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候归期》 第1章 姓程叫野 “求…求你…不… 不要…再打了。” 于瑶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校服裙摆被撕开一道又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腿上满是青紫的瘀痕。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渗着血珠的额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骨断裂般的钝痛,仿佛有把生锈的钝刀在胸腔里反复搅动。 女人踩着漆皮短靴的脚在她背上碾了又碾,鞋跟陷进单薄的校服布料,像是要在皮肉上刻下屈辱的印记。 “你可真会求我啊,于瑶。”女人轻笑时的尾音带着淬毒般的甜腻。她突然伸手揪住于瑶的头发,硬生生将她的脸拽起来。 “难道我没教过你么?求人的时候,要跪下,看着对方的眼睛。” 于瑶头皮被扯得快要剥落。她的脖颈被迫仰起,她视野里的女人妆容精致,美甲上的水钻在昏暗的杂物间里闪着冷光,可那双眼睛里的恶意却比墙角的霉菌还要令人作呕。 没等于瑶聚焦,整个人就被狠狠掼在地上。后脑勺撞在铁柜棱角的瞬间,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狂飞。 女人慢悠悠地蹲下身,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唇几乎贴到于瑶耳边,温热的呼吸带着劣质香水味喷洒在她脸上:“于瑶,你知道我们三个为什么打你吗?” 铁锈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于瑶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因…因为…刘瑞星和王林清还有你……” “啊!” 于瑶小腹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像只被踩住的虾米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连带着脊骨都在发颤。女人的黑色马丁靴踩在她的小腹上,鞋跟反复碾着她那片柔软的皮肉,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踩碎。 “猜不出来就别浪费时间了!” 女人直起身,居高临下地踹着她的腰侧,清脆的鞋跟撞击声混着疯狂的笑,在狭小的杂物间里回荡。 “叫啊!怎么不叫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我爸给校长塞的钱,够买你十条狗命了!你以为谁会来救你?” 右脚重重踩在她的后脑勺时,于瑶听见自己颅骨撞击地面的闷响,视野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 那些狰狞的面孔、恶毒的咒骂都变成模糊的影子。唯有妈妈留的那盒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奶油上的草莓是她最喜欢的,妈妈说等她考上重点高中就再买一盒。还有美术课上画了一半的星空,水彩颜料还挤在调色盘里,靛蓝和群青还没来得及晕染开。 泪水混着鼻血淌进嘴角,咸涩得让人心头发麻。 她累了,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不用再看这些人的嘴脸,不用再忍着疼挤出笑脸。 等于瑶再次睁开眼时,蝉鸣像潮水般涌进耳朵,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晃眼的光斑。 于瑶怔怔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粉笔灰和旧书本混合的味道,手腕上还留着被铁链勒过的幻痛,可后背的钝痛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这里是……”她撑着桌面坐起来,脑袋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疼得发懵。 周围的同学有的趴着睡觉,有的偷偷传纸条,靠窗的男生正用圆规在画纸上戳着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她骤然煞白的脸。 “叮——” 清脆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于瑶猛地一颤,环顾四周却发现没人抬头。 正恍惚间,一道带着电流质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007。” 身旁的空位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身影,银灰色的短发软乎乎地搭在额前,虚拟形象的少年正蜷在椅子上晃着长腿。 语气懒洋洋的:“检测到你在现实生活被打被骂,决定将你匹配到书中,你信不信?” 于瑶的手指抠着桌沿,指节泛白:“书中?”她想起刚才那些拳打脚踢,喉咙发紧,“那刚才……” 007晃了晃腿,投影出半透明的光屏,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小说的章节梗概。 “刚才是你在现实生活的情况。”他指尖一点,光屏上跳出一张照片。 “她,也是被霸凌,随机匹配到书中世界,最后也是成功幸福。” “幸福?”于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可是她……” “可她被霸凌摧毁了所有勇气,和你一样。” “先不要着急的问,你一切都会知道的。”007缓慢的说道。 007的语气沉了沉,光屏上的文字快速滚动,“这本书的核心是‘自我救赎’,让你幸福。” 光屏转向她,007的虚拟形象难得正经,“而你,于瑶,你是带着执念和你的不甘,来完成这场救赎的。” 于瑶的目光落在光屏上“谭枫晚”三个字上,那是她同桌的名字。 少女正趴在桌上睡得安稳,低马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露出的侧脸线条柔和,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只是脖颈处露出的一小块皮肤,隐约有片青紫的印记。 于瑶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那我是…女配吗?”于瑶有些慌张失措的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主角,在现实里,她只是个习惯了忍耐的影子。 007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虚拟形象的眼睛弯成月牙。 “哦?宿主都绑定系统了,还不是女主是什么?你看这光屏上的主线任务。” “‘夺回属于自己的画笔’,‘和男主幸福’哪条不是女主的剧本?” 晚自习的铃声突然响起,讲台上的张晓繁推了推眼镜,板着脸敲桌子:“安静!说个事,下周一开家长会,记得通知家长。” 底下响起一片哀嚎,谭枫晚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只刚睡醒的猫,眼角还带着点生理性的红:“小鱼,刚才老师说啥了?” 于瑶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心又软了。 于瑶扯了扯嘴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睡糊涂了?下周一家长会。” 谭枫晚“啊”了一声,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完了完了,食堂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要没了!” 跑过走廊时,还不忘回头冲于瑶喊,“我帮你带份鱼香肉丝!” 于瑶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微微动了动。 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于瑶跟着人流走出教室,007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谭枫晚外冷内热,有些事,我也说不清的。” “不过别高兴太早,霸凌你的那伙人下午可能会堵你……” “我这穿书,穿了个什么鬼啊?!”于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痛。 走到走廊拐角的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于瑶正低头听系统讲剧情里的预警,肩膀突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哗啦啦— 白色的图纸像折翼的鸟群散开,在地上铺成一片雪,最上面那张飘到她脚边,画着教学楼的草图,铅笔线条流畅又干净。 “对…对不起!”少年的声音带着急慌,于瑶抬头时,撞进一双清澈的桃花眼。 少年半蹲下去捡图纸,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微微泛红的耳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图纸的动作却有些慌乱。 于瑶慌忙去捡脚边的那张,指腹刚触到光滑的画纸,就撞上一片温热的触感。 少年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夏日午后晒暖的玻璃,烫得她猛地缩回手。 于瑶掌心还沾着美术课没洗干净的颜料,钴蓝、钛白、赭石混在一起,衬得那片被触过的皮肤格外白皙。 “是我没有看路。”于瑶她手忙脚乱地掏纸巾,帆布包里的画笔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刚出教室,脑子有点懵……” 少年已经捡起大半图纸,正捏着那张被两人碰过的设计稿,目光落在“教学楼改造概念图”的标题上,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混着窗外的蝉鸣,像羽毛轻轻搔在心尖上,酥酥麻麻的。 “于瑶?” 少年把图纸递过来,指尖在她画的那道屋檐弧线上点了点。 那是她刚才走神时,无意识在图纸边缘补的一笔,“上周专业课,你跟后排说‘好的曲线该像晨跑时的呼吸,匀得刚好’,我在走廊听见了。” 于瑶愣住了。 她知道,她在现实生活中也经历过。 但少年怎么也知道? 上周的专业课乱得像菜市场,老师在讲台上讲构图,后排的人在聊新出的游戏,于瑶不过是跟于瑶的室友吐槽线条画得僵硬,怎么会被人记住? 少年站直身子时,她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校服领口被跑得有些歪,露出的锁骨线条干净利落,像他设计图里的直线。 “姓程叫野,一样学美术的。” 程野挠了挠头,耳尖泛起淡淡的粉,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 “前面有间空画室,要不要……去坐坐?刚好想请教你关于会呼吸的曲线。” 风从走廊尽头涌进来,卷起几张没捡干净的碎图纸,擦过两人的脚踝。 于瑶攥着纸巾的手指紧了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腔,盖过了窗外聒噪的蝉鸣。 于瑶想起她的画夹里,藏着一张建筑速写。 那是她偷偷画的学校老图书馆,屋檐的弧线被她画得格外柔和,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想住在会呼吸的房子里”。 “好。”于瑶听见自己说。 空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程野把图纸铺在画架上,夕阳透过百叶窗,在设计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给那些线条镀上了层金边。 “你看这里,”程野指着教学楼的檐角,“总觉得这条弧线太硬了,像被人硬生生掰弯的,没有生气。” 于瑶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道流畅的曲线:“试着把弧度放软一点,就像……” 于瑶顿了顿,想起清晨操场的跑道,想起自己曾在黎明时偷偷去跑步,只为避开那些堵她的人。 “就像晨跑时吸气的节奏,吸气时微微上扬,呼气时自然下沉,带着点弹性,不会绷得太紧,也不会垮掉。” 程野的目光落在她的笔尖上,女孩的手指纤细,指节因为常年握笔微微泛白,指甲缝里还嵌着点没洗干净的颜料,可握笔的姿势却稳得惊人。 “你是美术系的?”程野忽然问。 “嗯。”于瑶点头,转着铅笔的手顿了顿,“不过……以前没怎么画过建筑。” “但你懂线条的灵魂。” 程野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我爸总说设计要实用,要考虑成本,可我觉得,好的建筑应该会跟人说话,会让人觉得安心。” 于瑶的心猛地一跳。 这句话,她的日记本里写过。 那个总被关在杂物间的女孩,曾在本子上画满歪歪扭扭的房子,说希望有一天能住进会呼吸的屋子,不用再怕黑暗和殴打。 “会的,一定会的。” 于瑶抬起头,迎上少年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一定会有这样的房子,我们也会住进去。”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晚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溜进画室,吹动了画架上的图纸。 程野看着女孩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像蒙尘的珍珠被擦拭干净,带着倔强的韧性,忽然觉得,今天这场意外的碰撞,或许不只是为了请教线条那么简单。 而于瑶低头看着自己沾着颜料的指尖,第一次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穿书,或许真的像007说的那样。 是救赎。 于瑶攥紧铅笔,指腹抵着笔杆,感受着那份实在的重量。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画笔被抢走,不会再让自己蜷缩在黑暗里。 她要画出自己的曲线,带着呼吸的、自由的曲线。 我不行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姓程叫野 第2章 雨目考事 讲台上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风叶卷着夏末最后一丝黏腻的燥热,吹得黑板槽里的粉笔灰簌簌往下落。 谭枫晚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额前碎发被汗水浸得打了卷,肩膀偶尔无意识地颤一下,像是陷在什么不安稳的梦里。 于瑶戳了戳她的胳膊,没反应。再碰了碰她的手背,冰凉一片。于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俯下身,手指悬在谭枫晚鼻前。气息微弱得几乎摸不着。 007双眼一闭:“她晕过去了。” “喂?小晚?”她压低声音喊了两声,对方依旧毫无动静。 周围同学都在忙着抄黑板上的作业,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于瑶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脑子里像有个小鼓在敲:怎么办?要不要叫老师?可她这脸色…… 指尖刚要碰到谭枫晚的脸颊,不知怎的,“人工呼吸”四个字突然窜进脑海。 于瑶的脸“腾”地烧起来,手僵在半空。 