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只来一次》 第1章 婚礼直播 野桃工作室突然开启直播。 粉丝涌入直播间，以为会看到散落一地的颜料或者显示屏上的3D绘图。 但氛围完全不像在工作，场景反而有点唯美。 复古格子窗半开，微风轻送，吹动白色窗纱。 窗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束犹带露水的铃兰手捧花和一张手绘稿。 手绘稿用淡雅的色彩勾勒出春意盎然的花园，点缀着洋兰和白荔枝玫瑰的满天星拱门，还有身穿白纱的女孩背影——这相当于点题了。 公屏上一串问号。 【野桃工作室谁要结婚】 【据我所知野桃工作室平均年龄不大吧，有两位还没毕业呢】 【老土，没毕业怎么了，没毕业也能结婚】 【也许是参加同行的婚礼】 在大家争论不休时，3D建模师小惟出现在镜头打招呼：“嗨，各位，最近好吗？” 野桃工作室的成员除了酷似富江的主创桃野，最有辨识度的就属3D建模师小惟了，因为她每次出镜cos都不重样，这样一个热爱二次元的萌妹子，谁会不喜欢呢。 个别粉丝特别入戏，发送暴风哭泣的表情包。 【小惟你不会要结婚了吧】 【啊啊啊不要啊】 小惟挥舞了一下手中的丘比特之箭，转个圈圈，展示背上的一对儿翅膀，正色问：“穿成这样结婚？” 众人默：也对，就算再搞怪，也不会有人穿着cos服结婚吧。 小惟不再卖关子：“野桃工作室确实有人结婚，是谁呢，暂时不揭晓，保留小小的悬念。我呢充当婚礼吉祥物，为这场婚礼送去多多的爱——走吧我带大家去婚礼现场看看。” 随着小惟视角的展开，手绘花园一比一复刻在直播画面中。 藤蔓交错，鲜花悬垂，纱幔摇曳。 还有阳光、蓝天、白云，一切都很美好。 【好美啊】 【这不正是我梦想中的森系婚礼吗】 【到底谁在这里结婚，更好奇了】 【无论是谁，我都表示羡慕】 这一刻，赞美发自内心，都是真爱粉。 迎宾镜装饰着大簇的银莲花和绿色吊米，正中用白色花体字母写着：Wee to our Wedding OF Z&X ?。 【Z是谁，X又是谁？】 公屏上又是一排问号。 小惟竖起食指：“嘘，秘密。” 有个头戴降噪耳机的卷毛小哥正手举相机抓拍。 【话说小哥拿的是胶片相机吗？】 【婚礼跟拍还是用数码相机比较好吧】 公屏上竟然认真展开讨论。 小惟将镜头对准卷毛小哥，“嗨，师兄，直播间有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卷毛小哥闻声慢吞吞走过来，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冲镜头挥下手就当打过招呼。 小惟替他介绍，“这是我师兄，小D，负责涂装，啊顺带一说，他也不结婚，桃野工作室一共五个人，我和他两个没毕业的可以排除啦。” 粉丝们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小D，以前每次直播，他都埋头上色，感觉很社恐。现在仔细一瞧，挺清秀的男大，就是黑框眼镜占据了半张脸，略损风采，还好清爽的穿搭加分不少。 小D也不客套，直接回答：“婚礼跟拍有专业摄影师，他们用数码相机，我更喜欢胶片的颗粒感和层次丰富的色彩，去捕捉能够触动我的光影，就比如——” 他指向香槟塔，阳光穿过剔透的水晶杯壁，折射出粼粼波光，这一刻非常美妙，难以言喻，直播间的粉丝也仿佛体会到，安静了一瞬。 【有被美到】 【这就是所谓的高级审美吧】 小惟看着评论微笑，好吧，不用解释了，师兄真有一套，研究生毕业后，真的不考虑做老师吗？ 【诶！水吧台！镜头怼近点】 【看到啥，哇！有帅哥！】 【别激动，疑似，疑似而已！】 在粉丝们的催促下，小惟推进镜头，朝水吧台的“帅哥”走去。 何奇发现镜头微微一笑，“在直播？” 脸还好，没帅到令人尖叫的程度，但文质彬彬，衣品在线，颇有时髦知识分子那味儿。 不过温润的声音听着耳熟，公屏有人打出名字：何奇哥！ 后面一排 1，都表示赞同。 野桃工作室以往直播，何奇仅声音出镜，他介绍过自己，说自己是工作室成员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小惟也透露这哥曾经在华尔街工作，已经财富自由，加入野桃工作室，完全是为了实现拍摄三维动画电影的梦想，把桃野的末日科幻漫画《全世界的花》搬上大屏幕。 当时就有粉丝表示梦想很奢侈，财富自由的话另当别论。 何奇委婉解释，财富自由是相对的，全看个人怎么定义，低**躺平也是一种自由。 粉丝们一听心里开始打鼓，不是，哥，你到底有钱没钱，没钱咱就老实趁谷子经济正热乎大捞一票，把《全世界的花》周边盲盒开发出来，粉丝们可都眼巴巴等着呢！ 清醒粉直言不讳：桃野年少成名，横跨高雅艺术和潮流文化，论严肃，她的作品能登上艺术殿堂，在拍卖市场上也很受青睐；论商业，她涉足潮玩，签约大厂，合作推出的艺术家IP蜜蜂熊噜啦噜啦圈粉无数，形势大好，可千万别整玄乎的，把自己牌子搞砸了。 老粉随后忠告：别不信邪，也别自视甚高，村上隆是大前辈吧？商业化多成功，跨界联名搞得热火朝天，按说赚钱赚麻了，但想不开非拍电影给公司拍破产了，你就说拍电影多费钱吧——前车之鉴啊，别乱折腾！ 正因为有以上争议，何奇在后来直播时基本能躲就躲，这回躲不过，他低头调酒，假装很忙。 小惟也心领神会打配合，准备移开镜头。 幸亏粉丝们心思都在猜今天谁结婚上，只有极个别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全世界的花》还拍电影吗，说实话我很期待】 【你们野桃卖潮玩不就为筹集资金拍电影】 【那我们这些消费的粉丝就是股东，有权过问进度】 无法回避，何奇抬头笑对镜头，语气一贯的温和，“拍电影是野桃的愿景，目前我们专注开发《全世界的花》盲盒系列。” 小惟偷偷竖拇指，哥，你终于懂话术了！ 愿景，未来的事，那不用操心——粉丝们跳过这一part，转而被梦幻的紫色鸡尾酒吸引。 【天呐，颜色好漂亮，怎么调的？】 【这鸡尾酒叫什么名字，以后去酒吧我也点一杯。】 “Violet Fizz……” 何奇没说完，粉丝在线翻译【紫罗兰菲士还是菲兹来着】 特写镜头下，鸡尾酒杯口点缀的三色堇仿佛触手可及，酒的颜色很特别，分为三层，淡淡的丁香紫漂浮在最上层，过渡层是温柔的落日粉，向下则是神秘的紫罗兰色。 有位爱好鸡尾酒的粉丝提出异议【这酒和紫罗兰菲士颜色不太像啊】 何奇释疑，“可以把它看作隐藏款Violet Fizz，虽然都用到紫罗兰利口酒，但调酒的配方不一样，你们仔细看，酒的颜色还会变。” 随着冰块融化，酒的颜色确实在变幻，紫粉色融入深邃的蓝紫，如同云雾缓缓下坠，而细密的气泡向上，变得透明破碎，像猝不及防醒来的梦。 公屏发出惊叹的同时，何奇幽幽地说：“因此，酒的名字叫漫长白日梦。” 小惟心想如果这场婚礼像梦一场，那也太悲催了。 她干笑，“倒不至于吧。” 何奇低声说：“有人梦醒了才会认清现实。” 这时身穿樱粉色斜肩缎面礼服的女人走近，发现镜头，主动打招呼。 粉丝们一眼认出： 【这不是野桃工作室的大内总管周缘吗】 【今天打扮得像希腊女神】 【哎呀新娘该不会是你周总监吧】 大有可能啊，在一群二次元中，周缘是个现充，梦想也朴实无华，给野桃做运营总监赚够钱就去开一家宠物美容院，和猫猫狗狗一起过开心快乐的生活。 这些她以前在直播中透露过，再看妆造，就很新娘style，莫非要先成家后立业？ 周缘看公屏猜得热闹，直接澄清，“各位，我不是新娘是伴娘。” 呃——公屏更炸了。 【野桃工作室还有谁，桃野？她成名早了点，但岁数不大，20出头就结婚？】 【不还有一合伙人吗，27还是28来着，正是结婚的年纪。】 【该不会桃野和合伙人结婚吧，那真是珠联璧合，夫妻店开起来，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是真粉还是假粉？桃野的合伙人是女的，俩女的怎么结婚，你告诉我！】 【老古板，同性只要有爱也能结婚！】 【建议补课，我国同性婚姻还没放开。】 【甭管异性还是同性，不领证办婚礼国家也不拦你们啊。】 【就是，真爱还需要一张纸来证明吗？】 公屏乱成一锅粥，小惟转移话题，“这个问题会迎刃而解的，因为‘答案’正向我们驶来。” 直播镜头果断对准沿湖缓慢行驶的奶油色敞篷老爷车，粉丝们的注意力被引开。 镜头外，周缘和何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觉得——” 何奇礼让，“你先说。” 