子,这话可不敢说。” “崔四当初,可就是害怕跑去了铁城避难!” “我觉得,暂时收押甚好!” “若查清楚这些刁难是污蔑,不用崔氏出手,长公主定会为崔氏讨回公道!” 听见这话,崔氏父子没有一丁点高兴,有的只有愤懑和气怒。 收押?他们父子二人可不能被收押! 被收押,在太安城的崔氏群龙无首。 外面的人,想怎么针对他们就怎么针对。 说不定,崔氏真的要给搞倒了! 他们必须回去,马上开始运作,帮崔氏躲过这一次的难关! 第153章 刚过易折 太安城,护国公府。 护国公武定山和长公主在后花园凉亭里对坐,茶煮好刚斟满两杯,武红鸾便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她将府衙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二人。 闻言,长公主轻轻吹着茶,冷笑一声。 “国公爷真是好手段,无人敢上堂诉说冤情,便派了人去说!” 不用猜,那些上堂状告崔氏的百姓,全都是护国公府的手笔。 仅凭陈北三言两语的“激励”,那些平时被欺压惯了的百姓们,断然不会上公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崔氏,在他们心目中,比吃人的大虫更可怕。 武定山微微一笑,满脸褶子堆起,“殿下聪慧!” 长公主抬眸,声音清冷,不解道:“国公到底想做什么?崔氏并无得罪国公府的地方!国公爷犯不着置崔氏于死地!” 武定山长叹了一声,哑然笑道:“上一次殿下所言简直让我老头子振聋发聩,醍醐灌顶!” “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半截入土,亦不忍国家倾覆,社稷崩塌!” “所以,先除崔氏!” 闻言,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茶杯,就连身子都坐直了几分,激动道:“当真?” “这么说来,国公同意了我的提议,愿与我长公主府再度联手,对抗奸臣!” 六大世家多有投靠沈鹿的,这崔氏就是其中之一。 除掉崔氏,虽然不至于断掉沈鹿的左膀右臂,但也可让他稍微疼一疼。 “不对!” 长公主忽然反应过来。 眉头皱的格外深。 一张如寒霜般的俏脸,陷入深思! 很快,她看向对面的武定山,“你没同意,你只是顺手除掉了崔氏!” “哦?” 武定山端起茶杯,来了兴趣,“殿下何出此言?” 长公主条理清晰,“要除崔氏,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借一个边疆小堡长的手?” “除掉崔氏只是顺带的,你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武定山喝了一口茶。 呼啦! 长公主打翻茶杯,脸色愠怒,咬牙道: “你明知道我在藏他,却依旧让他显露人前,武定山,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放肆!” 一旁的武红鸾大怒!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父亲说话。 就连沈鹿都不敢,向来是毕恭毕敬。 长公主不过一介女流,竟敢这么对她父亲说话! 压压手,武定山对自己的女儿表示没什么,又看向长公主说道:“殿下息怒!” “还大乾朗朗乾坤,殿下有自己的计策,我老头子亦有自己过墙梯!不过是策略和手段不同罢了!” 深吸一口气,长公主愠怒的脸色不消,死死盯住对面的武定山喝道: “好一个过墙梯,你的一句过墙梯,要死多少青年才俊,你数的清吗!” “树大招风,刚过易折,这个道理,难道国公不懂!” 长公主反应过来武定山要做什么,除掉崔氏只是顺便的,真正目的不过是让陈北露脸出风头,进入朝堂! 喝了一口热茶,武定山似有感叹地说道:“道理我这个老头子怎能不懂?” “可惜,我老了,没几年可活了!但沈鹿年轻,正值壮年,我老头子必须在死之前,替大乾,替天下百姓除了这个祸害!” “殿下可知,小堡长是怎么样对我说的。” 长公主眉头一皱,“怎么说的?” “他说,我手里有兵,还是辅国大臣,为何不一剑斩了沈鹿,一了百了!” 武定山回忆起在乌篷船上的对话,那些话,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或许,也会终生难忘。 长公主冷哼一声,“到底是边疆来的小堡长,若能斩早就斩了,何须等到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沈鹿斩不得!” 武定山笑了,“红鸾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殿下再猜小堡长如何回答?” 长公主默不作声,静静听着。 武定山说道:“小堡长他说,不破不立!怕东怕西畏手畏脚,就等着沈鹿把大乾搞的国将不国吧!” 长公主还是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呼出一口气,武定山道:“咱们在太安城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没了少年时,一往无前,无惧任何的胆量和心气!” “自那以后,每每深夜琢磨,我老头子愈发觉得小堡长是对的!” “他的法子,固然听起来不靠谱!” “可咱们和沈鹿斗智斗勇,打持久战的法子,就一定是对的吗?” “打了这么些年,沈鹿愈打愈强,反而我等势力越来越弱!” “既然如此,为何不换一个法子!” “就像小堡长说的,直接一剑斩了沈鹿,一了百了!” 从旁边重新拾起一个杯子,长公主慢慢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既然打定主意要斩沈鹿,国公为何不亲自动手,反而要推小堡长上台!那是置他于死地!” 沈鹿是宰相,被人一剑斩了,这人也活不了,即使这人是在为民除害! 呵呵冷笑两声,长公主双唇靠近茶杯,“没想到一向爱民如子的护国公,也会做出找替死鬼,替自己去死的无耻行径!” 武定山没有答话,只是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武红鸾急道:“殿下懂什么!父亲之所以不亲自去一剑斩了沈鹿,并非找替死鬼,就算父亲斩了沈鹿,也无人能动父亲,父亲只是担心沈鹿死了以后,朝堂乱局没人能控制的住!” “沈鹿一死,朝堂必然大乱,殿下觉得,是皇帝能控制的住,还是殿下能?” 茶水,终究没有入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长公主知道,那种乱局只有武定山能控制的住。 再给她几年时间,她或许也能! 至于皇帝?那就是一个无用傀儡,甚至都不如萧玉儿。 而且,沈鹿还不能由武定山斩! 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知道武定山和沈鹿不对付! 沈鹿如果死在武定山手中,好听点是为民除害,难听点可就是排除党异,独揽大权的恶名了。 到那时候,武定山有嘴说不清,更别提控制沈鹿死之后的乱局了。 沈鹿,必须由第三个人杀! 第154章 三司会审 见长公主不说话了,武红鸾没忍住冷哼一声,故意说道: “不如,沈鹿,便由长公主杀!” “杀沈鹿,长公主的威名,必能名留青史!” “大可不必!” 长公主抬手,轻轻吹茶,好看的眸子微闪。 她又不傻,杀沈鹿对大乾是好事,但对于杀沈鹿这个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鹿的党羽,在民间朝野遍布,沈鹿虽然死了,沈鹿的党羽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 不用说,这个人,以后一辈子都要活在追杀,阴谋算计之中! 长公主虽然不怕,但被无数人在暗地里盯着算计,也是一桩烦心事。 “怎么,不敢?” 武红鸾笑道。 长公主轻飘飘道:“不用激将,我一个小女子拿什么杀一朝宰辅!” “国公选的这个人挺好的,手握天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亦有斩奸佞之权!” 话锋一转,长公主又道:“就是,斩了沈鹿后,这个人怕是…” “这个就不需要殿下操心了。” 武红鸾打断道:“杀人之前,我们必将小堡长推的高高的,声名显赫,保证没人敢轻易打他的主意,再有我护国公府在后护着,便能万无一失!” “况且,他有登城军功在身,按理,能封伯爵。” “不像殿下,朝中一番运作,竟然叫立了头功的小堡长颗粒无收,查无此人!” “连韩保全那样贪功怕死的人,都被封为凉州大将军,殿下这一步棋,可谓是臭到了极点!” 一听这话,长公主忍不住怒了,一拍案桌。 “武红鸾,会说话就多说点,不会说话,就趁早把嘴给本公主闭上!” “本公主行棋,还轮不到你一个连克死三位丈夫的毒寡妇指手画脚!” “本公主念陈北是个人才,树大招风,刚过易折,这才将他藏起来!日后,必会重用!” 武红鸾愣住了,脸色蓦然委屈起来,起身捂着嘴跑远了。 长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对着对面的武定山,微微点头示歉。 “抱歉,多言了!” 武定山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说的是实话,红鸾这孩子从小命就不好,生下来,娘就死了,嫁了三位丈夫也都死了,就连算命的都说,她是煞星!” “不过我这个当爹的,不信这些,我的女儿是天底下第一好的。” “长公主手上若有合适的男子,介绍一番,我还是希望红鸾有个家,有丈夫疼的。” “一定!” 话锋一转,长公主把话题扯到一开始,她道:“国公既然选择推陈北上位,崔氏是他的第一块垫脚石!便要万无一失,不能出现一丁点差错才行。” “崔氏恶行无数,但却在太安城经营多年,怕是不会轻易被扳倒!” “无妨,我另派了人去!必叫崔氏从此以后,滚出太安城!” “谁?” …… 府衙之内,正当崔宫父子想办法,如何不被收押监牢之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领头的,是三位身穿官袍的男子,看官袍的样式隶属不同的部门。 “刑部!” “大理寺!” “还有御史台?” “他们怎么都来了?” 百姓的议论声中,马世源赶紧走下来,恭恭敬敬地迎接三人到来。 这三个人,哪一个官阶都比他大,他都得罪不起。 “奉陛下旨意,崔氏作恶多端,理应严查严惩,特命我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 一锤定言,崔宫父子二人的脸都绿了。 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会下这样一道,置他们崔氏于死地的旨意? 三司会审! 那可是特大案件才会举行的。 上一次三司会审,还要追溯到先帝朝,一名侯爷蓄意谋反。 他们崔氏,今日一开始可是原告,怎么现在也惊动三司了? 这是有人不让他们活啊! 马世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该把自己的公堂让出来了,当打杂的了。 三司会审,他没有资格和权力发表任何意见。 陆陆续续,许多吏员进入大堂,开始接手。 崔氏父子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便被关进了监牢! “你便是陈家堡的堡长?崔元亨如何在铁城迫害你的妻儿,如实说来!” 陈北点点头,没有任何隐瞒,向吏员交代了。 吏员记录完毕以后,又道:“其他受害者交代还需要时间整理,你可以回去了。” “记得,这几日,不要离开太安城,做好随时被传召的准备!” “是!” 拱拱手,陈北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卫凌云和青鸢见这里没他们的事情了,也带着各自的人手离开了。 府衙外。 “大哥,我帮你割开绳索!” “嗯!” 伸手,卫凌云一刀割断捆住陈北双手的绳子,二人便要结伴离开。 “陈堡长,请留步!” 听见声音,陈北转身望去,发现青鸢正向自己小跑过来,脸色红红的。 