可看着谭枫晚抿得发白的嘴唇,她咬了咬牙,闭了闭眼,慢慢俯下身去。睫毛离对方的眼睑不过半寸,呼吸混着洗发水的清香,一点点往谭枫晚脸上飘。 就在这时,谭枫晚猛地睁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于瑶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慌乱的影子,谭枫晚也能数清她颤动的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绒毛。 下一瞬,谭枫晚像被烫到似的抬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了于瑶的下唇。那触感软得像棉花糖,还带着点薄荷糖的微凉。 “唔!” 于瑶像被按了启动键的弹簧,猛地往后弹开半尺,手背死死捂住嘴唇,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你……你醒了怎么不说话?”她的声音发颤,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谭枫晚这才回过神,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她迅速收回手抱在胸前,脑袋往旁边一撇,眼帘重重垂下,遮住眼底没褪尽的惊惶。 谭枫晚开始装逼了:“女人,”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带着点没掩饰好的沙哑。 “首先,我承认这张脸确实招蜂引蝶。”谭枫晚偷偷蜷了蜷手指,“其次,我对女生没兴趣,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对你有兴趣了!”于瑶又气又急,抓起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 “明明是你自己晕……”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总不能说刚才差点给她做人工呼吸吧? 她懊恼地蹙紧眉,把脸埋进臂弯里,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于瑶你她妈的是不是疯了?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黏糊糊的。 谭枫晚维持着抱胸侧头的姿势,耳根悄悄爬上一层薄红。于瑶盯着桌角的木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吊扇吱呀的转动声。 “叮铃铃——”尖锐的上课铃像道惊雷炸响,班主任张晓繁走了进来,黑框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全班,拿起了讲台上的卷子。 “模拟考。” 三个字砸下来,教室里瞬间炸开锅。 “又考?上周不是刚考过吗?”“我的天,这题我一道都不会啊!”哀嚎声此起彼伏,前排男生甚至夸张地趴在桌上装死。 谭枫晚的脸瞬间垮下来,刚才那点莫名的悸动早被考试的恐惧冲得一干二净。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于瑶,脑袋凑过去,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小鱼,你看我现在往桌上一趴,能被抬去医务室不?” 于瑶斜睨她一眼,嘴角勾起抹促狭的笑:“与其想这些,不如琢磨下选择题怎么传。” 谭枫晚立刻直起腰,摸着下巴作沉思状,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嘁,小鱼你这是看不起谁?”她拍了拍胸脯,“这点难度,本美女闭着眼都能及格。” 于瑶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张晓繁已经开始发卷子,白色的纸张在空气中划过簌簌的声响。 谭枫晚盯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函数题,突然觉得刚才装晕的提议格外靠谱。 她偷偷瞥了眼于瑶,对方正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侧脸,睫毛在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 谭枫晚轻啧一声,认命地拿起笔,笔尖悬在卷面半天没落下。 心里却在哀嚎:早知道刚才就不躲了,说不定被她那口气一吹,脑子能灵光点呢? 谭枫晚盯着卷子上弯弯绕绕的函数图像,笔尖在半空悬了三分钟,愣是没落下一个字。 她咬着笔杆皱眉头,脑子里突然蹦出句祖传秘诀: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长短不一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D,剩下的……先写个“解”字准没错!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眼睛“唰”地亮了,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握着笔在选项上圈圈画画,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那架势倒像是胸有成竹的学霸,只不过选C的时候总比选A多犹豫半秒。 考到中途,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瞬间连成了水幕。 教室里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有人扒着窗沿看雨,有人小声议论着要不要收衣服,连讲台上的张晓繁都抬眼看了看天色。 于瑶趁这机会,飞快地从草稿纸撕下半张,把选择题答案和几道大题的关键步骤写上去,三两下叠成小方块,假装整理试卷,手腕轻轻一扬。 纸条像只白蝴蝶,悄无声息地落在谭枫晚的桌脚边。 谭枫晚眼角余光瞥见那团白色,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伸脚勾了勾椅子,身子微微前倾,假装橡皮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弯腰捡橡皮的瞬间,指尖已经捏住了纸条,连同橡皮一起揣进手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抬头时还冲于瑶眨了眨眼,得意得像只偷到糖的猫。 而谭枫晚她没注意到,斜后方第三排的殷子轩正转着笔,镜片后的目光冷不丁扫过来,恰好撞见她攥着纸条往抽屉里塞的动作。 殷子轩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笔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转了起来。 谭枫晚把纸条塞进抽屉深处,指尖攥得发紧,心跳比窗外的雨点还乱。 她偷偷抬眼瞄了瞄讲台,张晓繁正低头翻着教案,便借着挠头的动作,飞快从抽屉里摸出纸条展开 于瑶的字迹清秀工整,连选择题序号都标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加油小表情。 她心里一暖,刚要把答案往卷子上抄,突然瞥见斜前方的殷子轩正侧着身,手里转着的笔停在半空,目光像根细针似的扎过来。 谭枫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纸条揉成球塞进校服口袋,假装专心致志地盯着试卷,手指却在桌下把纸团捏得更紧。 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张晓繁终于从教案里抬起头,敲了敲讲台:“看什么看?抓紧时间做题,还有四十分钟收卷。”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谭枫晚却没了刚才抄答案的心思,总觉得殷子轩的目光还在背后打转。 她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于瑶,朝斜前方努了努嘴,挤眉弄眼地比了个口型:“她看见了。” 于瑶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撞上殷子轩转回来的目光。 对方冲她弯了弯嘴角,那笑容看得于瑶心里发毛,赶紧低下头假装演算,手里的笔却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谭枫晚见她这反应,心里更慌了。 殷子轩是班里的纪律委员,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上次有人上课偷偷吃零食,都被她记在小本本上交给了班主任。 这次要是被她捅出去……谭枫晚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她硬着头皮拿起笔,盯着卷子上的“解”字发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阳光居然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在湿漉漉的窗玻璃上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谭枫晚看着那道彩虹,突然灵机一动。 等会儿收卷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把纸团掉进垃圾桶? 正琢磨着,殷子轩突然举起了手。 “张老师,”她的声音清亮,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显眼:“我想去下洗手间。” 张晓繁抬了抬眼镜:“快去快回。” 殷子轩起身的时候,故意从谭枫晚桌边绕了过去。 经过时,她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学后,操场见。” 谭枫晚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谭枫晚的笔在桌上滚了半圈,她僵着脖子看着殷紫轩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手心瞬间冒了汗。 操场见?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兴师问罪。 她偷偷瞥了眼于瑶,对方正咬着笔杆皱眉算题,侧脸绷得紧紧的,显然也听见了那句话。 007看到了于瑶的不对劲:“宿主,没事,殷子轩不会针对你俩。” 收卷的铃声响起时,谭枫晚觉得手脚都有些发沉。 张晓繁抱着卷子走出教室,于瑶立刻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怎么办?她会不会告诉老师?”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呗。” 谭枫晚强装镇定地把笔塞进笔袋,手指却在发抖,“你先走吧,我去会会她。” 于瑶咬了咬唇:“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谭枫晚拍了拍她的胳膊,扯出个笑,“多大点事,我一个人能搞定。” 操场边的香樟树被雨水洗得发亮,叶片上的水珠顺着枝桠往下滴,砸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殷子轩靠在树干上,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手里把玩着个皱巴巴的纸团——正是谭枫晚没来得及扔掉的那张答案。 “来了。”她抬眼看向走近的谭枫晚,把纸团抛了抛。 谭枫晚停在三步开外,手插进裤袋里攥紧了:“说吧,想怎么样?” 殷子轩轻笑一声,把纸团扔过去:“你觉得我会怎么样?告老师?让你俩挨处分?” 谭枫晚接住纸团捏在手心,没说话。 “我没那么闲。”殷子轩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 “不过谭枫晚,你下次抄答案能不能走点心?于瑶给你的步骤里有个数字写错了,你照着抄,怕是要错得更离谱。” 谭枫晚愣住了:“啊?” “第三道大题,”殷子轩屈起手指点了点她手里的纸团,“二次函数的系数,她写成3了,其实应该是-3。” 这下轮到谭枫晚懵了。 她展开纸团看了看,果然在步骤里看到个小小的“3”,旁边还有被笔尖轻轻划过的痕迹,像是于瑶自己也发现写错了,却没来得及改。 “你……”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子轩已经转身往校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嘴角勾着点说不清的笑意。 “下次让她写清楚点还有,你那‘三短一长选最长’的秘诀,这次选择题至少错了五道。” “还有,这次,我不会打你们,下次我可说不清了。” 谭枫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里的纸团被风吹得轻轻动了动。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于瑶跑了过来:“她跟你说什么了?没为难你吧?” 谭枫晚把纸团递过去,指了指那个写错的数字,突然笑了:“没什么,就是有人嫌你字写得丑,还爱写错数。” 于瑶的脸“腾”地红了,抢过纸团揉成球扔进垃圾桶,嗔怪地推了她一把:“要你管!” 风穿过操场,带着雨后的青草香。 谭枫晚看着于瑶气呼呼往前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次模拟考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她追上去,故意撞了撞对方的肩膀:“喂,下次写答案记得标重点啊,本帅哥……” 话没说完就被于瑶瞪了回去,可那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地往外冒。 第3章 开家长会 六点半的教室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空调早就停了,外机在窗外嗡嗡歇了声,只剩蝉鸣顺着半开的窗户往里灌,吵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谭枫晚把脸埋在臂弯里,对着摊开的练习册碎碎念,声音压得比蚊子哼还低。 “别念成绩别念成绩……” 指尖把“及格线”三个字戳得发皱。 于瑶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冰凉的木纹,看阳光在课桌上爬。 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混着后排男生偷偷打开的冰汽水味,甜得发腻。 外面忽然有个影子晃过,快得像阵风。于瑶没抬头,就听见后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力道很轻,却让教室里嗡嗡的私语瞬间矮了半截。 “于瑶。” 程野的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带着点夏末阳光晒过的温度。 他斜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转着支黑色水笔,目光扫过教室时,谭枫晚的祈祷声戛然而止。 于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攥紧了桌角的橡皮。 007在脑海里叮了一声:“宿主,男主支线任务触发。” “他看你的眼神,比上次月考看标准答案还认真。”