周缘也不客气，当即问：“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调个鸡尾酒还起名白日梦，内涵谁呢？” 何奇笑了，“我在明涵，你和桃野工作之外还是朋友，难道不觉得她在白日做梦，结婚是一个人做主就能结成的吗？” 周缘替桃野尴尬，但还是解释了一嘴，“那也不是她单方面决定的，是确信对方会答应才办的婚礼。” 何奇挑眉，“所以呢，你打算祝福她？” 周缘语塞，多少有点无奈，“你这话问的，我不祝福我姐们，难道我祝她倒霉？那我不纯纯有病吗！唉，我就觉得悬，你知道吗，婚礼仪式就快开始了，有两个人还没出现。” 何奇警觉，“都谁？” 周缘说：“许嘉明和赵惜敏”，以免误会，又接着补充，“你别多想，他俩没私奔，许嘉明是穿上新郎礼服后消失的，而赵惜敏压根没来。” 何奇问：“桃野知情吗？” 周缘摇头，“她在接电话，有家海外画廊想合作，我本想替她寒暄一下，那边说想亲自向桃野表示祝贺，其实就是想探口风，我就出去了，然后看到许嘉明从化妆室出来，穿着礼服，没打领结，急匆匆走了，结婚嘛千头万绪，我以为他处理完事情很快会回来，谁知道——” 谁知道司仪团都就位了，许嘉明人还没影儿。 对此，何奇毫不意外，倒是合伙人赵惜敏没来令他在意，约定好给桃野做伴娘，为何失约？ 周缘自我安慰，“桃野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的，许嘉明会赶回来，他妈在婚礼现场坐主位，他不会连自己亲妈的脸面都不顾吧，至于赵惜敏，也许被什么事绊住了。” 何奇不置可否，放眼望去，宾客们在签到打卡区拍照留念，小花童们拎着满满一篮子的花瓣儿欢欣雀跃，小提琴钢琴合奏一曲美丽的罗斯玛琳，轻快的旋律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气氛，桃野妈妈和许嘉明妈妈满脸笑容招呼亲朋好友…… 桃野从满载玫瑰的敞篷老爷车上下来，小惟的直播镜头锁定她。 这时候喊停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婚礼直播 第2章 我方水晶 敞篷车越开越近，公屏炸锅了！ 粉丝们确定这复古车就是桃野那台中看不中用的古董货——BENZ 190 SL。 桃野当初花大价钱送回原厂全车翻新，结果只能在工作室的车库干放着。 粉丝在野桃账号发布的plog中看到车问，为什么不开出去？ 桃野回复不符合环保标准，拿不到路权，就不能开到公路上，封闭道路是可以的，比如赛道。 粉丝们不解，车不能开，那买它干啥，钱多烧得慌吗？ 桃野说一我喜欢，二做婚车，举行户外婚礼的场地可以开。 粉丝只当她戏言，一个人20来岁，谈结婚为时尚早。 谁知她没开玩笑，甚至亲自驾驶婚车，但不是作为司机，而是作为新娘！ 【桃野是新娘！？】 【戴头纱穿主婚纱，这不明摆着吗？】 【哇，真会混搭啊，穿鬼马少女仙裙戴黑超墨镜，太酷啦！】 【对的，我以后结婚也要这么穿！】 【鱼骨胸衣配层叠的轻纱好像精灵！】 有睿智粉丝提醒众人别歪楼，反问，大家不觉得新娘独自一人开婚车很奇怪吗？虽然现在结婚仪式花样百出，但基本都有接亲仪式，就算省略步骤，新郎和新娘也会一起坐在婚车上，你们猜桃野的新郎在哪里？ 两门运动轿跑，空间有限，车上有什么一目了然。 桃野坐驾驶位，副驾驶位放了一大捧黄色的花，后备箱狭小，能藏住一个大活人？ 再说，新郎猫在后备箱，不觉得走向有点惊悚吗？ 【前边评论的请慎言哈，大喜的日子，干吗往晦气处猜！】 【有没有可能是桃野策划的婚礼游戏环节：找新郎，哈哈哈。】 【比起新郎不在场更令我惊讶的是，一直坚持黑长直的桃野竟然梳起大光明！】 桃野给粉丝的印象就是富江feel，全包小猫眼线，浆果色嘴唇，黑色指甲，这一套焊死在身上，颇有艺术家ICON的腔调！ 不过也有不少粉丝认为桃野脑门有问题，这么打扮是为了遮丑。 然而此时此刻并没有铁刘海加持，在小惟怼脸直播下，桃野的颜值扛住了大光明发型的考验，她摘下墨镜，露出全貌，还真跟丑不搭边。相反，她骨相绝佳，脸部线条流畅，额头饱满，眼睛圆而上翘，有点儿猫相，肤色白皙，嘴唇气血充足，整体透着生机勃勃的健康美。 于是粉丝们纷纷夸赞桃野干净清透的新娘妆好好看。 桃野示意小惟再走近些，看着快速滚动的公屏，和粉丝们互动，“好看吗？OK，我把化妆师推荐给你们。” 【你的化妆师一定很贵】，有个准新娘粉丝发了个哭泣表情包。 “别担心，我买单”，桃野一口应下，转身从后备箱拎出一个大的白色纸袋，正面印着一颗水蜜桃，底下一行英文：WILD PEACH——野桃工作室的英文logo，粉丝们都认识。 小惟一看桃野这架势，就知道她要给粉丝开箱结婚伴手礼，顿时脑瓜子嗡嗡的，老板诶，现在是开箱的时候吗，你的新郎呢？ 以常识来看，这场婚礼办得急了点，上上周听老板说她那对门的青梅竹马许嘉明从国外回来了，貌似心绪不佳，还有点忧郁，变得不像小时候那个把她放在首位的邻家哥哥了。 当时工作室的人异口同声说他变心了，老板却乐观表示没关系，她可以趁虚而入，然后没多久她高兴地宣布竹马哥被拿下。 至于怎么拿下的，她说，在拥有共同回忆的社区便利店旁边，两人站在玉兰树下，一人一罐啤酒，聊着童年趣事，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笑了，那个瞬间，她觉得一起生活会很好吧，就像小时候一样。 春夜的风夹杂着花香倏忽而起，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吧！” 听到这里，工作室众人吐槽，这也太草率了，忍不住问，你那竹马哥啥反应？ 老板用富江式自信的表情说，他没拒绝。 啊啊啊啊，小惟想尖叫，你确定他同意？ 不管怎样，老板用推土机般的魄力去推进婚礼，用成语形容，那叫一日千里。 竹马哥请全体工作室成员吃饭，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温柔，态度也谦和有礼，小惟断定他上学时一定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还是乐于助人那种。 事实上吃饭的时候，他布菜、盛汤、递纸巾，所有人的需求都一一照顾到，非常细心体贴。 俗话说细微之处见教养，工作室成员也不纯粹来吃饭的，大家都拿着显微镜观察他，得出一个结论：竹马哥是个好男人，而且他作为国际生在美国完成医学博士学位实属凤毛麟角。 美国MD的含金量那绝对顶，同为留子的何奇说，像竹马哥这样在精神医学轮转进行住院医培训，未来只要获得独立执业资格，并在这一领域深耕，社会地位自不必说，收入那更是直奔美国工资最高之列，总之前途无量。 一向话少的小D补充，老板的竹马外表也不错，清俊文雅，有书卷气，像古风小生，很适合给国画系的同学做模特。 综合看，许嘉明品貌俱佳，将来有铁饭碗，不用担心他吃软饭。 一直没吭声的周缘发出灵魂质问，你们觉得桃野和许嘉明之间有一丝丝爱意吗？ 竹马哥看老板的眼神就仿佛用蒸馏水冲洗过一样，纯的不含杂质，非要说有点啥，那也是哥哥对妹妹的包容，有点随你玩闹的意思。 老板则把竹马哥当“我方水晶”，为了守住曾经真挚美好的情谊，不惜甩出“结婚牌”，因为稳住就能赢。 “如果过程竭尽全力，那就去争取一个好的结果”，这是老板经常挂在嘴边的人生slogan，但这次会如她所愿吗？ 小惟越想越心慌，婚礼都要开始了，新郎不在场，新娘在开箱。 桃野向粉丝们展示送宾客的伴手礼，一件和某奢牌联名的护照套，老花皮革上印着蜜桃和小怪物，粉丝们从奢牌官网看到了价格，4050，老天奶，好贵啊！一个丑萌公仔包挂，原型来自《全世界的花》，牙牙怪多咕，人气也很高，和蜜蜂熊噜啦噜啦是一对好基友，它一身薄荷色卷毛，一口乱七八糟豁牙，还有一对橘色的眯缝眼，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可粉丝们喜欢死了，追问哪里可以买到。 桃野说：“暂时买不到哦，非卖品。” 粉丝们失望，在公屏求发售，【拜托了，盲盒能搞快点吗，毛绒包挂也开预售吧！】 桃野有自己的坚持，“我想把它们做完美，你们才不会真正感到失望。” 接着她又拿出一罐瑰夏咖啡豆和一瓶桃红香槟，“咖啡豆有桃子和乌龙茶的香气，香槟嘛也有点桃子味，可以搭配甜点和三文鱼喝。” 最后是她亲自调的香氛，“香水的名字叫野桃，是比较清新自然的果香调，前调是野桃马鞭草，中调黑醋栗薄荷，后调是新鲜青涩，微甜的木质香，它的香气能减轻焦虑和紧张，真希望你们能闻到。” 