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他的城》 第1章 1 在画室闷头待了一周的时间,把客户的画完成,又将后续的工作交代给助理,纪听拿起门后的伞,准备回家。 最近家里因为一些事情不太安宁,她手头又有两位客户的画要完成,所以她并未参与任何讨论。只是先认真将工作结束,才回到家,去等待那个商议后的“结果”。 尽管此时还是夏末,但下过雨的傍晚,天气已经有些初秋的凉意。纪听脱下沾有颜料的围裙,临走前,披上一件厚外套,便匆匆上了车。 推开家门时,纪听刚收起伞,便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虽然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有一瞬间,她还是有些无措。 “回来了。”母亲很温和地看着她,父亲则只是抬了抬眼皮,视线就重新回到手机上,像是在处理工作。 纪听点了点头,又把路上买来的糕点、布丁和红酒放在桌子上。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的习惯,会在每次回家时,把家里人喜欢的东西每人挑一样买回来。糕点是母亲最喜欢的甜品师做的,红酒来自父亲唯一爱喝的酒厂,布丁则是还不算熟悉的妹妹喜欢的零食。 “你和司臣不是约了晚上七点?”母亲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拉着她的手,“我给你买了件裙子,回房间换好就尽快出门吧。” 纪听反应了两秒钟,点了点头。问候了一直未说话的父亲和妹妹,便上楼去换衣服。 她七岁被纪家收养,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那些悉心地教导和认真地培养,她一直不知怎么去还。 现在,纪家提出了一个“还人情”的办法,尽管对她来说,可能意味着人生巨变,但纪听还是松了一口气。 换好母亲准备的裙子和高跟鞋,纪听缩了缩脚趾,感觉有些冷意,便把外套重新穿好,下楼去跟沙发上坐着的人道别。 临出门,纪听刚举起伞,母亲便跟了上来,语气慈祥地:“这件外套就不要穿了,和这件裙子不配。” 说着,便温和地伸出手,不容分说地将她的外套脱掉。 门外的小雨打到她的肩膀上,纪听垂下头,从母亲手里拿过外套:“我放在包里,晚上等约会结束,我再穿上。” “这是你平时背的工作包吧?”母亲看了眼她身上的白色帆布包,“把包放回家再去见傅司臣,不要第一面就被人看低。” “好。” 见她十分顺从,母亲没再多说什么。 坐上出租车时,纪听松了一口气。 大约半个小时,她到了和傅司臣吃饭的餐厅。将外套妥帖地叠好,放进包里,又把包交给服务生,纪听跟着接待人员走到包厢。 “就是这里了,纪小姐。” “好,谢谢。” 看着接待人员离开,纪听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她和傅司臣第一次见面,之前连一张照片都没看过。她以为打开门会是和对方直接四目相对的尴尬场景,没想到包房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傅司臣”抱着一个小女孩,冲着她露出一个笑脸:“纪听是吧?这是我女儿颜颜。” 纪听怔了两秒,有些哑然,而后迅速调整好情绪和表情,看向那个小女孩:“名字很好听,是小名么?” “大名。”“傅司臣”站起身来,“快去跟纪姐姐介绍介绍自己。” 小女孩有些怕生,头扎在“傅司臣”怀里,偶尔偷偷越过“傅司臣”的手臂看向她,观察她的表情。 纪听垂下眸子。 她对傅司臣仅有的了解,是他没有结过婚,却也没想过,对方会有孩子。 但毕竟是交易婚姻,大概率名存实亡,期限结束就会各奔东西,所以,现状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且,她感觉,这父女两个,还比较好相处。 这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了。 想着,纪听从手包里拿出一颗钻石糖:“傅……颜颜么?姐姐这里有糖,你想不想吃?” 颜颜本来就在观察她,看到她从包里掏出糖果的动作,立刻跑到她身边。 “这个孩子,平时说多少次不能给个糖就跟着人跑了,也不见她听的……” 纪听听着“傅司臣”无奈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我没考虑到那一层。” 说着,把钻石糖递给颜颜:“家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哦。” 颜颜懵懂地点了点头,就倚在她身边开始认真吃糖。 “纪小姐……我还是直接叫你名字吧?”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随意地开口,“还有随身带着糖果的习惯。” 想到自己对对方完全不了解,对方对自己应该也如是,纪听思索几秒,决定还是简单做个自我介绍。 “我因为是自由职业,工作起来有时会比较消耗情绪,害怕焦虑就会吃些甜的缓解,所以包里会带着些糖果和巧克力这些。” 她不太确定,这种契约式婚姻到底需不需要彼此了解,但对方提到了,她便诚实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男人好奇地,“能否冒昧问一句,纪小姐的职业?” “……画油画。”感觉颜颜倚靠得很随意,刚刚差点滑倒,纪听伸手揽了揽她。 也是这一揽,她低头瞧见颜颜短裙下面的膝盖,上面有一块淤青,像是磕了没多久。 “她的膝盖磕伤了。”纪听看向“傅司臣”。 “我看看。” 没容“傅司臣”站起身朝她们走过来,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 纪听闻声回头,便看见走进来的男人。 像是刚去谈了注意力极其集中的正事,此时为了放松,对方领口微敞,一边放下整齐地折了两折的袖子,一边随意地在解开袖口的扣子。 “手术顺利?” “嗯。” “那你们慢慢聊吧,我要带颜颜去医院。” 听到“傅司臣”这样说,纪听迟疑了几秒,有些不懂现在的情况。 “纪小姐好像……把我当成你了。”颜钦笑着看向傅司臣,“顺便,估计也把我女儿当成你女儿了。” 纪听:“……” 所以,刚才她误会了情形,而对方知道她误会了,却也没有及时澄清。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现在的气氛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刚才相处得很愉快。”颜钦继续补充,冲着傅司臣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不过,看起来,纪小姐对你的要求好像并不高。” 言外之意便是,纪听将他当成傅司臣,认为傅司臣有个女儿,却也依然如常地和他相处,并未产生任何气恼的情绪,大约是事先便未对傅司臣有什么高期待。 傅司臣一边整理袖子,一边看向纪听,定睛了几秒,才瞧着颜钦:“着急,还不走?” “走了。” 说着,颜钦带着颜颜出门。 “所以,你以为,那是我女儿?” 虽然回想起来,刚才的事情确实有些荒谬,但是她仍然诚实地点了点头:“抱歉……” 没容她说完,傅司臣已经坐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倒大方。” 开文啦!先婚后爱的小短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 第2章 2 纪听:“……” 傅司臣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之间本来并不熟悉,又是即将要从陌生人立刻成为夫妻的尴尬关系。可是傅司臣和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却很轻松外放。 稍微放松下来,纪听才感觉到刚才这一阵子,她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尽管表面如常,她心里确实是紧张的。 “你是不是还要忙?” 气氛陷入沉默,纪听看见傅司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第一次主动开启话题。 “不忙。”说着,傅司臣顺着她的目光,将视线落到手机上。 “你还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嗯。”纪听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手机,“我留一个你的电话。” “不是微信?”傅司臣挑起眉头。 “那我留一个你的微信。”纪听并未多想,只是将手机调到微信界面,等待傅司臣给她添加方式,或者,要她的添加方式。 “手机,拿来。” 正在她放空走神时,傅司臣看着她,伸出手。 意思是要她的手机。 纪听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便递给了他。 看着傅司臣添加完微信,又把手机号存在她的手机上,纪听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裙子。 只是这一低头,一抬眼的瞬间,她看见傅司臣笑了笑。 “有一条置顶消息。”说着,便将手机递给了她,“无意窥探。” 她点了点头,便接过手机。她知道傅司臣不会那么闲,故意去看她的消息内容。刚才的情况,找她的消息被傅司臣看到,实在有些难免。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头像,纪听表情凝固。 是凌挈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他说:“你真的想好要和一个你完全不爱的人在一起么?” 纪听没有回,只是点进对话框,顺手取消了凌挈的微信置顶。 她七岁从福利院来到纪家,和凌挈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即便不是恋人,却也朝夕相处,友情以上。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差一个告白,没想到会在拖拉几年后,突遭巨变。 “给我打个电话。”傅司臣看着她盯着手机屏幕几秒,有意打断。 “马上。” 应该是傅司臣还没来得及存她的号码,她的手机就来了一条信息。 搜索到通讯录里刚刚存进去的“傅司臣”三个字,纪听按出拨通键,见傅司臣的手机上已经有来电号码显示,纪听迅速挂断。 “给我发条信息。” “……好。” 在傅司臣存号码时,纪听又点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傅司臣刚关掉手机通讯录,就看到了弹出的消息。 纪听:“我是纪听。” 昵称是本名,头像是只猫,朋友圈仅显示最近半年,没有任何照片和文字,朋友圈的背景一片空白。 “头像是你的猫?” 傅司臣放下手机,有些随意地开口。 “嗯。”纪听给傅司臣存好备注后,便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傅司臣随手翻着桌子上的菜单,语气像在点菜一样平常:“结婚以后,要一起带过来?” 纪听反应了足足一分钟,才说出话来:“如果你不喜欢宠物或者猫毛过敏的话……” “不过敏。” ……那她就和猫继续住在工作室。 傅司臣没给她机会把这句话说完。 “想吃什么?”傅司臣平淡地接过刚才的话题。就好像刚才没有发生什么令人惊讶的对话。 “其实,我晚上一直是不吃饭的。” 母亲对她要求很严格。为了保持身材和所谓干净清冷的气质,母亲要求她不吃晚饭,并且戒糖。甜品和糖果一类的“违|禁|品”,只有最近两年,在工作室时,她才敢吃。 而不吃晚饭的习惯,她已经坚持了将近十年。 “是不能吃,还是不想吃?”傅司臣放下菜单。 纪听随意垂着的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裙子。 在她一直以来受到的家庭教育里,父母口中的“不能”便等于她“不想”。 “不想在这里吃。而且时间有些晚了,如果你明天有事情的话,我们今天就先这样。” 协议婚姻,见面只是走个流程。本来,她也是打算和傅司臣简单见一面就回去的。 “想在哪里吃?”傅司臣并没有顺着她提出的理由,和她就此说“再见”。 “夜市摊?” 那是傅司臣看起来并不会去的地方。她也是给彼此能快点分开找一个合适的台阶。 话音刚落,傅司臣已经站起身:“那就走。” 纪听:“……” 她以为,傅司臣应该是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的,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走到门口时,傅司臣接过助理递来的伞,才回头看向她:“没穿外套?” 经他提醒,纪听才想起来自己的帆布包,和包里的外套。 “带了,我去找帮忙拿东西的服务生。”说着,她便打算去找先前带她进门的服务人员。 在她转身的瞬间,傅司臣轻轻捉住她的胳膊:“走吧。” 傅司臣的助理已经走到大厅,去帮忙寻找那位工作人员了。 “谢谢。” “客气。” 傅司臣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纪听低头拧了拧手指,没有再说出一句“谢谢”,她实在已经有些难以开口。 坐上车子,一路无话,傅司臣带她到了美术学院后面的小吃街。 “我在这里读了七年书,”小吃街外的停车场,刚好能看见美院的大门,纪听简单地介绍,“这里的食堂很好吃。” “嗯。”傅司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又在她收回视线以后,看向她,“改天去试试。” “嗯。”纪听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说出那句话,只是无心。说出以后,才发觉像是一种邀请,而这种邀请,显然不适合此时他们之间的关系。 本来以为会被傅司臣拒绝,没想到对方却顺着她的话,给了台阶。 小吃街熙熙攘攘,人流密集,她来过这边两次,加上也才刚刚脱离学生生活,很快便融入其中。 与她的自在不同,傅司臣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人群从他身边路过时,总会不自觉地让开,而后回头多看几眼。 “要吃……这个吗?”纪听指着小摊上的小串糖葫芦。 在肃南,一般只有隆冬才会有卖糖葫芦的。此时还是夏末,作为小吃街的独一份,纪听一眼就注意到了。 “可以。”傅司臣落下目光,看了一眼,“你喜欢吃哪一个,要两份就好。” “好。”说着,纪听便冲着老板,笑意盈盈地,“要两串葡萄。” “十四块钱。”老板将糖葫芦装进小盒子里,递给她。 没等她掏出手机,傅司臣已经将钱付了。 “谢谢,改天我请你吃。” 两个人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傅司臣才又看向她:“怎么不吃?” 纪听捏了捏盒子的边缘:“你不介意么?边走边吃的话……” “不介意。” “那,”纪听低头打开盒子,拿起一串递给傅司臣,“给。” 傅司臣看着她举着糖葫芦的手,没有立刻接过。纪听顺着他的目光,瞥见自己手上有一处油画颜料。 “抱歉,我的手没洗干净……” “食指上有创口。”傅司臣接过她手上的糖葫芦,“知道附近的药店在哪里么?” “……知道。” 傅司臣进去药店,她在门口等着。等得有些无聊,便低头仔细看了看,结果只在食指的指甲边看到一条很细小的血痕,不疼,所以她自己并未注意到。 只买创可贴的话,应该会很快出来的。纪听隔着玻璃门,往里面望了望,正好和凌挈四目相对。 凌挈似乎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放下手上拿着的几盒药,便要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纪听垂下眸子。 她和凌挈,这么多年,说到底也只是暧昧,并没有恋人关系。而她今天会和傅司臣出来吃饭,已经算是答应这场婚姻。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背着傅司臣,和凌挈说些什么“悄悄话”。 想着,纪听推开门,一路迎着凌挈,又和他擦肩而过,直到走到傅司臣身边。 “等得无聊?”傅司臣的声音里带着些懒散。 “没有,就是想进来看看。” “嗯。”傅司臣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帮她粘好,“走吧。” “好。” 凌挈就停在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个地方,转过身来,看到离他只有几米远的男人,此时正捉着纪听的手指,低着头帮她细心地处理伤口,口腔里涌起一股苦味。 等到两人再次路过他时,凌挈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借过。” 让开一定的距离,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凌挈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 纪听在和另一个男人约会。 对方是傅司臣。 显然,纪听答应了这场以交易为目的的婚事。 走出药店,纪听刚舒出一口气,就听见傅司臣的声音响在她头顶。 “认识?” “……嗯。”她诚实地点头。 “纪听,我没你大方。” “啊?”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纪听抬头,看向傅司臣。 而傅司臣只是平淡地将目光落到她脸上,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 “即便是契约婚姻,既然已经决定答应,在契约结束之前,你和其他有感情纠葛的异性,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2 第3章 3 纪听怔了怔,随后点头:“我知道的。”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随便吃了街里的几个小吃以后,看到纪听有些困意,傅司臣便提议送她回去。 车子停在大门前,纪听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傅司臣。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询问一下自己的外套和包在哪里。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容她开口,傅司臣已经先一步解开安全带,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侧着身子,姿态慵懒,眼眸惺忪地看着她:“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纪听本能地想要拒绝回答真实的情况,她一直不喜欢别人询问她的私事或安排。 “明天要在画室里画画,有一副画的细节需要修一修。”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嗯,我明天把东西送到画室,”傅司臣附身,动作妥帖而没有任何逾矩之处的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地址记得发给我。” 又在她僵硬着身子下车以后,降下车窗,语气平常地:“还记得我的微信?” “记得,我有备注的。” “嗯,”傅司臣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属于男人的身影上,又平淡地收回目光,“我等你的消息。” 纪听也看到了那个人影。不出意外,她和傅司臣都看出来对方是谁;不出意外,他们都知道凌挈大约是要和她谈一谈有关傅司臣的事情。 等到傅司臣的车子开走,纪听才迈开步子往回走。 既然已经确定要和傅司臣协议结婚,那在结婚之前的这一点感情纠葛,她会理顺清楚。 “纪听……” 凌挈没有拦住她,只是跟着她一路往花园的方向走。等纪听停住脚步,他才开口。 “凌挈,说起来,我们只是朋友,并不是恋人。所以,我觉得,你是完全不用这样的。” 凌挈顿了顿,沉默半晌,才主动地:“那天在花园里,你看到了?” “那天我只是想帮忙解决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不想你永远不回这个家,一直在外面躲着,她突然哭了,我没办法……” “不全是因为这些。”凌挈这样的解释并不让她感觉释怀和开心,反而有些难言的烦躁,纪听有些想直奔主题。 “我知道,纪欣突然回来的事情对你会有冲击,我可以理解。” 