一看这种情况,卫凌云给了陈北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看向宁蒹葭,“嫂子,咱们先走吧,估计长公主找大哥有事!” 宁蒹葭没留什么心眼,从屠彪手里接过天子剑,交给陈北后,就跟着卫凌云先行回客栈了。 等人走后,青鸢才走上前。 说话之前,她先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生怕陈北看见她不好的一面。 “青鸢姑娘!” 陈北主动拱手行礼。 “不敢。” 青鸢双手交叠在腰间,微微屈身,“陈堡长唤我青鸢便好。” 陈北皱皱眉头,只觉奇怪。 青鸢抬起头,脸蛋红红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交在陈北手里。 “这是?” 陈北疑惑。 “得知陈堡长喜得爱女,青鸢没什么好送的,便亲手做了这个香囊,里面还有大师赐的平安福!望陈堡长一定要收下。” 陈北点点头,随手收下。 青鸢点点头,脸色愈发红了。 二人都等对方说话,可谁也不说。 时间一长,场间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同时停住。 青鸢害羞道:“陈堡长想说什么?” 陈北直言不讳,“我想问,长公主让青鸢姑娘带了什么话给我。” 青鸢摇摇头,“殿下并未让青鸢带话。” 陈北眉头皱的更加深了,皱成了“川”字。 没让带话?青鸢追过来作甚? 第155章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陈堡长想问的便是这个?”青鸢道。 陈北点点头,又说道:“既然长公主没带话,那青鸢姑娘方才想说什么?” 青鸢抿了抿唇,揉着袖子衣角,声若蚊吟,“没什么事情,青鸢就不能和陈堡长单独待一会儿吗?” “什么?” 陈北一整个没想到。 青鸢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会吧,不会吧。 早在凉州城时。 陈北就看出青鸢对自己有意思。 陈北百思不得其解。 青鸢身为堂堂长公主的一等贴身女婢。 为什么会对自己一个边疆的小堡长情有独钟! 现在,陈北更加想不明白了! 自己有什么好的? 青鸢眼睛瞎了吗,才会看上自己。 可心中的疑惑,终究无法问出口。 至于这份感情,陈北也只能拒绝。 因为两人,始终不是一路人。 拱拱手,陈北便要告辞。 青鸢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相送! 距离回到胡家酒楼还有两条街道时,酒楼的伙计二喜看见陈北,急匆匆跑了过来,脸色着急。 “怎么了?” 陈北问道。 二喜拉住陈北,“陈堡长,务必先不要回酒楼,卫将军让我过来专程拦着陈堡长。” 一听这话,陈北暗自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卫凌云这样? 难道崔氏背后的主子来酒楼找麻烦了? 卫凌云知道不好解决,便先让自己避着? 想不通,陈北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五一十地说来。” 二喜毫无隐瞒地说了。 听完,陈北的手掌松开了剑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是崔氏背后的主子来找麻烦了。 陈北想的也是这样,崔氏现在被三司盯上,背后明显有人不让崔氏活。 崔氏背后的主子这时候为崔氏出头?不过是自投罗网,把把柄递出去罢了。 “他们一行多少人?”陈北问道。 “就三人,两个护卫,看起来都不好惹!” “说了找我什么事情吗?” 二喜摇摇头,着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卫将军才让小人拦着陈堡长,不让回去!” 陈北摆摆手,抬脚就往酒楼走,“你们就是把事情想的太坏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家既然来了,我躲着不见算怎么回事!” 二喜赶紧又拦住陈北,“陈堡长,什么朋友?那是狄人!也是敌人!” “况且,你还烧了他的粮草!” “他今日带人过来,肯定没好事!” 来胡家酒楼找陈北的不是别人。 正是还在太安城和谈的左贤王赫连远。 “没事儿!” “这是我大乾国都,天子脚下,就算我在登城烧了他的粮草,他还能在太安城把我杀了不可!” 旁人,可以躲着不见。 但赫连远,陈北非要去见见不可。 瞧瞧这个手下败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喜阻拦不得,只能跟着陈北回到胡家酒楼。 酒楼外的街道上,左贤王赫连远带着两个贴身护卫,骑在马背上,等的满脸不耐烦。 酒楼门口,卫凌云带人挎刀站着,就连李荣也清醒过来,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伸手拍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陈北过来,卫凌云一整个没想到,脸色着急。 不等他开口,陈北便抬手表示没事儿。 看见陈北,赫连远顿时直起了身子,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陈北。 确定陈北就是那夜带兵烧了他登城粮草的人,脸色立刻变得憎恶! 拱拱手,陈北笑着主动打招呼道:“见过左贤王殿下,登城一别,殿下风采依旧!” 唰! 赫连远当即拔出腰间金刀,喝道:“废话少说,跟本殿下一战!” 随着赫连远把金刀拔出,卫凌云也不惯着,一挥手,身后的重甲兵当即围了上去。 手中的长枪,将马背上的三个人,团团围住。 过路的百姓看见这一幕,纷纷躲闪。 原本还很热闹的街道,顿时无人敢经过。 只堵在两头,远远看着。 不多时,负责太安城街道治安的官兵也赶了过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针对当街拔刀的赫连远。 领头的反而对着赫连远点头哈腰,说殿下受惊了之类的话,还让卫凌云让人把枪收起来,退回去。 “卫将军,这是我大乾的贵客!” “快让你的人收起兵器,退回去!” “伤到贵客,你有几个脑袋够赔!” 卫凌云冷哼一声,“王统领,怎么如今还给狄人当起狗来了?王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 统领姓王,沈鹿的人,官职虽小,但却因为太安城负责治安。 卫凌云平时没少跟他打交道,两人互相看不惯。 一听这话,王姓统领气的脸色涨红,偏无可奈何。 谁让卫凌云现在升到了骠骑将军,官职不知比他高出了几个级别。 咽了一口恶气,王姓统领来到卫凌云身边,小声说道: “卫凌云,不管咱们两人之前怎么敌对,现在都暂且放下。” “想必你也知道这狄人什么身份,不仅是狄人天狼部的左贤王,还是此次议和的狄人使臣!” “伤到他,陛下和朝廷诸公饶不了你!” “一切,为了议和顺利!” “狗屁!”卫凌云张口就是大骂,“说你给人当狗当惯了,你还不信!凉州一战,是我大乾胜了,议和?议的什么和!” 王姓统领冷笑,“这话,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有胆子就在朝上说!” 卫凌云冷冷看了他一眼,愤恨地吐出几口气。 见卫凌云不再说话,王姓统领赶紧小跑到赫连远的身边,点头哈腰道:“见过左贤王殿下,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惹到了殿下,小人替殿下解决!” 谁知。 啪! 赫连远丝毫不领情,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大骂:“滚开!” 王姓统领敢怒不敢言,默默地退后了两步。 用手里的金刀指着陈北,赫连远狰狞再度开口: “过来,跟本殿下一战!” “晓得了。” 陈北笑道:“登城一战,殿下输了不服气,想找回场子!” 赫连远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大哥,无需你出手!” “不过一手下败将,我出马即可!” 卫凌云正愁着手痒,没想到就有人找上门了,又上前了两步…… 第156章 回马枪! 咻! 突如其来的一箭,让卫凌云上前的脚步戛然而止。 二楼的李荣不知何时取来了弓,射箭在卫凌云面前的石板缝中,阻挡他前进。 李荣匪里匪气地说道: “你小子已是骠骑校尉,这个大功劳,让我来!” “你们说,等我射死这个左贤王,朝廷会不会封我做侯爷!” 会不会封李荣做侯爷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射死赫连远,李荣会变死荣!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李荣。 踏踏。 李荣直接从二楼的窗户中翻下来,稳稳落地,看向赫连远,扬了扬下巴: “喂,手下败将!” “烧登城粮草,小爷也有份!” “记好了,小爷名叫李荣!” “想再打一场,小爷跟你打!” “只是,再输了,可别躲起来哭鼻子。” 此言一出,陈北和卫凌云对视一眼,皆是笑个不停。 马背上的赫连远旋即大怒,“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他过来跟本殿下打!” 以他来看,李荣不过是个跟班的,根本不配跟他过招,他只要陈北跟他打。 李荣气的就要张弓,一箭射死赫连远,却被陈北和卫凌云双双拦住。 在战场上,射死他也就罢了,二人还要说声好。 可是现在是在太安城,射死赫连远,后续的麻烦数不胜数。 让卫凌云拦住脾气暴躁的李荣,陈北独自挎剑上前几步,昂着头道: “赫连殿下,你要再战一场?说吧,如何战?” “比刀,比剑,还是比弓?你自个挑,也别说我欺负你!” 话音落下,赫连远没有马上回话。 因为身边的两个护卫忽然凑上前,用众人都听不懂的狄语,小声对赫连远说了几句。 听完,赫连远点点头,收起了金刀! 歪了歪脖子,赫连远狰狞道:“比枪!” 两个护卫刚才对他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提醒赫连远小心乾人狡诈。 陈北主动提出比刀比剑比弓,这说明陈北对这三样胸有成竹! 真要比试,他们占不到便宜。 所以,赫连远不比以上三样,就比枪! “比枪?” 闻言,陈北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笑,“那就如殿下所愿,就比枪,是殿下亲自下场比试还是…” 不等赫连远发话,他身边一名身材瘦高的护卫,翻身下马,说道:“我来跟你比!” 说完,王姓统领赶紧双手递上来一杆枪。 接过枪,护卫随意挽了几个枪花,明显是练家子。 枪尖指地,护卫挑衅似的看向陈北。 陈北淡淡瞥了一眼,再度看向赫连远。 “赫连殿下既不愿亲自下场和我比试,那我也用不着亲自动手!免得说我欺负你这个小小护卫。” “蒹葭!” 一声呼喊,酒楼门口,手持铁枪的宁蒹葭再也忍不住提枪上前。 看着脸覆鬼面具的宁蒹葭,虽然看不清脸,但看身形也知道是个女子,赫连远皱眉不悦道: “你派一个女子出战?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打死了,可千万别怪本殿下这护卫不知轻重,不知怜香惜玉!” 陈北道:“打过再说,不过干打没意思,不如立个彩头。” 解下腰间的金剑,陈北道:“此乃天子剑,你这护卫赢了,便拿去!!” 赫连远倒也干脆,解下腰间金刀:“此乃我赫连远的贴身佩刀,见此刀者如见本殿下!” 双方将彩头立好,便各自后退数步,街道中央只剩下那个狄人护卫和宁蒹葭…… …… 胡家酒楼前发生的事情,也很快传进了护国公府的后花园里。 听闻,长公主抬眼道:“偌大的太安城,赫连远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想必也是国公的手笔了。” 太安城奇大无比,每天发生的事情数不胜数。 府衙内陈北和崔氏发生的事情,不会这么快就传进赫连远的耳朵里。 但赫连远能这么快就找上门,只有这一种可能。 