这时候粉丝们的心情已经不止是羡慕了，都表示愿意花钱买。 【好大气啊，这全套礼盒不便宜哎】 【实名表示羡慕，我现在就去参加你的婚礼】 【做不成宾客，但求野桃香氛上市，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桃野适时插话，“谁说只送宾客，左上角的福袋图标看到了吗，记得点击参与抽奖，奖品就是我的结婚伴手礼。” 她话音一落，公屏变成欢乐的海洋。 抽奖几乎没设置条件，主打一个沾沾喜气。 粉丝们超级感动，都觉得盲盒可以再等等，让我担结婚度个蜜月先，哪能婚礼刚办完就马不停蹄去工作呢，一时间大家沐浴圣光都变宽容了。 桃野放下礼盒，从副驾抱起她的新娘手捧花，专业摄影团队跟进拍摄，小惟直播退居二线。 仍然有不放弃吃瓜的粉丝关注桃野的一举一动。 【直播开头新娘捧花不是一束铃兰吗？】 【对啊，本来小小一束挺精致，怎么变成黄色瀑布型花束啦？】 【这叫什么花，花朵像金色小蝴蝶似的，瞧我这猪脑子，怎么突然想不起来名字了】 小惟喊桃野来解惑。 桃野把花束抱在臂弯，凑近镜头给大家看清楚些，“这是跳舞兰，寓意快乐无忧，幸福吉祥，铃兰花本来是我的第一选择，但它的花语是等待幸福，我向来认为幸福需要自己去感受去创造，而非等待，所以我就选了备用的跳舞兰。” 正说着，一对打扮考究的中年男女挤进镜头，中年男保养得宜，穿了套意大利米色西装，版型宽松，左胸口袋插着折叠的青色丝巾，手里拿着单簧管，中年女眼角眉梢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妆容精致，戴了全套的极品帝王绿翡翠首饰，还拎着一个鳄鱼皮铂金包，十分雍容华贵。 【妈呀，翡翠应该是真的吧，绿色太浓郁了】 【这才是老钱风，爱马仕 翡翠，多么直给】 【这年头高仿也很多啊，祖国版不要太逼真】 【不过他们是谁，桃野的父母还是公婆】 【打扮得这么做作刻意，不会是哪对蹭热度的网红吧】 眼见越猜越离谱，桃野赶紧给粉丝介绍，“这位男士叫张五音，他在市交响乐团吹单簧管，是我的生物学父亲。” 张五音对自媒体和短视频并不陌生，他们的交响乐团就有公众号，女儿在做介绍时，他还向直播镜头颔首致意，等听到生物学父亲几个字眼，彻底绷不住了，挤出一丝尬笑，“你提这个干嘛，父亲就父亲，还生物学。” 粉丝们笑喷了，秒懂，这个爹八成是离异的。 桃野没接茬儿，继续介绍，“这位女士叫庄媛，是位企业家，她是我父亲的现任伴侣，也是我的第一位赞助人，因为她的赞助，我8岁那年才能去威尼斯参加双年展。” 桃野的来时路，老粉们一清二楚，她8岁那年以一幅“死亡”为题的油画在威尼斯双年展一举成名，没想到背后有瓜，吃瓜群众火速赶往瓜田，根据桃野提供的信息，这瓜很快吃得明明白白。 庄媛现年55岁，桃野的生物学父亲现年48岁，嚯，还是对姐弟恋，用恋爱关系形容不准确，确切地说是赘入豪门。没错，庄媛是百年老字号御参坊的传人，主营人参制品，最近的水果味红参饮很受年轻人欢迎，尤其是荔枝和无花果两个口味都卖爆单了。 庄媛也是二婚，她的前任负责保健品的海外市场开发，能力没体现，婚外恋倒谈上了，天天和秘书吐槽老婆**，总是打压他，批评他，丝毫不给面子，令他郁结于心，秘书很能共情，两人倾诉衷肠，缠缠绵绵谈心谈到了“夜光”环节，被庄媛抓了现行。 前任和御参坊的股份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由于多年婚姻，他还是顺利分走了一大笔钱，带着新婚秘书移民国外，那一年庄媛40岁。她作为企业家受邀请参加了一场交响乐艺术晚宴，认识了当时33岁的张五音，并一眼心动，这个男人多有艺术家气质，天真，浪漫，英俊，她很喜欢，可又不喜欢搞不伦，于是开出条件，摆在桌面上。 张五音没犹豫纠结，因为庄媛给的实在太多，多到他无法拒绝，他将这些“条件”连同原有的房子车存款一股脑留给前妻和桃野，自己净身出户，美美赘给赏识他的富婆做豪门阔夫。 这个陈年老瓜发生在桃野8岁那年，粉丝们合理怀疑，做桃野的赞助人也是富婆庄媛开出的“条件”之一。 庄媛不愧是企业家，直播被当众蛐蛐，依然面不改色，淡定辩解，“我和桃野父亲结合与赞助桃野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艺术史上赞助由来已久，桃野是千里马，值得投资，事实证明，投资桃野的画带来的回报已远超我给她的赞助，我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不会做赔本买卖，但我先生不在衡量取舍内，我们今天来是为了祝贺桃野新婚快乐，仅此而已。” 粉丝们感觉被秀了一脸恩爱。 张五音抓紧时间对桃野说：“一会儿入场我给你吹梦中的婚礼。” 桃芬芳朝直播处张望，不由撇撇嘴，“这两口子真是显着他们了！” 亲家兼老闺蜜刘欣拍拍她手背，“他们来你不开心？” 桃芬芳说：“商量好的咱俩登台，为了今天大喜的日子，咱们还特意订做了旗袍，你是新郎妈，我是新娘妈，这叫什么，这叫对称。张五音八百辈子离异的，来了就应该静悄悄待着，不嫌丢人，和他那口子还跑到直播镜头前作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正主呢！” 刘欣叹口气，想安慰闺蜜，却又无言以对，她心里惴惴不安，只盼儿子嘉明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昨晚他接到一通电话，就变得不对劲了。 1、丘比特：送去多多的爱 2、鸡尾酒：漫长白日梦 3、玉兰花：寓意友谊永恒 4、赘夫爹：梦中的婚礼 被悔婚进度80%[让我康康] 桃野：麻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我方水晶 第3章 祝你好运 张五音征得女儿同意，拿着单簧管喜滋滋找钢琴伴奏对谱子，在这个大喜之日，他一定要献上最完美的演奏。 庄媛眼里只有她的老baby，自然老公在哪儿她跟哪儿。 桃芬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刘欣说：“我真是服了他俩，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爱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两口子！” 她吐槽并非嫉妒，只是不满那两口子抢风头，也不看看是谁一手带大的女儿，哪来的脸站到镜头前扮演好父亲好继母。 说来有点委屈，拜那两口子所赐，她桃芬芳成了早婚早育早离婚的典范。当年经介绍和张五音结婚，她就打定主意踏实本分地过日子，经营好家庭。万万想不到有一天，突然冒出个富婆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 “给你1xxx万离开你老公” 如今社交媒体上调侃的帖子，桃芬芳15年前就碰上了，她一老实女人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即问庄媛是不是在开玩笑，她觉得受到了冒犯。 庄媛先给她看名片，再给她看支票。 庄媛的大名不熟，御参坊却鼎鼎有名啊，卖人参茶老贵了，逢年过节领了奖金才舍得买来送礼。 既然庄媛是御参坊的老板，那肯定没开玩笑，但砸钱让她离婚，有点，有点瞧不起人吧。 她断然拒绝，声称要给孩子一个完整幸福的童年，孩子不能没爹。 说这话时桃芬芳天真地以为张五音会和她站在一起。 庄媛没再说什么，让张五音和她谈谈。 张五音拉住她促膝长谈，说他是学音乐的，也热爱音乐，所以没有转行的打算，在交响乐团吹单簧管，顶多奋斗成首席，一眼看到头，这辈子甭想发财。依靠他俩微薄的工资根本无法支持女儿在绘画这条路上长足发展，而女儿是有绘画天赋的，如果缺钱耽误了，那就是扼杀人才。 他还耐心举例，你不是想送女儿去国外参展吗，发愁拿不出钱，想卖房。只要你同意，庄媛说她做咱们女儿的赞助人，成就一桩伯乐识千里马的美谈，这样你就不用愁钱了，还能保住房子，多好的事呀，你说对不对。 张五音给桃芬芳整不会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这意思是赞成？ 张五音很坦诚，坦诚到桃芬芳想扇他一巴掌。 他说，我不想为生活所累，也不想让女儿做个穷困潦倒的画家，庄媛给予他的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盛大爱意和岩浆般炙热的激情，他已经迷上这个女人了。 