凌挈像是真的想要认真地说服她,也像是真的为了她好一样,继续劝说:“但是你也要想清楚,她从小被带离开这个家,你才有机会被收养,才能过上这么优渥的生活。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理论上来说,你是应该对她有感激之情的。” 这才是症结所在。 以前她从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凌挈即便从小一起长大,参与了彼此人生的大部分生活,但是其实,那只是参与了而已,他们可能从未了解彼此。 凌挈明明看到过她因为和同学出去玩,回来被父亲惩罚跪碗。看到过她每天要去各种她完全不感兴趣的补习班学习,晚上回到家还要饿着肚子过夜。看过她在整个童年期被规制不让交任何朋友,形单影只地进入大学。 所有和纪家有关的事情,都让她觉得不快乐。 可是,他仍然认为,她被纪家收养,是天大的福气。比起被父母当作商品一样养大,又当作商品一样打包出售,凌挈的背刺让她觉得更卑劣。 “确实,纪欣如果不被她亲生母亲带走,纪家不会收养我。”纪听没什么情绪地,“但是,那对我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而且,你把纪欣受的苦放在我的肩膀上,让我来承担或者弥补……” “凌挈,你想让我当圣母么?包容、爱护所有受苦的人?可能你的想法没错,只是我没有那么高尚。” “听听,你不是这样的,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些同情心,或者感恩纪家给你这么优渥的生活环境。” “这个你是真的误会我了,”纪听轻轻叹了口气,“我有的。”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凌挈停住劝说。 “父母要我嫁给傅司臣,作为他们这么多年辛苦栽培的回报,我同意了,”纪听顿了顿,而后看向凌挈,眼睛眨也不眨地,“你看,这算知恩图报么?” “听听,你……” “我不去,就要纪欣去,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关爱,一回来就要面对这种事,多可怜。在你的视角,我答应和傅司臣结婚,一定非常懂事合理,所以不会再来打扰和劝说我了,对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我只有按照你想的那样,去主动和纪欣做好姐妹,对她愧疚,待她好,才可以体现我懂得报恩么?” 说完以后,纪听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除了画画,再没有这样耐心的时刻。她对凌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纪听,你忘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没有,你误会了,我和你一直就是朋友。以后,也可以连朋友都不再做了。”说完,纪听转身往回走,“再见,凌挈。” 关上大门时,纪听看见纪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像是在等她。 “姐姐,傅司臣人怎么样?” “刚接触,不是很清楚。” “姐姐,我今天听来家里的人说,傅司臣女伴很多,不知道结婚以后会不会待你好……” “谢谢提醒。”说完,纪听准备上楼。 “姐姐,我听说,傅司臣是私生子,是因为他哥哥去世了,他才被认可的。” 私生子么? 纪听这才正眼看向纪欣。她和纪欣,一个是养女,一个是私生女,实在没有什么可嫌弃别人的身世。 “人只要不轻视别人,不自轻自贱,踏实做人,认真做事,总没什么值得别人议论的。” 说完,纪听就上楼睡觉去了。 她睡得并不好,几乎是做了一夜的噩梦。凌晨五点钟,母亲敲开了她房间的门。 先是催促她去洗漱,而后找来化妆师给她化妆。 “母亲?”她有些不明所以。 “为了避免出现任何变数,你随时准备好,傅司臣那边提议什么时候领证、办婚礼,你就立刻答应。” 纪听把这句话放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才理解清楚。 “和傅司臣结婚以后,不要过问他的事情,尤其是有关其他女人的和他的行踪,男人都讨厌被女人追问这些。你越追问,他跑得越快,藏得越深。” 纪听没有说话。她不确定是傅司臣就是母亲说的这种人,还是母亲从她人生经历的一些事情里,提取出了这样的经验。 毕竟,纪岭堂在他们婚后一年就出轨还有了孩子。这么多年,是佟蓝婴一直隐忍着,讨好着公公婆婆,纪岭堂才没有机会找茬离婚,把第三者和孩子领回家。 “明白了?” “嗯。” 等化妆师给她收拾完,纪听看着镜子里完全不认识的人,回头看向佟蓝婴:“以后每天都要这样么?” 像一个时刻精致等待被人选择的商品。 “不然?最近你衣着打扮越来越松懈了,我想,或许已经需要给你报个时尚方面的课程,让你去好好学学了。” 不知怎么的,一股从没有过的逆反在她心里发芽。 “不用了。” 说完,纪听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打开微信聊天界面,才想起来,昨天忘记给傅司臣发送画室的地址了。 “早上好,这么早发信息打扰你了,很抱歉。发来信息有两件事,一个是为昨晚忘记发地址给你道歉,昨天食言了,很对不起。另外一个事情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结婚?我家人有些着急。” 发送完毕,纪听站起身:“母亲,那我先去画室了。” 她走下楼的时候,纪欣还没有起床。似乎,那些苛刻的要求,父母只会放在她身上。走到一楼的客厅,她听见阿姨小声地叮嘱厨师和园丁:“纪欣小姐起得晚,夫人让你们做事时声音小一些。” 纪听垂下头,捋了捋干净得没有一丝碎发的鬓角,发现收到了一条消息。 来自傅司臣。 第4章 4 他说:“今天天气就很不错。” 纪听眉头跳了两跳,颤抖着手打字:“可是今天需要预约,已经过了时间。” “那就明天。”傅司臣很快回复,“画室地址?” 纪听:“……” 本来就是要结婚的,早点结,协议早点到期。她心里的抗拒和不情愿,没什么意义。 她在楼下踌躇的时候,佟蓝婴已经走到她身后,开口说话的语气不能说是不严厉。 “不是急着去画室?什么时候性格又磨磨蹭蹭起来?你在时间管理上这么不用心的话,我想应该报告给你父亲来想想办法。” 纪听抬手拆下头发上别着的,一直扯痛她头皮的发卡,又把鬓角上本来该有的碎发梳理下来。整个头皮都不痛了,才看向佟蓝婴。 “明天我会和傅司臣去领证。所以,不用再安排那些造型师……以后,我也不会回来住了。” “结婚是好事。”佟蓝婴恢复以往的温柔,盯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又顿了顿,“怎么把头发弄乱成这样?” “傅司臣不喜欢这种故作精致的发型。”她理直气壮地说谎,“他喜欢我本来随意的样子。” 没想到身后响起傅司臣的声音:“确实不喜欢故作精致。” 纪听身体一僵。一些假借对方口吻,被发现揭穿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确实喜欢她自在随意的样子。”傅司臣走到她身边,堪堪停住脚步。 佟蓝婴:“司臣来了,怎么都没提前说一声呢。快坐快坐,我让家里赶紧准备些点心。” 说着,便让一旁做事的阿姨去喊纪欣起床。 “不用了。”傅司臣并未坐下,只是看着纪听,“有什么东西要搬?” 纪听:“?” 她没明白。 他们没有约定今天要搬家,她提前也并不知道傅司臣要来。她就看着傅司臣的眼睛,想要读懂他的意思。 他们本来是陌生人,傅司臣对她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能在这种时刻为她解围,她已经很意外。 虽然是帮助她逃脱牢笼的举动,但是她并不了解傅司臣为什么这样做。 “房间里有一些画和衣服……”纪听也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带我去?” “好。” 傅司臣越过佟蓝婴,越过刚收拾好自己的纪欣,越过房间里驻足的管家和阿姨,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站在三楼的纪岭堂,只是走在纪听旁边,上了二楼。 纪听推门进去以后,才发现傅司臣还站在门口。 “可以进么?” 确定身后没有任何人跟过来,傅司臣看向纪听。 “我简单收拾一下。” 第一次有男人进她的房间,虽然是“未婚夫”,但多少还是有些窘迫。纪听把床被重新整理了一遍,又把内衣全部收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再次看向门口:“抱歉,让你等时间长了。” “没事。” 傅司臣看着她面前的小行李箱:“只有这些?” “嗯。” 纪欣回来时,知道她要跟傅司臣结婚时,她就已经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便提前把东西搬去了画室,家里只剩下一些日常会用到的东西,和几幅没来得及拿走的画。 “拿好证件。”傅司臣提醒。 “……好。”她才想起来,早上因为跟佟蓝婴赌气,给傅司臣发了什么大胆的内容。 坐上傅司臣的车子时,她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降下车窗,她回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别墅。 知道要嫁给傅司臣的第一反应,不是她一直以来被当成商品来培养的猜测果然成真,而是终于有机会,有合理的借口,可以和这个家彻底脱离。 “谢谢。” “客气。” 遇到红灯,傅司臣停下车子,侧头看她:“画室地址。” 纪听:“抱歉,我又忘记了。” “饿不饿?” “……有点。”纪听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子。 昨晚去逛小吃街以后,一些她心底的叛逆好像被点燃,几度她都很想在半夜起来吃夜宵,想赖床不早起,想违背所有父母安排给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是落实到行动上,她好像被规训的已经没有行动力了。 “但还是先去画室把东西放下吧。” 她的东西,一直放在傅司臣的车子上,不太合适。万一他有事要离开,都是累赘。 “想吃什么?”傅司臣把袖口一折一折地翻上去,随意地。 “……我想去我们学校的食堂。”她选择实话实说。 她很久没回去过了,有些想念二食堂的早饭。 见傅司臣没说话,纪听犹豫几秒:“你要是忙的话,可以把我放在这边,离我们学校很近了。” “我要是不忙呢?” “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昨天傅司臣请她吃了快半条小吃街,她也有提前要请傅司臣吃饭作为回报。 “那就去你们学校的食堂。” 事实上,从傅司臣的车子驶入学校,就一直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终于走到食堂,为了避免再被人注目,纪听打算让傅司臣坐到角落的窗边,自己去打饭。 可是傅司臣只是挑着眉梢,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以为,这里座位很多,没有紧张到需要留下一个人独自坐着的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听后退了一步,“那一起去吧。” “嗯。” 即便不提长相,傅司臣身上特有的矜贵和慵懒也足够让他在人群中格外出众。更何况,他从眉骨到下巴,都是精雕细琢的冷峻孤傲。 纪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本科时期的室友。和她情况相同,丁瑜也保研了本校,但并未从事本专业的工作,而是留校做了本科的辅导员。 “纪听?”即便四年的交集并不懂,丁瑜还是很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丁瑜。” “这是……你男朋友么?”丁瑜指了指走在她身边的傅司臣。 纪听僵了僵,没有立刻回话,傅司臣只是看着她,等她的反应。 “是的。”纪听硬着头皮应和。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很多年了?”丁瑜隐约记得似乎听说提起过,纪听有一位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马。 但是并未见到过真人。 纪听叹了口气,无力解释,只能用一个谎话去圆另一个谎话:“对……” “真好啊,青梅竹马这种真的可遇不可求……”丁瑜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注视,脸上是真诚的羡慕,“是姓……凌是吧?” 纪听掐了掐自己的小指,只想快速结束这尴尬的对话:“不是……” “傅司臣。”她旁边的男人已经接过她的话,而后自报家门,“纪听的未婚夫。” 纪听:“……” 和丁瑜说了再见以后,纪听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打鼓。 好在傅司臣并未有其他异常的反应,两个人一前一后平静地买了早饭,找到一处角落坐下。对比她满满一盘各种炸货,傅司臣只要了一碗粥。 “抱歉,后面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纪听,我没那么小气。” 说着,傅司臣放下碗,表情里还带着些愉快。 “在你主动和别人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后,还去计较那些不值一提的细节。” 第5章 5 纪声声低下头,夹起一块无糖蛋糕:“……我先吃饭了。” …… 离开学校以后,傅司臣跟着她一起到了画室。傅司臣似乎对她很好奇,在她去修补细节的那一个多小时里,傅司臣没有打扰,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 “抱歉,让你等久了。” 纪声声盖上油画颜料盒子,从沉浸的工作中抽离出来,回头看向傅司臣。 “不久,”傅司臣越过她的肩膀,盯着那幅画,“和你约稿,大概要走什么样的程序?” 纪听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用走什么程序,你想画什么?” “想画……”傅司臣仔细思索了几秒钟,“你的自画像。” 纪听:“?” “办公室的墙上一直缺一幅画。” “那,”纪听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几幅风景画,“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都是我最近画的。” “如果不喜欢油画,还有一些工笔画,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好。” 看到傅司臣点头,纪听便把那几幅画都依次拿过来,让傅司臣挑选。 “有一些是临摹的名画,一些是随便画的。”纪听解释。 “嗯,学了很多年?” “从小学就开始学了,”纪听指了指身上的围裙,“这个都穿烂了十几条。” 傅司臣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腕,才收回目光。 她本来以为,傅司臣会客套地聊上几句,就不感兴趣地转移话题,没想到并非如此。后面的一段时间,对方几乎是非常认真地跟她讨论这些。 从学画的经历,到她喜欢和欣赏的画家、作品,没有任何敷衍的认真了解那些细节。 “那些是什么花?” 最后,傅司臣的目光投向她书桌上摆着的画。 纪听回头看了一眼:“是雪割草。” “如果可以的话,”傅司臣拿起手边的两幅画,“还需要再定制一幅放在办公室。” 纪听有点局促地:“……还要自画像?” “嗯。” ……她不明白,纪欣口里“女伴颇多”的男人,佟蓝婴嘴中“不要管他在外面的风月”的男人,为什么要把她的肖像画摆在办公室。 纪听沉默几秒,仔细思考了一番,选择了一个更容易的解决办法:“……不然,我给你一张我的照片?” “最近有些忙,画人我也不太擅长。” 傅司臣盯着她因为局促而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手:“可以。” “不过,我最近几年没怎么拍照片。”纪听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有些故意和傅司臣做对的意思。 先是拒绝画画,而后又表示自己没什么照片可以选择。 “有相册么?”傅司臣看向她桌子上的相册集。 纪听:“……有的。” 已经被对方看到,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说“没有”了。 把相册集递给傅司臣,纪听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便走到隔壁房间:“我去看看我的猫。” 最近几天她忙着家里的事情,“饭团”交给朋友养了几天,也是他们进门前,朋友才把“饭团”送回来。 看到饭盆里的猫粮已经吃得干干净净,“饭团”正窝在猫抓板上睡觉,纪听抬手,轻轻揉了揉它的头。 她比较理想的状态,是傅司臣不喜欢猫,不喜欢她的职业,不喜欢身边多一个人,或者可以是任何理由,然后,她就可以继续在画室里住着,等待这场名义上的婚姻结束。 可是,傅司臣接纳她的任何习惯和想法,这样发展下去,住在一起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等了一阵子,感觉足够傅司臣把那本相册看完,纪听才走出去。 “选好了。” 听到她走近的声音,傅司臣指着相册上的一张照片:“底片给我就好。” 纪听:“嗯……” 这张照片是大学毕业作品展上,凌挈给她拍的。 她站在展厅里属于她的位置,背景是她用二十一张从出生到耄耋之年的各种女性形象创作的毕业主题【忍耐】。 “有困难?” 纪听点了点头,不想隐瞒什么:“这张照片的底片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我和他已经不联系了。现在再去要,可能会比较麻烦。” “了解。”傅司臣放下相册,目光落在从房间里跑出来的猫身上,看着它在自己脚边蹭着。 “饭团,过来。”纪听赶忙蹲下把猫抱走。 “今天天气很好,”傅司臣顿了顿,“适合搬家。” …… 在纪听的要求下,日常会用到的东西都留在了画室,以保障临时要住在这里时,她都有得用。把其他如电脑、衣服一类的必需品带上,纪听背着猫包,跟在傅司臣身后。 关好画室的门,准备下楼时,傅司臣回头看向她:“我来背。” “不用了……”纪听往后退了一步,“饭团怕生,我怕它会有应激反应。” “需要先生活在一起,习惯接触后,再试试靠近?” “嗯。” 虽然她总感觉傅司臣话里有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车子开到傅司臣所住的园区,有人过来帮忙拿走了行李,她跟着傅司臣进门。 她本来以为,这里会和纪家差不多,管家、厨师、园丁,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一个院子里,每天不停地交错和忙碌。 她甚至已经提前预设了如何在这个环境下|体面、妥帖地生活。 没想到,傅司臣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住在哪个房间?”纪听停住脚步。 “你喜欢哪一间?” 纪听指了指旁边角落里,一个不起眼且面积不大的房间:“这个可以么?” 这间绝不是主卧。 而且,纪听推测,按照房间的布局,三层应该是傅司臣住的地方。 “可以,但是,”傅司臣挽着袖子的手顿了顿,“这是我的房间。” 纪听:“……那我住隔壁。” 她总不好住到傅司臣楼上去。 “简单收拾一下,下午去买日用品。” “好的。” 进了房间,纪听把饭团放出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像是提前已经知道她要住这间房一般,房间的布置和她在纪家的时候相差无几,连窗帘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安抚好饭团以后,纪听打开门,走到隔壁门前,还没容她敲门,傅司臣已经将门打开。 “好了?” “好了。” “一个小时,它可以么?”傅司臣看着在纪听脚边蹭着的猫。 “我不太确定。” 毕竟刚来一个新地方,饭团又是比较粘人的性格。 “过来。” 在她迟疑的时候,傅司臣已经打开二楼阳台的门。 纪听走近了才发现,这里被做成了猫房,里面有猫窝和猫玩具,还安装了监控。 “不放心的话,就看监控,”傅司臣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回来。” 