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校服裙摆扫过椅子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走到门口时,故意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语气装得像讨论作业:“有事吗,程同学?” 程野停下转笔的动作,笔帽在指节上磕了磕:“家长会结束后,去画室?” 他没看她,视线落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那里贴着上周的黑板报评比结果,他们班的画被圈了个红圈。 于瑶低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鞋尖沾了点颜料。上周在画室帮他洗调色盘蹭的。于瑶扯了扯嘴角,声音比蝉鸣还轻:“好啊。” 程野“嗯”了一声,把笔塞回裤袋,转身时外套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风,卷着粉笔灰扑在她脸上。 于瑶眨了眨眼,看见他走到走廊一半时,忽然抬手摸了摸鼻尖,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回到座位时,谭枫晚凑过来,压低声音:“程野找你干嘛?他刚才在窗外站了好一会儿,我还以为是教导主任查岗呢。” 于瑶没说话,指尖捻着那点蹭到的笔灰,心里像被汽水的气泡炸开,麻酥酥的。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了调,像是在笑。 预备铃的尾音刚落,007的电子音就在于瑶脑海里响起。 “警报!关键NPC于季已进入教室,气场分析中,西装平整度98%,领带系法标准度100%,综合判定:精英模式全开。” 于瑶没抬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鼻尖却已经捕捉到那缕熟悉的雪松味。是于季常用的古龙水,每次他从外地出差回来,身上都带着这个味道。 于季坐在于瑶的位置,高挺的鼻梁上,一双魅惑又清澈的桃花眼,三七分的头发,一点也不影响容貌。 于季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笔身是暗银色的。 她认得,是她去年生日送的,当时还被他笑“小姑娘家懂什么商务用笔”,结果第二天就看见他别在衬衫口袋里。 班主任开始念成绩,念到“于瑶”时,007的数据流疯狂滚动。 “检测到于香心率上升0.5次/秒!握笔力度增加!他在看你英语卷子上的红叉!” 于瑶后颈一僵,果然听见于季的声音从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老师,她英语作文是不是偏题了?我看她平时写日记挺顺的。” “宿主!于季在替你找补!”007激动得像个破音响,“他手里的笔记本上写了‘买英语语法书’!还是你上次说封面好看的那本!” 于瑶正想吐槽系统太吵,忽然感觉一道视线从后门飘过来。她眼角一斜,看见程野扒着门框,手里举着速写本,上面用红笔圈了个小人。画的是她趴在桌上的样子,头顶还画了个冒着热气的脑袋。 “警告!程野与于季视线即将交汇!危险系数30%!” 007的警报声刚落,于季已经转过头,带着点危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后门。程野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飞快地躲进了走廊。 家长会散场时,于季拿着她的卷子走过来,皮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在她桌前站定,指尖在卷子里夹着的小纸条上敲了敲。那是程野课间塞给她的,写着“画室的素描灯修好了”。 “007,他……他看见纸条了?”于瑶在心里急问。 “分析于明微表情:嘴角上扬0.3厘米,眼底无怒意,判定:心情良好,甚至有点想笑?” 果然,于季把纸条抽出来,叠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桃花眼的目光落在于瑶发红的脸上,眉毛轻轻挑了挑。 “程野同学的字,比你的英语字母好看。” 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走吧,去画室,让我看看,谁能让我妹妹上课走神的画,到底有什么魔力。 “叮!触发隐藏剧情:‘哥哥的观察日记’!于季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95!”007欢快地播报。 “宿主,他口袋里好像还揣着你早上忘带的牛奶!” 于瑶跟着于季往走廊走,听见他口袋里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大概是那张被收走的纸条。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肩上,黑框眼镜反射出细碎的光,像藏了片温柔的星子。 走廊里的蝉鸣被关在门外,画室的木门推开时,带起一阵松节油的味道。 程野正蹲在画架前调颜料,听见动静回头,手里的刮刀还沾着钴蓝,看见于季时,动作顿了半秒,下意识地把身后的画板往侧面挪了挪。 “007,检测到程野紧张指数飙升!他脚边的废画纸都被踩皱了!” 007的电子音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于季的气场压制力全开,他在看程野的画板! 于瑶顺着于季的视线望过去,那幅被程野藏了一半的画上。 是个趴在窗台上的女孩,校服领口别着支钢笔,窗外的蝉被画得像团模糊的金绿色影子,分明是她上课时的样子。 程野的耳朵红了,把刮刀往调色盘上一放,声音有点发紧:“于…于先生好。” 程野手忙脚乱地想把画转过去,却被于季抬手制止了。 “画得不错。” 于季的目光在画上停了两秒,黑框眼镜后的视线转向程野,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尤其是光影处理,比于瑶小时候画的火柴人强多了。” 于瑶的脸热了起来。 007在脑海里狂笑:“宿主!于季在内涵你!他手机相册里还存着五岁画的全家福,把他画成了长角的魔鬼!” 程野显然没料到会被夸,愣了愣才挠挠头:“我…我随便画的。” 他转身从画架底下拖出个纸箱,里面码着整齐的颜料管,“于瑶上次说这个牌子的白色容易干,我换了新的。” 于季的视线落在纸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那里还揣着程野写的纸条。 他忽然弯腰,拿起一支钛白颜料,对着光看了看:“听说画画很费钱?” 程野的脸更红了:“不…不费……我周末去画廊帮忙,老板会送我颜料。” “007!于季的钱包在口袋里动了!他是不是想给程野塞钱?!” 系统的警报声刚响,就见于季把颜料放回箱子,直起身道:“于瑶英语不好,以后你们要是一起在画室,能不能顺便帮她看看作文?” 程野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火柴:“能!我英语还行!” 于瑶拽了拽于季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哥……” 于季低头看她。露出浅褐色的瞳仁,里面映着画室顶上的吊灯,像落了片碎光:“怎么?怕他教不好你?” 画室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把松节油的味道吹得四处都是。 程野已经搬了张椅子过来,上面还沾着点没干的颜料:“于先生坐。” 于季刚坐下,就看见程野偷偷往于瑶手里塞了支画笔,笔杆上缠着圈粉色胶带。 是上次她嫌笔杆太滑,亲手缠的。 “叮!检测到于季嘴角弧度增加1度!”007突然播报,“他在看你手里的笔!判定:默认支线任务‘画室小聚’完成度80%!” 于瑶捏着那支笔,感觉笔杆的温度透过胶带传过来。 于季正和程野聊着素描技巧。 声音比开家长会时柔和了许多,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的西装裤上投下一道道金线,像给严肃的精英装,悄悄缀上了点孩子气的光斑。 第4章 画室余温 画室里松节油的气息漫在空气里,笔尖划过画布的沙沙声轻轻飘着。忽然一阵风撞过来,窗玻璃“咔嗒”响了声,雨紧跟着斜斜砸下来,在窗上洇出一片模糊的水痕。 程野抬头扫了圈画室,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 程野利落收拾好画具,转身往于瑶的教室走。 门口望进去,座位是空的。 程野抬手敲了敲半开的门,正在收拾卷子的谭枫晚闻声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 “程同学?找小鱼吗?她生病了,提前回家了。” 程野眉峰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画筒边缘:“那你知道她住哪儿吗?能不能告诉我地址?” 谭枫晚没多想,随口报了个小区名和楼栋号。毕竟程野和于瑶常一起讨论画稿,熟络得很。 程野转身就走,画筒斜挎在肩上,风卷着的雨丝立刻打湿了他的额发。 程野忘带伞了,步子迈得又急,运动鞋踩过水洼时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浑不在意。小区离画室不算远,等他凭着门牌号找到那栋楼时,衬衫后背已洇出深色的湿痕。 抬手按门铃的瞬间,指腹还在发颤。 早上见于瑶出门时,她只拎了个装画具的帆布包,连药都没带。 门开了条缝,不是于瑶,而是于季。 于季眉一挑,侧身让出位置:“哦?程同学?进来吧,小鱼和小符都在里面。” 程野走进客厅,才发现这房子比想象中更阔朗。落地窗外的雨幕裹着庭院里的香樟,于瑶正蜷在沙发上裹着毛毯,脸色透着病后的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像是在跟谁对话。 “你怎么来了?”她抬头时,声音带着点沙哑,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程野勾了勾唇角:“我来给于同学补补英语课。” 于瑶冲他翻了个白眼,裹紧毛毯往沙发里缩了缩:“我生病了哎!哪有好人逮着生病的人补课的?” 程野弯了弯桃花眼,语气带点无奈的纵容。 “于瑶同学,我知道你其他科目拔尖,但英语这块儿确实拖后腿,你总不能一边抱着画板赶稿,一边等着下下周考试挂科吧?” 旁边的虚拟投影里,007抱着胳膊飘在半空,也跟着给了于瑶一个白眼:“宿主,他说得没毛病。” 007挥了挥手,半开玩笑道,“别忘了还有主线任务呢,跟男主培养感情,走向幸福结局,这可是优先级最高的。” 于瑶浑身一僵,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开关,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些,对程野说。 “那……去书房吧,我妹符符在这儿打游戏,吵得很。” 程野笑意更深:“好啊。”这话刚落,旁边的于符“啊”了一声,举着手机瞪过来。 “姐!都怪你分神,我游戏人物死了!” 于季正好端着洗好的葡萄走过来,敲了敲于符的脑袋。 “怎么跟你姐说话呢?她感冒着呢,让着点。”于符撇撇嘴,悻悻地重新开了一局。 书房门一关,隔绝了客厅的游戏音效,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程野把英语书摊在红木桌上,指尖敲了敲其中一页:“先从时态开始,你上次错的几道题,全是这里栽了跟头。” 于瑶拖过一把椅子坐下,胳膊肘刚搁上桌沿。 就被007的虚拟手拍了一下:“宿主注意仪态,距离男主30厘米为最佳交流距离,过近易触发心动值异常波动。” 她没好气地往旁边挪了挪,程野看在眼里,嘴角噙着笑没点破,自顾自讲起了“过去完成时”。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混着雨声落在耳边,竟有种说不出的温和。讲到一半,程野忽然停住,盯着她的笔记本:“你这笔记……怎么跟我上次落在画室的那本一模一样?” 于瑶手一抖,笔差点掉在地上。 007在旁边急得转圈:“完了完了,上次你偷偷抄他笔记被发现了!” 她硬着头皮抬头,却见程野拿起她的笔记本,指尖划过其中一行娟秀的字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 “连我画的小太阳批注都抄了?于瑶同学,你这是……变相承认我的笔记做得好?” 那行字旁边,确实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是程野用来标记重点的记号。 于瑶的耳尖瞬间发烫,刚要辩解,程野却把笔记本推回来。 笔尖在“had done”下面画了道线:“不过抄得挺认真,这道题的思路比我写的还清楚,看来补课是多余了?” “谁……谁抄你笔记了!”于瑶抢过笔记本抱在怀里,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007突然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心动值都快爆表了,任务进度条倒是蹭蹭涨,宿主,你赢了。” 程野看着她气鼓鼓又藏不住笑的样子,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推过去:“喏,给你的。” 是块柠檬味的硬糖,糖纸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泛着彩光。 “刚才在楼下便利店看见的,记得你上次说画画时喜欢含这个。” 于瑶捏着糖纸,指尖触到糖块的硬度,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007在旁边哼唧:“看吧看吧,男主主动投喂了,任务进度 5%。” 她没理系统,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抬眼时,正撞见程野盯着她笑,桃花眼里像盛着刚才漏进来的阳光。 “你笑什么?” 于瑶含糊地问,脸颊有点热。 “没什么。” 程野转回头,重新看向试卷,声音里却带着笑意,“就是觉得……你含着糖的样子,比皱着眉做题可爱多了。” 于瑶转过头,趁程野没注意到她,对窗户外面做了一个鬼脸。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风卷着云絮飘过,阳光斜斜照进书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轻轻交叠。 于瑶含着糖,听着他讲题的声音,忽然觉得,就算英语考砸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于瑶百无聊赖地晃在去教室的走廊上,刚踏上三楼台阶,一道带着颤音的女声就撞了过来。 她抬眼望去,殷子轩正站在程野面前,手里捧着束白玫瑰,花瓣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007“咻”地从高大男性形态缩成Q版小人,扑棱着小短腿飘到她肩头:“啧啧,标准偶像剧开场啊。” 殷子轩低着头,声音又细又急,像在念排练好的台词,“程…程野!我喜欢你!你画画好,人又帅,什么都好……请你答应我!”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殷子轩小迷妹立刻跟着起哄,“答应她”的喊声在走廊里荡开。 殷子轩偷偷抬眼瞟程野,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落在那束白玫瑰上。 这时谭枫晚从楼梯口走上来,刚要给于瑶打招呼,就被于瑶一把拽到墙后。 “嘘——”于瑶指尖按在唇边,压低声音,“殷子轩在表白!” 谭枫晚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和她一起扒着墙缝偷看,嘴角还悄悄扬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墙那头的程野显然瞥见了这边的动静,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随即转向殷子轩,语气平淡却清晰:“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殷子轩猛地抬头,脸上的羞涩僵成错愕:“是谁?!” 