言外之意，舍了一人，幸福全家，让他走吧。 桃芬芳哑口无言，她被迫做出最现实最有利的选择——一手拿钱，一手放“狗”。 回望过去就像一出荒诞喜剧，不见庄媛和张五音她能维持内心平静，说服自己他们三人得偿所愿，不失为一件幸事。 可一看到庄媛和张五音她就心口刺痛，那是人穷志短的自尊心在痛啊。 个中滋味她没法和刘欣所说清楚，即便她们亲如姐妹，说出来也太丢人了，只能嘴上挤兑那两口子几句，胸中积压的郁气才能消散些。 刘欣压根儿没心思听老姐妹抱怨，她也正油煎火燎闹心呢，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忆昨晚的细节。 想到儿子要结婚，她是既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儿子好好地长大成人，他优秀善良孝顺，让她成为众人羡慕的母亲；心酸的是老许看不到儿子成家立业这一天，这是什么都无法弥补的缺憾，所幸儿子要携手一生的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双方知根知底，她还有啥好不满足的。 她絮絮叨叨说着儿子从小到大的趣事，间或埋怨他父亲做医生太拼，熬坏身体丢下他们母子走得太早，嘱咐他以后工作要劳逸结合，不能太忘我，要牢记自己是有家庭的人，要多为桃野考虑。 儿子只是看着她，神色有些哀伤，低声说他会把桃野当妹妹爱护。 刘欣当时听了心里一咯噔，正想问问这话什么意思，手机铃声响了。 她儿子起身接电话，脸色变得苍白，下一秒，鞋都顾不上换就往门外冲，被她一把拉住。 刘欣大声提醒他，“哪儿都不许去，你明天就要结婚了！” 那个瞬间好像理智回到身体，她儿子缓缓坐下，勉强笑了笑，“妈妈，你别担心，我不出去，哪都不去。” 她不放心，偷偷收起儿子的身份证和护照，提心吊胆了一夜，早晨和儿子一起来到婚礼现场才稍稍安心。 希望一切顺利，刘欣在心里祈祷。 婚礼就要开场了，桃野和粉丝进行最后的互动，粉丝问她新郎去哪儿了。 笑意凝在嘴角，桃野停顿几秒，像在找合适的措辞，很快神色自若地说：“新郎会去他想去的地方。” 许嘉明离开时，周缘说桃野不知道，她错了，桃野在许嘉明起身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他焦躁不安，神情不属，桃野统统知道。 粉丝们大呼浪漫，他们觉得新郎还会去哪里，一定去往新娘所在的方向。 好奇心重的粉丝抓紧时间问最关键的问题。 【桃野桃野，看到我，请问，新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桃野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 【和青梅竹马结婚也太浪漫了吧】 【为什么和青梅竹马结婚】 【青梅竹马只能算朋友吧】 【对啊好尴尬，多数青梅竹马关系都变淡了】 桃野竖起手指，“嘘，这个问题一会儿回答你们，现在我要入场了。” 何奇实在无法袖手旁观，对周缘说：“你叫上小D，咱们三个分开找许嘉明，他真心想结婚不会走远。” 周缘点点头，转身一路小跑去喊小D一起找人。 何奇沿着步道往外走时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想到那人远在纽约曼岛，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就没回头确认，加快步伐，去做更重要的事。 那人身材修长挺拔，从发型到服装都知性优雅，仿佛从唐顿庄园走出来的。 他在迎宾镜前驻足片刻，便向桃野走去。 开场音乐响起，神圣庄严，司仪扬声说：“有请新娘入场。” 桃野看着通往礼坛的花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出脚步，鞋跟崴了一下，稳住身体时，捧花掉落在地。 没等她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捡起，手的主人直起身，冷峻立体的脸庞被直播镜头捕捉到。 粉丝们沸腾了，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新郎帅得令人心跳加速，颜值太权威了！ 这哪是新郎啊，根本是T台模特，还是圣罗兰超级男模那一款。 陌生男人太高了，小惟不得不抬高镜头，她纳闷，这谁啊，宾客？ 桃野接过花轻声道谢，男人仔细打量她，在超出礼貌范围前，他垂下眼睛，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Good luck。” 桃野敏感地察觉到这不是一句祝福，因为他嘴角那抹笑很冷，于是她收回善意，用富江自傲的表情，抬起下巴回击，“The same to you。” 男人感到意外，轻轻挑了下眉，颇为识趣地退到一旁，安静观礼。 粉丝们失望了，原来这绝色男模不是新郎是路人，那还是期待一下青梅竹马的新郎吧。 桃野昂首挺胸地走到仪式区，踏上礼坛，站在玫瑰花拱门下，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酝酿了几秒说：“或许会有人问，你为什么和青梅竹马结婚，对，我选择共度一生的人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是彼此人生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们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又共同走过没有猜疑的少年时代，分享春夏秋冬和喜怒哀乐。我珍视这段友谊，想把它留在我的生命里并持续下去。不想因为时间因为距离因为各种变迁和他渐行渐远，我想让我的朋友成为我法律意义上的家人，希望他的想法和我一样，坚定地回应我！” 直播婚礼出现这样一幕，玩呢？粉丝们CPU干烧了，成排的问号滚动全屏。 【新娘致辞有这样式的吗】 【不像新娘致辞像交友申请】 【真是活灵活现表演了啥叫一厢情愿】 【我就一猜，桃野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司仪也风中缭乱，多年职业生涯，碰到一个不按流程走的。 张五音惊讶地单簧管也不吹了，独留钢琴突兀地弹奏最后一个音符，婚礼现场一片寂静。 桃野盯着花路的尽头，等待许嘉明向她走来。 陌生男人神情阴郁，他也在等一个答案，许嘉明到底会不会出现。 刘欣紧紧揪住胸口的布料，脸色煞白。 桃芬芳看看女儿又看看刘欣，完全无法理解现在什么状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桃野的眼中也一点一点浮起泪光。 她冲司仪笑笑，“进行下一个流程吧。” 司仪放弃思考，冲乐队打个手势，黄老板的歌perfect深情地响起。 桃野对宾客说：“感谢大家到来，下面是婚礼开场第一支舞，也是最后一支舞。” 她努力微笑，泪水却从眼眶跌落滑过面庞，她抱着跳舞兰一个人跳起本应双人跳的华尔兹。 小惟忘记关直播镜头，看着桃野流泪的眼睛，喃喃自语，“都说了，需要很多很多爱”，可惜她不是丘比特，无法给许嘉明来个一箭穿心。 礼宾区传来一声惊呼，刘欣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桃芬芳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老姐妹这是心脏病犯了。 她揽住刘欣，大声疾呼，“谁有速效救心丸。” 这下场面彻底乱了，陌生男人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转身离开。 男主出场[墨镜] perfect第一句歌词： I found a love for me 这就是命运的暗示啊[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祝你好运 第4章 人生支点 路边停着一部黑色商务车，桃野婚礼上的不速之客快步走近，车门自动打开。 与低调的外观不同，座舱集合了各种智能办公系统，一看就是给卷王用的。 不速之客上车后片刻不休地投入到工作中，直到助手提醒他开视频会议的时间到了。 