看着饭团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慢慢熟悉里面的物件,纪听点头。 坐上车子以后,傅司臣把他的手机递给纪听。 “监控软件,在屏幕上第一个。” “……谢谢。”纪听想要查看时,才发现屏幕没有解锁,又赶紧递回给傅司臣。 “密码是1121。” “好的。”纪听解锁以后,小心地没有碰到任何其他应用,直奔监控的app。 饭团的情况还不错。 她看了好一会儿,没注意已经到了目的地。 因为时间比较紧张,所以便没做耽搁,直接往生活区的方向走。她本来以为,只需要买自己的那份,没想过傅司臣也有需要。 “喜欢这个?”傅司臣指着她手里的浅紫色牙刷。 “嗯……” 傅司臣帮忙拿下来,顺便拿了同款的白色。 一趟下来,她便和傅司臣有了同款水杯、牙刷、拖鞋……她的颜色花花绿绿,傅司臣则全部是白色。 走到睡衣区,她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几套衣服都拿出去干洗,一直还没有时间拿回来。 “紫色和绿色?”傅司臣看着离她不远的款式。 “谢谢……”纪听看着眼前的白色同款,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你要这件么?” “我倒并不缺睡衣。” 听到傅司臣的话,纪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其他东西其实还好,并不会有什么“情侣”的意味,傅司臣选择和她相同的款式,可能只是出于节省时间。 但是睡衣这种,多少有些暧昧,尤其他们以后很可能会看到彼此穿睡衣的样子。 “抱歉……” 她正说着,傅司臣已经伸手到她眼前,把那两套白色睡衣拿下来:“不缺也不代表不能买。” 下章结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5 第6章 6 等她检查好需要的东西都已经买齐,傅司臣已经推着车子,带着她走到火锅区。 “要在家里吃么?”纪听看着傅司臣把火锅食材一个个放进推车里,有些疑惑。 他家里一尘不染,也几乎没有任何烟火气,不太像常在家里做饭的样子。 “嗯。” “午餐肉没有你想吃的牌子。”傅司臣看了眼时间,“一会儿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我去旁边的超市再看一下。” “不用了……”纪听从货架上拿起一个之前吃过的品牌,“这个也可以。” “确定?” “确定。”为增加可信度,纪听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傅司臣仔细挑选底料的品牌,纪听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发的朋友圈。 她很少发朋友圈,也历来习惯屏蔽所有群组,但是她忘记昨天加了傅司臣,也忘记把他添加进“纪家”的群组里,所以……但也可能是她想得太多。 回到家以后,她去拆日用品的包装,傅司臣已经把睡衣让人拿走去洗了。 “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了?”大概率今晚她是穿不上的。 “不晚。”傅司臣把买回来的食材拆开、摆盘,而后自然地,“证件都带了?” “……带了。”她正准备给傅司臣搭把手,没想到话题就这么自然地过渡到结婚的事情上,“明天需要早起么?” “不用,预约的下午。” 说着话,她和傅司臣同时伸手去拿了同一个餐盘,手指触碰的瞬间,目光无意交错,她立刻收回手,而后走到一旁:“那我去炒小龙虾。” 傅司臣从柜子里拿出围裙时,她已经拿起一旁的刷子开始清理小龙虾了。 “谢谢,”纪听回头看到傅司臣手里的东西,“我一会儿再围。” 她暂时腾不出手。 “我帮你。” 是询问,也是建议。 纪听僵了僵,没动,也没说话。 傅司臣已经走到她旁边,帮她套上:“需要系一下,稍等。” 感觉到腰间一股力量在收紧,纪听停住手,回头看向傅司臣。 对方离她不远,甚至,她都能看到傅司臣的睫毛。 “谢谢。” “客气。” 傅司臣没有碰到她。 “鞋子怎么没换?” 纪听看见傅司臣脚上的白色拖鞋:“抱歉,我忘记了。” “去换。” “好。” 纪听没注意到,她刚转身要去换鞋,傅司臣就接过她手上的事情,开始清洗小龙虾。 等她回到厨房时,傅司臣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她正准备接过手去,傅司臣看向她:“冰箱里有果汁。” “你要喝么?” “可以。” 纪听没停留多久,又去冰箱里拿饮料。等她再次回到厨房时,傅司臣只是看了她一眼:“去喝吧,顺便选个电影,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 “啊?”纪听看着厨房里的食材。 所以,刚才傅司臣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把她支开,不要她帮忙做事。 “去吧。” “好。” 她没多说什么。 等她找到一部网络上安利的风格比较治愈的电影时,傅司臣已经把火锅端了上来。 “谢谢。”她赶忙起身帮忙。 “坐在对面,还是,”傅司臣抽出桌子上的消毒湿巾,将手指上沾染的火锅味擦净,“一起?” 坐在对面的话,不太方便一起看电影。 纪听想了想:“一起?” “好。” 坐在傅司臣旁边吃饭,她还是有些紧张的,尽管两个人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小龙虾。”傅司臣把盘子放到她面前。 “谢谢。” 她刚伸手去吃,傅司臣的目光便落到她的围裙上。 “……我忘记了。”纪听看了眼手上戴着的一次性手套和手套上沾着的红油,“我一会儿解开吧。”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但是在傅司臣身边,需要分散比较多的精力去观察和适应。这几天,她都毛手毛脚的。 “我帮你?” “……谢谢。” 僵持了几秒钟以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傅司臣,给他空间帮忙解开习在腰间的带子。 “客气。” 在她感觉到身上一阵轻松后,傅司臣将围裙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们都没有再交流任何,也忘记了看电影。吃过饭以后,阿姨例行来整理房间,傅司臣去处理工作,她则去猫房陪饭团。 看着洗好的睡衣已经送回来,纪听才意识到,大约是出于不喜欢房子里有其他人,傅司臣才不请住家的阿姨和管家。 “谢谢阿姨。”收好衣服,纪听充满感谢地。 “好俊俏的小姑娘,和阿臣般配得很。”阿姨比较健谈,拉着她聊了不少,“阿臣是个顶不错的男人,和阿臣处处试试准没错的。” 纪听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 傅司臣……尽管他们的接触还不多,但是她能感觉到,和对方的相处至少是舒服的。 除了厨房,房间里其实没有什么用打扫的地方。送阿姨出门的时候,纪听把昨天买来的糕点给阿姨带上,就继续回猫房里窝着。 不知道傅司臣要忙到什么时候,她也不太适合随便走动。回房间会有些没礼貌,在这里时目前最好的选择。 看着睡着的饭团,纪听叹气。 无论是父母去世以后住在舅舅家的半年,是被送去福利院的两年,是被纪家收养的十余年,还是现在出于“回报”要和傅司臣协议结婚,她前二十来年的人生,总是在以各种方式寄人篱下。 傅司臣敲了两声门,没有任何回应,便开门进来。 虽然他早有预感,但门内的场景多少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纪听在地毯上团成一团,猫睡在她怀里。 就在他走近的时刻,纪听警惕地醒来,而后迅速坐起身:“抱歉,你是不是敲门了?我睡着了没有听见。” 纪听醒了,猫还睡着,傅司臣看着地上的一团:“叫,饭团?” “……嗯。”纪听点了点头。 “我抱一下?”傅司臣坐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 “会掉毛……”纪听认真地提醒,而后指了指自己身上,“就是抱过的地方,都会粘上很多……” 她只是随意地指着,没想过傅司臣的目光会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挪动流转。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在之前没有想过,她的行为会不会被人误解为勾|引。 想到这一层,纪听立刻收回手指。 “我去给你拿件干净的外套。”傅司臣收回目光,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纪听有些走神,惯性伸手去抱饭团。也就是这个瞬间,不知道怎么的,饭团突然有了应激反应,挣脱她的双手,伸出爪子狠狠地抱住她的小腿。 感觉到一阵刺痛,纪听赶忙抬手抚摸饭团的头,安抚它,直到它感觉安全,松开爪子和嘴,躲到角落。 纪听试着叫了叫饭团,努力了好一会儿,饭团好像确认是她了,才回到她身边蹭了蹭。 稍微松了口气,纪听看了眼小腿上的几个冒血的小“爪洞”,走了几步,感觉有些疼。 “怎么了?” 一直在观察饭团的情况,连傅司臣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注意到。 “被抓了一下。可能到了新环境,它很警惕,我又突然抱它。” “‘饭团’打过疫苗?” “打过的。” “一直没有到户外去?” 对方这样一问,她忽然想起来,前一阵放去朋友家寄养,饭团跑丢过两天。 “介意我抱你么?”见她迟疑,傅司臣看着她小腿上的伤痕。 “没关系的,我能自己走……” 她话音刚落,傅司臣已经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从没有被人这样抱过,很怕跌倒,几乎是下意识地揽住了傅司臣的脖子,又在意识到以后,立刻松开。 “揽着。” 傅司臣没动。 “……好。” 她有些僵硬地环住对方的脖子,而后看着傅司臣把她抱进浴室。 “先处理一下伤口。” 傅司臣扶着她坐到浴缸的边缘,而后用细小的水流冲着她的小腿。 “介意么?”傅司臣攥住她的脚腕。 这个时候,纪听才想起来,第一次见面那天,那位姓颜的男士好像提起过,傅司臣刚做完一台手术。 那……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么? 纪听没有问,因为没有理由和立场。她和傅司臣的关系,最好保持在客气和疏离的程度,不要有更深的交流。 “被猫抓、狗咬以后,要涂洋碱,用流动水清洗伤口。”傅司臣半跪在她面前,低着头帮她处理伤口。 “我自己也可以的。”纪听看着被他捉着的脚腕,“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司臣抬头看了她一眼:“伤口有些深,要至少二十分钟。” 话音刚落,纪听就感觉小腿很疼,伤口在水流和洋碱的挤压下,不停地流出血来。 “疼?” “嗯……” 纪听收了收小腿,又被傅司臣捉住。 然后,她看见傅司臣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她之前给过颜颜的“钻石糖”。 糖果递到她手里,对方声音低沉而温柔:“再坚持一下?” 她本想拒绝,可是又没有办法。 “好。” 纪听看着他额头起了浅浅的汗,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他轻轻擦拭。 意外于她的动作,傅司臣没有抬头:“谢谢。” “……客气?”她学着傅司臣的语气。 “纪听。”傅司臣忽然喊她的名字。 “啊?”她收敛起刚才开玩笑的语气和表情,回归认真而严肃的态度。 “好了,去打疫苗。” 纪听:“?” 说完,傅司臣便重新抱起她,一路走下楼,开车去医院。 她从小最怕打针,在父母的威慑下,才能忍住不哭。 她不愿意在傅司臣面前出丑,或者表现出什么情绪。情绪的不受控制是关系向微妙发展的开端,她依然得忍着。 “要不……不去打疫苗了,”纪听看了眼手机,“其实,我早上起得很早,一直想睡个午觉的。” “打完针回去再睡。”傅司臣附身帮她解开安全带。 纪听:“……” 挂完号,又拿了单子,纪听站在门口,回头看着傅司臣,没忍住再次询问:“真的,一定要打么?” “真的。” “嗯……”看着前一个打疫苗的女孩子哭了出来,纪听有些担心地捉了捉傅司臣的袖口,“真的要打五针么?” “嗯,这次先打两针。” 对比傅司臣的平静,她显得坐立难安。 眼看就要轮到她,纪听走到傅司臣身后:“今天先不打了,行吗?” “我有点想回去……” “为什么?” 医院里有些吵闹,傅司臣附身覆在她脸边,似乎是想听清楚她的回答。 纪听扣了扣手心,左右看看,才小声地:“我有点害怕打针……” “纪听,纪听是哪位?” 被医生喊到名字,纪听惯性上前,又在看到针头后,不自觉地后退。 退无可退之时,……傅司臣捉住了她攥成拳头的手。 而后,在医生给她消毒,准备打免疫球蛋白时,手指一根一根的挤进她的手掌。 感觉到她手心密密的汗以后,径直插|进她的指缝,严丝合缝地扣紧她的手掌。 牵手成就ge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6 第7章 7 纪听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之时,第二针已经扎进她的手臂。 下意识地攥紧和她十指紧扣的手,纪听屏住呼吸,看了傅司臣一眼。感觉到针头离开,她才舒出那口气。 没容她反应更多,傅司臣已经揽着她离开。 “能走?” “能的……” 后背是细细密密的冷汗,纪听不知道自己脸色惨白,只是后退一步,离开傅司臣怀抱的范围,而后松开手。 “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看见他们,快步走过来。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傅司臣的同事,纪听没有完全收回手。 她不想她这副样子被人看出他们关系的奇怪。既然已经答应结婚,她不会故意在外人面前做出疏离的样子,给傅司臣难堪。 “郎钺。” “我就说咱们傅医生平时生人勿进的,私底下一定有情况。”对方一边往过走,一边开着玩笑,“要是知道你跟嫂子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医院里之前仰慕你的小丫头们,不知道得多伤……” “嫂子生病了?”走近以后,郎钺看见纪听惨白的脸色,才不再嬉皮笑脸。 “嗯。你结束工作了?”傅司臣把外套脱下来,给纪听披上。 “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介绍介绍嫂子给我认识认识。” “不了,要回家。”傅司臣给纪听把衣服整理好,走之前,又看向郎钺,“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郎钺挠挠头。 他知道傅司臣说的是有关“医院里的小丫头会伤心”的那几个玩笑。 “哥,我不知道嫂子会介意……” 傅司臣抬了抬眼皮:“是我介意。” …… 晚上回到家,纪听接到老师的电话,要她协助做一个画展的顾问,纪听便回房间去和老师对接细节。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傅司臣已经洗好水果,等她一起去看电影。 跟老师道完谢,纪听放下手机,很自然地坐在离傅司臣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傅司臣看了一眼她坐的位置,没多说什么,便打开了投影,是她中午挑选的那部以“每一帧画面都很漂亮”为名目的治愈影片。 饭团钻进她怀里,安静地趴着睡觉。纪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最后的一些记忆就是看到电影里的高山草甸。 醒来的时候,饭团已经趴在一旁的地毯上,而她,靠在傅司臣的肩膀上。 “抱歉……”纪听立刻坐起来。 “去睡觉?还是下楼去吃夜宵?” 纪听看了一眼手机,估算着时间,大约她已经在傅司臣肩膀上睡了超过一个小时…… 一些尴尬和别扭涌上心头,纪听摇摇头:“……不太想出去吃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纪听才再次开口:“我一会儿要回家一趟,之前老师给我的资料放在地下室了。一会儿如果你有想吃的东西,可以发信息给我,我……” 她本意是想表达,如果傅司臣想要吃东西,她可以帮忙带回来。 没想到傅司臣只是站起身:“我送你。” 她没法快速找到理由拒绝,只能点头:“谢谢。” 在车上远远地看到大门,有两个身影交错在一起,是有人在放烟花。 欢快地交谈声阵阵传入她耳中,烟花的爆|破声有些刺耳。纪听没什么想法,她只想拿到东西就快速离开。 傅司臣一路将车子开进门,从纪欣和凌挈旁边经过时,也有意放慢了速度。尽管如此,还是吓到了两个人。 下车时,纪听看见凌挈和纪欣在看向她的方向,傅司臣已经走过来:“牵手?” “不用的。” 白天的“牵手”纯属意外,在这个场合,更没必要做那种事情。 她正想着,傅司臣已经伸出手。手心朝上,表情是无所谓般的懒。 她没动,傅司臣也没有收手。不知道为什么,纪听就想回头。 凌挈和纪欣早已经不再放烟花,而是盯着她看,表情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谢谢。”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傅司臣的手心,傅司臣反手握住,便转身拉着她进门。 他们回来的突然,纪岭堂得知傅司臣到了,快速下楼迎接。 “用不用我帮忙?”傅司臣没太搭理,只是看向纪听。 “不用,我还记得在哪里,很快就能找到。” 纪听低头看了看傅司臣牵着她的手,傅司臣并未松开,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把头顶一缕飞起来的碎发抚平。 纪听有意地后退一步,傅司臣放开了她:“去吧。” “嗯。” 走到地下室,纪听发了会儿呆。 傅司臣对她,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带有自然的暧昧,因为妥帖有礼,所以不会让她感觉不舒服。 即便是如牵手这样不该出现在他们关系里的事情,也并不逾矩。 可能是他性格本身就很温柔,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纪听抱着那份资料,准备离开时,看到纪欣站在门口:“姐姐,你好幸福。” “看得出来,你也一样。”纪听原地站定,没有动。 “可是姐姐,你没什么恋爱经验,可能看不出来,傅司臣有过很多女人,他很知道怎么让女人轻易沦陷的。” 纪欣表情认真:“不过,以后如果他让姐姐伤心,我和凌挈一定一起帮姐姐讨回公道。” “我想,你猜测的事情应该没机会发生。” “那,姐姐,过两天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想了解一些有关凌挈的事情。”纪欣表情依然真诚。 “我要出差,没时间。” “至于和凌挈有关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他,接触也不多,不能给你什么建议。” 说完,纪听就抱着东西离开了。 她上楼时,傅司臣正在玩着手里的玉,纪岭堂在一旁翻着合同。见她到了,傅司臣便站起身,准备和她一起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纪听回头,看着纪岭堂和纪欣,还有一直盯着她,没有移开过目光的凌挈,鼓起勇气:“……要牵手么?” 傅司臣已经接过她怀里的文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去江边走走?” “好。” 车子一路开到江边,纪听跟在傅司臣身后下车,又跟着他一路往江边踱步。 “不牵了?” 傅司臣抬起手,还是先前那样邀请的姿势。 不牵的话,好像刚才她的行为有过分利用的成分了……但她那个时刻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在那个场合,他们需要“扮演”一下正常夫妻。 没容她动作,傅司臣已经垂下手。 “你……” 话还没说出口,傅司臣已经捉住她的手腕,手指自然地插|进她的指缝。 而后,带着她大步走向江边。 夏末的晚风本来带着些愁闷的热,但是江边很不同。清爽的风从她脸上拂过,纪听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拘束自己。 “后天,我要出差,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说着,纪听看向傅司臣,有些心虚地,“要去帮老师的女儿做画展顾问,要全程跟着,所以时间可能还会延长。” 按照母亲的说法,她和傅司臣的婚姻,不会超过三年。听起来时间虽然很长,但是出差忙碌,折腾几番,可以缩短很多相处的时间。 “嗯。”傅司臣抬起她的手,随意地玩着她手腕上的手链,“去哪里?” “去秦城。” 说完,纪听想起饭团,正准备和傅司臣交代一下把猫安置给朋友的想法,就听见傅司臣说:“我照顾饭团。” 纪听:“……” 其实,她下午时有收到一张机票预订成功的短信,目的地是海岛城市。其实,她本来没打算去秦城出差帮老师的忙。 但是,她感觉到傅司臣的意思,大概是想要在领证以后,带她去“度蜜月”。 只是,她不知道认识三天就牵手的两个人,如果结伴出去旅行,在这样自然的暧昧下会发生什么。 毕竟,这样温柔持续的攻势,即便对方并没有流露什么感情,很可能就是套路和技巧,她也担心在不知不觉间就毫无抵抗之力。 她的拒绝很明显,显然,傅司臣也感觉到了。 就是……完全不准备为难她任何,看着她这个被送来的“商品”不仅没有尽责,还不断得寸进尺,也没有任何负反馈。 “等你回来,我们再去海边。” “……好。” 纪听垂下眸子,看到一枚戒指被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她没懂这是要做什么。 “纪听,新婚第二天,就要出差一个月。”傅司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让人难解的语气,“你对我,真的很放心。” 纪听:“……” 可是…… 他们本来就是很纯粹的协议关系,这种种仪式,除了耗费不必要的感情,就很多余。 纪听自认不是恋爱脑,也不会贪图有个不错的人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想。她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在这场婚姻里得到和失去什么。 “我觉得……” 他们可以不戴婚戒。 “纪听,”傅司臣喊她,“看烟花。” 她看到江岸对面很远的地方,一束束烟花升起,随后在空中绽放。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 是无声烟花。 他们周围的人已经在小声惊呼,纪听回头,看向傅司臣:“这是花朵么?” 黄色的一朵朵,猛地一看是花,仔细看形状又不太像。 “是蒲公英。” 黄色的蒲公英啊。 “可以拍照么?”纪听看向傅司臣。 有人是不喜欢别人没有全情欣赏风景,只顾拍照的。可她是喜欢记录的俗人,在拍照前征求对方的同意,是她仅有的能做的事情。 烟花的排布,江边的风景,整体的构图很精巧,她本意只是想拍烟花。 “嗯,我去车上拿相机。” 傅司臣走了以后,纪听看着周围忙着拍合照的情侣,他们为突然看到的烟花感觉好运来临,她才想到,对于这样的惊喜,她的表现是不是过于平淡。 “纪听。” “嗯?” 她回头,傅司臣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 第8章 8 晚上回去,纪听就发烧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会发烧,只是半夜感觉口渴难耐,想起来喝水。打开房门时,发现饭团睡在她门口,纪听便揉了揉它的头,蹲下来试着抱它起来。 本来只是简单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头晕,半天都没再站起身。 “纪听?” 她顺着对方的声音,看到阳台的猩红的火光被捻灭,随后,听到对方走近的脚步声。 天旋地转并不是她的错觉。 重新躺在床上时,纪听看着傅司臣,生怕对方误会她半夜出门的动机:“我刚才只是想喝水……” “我知道。” 话虽然这样说,傅司臣还是解开了她上衣的两个扣子,还在她反应过来时,将一支体温计放在她的腋窝。 “……谢谢。” 对方并没有其他意思,甚至目光都没有落在她心口。 “客气。” 说罢,傅司臣便走了出去。纪听松了口气,感觉有些头疼,就闭上眼睛等着体温计的时间。 两声敲门声响起,傅司臣进门,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随后拿出她腋下的体温计,又帮她把扣子扣好。 “可能是疫苗的副反应,温度不高,先观察一下。” “好。” 其实,就算是高烧,想到要抽血、输液,她也不想去医院。听到傅司臣说“观察一下”,她松了口气。 “喝水。” “谢谢。” 一整晚,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一直在出汗,有时想要醒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每一次,都是傅司臣把她喊醒,然后给她喂水。 凌晨四点多时,纪听感觉凉快舒服了很多,悠悠转醒,看到傅司臣在她旁边处理工作。 “你一直没去睡……”纪听坐起身。 “嗯,”见她情况好转,傅司臣把一套干净的睡衣递给她,“把出汗的衣服换下来,再测一下|体温,没问题就不用去医院了。” “好……” 她说完,傅司臣便将目光转向电脑屏幕,继续看文件。 纪听迟疑了几秒钟,没多说什么,缩在被子里把衣服换了下来。 “咳——” 听到她淅淅索索的动作,傅司臣移开目光:“披上外套,去我房间睡。床被有汗,会不舒服。” 纪听没动,只是躺在被子里,眨着眼睛看向傅司臣。 虽然床被确实被汗浸湿,但是……去他房间里睡? “换好了?” “好了。”纪听把被子往下拉拉,自己解开领口,自己测体温。 “36度3。” 时间到了以后,纪听拿出体温计,看了一眼温度后,把体温计装起来,还给傅司臣。 “要我抱你?” 纪听:“啊?” 话音刚落,傅司臣已经用干净的毯子将她裹起来,抱到了隔壁房间。 “睡吧。” “有事喊我。”说完,傅司臣就关上了门。 傅司臣的房间很干净整洁,被褥也很干燥。换好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她感觉舒服了很多。 在床上翻了个身,纪听看着房间里的布置。 与她不同,傅司臣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桌子上也没有任何摆设。四面白墙,配上浅灰色的床榻,桌子上除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就没有其他了。 纪听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对傅司臣完全不了解。所以,实在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没由来的好。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第二天上午,她睁开眼睛时已经十点钟。 早餐摆在餐桌上,纪听只看了一眼,便赶忙去洗漱,等着老师的女儿过来跟她对接细节。 傅司臣大约在工作,她只听到书房里有动静,一直没见到傅司臣的人。 路过书房时,她就隐隐感觉,昨晚傅司臣一晚未睡。 回到房间以后,她发现床垫和被子都已经换成了新的,她昨天穿的睡衣也洗干净了。 就……感觉和她协议结婚,傅司臣需要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丢弃那些胡思乱想,她给傅司臣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有朋友要上门,会不会打扰。得到“不打扰”的回答,纪听才给黄园园发了地址。 等她和黄园园聊完,傅司臣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打过招呼后,从房间里拿来一张毯子给她盖在腿上,又自然地拿起她空着的水杯,给她倒满温水。 随后走到餐厅,将无人问津的早餐拿去加热。 “听听,你男朋友好体贴啊……”对于纪听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又是怎么突然同居的,黄园园没多问,只是小声地推测。 “嗯?”纪听看向傅司臣的背影。 “他从书房出来就一直在注意你的情况。” 纪听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扯开了:“我明天上午的车,到了以后是直接去酒店,还是去现场?” “先去酒店吧?休息一下,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再开始工作。” “好。” 等黄园园离开,纪听才走到厨房,看着傅司臣忙碌,想要搭把手,又被对方支开。 “帮我看一下手机。” “嗯?”纪听有些不解。 “看一下微信和邮箱,有没有新消息。”傅司臣把一盘煎蛋递给她,“在书房。” “好。”纪听接过来,放到餐厅的桌子上,便走进书房。 傅司臣的手机就放在书桌上,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傅司臣的手机,锁屏密码很简单,她记住了,也没有假装忘记了一样,再去问傅司臣。 解锁屏幕以后,她点进微信,置顶里没有任何新信息,下拉才看到有不少工作的内容。简单查看了几个,确定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纪听关上微信,又去查看邮箱。 她出来时,傅司臣已经在煎香肠。 “微信有四十几条新消息,邮箱有两条,没有置顶和重要邮件人发来的。”纪听如实说了情况。 “嗯。”傅司臣端着两个盘子,“吃饭。” 没有看电影的需要,她便坐在傅司臣的对面,两个人都没有开启任何话题。平淡地吃过早饭,她回房间收拾好证件。 再出门时,傅司臣已经在等她。 “下午有什么安排?” “没有了。” 因为不确定结婚需要走哪些流程,要耽误多少时间,所以没有再安排其他事情。 “好。” 迟疑了片刻,纪听决定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昨晚谢谢你的照顾,”感觉到傅司臣看向她的目光,纪听迎上去,“我还没想好回什么礼表示感谢。” 傅司臣没说话。 “还有就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超出协议关系的关心。我以为,我们对彼此没有那样的责任。” “嗯,”傅司臣玩着手上的玉坠,“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在协议期,和其他有感情纠葛的人来往?” “……对。” “一点补偿。” 纪听:“……” 车子开得不疾不徐,到了现场,她和傅司臣规规矩矩地站着,和旁边黏糊在一起的情侣画风完全不同。 纪听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目光又投向傅司臣干净修长,没有任何修饰的手,有些疑惑。 如果不需要戴婚戒的话,她也可以不戴;如果很必要的话,他们之间,只有她一个人戴了。 她的动作不大,但还是吸引了周围的一些目光,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本来就和现场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刚收回目光,傅司臣已经把一个小盒子塞进她的手心。 意思是让她帮忙戴上。 纪听:“……” 还没容她思考出怎么解释她刚才的举动并不是要求傅司臣也戴婚戒,就看见一对夫妻捂着胳膊出来。 纪听往傅司臣身边走近一些:“还要抽血么?” “嗯,胳膊。”傅司臣指了指她的手臂中央。 纪听:“……” 她昨天才刚扎了两针。 “那……” “那也不能不结婚。”傅司臣堵住她即将要出口的话。 纪听收敛起表情,决定以更平常、正确的态度面对这件事。 他们已经排到队伍的最前面,纪听保持着轻松的面部表情,甚至还会对向她投来微笑的人,回以善意的笑容。 她以为自己的表现已经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傅司臣的话打断她的想象。 “纪听,我的手指,快被你掰断了。” 她一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傅司臣的无名指。 “抱歉。” 等她说完,傅司臣已经收回手:“我对你,没有那样的责任?” 纪听:“……” 这是把她的话还给她了。 轮到她时,纪听把袖子折上去,尽量不去看针头。 但是抽血和扎针还不同,这个过程简直太漫长了,纪听攥着手里的戒指盒。 很快,她手里的东西被人拿走,取而代之的,是傅司臣的手掌。 她回头看向傅司臣,傅司臣正低着头,目光落在她肩头的发尾上。感觉到她的注视,才抬起眼皮,瞧着她。 好像在问,他对她,到底有没有那样的责任。 第9章 9 每个傅司臣这样随意又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刻,她都没办法平静地回以注视。 纪听挪开目光:“……” 她为自己表示过不需要对方的帮助以后,又寻求对方帮忙而道歉,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觉得有些难言的别扭。 抽完血以后,纪听按着手臂上的棉签,有些茫然地走后续的流程。 等到拿到那个属于她的红本时,她的手臂已经不痛了。 “回去么?” “去吃饭。”傅司臣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走出几步,才回头看向她,“不是说要感谢我?” 纪听点了点头,跟上傅司臣的脚步。 “要请我吃什么?”坐上车,傅司臣随口问道。 纪听一边掏出手机查看附近的餐厅,一边回应:“你喜欢吃什么?还是,还吃火锅?” 昨天在学校食堂,傅司臣只吃了粥,前天吃火锅,他也只是在吃了几口清汤里的菜。纪听猜不出他的口味,只是感觉他应该口味很清淡。 “等你建议,我不怎么在外面吃东西。” 纪听:“那,就去商场看一下。” 车子停在B1,她和傅司臣一起坐电梯上楼。 四楼往上都是餐厅,她打算让傅司臣自己选择,顺便也能知道以后有必要一起出来吃饭的时候,该去哪里。 一路他们走过许多餐厅,遇到她感兴趣的,会走过去给傅司臣推荐。傅司臣是饶有兴趣地听着,但最终一家都没吃。 她自己早饭吃了很多,抽血又被吓了一阵,没什么吃饭的胃口,所以兴致不强。可是傅司臣本来早饭就没怎么吃,现在已经过去7个小时,应该很饿才对。 她猜不明白。 到了六楼时,纪听看着傅司臣依旧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还没有想好吃什么么?” “嗯,没什么胃口。”傅司臣瞥了一眼她手臂上抽血造成的一小块淤青,“再看看。” “……好。” 其实她有些好奇。 傅司臣本职工作是医生,可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去医院。 他们会结婚,也是因为傅司臣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但大部分时候,他其实并不忙。比如现在,还有时间在这里逛商场。 “冰淇淋?”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傅司臣突然停住脚步。幸好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远,她才没撞到傅司臣的后背。 “嗯。”她跟上去,要了一个葡萄蓝莓华夫圆筒,才看向傅司臣,“你要哪一个?” “我不吃。”说完,傅司臣已经付完钱了。 拿到冰淇淋以后,纪听跟在傅司臣身后。 明明是她要请傅司臣吃饭的,结果逛了一圈,傅司臣给她买了个冰淇淋。 等她吃完时,才发现他们已经下到三层。 “要回去了?”到了B1,纪听小跑着跟上傅司臣。 “嗯。” “可是还没有请你吃饭?”纪听捏着手上剩下的包装纸。 傅司臣已经伸手过来,把纸接过去,叠了两折,丢进垃圾桶。 “不是请你吃了冰淇淋?” “可是,我没有请你,也没有吃饭。”上车以后,纪听接过傅司臣递来擦手的消毒纸巾。 “你没有责任请我吃饭,”傅司臣启动车子,“不用那么知恩图报。” 纪听:“……” 这样下去,她欠傅司臣的会越来越多。 回到家以后,纪听回房间收拾出差要用的东西。收拾到晚上七点多,肚子果然响了起来。 想起白天逛商场时看到的那家日式自助,纪听有些蠢蠢欲动。但是不去问问傅司臣,自己跑去吃,不太合适。 想着,她开门出去,敲了敲书房的门。傅司臣开门时,她看见他穿着和自己同款的白色睡衣,忽然忘了自己本来打好草稿的话。 “饿了?”傅司臣看着她身上的浅紫色睡衣。 纪听很瘦,肩膀也很窄。本来并不宽松的睡衣,穿在她身上,有些松松垮垮。 她应该是刚刚忙完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着装,所以没有像平时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上衣露出了一小片锁骨。 傅司臣移开目光。 “我找你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纪听斟酌着措辞,“就是,下午时候说好的,我请你吃。” “介意给我帮个忙?”傅司臣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 “不介意,就是,不太确定能帮得了你。” 说完,便跟着傅司臣一起走进书房。傅司臣需要她帮忙的事情,是翻译两份文件,一份意大利语,一份德语。 她的口语水平很差,笔译水平还算过得去,勉强能应付这份差事。 “那,说好了啊,”纪听绑好头发,坐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前,一边打字,一边看向傅司臣,“给你帮忙以后,上午‘责任’那件事就不能再提了。” 傅司臣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手里还在玩着那块玉。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没有边界感,纪听赶忙闭嘴,专注在文件翻译中。 她会去学小语种,不是因为自己的兴趣和需要,只是纪家为了让她能“卖”个更好的价钱,为她选择的技能。 不然,她从没和傅司臣提起过她会德语和意大利语,傅司臣怎么刚好知道? 为了将她推销给傅家,佟蓝婴一定费了不少口舌吧。 翻译完一篇以后,她看到傅司臣出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 德语这篇比较长,纪听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我们可以先去吃饭么?回来再翻译给你,如果你不着急的话。” “不着急。” “那我想吃白天的那家日料,”纪听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菜单,感不感兴趣。” 傅司臣无意看向她的领口,又挪开目光:“先去换衣服吧。” 听到他的话,纪听立刻站直,下意识地揽了揽领口:“那我先出去了。” 回到房间,她才发现领口能看到自己的锁骨。 住在傅司臣家里这几天,她一直很注意这些。倒不是觉得傅司臣会有什么想法,只是她不想自己被人家误会有其他意思。 是刚才疏忽了。 想到她没有很妥帖地穿衣服,还在傅司臣的书房里伸腰拉胯…… 非常丢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纪听再次提醒自己,注意自己的客人身份。 她收拾好以后,走出门才发现,傅司臣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了。 到了地方,她才从服务员那里知道,傅司臣早在她去敲门之前,就已经预定好了位置。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问出这句话,她才意识到,下午逛这几层餐厅,她没有了解到傅司臣的任何喜好,反而让对方了解了她。 大约是那个时候她就表现出了想吃这家店,但又因为没胃口,所以没有主动提议,而傅司臣,都看在眼里。 “那我开吃了?” 点的东西都上齐,纪听观察了一下傅司臣的表情。 “好。” 最后,还是只有她吃撑了。 傅司臣似乎对食物没有什么喜好,筷子都没动几下。 虽然有些不符合他们的关系,佟蓝婴要是知道她对傅司臣说出这种话,估计能当场发疯,但纪听实在好奇。 “……感觉你好像只用喝露水就可以活得很好,”纪听挠了挠头,“凡间也是有很多美食的,偶尔你也可以试试。” 她不知道傅司臣有没有听出来她在搞笑,也不知道傅司臣面对这种搞笑,会不会觉得不愉快。 只知道,傅司臣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眉梢微微挑起:“你吃饱了?” “吃饱了。” 纪听解释:“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你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爱好吃东西,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我抽烟。”