程野没说话,只是迈开长腿朝墙后走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他伸手一拉,将于瑶拽到自己身边,下巴朝她一点:“她。” 于瑶被拽得一个趔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挥了挥手:“嗨……你们好啊。” 身后的谭枫晚已经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眉梢眼角全是“磕到了磕到了”的雀跃,肩膀还忍不住轻轻晃了晃。 007睁大眼睛,“宿主!恭喜!” 肩头的007却突然收起玩笑,小眉头皱成一团,“宿主,不对劲,明天下午小心点,今天不堵你是因为你生病,没痊愈。” 而另一边,殷子轩看着紧紧挨着的两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原本还算柔和的五官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慢慢扭曲成难看的形状。手里的白玫瑰“啪嗒”掉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 走廊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只剩下殷子轩掉在地上的白玫瑰,被风吹得滚了两圈。 程野的手还搭在于瑶胳膊上,温热的触感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 于瑶想挣开,却被他悄悄捏了捏手腕,像是在示意“别乱动”。 “不可能!” 殷子轩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程野你骗我!你怎么可能喜欢她?她除了画画比我好点,还有什么?” 于瑶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谭枫晚已经抢先一步站出来,笑嘻嘻地打圆场。 “子轩姐姐~感情这事哪有什么‘不可能’呀?程野和于瑶平时在画室就总凑一起讨论画稿,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殷子轩的眼神更怨毒了,死死盯着于瑶:“是你?是你故意抢我的?” “我没有。”于瑶慌乱的摆手。 “行了。” 程野突然开口,声音冷了几分,他松开于瑶的胳膊,转而往她身后站了站,像是把她护在身后。 “我和谁在一起,跟你没关系。” 说完,程野直接拽着于瑶往教室走,路过谭枫晚时,还不忘朝她眨了眨眼。谭枫晚立刻心领神会,对着殷子轩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了上来。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于瑶甩开程野的手,气鼓鼓地瞪他:“你干嘛乱说?” 程野靠在墙上,桃花眼里带着笑:“我没乱说啊。” “虽然现在不是,但以后会是的。” “你!……” “叮铃铃”上课铃突然响了,谭枫晚推着两人往教室跑。 “哎呀别吵了,上课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我还等着听你们的‘恋爱故事’呢!” 于瑶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回头瞪程野,却见他望着自己笑,阳光落在他发梢,晃得人有点眼晕。 肩头的007还在碎碎念:“不对劲不对劲,殷紫轩异常,明天下午肯定有事儿……” 她没理会系统的预警,心里却莫名有点乱。程野刚才护着她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第5章 雨砚暖考 考试的前一晚,台灯的光晕里,于瑶伏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忽然,少女的动作顿住了,眉头拧成一团,右手无意识地抓着头发,指尖几乎要嵌进发丝里。 一道难题像块顽固的石头,横在眼前。 旁边的床上,虚拟的少年Q版007已经蜷成一团睡熟了,均匀的呼吸声轻轻起伏。 于瑶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没舍得叫醒他,转而朝着门外轻喊了一声:“于季?”脚步声很快从走廊传来,于季推开门探头进来:“怎么了?” 于瑶立刻抬起头,手指重重地点在习题册那道题上,带着点懊恼又急切的语气:“这道题,我不会写。” 于季走到于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着急,我看看。”于季说着,他微微俯下身,目光落在那道题上,专注地看了起来。 于瑶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眼睛紧紧盯着于季,眼神里满是期待。过了一会儿,于季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有了思路。 于季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地演算起来,一边写一边耐心地给于瑶讲解:“你看,这道题的关键在于运用这个公式。”于瑶眼睛随着于季的笔在草稿纸上移动,微微点头,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于季讲完后,放下笔,看着于瑶问道:“明白了吗?” 于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说:“懂啦懂啦,原来是这样,我怎么刚才就没想到呢。” 于季宠溺地揉了揉于瑶的头,说:“考试的时候遇到难题别慌,先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相关的知识点。” 于瑶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拿起笔,在本子上又重新做了一遍这道题。 确认自己完全掌握后,她抬起头,对于季说:“这次多亏你啦,我心里踏实多了。” 于季微笑着鼓励她:“加油,好好休息,明天考试别紧张,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 于季说完,他轻轻关上了房门,留下于季在房间里继续为明天的考试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未完全破晓,细密的雨丝仍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于瑶被007叫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指尖划过微凉的被面,才慢吞吞地坐起身,肩头还带着未散的倦意。 简单洗漱后,她换上熨得平整的校服,将文具袋仔细塞进书包侧袋,拉上拉链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门时楼道里还静悄悄的,下楼转过街角,就看见谭枫晚撑着伞站在公交站牌下,眉头微蹙着望着雨幕。 “小晚。” 于瑶快步走上前,伞沿轻轻碰在一起。 谭枫晚转过头,眼底的忧虑藏不住:“昨晚复习到半夜,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突然从斜后方插过来,带着股刻意的傲气,还有一丝杀气。 是殷子轩。 她瞥了眼于瑶沾着雨珠的校服袖口,嘴角勾起嘲讽。 007蹙了蹙眉,“宿主,记得下午小心点。” “哟,这不是于瑶吗?看你这蔫样,是没底气了?”于瑶抬眼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总比某些人把心思花在别处强。” 殷子轩没想到她会直接反击,脸颊涨得微红。“啧”了一声,甩下句“不知好歹”,踩着积水快步走开了。 谭枫晚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每次都这样,好像谁都欠她的。” 于瑶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让她影响心情,咱们专心考试。” 走进考场时,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于瑶刚找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程野正回头望着她,笑容明朗:“于瑶同学,之前补的知识点还记得吗?有把握吗?” 于瑶指尖捏了捏笔袋的拉链,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做模拟卷错了好几道,现在心里真没底。” 程野闻言,笑意更深了些,语气里带着鼓励,“模拟卷难一点很正常,别太放在心上,你上次问我的那道几何题,思路不是挺清晰的吗?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 于瑶被他一提醒,脑海里确实闪过解题时的清晰脉络,心里的紧绷感松了几分,点了点头:“嗯,借你吉言咯。” 007不屑的瞟了于瑶一眼,有些闷声的说道:“宿主!我!还有我!不会的问我!“ 于瑶有些无奈,“行,问你。”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教室里的说话声瞬间低了下去。 于瑶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冰凉的桌面时,她悄悄抬眼扫了一圈,正好撞见程野投来的一个安心的眼神,像雨雾里透出的一点光。 试卷发下来的瞬间,油墨味混着窗外的潮气漫过来。少女握紧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名字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考试铃声响起,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渐渐填满了教室。少女先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看到几道熟悉的题型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可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她握着笔的手顿住了。这道题的考点明明复习过,思路却像被雨雾缠住,怎么也理不清。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她下意识地抬头想透气,余光却瞥见程野已经在检查试卷了。 少年坐姿端正,侧脸在窗外微光里显得格外专注,像是早就胸有成竹。 “别慌。” 于瑶在心里对自己说,指尖在草稿纸上反复画着辅助线。 忽然想起程野补课时常说的“从结论倒推”,她笔尖一顿,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写,果然豁然开朗。 交卷铃响时,她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的瞬间,后背已经沁出薄汗。 谭枫晚从隔壁考场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问:“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我卡了好久!” “刚写完,你呢?” 于瑶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手。 “别提了,”谭枫晚垮着脸,“估计要丢分。” 话音未落,程野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水杯。“感觉怎么样?”程野看向于瑶,眼底带着关切。 于瑶弯了弯嘴角:“还好,最后一道题想起你说的方法了,应该能对。” 少年笑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我就说你可以的。”三人正说着,殷子轩从旁边经过,故意撞了下程野的胳膊,似乎想引起程野的注意。水杯里的水晃出来几滴,溅在于瑶的校服上。 “走路不长眼啊?”殷子轩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谭枫晚气鼓鼓地瞪着她的背影,于瑶却只是拿出纸巾擦了擦水渍。轻声说:“没事,下午还有考试,先去吃饭吧。” 午饭是在考点附近的面馆吃的。 雨还没停,玻璃上蒙着层水汽,谭枫晚吸着面条,含糊地说:“上午那科感觉悬,下午考数学可得打起精神。” 于瑶刚把一颗卤蛋剥开,就见程野端着面碗走过来,在对面空位坐下:“介意拼个桌吗?人太多了。”“不介意。”于瑶往旁边挪了挪书包。 程野坐下时,伞柄上的水珠滴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下午数学题量可能大,记得先做简单的,别在难题上耗时间。”程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这个给你,提神。” 糖纸撕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声,清冽的薄荷味漫开来。于瑶捏着糖放进嘴里,舌尖一凉,心里却暖烘烘的:“谢啦。” 谭枫晚在旁边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挤了个促狭的眼神。于瑶脸颊微热,赶紧低头扒拉面条。 下午进考场前,又撞见了殷紫轩。 殷子轩正对着镜子补口红,看见于瑶时,冷哼一声:“数学可是我强项,等着看差距吧。” 于瑶没接话,只是朝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教室。 座位上,阳光终于从云缝里漏下来一点,落在摊开的草稿纸上,暖融融的。 开考铃响时,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颗薄荷糖,忽然觉得,下午的风好像都温柔了些。 数学考试的铃声刚落,少女就听见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般此起彼伏。 她深吸一口气,先将选择题快速过了一遍,前三道都是基础题型,笔尖几乎没停顿。可到了填空题最后一道,题干里的函数图像像团乱麻。 于瑶盯着看了半分钟,忽然想起程野补课时画过类似的辅助线,指尖一动,立刻在草稿纸上勾勒起来。 正写得投入,忽然瞥见斜后方的殷子轩抬了抬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试卷。于瑶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挡住草稿纸,心里冷笑,果然没安好心。 007无意间问了一句:“不告老师吗?宿主。” 于瑶睨了一殷子轩,“不用。” 最后两道大题难度飙升,考场里的呼吸声都轻了几分。于瑶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酸,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答题卡边缘。 她咬了咬下唇,想起程野说的“把复杂题拆成小步骤”,硬是沉下心来,一步一步推导公式。 等写完最后一个小数点时,距离交卷还有十分钟。她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转头时正好对上程野的视线。少年冲少女比了个“OK”的手势,眼里的笑意比窗外的阳光还亮。 交卷后,谭枫晚抱着她的胳膊直晃:“最后那道大题你居然做出来了!太厉害了吧!” 于瑶刚想说话,就被殷子轩的声音打断:“运气好而已,别他妈得意太早。” 她手里捏着试卷边角,指节泛白,显然考得并不如意。 