视频信号接通那一刻，东京办公室的并购业务主管Eddie Wong发现领带没打好，他忙说：“Sorry ，one sec ”，然后迅速将松散的领带系紧。 “Loosen up，man，这里不是白宫，没人强迫你穿西装打领带说谢谢，incidentally，我们用中文交流你没问题吧？” Eddie Wong忍不住大笑，“Eugene，除了你，我是纽约出来那波人中普通话第二好的。” 做过对冲基金的人脑子一向转得飞快，他马上意识到老板不仅仅在开玩笑，应该是有活儿要派。 “Any tasks for me？”想起用中文交流的规则，Eddie Wong立刻改口，“如果你只是调侃，当我没问。” 和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Eugene非常满意下属的快速反应能力，开拓新市场需要这样的人才。 所以他不再铺垫，直接说：“野原制药的OTC消费者保健业务收购完成，后续管理你不必介入，我需要你在中国组建本土团队，然后百米冲刺抢滩资本市场。” Eddie Wong一点就通，“有潜在项目？” Eugene说：“对，我有目标公司了，等你来中国再说，在这之前，我先处理私事。” Eddie Wong惊讶，“从你嘴里听到‘私事’这个词真不适应。” Eugene微微一笑，“那你最好适应一下。” 视频会议结束，轻松的心情并没维持多久，格尔森医生的越洋电话打过来。 他不给Eugene开口的机会，义正言辞地要求Eugene不要试图打扰伊琳，因为现阶段，和人沟通也会带给她压力。 Eugene脸色冷下来，他保持克制，温声说：“您指哪个阶段，在我看来，伊琳只是在芭蕾舞团晋升失败，没有赢得独舞席位，暂时碰到一点挫折，情绪有些沮丧而已。” 格尔森医生放缓语气，耐心说明，“Mr Tsui，我是精神科医生，您当初请我为伊琳做全面的精神评估，应该已经意识到她不止是情绪问题。我把诊断结果明确告知了您，伊琳她是双相情感障碍，也给出治疗方案，经过6个月规范系统的治疗，她的状态已趋稳定，我建议她慢慢恢复工作，您却支持她去参加晋升考核，可她是经受不住一点刺激的，难道您不明白吗？” Eugene没被说服，他有自己的看法，“伊琳热爱舞台，她不想默默无闻，终其一生只能在群演位置上退役，所以我鼓励她大胆实现梦想，去竞争舞台中央的位置，一次不行那就下次。假如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就吃药管理自己的情绪，确保回到正确生活的轨道上。” 格尔森医生叹息，他不想指责Eugene“精英的傲慢”①，这类习惯尔虞我诈的冷血金融资本家，信奉适者生存，根本无暇同情弱者，更别说设身处地去理解弱者的境况。 他不得不压抑怒火重申，“Mr Tsui，您对伊琳的治疗目标只追求‘临床治愈’吗？那么我告诉您，药物能缓解她的症状，却不能令她真正好起来，伊琳需要的是情感支持，是关心，是温暖，是爱护！而非令她应激的职位考核KPI。” Eugene平静回复，“您说的这些，我能为伊琳做到，我是她的兄长，只要她重获健康，我可以提供一切支持，我们是家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您应该信任我”，稍顿，他接着说，“我对伊琳的要求从来不是毫无症状的‘临床治愈’，我只希望她能坚强起来，你们有位同行说过，精神健康不是完美无缺，而是拥有破碎后重建的能力②，我深以为然，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焦虑、迷茫、痛苦、抑郁……伊琳可以脆弱，但她不能陷入糟糕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格尔森医生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你和伊琳不是血亲，not related in blood！你们小时候或许相依为命过，但那段经历成为不了伊琳的滋养和力量，反而是她噩梦的来源，她很痛苦。你们共同拥有不幸的童年，你很好地克服了它，伊琳没有，她还留在那段过去，不停地反刍咀嚼，她崩溃却无法自愈，伊琳需要爱，恕我直言，这是您无法给予她的东西。” Eugene沉默片刻，嗤笑了声，“那么您认为谁能给予伊琳需要的爱，该不会是您的学生许嘉明吧？” 格尔森医生爽快地承认了，“是的，在许嘉明陪伴治疗那段时间，伊琳的心态是积极的，自杀风险也降低了，而您做不到，因为您缺乏同理心，您只会要求伊琳做个强者，去战胜消极的情绪。伊琳就像蝴蝶，她是飞不过沧海的，您却责怪她不坚强，Mr Tsui ，这很残忍！” Eugene没有辩驳，他按捺不快听完格尔森医生的建言，礼貌道谢后挂断电话。 商务车平稳行驶，车内很静谧，Eugene托腮望向窗外，飞驰倒退的城市景观干净整洁有序，不输任何一个国际大都市。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开车的年轻人，随意问：“江辰，你从来没考虑过留在纽约总部吗？” 江辰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崔总，不瞒您说，我是地道的中国胃，在美国留学时就日思夜想家乡那口吃的，后来进了Kairos，也是想着先积累经验，等有机会再回国，没想到您要成立专注中国市场的投资基金，还要在上海设立办公室，我听说后，第一时间递了调职申请。” Eugene微笑，“你家乡的食物这么有吸引力？” 江辰猛点头，“粢饭团配咸豆花撒上虾皮香油，味道真绝了，吃一口很幸福——我正式工作前曾在投行实习，刚开始一天就睡4、5个小时，有时候凌晨2点还在加班修改数据，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只要回忆一下四大金刚的美好滋味，又能缓过劲来，捱过下一个工作日，毫不夸张地说，每当我的精神世界濒临崩塌，都是美食给了我支撑，家乡的饭太遥远，我就去唐人街的餐馆一解相思之苦。” Eugene听得有趣，问他，“四大金刚是什么？套餐吗？” 江辰拍下脑袋，“瞧我，忘记您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了，四大金刚是我们这里经常吃的四样早餐，大饼、油条、粢饭、豆浆，您以后一定要尝尝。” Eugene闭上眼睛小憩，回想格尔森医生的建言，他说伊琳有自我毁灭的倾向，急需一个支点，去支撑她摇摇欲坠的人生，而许嘉明就是那个情感支点。 “如果你不想伊琳溺水，就把唯一那块浮木给她！” 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逃婚的男人身上，开玩笑吗？相比之下，江辰的四大金刚倒更靠谱一些。 想到这里，Eugene冷冷一笑，他不会采纳格尔森医生的建议。 今天的悲剧人物只有那位被逃婚的新娘，她显然撑住了，没让自己倒下。 哪怕被看笑话，她仍然表现得体面与从容——这样的人大概不想被同情。 Eugene猜得不错，桃野当然不想被同情，可发生这么狗血drama的事，无论线上还是线下想看热闹的人拦是拦不住的。 拔掉网线可以屏蔽网上的吃瓜狂欢，现实中亲朋好友以关心为名的打探那可没法阻挡。 桃芬芳强打精神将七大姨八大姑送走，嘴里哎哟一声，歪倒在床上，指挥桃野打湿手帕为她敷额头去火降燥。 桃野已恢复往常打扮，网上说她又黑化成富江了，保不齐精神还受到刺激，结婚新郎不来，就问这种侮辱谁受得了！？ 桃芬芳风言风语听多了，浑身不舒服，哪哪都疼，再看女儿红肿的双眼，她长叹一声，“这种倒霉事怎么就被你碰上了？” 别说桃芬芳纳闷了，桃野也茫然不解，许嘉明不想和她结婚可以明说，为什么等到最后一刻才逃走？ “真不应该同意你俩结婚，简直是一出闹剧”，桃芬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女儿这里，“你那么着急张罗结婚，是不是怕许嘉明反悔？我真怀疑许嘉明答应了吗，该不会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桃野无语，“当然经过他同意才结婚的。” 桃芬芳长吁短叹，她心里憋得慌，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蹭地坐起来，“扶我去对门找你刘姨，她不想你做她儿媳妇跟我说啊，把儿子藏起来算怎么回事！” 