傅司臣抬了抬眼皮,平淡地看了她一眼。 纪听才想起来,她发烧那晚,在阳台看到的猩红火光。 只是,傅司臣从不在她面前抽烟。 客厅、书房,连他的卧室也没有一丝烟味。 “……抱歉,”纪听有些懊恼,“我以后会注意说话的分寸。” “不用。” 纪听扒拉着手链,没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她实在弄不懂傅司臣的想法。 “很有意思。” 时而被客气疏远地对待,时而被有距离地需要。 胃排空超过6个小时,应该可以约等于空腹抽血了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9 第10章 10 纪听:“……” 她知道对方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 刻意疏远是有的,毕竟他们也不是恋人关系。 “我先吃东西,先不说了……” 为了不浪费食物,尽管已经吃得顶饱,纪听还是坚持把最后一块寿司吃完。 “嗯……偶尔还不跟我说话。” 纪听:“?” 她咬到舌头这件事,大约可以证明,傅司臣语不惊人死不休。 回去的路上,车子开过率沧江的大桥时,纪听正开着窗吹着风,忽然听见外面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再定睛一看,发现前面发生了车祸。 “是车祸。” 不少司机都下车去查看情况,纪听想起自己包里有之前腱鞘炎时裹着手腕的绷带,就打算下车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傅司臣已经先一步打开车门,见她下车,才走过来捉住她的手腕,认真地叮嘱:“注意车流。” 一辆电动车将将擦着她的手臂经过,好在傅司臣及时拉开了她。 “谢谢。” “客气。”说完,傅司臣便往人群中央走去。 事故现场有目击者在讲述情况,是一辆机动车撞上了电动车,骑着电动车的少年被撞倒在地。 傅司臣是外科医生,说明身份后,人群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地上有一辆撞翻的外卖车,还有一摊血。纪听有些紧张,看着傅司臣检查伤者的情况。 “右足挫伤,头部、四肢还可以活动。” “我害怕,我才刚高考完……”受伤的男孩子还在哭泣,但知道医生来了,还是平复了一些。 纪听看到男孩子紧紧地抓着傅司臣的手臂。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安慰对方时,傅司臣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面前的男孩子:“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这个程度的伤势,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真的?” “嗯。” 男孩子的哭泣渐渐平息。 也是在这时,傅司臣再次回头看向她:“你先打车回去。” “那你呢?” “我陪他等到救护车过来。” 虽然她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纪听还是决定陪傅司臣:“那我先把车开下去停好,然后再过来找你。” 车子刚上桥,后面的司机听说前面出了车祸,也都纷纷掉头。虽然她平时不爱开车,但是这种事对于她来说,也不算有难度。 “注意安全,有事及时打电话。” “放心,我没问题。”说完,纪听转身,又回过头来,“你这边要是有突发情况,也要及时联系我。” 傅司臣盯着她看了几秒:“好。” 事实上,掉头回去比她想象得要难。尽管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此时正值晚高峰,想要通过大桥的司机在不断增多。 用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才顺利下桥。又等了十几分钟,才在附近的商场,等到一个停车位。 终于停好车子,纪听查看手机,看到一条傅司臣的消息。 傅:“顺利下桥了?” 大约是有看到她的情况? 纪听正要打字回复,傅司臣已经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他说:“陪那个孩子去医院。原地等我,很快回来。” 纪听想了想:“是哪个医院,我可以去接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到一个定位分享。 离她并不远。 纪听便打开导航,朝着医院的方向开过去。她到医院的停车场时,傅司臣正在吸烟区抽烟。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傅司臣抽烟。 和她印象中那种“痞子”式油腻的吞云吐雾不同。 傅司臣抽烟的姿态,随意、温柔,也沉默。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站得笔直,头微垂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像是感觉到她该到了,傅司臣掐灭烟,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方向。 纪听举起手,朝傅司臣的方向招了招。 重新启动车子,纪听询问那个男孩子的情况。 “没有大碍。”傅司臣看了眼手表,“时间很晚了。” “还好。”纪听想了想,“还是可以回去把那份资料翻译完的。” 本来最近的事情都是傅司臣在帮她,偶尔能有所回报,也让她感觉踏实一些。 “明天怎么去?”傅司臣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并没有去看,只是在等红灯时,瞧着她,“几点的车?” “预约了早上的专车到高铁站。”纪听查看之前的信息,“上午十点的车。” “嗯,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不知道怎么的,在知道她已经提前打好去高铁的车子以后,傅司臣就不太和她说话。 对方没有送她的义务,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很温柔体面的人,如果她不提前打车,对方可能真的会出于本性善良而送她,纪听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好像效果并不正面。 “那……”下车以后,她跟在傅司臣身后,“饭团就先拜托你了。” “嗯。” 纪听想了想:“我朋友下周回来,到时候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把饭团送去给她。” 作为饭团的干妈,卢卢已经有两次带饭团的经验。把饭团交给她,纪听还很放心。 “嗯。”傅司臣没再跟她说一句多余的话,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纪听跟在他身后,到书房门口时,才停住脚步。 “明天不是要出差?”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她再帮忙。 “就……翻译完那份文件,我就去睡觉。”纪听迎上傅司臣的目光,出于一些弥补对方的心态,还是准备再坚持一次。 傅司臣没有拒绝,让开了门口,给她足够的空间进去。 坐在办公桌旁边,纪听集中精神,想快速把这份文件翻译完。专注到工作中,时间过得很快,她在傅司臣身边的局促不安感也逐渐消失。 敲完最后一个字,她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一杯热水和一盘水果。 “……谢谢,”纪听拿起水杯,站起身,让开座位,“我翻译好了,你要看一下吗?” “看过了。”傅司臣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一直没有挪开。 “什么时候?”脱口而出以后,纪听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 “那……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傅司臣收回视线,“很好看。” 纪听:“……啊?” “没事,去睡觉吧。” …… 第二天早上,纪听出发时,房间里也没有傅司臣的动静儿,只是在去阳台看饭团时,她才发现餐厅的桌子上有早餐。 是三明治和咖啡,已经打包好,咖啡还冒着热气。 时间有些来不及,不然,她应该和傅司臣说句“再见”再走的。 ……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高铁,连带一个小时的出租车,纪听终于到了秦城。 她并没有在酒店休息很久,放下东西,便去和黄圆圆会合。她本意是打算直奔主题,进入工作状态。 没想到黄圆圆一定要拉她去吃午饭。 好巧不巧,黄圆圆最近在减肥,吃轻食,她看见桌子上卖相远不如早上餐桌上的三明治时,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她早上发出的“感谢”微信,傅司臣并没有回复。 他可能在忙,纪听想。 整个画展的主题和布置都由黄圆圆设计和把握,其实她只是做协助类的工作,并不忙。是画展持续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才需要她出差过来。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回到酒店以后,纪听洗过澡,躺在床上。 傅司臣抽烟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闪现。 或许,那并不是温柔,反而更像是落寞? 努力不再去想那个画面,纪听随意刷着手机上的新闻,正好看到媒体报道了傅司臣陪那个男孩去医院的新闻。 记者大概是在救护车赶到时出现的,镜头里的傅司臣一直陪在那个那孩子身边,即便作为旁观者,她都能感受到医生给予患者的心安。 怎么都躲不过,最后,她只得坐起身,拿过手机,点开傅司臣的微信界面。 反反复复,打字、删除,斟酌语句想要弥补一下之前她对傅司臣的一些冷漠和敷衍。 或许,即便不是恋人,他们既然已经缔结了这样的关系,就理应认真对待对方,哪怕把对方当个朋友? 这样想着,纪听把之前打的所有话都删除掉,重新打字。 纪听:“我这两天的行为有很多过分的地方……不是故意想让你生气,只是想让这段协议关系更单纯一些。毕竟朝夕相处,如果交集太多,产生感情会很麻烦。” 因为傅司臣给她的印象很好,她也没有遮掩,直接说了实话。 过了一会儿,傅司臣都没回,纪听又觉得,自己这段话说得好像过于理直气壮了。 正在她快速撤回,又准备重新以委婉、通情达理的措辞表达一遍时,傅司臣回复了她。 他说, “怎么麻烦?” 第11章 11 她不认为傅司臣真的不理解她的意思…… 傅司臣处处对她“负责”,她也有要回报的东西才能对等。可是他们并非恋人,也不是出于相爱才结婚。 傅司臣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她不知道。只是,她什么回报都不能给。 纪听想了想,只能以极端情况举例:“就,打个比方。一直这样接受你的善待,要是我对你产生依赖,三年协议到期,我不想离婚了,你也会觉得很麻烦的。” 傅:“不麻烦。” 纪听:“……” 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傅司臣已经发来一条新消息。 傅:“可以视频么?” 她刚要拒绝,又是一条新消息。 傅:“饭团想你了。” 纪听:“……”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和傅司臣聊天,她完全捉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犹豫了几分钟,用来平复好心情,纪听才回复:“好。” 傅司臣的视频打过来时,纪听已经检查过自己的仪容仪表,在桌子前面坐好了。 视频接通后,她看见饭团窝在傅司臣怀里睡觉。 “好像不那么怕生了。”纪听看着饭团四脚朝天,露着肚皮的样子。 短短几天的时间,饭团已经习惯在傅司臣家的生活。 “嗯。”傅司臣将目光从饭团身上移走,看向屏幕,“它适应能力不错。” 纪听:“……” 一时无言,她有些想挂掉视频。 “今天还顺利?” “还好,”纪听回想下午的工作,“都在计划内。” “嗯,”傅司臣盯着她,“那来说说有关‘麻烦’的事情。” 纪听:“……” 即便如她这般破坏氛围王者级别的选手,也意外感觉到了气氛里奇怪的暧昧。 “纪听,对于你刚才的假设。”傅司臣本来是在低头看猫,说到这里时,忽然抬起头,直视屏幕“我以为,那并非是不能接受的情况。” 纪听手一抖,手机径直落地,手机直接关机不说,屏幕也直接摔碎。 纪听:“……” 这部手机她已经用了快四年,虽说之前无数次开玩笑找不到理由换掉它,但却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等她把手机捡起来,反复检查后,才发现已经无法开机。 迫不得已,纪听只能去隔壁敲开黄圆圆的门。 “圆圆,你现在空闲么?我手机摔坏了,想借一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黄圆圆刚洗完澡,听她说完,就把手机解锁。 “现在有些晚了,明天我陪你去买部新的。”说着,黄圆圆把手机递给她,“你打吧,我先去吹个头发。” “好。” 纪听接过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并不记得傅司臣的手机号码。在别人手机上登录微信又有些麻烦,思索了一番,纪听还是决定明天买了新手机再和傅司臣联系。 “没打么?” 吹风机并不好用,黄圆圆吹了两下,就放下出来,继续擦头发时,看到纪听已经放下手机。 “不用不好意思,随便打,打多久都没关系。突然联系不上你,你家人、男朋友也会很着急的。” 纪听把手机放回桌子上,诚实地:“我没记住他的手机号码。” “不行你把你的卡换到我手机里?”黄圆圆回忆纪听的手机型号,“好像卡不太一样?” “好像是的,”纪听叹了口气,“没事,他知道我已经到酒店了,明天再说好了。” 黄圆圆靠在门边,好奇地:“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感觉你们有点像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但是你对他又格外地客气。” 纪听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想快速终止这个话题:“……就,可能结婚时间太长了吧。” 当晚,是在黄圆圆各种震惊中结束的对话。 显然,对于黄圆圆来说,那种热恋期男女的故事,远不如婚后夫妻的那些事情让人好奇和期待。 被追问了太久,回到房间以后,纪听就一直头疼。 第二天一大早,纪听五点钟就醒了。黄圆圆上午比较忙,所以她没打算让对方陪自己的买手机。简单洗漱收拾后,纪听就准备下楼去吃早饭。 附近的商场,最早也要九点钟开门,时间还早。 她没想到的是,刚下楼,就看见了傅司臣。 对方靠在接待台边上,低着头随意地玩着打火机。 听到她的脚步声,才抬起头,看向她。 “你……你怎么过来了?” 她记得,她没有告诉傅司臣自己住在哪个酒店。 “有事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出了什么状况。” 纪听挠挠头:“我手机摔坏了,昨天不是故意挂的视频。” “嗯。”傅司臣收起打火机,“要去吃早饭?” 纪听怔了怔:“你有事要忙么?不忙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饭。” “不忙。”傅司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明天陪你去打疫苗。” 意思是,“有事路过”,为的是她的事情? “我可以自己去医院。” 她一直记得这件事。而且,已经经历一次,流程她还是熟悉的,并不用傅司臣陪她。 “异地医院,也要打同一个生产厂家的疫苗,”傅司臣一直盯着她,“还记得是哪一个么?“ “……不记得了。”纪听揉了揉太阳穴,她根本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 不过,对方是为了她的事情过来,那她也得做出表示,思考了一番,纪听:“那你晚上要住在这附近么?我帮你订酒店?” 考虑到傅司臣的情况,纪听打算把五公里外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推荐给他。 “五公里外有家医院,给你订那里的酒店可以么?”纪听观察傅司臣的表情。 在看到对方点头以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哇——” 纪听:“?” 没容她再提议请傅司臣吃早餐的事情,黄圆圆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果然还是真夫妻好磕,老婆手机摔坏了,老公放心不下,几百公里夜奔来找人……” 纪听:“……” “要留宿吗?”黄圆圆看着纪听,“你的房费都可以报销的,我给你升级成双人大套房。” “不用……”纪听看着她这就要去跟前台沟通,赶忙拦住,“他还有事,马上就走。” “舟车劳顿,肯定要休息一下的,别跟我这么客气。”黄圆圆并不理会她的说辞。 纪听:“……” 傅司臣随身带着的小行李箱被黄圆圆一路提进升级的套房时,纪听都还没有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傅司臣本人倒是没什么异议。 “下楼吃饭?”傅司臣看着纪听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友善地提议,“吃过饭以后,去买手机。” 纪听颓丧着脸,点了点头:“好。” 黄圆圆等他们很久了。 “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黄圆圆瞧着纪听,“本来纪听要是不来给我帮忙,手机也不会摔坏。” 没容纪听说什么,黄圆圆已经在她耳边:“你俩都不牵手吗?还是我在这里,你们不好意思?” 纪听:“……”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黄圆圆解释,顺便,也没想好如何跟傅司臣解释。 就在她纠结时,傅司臣已经自然地牵住她。 她侧头去看傅司臣,可是傅司臣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像是非常习惯地在做这种事。 黄圆圆心满意足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纪听:“……” 到了自助餐厅,黄圆圆准备去拿东西吃,看向傅司臣时,无意地开启话题:“听听比较喜欢吃什么?” 傅司臣哪里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的…… 纪听正准备抢答,就听见傅司臣语气熟稔地:“她平时不吃晚饭,所以早午餐会比较喜欢高碳水的食物,早餐的话,包子、鸡蛋饼这种多一些。” “哦哦,正好这里都有。” 纪听:“……” 虽说倒是和她的喜好差不多,但是她根本没在傅司臣面前吃过这些东西。 见她表情狐疑,黄圆圆也已经走远,傅司臣友情解释:“从你平时的饮食喜好简单推断的,不保证答案一定准确。” “抱歉,让你面对这样的情况,”纪听揉着眉心,欲言又止地,“今天可能需要你先忍耐一下,会有很多奇怪地考验……” “怎么说?”傅司臣站起身,很自然地拉着她去拿餐盘。 “就是,我昨天为了避免产生更多的好奇,有跟黄圆圆说……”纪听咬着牙,“说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没想到,引起了更多的好奇。” “嗯,”傅司臣脸上有一丝笑意,“所以,需要我配合你扮演‘老夫老妻’?” ……倒也不用? “反正明天你就回去了。”纪听看着被牵住的手,“我当时没有想过你会来,真的没想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傅司臣顿了顿,“荣幸之至。” 傅司臣:非常想和你老夫老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11 第12章 12 纪听避开傅司臣的目光:“……” 黄圆圆对他们很好奇,或者说,黄圆圆对婚姻生活十分好奇。 一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黄圆圆都在观察他们。纪听不知道傅司臣怎么想,毕竟他全程都非常平淡冷静,她则紧张难捱到只吃了一块红薯就饱了。 