于瑶懒得跟她计较,拉着谭枫晚往外走:“去买瓶冰汽水庆祝一下?” 刚走出教学楼,程野就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镇橘子汽水:“猜你会想喝这个。” 汽水瓶上的水珠沾在手指上,凉丝丝的。 于瑶拧开瓶盖,气泡“滋滋”地往上冒,像极了她此刻雀跃的心情。 007看见殷子轩没有来,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 于瑶看了一眼007,“007,弄错了吧?嗯?” 007也没多想,“应该是吧。” 傍晚的雨终于停了,空气里飘着潮湿的青草味。三人并肩走在回小区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谭枫晚吸着汽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明天考英语,你们俩英语都好,可得给我点好运。” 程野笑着摆手:“于瑶的英语才好,上次英语不好我给她补了一周课。” 于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你也不差啊,听力每次都全对。” 正说着,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殷紫轩从旁边的岔路走出来。 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脸上没了白天的嚣张,反倒透着点落寞。她瞥见三人时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低着头快步走了。 谭枫晚小声说:“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于瑶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 快到岔路口时,少年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 “这是我整理的英语作文模板,你看看有没有用。”本子上的字迹工整清秀,重点句子还标了荧光笔。 于瑶接过来,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心里暖暖的:“谢了,我明天一定看。”分开时,少年站在路灯下朝她们挥手:“明天加油,考完试请你们吃冰淇淋。”程野刚拐进回家的路子,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于瑶和谭枫晚正说着明天英语考试的重点,忽然被几个女生围在了路中间。 为首的正是殷子轩,她双手抱臂站在台阶上,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眼神里的戾气比白天更重。 007一惊,“糟了,糟了!怎么办!” 身后跟着四五个女生,都是平时总围着她转的小迷妹,此刻正齐刷刷地盯着于瑶,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 “走这么快干嘛?” 殷子轩居高临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火气,“上午数学考砸了,就想装没事人?” 谭枫晚下意识往于瑶身后缩了缩,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你想干什么?” 殷子轩嗤笑一声,抬脚走下台阶,步步逼近:“不干什么,就是想让某些人知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程野走那么近。” 她说着,眼神扫过于瑶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笔记本。那是程野给她的英语模板。 于瑶下意识将笔记本往身后藏了藏,抬眼迎上殷子轩的目光:“我和谁走得近,好像与你无关。” “无关?” 殷紫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伸手去抢于瑶手里的本子。 “程野的笔记凭什么给你?” 于瑶早有防备,侧身躲开,本子紧紧攥在怀里。 谭枫晚见状也鼓起勇气往前站了半步:“你别太过分!抢东西像什么样子!” 旁边的小迷妹立刻帮腔:“谭枫晚你少管闲事,轩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殷子轩被于瑶的态度惹恼了,伸手就要去推她:“给不给?不给?给我上!”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插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程野站在小路上,手里还攥着刚掉的家门钥匙,显然是走了一半又折回来的。 程野快步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站在于瑶和殷紫轩中间,眉头皱着:“殷子轩,围在这里像话吗?” 殷子轩脸上的戾气瞬间僵住,语气软了几分:“程野,我就是想问问她……” “有什么好问的?”程野打断她,目光扫过那几个女生,“考试期间聚在这里影响别人,赶紧散了。” 小迷妹们见程野动了气,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殷子轩咬了咬唇,狠狠瞪了于瑶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其他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巷子里恢复安静,谭枫晚拍着胸口喘气:“吓死我了……”程野看向于瑶,目光落在她攥皱的笔记本上:“没吓到吧?” 于瑶摇摇头,松开手抚平本子上的褶皱,轻声道:“谢谢你。”“没事。”程野笑了笑,指了指巷子口,“我送你们到路口吧。” 月光把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谭枫晚故意落后半步,看着前面并肩走着的两人,偷偷弯了弯嘴角。 第6章 烛影谜局 期中考一结束,于瑶对着成绩单轻轻舒了口气,这次发挥确实稳当。“那还不是多亏了我?”007在一旁搭话,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得意。 于瑶抬眼瞥了他一下:“你帮了什么?是提前告诉我殷子轩会堵我,还是替我答了哪道题?”于瑶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晚上玩剧本杀的时候,别乱说话。” 007瞬间没了声音,像个被戳破底气的气球。 于瑶转头跟于季和于符说:“晚上有同学来家里玩,你们俩别捣乱啊。” “行啊。” 于季应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着,像是在回消息,尾音漫不经心,“正好我也出去,明天再回来。” 旁边的于符立刻急了,她刚上初中,正是黏人又爱耍点小别扭的年纪,拽着于季的袖子晃了晃:“老哥!那我呢?我怎么办啊?” 于瑶在一旁看得发笑,插了句嘴:“要不跟我们一起玩剧本杀?人多热闹,不难的。” 于符立刻皱起脸,头摇得像拨浪鼓。“可……可是我一个初中生,跟你们高中生哪玩得过来啊!” 于符说着,牙齿轻轻咬住下唇,眼睛眨了眨,带着点撒娇的可怜劲儿望向于瑶,活像只被丢下的小狗。 “好了,”于季这时抬了抬眼,嘴角勾出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要不跟我一起出去?” 于符瞅了瞅他,突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手一挥。“算了吧,谁知道你又要去找哪个女朋友约会。” 于季也不恼,收起手机揣进兜里,转头看了于符一眼,慢悠悠地说:“小符,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交个女朋友很正常吧?” “还有,这是你洛姐姐。” 说完,于季转身拉开门走了,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上午,于瑶和于符窝在沙发里打了一上午游戏。中午懒得动弹,直接点了外卖,餐盒堆在茶几上,像座小小的彩色积木塔。 旁边小小的007飘在半空,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游戏特效,终于忍不住开口。 “宿主,你们俩不写作业,就盯着这破游戏戳一上午,不觉得无聊吗?” 于瑶正低头翻着漫画书,闻言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写作业才更无聊。”指尖翻过一页,书页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007幽幽地叹了口气,像团没气的棉花糖似的飘回床上,倒头就“睡”。 下午阳光斜斜照进客厅,于瑶合起漫画:“符符,出去买点东西不?晚上剧本杀要用的。” 于符手里的游戏手柄还没放下,眼睛“唰”地亮了,像被按了开关的小灯。 “行行行!我去换鞋!”说着就从沙发上弹起来,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哒哒”的声响,比游戏里的脚步声还急。 于符换鞋的功夫,于瑶已经抓了个帆布包,把钱包和手机塞进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于符背着个小熊双肩包。 “零食家里还有,买点蜡烛和荧光笔就行,让他们再买点奶茶饮料。” 于瑶伸手帮她理了理背包带,指尖戳了戳背包上的熊鼻子,“昨晚看剧本,有段‘午夜搜证’的戏,得用蜡烛打光才够味儿。” 小区门口的文具店货架上,荧光笔摆得像一排彩虹。 于符捏着支亮绿色的笔在手上画了道,对着阳光晃了晃:“这个好,写线索卡上,暗处肯定特明显。” 于瑶则在蜡烛区挑了支柠檬味的:“别买香薰太浓的,免得盖过‘旧物仓’的霉味,剧本里不是说旧物仓有股潮味吗?” 正说着,于符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指着收银台旁边的抓娃娃机。“你看那只兔子!缺了只耳朵的!”机器里果然坐着个灰扑扑的毛绒兔,一只耳朵歪歪扭扭地粘在脑袋上,像被人扯掉过又缝回去的。 “跟剧本里林小满的兔子一模一样!”于瑶眼睛也亮了,掏出两枚硬币塞进投币口。 爪子晃了三次才抓住兔子的耳朵,提起来时那只破耳朵“啪嗒”掉了,刚好落在出口处。 于符捡起兔子和掉落的耳朵,突然“噗嗤”笑了:“咱们现在像不像在搜证?连道具都自带线索。” 回去的路上,帆布包里的蜡烛和荧光笔叮当作响,007飘在半空嘟囔。 “早知道带个录音功能,说不定能录下你们密谋怎么‘欺负’NPC……” 于瑶低头看了眼怀里缺耳的兔子,突然觉得,这场还没开始的剧本杀,好像已经藏满了彩蛋。 暮色漫过阳台时,程野拎着个印着星际图案的帆布包进来,拉链一拉,里面的零食哗啦啦滚出来。 有于符念叨了几天的芝士鱼肠,还有于瑶爱吃的黑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行小字:“熬夜盘逻辑专用”。 程野把一袋草莓味软糖塞到于瑶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看你上次剧本杀总吃这个,顺手多带了点。” 谭枫晚提着个竹编篮跟在后面,里面玻璃瓶碰撞出清脆的响。 “青提气泡水是给于符的,加了脆**,小鱼的冰美式在保温杯里,怕苦的话这里有焦糖糖浆。” 谭枫晚笑着瞟了眼程野,“某人特意叮嘱,不能让于瑶喝咖啡失眠。” 宴阮捧着个描金点心盒,打开时甜香漫开来,是切成月牙状的芒果糯米糍。 “我妈说这叫‘狼人新月’,带椰蓉的是好人,裹芝麻的是狼人,抽身份牌时自己选。” 她把一块糯米糍递到于符嘴边,“小侦探先尝,据说能提升直觉。” 董卿最后到,肩上挎着个黑色相机包,掏出来的却不是相机。 几罐冰镇橘子汽水,还有一盒荧光贴纸,“刀人时贴这个当标记,比关灯瞎摸有氛围。” 他突然冲程野挤挤眼,“刚在楼下看见某人绕了三趟便利店,就为挑个印着星星的巧克力。” 于瑶早把狼人杀卡牌摆好,身份牌背面朝上,缺耳兔子被她摆在桌中央当“法官助手”。 于符抱着芝士鱼肠,突然指着程野的帆布包:“哥哥,你包上的星星挂件,跟我姐衣服上的一样!” 程野脸颊微红,咳嗽了两声,“巧合吧。” 第一局开始了,于瑶蜡烛点燃,关掉了灯。 程野抽到“狼人”,指尖摩挲着卡牌边缘。抬眼时正好对上于瑶的目光,她手里捏着“预言家”牌,正低头撕黑巧克力的包装,碎末沾在指尖,像落了点星子。 “我是好人。” 程野开口时,喉结轻轻动了动,目光扫过谭枫晚。 “刚才看见谭枫晚往自己杯子里加了两次糖浆,该不会是狼人紧张,想靠甜的压惊?” 谭枫晚举着气泡水笑:“某人刚才递巧克力时,手都在抖,我看是怕预言家查他吧?” 于瑶突然敲了敲桌子,声音清冽:“昨晚我查了董卿,他是好人。” 于瑶撕了块巧克力递到嘴边,余光瞥见程野的耳朵悄悄红了。关灯“刀人”时,董卿的荧光贴“啪”地粘在谭枫晚背后。 开灯后,谭枫晚摸着贴纸笑:“巧了,我是女巫,昨晚救了于瑶,有人想刀预言家?” 程野低头拧开橘子汽水瓶,气泡“滋滋”地冒,像藏不住的心跳声。 第二局。 于符抽到“狼人”,紧张得攥着鱼肠包装袋响。 程野是“猎人”,发言时特意放慢语速:“我觉得于符有点可疑,刚才摸卡牌时,手指在桌子底下画圈,狼人都爱紧张地小动作。” 于瑶突然笑了,指尖点着程野的汽水罐:“某人刚才说‘好人从不撒谎’,但他选的糯米糍是芝麻馅的,宴阮说那是狼人款。” 程野一愣,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糯米糍,果然裹着芝麻,顿时耳尖更红。 最后投票时,于符被投出局,她把狼牌拍在桌上,指着程野。 “都怪你!明明自己是猎人,却总盯着我,肯定是想掩护真正的狼!” 程野刚要辩解,于瑶已经把一块黑巧克力塞到程野手里:“别慌,猎人被刀了还能带走一个,留着劲儿呢。” 窗外的路灯亮起来,芝士鱼肠袋空了,橘子汽水罐堆在桌角,宴阮的糯米糍只剩最后一块,被于瑶推给程野:“芝麻馅的,给‘准猎人’补补能量。” 程野捏着糯米糍,突然发现于瑶刚才递巧克力的指尖,还沾着点黑巧碎末,像落在雪上的墨。 于符抱着缺耳兔子凑过来:“兔子耳朵对着你呢!它说你下局肯定是狼!” 客厅里的笑声混着汽水声漫开,程野咬了口糯米糍,甜香里裹着点微苦。 像他此刻的心情,怕被拆穿的紧张,又藏着点和她一起玩闹的甜。 第7章 青岚星稿 空调的冷风在客厅里打着旋,于瑶陷在沙发软垫里,指尖捏着根快融化的绿豆冰棍。透明糖水滴在手腕上,凉丝丝的,她舔了舔唇角,甜意混着薄荷清香漫开。旁边地毯上,妹妹于符盘腿坐着,平板光映得脸忽明忽暗,手指飞快滑动,伴随着游戏嘶吼:“冲啊!看我绕后偷袭……” 厨房传来“咚咚”切菜声,于季系着围裙处理食材。刀刃碰案板的脆响、游戏音效、空调嗡鸣,凑成夏夜里最寻常的热闹。 于瑶晃了晃手机,班级群红点跳动,美术老师胡扬的消息像石子入水:“开学第一周举办绘画大赛,主题自定,一等奖得专业水彩颜料,提前准备哦~” 她指尖顿在屏幕上,盯着“专业水彩颜料”。那盒用了两年的早已见底,赭石色只剩空管。 刚点开与程野的对话框,电话就响了,屏幕跳着“程野”。 “于瑶!绘画大赛!一等奖有颜料!你看到没?”程野的声音裹着热浪冲来,带着少年雀跃。 于瑶笑了笑,咬口冰棍:“刚看到,你那套不也该换了?” “可不是!” 程野那边似拍了下桌子,“我妈让我暑假练手,这不机会来了?你去不去?我小学就在画室涂鸦,得露一手啊。” 于瑶把冰棍棍扔进垃圾桶,起身揉腿:“去啊,总不能天天在家吹空调。” “太好了!现在出去找灵感?我妈塞了草莓,分你一半。” 于瑶往厨房探头:“哥,我跟程野出去找灵感,晚点回。”于季挥挥蒜瓣:“注意安全,冰箱有酸梅汤,带上。”她倒了两罐酸梅汤,又对地毯上的于符说:“符符,别玩太久,伤眼睛。” 于符眼不离屏幕:“知道了,带巧克力坚果冰淇淋!” “看情况。”于瑶关上门,热浪瞬间裹住她。 程野骑着自行车拐进小区,车筐里除了矿泉水,还有盒红亮的草莓。 “上来。”程野刹住车,拍了拍后座,车铃“叮铃”响。 于瑶跳上去,车轻微晃了晃:“去哪儿?” “瞎转呗,说不定有灵感。”程野蹬着车往外走,侧身递过草莓,“刚从冰箱拿的,凉着呢。” 