桃野安抚母亲，“我觉得刘姨不知情。” “有道理，她要知情就不会震惊得心脏病发作了”，桃芬芳这会儿才想起刘欣在医院至今还没回家，“许嘉明去医院看她妈没有？他要是去了，你先别急着跟他掰扯，等你刘姨康复，咱们两家再慢慢对账，谁是谁非，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 桃野摇头，“刘姨的妹妹说没看到许嘉明，也联系不上他。” “什么！？” 桃芬芳难以置信，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再三确认，唏嘘不已，“你说许嘉明这孩子从小模范到大，你许叔去世前都替他规划好了，卖了一套房供他去美国读书，他一路读到博士，你刘姨付出多少心血，孩子优秀，她也感到宽慰，总算没白操心，谁知道老实孩子叛逆起来要人命啊。” 桃芬芳越说越同情老姐妹，当初张五音抛妻弃女赘了富婆，真是给她的人生来了一次十级强震，震碎了她的价值观和自尊，那段灰暗的日子，多亏刘欣的陪伴和鼓舞，她才能走出来。现在轮到她去扶持老姐妹了，不能因为儿女的事结仇，儿女的事他们自己去解决，她们做长辈的就不掺合了。 最后她只嘱咐女儿别为跑掉的男人流眼泪，因为不值得。 桃野就在婚礼上哭了一下，感情比较复杂，也不全为许嘉明，她只是没睡好，眼睛有些肿罢了。 夜里辗转反则，脑子冒出各种念头，搅得她疲惫不堪。 其中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在人生的重要节点，许嘉明甚至都没权衡斟酌，就跑去心之所向的地方。 他遵从本能的选择不是桃野，铁一样的事实让一切自我安慰都变得苍白无力。 那就这样吧，郁闷归郁闷，但她不会钻牛角尖，有太多可以排遣的方法，去赛道飙车，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再或者去名利场转一圈，做闪闪发光的艺术家，不管那些恭维话是不是附庸风雅。 无论如何，她会开心起来的。 许嘉明不是她的人生支点，失去他，她的人生依旧稳固。 她只感到遗憾，那些天真烂漫，两小无猜的时光就这样消逝了。 复健阶段，更新可能没那么勤快，主要是找感觉，但家人们放心，咱不坑，保准写完！ ①《精英的傲慢》——迈克尔·桑德尔 ②《我在美国做精神科医生》——杨伊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人生支点 第5章 蓝筹画廊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桃野最近捷报频传，好消息不断。 作为艺术家，她的国际知名度一路飙升，画作价格也水涨船高。 虽说桃野常年出现在当代青年艺术家榜单上，但这回盘点直升榜首，那可多亏国际乐子人整活。 小惟的婚礼直播给剪刀手们提供了无尽的灵感，剪辑风格五花八门，悬疑的、惊悚的、黑色幽默的、纯爱的、幻想的——通通指向一个核心，新郎去哪里了。 没有新郎的婚礼可太有看点和话题度了，尤其主角桃野在国际上小有名气，使这桩“艺术家的新郎跑路事件”迅速吸引到各路KOL的注意。 他们的解读引发持续的讨论热潮，这波核级热度直接把桃野送上了世趋第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画廊、拍卖行、艺术品经纪人、联名的奢侈品牌都不想错失良机。 业内相关方趁桃野的热度居高不下，赶紧吆喝卖货。 这么说或许粗俗，不符合艺术高雅的调性，但反应在市场上，桃野的作品确实火爆。 就拿联名的奢侈品护照套举例，当初卖四千多，现在二手价都突破一万了。 收到桃野结婚伴手礼的中奖粉丝们高兴坏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来啊。 纽约春拍也传来喜讯，桃野在欧洲旅居时画的《记一个夏日午后》以396.72万美元成交。 据卖家透露，他当初在法国一个小画廊买的，才花了20万美元，短短数年翻了十几倍，真叫人眼红。 买家虽然匿名，但据闻是一家私募基金拍走的，倘若这个小道消息是真的，那么说明桃野的作品极具发展潜力，未来仍有增值空间。 对圈内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建仓信号。 一时之间，收藏家、家族办公室、金融机构闻风而动，纷纷跑到艺术市场搜罗桃野的作品进行资产配置。 潮玩大厂更是嘴巴都要笑歪，这泼天流量他们精准接住了，和桃野合作的噜噜啦三代春日限定盲盒一经推出瞬间售罄，线下门店更是一“噜”难求。 总之工作上凡是和桃野沾点关系的都赚到了！ 国际蓝筹画廊倒也想搭上关系，但可惜桃野和多家画廊签了非独家代理，只能等她合约到期再谈独家代理。 桃野也不是最近冷不丁冒出来的，她年少成名，蓝筹画廊当然会把这个横空出世的超级新星纳入视野。 也正因为桃野年少，蓝筹画廊的评估团队担心她昙花一现，亦或泯然众人，冲着短暂的名气合作，万一买错股，那不就成伤仲永了吗。 不确定性成为桃野迈入蓝筹画廊的绊脚石，后来她用自己的成长证明了8岁在威尼斯双年展一鸣惊人不是凭运气。 她有才华有天赋，她还努力，十年以来从未间断过创作，稳定产出，时至今日，她值得这一切的掌声和赞誉，根本不care蓝筹画廊的认可。 而且她中外社交媒体上的粉丝加起来已超千万，不缺流量，不缺关注，自然不需要蓝筹画廊的推广。 换言之，在注意力经济时代，桃野打造了潮流IP蜜蜂熊噜噜啦，加上新郎跑路事件产生的破圈效应，强化了她的个人品牌。 艺术圈外的人争相购买她的版画，周边产品，之前合作过的奢侈品牌见状又预定新一季的箱包联名。 艺术圈内的美术馆、博物馆、各大展览的邀请函纷至沓来——所以，她，桃野，离开蓝筹画廊，照样活得很好。 蓝筹画廊深知这一点，他们虽然是“品位的权威”①，拥有点石成金的“造星”能力，但对于已经成名的桃野就欠缺点吸引力了，反而是她在年轻群体中的跨界影响力，蓝筹画廊很需要。 年轻藏家涌入艺术品市场，他们审美偏向潮流艺术品，考虑到他们的喜好，蓝筹画廊还是想争取桃野，至少也解开一些误会。 什么桃野唯流量论，被粉丝牵着鼻子走，她是个中二病，沉迷二次元文化，背离严肃艺术道路，诸如此类流传的批评，不少出自蓝筹画廊的艺评人之口，这就尴尬了。 呃，找机会说明一下吧，他们蓝筹画廊已决定跟上时代节奏，不会一直做老古板的。 好在圈内碰面的机会很多，地球日这一天，顶级画廊DZ宣布入驻“艺术外滩”的一幢百年老建筑。 建筑前身是民国时期的信托大楼，在政府的主导下进行了精心修缮与改造，桃野有幸参与了大楼外公共空间艺术装置设计。 白天是一组静态雕塑，夜晚利用全息投影和AR技术，光束依附雕塑有了形状，光影交织，像流动的诗篇。 雕塑的尽头，安置着座椅，旁边有一个增添互动趣味的手摇式发电机，努力摇动发电机就能送电看段露天电影，还可以根据心情切换对应喜怒哀乐的电影片段。 一直手摇不停的人会被奖励看到鲸鱼跃出海面，浮现在天空，还能听到辽远空灵的鲸歌，隐喻艺术创作是一场孤独的旅程，就像深海中的鲸鱼一样。 DZ画廊很喜欢桃野的点子，满怀诚意地给桃野发了开业酒会的邀请函，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桃野的独家代理。 野桃工作室诸人忙里偷闲，围观DZ画廊的邀请函，在最近雪片一样多的邀请函中算设计精巧的，展开是立体的百年老楼，镂空的大门还能打开，花树从里面伸出枝桠。 小惟点评，“不错诶，这颗开花的树用的是纸雕技法。” 小D默默看了一眼没说话，心里想以后做类似的文创应该也能谋生吧。 何奇眼下发黑，他写剧本大纲写得日夜颠倒，必须喝点提神的才不至于打瞌睡。 他猛吸一口醒脑的薄荷冰咖啡问：“桃野会去吗？请她的活动和会议都排到明年了，她还要留出时间搞创作，没有空一一参加吧。” 周缘觉得其余三人真够迟钝的，她提醒，“你们仨就没看出哪里不对吗？这可是DZ画廊，高冷的DZ画廊！”小惟跳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从DZ画廊出来的艺评人在油管做节目，讲些艺术圈的趣闻轶事，叫啥来着？” 小D接腔，“叫胡为为，他人有点刻薄，但说话比较有趣，还爱爆料，所以挺红的。” 何奇一心扑在动画上，对纯艺术圈的事不太了解，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周缘。 