让她感到更加痛苦的是,黄圆圆提议陪她一起去买手机。 所以,尽管她早就想好要买哪一款,也在进门以后立刻刷卡买下,但是,一整个过程中,她的手都被傅司臣牵着,还要时不时感受身后的黄圆圆发出羡慕的叹气声。 “……手心出汗了?” 纪听:“没有……” 傅司臣低头掏出纸巾,细致又耐心地帮她擦干手心,随后侧身靠近她耳边,保持着并不过分亲密,但只有她能听到声音的距离:“不必这么紧张。” 纪听:“……” 她是不知所措。 走出手机品牌体验店,纪听呼吸到新鲜空气,终于感觉重获自由。 “那,我们先去工作了。” “嗯。”傅司臣看着纪听,目光一直没挪走。 纪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补充地:“你先去酒店休息,晚上回来,我们再出去吃饭。” 说完,纪听正要转身去展厅,傅司臣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着她靠近,随后低声地:“到了以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纪听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对方,想从傅司臣的表情中看到一丝表演痕迹,可是什么也没发现,反而是她,因为心情的剧烈波动,脸涨得通红。 “快去吧。” 纪听:“……好。” 到达展厅前,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是繁复的工作将她从那些奇怪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投入到工作中以后,她完全忘了傅司臣,和傅司臣这边的一切事情。 这就导致,她忘记给对方发信息,也忘记对方还在她的酒店房间。 是工作全部结束以后,她惯性地回到之前的房间,发现刷不开房卡以后,才想起傅司臣来。 带着一些尴尬的情绪,纪听重新坐电梯上楼,到房间门口时,才给傅司臣发了今天的第一条消息。 纪听:“我到门外了,现在方便进去吗?” 傅:“嗯。” 收到回复的信息,她才松口气,掏出房卡进门。 傅司臣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此时正穿着睡衣,在看电脑上的文件。 “要去附近逛逛么?” 她想起忘记给傅司臣发信息的事情,知道自己已经两次言而无信,就想要立刻给予一些补偿,好缓和一下气氛。 傅司臣还没说话,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那,我先接个电话。” 纪听没想过,凌挈还会找她,在她两次撞破凌挈和纪欣在一起以后。 “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吗?” “我有一些有关傅司臣的事情想告诉你。” 纪听:“……我不太想知道。” “纪听,我不懂你。如果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要用和他牵手这种事来让我伤心?”凌挈像是真的不明白一样,“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那又是为什么不想听和他有关的事情?” “我确实不想听任何,而且,也轮不到你来告诉我那些。” 她既不想听凌挈胡说,也不想在傅司臣面前和凌挈发生争执。没多说一个字,她就挂掉了电话,随后将号码拉黑。 没容她回头继续问傅司臣晚上想吃什么,傅司臣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纪听本无意偷听,但很快便从傅司臣的回应中,感觉到打电话的人是佟蓝婴。 她不自觉地握紧手机,听着佟蓝婴疑似在催促傅司臣,抓紧生一个孩子。 “生孩子”这件事,不包括在佟蓝婴和她交代的,和傅司臣结婚需要完成的“任务”里。她也从来没打算要和傅司臣“更进一步”。 不想再听下去,纪听冲着傅司臣比了个“我先出去了”的口型,就拿着手机走出房间。 刚到门口,就收到了傅司臣的消息。 傅:“去哪儿了?” 纪听打字:“去楼下买果汁,这就回去了。” 下楼买了几瓶饮料和矿泉水,纪听重新刷开房卡,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两箱果汁,应该是傅司臣给她买的。 气氛有点尴尬,纪听放下水:“我去洗个澡。” “注意腿上的伤口,”傅司臣已经换好衣服,“我出去等你。” 听到关门声,纪听检查了几遍浴室的门有锁好,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直到她洗完,傅司臣都没有回来。 然后,她接到了佟蓝婴的电话。 简单询问了她在哪里以后,佟蓝婴便直奔主题。 大约和给傅司臣打电话提及的内容差不多,但方式可能有所不同。佟蓝婴在提醒她,如果“不生一个孩子”,很难在傅家得到“实际”的东西。 比如钱,比如地位。 似乎是有注意到傅司臣和她牵手的场景,佟蓝婴的语气是欣慰而温柔的。 “看着你们夫妻两个感情变好,我心里是开心的,但是你也要记住,对于男人来说,尤其是感情经验丰富的男人,想要让你感动和交付是很容易的,你必须要学会将对方的‘一时新鲜’及时变现。” “你们现在,年龄正合适,想办法要个孩子,后续家里公司的发展也需要傅家帮忙。” 纪听挪开话筒,没有继续听佟蓝婴说下去,直到对方几次喊她的名字,纪听才重新拿起:“我没打算生孩子,也没打算一直出卖自己。” 她和傅司臣的这场协议婚姻,起始于上一辈的约定。本来纪傅两家在发展初期算是旗鼓相当,但纪岭堂沉迷于男女关系多年,幡然悔悟,准备用心经营公司时,两家的实力已经相差甚远。 傅家一度不愿意再提起这桩婚事,甚至几乎已经算是无视。是因为傅家长子车祸去世,傅家才在纪岭堂不停地“推销”下松了口。 一份协议,换三年的经济扶持和合作。 纪家获得的利益,远超过培养她的“成本”。 所以,纪听以为,她的婚姻,就是一杆子买卖,没想到佟蓝婴还要继续从她身上榨取价值。 “可是,司臣已经答应我,一定会和你生孩子。”对于她的反抗,佟蓝婴并不予以理会,“听听,女人没了初婚,还是历时三年的婚姻,以后想要‘从新来过’,是很难的。所以,不要任性。” “如果协议结束,你都没有‘把握’住傅司臣,到时候你再到社会上去被人挑选……即便是母亲,可能也很难帮你找到个过得去的归宿了。” 纪听直接挂断了电话,也是这个时候,才看见傅司臣之前发来的信息。 原来他已经离开,打车去了附近不远的一家酒店。 纪听呼出一口气,本想发信息告诉对方,不必陪她去打疫苗,但信息反复编写和删除,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和黄圆圆说清情况后,纪听便准备休息。 临睡前,她想起还是没有请傅司臣吃晚饭,也没有对他连夜来看自己的事情表达感谢,还让对方那样自己一个人离开…… 有些懊恼,心里也很乱,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收起手机,准备第二天见面再说。 傅司臣是带着给她的早餐和行李一起来的。 早晨见面以后,把早餐递到她手里,傅司臣擦了擦手,便等着她吃完。纪听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一会儿就要离开么?” “嗯。”傅司臣并未提及昨晚的事情,情绪也没有任何异样。 纪听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医院以后,纪听第一次没用傅司臣的帮助,全靠着屏住呼吸,打完了一针疫苗。 傅司臣只是跟在她身边,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从医院出来,纪听看了眼时间:“几点的飞机?” “十一点。”傅司臣今天第一次将目光认真地落在她脸上。 纪听想了想:“那,我送你去机场。” 她跟黄圆圆说好上午有事要请假,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去,现在的时间来看,往返都是来得及的。 “纪听,”傅司臣看着她,“如果是出于愧疚,想要进行补偿,那大可不必。” 她知道傅司臣的意思,是认为她提议送他到机场,是作为他来看她的补偿。 “为什么?”她不明白。 “因为,我也是既得利益者。” “你是这场交易里唯一的受害者,”傅司臣随意地拨动打火机的盖子,“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来补偿我。” 纪听垂下头。 她想起另外一些事情。 傅司臣是因为哥哥车祸去世,被临时“顶替”上来的。和她这个陌生人结婚这件事,对于傅司臣来说,也是一种强迫。 可是,他现在说,他也是“既得利益者”。 “那,你得到了什么?” 第13章 13 没等到傅司臣回答她,门铃就响了起来。 纪听去开门,看到黄圆圆在门外:“听听,我回来拿东西,顺便和你说一下,今天下午也不用你过去了。你好好陪你老公在秦城转一转,明天我们再细聊……” 门再次关上以后,纪听回头看向傅司臣:“那,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 她其实也没有执着地想要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究其原因,无论傅司臣能不能从这段婚姻里获得利益,获得哪方面的利益,都与她无关,与他们的关系无关。 保持和平共处,两不相欠,和平分开,是最好的情况和结果。 “你以前来过秦城么?” 听到傅司臣的问题,纪听怔了两秒,随后点头:“我是秦城人,在秦城福利院待过几年。” 每年的节假日,其他学业工作不忙的时候,她都会回来看望院长阿姨。 “嗯。” 纪听看了眼时间:“抱歉,我忘记了你是几点的飞机,可以再告诉我一次么?” 如果时间充裕,她可以如黄圆圆所说的那样,带他到秦城四处逛逛。 毕竟,昨晚的相处真的很不愉快。 桌子上的饮料和早饭,傅司臣的行李箱都在无声地提醒她。 “还没有订。”傅司臣表情平淡而真诚,“没来得及。” 纪听:“?” 快速收拾好胡乱迷走的思绪,纪听调整状态:“那,我下午带你到秦城城区逛逛?” “可以。”傅司臣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吃过饭再说。” 一整个吃早饭的时间,纪听都在思考该带傅司臣去哪里。 秦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个冷清安逸的南方小镇。除了大学城比较热闹以外,其他地方几乎都算不上繁华。 她实在不知道哪里比较适合傅司臣,她对对方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纪听。” “嗯?” “包子,”傅司臣好心提醒,“吃到脸上了。” 听清对方的话以后,纪听立刻抽出一张纸巾,把脸擦干净:“抱歉……” 等她迅速吃完饭,收拾好包装袋,微信提示有几条消息,是上一位客户发来的。对方一连发了六七条意见,纪听大致地扫了一下,是收到画以后,对方的一些意见,想要她再调整一下。 简单沟通了几句,纪听便收起手机,看向傅司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我实在想不出。” “你生活过的地方,”傅司臣接过她手上的垃圾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手,“都可以。” 她生活过的地方……大约只有秦城实验小学和福利院。 在她如实表述了情况以后,傅司臣的表情并未有任何异样,反而痛快地答应:“好。” 两个人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些生活、学习用品,又去书店挑了十几本合适的课外书,就打车朝福利院的方向去了。 本来她和院长约定中秋节过来的,要带来的东西也早都准备好。这次突然临时决定过来,来不及去准备那么多。 “怎么提前来了……” 她到福利院门口时,给院长阿姨打了电话。没等几分钟,院长阿姨就小跑着开门出来迎她。 “这位是……” 和院长阿姨拥抱了好一会儿,纪听才想起来要介绍傅司臣。 尽管一路上她都在犹豫该如何跟院长阿姨解释她和傅司臣的关系,但是真的见到面,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傅司臣,”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傅司臣已经朝着院长阿姨伸出手,“纪听的朋友。” “哦哦,朋友啊,快进来坐吧……” 纪听没敢看向傅司臣。 她不想说明和傅司臣的婚姻关系,不想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想和院长阿姨撒谎。 然后,傅司臣像是能感觉得到一般,用“朋友”的说法,帮她解了围。 “谢谢……” 院长阿姨去倒水的时候,纪听看了眼房间里仅剩的傅司臣,愧疚地道谢。 “客气。” 院长阿姨还没回来,她的手机又来了一条消息。 纪听点开,是一个陌生号码。 “傅司臣跟你结婚是有他的考量,他想要一个孩子跟傅家上两代人交差,稳住地位。他可能现在围着你转,过段时间就不一定奔向谁的怀抱了。” 这个语气,她不知道是纪欣,还是凌挈,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人。 把信息删掉以后,纪听把手机放回包里。 对于这些事情,她真的不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周围还总有人在不遗余力地告诉她这些“秘辛”。 即便傅司臣明天就奔向其他女人,她都是没有任何波澜,也不会去计较的。 和院长阿姨聊了聊近况,纪听就去看正在上课的孩子们。 她定期就会过来,和这里的一些孩子很熟悉,关系也很好。看到她突然回来,大家都很开心。 被挨个抱了好几遍,纪听放松下来心情,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听着他们“汇报”最近的情况。 傅司臣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姐姐,那个哥哥是谁呀?”一个最近才过来,只见过她一面的小姑娘趴在她耳边,羞涩地问。 “是我的朋友……”纪听回头看了傅司臣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刚才那些绘本都是他帮你们挑的。” “那以后姐姐每次来,都会带着哥哥吗?” 纪听:“……” “哥哥,以后姐姐每次来,都会带着你吗?”没容她回复,小女孩已经冲着傅司臣喊了出去。 纪听赶忙抱住她,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她愿意的话。” 傅司臣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会来。” 纪听:“……” 考虑到傅司臣今天还要离开,或许明天还有事情要忙,纪听并没有耽误太久,跟院长阿姨和小孩子们告别以后,纪听就和傅司臣一起离开了。 “……我虽然在秦城出生,在这里也生活过一阵子,但是对这边的娱乐场所、热门景点都不太了解,”纪听思考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今天的安排可能有些枯燥……” “所以你,”傅司臣挑了挑眉梢,“以后并不打算带我过来了?” 纪听:“……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怕傅司臣觉得浪费时间,完全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嗯。” …… 回去的路上,那条信息的内容莫名又出现在纪听脑海里。 本来,她是不愿意相信佟蓝婴嘴里的任何有关傅司臣的事情的。因为佟蓝婴并不考虑她是否幸福,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更好地操纵她。 所以,对于那些言论,保持冷静和理智,不放在心上,才是比较稳妥的处理方式。 可是,她又真的不知道,傅司臣和她结婚,到底能得到什么。 “纪听。” 傅司臣及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嗯?” “在拧下去,你的眉毛要连成一条了。” 纪听立刻松开眉头:“……” “在想,要一个孩子的事情?” 纪听:“……你怎么知道的?” 是红灯,傅司臣停住车子,食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方向盘,随后看向她:“佟蓝婴给我打过电话。” 纪听垂下头:“嗯,我知道。” “想必,她也联系了你。”傅司臣的目光依旧在她脸上。 纪听继续点头:“是的。” 漫长的沉默过后,纪听才抬起头,看了傅司臣一眼。 她本来以为,傅司臣没有继续说下去,是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但目光依然落在她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傅司臣漫不经心地:“纪听,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发现什么?”她想收回目光,又莫名有些不敢。 “发现,”傅司臣,“我是你这边的。” 第14章 14 纪听:“……” 沉默了好一会儿,纪听垂着头,轻轻掰着手指,诚实地:“我不明白。” “什么?”红灯转绿,傅司臣启动车子。 “不明白你的游戏规则。”她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这样说话可能有些冒犯。 正在她想要解释时,傅司臣已经回答了她。 他说:“不急。” 他说:“还有时间。” 返程的路上,他们路过了秦城实验小学,傅司臣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眼神询问她是否要进去看看。 “学校里好像有一条新修的银杏大道,”纪听想了想,“就是现在还是绿叶子,可能没有秋末好看,你想去么?” “可以。” 在校门口采集了身份证信息,他们以游客的身份进入学校。 路过绿茵茵的青草地,闻到熟悉的秦城特有的湿润泥土味,纪听随手搜了搜天气预报:“下午有暴雨。” 和肃南的干燥不同,秦城一年四季雨水充足,偶有暴雨光顾,大部分时候是细雨绵绵。 “嗯?”傅司臣看向她。 “我担心你今天下午没办法回去了。”纪听实话实说。 暴雨的话,飞机大概率要延误或停飞。 而高铁,她刚才随手翻看了订票的软件,发现今天的票已经全部售空了。 “纪听,要不要拍照,”傅司臣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提议,“在暴雨来之前。” …… 走出学校时,纪听左手拿着在学校小卖铺买来的淀粉肠,右手拿着傅司臣的拍立得。 “怎么不走了?”傅司臣见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想先把这个吃完。” 纪听往身后看,正好看到一家临街的商店,买了几瓶水以后,她站在屋檐底下,朝着傅司臣挥了挥手。 虽然对傅司臣了解不多,但是一些很明面上的东西,她是感觉得到的。 比如尽管傅司臣抽烟,但是他所在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与烟有关的味道。他的房间、车子里都是没有任何异味,也没有任何香氛、香水的气味。 他几乎不吃味道很重的食物,除了那次火锅,他家里也没有油烟调味品的味道。 所以,她没打算一直跟在傅司臣旁边吃这种味道很重的东西。 尽管买宿舍楼下的淀粉肠给她,是傅司臣的提议。 见她站在屋檐底下,傅司臣收起手上的照片,朝她走了过来。 “拍立得。”在她旁边站定以后,傅司臣从她手里接过相机,让她能专注地吃东西。 “纸巾。”在她吃完以后,傅司臣又递来湿纸巾。 “谢谢……” 再三确定自己手上没有任何味道,嘴角和脸颊也是干净清爽的,纪听才松了一口气:“走吧。” 她本来打算上车以后再询问傅司臣今天的安排,没想到他们刚走到路边去拦计程车,瓢泼的雨点就散落下来。 不得已重新回到临街商店的屋檐下,纪听回头询问老板有没有雨伞,得知中午已经卖完的消息,才赶忙用手机打车。 而根据软件显示,他们起码要排半个小时的队,才能打上车。 对比她的紧张和着急,傅司臣好像对这场雨,对无法及时赶回肃南,并不着急。 甚至在躲雨的屋檐下,开始看起了刚才那张照片。 纪听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其实她没太看清照片的内容,但是也大概能想象得出刚才的场景。 她穿着米白色的吊带裙和棉麻材质的同色西装外套,在傅司臣的镜头里,她一定很拘谨,脸上的笑容有着刻意放松的成分。 “要看看么?” 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傅司臣把照片递给她。 