草莓甜香混着草木清气飘来,于瑶捏起一颗塞进嘴,酸甜汁水在舌尖爆开。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梧桐叶清香,她刚抓稳车座,脑海里突然响起清亮少年音,像冰块撞玻璃杯。 007飘在半空:“我帮你拿绘画大赛冠军,怎样?”007带着一丝丝狡黠。 “前面右转有中心公园,花草多人少,适合找感觉。” 正说着,程野已拐弯,朝公园去:“去过中心公园吗?我妈说荷花池开得正好。” 于瑶应道:“没去过,去看看。” 两人在公园晃了一下午。 程野带了速写本,蹲在荷花池边画荷叶草稿,笔尖沙沙响,时不时抬头添两笔阴影。 余姚坐在长椅上,看蜻蜓停花苞、阳光透叶隙落水、白鹅慢吞吞游过,却总抓不住感觉。 007继续念叨:“荷叶水珠多有意思,蜻蜓翅膀逆光像镶金边,白鹅羽毛过渡多自然……” 于瑶叹了一口气:“可我对这些不太感冒,画不出灵气。” “换个地方。”007不气馁,“前面有画馆,门口爬满爬山虎,说不定有惊喜喂。” 程野画完草稿,伸懒腰:“脚麻了,前面有家画馆,进去凉快下?” 两人顺着石板路走,见街角小楼爬满爬山虎,门楣木牌写着“青岚画馆”。 推开门,风铃叮当,冷气混着松节油味扑面而来。 画馆不大,前间挂满画,后间像画室。 程野径直走到幅巨大草木画前:“哇,这幅厉害!”画布上层层绿色,深绿灌木、浅绿草叶、带金边蕨类,阳光漏下投碎斑,逼真得像能摸到叶片绒毛。 “确实好看。”于瑶凑近,见草叶脉络用细笔勾出,阴影混点赭石,更有层次,暗暗佩服。 程野拍照:“我画草木吧?胡老师总说画画得有‘气’,这画‘气’很足。” 于瑶头:“我不拿手,上次画绿萝,我妈说像泡水肿海带。” “那你想画啥?”程野敲着速写本,“画人物?你上次画的卖冰棍老爷爷,皱纹里都有故事。” 于瑶还没答应,007突然喊:“宿主快看窗外!星星出来了!” 于瑶转头,玻璃窗映着深蓝天幕,已缀几颗亮星,像黑丝绒上的碎钻。 晚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画纸“哗啦”响,远处路灯亮了,暖光透过树叶投斑驳影。 “程野,”余姚眼睛亮得落了星光,“我画夜晚星空吧!?” “星空?” 程野抬头,“题材挺大众,挺特别。但星星的光怎么表现?” “不难,”于瑶指窗外草地,“草地配星空,地上实绿,天上缥缈蓝,对比肯定强。” “好像挺搭,”程野顺着看,“那棵老槐树,树枝伸到星空里,像在握手似的。” 007得意哼声:“我说绝配吧?加个颜料盘或画笔,故事感更强。” 于瑶在心里回:“别吹牛,程野听不见,画颜料盘多怪。” “你跟谁说话?”程野有点纳闷,“刚嘴动还皱眉,吵架呢?” “没啊,”于瑶脸颊微热了,“在想星空用钴蓝还是群青,加不加紫罗兰。” “得琢磨,”程野凑到窗边,“那颗最亮的是北极星吧?我爸说他小时候靠这个认方向。” “好像是,”于瑶顺着看,“听说它永远在北边,像站岗的哨兵。” 两人聊了很久很久,从星星名字说到星座形状。 程野说折线是猎户座,于瑶说勺子是北斗七星。 从颜料调配到构图比例……程野觉得星空该占大半,于瑶觉得草地得画实。 画馆老板,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端着柠檬水走来,正好听见。 “小姑娘小伙子喜欢星空?”老爷爷声音像晚风,穿件发白蓝工装,袖口卷着,露着颜料渍。 程野道谢:“是啊,想画来比赛。您这画馆真好看,尤其那草木画。” 老爷爷看了看草木画和窗外星空,笑了。 “我年轻时也爱画星空,觉得比花草神秘。” “那时候没钱买好颜料,用广告画颜料,往群青里加墨,画出来像脏抹布。” 老爷爷看向于瑶,“草地配星空?想法不错,星空是天上的梦,草地是脚下的实在,说明你们心里既有向往,又够踏实。” 于瑶心里一动,这比课堂理论生动多了。 “但画星空不易,”老爷爷指草木画。 “就像这画,每片叶子的阴影、光的角度都得琢磨。星星也一样,亮度、渐变要下功夫,最亮的周围可以虚一点,像真在发光。” 老爷爷掏出个小本子,封面写着“青岚画记”,“我以前的笔记,不嫌弃就拿去。” 本子封面磨出毛边,第一页是铅笔星图,旁写颜料配比:“钴蓝 钛白 一点紫画深空;柠檬黄 钛白画亮星,笔尖蘸水扫出光晕;草地别用纯绿,加赭石调灰……” 于瑶和程野对视,眼里都是惊喜:“谢谢您!” 老爷爷摆手:“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我这画馆好久没来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了,好好画,画展我去捧场。” 两人离开画馆时,天已黑透。 路灯亮起,把两人影子拉长又叠起。 程野骑车,余姚后座攥着旧本子,酸梅汤凉气透罐传来。 “老爷爷人真好,”程野说,“笔记比我的《绘画入门大全》实在。” “嗯,”于瑶摸本子封面,“我想在星空加几颗流星,拖着尾巴,不单调。” “流星好!”程野加速冲过小坡,“画只兔子在草地看流星,你属兔,就当画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属兔?”于瑶笑了,拽他衣角。 “猜的!”程野笑声混在风里,“说定了,我画草地和兔子,你画星空和流星?周末去你家一起画?我妈新买了狼毫笔,画细节好用。” “可以,”于瑶抬头,星空更亮了,银河像淡白带子横在天上,“回去调颜料,试试老爷爷说的深空蓝。” 接下来几天,两人每天微信分享进度。 程野发的草地草稿,叶片纹理细致,连草叶上的瓢虫都活灵活现。 于瑶拍的星空色卡,从深蓝到浅紫渐变自然,按老爷爷笔记在亮星周围晕了淡光,真有了发光效果。 007天天给于瑶指手画脚:“蓝色太深,加钛白!夜空靠地平线处要浅点。” “流星尾巴要飘逸,别像直线。”“兔子耳朵画长点,抬只前爪像许愿,更灵气。” 于瑶嘴上嫌烦,却总照着改。 程野来家里讨论时,见她对着画稿发呆,总纳闷:“你又跟谁说话?总对着空气点头皱眉。” “没谁,自言自语呢。” 于瑶赶紧向007说的话吞回去,心里却觉得,有个看不见的“军师”挺有意思,至少不用对着空白画布发呆。 不知不觉到了开学前一天。 于瑶把画稿平铺在书桌上,最后检查。 深蓝夜空里星星疏密有致,两颗流星拖浅黄尾巴划过,草地上,白兔子仰着头,耳朵高高竖着。 程野画的草地果然厉害,草叶明暗分明,连叶片上的露珠都闪着光。 手机“叮咚”响,程野发来照片,他的画稿上,星空偏紫调,流星尾巴带点粉,草地除了兔子,还多了只追蝴蝶的小猫。 “搞定!”程野的消息跟着进来,“明天比赛见,争取让咱们的星空挂在画廊最显眼处!” 于瑶回了个“加油”表情,抬头看窗外,夜色正浓,星星像碎钻撒了一地。 007打了个哈欠:“宿主,明天肯定没问题,我可是最厉害的灵感系统。” 于瑶没理他,指尖轻轻碰了碰画稿上的星星,心里像揣了片星空,亮堂堂的。 她预感,这个夏天的灵感,会在开学后的画廊里,开出最美的花。 第8章 是她扔的 清晨六点,宿舍楼的灯刚亮起第一盏,程野就背着画板袋站在了教学楼下。香樟树的枝叶间还凝着晨雾。 程野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昨晚和于瑶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她发来的“明天赛场见”,后面跟着个调色盘的表情包。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于瑶抱着画筒跑过来,浅蓝色的校服裙摆扫过草地,带起几片沾着露水的叶子。 “早啊,”她把手里的热可可递过来,杯壁上凝着水珠,“刚在食堂买的,加了双倍奶。” 程野接过时,指尖被烫得缩了下,于瑶见状笑出声。 “慢点喝,还没上课。” 于瑶顿了顿,从画筒里抽出张草图,“我昨晚改了星空的构图,你看这样会不会太满?” 草图上,星空占了画布的三分之二,底下的草木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轮廓。 程野刚要开口,于瑶突然“呀”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 “画草木得注意茎秆的倾斜角度,逆风的话会偏向左侧,用赭石勾边再叠翠绿会更立体。” 这话其实是007凌晨三点突然蹦出来的提示,当时她正对着草图发呆,系统的机械音吓了她一跳。 “宿主注意!逆风草木的光影在右侧会更重,建议用深绿 墨绿调和阴影……” 此刻于瑶看着程野疑惑的眼神,赶紧挠挠头:“我……我昨天查资料看到的,觉得有用就记下来了。” 程野盯着她泛红的耳根,没戳破,只是指着草图说:“星空左下角留块空白吧,像被云挡住的样子,能透气点。” 两人往办公楼走时,正好撞见三班班主任张晓繁拿着保温杯出来。 程野突然停下脚步:“张老师,我想转去三班。” 张晓繁一口热水差点喷出来,保温杯的盖子“哐当”掉在地上:“你说啥?一班的重点培养名额不要了?” “嗯。” 程野的目光越过老师,落在不远处抱着画筒等他的于瑶身上,“三班有我想一起进步的人。” 张晓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露出了然的笑:“行吧,我跟一班班主任说声。”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下次月考掉出年级前十,我就把你踹回去。” “还有,你小子别偷偷早恋。” 程野刚要道谢,张晓繁又补了句:“于瑶那丫头心思细,你多照顾着点。”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捡起保温杯哼着小曲走了。 上午的课一结束,教学楼外的操场就响起一阵骚动。 绘画大赛的横幅被几个男生拉了起来,红底黄字的“校园春季绘画大赛”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操场更是被布置得像个小型展厅。 三十个画架按“S”形排列,每个画架上都贴着选手编号,于瑶是27号,程野是28号,紧挨着。 铃兰花的香味若无若有,混着松节油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清甜。 评委席的长桌上铺着墨绿色丝绒布,上面摆着往届金奖作品《秋林》,画里的枫叶红得像要燃烧起来,叶脉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根数。 于瑶站在27号画架前,手指在颜料管上敲着节奏。 她的画具袋里整齐地码着十二支颜料,三支画笔用橡皮筋捆在一起,唯独少了那个用了三年的陶瓷调色盘。 早上出门时她翻遍了书包,连床底都找了,就是没见踪影。 “在找这个?”程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于瑶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用纸巾包着的东西,拆开一看,正是她的调色盘。 盘底的“瑶”字被磨得有点淡,但边角的缺口还是那么熟悉。 “你怎么找到的?”于瑶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刚才在三班后门的草丛里捡到的,”程野的眉头皱着,“上面还沾着点泥土,像是被人扔的。” 于瑶的心沉了沉。 007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恶意行为!嫌疑人锁定——殷紫轩!他早上六点十分出现在三班后门,手里拿着疑似调色盘的物品……” 于瑶刚要说话,广播里突然响起通知:“请各位参赛选手到操场集合,绘画大赛将于十分钟后开始。” 程野把调色盘递给她:“先比赛,别的事之后再说。” 于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画布。 比赛主题是“自然之美”,她早就想好要画星空与草原的交织。 上半部分是流动的星河,下半部分是随风摇曳的狗尾草,中间用一道流星连接。 程野的画布上则已经打了层浅黄底色,像是夕阳下的草地。 程野握着画笔的手很稳,笔尖蘸着赭石色,在画布下方勾勒出几丛灌木的轮廓。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时,于瑶突然有点慌。 她拧开钴蓝颜料的盖子,手指却抖得厉害,颜料挤到调色盘上,溅出几个小蓝点。 007的声音适时响起:“宿主别紧张!星空打底用钴蓝 钛白按3:1调和,从画布顶端往下晕染,记得留三处留白做星轨……” 于瑶深吸一口气,按007说的调和颜料。 笔尖落在画布上的瞬间,钴蓝色像被施了魔法般漫开,带着点朦胧的通透感。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余光瞥见程野正在画草叶的高光。 程野用柠檬黄在草叶顶端轻轻一点,那丛草仿佛瞬间被阳光照亮了。 “草叶的高光要顺着叶脉的方向画,”于瑶忍不住提醒,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脸颊微微发烫,“我……我查资料看到的。” 程野抬眼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谢了,于老师。” 于瑶的脸更烫了,赶紧低下头继续画星空。 她用扇形笔蘸了点钛白,轻轻往钴蓝色的底色上扫,白色的粉末像星星一样散开,落在画布上,真的有了星空的感觉。 007又开始提示:“星云部分可以加少量紫罗兰,用海绵蘸着拍上去,比用笔涂更自然……” 她刚找出海绵,就看到程野往她这边递了块新海绵:“我的这个没开封。” 于瑶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电流击中般缩了回去。 程野的耳尖也红了,转身假装调整画架的角度。 操场很安静,旁人都在左右看着他们表演。 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偶尔有选手起身换水,脚步声在草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于瑶画到草原部分时,突然想起007说的逆风草木技巧。 于瑶把草叶的倾斜角度统一偏向左侧,又用深绿 墨绿在右侧加了点阴影,画出来的狗尾草真的像在风里摇晃,连旁边的26号选手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这草画得真像,”26号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尤其是阴影,看着特真实。” 于瑶刚想道谢,程野突然开口:“她昨天查了一晚上资料,能不像吗?” 于瑶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画布,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于瑶的星空已经完成了。 深蓝的底色上,星轨像银色的丝带缠绕,流星拖着淡紫色的尾巴坠向草原,狗尾草的阴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长,仿佛能听到风吹过草叶的声音。 程野的画则是另一种风格:夕阳下的山坡上,几丛灌木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远处的天空从橙红渐变成淡紫,最顶端还留着一抹深蓝,像是白天与黑夜的交界。 “你的画……”于瑶看着他的画布,“像是我的星空的另一面。” 程野笑了:“或许吧。” 于瑶笑了笑,突然问道:“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程野思考了一会儿:“嗯……叫暮阶吧,你呢?” 于瑶也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于是问道007:“007……叫什么名字?” 007白了于瑶一眼:“星野呗。” “星野。”于瑶回答道。 两人收拾画具时,于瑶发现程野的调色盘上沾着点泥土,跟她调色盘上的泥土颜色一模一样。 “你刚才说,在三班后门捡到的?”她突然问道。 程野点头:“嗯,靠近殷子轩储物柜的那片草丛。” 于瑶的心沉了下去。 殷子轩虽是三班的,平时总爱跟程野较劲,上次在操场还故意撞掉过她的画筒。 007的声音带着点愤怒:“太过分了!我这里有监控截图,他早上六点十五分把调色盘扔进草丛的,要不要发给老师?” “先别急。” 于瑶刚说完,就看到殷子轩从他们旁边经过,她的校服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是塞着什么东西。 