武定山没有隐瞒,缓缓点头:“既然决定要推小堡长上台露脸,光是一个崔氏是不够的,还需要赫连远添一把柴火。” 长公主没忍住冷笑,“露脸还是露屁股,现在还很难说呐。” 说完,长公主依旧淡淡吹茶。 赫连远既然敢找上门,想必提前做了准备。 这场武斗,陈北赢的概率不大。 更何况,刚才有人来报,陈北竟然派了他妻子宁蒹葭一个女人上场。 武定山摇摇头,“世人皆知宁家书香世家,宁舟乃一文士,却不知,宁家祖上,可也出过武将!” “宁家枪,厉害得紧,就连老头子我也羡慕,想要讨学几招。” “再厉害,她也是一个女人,而能充当赫连远的护卫,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好手!”长公主道。 “殿下也是一个女人,怎的胳膊肘往外拐。”武定山不解道。 “这不一样。” 长公主轻皱眉头,“输了,天子剑可就丢了,大乾的面子也被陈北丢了!” “露脸?露的什么脸!屁股都露出去了!” “天子剑不会丢,反而会赢回来一把金刀,赫连远的金刀!” 说话间,又有人快步走进来,低头道: “禀国公,长公主,赫连远输了,那护卫被宁蒹葭一记回马枪,戳了个透心凉!当街惨死!” 此言一出,长公主忍不住站了起来,一张俏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万里挑一的好手,竟然被宁蒹葭戳死了,这怎么可能? “哈哈。” 武定山忍不住哈哈大笑,也站了起来,“殿下,我老头子方才说什么来着?” 长公主没有答话,只是深呼吸着,试着去努力平复脸色。 她只觉得,今天有太多的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喜欢。 挥挥袖子,长公主便要告辞离开。 她要回去好好复盘这一切,顺便拿出一些弥补的措施来,要不然,她会一直被武定山牵着走,身不由己。 “殿下慢走,小堡长出人头地,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 “殿下勿要阻拦,否则就是与我国公府为敌!” “若能施以援手,老头子在这里感激不尽,殿下入朝堂的事情,也可有商量的余地!” 听见这些话,长公主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顿了顿脚步后边加快速度离开了…… 第157章 李广,花荣,李荣,傻傻分不清楚 看着赫连远不甘地咬牙憎恨打马离去,陈北带着人回到酒楼里。 一回来,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嫂子,真是好本事!凌云佩服!” “刚才那一记回马枪,简直绝了!绝了!” “来来来,凌云敬嫂子一杯!” 包厢里,卫凌云忍不住站起来,敬宁蒹葭的酒。 宁蒹葭对碰一杯饮下,继续擦铁枪枪尖上的脏血。 方才比试,着实凶险,若非宁家枪绝技回马枪,她真要败了。 还好还好,最后还是险胜了! 接过金刀,拔出来看了看,李荣撇嘴道: “就赚回来一把破金刀,简直亏大发了。” 当啷! 又把金刀扔下,李荣继续大碗喝酒,排解这几日胸中的郁闷。 “来,三弟,二哥敬你一碗!” “滚,谁是你三弟!” “嘿,你怎么不认了?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李荣顿了顿,辩解道:“那是李荣和你们结拜的,关我李广什么事情?” “李广?” 卫凌云皱起眉头。 陈北夹菜的手一顿,惊为天人。 好名字! 李荣道:“对啊,本来我就不叫李荣,我真名叫做李广。” “其实,也不叫李广,而是叫花荣!” 陈北手一哆嗦。 花荣? 更是好名字。 李荣解释道:“我爹姓李,我娘姓花,我爹从出生起就没管过我,所以我不认他,我就给自己取了花荣这个名字,我随我娘姓。” “可是我娘说做人不能忘本,非要我改名李广,说这是我爹给我取的名字。” “李广这个名字,我叫了几年,愈发觉得不舒服,便和我老娘讨价还价,最终才改名李荣!” 卫凌云听的云里雾绕,抓耳挠腮的,“我管球你叫什么名字,反正你和我们结拜了。” “你李荣,就是我和大哥的三弟!” “三弟,快,咱们一起敬大哥一杯!” “敬个锤子,他就是一个小堡长,我,堂堂边军校尉,你,骠骑将军。” “马上就不是小堡长了,你信不信?” “不信!” “不信咱们打个赌!” “赌就赌,我还怕你?若你输了,以后你们叫我李荣大哥!”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叫李荣吗?” “滚蛋,爱赌不赌!” …… 一个时辰后。 坐在椅子上,陈北叹着气。 在他的左边,卫凌云枕着他的胳膊酣睡,在他的右边,大醉的李荣举着酒杯,含糊不清地说,大哥,喝,小弟再敬你一杯。 “都醉了,不如叫二喜进来,扶二人下去歇息。” 宁蒹葭早已擦干净铁枪,开口提议。 陈北点点头,不多时,二喜他们四五个伙计,两两将卫凌云和李荣搀扶下去歇息。 人走后,宁蒹葭才开口,“我今日当街杀了人,杀的还是狄人,要紧吗?” 来太安城,不得不谨慎。 陈北摇摇头,“不要紧,赫连远要比,死了人也是他自作自受。” 陈北拾起酒杯,又想给自己满上,却被宁蒹葭伸手盖住酒杯。 “莫要喝了,再喝,你也醉了!” “不打紧,喝醉了,或许有些事情就想通了。” 宁蒹葭皱起眉头,拉起椅子坐近了些,“什么事情你想不通?” 陈北看向近在咫尺的宁蒹葭,并无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有好几件事想不通。 第一件,今天的事情。 不论是在府衙内和崔氏的事情,还是酒楼外和赫连远的事情。 陈北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的发生。 而他,只是其中一颗棋子! 第二件,他想不通,青鸢为何会看上他。 宁蒹葭皱起的眉头不减,替着想了想,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最后自然能想明白。” “至于青鸢,或许是长公主的美人计罢了。” “美人计?”陈北问道。 宁蒹葭认真地点点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身在局中,看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厉害!” 陈北早已不是一个边境小堡长那么简单了。 他在登城立了头功,又和卫凌云和李荣结拜, 无论哪一件事情,说出去,都足以令人羡慕。 “长公主为了拉拢你,便派青鸢使了美人计,故意接近你!” 想了想,陈北觉得有几分道理。 仰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陈北大手抓住宁蒹葭的小手,“放心,我心中只有你和采薇两个人!” 宁蒹葭脸色蓦然一红,没有挣脱,反而害羞地低下了头。 或是醉意释然,陈北忍不住凑了上去,在宁蒹葭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触电般的酥麻瞬间传遍宁蒹葭的全身,宁蒹葭的身子都软了。 伸手搂住她的腰,陈北低头吻上了那两片红唇。 宁蒹葭心跳如雷,慢慢闭上了眼睛,随着时间推移甚至慢慢张嘴去迎合。 唇齿交缠,啧啧作响。 就当两人快要在包厢里上演一场活春宫之时。 胡通忽然推开了包厢的门,哈哈大笑:“小堡长,我想到如何卖酒了!” “这一次,必叫小堡长的女儿红名动太安城!” 陈北和宁蒹葭闪电般地分开,陈北倒是没什么还能稳得住,宁蒹葭则是像做贼似的,赶紧擦擦嘴,整理了一下敞开的衣领,低着头快步离开包厢。 看了一眼宁蒹葭离开的背影,胡通冲着陈北抱抱拳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小堡长与夫人的好事了。” “无妨。” 陈北摆摆手,认真道:“胡员外,你方才说你想到如何卖酒了?快说,如何卖!” 胡通坐下来,侃侃而谈,“第一,小堡长女儿红的质量是没问题的,这几日来酒楼喝酒的客人,没一个不说好的。” “就是这名声,还没打出去,咱们需要想个法子把女儿红的名声打出去,露露脸!到那时候,不愁卖!” “上一次去国公府表演的机会,千载难逢,这次是没有了,不过我另想到了一个法子!” “过几日,便是花魁大赛!” “咱们可以重金砸出来一个花魁,让她帮咱们卖酒!” “小堡长有所不知,那花魁大赛,可是太安城一年一度的盛会,热闹的紧!” “多少达官贵人,挤破头皮都要去看!” “听说,小皇帝都会微服私访,去看花魁大赛。” 第158章 柳如烟 余后几日,平安无事。 期间,陈北只是被叫去了府衙一次,其他的,再无事情。 果真如陈北想的那样,这一切,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 短短几日,三司便将崔氏的案子审的水落石出,速度出奇地快和顺利。 在太安城作恶多年的崔氏,竟都被判了斩刑,崔宫父子双双人头落地。 自此,清河崔氏派来太安城的一脉,彻底断绝! 百姓们闻听,没有不说好的,甚至有不少百姓打听到陈北的住址,跪在酒楼外拜谢大恩! “陈堡长,那些百姓又都来了,一个个吵着要见陈堡长!”二喜急匆匆,跑上了二楼。 陈北揉了揉额头,只觉烦恼。 帮他们报仇,杀崔氏的又不是自己。 这些个百姓,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来感谢自己。 他们应该感谢地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再不济去感谢一下马世源也行。 感谢自己,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嘛。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崔氏因他而倒台。 崔氏背后的主人还不得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陈北什么好处没捞着,反而被人盯上了。 “不见!” 陈北摆摆手,问道:“后门能出去吗,我今日要出趟门。” 二喜点点头,“后门能出去。” 陈北点点头,带人拉着一车酒,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今日便是胡通说的花魁大赛。 非常热闹,陈北是相信的。 可说小皇帝微服私访,也会来看花魁大赛,陈北是万万不信的。 那是皇帝,不是普通人。 敢来,他的亚父定会抽他鞭子。 花魁大赛就在太安城里的未央湖上举行,未央湖是城中的一座大湖,湖岸边,金碧辉煌的饭庄酒楼,勾栏瓦厮比比皆是。 还未到晚上,这里的人便挤不动了,几座石墙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湖上,有实力青楼的画舫,缓缓途径,上面容貌出众的姑娘,或翩翩起舞,或弹奏雅乐。 总之,热闹非凡! “堡长,咱们到底押宝哪座青楼,哪个姑娘?”有人问道。 参加今夜花魁大赛的青楼,足有几百家,姑娘们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不过能评选上花魁的,也就那么几家。 每一家背后的实力都深不可测。 陈家堡根本染指不了。 至于像胡通说的,用重金砸出一个花魁,更是连门都没有! 今夜选出的花魁共有十位,就算是第十,也不是他们陈家堡能砸出来的。 他们手里的钱,根本不够看! 不过要是崔氏能赔他们二十万两,那还可以一试。 可惜,三司根本不提赔钱的事情,为此卫凌云还去吵了好几架,但都没结果。 现在,陈北手里的钱,不过千两出头! “红袖招,柳如烟!” 陈北道。 “啥?红袖招,柳如烟,没听说过呀!” 他们也算是来太安城不短时间了,太安城里有名的青楼和姑娘,他们也有所了解。 至于这个红袖招,柳如烟,听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今夜,便叫它一鸣惊人!” 说话间,陈北带人拐入一条巷道,这里像江南水乡那边的布局。 两侧都是木楼,中间一条河流,宽窄只许一艘小船经过。 抬头望去,窗户里多探出招客的姑娘,还有挂着的五颜六色的晾晒衣物。 