周缘冷笑，“胡为为，我看他是胡勒勒！”望着三张没反应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南方人听不懂北方话吗，胡勒勒，瞎说八道的意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胡勒勒这人暗示DZ画廊对桃野设置了很长的观察期，明里批评桃野的作品太功利性，不受主流艺术圈认可，顶多算街头艺术——他胡勒什么，就因为我们的噜噜啦卖得好？那他怎么不蛐蛐排在桃野前面的潮流艺术家？咋到KAWS这里就成‘买得起的艺术品’了，不要太双标！” 小惟义愤填膺，“对，就是这鸟人带风向，要不是老板经营自媒体，有发声渠道，可就被害惨了。” 何奇快速搜索了一下，“胡为为在主流艺术圈有点分量，喜欢说搞潮流艺术的都是哗众取宠，以前是DZ的策展人，现在利用网络影响力转向艺术品经纪人，他代理的艺术家偏学院派，可能为了给自己造势，谁红他就碰瓷谁，和他争论，就是给他送流量，这种人无视就好。” 关键工作室也没精力去对线，老板几乎每天都有钱进账，终于攒够《全世界的花》第一部3D动画电影启动资金，大家即刻投入到筹备工作中，同时还要兼顾盲盒开发，真的没法分心再去理会网上的是是非非。 忙到飞起的日子，大家忽视了一个人——合伙人赵惜敏。 从婚礼那天消失的不仅有许嘉明，还有赵惜敏，一开始担心触发桃野不愉快的回忆，大家避谈这两人，后来是给忙忘了，浑然不知地雷已经埋下，只等引信被点燃的那一天到来。 大家还在讨论去不去酒会，桃野从她的“工作间”出来，一锤定音，“去！” 小D不解，“和那些没有资源等着被发掘的艺术家比，你有市场，也建立了自己的分销渠道，完全可以实现独立销售，还有必要去仰人鼻息吗？” 桃野连续画了5个小时，她抬起沾了油彩的手按捏僵硬的肩颈，轻描淡写地说：“为了防胡为为这种小人。” 随后她讲了和胡为为之间的过节，”他想请我在油管做节目，我看了一下脚本大纲，几乎都是拉踩的内容，分明是想挑起争议，我干吗要上当，就拒绝他了。没多久，他就写了篇文章批判我，说我的作品缺乏艺术性，还说潮流艺术的存在让艺术降级了，苍蝇一直嗡嗡也会让人烦的，更别说会影响作品估价。” 说到痛点上了，做3D动画电影特别烧钱，前期拉不到投资，全靠桃野自掏腰包，她注资3000万，相当于靠艺术作品和潮流玩具养着野桃工作室的电影梦，假如因风评导致作品卖不出去，那拍电影的钱就续不上了。 其余四人急了，“那怎么办？” 桃野一点不急，她胜券在握，“胡为为不自诩传统艺术守护人吗，我就找个更权威的机构为我学术背书，DZ是偏学术型的国际头部画廊，被他们代理代表受到学术认可，还代表我这个‘蓝筹股’具有标杆地位。以前我不太care，现在传统艺术市场也要盯紧点，排名前三的潮流艺术家都脚踏两个市场，就当做个风险对冲吧。” 而且是DZ画廊主动递橄榄枝，没有不去的道理。 小惟说：“我懂了，就像村上隆说过的话那样，想成功，先混圈，蓝筹画廊串联的是高端艺术市场圈层，他们找你合作，说明对你的作品做过学术判断，证明有学术价值，来自专业机构的背书，胡为为敢碰瓷吗，这属于魔法对轰。” 桃野点头，“对，就是这意思。” 其他人看她说得笃定，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坏处是一点没考虑，他们没意识到，对于不依赖画廊体制生存的桃野而言，将作品交给蓝筹画廊，就意味着不再拥有作品的处置权。 周缘拿起邀请函，仔细看了眼，“喂，要求携伴前往，你准备带谁？” 小惟第一个拒绝，“别看我，酒会那天我要参加漫展，已经定好约拍了。” 小D社恐，这种混圈social别指望他。 何奇对自己的定位是动画导演，其余的事一概不参与，主要是无暇参与，为了搞出剧本，每天恨不得连轴转，他对桃野摇摇头。 于是所有目光都投向周缘。 周缘猛摆手，“我要去了，会被传成桃野的同性情人，再说我报宠物美容班了，老师韩国回来的，他的课很难约的。” 桃野耸耸肩，“一个人去也无所谓，不过我有人选。” 大家异口同声问：“谁？” “庄岚” 哦，庄少啊。庄媛和前夫唯一的儿子，长桃野两岁名义上的继兄，她妈对他的要求是什么都别干，只要呼吸就行——这样一个专注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的确适合去灯红酒绿的场合。 桃野拜访庄岚，他正在江景豪宅里伤春悲秋，因为全世界都不爱他。 他爸爱小三，他妈爱赘夫，他以为的清纯小白花，只爱他的钱。 庄媛的秘书薛静一被安排盯着庄岚，以防他上当受骗，或者乱投资，顺带帮他解决各种麻烦。 她面带微笑接待桃野，但只要眼角余光瞥到庄岚，就一脸班味儿。 庄岚看到向桃野诉苦，“你瞧，连她都讨厌我！” 桃野坐到他对面，接过薛静一递来的咖啡，嗅一嗅香气说：“你占用人家休息时间，说讨厌太轻了，正常人会恨你。” 薛静一太喜欢桃野这个毒舌艺术家了，虽然看着冷淡，但她说公道话啊。 庄岚狐疑，他问薛静一，“你恨我？” 薛静一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做到随叫随到，是我的职责。” “好吧”，庄岚说，“你去替我和小玲谈分手，她不就想搞点钱吗，包、车都送她，我不要了。” 薛静一克制住骂人的冲动，领命而去。 桃野叹为观止，庄岚疑心她在嘲笑自己，反击，“你也被许嘉明抛弃了，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也？你承认被那个什么‘小玲’抛弃了？我告诉你我比你哪里好一点，许嘉明没坑我钱，你的‘小玲’要包要车不要你”，桃野挑眉。 来啊，互相伤害啊，比赛谁戳心窝子更狠，直到脱敏。 庄岚说：“其实你更惨，当众被悔婚，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让你一回——哈哈，笑死人，怎么有这种三流狗血剧情，你也太倒霉了。” 桃野白了他一眼，“幼稚”，说完把邀请函扔给他，“走，带你去混圈。” 庄岚本想说我还用混圈，但一看邀请方，麻溜地洗漱换衣服。 他妈庄媛总怕他赔钱，干什么都阻止，那就先从艺术圈开始混个脸熟，买点能升值的艺术品，这在她妈眼里属于装饰物，很安全，他爱怎么买就怎么买。 收拾停当，庄岚一副贵公子模样，去车库取车。 “开劳斯吧，一看就是有实力的收藏家开的。” 桃野往后座一歪，自动屏蔽杂音。 庄岚怒了，“我是你司机吗。” 桃野摆摆手，“开你的吧，我一连好几天没睡好了，让我舒服地打个盹儿行不行？” 庄岚摸摸鼻子，“好吧，看在你悲惨的份上，我给你当一回司机。” 他们到了DZ画廊停车，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哥。 庄岚原本要进画廊的，可看到一个骨感高挑的帅哥，穿着定制礼服，彬彬有礼地给服务生小费，他不由收住脚步，觉得不能被比下去。 他立马掏出一张红票子给泊车小哥，并坚持让小哥收下。 桃野不妨碍庄岚表演美国派头，发现他一直盯着一个方向，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看到在婚礼上祝她好运的那位不速之客。 那人也静静看着她，少顷，微微点头，之后移开眼神，将臂弯交给身侧穿晚礼服的女伴，两人挽着胳膊走入画廊。 ①《钱暴：21世纪艺术市场大爆发》 蜗牛般的更新速度，评论区红包致谢[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蓝筹画廊 第6章 命运莫测 穿过百年历史的铜门，入目两列奥列尼式巨柱承托着彩绘玻璃穹顶，人身处宽阔高挑的空间无端便生出渺小之感。 庄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咳一声故作镇静，他归结为对文化人过敏。 这些人的身份，他大致能看明白，有的身穿亚麻或真丝衣衫，举手投足间儒雅风流，是艺术家没跑；一身意大利式西装，系着领巾，看着比较骚包的，不是艺术经纪人，就是画廊这边的人；藏家们则穿得各有特色，年轻的满身潮牌，年长的衣装低调，不显山露水；拍卖行的穿得很商务，还有穿行政夹克的，看来也请了政府人员。 这种场合自然不缺少携带摄影设备的媒体人员，画廊还指望他们宣传呢。 总之女士们衣香鬓影，着装或典雅或魅惑，不管看几眼都很有魅力。 粗粗扫一遍，这些人三五成群在small talk，多数人的身份庄岚能猜出个七八分。 