纪听接过来,果然看到照片里的自己,拘谨地背着双手,木愣愣地站在两排银杏树中间的柏油路上。 只是,她的表情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抿着嘴假笑。 傅司臣给她拍照的瞬间,她以为已经结束,表情放松下来,目光随意地落在脚下的落叶上。 “……谢谢。” 虽然,她并不知道傅司臣为什么要给她拍照。 “不是很喜欢拍照片么?” 纪听:“?” 她不知道傅司臣的这个推断,是看了她的那本很厚的相册得出,还是佟蓝婴告诉他的。 “以前也不是很喜欢,”纪听想起凌挈,“只是之前的一个朋友喜欢玩摄影,偶尔一起出去,他会带相机。” 凌挈很有摄影天分,大学也是读的相关专业。加上从小一起长大,拍照的时候她没那么多顾忌,表情动作都比较自然。所以几乎每次见面,凌挈都会带着相机给她拍照。 “嗯。” 傅司臣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照片,随手放进钱包里。 等了一阵子,雨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纪听给黄圆圆回了一条消息,没过多久,黄圆圆就开车过来接他们。 好处是,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坏处是,黄圆圆把她和傅司臣一起送回了酒店房间。 甚至,还给他们安排了外卖。 回到房间以后,傅司臣走到客厅去接电话,纪听便快速拿起手机,查看附近哪里有适合傅司臣住的房子。 这家酒店和附近的酒店都已经满房,最近的地方,需要打车走二十分钟。 按天气预报的提示,大雨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停下来,现在喊傅司臣出去住,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 她放下手机,准备去客厅吃东西的时候,傅司臣刚好挂掉电话。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周围酒店没房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隔壁的房间……” 黄圆圆帮忙升级过的套房有两间大床房,虽然距离不远,但也不会太尴尬。 “不介意。” 傅司臣定睛看了她一眼,随后回答。 “那,吃完饭就去休息吧……”纪听把桌子上的菜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然后看向傅司臣,“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早班机,回肃南。” 傅司臣接过她递来的米饭,坐在她对面:“不用送。” 纪听手一顿,点头:“那你明天到了以后……” 好像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告知她,纪听顿了顿:“……先吃饭吧。” “嗯。” 沉默地吃过饭以后,他们并未再聊起什么事情。 纪听洗完澡出来,发现傅司臣正在收拾刚才吃过的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 她顺手将桌子上的饮料瓶收拾好,和傅司臣一起下楼去丢垃圾。 她一直跟在傅司臣身后,一路无话,气氛倒也并不尴尬。 “你先上去吧。”傅司臣指了指不远处的吸烟区,意思很明显。 纪听点了点头,还没回身,就碰见黄圆圆。 “要不要去我堂弟的酒吧捧捧场?”黄圆圆晃了晃手机,“今天刚开张,正好你老公也在,带他一起去坐坐?” 她印象中,傅司臣好像是不喝酒的。 纪听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傅司臣离她的距离并不近,听不清她们的对话,但看到她回头,还是掐灭了手上的烟,朝她走过来。 “怎么?” “我堂弟酒吧开业,想邀请你俩一起过去玩一下,”黄圆圆看出纪听脸上的为难,不打算勉强,“你们看看感不感兴趣。” “想去么?” 纪听转头看向傅司臣时,两人异口同声。 面对黄圆圆“磕CP”一般的目光,纪听挪开目光:“那就去待一会儿?” “好。” 她没想过傅司臣会一口答应。 两个人走到酒吧门口时,她都还觉得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过难以置信。 把他们送进去以后,黄圆圆就去找她堂弟,美其名曰把时间留给他们夫妻两个。 正在纪听不知该怎么合理措辞,“邀请”傅司臣到一旁坐着的时候,傅司臣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傅司臣看了纪听一眼,“一起去门口?” 似乎是考虑到现场没有什么她认识的人,让她自己留下不太安全,所以傅司臣这样提议。 “好。” 纪听跟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吧。傅司臣去接电话,纪听则走向门口的卫生间。 她洗过手出来,本来是想去找傅司臣,结果正好看到凌挈站在傅司臣旁边,两个人背对着她,似乎是在说话。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凌挈,也无意偷听。 但此时她的位置,着实有些进退两难。 “当时,如果你想拒绝,你和纪听结婚这件事,也是可以拒绝掉的,”凌挈把肩膀上背着的摄像机取下来,装进背包里,“我想佟阿姨应该没有骗我。” 傅司臣并不看他,声音里带着懒:“显然,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认为你有立场来质问我?” 凌挈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知道纪听是怎么和你提起我,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共享她认识你以前的所有记忆和秘密,我以为这个立场就足够我来质问你的动机了。” “你也知道,”傅司臣掐灭烟,随即看向凌挈,“是认识我以前。” 凌挈攥了攥拳头。 言外之意,纪听现在的生活,与他无关。 “还有事?”见他不说话,傅司臣友情地再给一次机会。 “为了自私又阴暗的目的,去毁了别人的婚姻和幸福,不是个男人该有的行为。”凌挈不卑不亢地。 “哦?”傅司臣低下头,笑,“我以为,靠暧昧不明耽误别人几年青春,更不像个男人。” “而且,说‘毁了’?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说完,凌挈没再说话,傅司臣就掏出手机,给纪听打电话。 她的手机晚上一直是静音。 看到傅司臣举起手机,她便低头看向屏幕,而后走回洗手间门口,隔着一段距离,接起电话。 “在哪里?”傅司臣转身,没看到人,“很晚了,该回去了。” “好。” 纪听走出去时,傅司臣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站着,凌挈也还没有走。 天气小雨转多云,空气里带着几缕凉风。 见她出来,傅司臣朝她的方向走过去,把外套脱下,自然地披在她身上,随后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从凌挈身旁径直走过。 第15章 15 事实上,他们路过凌挈身边时,凌挈喊了她的名字,而傅司臣捉着她手腕的动作也在那一刻转为和她十指紧扣。 纪听垂下头,目光落在被牵着的手上。 她和凌挈不是相处一年两年,而是从小一起长大。十来年的时间,凌挈确实分享了她近乎全部的喜怒哀乐。 在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在养父母严厉的教育下,是凌挈的陪伴让她感觉好过很多。所以,经历之前的那一切,她并非真如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无所谓。 只是纪欣回来以后,凌挈的立场和他的所作所为,不符合她一直以来对凌挈的认识,甚至已经到了她怀疑过去所有相处记忆的地步,所以她才那样决绝。 但是,有些问题,她一直没有去问,是在给自己保留最后的自尊和体面,不是她从始至终都不在乎。 然后,她疑惑的问题,在今晚,被傅司臣用一句话问了出来。 而凌挈,面对那样具有攻击性的问题,也依然保持沉默。 意思已经很明显,其他的,便也不用再说。 “傅司臣,”纪听没有挣脱,任由对方拉着,“我想,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谈一下。” “嗯?”傅司臣停住脚步,松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她。 她不知道傅司臣能通过这场婚姻得到什么,但是,她必须要诚实的是,这场婚姻,是她逃离纪家掌控的最好机会。 也是她割断从前有关“青梅竹马”幻想的最体面的方法。 “和你结婚这件事,我也是既得利益者,并不委屈。”纪听诚实地,“而且,我不是那种单纯善良,愿意为家人无条件奉献自己的女生,我做的事情,都是有在权衡利弊的。” 说完以后,纪听就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在傅司臣面前越来越胆大。 而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几度都到了非常紧张的境地,可是她还是把这样的实话放在傅司臣面前,等他的反应。 “听到了我和凌挈的谈话?”傅司臣重新牵住她的手,声音里有些无奈的温柔。 “嗯……” 纪听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傅司臣是怎么知道她和凌挈之间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怎么想到要说这件事的?” “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你的‘补偿’、‘责任’和‘对我好’……很多都是基于我是个‘受害者’这个视角出发的,可是实际上,我可能是最需要这份契约的人。” “纪听。” “嗯?” 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无路可走,便要转弯。 “前面有积水。”傅司臣抬起手臂,是邀请的姿势。 意思是要抱她过去。 纪听下意识地摇头拒绝。绕过去并不费力气,距离也不远,没有必要产生这样暧昧的肢体接触。 傅司臣没说话,只是侧过身|子,让她的目光能落到他身后,也顺理成章地看到了不远处的凌挈。 对方离他们不远不近,大约一直在他们身后走着。但或许也不是为了跟着他们,只是到这附近的酒店住宿,所以才再次碰上。 “嗯?” 见她没有任何动作,傅司臣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 “你带了其他鞋子过来么?”纪听没有回避傅司臣的目光。 “带了。” “……谢谢。” 她话音刚落,傅司臣便俯身抱起了她。傅司臣比她高很多,她本身并不矮,可站在傅司臣旁边,被衬得小小的一只。 而这样的身高差距,傅司臣抱起她也是无比轻松。 纪听抬手轻轻揽着傅司臣的脖颈,越过傅司臣的肩膀,她看到凌挈在原地站定,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却也没有再往他们的方向走一步。 虽然毫无报复的快|感,也无意那样去做,但是纪听不得不承认,亲手碾碎这段关系在自己心里的全部可能,是有些畅快和轻松的。 傅司臣抱着她走过积水的区域,直到远远看见酒店,周围的人烟繁杂起来,才停住脚步。 “……谢谢。” 纪听本以为傅司臣要放她下来,没想到对方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低头瞧着她。 “纪听。” “既然不想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也就不要把我为你做的事情归结为‘补偿’。” 傅司臣依然没有放下她,只是耐心地:“明白?” “不明白。” 纪听不自觉地扣着手心,又被傅司臣将手指一点点温柔地掰开。 就在她以为,这次又同以前一样,在她不配合的回答后,他们的对话就会在此处终止时,傅司臣忽然格外耐心地和她说下去。 “哪里不明白?” 回避对方的目光,纪听挣扎了几下:“能不能先让我下来……” 傅司臣放下她,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对方还在等她的回答,纪听犹豫几秒:“不明白……说清楚我不是‘受害者’以后,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司臣回答了她。 他说:“可能是因为,自始至终,我对你,也不是‘加害者’在对‘受害者’进行‘补偿。” “我对你做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做罢了。” 他说:“另外,我很荣幸,你权衡利弊以后的选择,是和我结婚。” 第16章 16 她明明在说一件可能不那么愉快的事情,但到了傅司臣这里,反而好像是她做得对。 “那我先回房间了……” 到了酒店,纪听回到房间。关好门以后,才掏出手机,回姜明月的消息。 她正打着字,姜明月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大寿星今天跟谁去过生日啦?中午开始就失联。” 纪听坐到桌子前,看着视频里姜明月面前的生日蛋糕:“我在秦城出差。” “怪不得,”姜明月叹气,“给你订个蛋糕,你家没人接收,最后兜兜转转只能送我这里来了。” “可惜这么美味的蛋糕,某人今天没有口福,只能等她回来,给她再买一个补过了……”姜明月看着屏幕里的纪听,“那你今天怎么过的?同事一起?” “嗯……”纪听点头,“晚上去酒吧随便坐了坐。” 姜明月是她的大学同学,从入学起就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友谊。 虽然平日里几乎无话不谈,但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们还没有机会见面,所以纪听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和傅司臣结婚的事情。 “怎么感觉你情绪不太对。”姜明月突然定睛看向屏幕,纪听立刻坐直。 “看情况,凌挈没去给你过生日?”提起凌挈,姜明月的气不打一处来,“说起来,今天联系不上你,本来想问问他,结果电话信息都没回。” “……我跟凌挈已经不联系了。” 避免姜明月发散思维,纪听立刻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最近她和凌挈之间发生的事情。 “这也太不爽了吧?!” 姜明月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他拖你那么多年,转头回来个纪欣,他就体贴送关怀,把你一个人丢在一旁……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样,你加个我弟的微信,没事儿带着我弟去你家晃晃、秀秀恩爱,让那两个人别那么得意。” 说着,姜明月就把弟弟的微信推给了纪听:“你想好了就加他,我弟别的不说,长得还是很不错的,还会唱rap。” 听到手机震动,纪听低头,看见姜云海的名片,感觉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忍不住把和傅司臣领证的来龙去脉一并给她讲述了一遍。 “而且这几天几次碰见凌挈,还有当着他的面牵手拥抱……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态度,不用再去额外表现什么了。” 姜明月本来还在说话的嘴没有停止动作,表情却逐渐僵硬了。 “所以……你不仅被凌挈欺负了,连带着纪家上上下下,都把你欺负了?”沉默了几秒,姜明月,“他们这所作所为还能称得上是人么?” “至少,这次的事情过去,我就不欠他们的了。” “纪听,你要想清楚,这两件事是不能合并到一起的。他们领养你是他们自愿的,不代表领养了就能随便安排你的人生……” 没容她说什么,姜明月便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真的拒绝,他们那样的人,也不会让你全身而退的。” “不说纪家的事情了,”姜明月摆摆手,“那个傅怎么样?没欺负你吧?” “没有,他对我很好。” 为了让姜明月放下心来,纪听把结婚以后和傅司臣的几次交集讲给她听。 “听起来倒是还不错……那,这个家伙没和你说办婚礼的事情?”姜明月眉毛挑得高高的。 “我也不太想办……毕竟后面还是要分开的,现在这样最好了。” “那是两回事,既然已经结婚了,那该有的仪式都得有啊,”姜明月立刻在一旁的电脑上开始搜索,“婚戒有吗?” “有的……” “蜜月度了没?” “他有安排,我拒绝了。” “你出差在外,又是生日,他有去找你么?”姜明月一边问,一边在敲字,好像在记录傅司臣的“罪行”,准备有朝一日为纪听讨回公道。 “他来了,还陪我打了疫苗。”纪听如实回答。 姜明月的手离开键盘,眼睛也离开电脑屏幕,注意力重新回到和纪听的视频通话中。 “那我怎么感觉,这个傅司臣人还不错呢?至少比凌挈好多了。” 纪听一噎:“我不了解他,不明白他每个举动是为什么。” 而且,是契约,就有结束的时候。她刚从纪家的那个泥潭离开,实在没办法不加思考地跳进另一个可能的泥潭了。 “可是你和凌挈,也就只有‘了解’而已。而且,我一直就觉得,你对他的喜欢,只是在一起年头长了,不想改变生活结构而已。不是凌挈,是另外一个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你也会喜欢。” 纪听点头。 姜明月说的话,她不否认。 又聊了一会儿,姜明月确定她今天心情还不错,也没有因为凌挈的事情伤心以后,才放心放她去休息:“那等你回来,我再给你补过生日。” “好。” 挂掉电话,纪听坐在椅子上发呆。回复了几条祝她生日快乐的微信,又给姜明月给了个“晚安”,实在没有睡意,纪听便打开电脑,开始看明天工作的日程和资料。 刚培养起一些睡意,她就收到了傅司臣的消息。 傅:“睡了?” 纪听抱着膝盖:“还没。” 傅:“开门。” 纪听快速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睡衣和领口是否得体,再三确认后,才打开门。 迎接她的是傅司臣手里的蛋糕和烛光。 “谢谢……” 她没想好是直接接过蛋糕,还是邀请傅司臣到房间里坐坐。犹豫了几秒,又觉得哪一种都不太合适。 “许愿。” 对于她干瘪的一句“谢谢”,傅司臣似乎并未多想,只是举着蛋糕,让她许愿。 “……许好了。” “吹蜡烛。”傅司臣看着她。 “……谢谢。” 蛋糕被放在她手上时,纪听有些慌乱,随意指了指房间:“要不要,进来坐坐?” 傅司臣本来已经转身要离开,手也扶在门把手上,听到她说话,似乎犹豫了几秒钟,才点头:“好。” 纪听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将空着的椅子推到傅司臣身边,招呼他坐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房间里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凌晨窗外十分安静,房间里也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纪听正犹豫怎么才能打破尴尬,就听见傅司臣开口。 他说:“至于……这么紧张?” 纪听:“……” 她本来要拿起水杯喝水,听到傅司臣说话以后,杯子举起来,到了嘴边,也只是抿了抿,就佯装喝过,随手放下了。 “没有紧张。”纪听依然攥着水杯,好像手上拿着些东西能踏实一些。 尽管房间里灯光昏暗,但她也感觉得到傅司臣一直在盯着她看。 “……你明天几点出发?”纪听寻着声音,目光落在傅司臣手上把玩的盒子上。 “五点。”傅司臣依然在看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是下周……”她想看看具体的日程,目光去寻找桌子上的手机,傅司臣也随着她的动作,将视线落到她手机亮着的屏幕上。 是她和姜明月的聊天界面。 上面是姜云海的微信名片分享,和姜明月分享时附带的话。 姜姜姜明月:“我弟真人超级帅,你看看他朋友圈的照片,考虑考虑。” 纪听立刻关上聊天界面,打开日程表,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我今天明天比较忙,后面几天几乎不用我在,加上要给客户改画,……会回去待三天。” “不解释解释?”傅司臣盯着她的眼睛,提醒地。 