陈北他们的马车都进不去,只能叫人抱着酒,沿着河岸往里走。 不多远,他们便停在一间,名叫“红袖招”的木楼门前。 木楼老旧,招牌倒是擦的挺新,偶尔有客人出入。 整个红袖招,在太安城的青楼行业里,根本排不上号。 也就比柳红巷那些什么生意都做的青楼要好一些。 至于其他的,没什么出彩,更别说能有自己画舫的大青楼了。 “想必这位便是边疆来到陈堡长了?”一个年过三十的风情女子,从二楼的窗户上探出了头,用手帕掩着红唇问道。 “陈北,见过老板娘!” “总算来了!” 说完,女子的身影从二楼窗户消失,紧接着便听到里面噔噔下楼梯的声音,不多时,女子出现在一楼,迎着众人进楼。 “陈堡长,坐,别觉得寒酸!” 女子便是柳如烟,是红袖招的老板娘,更是自家的头牌,不过好几年不接客了。 生的倒是风情万种,一眼万年,就是年龄有些大,不像其他青楼的姑娘,年龄不会超过二十! 倒上一杯茶,柳如烟坐在对面,对着二楼好奇探出脑袋的姑娘们摆摆手,让她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打扰她的正事。 哒! 一袋银子率先被陈北搁在桌上。 柳如烟赶紧接过数了数,有些没想到,“多了一百两!” 陈北笑道:“无妨,就当是我这个新老板给姑娘们的见面礼了。” 重金砸出一个花魁,这个法子行不通。 陈北选择另辟蹊径,买下一座债台高筑的青楼,自己当老板。 买下的青楼,便是脚下的这座红袖招。 从此以后,红袖招便是他陈北的,也算是陈家堡在太安城的产业。 “陈堡长大气!” 柳如烟没有不好意思,起身屈身行礼。 若非还不起债,她也不会出售心血。 眼下这新老板看起来年龄小,但出手阔绰。 说不定,红袖招能在他手里起死回生! “这便是陈堡长说的,极品佳酿?” 柳如烟看向陈北身后,屠彪等人手里抱的酒,轻声问道。 陈北点点头,取了一坛子,揭开酒封,推到柳如烟面前。 柳如烟伸手往鼻子招了招,眸子一亮,抬眸看向对面的陈北,“好酒!” 陈北道:“此酒,唤名女儿红!” “今夜,因此酒,红袖招可声名大显!” 柳如烟轻轻皱皱眉,心里不相信,但面上还是不想驳了这位新老板的面子,脸上挤出职业性的笑容: “陈堡长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现下,我们这些小女子该怎么办,还请堡长指示!” 陈北伸手,“有酒,有像老板娘这样的美人还不行,还得有几首上好的劝酒诗!” “今夜湖上吟诵,必能大功告成!” 柳如烟巧目流传,低着头道:“上好的劝酒诗可不好寻,但只要银子管够,城中不少才子,也是愿意作诗的。” 第159章 私奔 “不需要,本堡长自己会写!” 一来,陈北手中已无钱买诗。 二来,陈北着实看不上那些所谓才子们作的诗。 他自己身怀上下五千年诗词,不用白不用。 柳如烟愣住了,脸上挤出苦笑,“堡长莫要说笑,边疆烽火,不比太安城盛世!文墨诗文一道,到底还是太安城…” 不等柳如烟把话说完,陈北身后的人便忍不住道: “你这个妇人懂什么,我家堡长,诗文一道,就连长公主殿下也是夸赞的!”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那一首,难道你没听说过?” 一听这话,柳如烟情不自禁站起来,捏住手帕的手放在雪白的颌下,有些没想到,“那首诗,竟然是陈堡长所作!” 那首诗虽然是从边疆传来,但如今早已传遍太安城的大街小巷。 作诗者,还被某些人称为诗仙下凡! “以前的拙作罢了。” “劳烦老板娘,取来纸笔。” 柳如烟点点头,起身离开,很快,便从里屋拿来了一套纸墨笔砚。没等陈北身后的那些粗人动手磨墨,她便自个主动贴近,纤手伸出,慢慢研磨起来。 闻着身边的阵阵香风,陈北轻轻皱皱眉头。 青鸢对他使出美人计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柳如烟也要对他使? 不过,陈北没有拒绝,他和青鸢不是一路人,但他现在可是红袖招的老板,和柳如烟是自己人。 她想使便使,反正陈北又不吃亏。 待柳如烟研磨出墨水,陈北捉笔在纸上书写,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写了满满一张纸。 “可识得字?” 陈北抬头看向身边的柳如烟。 柳如烟点点头,看向纸上的字迹,读出声来: “明月照君席,白露沾我衣,劝君酒杯满,听我狂歌词。” “酒盏酌来须满满,花枝看即落纷纷,莫言三十是年少,百岁三分已一分。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读着读着,柳如烟的一双美眸蓦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北。 “这、这不是一首?” “当然。” 陈北放下笔,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小抿了一口,才说道:“我方才说了,我自己会写!” “以老板娘的眼光来看,我这几首劝酒诗,比之城中的那些才子,写的如何?” “老板真是折煞小女子了,在您面前,小女子怎敢称老板娘!” 柳如烟微微侧着脸,屈屈身子,说道:“老板的这几首劝酒诗,宛如神仙佳酿,那些才子们的,不过是一捧酸尿罢了。” “哈哈。” 陈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没想到,老板娘也是个性情中人!这般比喻,着实恰当!” 柳如烟也掩嘴笑了,更加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甚至丰腴的身子,再往陈北身上靠了靠,几乎要坐在了陈北的腿上。 “老板莫要取笑奴家了,称呼奴家如烟就好,老板娘着实不敢当!” “好好好!” 陈北收敛笑容,正经起来,“如烟,晚上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寻一艘小船,沿着湖岸传唱这些诗!” “将酒也带过去,免费赠与他们喝。” “自然听老板的吩咐。”柳如烟美目传情,只觉红袖招有救了。 陈北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她带着人赶紧去办,顺便让屠彪他们几个也去帮忙。 …… 众人都去忙活的时候,唯独陈北一个人坐在红袖招的一楼,独自品酒想事情。 “老板,外面有位年轻公子找您。” 不一会儿,在门口接客的姑娘进来禀告。 不等陈北发话,那所谓的年轻公子,便抬脚快步走了进来,是小武。 陈北没有起身,只是放下酒杯暗暗皱眉疑惑起来。 小武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来干什么? “原来陈堡长躲在这里,真是叫我一顿好找。” 小武喘了几口气,自来熟地坐下。 陈北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世子找我有事?” 以前不知道这位是护国公府的世子,陈北拿他当个小兄弟一样对待。 可是现在知道了,陈北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对他和青鸢、长公主以及萧玉儿,陈北的态度,向来是能躲就躲,因为不是一路人。 “陈堡长真是折煞我了。” “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小武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顿时咳嗽个不停,疑惑地看向杯中的酒。 陈北解释道:“女儿红,陈家堡产的。” 点点头,小武不敢再喝,因为酒实在太烈。 他将酒杯搁下,看向陈北道:“陈堡长,可还曾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一定要去找玉儿。” 陈北慢慢斟酒,眼皮子都没抬,“找她作甚,所料不错的话,她现在在宫里,宫女太监伺候着,过着她公主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日子美着呢。” 小武神情严肃,语气加重,“陈堡长错了的,玉儿快要死了!” 陈北手一顿,溅出不少酒。 虽然不喜欢萧玉儿,但陈北也不想让她死。 抬起眼,陈北问道:“怎么回事?” 小武没有马上说,而是微微一笑,“陈堡长心里还是在意玉儿的。” 见陈北脸色变冷,小武不敢再耽误,说道:“议和的条件,便是割定州,嫁公主!” “长公主不会嫁过去,那便只剩下玉儿!” “可玉儿不想嫁,这几日在宫里绝食!” “昨日我去看了,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还请陈堡长想想办法,救救玉儿!” 仰吼,饮了一杯酒,陈北道:“我一个小堡长能想什么办法?你该去求你爷爷想办法。” 小武的爷爷便是护国公,他说话的分量,可比陈北重多了。 只要他不松口,议和就谈不成,萧玉儿也不用嫁去草原。 “陈堡长有所不知,议和牵扯诸多方面,我爷爷虽然是辅国大臣,可也无法一言决定!” 陈北冷笑了起来,“你爷爷都决定不了,你来求我作甚!” “是玉儿让我来寻你的。” 小武压着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交给陈北道:“这是昨日玉儿托我给你带出来的信,她不想嫁去草原,也不想继续留在宫里,她想让陈堡长带着她私奔!” 私奔?! 陈北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但还好忍住了。 古怪着脸色,陈北当着小武的面拆开书信,快速看了过去。 “写的什么?” 小武伸着脑袋,好奇问道。 “情书,要看吗?” 陈北把书信递过去。 一听这话,小武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玉儿对陈堡长的情意,天地可鉴!还请陈堡长,一定要救玉儿出火海!” 折好信纸,陈北又塞回了信封,并且把信封也还了回去,继续喝酒。 “大可不必,我没那个能力!” “议和乃国家大事,我岂能左右?!” 虽然很想伸以援手,助萧玉儿不嫁去草原,但陈北深知自己能力有限。 这件事,他插不上手,更不会带萧玉儿私奔! 为了萧玉儿,舍弃宁氏姐妹和孩子,以及偌大的陈家堡上万人。 是个人,都会做出正确选择! 小武还在乞求,“陈堡长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吗,难道陈堡长就真的忍心看着玉儿嫁去草原?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孤独老死!” 陈北实话实说,“我不忍心,但我没办法!你有求我的时间,不如去求求你爷爷,去求求长公主!” 求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比求他好使。 见陈北表明了态度,小武无奈地起身,端起酒杯饮完之后,垂着头离开了…… 望着小武离开的背影,陈北心里终归不是滋味。 既对萧玉儿命运的担忧,更多的则是对大乾朝堂无能的愤慨! 明明赢了,为何还要嫁公主? 简直无能,无能!无能至极! 第160章 陈北的妾室 小武垂头丧气走后不久,隐在巷子里的红袖招又迎来了陌生的客人,就连门口揽客的姑娘们都奇怪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这么多陌生客人上门。 “哈!小堡长,咱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看见面前邋遢的马夫,和他身后的美妇人,陈北揉揉额头,看破不说破。 有缘? 到底是有缘,还是故意为之。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陈北估摸着,这马夫就是护国公武定山派来的。 作用和青鸢差不多,都是想拉拢自己,维护关系。 不过,一个是靠美人计,一个是靠交朋友,忘年交罢了。 “坐,坐。” 身为老板,陈北不好赶人,伸手请二人坐下。 刚坐下,名叫武老的马夫就使劲嗅了嗅鼻子。 很快把目光,盯在了桌上敞开口的酒坛上。 虽然在乌篷船上已经品尝过,但武老还是馋着直流哈喇子。 