只有那个帅哥令人费解，他看着像那种和时间赛跑的精英人士，不像对艺术品感兴趣的模样，但又能对着挂在洁白墙壁上的画作发表独到见解。 这人做哪行的，庄岚猜不出，不过能让他承认帅，那必然外貌身高气质都无可挑剔。 他心生钦慕，甚至想上前攀谈，问一句，你西装哪里做的？只是此男流露出的阴郁气质让他望而却步，身旁气场全开的桃野倒是可以与之一战。 桃野一向我行我素，从来不管dress code那一套，今晚还是她标志性的富江风格，齐刘海，黑长直，烟熏妆，红的发黑的嘴唇，黑色制服式套装包裹着薄如纸的身材，眼神睥睨，完全就是卖毒苹果的恶女。 看着压迫感十足，但社交还是很熟练的，无论和谁都能聊上，场面话一套又一套，佩服。 桃野深知，同样水平的艺术家，擅长沟通的那一个更吃香，画廊主、策展人、艺评家、藏家、馆长、拍卖行，加起来就是闭环的艺术圈和艺术市场，或者狭义的传统艺术行业，所以不要守株待兔，等待某个大人物垂青，要主动去交流，去向这里的每一个人阐述创作背景，最好加点哲学议题深化作品的学术价值，讲得生动有趣效果更佳。 圈内人士和桃野接触后都喜欢她的冷幽默，闲聊气氛因此变得诙谐轻松。 Eugene朝欢声笑语处投去一瞥，刚才画廊外，桃野下车的瞬间，他就认出她，分明和婚礼上判若两人，直觉告诉他判断正确，也许她说The same to you回击他时的那股气势过于强烈，以至于再次见面，他仍然能感受到。 祝你好运 你也一样 目前看，他们都不太走运，那就再看看事情会如何，好，或坏，或回归原位。 他视线不着痕迹回到画上，听一旁的艺术家讲话，做出虚心求教的模样。 艺术家不善言辞，讲述创作的初衷，源于对某位作古大师的致敬，由于紧张，磕磕绊绊绕了半天，差点儿把自己讲糊涂。 Eugene依旧好风度地表示受教，感谢这位艺术家的耐心讲解。 Kairos的艺术品投资经理黄莺说通过作品能看到艺术家丰富的内心世界，以及含蓄克制的情感。不论作为投资人，还是艺术爱好者，她都喜欢这幅笔墨淡雅风格隽永的山水画。 艺术家的表情因这番夸赞变得明朗，他致谢后走开。 Eugene问下属，从专业的角度，你看好这位艺术家？ 黄莺学金融出身，因热爱艺术，在纽约大学攻读了艺术史硕士，加入Kairos之前，曾在顶级博物馆和拍卖行工作过，后又被蓝筹画廊聘为专家，鉴于她深厚的艺术素养和扎实的从业经验，她对艺术家及其作品的评估是可信赖的。 “山水国画在亚洲艺术品市场上表现亮眼，拍卖成交价也一路走高，升值潜力不可估量。这位艺术家看着木讷，但他技法很纯熟，水墨的运用，意向的表达已经有大师风范了。最妙的，他是个新兴艺术家，还签了DZ画廊。DZ画廊选择在外滩开分馆，说明很重视中国市场，那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推广营销这位艺术家。我们要做的是，趁他作品价格还没起来，先收购几件，然后静等升值。” 这也是黄莺从纽约飞上海的原因，她低声说完，又补充一句，“当然这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投资这位艺术家，是由艺术顾问委员会和投资委员会共同决策的。” Eugene笑笑，“过谦了，我相信你的判断”，顿了顿说，“纽约春拍的那件藏品不就是你独自决策拍下的？，和那位山水画家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黄莺不确定说出来大老板会作何感想，但还挺想借聊天谈谈。 “如果我用自己的钱买，作品是否会增值，是否有学术价值，可能第一时间不会出现在我脑子里，因为喜欢是感性的，不需要精算，看到作品的瞬间，能引起我情感共鸣，给我带来精神愉悦和美的享受……” Eugene开玩笑，“这种话你可别在投资人会议上说。” 黄莺差点儿笑出鱼尾纹，“多谢提醒，我会包装一番再去开会的——其实纽约春拍会的那件藏品我更早以前见过，再见依然喜欢，还很惊喜。” Eugene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香槟，递给黄莺一杯，示意她继续。 黄莺喝了一口冰得刚刚好的香槟，就着清淡的葡萄香回忆，“我和我老公——啊，不对，那时候他还是我男朋友，我们到欧洲度假，在南法的一家小画廊看到了一幅画，名字叫《记一个夏日午后》。看那幅画第一眼我就被击中了，挪不开脚步，仿佛被画中温暖缤纷的色彩和幸福的泡泡包围。画廊主看我喜欢，就向我兜售，说是一个有名的年轻画家放在画廊寄卖……” 有名和年轻组合在一起就挺奇怪，她问画廊主，有多年轻？ 画廊主说还没成年。她当时想笑，不过听说画家是桃野时笑不出来了。 因为桃野的确出名，用成语形容，年少有为。 这样有名的艺术家为什么要把作品放在一个无名的小画廊售卖呢。 画廊主说画家在进行修行之旅，走到哪里，画到哪里，再把画卖掉筹集旅费。 听着就更荒唐了，桃野还能缺钱吗？当时她部分作品已经被炒到几十万美金了。 感觉像假的，黄莺拿出放大镜对着画一寸一寸移动，终于在香根鸢尾深紫花瓣上找到了桃野的签名。 桃野习惯将署名融入画中，看来是真的。 画廊主这时翻出他和桃野的合影说：“她原本不说自己是谁，只让我看着出价，恰好被我女儿认出来，我才知道她有很多粉丝，我已经报出能给的最高价，惭愧，还不如拍卖行起价的零头，没想到成交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回馈粉丝。” 这类逸闻非但不会影响艺术家作品售价，反而会增加美誉度，成为媒体宣传的亮点。 黄莺听后就觉得桃野挺会包装自己的，也很早懂得了粉丝经济，不禁感叹桃野年纪轻轻颇有商业头脑。 画廊主看黄莺满意，拿出计算器说不贵，只要17万欧元，还特意强调是对她第一眼喜欢这幅画的奖赏，所以给的友情价。 “可惜我和男朋友那时没钱，我就留了画廊主的电话，回到美国攒够钱却听画廊主说那幅画卖出去了，再见是在纽约春拍会上。” Eugene问：“所以你毫不犹豫拍下了，即使那幅画溢价很高？” 黄莺目光转向全场的焦点人物——桃野，“在我看来，桃野会成为安迪·沃霍尔那样的超级明星艺术家，我不拍下她的作品才是决策失误，在艺术为众人而艺术的时代，她拥有庞大且消费能力极强的粉丝群体，他们舍得为情绪价值花钱，光是衍生品就抢疯了，更别说她亲手画的偏古典派的油画，因为存量少，那真是卖一张少一张。” Eugene对Kairos的艺术品投资很少过问，他只关心最终回报，然而命运莫测的手总把不相关的人牵扯到一起。 来中国前，他从格尔森医生那里得知伊琳出院了，可她没回上西区的公寓，而是拿着旅游签证搭红眼航班直飞上海。 伊琳给他留了信息，说不要找她，等她平复心情就会回来。 在躁郁症治疗过程中，伊琳对格尔森医疗团队的许嘉明依赖渐深，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受伤的只会是伊琳。 为了避免伊琳重蹈覆辙，Eugene和许嘉明进行了一次坦诚的交流。 他先问许嘉明，你未来会留在美国工作吗？ 许嘉明说他还没规划那么远——回答有所保留。 Eugene直言不讳，那希望你和伊琳维持医患关系，她是患者，我没办法要求她，但你是医生，有责任守住那条线，不要给她任何期待和错觉。 那番谈话后不久，许嘉明离开格尔森医疗团队，返回上海。 伊琳跑出医院飞到上海为了谁不言而喻，事发突然，Eugene不得不更改计划，提前赴中，到达上海后，他让助手江辰调查许嘉明，并寻找伊琳。 伊琳显然不想被找到，换了联系方式，也没住酒店，情况变得棘手，而许嘉明的消息则出人意料，他要结婚了。 以Eugene对伊琳的了解，在乎的人结婚，她就算放弃，也会想办法见上一面。 那么最好的结果伊琳在婚礼上现身，趁她情绪失控前，把她带走送回纽约。 Eugene在那天赶往婚礼现场，他预想过伊琳亲眼看到许嘉明结婚，会愤怒崩溃甚至做出过激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伊琳又一次卷入三角恋，真不幸。 安排好的坦途不走，偏要走歧路，然后陷入泥潭，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是对麻烦上瘾吗？ 不重要，因为有他，伊琳可以随便试错，只要别作死。 至于那个新娘——Eugene再次看向众星捧月的桃野，她的画几经转手最后被Kairos拍下，不知该感叹命运安排的剧本蹩脚还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