纪听知道他说的是手机屏幕上刚才显示的内容,也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傅司臣说过的话。 “我的一个朋友,之前没来得及告诉她我……们的事情,”纪听双手紧紧握着水杯,“所以,她才会打算介绍她弟弟给我。” “然后?” “我和她说过了,她也知道我们已经结婚。”纪听抬头,看向傅司臣的方向,观察他的表情,“其实,她本来也是开玩笑的。” “纪听。” “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种小动物。” 纪听低下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扯开话题:“不明白……” 她话音刚落,傅司臣已经站起身,打开手上的盒子。 “手,拿来。” 等她松开杯子,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时,傅司臣已经捉着她的手,把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 “生日快乐。” “早点休息。” “……好。” 房门在她眼前关上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是微信提示音将她的思绪带回。 姜姜姜明月:“一想到你今天没有收到我送的生日礼物就睡不着。” 姜明月大约是担心她今天没有收到任何生日礼物,所以才会为这件事内疚。 姜姜姜明月:“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我给你叫个同城快递,送个蛋糕给你。” 她们打语音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傅司臣会准备蛋糕和生日礼物,所以并未提起任何过生日的细节。姜明月应该是猜到没人给她过生日,才会执着地要买一个蛋糕给她。 纪听:“刚刚挂了语音,就收到了一个蛋糕……” 姜姜姜明月:“那个傅送的?” 纪听:“嗯……” 姜姜姜明月:“这人还行啊,能处下去试试,想把你介绍给我弟的愿望看来是要破灭了。不过,你俩这么多暧昧地相处,一直没有更近一步?” 纪听顿了顿。 其实她以为,牵手已经算是很突破她预期的了。 “没有吧……” 姜姜姜明月:“?不应该啊,感觉他对你挺上心,听你描述他,好像也不排斥,为啥你俩能一直没有进展……” 纪听:“……” 可能是因为,她总能从傅司臣的眼神、行动,感觉到……进攻性。 姜姜姜明月:“……啊?” 姜明月问她的问题,她也在问自己。 似乎是嫌她回复得太慢,有些等不及,姜明月打来语音。 接通后,纪听看着屏幕上的时间,忍不住叹气:“我怕我喜欢他。” “为什么怕喜欢他啊,喜欢就喜欢啦,要是将来有变动,再休了他就是了。及时行乐啊妹妹!” 纪听:“……打字说啊,我怕把他吵醒……” 姜明月那边背景很吵,她的声音也非常大,反应过来以后,她几乎是立刻挂掉了语音。 她刚给姜明月发完担心这个时候语音会吵到傅司臣睡觉的回复,就收到了黄圆圆的信息。 “听听,你们发现这个酒店隔音差了么?”黄圆圆,“隔壁打个电话聊家常我都能听见。” 纪听:“……” 她这两天白天基本上都没在酒店,晚上她睡得晚,也没注意周围的声音。 只是……傅司臣此时就在她隔壁,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她和姜明月之间的语音。 想着,她便推开门,想看看傅司臣是否已经睡下。 好巧不巧的,对方并没有睡,此时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起来像是在喝水。 她刚想立刻关门回去,就听见傅司臣的声音。 “怎么了?” “没……”躲也躲不过,纪听攥着手机,看向傅司臣坐着的方向,“圆圆问我们有没有注意到酒店隔音差。” “没有。” 纪听:“真的?” “不然,”傅司臣放下水杯,表情很认真地看向她,“我应该听见什么?” 第17章 17 “没有……”纪听松了口气。 “嗯?” “那……就算隔音很好,晚上我也会注意,不打扰到你的。” 纪听准备回房间睡觉,打开门以后,思索了几秒,还是回头看向傅司臣:“你明早怎么去机场?” “还没想好。”傅司臣看向她,似乎是在等她的邀请。 她本来以为,按照傅司臣一贯的性格,应该把这些都安排好了。 而她问这些,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作为傅司臣专门来带她打疫苗,给她过生日的回报。 她也想过,如果傅司臣提出存在哪些困难,她会尽力帮忙解决,但是没想过,他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气氛已经推到这里,纪听思索着自己开车技术还算不错,也是有能出力的地方,便迎上傅司臣的目光:“那明早我去送你?圆圆之前有说过有事情可以开她的车。” “好。”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 “那我先去睡了,……明天见。”纪听冲着傅司臣挥挥手,便关上了房门。 重新躺上床以后,纪听拿出枕头下的手机,给黄圆圆发信息:“我们这里隔音还不错,要不明天晚上你来和我住?” 过了几分钟,黄圆圆才回:“可以,我这里吵到我已经做好通宵的准备了。” 当晚,纪听睡得并不好。明明将近一点才睡,三点多她却突然做噩梦惊醒。 因为担心再睡会迟到,耽误送傅司臣去机场的时间,纪听便用手机处理了一些工作。听到隔壁有收拾行李箱的声音,纪听便立刻起身洗漱。 终于是和傅司臣同一时间走出房门。 “……要出发了么?” “嗯。” 黄圆圆的车子在楼下。尽管昨天已经提前报备,纪听还是给黄圆圆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开吧。”见傅司臣往驾驶位的方向去,纪听赶忙走过去。 总不能她送傅司臣,还要傅司臣自己开车的。 “去副驾上喝,”傅司臣把手上的热豆浆递到她手里,“早晨冷。” “谢谢。”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听从傅司臣的建议,坐上了副驾。 他们住的酒店离机场大约半小时的车程,秦城很少堵车,加上傅司臣开得并不慢,大约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 停进机场的停车场,纪听本来打算等傅司臣进去就离开,她刚下车,傅司臣便提议一个吃个早饭。 “你没吃么?”纪听看着手上空了的豆浆杯。 “还没。”傅司臣顺手将杯子从她手边接了过来,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所以,傅司臣在她没起床的时候,出门买了早餐,还只买了一杯豆浆。 “那,我请你吃。” “好。” 秦城的早餐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尽管她在肃南也吃到过“秦城早点”,但和本地的味道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里的小笼包很小,馅儿也很小。”纪听带着傅司臣走进机场的一家带有秦城本地特色标识的早餐店。 “还有就是,这里的汤,都是那种有些粘稠的……你要试试么?” 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汤的味道和颜色之间的反差,纪听正思索着语句,忽然看见桌子上其他客人还没来得及取走的汤碗,赶忙捉住傅司臣的袖子,示意他过来看。 “就是看起来黑乎乎的,其实味道很好的,要试试么?” “可以。”傅司臣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纪听没有察觉。 很久没有吃秦城的早点,纪听拿了餐牌以后,也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出餐口那里等着。 终于听到“49号”,纪听立刻回头朝着正在拿一次性筷子的傅司臣挥了挥手,想告诉他这份是他们的早饭,然后便没多耽误一秒钟,赶忙端起餐盘,朝着傅司臣的方向走过去。 “会这么开心么?” 傅司臣看着纪听眼神在碗筷间流转,双手合十,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哑然失笑地将筷子递到她手里。 “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只有早饭是在外面吃的。因为爸爸妈妈都不太会做饭,所以早饭是一天最好吃也最受期待的一顿……” 纪听把辣椒和醋汁调好,看向傅司臣:“就是那种,晚上躺在床上,想到明天早上可以出来吃早饭,就能睡个好……” 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环境中过于放松,甚至都忘记对面是跟她才认识一周的傅司臣以后,纪听迅速收敛了目光。 她不该在对方面前说起这么多不重要也没必要谈论的事情,更不应该提起她的亲生父母。 好在,傅司臣并未多问。 “汤很好吃。” “嗯……”纪听闷头吃着,一直没有抬起头看傅司臣的表情。 “这里还有哪些是你喜欢吃的?”傅司臣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纪听回头,看着牌子上的食物名单:“这里的面食都很好吃的,你想吃哪个?我买给你。” “下次。”傅司臣看了眼手表,“你回去的时候,我来接你。” 纪听放下刚夹起来的小笼包:“……我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去。” “不是下周?” 她下周确实要回去一趟,只是那个时候,傅司臣也才刚走没几天?所以,她以为傅司臣说得是她整个出差结束的时间。 “不用……”看着整个包子沾满了辣椒,纪听把它夹出来放进碗里,“那样太折腾了。” 也没有必要。 “不折腾。”傅司臣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垂着眼眸,状似专心吃饭的纪听。 “不明白……”他话音刚落,纪听吃得更加“专心”,生怕对话再继续下去。 “脸上。”傅司臣指了指她脸颊上的一点辣椒。 “……谢谢。” 虽然无意造成这样的局面,但好在也算转移了话题,纪听松了口气。 “我想,很多时候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傅司臣将纸巾递到她手里,“我在争取你。” 纪听刚接过纸巾,还没来得及把脸颊擦干净,听见傅司臣的话,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争取什么……” “争取,三年协议到期,你不会丢下我离开。” 修改了上一章的结尾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17 第18章 18 傅司臣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即便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想要和她继续维持婚姻,她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继续回避问题。 “可是,三年还很长。” 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到嘴边,也只剩这一句。 三年确实很长,而他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现在就为未来的某一时刻下定论,是有些草率的。 “嗯,”傅司臣再次递来一张纸巾,“所以,从现在到未来,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察我。” 她没想到是这种回答。 “这不是一种要求,或者,你可以将它看成一种承诺。” 纪听抿了抿嘴,没说话。 “明白?”傅司臣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明白。”纪听接过纸巾,将另一边的嘴角擦干净,随后点了点头。 傅司臣去安检以后,纪听就带着一份给黄圆圆的早饭回酒店。 黄圆圆一夜没睡,此时正在房门前等她。 “吃完饭,我要快速饿补两个小时的觉……”黄圆圆接过纪听递来的早饭,“你们这几天住的哪间房?我住另外一间。” 不知道黄圆圆是因为什么想起这件事,考虑到阿姨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两间房大概都不够整洁,纪听选择说实话:“……昨天我们分开住的。” 通宵的困倦、疲惫和一些良知使得黄圆圆压制住了心头的一丝八卦之魂,没有去多问什么,而是直奔主题:“那我睡你房间吧,你老公刚住完的房间,我住不合适。” “……好。” 等黄圆圆去她房间里吃东西,纪听才第一次走进傅司臣昨晚住的房间。 房间里干净整洁,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刚脱下外套,躺在床上,想补补觉,傅司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纪听立刻坐起身接电话。 “到酒店了?” “到了,”纪听看了眼时间,“你还没登机么?” “还没,”傅司臣顿了顿,“定下来哪天回去的话,提前一天告诉我。” “好……就是,我怕万一来不及,比方说定下的时间太晚,没有机票和火车票了,”纪听屏住气,“如果出现这些情况的话……” 她自己回去就好。 反正以前有事要离开肃南,或者从外地回去,她也都习惯自己一个人,不用别人接送。 可是,没等她说完,傅司臣已经开口:“我开车去接你。” 听见敲打键盘的声音,猜到傅司臣可能正在处理工作,纪听扯开话题:“……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嗯,”听筒那边传来登机提示的声音,纪听正准备再看一眼时间,就听见傅司臣,“买了花给你,应该可以陪你到我来接你。” 纪听回头,果然看到桌子上有一束新鲜的鸢尾花。 “……很好看,谢谢。” “客气。” “那,一路顺风。” “下周见。” 挂掉电话以后,纪听舒出一口气。还没容她认真消化今天早上和傅司臣之间的全部对话,黄圆圆就敲开了她的门。 “听听,虽然不是故意要偷听你和你老公打电话,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尽管你的声音很低很低,但是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清。” 说完,黄圆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是回去睡吧,夫妻档的聊天气氛对单身狗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纪听:“……?” 可是昨晚……傅司臣有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的? “难道你和你老公昨天都没有听见对方的任何声音吗?”黄圆圆震惊于她的震惊。 “没有……” “你们两个都没有讲电话,和其他人语音聊天吗?”黄圆圆揉了揉额头,“不过也正常,可能你们两个动作什么的也比较轻,彼此都听不到。” 纪听:“……” 问题是,她昨天有打电话和语音,还不止一次。 确定这个酒店每间房的隔音都非常差以后,黄圆圆就放弃补觉的想法,吃过早饭便和纪听一起去现场。 未来几天,她们都会很忙。几乎是到了中午,纪听才终于有时间拿起水杯喝水。 “我们中午退房吧,换另一个酒店。”黄圆圆安排着,“我急需一个隔音好的酒店来睡个好觉补足精神。” 纪听没什么意见,便点头答应。 只是回去酒店收拾东西,又忙碌了一整个午休时间,到有时间看手机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手机上没有任何信息,而傅司臣应该已经到肃南有段时间了。 想到刚才在机场候机室时,傅司臣还在处理工作,此时大约也很忙,纪听便不打算发信息打扰。 “你老公是不是已经到了。”拿到新房卡,黄圆圆随口问道。 “嗯……”纪听惯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才注意到自己之前开了免打扰模式。 关闭以后,两条消息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一条来自四个小时以前,是傅司臣落地给她发的报平安信息。 一条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询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吃午饭。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信息已经失去本来的时效,纪听想了想,还是打字回复:“中午的时候结束了工作,然后搬到另外一个酒店住,……刚才有时间看手机消息,准备歇一歇再去吃饭。” 黄圆圆因为昨晚通宵准备回去补觉,她早上起得有些早,也打算留一些时间用来休息,所以两人中午没有约饭,都准备随便吃些东西了事。 本来就隔了很长时间才回复信息,她以为傅司臣不会很快回复,没想到信息刚发出去,就被秒回。 傅:“地址?” 纪听发了定位以后,觉得不太礼貌,又补充了文字版。 傅司臣没有立刻回复,纪听便放下手机去换睡衣,打算先休息一会儿。也只是换了个睡衣的功夫,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是一位穿着工服的送餐员,见她开门,便热情地:“请问,是纪小姐吗?” “你好,我是。”纪听看着他手里的两个袋子,只能看出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着水果。 “这里是您先生给您订的午餐和水果,请签字查收。” 听到“您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纪听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她的反应有些不寻常,送餐的小哥反复抬头,偷偷地瞥着门牌号,确认是否送错。 “……好的,谢谢。” 跟送餐小哥说了“再见”以后,纪听拎着一份午饭和一袋水果回到房间。刚想和傅司臣道谢,就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傅:“按时吃饭,我去开会。” 纪听:“……好的。” 她一直没想出来该怎么和对方表示感谢,早上傅司臣的话让她没有拒绝这些好意的理由。 事实上,吃过饭以后,她并没有什么休息时间,也没想出合适的回复傅司臣的话。展会出了些状况,她才放下筷子,黄圆圆就急匆匆过来找她。 两个人到了地方,一直忙碌到晚上十点钟,才从展会现场回到酒店。 洗漱完,坐在桌子前,纪听才想起来那条没有发出的感谢信息。 加上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收到傅司臣的消息,一些愧疚和不明的情绪催使她打开和对方的聊天框。 纪听:“在忙么……我想看看饭团。” 下一秒,傅司臣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纪听手都抖了两下,才快速接起来。 屏幕里,饭团在傅司臣怀里乖乖地睡觉。 “刚结束?” 傅司臣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格外的温柔。 “嗯。”纪听点了点头,目光随意落在手机屏幕的右上角,看着电量和网络信号。 傅司臣:“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听到对方说话,纪听垂下眼,不去看他,随后又看向饭团,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中午的饭和水果,谢谢你……” “纪听,”傅司臣看向她,表情却带着一点笑意,“你对我这样客气,怎么还不敢看我眼睛?” 第19章 19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0章 20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1章 21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2章 22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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