不等陈北动作,便自个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满的都快要溢了出来。 双手捧起酒碗慢慢嗅着,武老满脸陶醉神情。 见他要喝,美妇人及时伸出手提醒,“父、夫君身子不好,莫要贪多。” 眯着小眼的武老点点头,只小口咂了咂。 陈北主动开口,“方才,你家小世子来了,要我带着长乐公主私奔!” “噗!” 武老把嘴里的酒尽数喷了出来,满脸震惊。 美妇人赶紧拿起手帕替他擦了擦,陈北瞧见了,愈发不解这马夫有什么好的? 怎么就有这么好一个妾室,看着他都好生羡慕。 “当真?” 武老努力睁大眼睛,问道。 陈北点点头,“骗你作甚!还有一封长乐公主写给我的情书,要不,我念给你听。” 武老摇摇头。 情书他就不听了,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你什么打算?” 武老问道。 “还能什么打算。” 陈北长叹一声,“我只是一个边疆小堡长,对此事有心无力啊!” 说完,陈北双手抱起后脑勺,抬头盯着天花板,一个劲地叹着气。 武老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就看小堡长想不想救。” 陈北顿时来了兴趣,放下手,“什么法子?” 武老忽然伸手指着,笑道:“怪不得长乐公主会让小堡长带着私奔,原来小堡长心里也有公主!” “打住!” 陈北道:“我只是拿她当妹妹看待!亦不想看见她跳入火坑!” 武老点点头,说道:“和谈还没结束,一切都未尘埃落定!” “几日前,赫连远故意上门找茬的事情,我老头子也略有耳闻!” “这个左贤王赫连远,似乎恨极了小堡长,这便是机会!” 想了想,陈北说道:“你的意思是,借赫连远对我的恨意,再跟他赌一场,救长乐公主出火海!” “小堡长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点点头,伸手揉着下巴,陈北觉得这是个法子。 不过要想实现,还得仔细谋划一番才行。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晚上,日头一落,未央湖的热闹更上一层楼。 陈北和武老以及美妇人结伴出楼,顺着人流来到湖岸边看热闹。 湖面上,多是几层楼高的画舫,金碧辉煌,夺人耀目,岸边上,围观的书生小姐摩肩擦踵,几座石桥险些不堪重负。 “明月照君席,白露沾我衣,劝君酒杯满,听我狂歌词。” “酒盏酌来须满满,花枝看即落纷纷,莫言三十是年少,百岁三分已一分……” 不多时,一艘小船忽然闯入视线,缓缓划过。 小船船头,柳如烟翩翩起舞,好听的歌喉,唱出一首又一首的劝酒诗。 按照陈北的要求,屠彪等人也在船上。 倒了一碗又一碗的酒,免费赠送岸边的人。 途径之处,爆发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声。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诸位,此酒女儿红,城中胡家酒楼和红袖招都可购买此酒。” “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瞧着今夜的目光本该被几座大画舫所吸引,如今却被自家上不得台面的小船所吸引,陈北就知道自己的法子成了。 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陈家堡的酒车,便可以一辆接一辆地来太安城了。 …… 后半夜,唱跳了一夜的柳如烟才带着人姗姗而回。 一回来,便直接愣在了当场,只见平时鲜少人过来的红袖招,此刻早已挤满了前来购酒的客人。 “售罄了!诸位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陈北亲自带人招呼,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走,还有不愿意离开的,直接在红袖招过夜。 每位姑娘都名花有主,房间都差点不够住。 “老板,矫情的话奴家不说了,奴家喜欢你!”柳如烟大胆地伸出胳膊,搂住陈北的脖子。 更甚至,两瓣烈焰红唇,在陈北的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大口。 可以预料,随着女儿红的生意爆火,红袖招也会迎来爆火。 她这么多年的心血,也不会落得一个关门的下场。 而这一切,全要拜眼前这位年轻的老板所赐。 美人在怀,主动献吻,陈北说不心动是假的,更何况今日喝了不少酒,更加催化了这种感觉。 看出陈北的意思,柳如烟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的拒绝,抓起陈北的手便走进自个的屋子。 屋子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是柳如烟的闺房。 “我有妻室!” 本来说这句话,是想表明态度,若柳如烟不愿意他即可就走。 谁知柳如烟褪去外裳,露出雪白肩膀,再次主动搂住陈北的脖子,含情脉脉: “如烟风尘女子出身,能做老板的妾室,已是心满意足。” 闻着柳如烟身上好闻的味道,陈北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起来。 哗啦一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在柳如烟不解的眼神中,将她放在了桌上。 “窗户没关。” 柳如烟伸手指了指。 “无事,无人看见。” 人是动物,都有兽欲,陈北也不例外,他只想今夜好好放纵一次。 和柳如烟之间无关爱情,陈北只想体验一下最原始的感觉。 在窗户外嘈杂的声音和缓缓流水声中,陈北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瞬间和柳如烟融成一团。 很久以后,陈北即便对待其他女子温柔如水,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一晚,柳如烟紧皱的眉头,和几乎掐紧他后背的十根指甲。 第161章 十个八个,也不如你一个 清晨,裹着露水的薄雾,顺着窗户飘进来。 柳如烟盘起发髻,穿着一件紫色的抹胸长裙,伸手替陈北理着身上的衣服。 揉着额头,陈北轻轻叹着气。 昨夜儿也不知怎么的,就…… 总之一句话,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 “若老板后悔了,便没当发生昨夜那档子事,如烟也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 以柳如烟这些年阅男人无数的眼光来看,面前年轻的小老板分明就是后悔跟她一夜春宵了。 陈北放下揉额头的手,抓住她的手,坚定道: “不后悔,我陈北做事绝不后悔,做了便是做了,从今往后,你柳如烟便是我陈北的妾室,此生不渝!” 柳如烟站在陈北面前,忍住了要掉泪的冲动。 明明身在风尘之中,她最不该信的就是这些。 可不知为何,她想信一次,就这一次! “多大了,还哭鼻子…”陈北伸手一把将柳如烟搂进怀里。 “你年长我不少,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这也不知抱了多少块金砖。” “以后,莫称呼我为老板了,你柳如烟还是红袖招的老板,称呼我公子吧,称呼夫君也无事。” “奴家不敢僭越!” 她只是妾室,夫君二字,她万万不敢叫出口。 “做我陈北的妾室,必不叫你吃亏,往后女儿红在红袖招每卖出一坛,便单独分你二成,作为你个人的私房钱。” 柳如烟笑了起来,“公子过于大方了,这般财富能在外养十个八个妾室了。” “十个八个,也不如你一个!” 昨夜的疯狂,柳如烟的丰润,陈北记忆犹新。 若非要走,他真的要和柳如烟梅开二度! 帮着理了理柳如烟的秀发,陈北又道:“我不会在太安城长住,偶尔才会过来,我不在,若是遇到解决不掉的麻烦,便去找胡家酒楼的胡员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出手相助。” “另外,在城东城隍庙附近活动的泼皮黄狗,也是我的人。” 如此,也算是交了底。 柳如烟咬着嘴唇,点点头,待陈北穿好衣服,挂好刀剑出门,她便红了眼睛,依依不舍地相送。 清晨,走在回酒楼的大街上 不用陈北说,便有人笑着说道: “请堡长放心,大家都是男人,我们会为堡长保守秘密的。” “绝不会把昨夜的事情,对旁人提起只言片语,尤其是夫人。” “就你话多!罚你半个月工钱!” “啊!” …… 两日后。 一大早,宁蒹葭还在追问,陈北脖子上的红印怎么还没消除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人。 “陛下今晚在宫中设宴,款待狄人使臣,特召甘州飞羽营校尉李荣,以及铁城陈家堡陈北陪同!请二位准时赴宴!” “陈北接旨!公公慢走!” 陈北弯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 李荣站的笔直,极为敷衍地拱拱手。 这个马匪,还在记恨朝廷忽视他这个功臣,只打发他两千两银子的事儿。 待前来传旨的公公离开,李荣挥手道: “今晚的宴会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不用说,今晚的宴会,就是去受羞辱的。” “庆功宴没咱们,倒要咱们去陪狄人吃饭?” “那小皇帝的脑袋被驴踢了,被门夹了,才会下这样一道旨意!” 还好这里没外人,要不然,仅凭这句话,也要治李荣个不敬之罪。 收起圣旨,陈北说道:“你不去算了,我去。” 正愁着没办法和左贤王赫连远再赌一场,再救萧玉儿一次,没想到机会就送上门了。 陈北不觉得是自己运气好,不用说,还是背后那双无形的大手在发力。 “你去干什么?自取其辱!”李荣不解。 陈北道:“我不去就是抗旨,我可不会拿我堡里一万多条命开玩笑!” 此言一出,李荣想到了自己瞎眼的老娘! 陈北不会拿他的堡开玩笑,他更不会拿她的老娘开玩笑。 要不然,当初他马匪当的好好的,不会同意招安。 他老娘没几年可活了,他只想让老娘渡过几年安稳日子。 所以,今夜的宴会,他还非去不可。 越想越气,李荣气的想打人。 可惜卫凌云不在这里,早就回国公府了,要不然两人还能过上几招。 “你说,卫凌云今晚会去吗?” 陈北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李荣点头。 “当然会去,他也是登城的功臣,就算没有功臣这个身份,凭借国公府的身份,他也会去!” 陈北又道:“行了,不跟你说了,趁距离晚上宴会还有一段时间,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 不用说,今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转身回酒楼的时候,见宁蒹葭还在盯着他脖子上的红印看,陈北加快了脚步。 要怪就怪柳如烟那张红唇太厉害了吧,这都两天了脖子上的草莓印都没消。 回到二楼房间,宁蒹葭也跟了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北真是怕了宁蒹葭了,实话实说。 “你放心,我都派人调查清楚了,如烟她是一个好姑娘!不过是误入风尘。” “退一步讲,太安城也需要一个自己人,看着咱们的生意!” 宁蒹葭摆手,“谁问你这个了,我才懒得管你在外面找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就有三个妾室,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 一听这话,陈北乐的出声。 这种美好品德,怎么到后世,就不复存在了! “那你跟进来是为什么?”陈北不解道。 “我想跟你一起去今晚的宴会!” “不行!” 陈北果断拒绝。 宁蒹葭想去今晚的宴会,无非两个理由。 一,她想帮自己。 二,她想寻这个机会,打宁父好友御史台二把手李言章的脸。 可这两个理由,今晚都不成立。 