程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两人跟着殷子轩,在教学楼后的紫藤架下堵住了他。 殷子轩看到他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忙脚乱地把口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那是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跟于瑶昨天丢在画室的一样。 “我的调色盘,是你扔的吧?”于瑶的声音很平静。 殷子轩梗着脖子:“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没见过你的破盘子!” “那这个呢?”程野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张晓繁刚才发给他的监控截图,上面清晰地拍到殷子轩弯腰扔东西的画面。 殷子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像疯了一样吼道。 “是又怎么样!谁让你总缠着程野!绘画大赛凭什么你跟他挨着!” 她的声音引来了不少路过的同学,于瑶的闺蜜谭枫晚听到动静跑过来,叉着腰骂道。 “殷紫轩你要不要脸!上次在走廊跟程野表白被拒,就把气撒在小鱼身上,偷她的调色盘还不够,居然还扔到草丛里!” 这话像颗炸弹,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殷紫轩喜欢程野?” “怪不得她总针对于瑶,原来是吃醋啊……” “为了这个偷东西,也太下头了吧!” 殷子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最在乎的几个小跟班都往后退了退,有个女生甚至说。 “以前觉得你挺大方的,没想到这么小心眼。” 殷子轩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最后突然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脸。 “我就是看不惯她……每次程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于瑶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消失了。 “比赛结果还没出来,”她轻声说,“但我觉得,真正的输赢不在画布上。” 程野拉了拉她的胳膊:“走吧,快上课了,下节是张晓繁老师的数学课。” 于瑶回头看了眼蹲在紫藤花下的殷紫轩,阳光穿过花瓣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007的声音带着点骄傲:“宿主今天超酷!奖励你一个小技巧。” “画晚霞时加少量橘红,比纯橙更有层次感哦。” 于瑶忍不住笑了,快步跟上程野的脚步。走廊里已经有同学抱着数学书往教室赶。 张晓繁老师的课最讨厌迟到,据说上周有个同学晚进教室半分钟,被要求把函数公式抄了五十遍。 “你的数学练习册带了吗?”程野突然问。 于瑶拍了拍书包外侧的口袋:“放心,昨天特意检查过。” 两人往教室走时,程野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于瑶。 是块新的陶瓷调色盘,上面用金色的颜料画了个小小的流星。 “赔你的,”程野挠挠头,“虽然没那个旧的有感情,但这个……摔了不心疼。” 于瑶接过时,调色盘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融融的。 教学楼里响起预备铃,她抬头看向程野,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眼里的光比画里的星空还要亮。 “快走,”于瑶拉了拉他的袖子,“再不去教室,张老该瞪我们了。” 程野任由她拽着,脚步轻快地跟上。走廊里的喧嚣被预备铃渐渐盖过,像是为这场刚刚平息的风波,画上了暂歇的句点。 第9章 蝉鸣遇江 课间的吊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转着,扇叶切割着闷热的空气,把粉笔灰卷成细小的漩涡。蝉鸣从窗外钻进来,和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缠在一起,给这高二的午后添了层黏糊糊的背景音。 上课铃突然炸响时,张晓繁推开教室门,身后跟着个戴口罩的少女。 阳光斜斜落在少女发顶,法式刘海轻轻搭在眉骨,后面的低丸子头用一根珍珠发圈松松挽着,碎发随着她的脚步扫过颈后,留下浅淡的影子。 “给大家介绍下。”张晓繁的声音带着笑意,打破了教室的安静,“新转来的同学,戚江。” 戚江没说话,只微微颔首,目光快速扫过教室,径直走向最后排的空位。 巧的是,那位置正挨着殷紫轩。 戚江拉开椅子坐下时,口罩边缘动了动,像是轻轻吁了口气。 高二下学期的教室就像拉满弦的弓,这声“转学”瞬间在底下漾开细碎的议论。 “看她样子,不像成绩差的吧?” 殷紫轩咬着后槽牙暗骂,笔尖在草稿纸上狠狠戳出个洞:坐哪不好,非坐我这?神经病。 张晓繁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交头接耳的同学:“自习。” 于瑶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戳了戳007:“你说她好好的,为啥这时候转学?” 007打了个哈欠,虚拟影像在她眼前晃了晃:“多半是家长觉得原学校不行,想找个更好的冲刺呗,看那样子不像来混日子的。” 于瑶“哦”了一声,没再多想,低头继续演算数学题。 旁边的谭枫晚还趴在桌上,手臂压着摊开的课本,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有后颈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动。 没过多久,张晓繁又折了回来,指节在讲台上敲了敲。 “说个事,十月底开运动会,大家好好给我准备准备。” 底下有人低低应着,谭枫晚在臂弯里闷哼了一声,把头埋得更深了。 戚江坐在座位上,手指捏着笔轻轻敲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同学,”旁边传来程野用笔杆戳胳膊的力道,他压低声音,“运动会你报啥项目啊?” 于瑶愣了愣,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 “我?还没想好……” 她又在心里问007,“运动会除了跑步跳远,还有啥能弄的?唱歌?跳舞?我好像都不太行啊。” 007的虚拟眼眸弯成月牙,闪过点促狭的光:“唱歌啊!我觉得行。” “可拉倒吧,我五音不全。”于瑶皱着眉驳回。 “怕啥。”007挑了挑眉,“让宴阮教你啊,她不是拿过校园歌手赛金奖吗?” 于瑶正想在心里跟007说“宴阮哪有这闲工夫”。 胳膊被程野用笔杆轻轻戳了戳。 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雀跃:“运动会报项目不?我看女子接力还差个人,你要是上,我帮你抢第三棒。” “别了,我跑起来能顺拐。” 于瑶笔尖一顿,二次函数图像歪成了波浪线,眼角余光却瞥见斜后方的戚江正低头整理笔袋。 阳光顺着她的法式刘海往下淌,在口罩边缘碎成金斑,转笔的动作轻得像拈着片羽毛。 “你看戚江,转笔跟跳舞似的。”程野用气音说。 这话刚落,戚江转笔的手就停了。 她侧过脸时,浅褐色的眼瞳弯成了月牙,口罩随着笑意在嘴角鼓出个浅浅的弧度:“以前练画坐久了,就靠转笔活动手腕。” 声音隔着布料有点闷,却像浸了蜜的柠檬水,清爽又带点御。 于瑶还没接话,前排突然传来“哗啦”一声。 唐知砚碰倒了水杯,水顺着桌沿往戚江这边流。 “啊!对不起!”少女慌忙去擦。 “没事。” 戚江伸手去挪自己的笔记本,动作快了些,口罩带子突然松了,整只口罩往下滑了半寸。 唐知砚正好抬头,撞进眼里的是张干净秀气的脸。 鼻梁很挺,鼻尖有点翘,唇角天然带着点上扬的弧度,左脸颊还有颗小小的梨涡。 最显眼的是她的眼睛,浅褐色的瞳仁在阳光下亮得像融了琥珀,刚才那点疏离感瞬间散了,只剩温和的笑意。 “呀,你的口罩掉了。”唐知砚下意识提醒。 戚江愣了愣,抬手把口罩往上提了提,露出的耳尖悄悄红了。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却没忘了把那清虚的练习册往旁边挪了挪,“你的书没湿吧?” 唐知砚连忙摇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殷子轩在旁边“嗤”了一声,却没再说难听话。 唐知砚有点看呆了,只觉得面前的少女好美又好帅。 007在脑海里打断:“宿主你看!她笔袋里那支水彩笔,颜色跟上次画展上《秋林》那幅画的底色一模一样!” 于瑶眯眼望去,果然见戚江的笔袋里插着支嫩黄色的水彩笔,笔帽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草绿色颜料。 正出神,谭枫晚突然从桌上抬起头,目光落在戚江脸上时,原本散漫的眼神顿了顿,随即扯了扯嘴角:“你是……愁思?”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教室里瞬间静了静。 戚江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浅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声音清晰了些:“你认错人了。”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于瑶看着她重新戴好口罩,却掩不住笑意的眼角,忽然觉得这新同学藏着的故事,或许比想象中更温暖些。 上课铃响时,戚江数学课的函数题绕得人头晕,于瑶盯着黑板上的抛物线,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啪”的轻响。 是戚江的橡皮掉了,滚到了殷子轩脚边。 殷子轩瞥了眼,没动。 戚江弯腰去捡时,于瑶正好转头,看见她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剩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透着点温和的光。 她捡起橡皮,顺便把殷子轩脚边的一支笔也拾了起来,轻轻放在对方桌角:“你的笔掉了。” 殷子轩愣了愣,没接话,却在戚江转回去时,悄悄把桌子往旁边挪了挪,留出的空隙比刚才大了些。 程野在旁边用笔杆戳于瑶:“你看,我说她人好吧?” 于瑶没吭声,心里却想起刚才戚江虎口的茧子。 007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宿主,我查到了,但有点怪怪的,愁思似乎和戚江是同一个人?” 正说着,下课铃响了。 班长抱着运动会报名表走过来,停在戚江桌前:“长跑项目还差一个人,你要报吗?” 戚江刚点头,就听见殷子轩在旁边嘟囔:“跑那么快有什么用,耽误学习。” 话虽这么说,她却在班长转身时,飞快地扫了眼报名表上戚江的名字,嘴角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戚江像是没听见,低头在报名表上签字,字迹清秀。 于瑶凑过去看时,发现她在“特长”栏里写了“绘画”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你会画画啊?”于瑶忍不住问。 “嗯,随便画画。” 戚江笑起来,虎牙又露了出来,但些惊慌,“以前总跟邻居姐姐一起画,她画得可好了。” “是愁思吗?” 戚江的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你也知道她?她的画特别有力量,就像……就像夏天的向日葵,永远朝着光。” 于瑶看着她提起愁思时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合拍。 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戚江的练习册上,暖融融的,像她这个人一样,不耀眼,却让人觉得安心。 崩溃了[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蝉鸣遇江 第10章 秋夜邀约 九月的尾声携着秋凉浸透校园,一场雨过后,风里的燥热彻底被驱散。放学铃响的刹那,讲台前最后一道数学题的板书还未干透,教室里已炸开一阵欢呼。 各科老师刚收齐作业清单,积压了整周的期待便顺着敞开的窗户漫了笔袋的手上,迟迟没挪开。 “程野?”于瑶终于抬眼,笔尖还夹在数学练习册里,“你怎么还没走?” 被少女骤然点破名字,少年耳尖倏地漫上薄红,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眼神像受惊的鸟般晃了晃,落在窗外的梧桐树影上又立刻收回:“呃……那个,于瑶,我就是……”话到嘴边却卡了壳,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半分。 “宿主。”007的机械音里难得掺了点揶揄,在旁边慢悠悠响起,“程野这状态,怕不是揣着比作业还重要的事找你。” 于瑶没接话,只是静静盯着他。少年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连脖颈都染了层浅红,偏偏还攥着帆布包带,一副想藏又藏不住的模样。 于瑶忍不住挑了挑眉,故意拖长语调,一字一顿道:“程—同—学。”心里悄悄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害羞得这么明显,连耳尖都在“出卖”自己。 俩人刚走出教学楼,两声脆响突然从头顶炸开,金色的彩纸簌簌落在肩头。 “熬夜到凌晨,庆祝国庆第一天!”于符举着空了的礼炮筒,脸上还沾着片彩纸屑,见她回头,立刻蹦过来抓住她的衣角,语气里满是雀跃。 程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帆布包从臂弯滑下来一点,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扶住,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校服衣角,指节都泛了白,站在原地竟不知该抬步还是停留。 “不如直接通宵,聊聊国庆去哪玩。”于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靠在教学楼的廊柱上,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嘴角噙着抹浅淡的笑意。 显然早就看见程野了。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时,于季的笑容没减半分,程野却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脸颊的红意又深了几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看来程同学也在。”于季朝他抬了抬下巴,语气自然,“欢迎一起。” 于符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盯着程野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开学一个月,班里同学大多还只记个脸熟,她早忘了眼前这人是谁。 “宿主!于季这气场,简直是全开状态啊!”007又在旁边絮叨,“比上次解物理竞赛题时还厉害。” 于瑶没理会他,只轻轻拍了下于符的脑袋:“小符,叫人。” 于符撇了撇嘴,偷偷瞪她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这是谁”,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凑过去,试探着叫了声“哥哥”。 