今晚再和赫连远赌,赫连远吃过亏,绝不会再和自己武斗。 不武斗宁蒹葭派不上什么用场,也帮不了自己。 至于打李言章的嘴巴子,为时尚早,那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就多留他几日。 走过去,双手扶着宁蒹葭的肩膀,陈北道:“蒹葭,为夫知道你报仇心切,可现在不是时候!你明白吗。” 宁蒹葭不说话,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她怎能不明白?可她就是忍不住。 深吸一口气,宁蒹葭闭上眼睛,“我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不是在沈家村,咱们三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了。” “现在,陈家堡刚刚有了一点势力,绝不能这个时候因为一点失误而葬送大好前程!” 陈北稍慰,“你明白就好,也请你放心,今晚宴会上为夫定寻个机会,找李言章的麻烦,好好替你出口恶气!” 宁蒹葭点点头,吐出了一口气…… 第162章 公主跳湖! 原本陈北想着能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全力以赴应对晚上没有硝烟的战争。 可是午时刚过,卫凌云便骑马来了,要他和李荣一起进宫。 “现在就去,会不会有点早?” “不早,去宫里,还有件事情要办。” “何事?” “大哥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 没得办法,陈北只好让人从后院牵来白将军,跟着卫凌云一起进宫。 “老三,一起去,不去可是抗旨,小心你老娘!” 不见李荣的身影,卫凌云对着酒楼二楼敞开的窗户高声喊道。 砰! 一个酒坛飞了出来,碎了满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既已结拜,我老娘也是你卫凌云的老娘!” 李荣从窗户露出身形,嘴里骂骂咧咧。 卫凌云不怒反喜,仰起头,“所以,为了咱们的老娘,快下来一起进宫!” “知道了,等会儿会死!” …… 与此同时,偌大的长乐宫,小阁楼上。 萧玉儿在两个宫女的打扮下,梳起了十字髻,显得庄重又高贵。 额间描上碎金牡丹花钿,又点了红唇,就连两腮都打了香粉。 “公主今日美的,可真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听见宫女的夸奖,坐在铜镜前的萧玉儿并未答话。 看着铜镜里庄重的公主模样,她忽然想起了远在边疆时,浑身脏兮兮,狼狈至极的书生模样。 相比较之下,她更喜欢后者! 因为她现在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而在边疆虽然脏,她却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 “公主,左贤王殿下入宫了。” “听闻这位左贤王,自幼聪慧,是个神童,生的也是俊俏非凡,不似寻常野蛮狄人。” “公主嫁给他,非但不是去受苦,还能叫两国握手言和,重修于好,公主功过千秋!” 听见这话,萧玉儿直委屈地想哭。 战火,是狄人先挑起来的。 现在,败的也是狄人。 为什么大乾要议和? 议和也就罢了。 为什么还要把她当作礼物送出去! 什么功过千秋,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虚名。 “好了吗,陛下派人来催了!” 一名宫女急匆匆地走进来,萧玉儿这才忍住要掉眼泪的冲动,沉默地站起来,往宫外走去。 约见的地方是后宫御花园,可两名金瓜武士,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萧玉儿想法子逃了。 从边疆回来后,萧玉儿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还好他们日夜谨慎,没让萧玉儿逃出宫,就连狗洞也尽数堵了。 “朕的御花园,风景好看的,百数之多,可唯独这处风景,朕最喜欢。” “左贤王觉得,此处风景如何?” 湖岸边,垂柳下,穿着龙袍的小皇帝萧玦,伸手指着面前的风景说着。 在他身边,瘦高的宰辅沈鹿陪着。 还有一位穿着狄人贵族服饰的公子哥。 想必就是左贤王赫连远了。 萧玉儿顺着小皇帝萧玦手指的方向,也望了望湖上的风景,愈发想哭。 边疆风景萧杀,比这里要好看几百倍。 “长乐来了,真是让朕和左贤王好等!” 瞧见萧玉儿姗姗来迟,萧玦面露不悦,背着双手说道。 萧玉儿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屈屈身子,以示歉意。 曾几何时,他可是跟在她屁股后跑耍的弟弟。 可如今在他嘴里,只剩长乐,连句阿姐都不曾叫。 “长乐公主盛装相见,过来晚了情有可原!” “公主,这位便是左贤王殿下,殿下,这位就是我朝长乐公主。”沈鹿介绍二人认识。 “见过殿下。”萧玉儿不情不愿地行礼。 抬头时,赫连远一时间看呆了,不曾想到长乐公主竟然生的这样美。 沈鹿微微一笑,道:“陛下,咱们去那边赏景吧,就让公主和殿下单独相处会儿。” “嗯。” 小皇帝萧玦嗯了一声,背着手就离开。 人走后,赫连远回过神,行了狄人礼节,“见过长乐公主,赫连有礼了!” 萧玉儿的目光早就转向湖上,压根懒得去看身边的赫连远。 任凭他生的再英俊,终究也敌不过边疆那道挎刀持弓的身影。 见萧玉儿并不搭理他,赫连远并不在意。 感情是慢慢相处出来的,不在于这一时半刻的。 待萧玉儿嫁去草原,赫连远相信,萧玉儿会慢慢爱上他的。 顺着萧玉儿的目光看去,赫连远背着手叹道: “宫中的风景,到底是人造的,比不上草原,待公主嫁过去,赫连带公主去看草原,看蓝天,看白云!” 萧玉儿冷冷道:“我不会嫁给你!” 赫连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难看的表情。 “你朝皇帝和宰辅可都是答应了的,公主这样,你朝皇帝,会生气的。” 萧玉儿忽然扭过脸,对着赫连远笑了起来。 只一眼,赫连远便心花怒放,放下了背在身后的双手。 可是下一刻,萧玉儿说道:“让我嫁给你未尝不可,你去,游过这湖,我在湖对岸等你!” 说完,萧玉儿抬脚就走。 赫连远停在原地,看了看眼前偌大的湖泊,又看了看逐渐走远的萧玉儿,选择追了上去。 萧玉儿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追来作甚!怎的不游湖?” “湖大,赫连不习水性,公主不如换个条件!” 停在原地的萧玉儿再度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怎么听怎么难听。 只是叫他游个湖,他都不愿。 可冬日里她要花瓣洗身,那个小堡长都会想法子给他摘来。 他拿什么和小堡长比。 笑着笑着,萧玉儿哭出了声音,竟一下子纵身跳进了湖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赫连远大惊,却没有马上跟着跳进去,而是惊慌大叫道:“快来人,公主落水了!” 不曾走远的小皇帝萧玦和宰辅沈鹿闻讯赶了过来。 “快,快救公主!” 萧玦就要指挥侍卫,跳进湖里去救萧玉儿。 萧玉儿浮在湖上,双臂拍着湖面,哭道: “别过来,都别过来!” “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阿弟,你答应过父皇,要好好照顾我,可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我不愿意嫁,你偏要我嫁!你我可是一个娘生的,你怎的连长宁都不如。” 萧玉儿泣不成声,在湖里越来越远。 萧玦紧紧皱着眉头,他知道姐姐萧玉儿委屈,可是他没有办法,一切为了大局着想! 牺牲萧玉儿,换来两国和平,他觉得很值! “长乐,莫要胡闹,快上来!”萧玦伸着手。 萧玉儿哭着摇着头,扭过头往湖中心游去。 萧玦彻底急了,下令让侍卫们都跳下去救人,如果救不回,他们也别活了。 一声令下,侍卫们就要跳下去。 谁知湖对岸有三道人影,比他们速度更快,已经跳进湖里,朝着萧玉儿游去。 “愣着干什么,快救人!”萧玦喝道。 “都别动!” 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侍卫们赶紧单膝下跪抱拳。 “亚父?” “见过亚父!” 瞧见是武定山,萧玦赶紧行礼。 武定山直接无视他,走上前,看向湖上的状况。 “亚父,长乐不知怎么的,就跳湖——” 不等萧玦把话说完,武定山便满脸动怒,直接将萧玦扔进了湖里,吓的侍卫们纷纷像下饺子一样,去捞落湖的小皇帝。 龙袍被打湿,头发也沾了一脸,萧玦不解道:“亚父,您怎的……” “你闭嘴!” 武定山折下一根柳枝指着,怒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逼的你阿姐跳湖?” “亚父息怒,听朕解释!” 啪! 一柳枝抽了下去。 “闭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今天,我便代先帝教训你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每抽一枝,武定山便冷眼看向身边的沈鹿。 沈鹿只俯身作揖,不敢抬头说话。他知道,抽的是小皇帝,那些话教训的却是他。 第163章 登徒子,你娶了我吧 太安城,长公主府。 今夜宫里有宴会,正在闺房里坐在铜镜前描眉的长公主,刚刚描完一只眉毛,第二只还没开始,青鸢便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殿下,长乐公主跳湖了!” “有无碍?”长公主描眉的手一顿。 终归是自己的妹妹,长公主不希望萧玉儿真的出事。 “无碍,被人救了。” “谁?” “小堡长。” “嗯?” 长公主疑惑地转过头,“又是武定山的手笔?” 这个时辰,陈北应该还在胡家酒楼才对,能进宫碰巧救下跳湖的萧玉儿,不是武定山故意为之,长公主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青鸢点点头,“是国公的手笔,国公还把陛下扔进了湖里,折了根柳枝抽着!” 长公主重新转过身子,对着铜镜继续描眉,道: “抽便抽了,那小子该抽!沈鹿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站在一边,不曾说话。” 长公主呼出一口气,“为了推小堡长上位,武定山真是豁出去了,竟连和陛下的父子之情都不顾了,白白便宜了沈鹿。” “有所得就必有所失!”青鸢道。 武定山折柳枝抽了萧玦,以小皇帝的性子,定要记恨武定山,君臣,父子两人必定会越走越远,隔阂会越来越大。 相反,萧玦会更加依赖沈鹿! “若无事,奴婢告退!” “嗯。” 待青鸢走后,长公主依旧对镜描眉,只是描眉的动作越来越缓,似乎在想对策。 …… 御花园,湖边。 好不容易将跳湖的萧玉儿救上来,一起跳进湖里救人的结拜三兄弟,都是累的够呛。 纷纷仰面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的衣裳早就湿透了。 “公主,您为何要跳—”卫凌云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被他们救下来的萧玉儿,趴在陈北身上,脸埋在陈北的胸口上,呜呜哭个不停。 李荣撑起身子坐着,在旁有些不忿,明明都跳进湖里救人了,这位公主怎么还区别对待呢,他的胸口也能趴。 “呜呜呜——” “你怎么才来呀,你怎么才来呀!” “你知不知道,我要被旁人欺负死了!你这个登徒子怎么才来呀!” 草地上,陈北只当是一场嬉闹。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陈北便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在旁的卫凌云和李荣也有同样的想法。 只见浑身打湿的长乐公主萧玉儿,趴在陈北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活像一个……一个,一个受了欺负,找自家夫君告状的小媳妇。 对,就是受了委屈,告状的小媳妇! “萧玉儿,你作甚,快起来!”陈北皱住眉头,想要摆脱萧玉儿,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瞥见,许多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叫旁人看见他和萧玉儿这般姿势这般亲昵,他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更重要的是,要为萧玉儿的名声和清白着想。 可萧玉儿根本不管这些,紧紧搂住陈北的脖子,整个人像个挂件似的挂在他身上。 “登徒子,你娶、娶了我吧,我跟你回陈家堡,我不要嫁去草原!” “莫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真的…我死也不愿嫁去草原,我只愿意嫁给你!” “陈北,你娶了我吧…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跟你住在堡里,给你生儿子,我们住在边疆,再也不回来了,这里一点都不好。” 陈北沉默着,一句话没说。末了,萧玉儿自己主动抬起妆花了的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乞求地看着。 陈北这才平静开口,“你也晓得,我有妻室,娶你这位公主便要休她们,我做不到。且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陈北只是一个边疆的小堡长,咱们俩门不当户不对,你嫁给我,很多人都不会同意。” 伸手使劲擦了擦眼泪,萧玉儿道:“不用休妻,我愿做小,做小就行,再不济,做妾也行!我也不当公主了,这样,这样就行了!” 陈北再次沉默,胸中愤懑。 烂完的朝廷,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能把萧玉儿逼成这个样子。 宁愿做小,做妾,宁愿不做公主,也要离开皇宫,离开太安城。 “先起来!” 萧玉儿乖乖照做,松开了手,坐在草地上。 陈北也随即坐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萧玉儿看见了,赶忙用袖子想要帮忙去擦。 陈北捉住她的手腕,先是瞥了一眼越靠越近的一群人,长话短说,“萧玉儿,我知道你不想嫁去草原,才想嫁给我,我有法子不让你嫁!” “不!” 萧玉儿昂着头,认真道:“我喜欢你,我这辈子就认你当夫君!” 陈北愣了,皱住了眉头。 萧玉儿又扑了上来,搂住陈北的脖子,“陈北,在黑岭堡,你看过我身子,我早便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娶我,便真是登徒子!” “并非故意。”陈北解释。 话音刚落,萧玉儿整个身子扑上来。 紧紧抱着他的身子,险些将他重新扑倒在草地上。 柔软温暖的触感,让陈北心中生出一些别样情绪。 “登徒子,我求求你了,你娶了我吧!” “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你是位英雄般的夫婿!你不仅能打狄人,还带着那么人在边疆活下来,父皇若是还在,定然也会看上你!” “你娶了我,我立刻收了公主脾气,从此以后,便学采薇姐,乖乖巧巧,你若不喜欢,我便跟着蒹葭姐……呜呜呜,你娶了我吧!” 忽然间,萧玉儿又哭了起来,脸上湿了一片,妆也彻底哭花了,活像一个小花猫。 这一刻,陈北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比如,萧玉儿带着大小武回太安城,住在陈家堡的那段时日,萧玉儿为什么非要跟着宁蒹葭去学枪。 原来,不是喜欢枪,只是他喜欢,萧玉儿便会去学! 陈北忽然有些感动,觉得萧玉儿真傻! 她的驸马,本该是个贵公子啊! “别说了,人都过来了!” “听我跟你说,你不愿意嫁去草原,便不嫁!我有让你不嫁的法子。” “可我想嫁给你!我不小了,该嫁人了!”萧玉儿声音弱弱的。 陈北无奈地揉着额头,“我只是一个小堡长。” “我愿意的,愿意的!” “那好,只要你不后悔,我陈家堡,不多你一个人吃饭。” 萧玉儿脸色蓦然欢喜起来,激动地又掉下了眼泪,赶紧伸手抹了抹…… 第164章 玉儿愿拜国公为亚父! 见到一大群朝这边走过来,愈发近了,陈北和萧玉儿赶紧站起来,各自整理仪容。 低头整理的时候,萧玉儿还忍不住偷笑,时不时便看向身边的陈北,心生欢喜,脸蛋都红了。 “亚父,听朕给你解释,朕不是有意将公主…” “闭嘴!再说话,臣还抽陛下!” 一大群人,武定山手持柳枝走在最前。 后面便跟着浑身湿透,想要解释的小皇帝萧玦。 萧玦身边,沈鹿陪着,不发一言。 在后面,便是一大群大内侍卫。 个个衣裳湿透,都是为了刚才跳进湖里,营救小皇帝所致。 瞧见萧玉儿平安无事,武定山松了一口气。 “小堡长,咱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看向陈北,武定山主动开口,笑着搭腔。 “你,你不是国公府的马…” “小人陈北,见过国公爷!” 就算陈北再蠢,此刻也明白过来,眼前的压根不是国公府的马夫武老,而是护国公武定山! “快起快起,无须多礼!” 武定山丢掉手里的柳枝,伸手扶起陈北的胳膊,顺便也扶起一旁一同向他行礼的萧玉儿。 看着两人站在一起,武定山眼睛笑成了团月牙状。 瞧瞧,多般配的一双人! 也不枉他废这番心思,让陈北英雄救美! “阿姐,你没事吧?” 小皇帝萧玦,主动走上前,关心道。 或是武定山看到他这样关心姐姐萧玉儿,就没那么生气了。 谁知,萧玉儿却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陛下自重!哪里来的阿姐,只有长乐公主,陛下的臣子!” 这些日,萧玉儿早就看清了萧玦的为人。 阿弟,早就已经不在了,他的阿弟,于三年前和父皇一起死了。 现在的,不过是一个要她嫁去草原,换取两国和平的大乾皇帝! 萧玦伸出的手僵在了现场,有些尴尬。 看着面前这位身形单薄的少年,陈北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小皇帝,于是,和卫凌云李荣一起向他行礼: “参见陛下!” 萧玦还在震惊萧玉儿对他的冷漠态度,直接无视了三人向他的行礼。 还是瘦高穿着紫袍的沈鹿出来打圆场,“这三位就是在登城立了大功的功臣吧,真是年轻有为!” “见过宰辅!” 随着卫凌云率先行礼。 陈北和李荣也一起行礼,“见过宰辅!” “好好好!” 沈鹿伸手,将三人一一扶起。 沈鹿虽然是笑着的,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都觉得自个被阴冷的毒蛇盯上了,浑身不自在。 “且回去换身衣裳!” “长乐的婚事,只要老臣不松口,谁也别想让她嫁去草原!” “可左贤王赫连——” 不等小皇帝萧玦把话说完,武定山气的又伸手从树上折下一根柳枝,作状便要去抽。 吓的萧玦赶紧俯身行礼,“亚父勿要动怒,朕这就回去换衣裳!” 说完,摆摆手,赶紧带着一大帮侍卫们,匆匆忙忙离开了,有多快跑多快。 对着武定山微微一揖,沈鹿也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嘴角带着不明不白的笑意。 等恼人的人全部走后,武定山的表情才恢复正常。 “多谢国公,国公的恩情,玉儿无以为报!” 正说着,萧玉儿就要下跪,行跪拜大礼。 她知道,有武定山在,她再也不用嫁去草原了。 说武定山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丝毫不为过。 “公主折煞老臣了,快快请起!” 上前两步,武定山伸手扶起萧玉儿。 萧玉儿没有起来,只是伸手抹了抹眼泪 想了想,说道:“若国公不嫌弃的话,玉儿愿拜国公为亚父!” “亚父在上,请受女儿萧玉儿一拜!” 说完,不管武定山同不同意,萧玉儿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陈北眉毛一扬。 说萧玉儿喜欢胡闹,刁蛮任性都好,可唯独不能说她不聪明! 要想不嫁去草原,只有抱上武定山的大腿。 为此,萧玉儿不惜拜武定山为亚父!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武定山快被哄成了胎盘,赶紧弯腰将萧玉儿扶起。 萧玉儿站起后,撒娇似的搂住武定山的胳膊,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武定山朝远处的宫女招招手,宫女赶紧走过来,双手奉上披风。 武定山亲自为萧玉儿系上,说道:“既然公主拜老臣为亚父,老臣必不让公主受一丁点委屈!” 萧玉儿赶紧点点头,拉着武定山和陈北认识: “亚父,这位是边疆铁城陈家堡的堡长陈北,他曾几次救玉儿的性命!还在登城立了头功!是位英雄!” “玉儿嫁人,也只嫁给他!” 说完,一个劲地给陈北使眼色,希望陈北嘴甜一些给武定山心里留下好印象。 谁知,陈北只是伸手挠了挠额头,半句话不说。 而武定山也只是哈哈笑个不停,也不说话。 萧玉儿愣了,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要这样。 还是卫凌云上前,解开萧玉儿心里的疑惑,他说: “公主,义父和大哥早就认识,还是忘年交!” 说完,卫凌云又对这陈北拱拱手,“请大哥宽恕凌云的隐瞒不告之罪!” “不怪他。”武定山道:“是老夫不让凌云告诉你老夫真实身份的。” 听着几人说话,一旁的李荣格格不入。 他的眉头皱的格外深,半个字都听不懂。 什么忘年交?什么真实身份! 说的都是什么?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李荣急得直抓头!头皮都快抓掉了。 得知陈北和武定山早就认识,还是忘年交,萧玉儿别提有多开心了,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这样就太好了,她就能毫无阻碍地嫁给陈北了。 只是高兴还没持续多久,她便看见赫连远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过国公!” 赫连远行礼道。 武定山收起脸上笑容,板着脸,“左贤王还留在这里作甚,谁请你来的,便去找谁!” 赫连远微微抱拳,“国公息怒!赫连不知哪里得罪了国公!还请国公恕罪!” “他日赫连和长乐公主的喜宴上,定会亲自向国公赔酒道歉!”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萧玉儿气的咬牙切齿,暗自握紧了粉拳。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赶紧重新搂住武定山的胳膊撒娇道: “亚父,玉儿不要嫁给他!玉儿已心有所属!” “玉儿的驸马,就是您的忘年交,陈北啊。” 第165章 口诛笔伐 一听这话,赫连远把目光立刻锁定在陈北身上。 陈北立刻心里大喊冤枉,本来和赫连远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为各自国家而战,战场上的对手罢了。 可是现在,陈北被迫成为赫连远的情敌,眼中钉肉中刺了。 “又是你!又是你!” 看向陈北,赫连远气的牙痒痒。 萧玉儿不嫌事大,松开武定山的胳膊,走过来抱住陈北胳膊,对着赫连远故意说道:“赫连远,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我喜欢的男人就是他,陈北,你不过是陈北的手下败将罢了!” “登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手握七万重兵,又依靠坚固城墙,却仍然敌不过陈北区区五千人马!” “听说,登城的大火,可是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此言一出,赫连远气的差点吐血,伸手捂住疼个不停的胸口,噔噔只往后退。 武定山适时发话,“左贤王,宴会在前殿,请过去等候吧。” “此地是后宫御花园,老夫和女儿,以及我大乾的青年才俊们,还有些话要说,就不招待你了!” “来人,送客!” 一声令下,宫女们不敢不听。 来到赫连远面前,伸出胳膊,请赫连远离开。 赫连远怨恨地扫了几人几眼,挥挥袖子,转身离开了。 人走后,随着武定山的目光看过来,萧玉儿赶紧松开搂住陈北胳膊的双手,嘻嘻笑着。 武定山看破不说破,背着手,“走,你们几个都陪老夫转转。” “是。” “是……” …… 御花园的事情。 持续不断地被人传进皇帝的寝殿。 闻言,小皇帝萧玦气的直哆嗦,更多的则是恐惧。 他急忙抓住身边沈鹿的袖子,问道:“沈卿,如何办,如何办?” “亚父他老糊涂了啊,老糊涂了!” “怎的能得罪赫连远!不能得罪啊!” “狄人要是再打过来,咱们该怎么办啊。” “无事,陛下稍安勿操。”沈鹿语气和缓,微微宽慰着,“狄人的粮草和辎重,在登城尽数被烧,狄人已经无力组织起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听到这话,萧玦才放下一颗悬在胸口的心,闭上眼睛伸手拍着胸脯,“这就好,这就好,父皇留给朕的基业不能毁在朕手中!” “朕知道自己贪玩,不成器,可总得撑过十年!” “待十年一过,朕就把皇位传给太子!” “这期间,沈卿得帮朕啊。” “臣必当竭尽全力!”沈鹿拱手。 萧玦嗯了一声,换好干的衣裳,坐在床边的软榻上饮着甜水甘蜜。 “沈卿喝吗?福州那边进贡过来的,说是天外之国酿的,一杯就得三千两!” “如此佳酿,臣不敢饮,唯有陛下能饮!” 萧玦点点头,继续喝着,“沈卿,今日御花园内亚父折柳枝抽朕的事情,得保密,万万不能流传出去!” “否则,朕的名声可就毁了!” 沈鹿叹了一声,来到跟前,说道:“陛下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总会流传出去。” “那怎么办?”萧玦急了。 “臣以为,此事不仅不能保密,还得派人大肆宣扬出去。” “为何?”萧玦皱起眉头,继续吸溜着蜜水。 “陛下是为大乾万千子民免遭战火,才忍痛将长乐公主嫁去草原,陛下是为大义!国公却为私情折柳枝抽陛下,孰对孰错,百姓自能分辨!” “宣扬出去,于陛下而言,有利无害!” “可如此,不是置亚父于风口浪尖,口诛笔伐之上吗?” “陛下仁慈,可国公欺人太甚,陛下给其一点教训未尝不可!难道陛下这顿抽,白挨了吗。” 听到这,萧玦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对,武定山欺人太甚! 他可是皇帝,一国之君。 武定山只是亚父,又是他亲爹,凭什么抽他。 他一定要给武定山点教训看看,让武定山不敢太放肆。 想明白一切,萧玦对着沈鹿笑道:“还是沈卿一心一意对朕好,朕还是那句话,朕想沈卿作朕的亚父!” “臣不敢!” 沈鹿赶紧弯腰拱手 嘴角却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他要的便是萧玦和武定山君臣离心。 他要的便是武定山遭到口诛笔伐。 如此,他才能更进一步掌握大乾的权力! 伸手扶起沈鹿的胳膊,萧玦又道:“沈卿,有亚父一意孤行,长乐不能嫁去草原,狄人不高兴怎么办?” 沈鹿直起腰,“这就不需要陛下操心了,国公不愿嫁公主,国公自己去和狄人理论!” “今夜的宴会,陛下坐着看戏就好!” “好好好!” 喝完一杯蜜水,萧玦点点头,“沈卿,你过来坐,朕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你。” “臣不敢逾越!” “朕让你做,在朕心中,你就是朕的亚父!”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 漫步在御花园的湖边。 武定山寻了个借口,让卫凌云带着萧玉儿和李荣去别处先逛,他则是单独和陈北相处。 跟在武定山身后,陈北只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猥琐马夫不是武定山。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差别如此大的人。 这两个人,分明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请小堡长,宽恕老夫隐瞒不告之罪!”武定山背着手走在前面,率先开口。 陈北俯身拱手,“不敢!” “你这般人,活的太累!” “何解?” “你心里明明怨恨老夫骗了你,老夫平时和你相处看得出来,你生平最恨别人欺骗你!” “你怨恨老夫骗了你,可嘴上却说不敢,是怕老夫找你麻烦。” 陈北实话实说,“是有一点,但不多。” 武定山哈哈一笑,“果然爽快,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国公谬赞!” “莫与老夫说这些客套话,老夫已经将你的底子和为人,调查的清清楚楚。” 陈北干笑一声,“国公查我作甚!我只是边疆的一个小堡长!” 武定山气极,“就当你是谦虚了,还觉得自己只是边疆一个小堡长?” “真是一个小堡长,能带着一百多号人,短短一年时间不到,便发展成如今的万人?” “真是一个小堡长,能带五千兵马,就深入狄后,烧了狄人重兵把守的登城?” “真是一个小堡长,怎敢杀崔四和铁城县令?” 第166章 救国?为何要跪! 陈北并没有马上答话,立在湖边,看着湖水中倒映着的年轻身影。 武定山站定,一起看过去,说道:“老夫知道,你自个也知道,你从来都不是边疆的小堡长,而是金鳞,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陈北回过神,拱手道:“国公言重了,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武定山伸手,握住他的拳头,“无妨,知道你是什么的,除了老夫,便只剩下长公主了!” 陈北面色顿时变得古怪,不知道武定山要干什么。 武定山继续领着他往前走,“小堡长,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老夫很看好你!” “同样,长公主也很好看你,为此,不惜派了个贴身女婢使了个美人计!” 忽然一笑,武定山说道:“可惜可惜,她还是低看了你,至少,你现在还没上当!” “国公也知道青鸢姑娘?” 武定山点点头,随手折了根柳枝,“老夫盯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同样,长公主也盯着老夫的。” “说不定,你我二人在这里的谈话,稍后也会一字不落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陈北左右前后都看看,“无人!” “这就是长公主的高明之处,说出来的话,总会落进他的耳朵里,不是你哪日醉酒说了出去,就是老夫说了去,总之,她很厉害!” 叹了一声,武定山继续说道:“说这些,不为其他,只是为了提醒你,那个女人很聪明,以后少跟她打交道。” “这是国公的拉拢吗?”陈北问道。 武定山顿了顿,忽然一笑,“你当是便是吧。” “国公要做什么?” “救国!” “如何救?” “斩奸相,恢复清明!” “如何斩?” “像你之前说的。” “我?” “已经开始了,你逃不得了。不出意外,这两三年便会由你斩了奸相,老夫出来控制局面,再有两三年的功夫,狄人也要称臣!” “这是好事!”陈北道。 “你不反对?” “为何反对?” “你会死!” “我不会,因为国公是个好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见死不救!” 再次哈哈大笑,武定山道: “老夫没看错人!” “你且放心,不让你白忙活一场!” “今夜,便封你为伯爵!再嫁公主给你!” 陈北沉沉吸了一口气,“奸相,人人诛之,陈北不要好处!” “说过了,你这般人,活的太累!” “受教了。”陈北拱手。 嘴上说着不要好处,其实,陈北还是想要的。 要不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忙活,终究不值得。 “爵位就算了,我要人!” “爵位得要,登城一战,你该得的,要了爵位你才能要人,且顺理成章!铁城屯兵十万,不成问题!” “公主…” 不等陈北把话说完,武定山道:“公主你也得娶,就当是给玉儿一个家,那孩子可怜,早早没了娘,弟弟如今又变成这样,她孤苦无依!” 咽下一口气,陈北点点头,就当是给采薇找个伴了。 “我该怎么办?” “先过今晚的这一关。” “怎么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了跟没说一样。”陈北微微吐槽。 气的武定山拿柳枝抽陈北,抽了两下,便停手了。 深吸一口气,望着空旷的湖面,武定山道: “老夫就当你是答应救国了!”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那行,且跪吧,从今晚后,你便和凌云一样,是我的义子!” 迟迟,陈北没有下跪。 武定山皱起眉头,“怎的不跪?不是答应和老夫一起救国了吗?” “是答应了,可为何要跪你?我不喜欢给别人当儿子!” “咱们可是忘年交,是朋友,跪了,我岂不是落了你一辈!” 武定山看着陈北,酝酿许久,“好!到底要比凌云那小子强!” “不跪,就不跪!” …… 待二人说完话,武定山目光没移,便道:“你们三个出来吧,别偷看偷听了!” 不远处,三棵柳树下,一人接着一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玉儿,你过来。”武定山朝着萧玉儿招招手。 萧玉儿难得淑女了一回,捏着袖子,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等会儿回去换身衣裳,别染上了风寒,一会儿跟随亚父去参加晚上的宴会,等着这小子求娶你!” “亚,亚父,这是真的?” 萧玉儿的眸子亮堂堂的。 “真的。”武定山和蔼地笑着,“以后嫁去边疆,可要收起公主性子,帮他好好持家!” 萧玉儿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 再心生欢喜,多看了陈北几眼后,便带着宫女们回宫换衣裳了,脚下生风。 目送萧玉儿高兴离去,陈北只觉得对不住宁蒹葭。 明知宁蒹葭讨厌萧玉儿,可他这次却要把萧玉儿迎娶回去。 唉,看来还得早日和宁蒹葭结为真正的夫妻,也让她生个孩子,她就没那么多心思放在萧玉儿身上了。 打定主意,陈北决定回铁城就这么干。 …… 玄天殿。 距离晚上的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点早。 可是殿外已经侯满了人。 从后宫御花园出来。 陈北,卫凌云,李荣三人一起来到这里。 用胳膊肘捅了捅陈北,李荣道:“喂,刚才国公对你说什么了?” “怎么好事全部落你头上了!” 陈北眼睛一斜,“不如你去娶公主?” 摆摆手,李荣道:“大可不必,我已有心上人,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公主就算了,我伺候不来!” 瞧,就连李荣也知道萧玉儿不温柔不贤淑。 陈北叹了一口气,继续等着时间过去。 “呦,边疆来的小堡长,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今夜宴请狄人使臣,参加的全是朝中大员,你一个边疆小堡长有资格参加吗?” “说,谁让你来的,你来干嘛!” 听见声音,陈北转头望去,发现是宁父生前好友。 已经被他割掉一只耳朵的御史台李言章,沈鹿的狗腿子之一! 面对李言章的出言嘲讽,陈北压根懒得搭理他。 “小堡长,你倒是说句话。” 李言章一脸戏虐地盯着陈北,“哑巴了?当日在我府上不是挺能说的吗。” “蒹葭呢,我的好侄女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说话啊,你到底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