程野愣了愣,下意识应了声,随即又立刻转头看向于瑶,耳尖的红还没褪去,眼神里多了点无措的软意。 于瑶瞥见程野那副无措又泛红的模样,眼底悄悄漫开点笑意,故意没说话,只等着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倒是于季先上前半步。自然地拍了拍程野的肩膀,指腹无意间触到少年发烫的耳廓,又很快收回手,语气轻松地打圆场:“符符记性向来差,程同学别介意。” 程野连忙摇头,攥着衣角的手指松了松,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没…没关系的。”只是目光落在于瑶身上时,还是忍不住飘了飘,像是怕她觉得自己计较。 “通宵聊去哪玩?”于瑶终于开口,指尖捻掉肩上的彩纸屑,视线扫过面前三人,“你们确定?明天要是起不来,想去的景点可就只能排长队了。” “哎呀姐你别扫兴致嘛!”于符立刻晃了晃她的胳膊,又转头看向程野,好奇地凑过去,“哥哥,你国庆打算去哪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被突然搭话的程野又是一怔,耳尖的红意刚淡下去点,又迅速涌了上来。 程野下意识看向于瑶,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喉结轻轻滚了滚,才小声答道:“我……还没确定,家里说听我的安排。” “那正好啊!”于符眼睛一亮,拉着他就要校门口走,“我们去我家!我哥买了好多零食,还有投影仪,咱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规划路线!” 程野被他拉着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目光还是黏在于瑶身上,像是在等她点头。于瑶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朝他抬了抬下巴:“走啊,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想在这站一晚上?” “宿主!你刚才那一下也太会了吧!”007的声音里满是兴奋,“程野眼睛都亮了!” 于瑶没理007的聒噪,跟在于季身后往前走。秋夜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落在裸露的手腕上,带着点凉丝丝的痒。 她侧头看了眼走在旁边的程野,少年正被于符缠着问学校里的事,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答得认真,耳尖的红意渐渐褪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粉色。 于季不知什么时候放慢了脚步,跟她并肩走着,声音压得很低:“你早就看出来他有事找你了?” 于瑶挑了挑眉,没否认:“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不看出来都难。”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问?”于季的目光落在前面打闹的两人身上,嘴角噙着点笑意,“总不能让他憋一国庆吧?” 于瑶望着远处亮起来的路灯,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悄悄想着:不急,反正国庆还有七天,总有机会问清楚的。 而走在前面的程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撞进她的视线里,又慌忙转了回去,耳尖的红意,又深了几分。 于季家的客厅早被收拾得利落,茶几上堆着满当当的零食,焦糖味的爆米花敞着口,薯片罐歪在一旁,还有几盒冰镇的果汁顺着杯壁往下淌水珠。 于季把投影仪架在电视柜上,调试画面的间隙,于符已经拉着程野坐在了地毯上,手里举着包草莓味的棉花糖递过去:“哥哥,你吃这个,超甜的!” 程野接过棉花糖,指尖碰到包装纸的凉意,才稍微压下心里的局促。 少年偷偷抬眼,见于瑶正坐在沙发边拆饼干盒,碎发垂在脸颊旁,灯光落在她发梢,晕出点软乎乎的光。 少年刚看了两秒,就被于符的问题拉回注意力:“哥哥,你平时周末都喜欢去哪啊?我们想去游乐园,又想去海边,还想去爬山,都快吵死了!” “游乐园人肯定多,”于季正好调试完画面,走过来坐在单人沙发上,拿起一罐果汁拧开,“海边这个季节风太大,爬山倒是合适,就是怕你们爬一半喊累。” 于瑶咬着饼干,含糊不清地接话:“要我说,不如先去近郊的古镇,比如苏州?第二天再去附近的山,不算太累。” “我觉得可以!”于符立刻举双手赞成,又转头看向程野,“哥哥你觉得呢?” 程野指尖捏着棉花糖的包装纸,轻轻“嗯”了一声:“我都可以,听你们的就好。”话刚说完,就感觉于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心里一紧,又补充道,“古镇……我之前看过照片,挺好看的。” “宿主!他在找话题跟你搭话呢!”007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快接话快接话!” 于瑶没理会007,只是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饼干盒:“你看过哪个古镇的照片?说不定我们想的是同一个。” 程野眼睛亮了亮,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还贴着校运会时发的贴纸,他解锁后点开相册,小心翼翼地递到于瑶面前:“就是这个,上个月地理老师在课上放的,说这里的石桥特别有名。” 于瑶凑过去看,屏幕上的古镇确实是她想说的那个,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向河边,石桥上爬满了藤蔓。 她刚想说话,就见于季端着杯果汁走过来,放在程野面前的茶几上:“巧了,我之前查攻略,正好看到这个古镇有一家超好吃的糖水铺,晚上还能坐在河边看灯。” “那我们就定这里了!”于符兴奋地拍了下手,又拿起遥控器打开地图,“我们来看看路线!从南京出发要多久,要不要提前订民宿……” 几人围着地图讨论起来,秋夜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桂花香,混着客厅里的零食甜味,格外舒服。 于符聊到一半就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靠在于季肩上:“我有点困了……但还想聊……” 于季无奈地笑了笑,把他抱起来:“困了就去睡,明天再聊也不迟。”他转头看向于瑶和程野,“你们也别熬太晚,明天还要早起收拾东西。” 于符被抱走后,客厅里安静了不少。程野坐在地毯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果汁杯的杯壁,突然开口:“于瑶,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于瑶抬眼看向他,灯光下,少年的耳尖又泛起了红,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些。她放下手里的饼干,认真地听着:“你说。” 程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我报了国庆后的数学竞赛,想跟你一起复习,之前看你数学作业写得特别好,所以……”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于瑶看着他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当然愿意啊,正好我也想找个人一起复习。” 听到这话,程野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连耳尖的红都淡了些:“真的吗?那……我们明天收拾完东西,就可以开始了?” “可以啊。”于瑶点头,心里悄悄想着:原来他憋了一晚上,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倒是007在旁边欢呼起来:“宿主!成了!程野这表情,跟中了奖似的!” “是是。”于瑶又看着程野笑着说:“不过,复习归复习,国庆该玩还是得玩,可不能只顾着做题。” 程野连忙点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连说话都轻快了些:“好,都听你的。” 秋夜的灯光温柔,客厅里的零食还散发着甜味,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一切都显得格外惬意。 第11章 七里山塘 于季一行人上午十点多启程,目的地是苏州七里山塘。出发前,于季让一位陌生女孩坐上副驾,于瑶、程野和于符则挤在后排。 三人里,只有于符认识女孩,程野和于瑶都觉面生。 “宿主,忘了?她叫洛唐竹,是于季的女朋友。”007的声音忽然在于瑶耳边响起。 于瑶怔怔望向副驾,洛唐竹生得极美,让她一时挪不开眼;身旁的程野更懵,连这名字都没听过。 “你们三个,跟人打个招呼。”于季从后视镜扫过后排,语气平淡地提醒。 “姐姐好!”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生疏。 洛唐竹弯了弯唇角,笑着解围:“于季,别为难他们了,我们出发吧。”她戴着墨镜,镜片遮住眼底情绪,没人能辨出她此刻的真实心思。 车子平稳驶在公路上,后排的于符很快睡熟,于瑶也因晕车,靠在车窗上慢慢阖眼。副驾的洛唐竹沉默片刻,终究转向后排的程野,语气带着几分尴尬:“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小鱼的男朋友吗?” “不是不是!”于瑶猛地清醒,脸颊瞬间泛红,连忙摆手解释,“洛姐姐,他只是我朋友!他妈妈让他国庆‘荒野求生’,把他赶出来的!” 程野低下头轻轻摇了摇,转念一想,于瑶说的似乎没错,便没再反驳。洛唐竹看着他,眼神多了丝怜惜:“唉,真是可怜。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吧,我叫洛唐竹,你喊我姐姐就好。” “小竹,别听小鱼瞎说。”前排的于季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语气平淡地打断,藏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洛唐竹愣了愣,随即笑着应道:“好,我知道了。”车厢里再度安静,只剩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伴着晨光往苏州而去。 车子刚停在景区门口,于季就从钱包里数出两千五百块现金,递向于瑶:“你们三个自己逛,明天早上我打电话联系。” 话还没说完,于符就拽住于季的衣角晃了晃,皱着眉往他身边凑:“哥,我不跟他俩一起!我要跟你和洛姐姐走,他俩上次把我冰淇淋弄掉了,不靠谱!” 洛唐竹被小孩的较真逗笑,伸手揉了揉于符的头发:“行啊,那咱们三个去前面的纪念馆,让他俩逛小吃街?”于季无奈地笑了笑,冲于瑶和程野抬了抬下巴:“那你们俩自己玩,别乱跑。” 于瑶接了钱,刚要转身,却瞥见程野站在旁边,手紧紧攥着背包带,指节都泛了白。他耳尖红得明显,眼神飘来飘去,像是想说话,又不知怎么开口。 直到于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发什么呆?走啊,去吃你说的那家铁板鱿鱼。” 程野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似的“哦”了一声,脚步却慢了半拍,跟在于瑶身后,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其实刚才于符说要分开走时,他心里偷偷跳了一下。 007只觉自己在这儿多余,满屏都是粉色泡泡,干脆自己传送回了家。 程野既怕单独跟于瑶相处会说错话,又忍不住盼着这样的机会,连手心都冒出了薄汗。 两人先去了小吃街,于瑶刚站在铁板鱿鱼摊前,程野就先一步掏出手机:“我来付,你要微辣还是中辣?” 于瑶挑眉:“你记得挺清?” 他耳尖更红,低头点单:“上次你说微辣不够味……”话没说完,就被摊主的吆喝声打断,赶紧把手机递过去扫码,手指都有些发颤。 等鱿鱼的间隙,于瑶举着手机拍街景,镜头扫到程野时,他正好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慌忙别开脸,假装看旁边的糖炒栗子摊:“要不……要不买袋栗子?等会儿逛景点能吃。” 于瑶笑着点头,看着他快步跑过去,还特意叮嘱摊主“要热乎的,多放糖”,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张他站在栗子摊前的背影。 下午逛植物园,于瑶在绣球花田前停住脚,举着手机转头:“程野,帮我拍张照,要把这片花都拍进去。” 程野赶紧接过来,连退好几步找角度,手却很稳。拍了两遍,于瑶都挺满意,他又补充:“你再往左边挪一点,那边光线好。” 于瑶照着他说的站好,刚比了几个动作,一阵风卷着花瓣落在她头发上。程野下意识伸手想拂掉,指尖刚碰到花瓣又猛地缩回来,声音放轻:“你头发上有花瓣,我帮你拿下来?” 于瑶仰头凑过去,看着他小心翼翼捏掉花瓣的样子,突然笑了:“你紧张什么,拍个照而已。” 程野脸一热,把手机递回去,假装看远处的喷泉:“我、我平时不怎么给人拍照。” 于瑶翻着照片,突然指着一张说:“这张拍得好,你看阳光落在花上多好看。” 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心跳突然快了几分,赶紧移开目光,没注意到于瑶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偷偷勾了勾嘴角。 傍晚吃火锅时,程野抢着点了于瑶爱吃的虾滑和嫩牛肉,还特意叮嘱服务员:“锅底要鸳鸯锅,番茄那边多放番茄。” 煮好的虾滑刚浮起来,他就用公筷夹了两个放进于瑶碗里:“你尝尝,应该熟了。” 于瑶咬了一口,冲他竖大拇指:“好吃!下次还来这家。” 程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像被热水泡过似的暖,之前的那点尴尬早没了踪影,只剩藏不住的欢喜。 原来跟喜欢的人一起逛吃拍照,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吃到一半,于瑶放下筷子:“程同学,我想问你个问题。” 程野的心微微颤了颤,强装镇定:“你说……说吧。” “程野,你拍照这么好,随便拍都好看,为什么还要去学画画啊?” 程野设想过无数个问题,偏偏没料到是这个,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程芳心”,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厌恶,拿起手机去了饭店外。 “喂?”电话那头传来漫不经心的女声。 “我在。”程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拔高了语调:“你这小兔崽子,又死哪儿去了?乱跑什么!不是让你去补画画吗?是不是又偷偷去学摄影了?!人家老师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程芳心说话时,电话里还夹杂着隐约的麻将声。 “妈……我……我……”程野刚开口,就被打断。 “妈什么妈?!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别再回这个家了,程野!” 程芳心说完,“啪”地挂了电话。程野在原地站了片刻,慢慢收拾好翻涌的情绪,才重新走进饭店。 程野推门进来时,火锅还在咕嘟冒泡,番茄汤底的甜香裹着热气扑面而来,却没驱散他眼底的沉郁。 他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连于瑶递过来的筷子都接慢了半拍。 “怎么去这么久?”于瑶夹了片肥牛放进他碗里,见他眼睑垂着,声音放轻了些,“你妈……说什么了?” 程野猛地抬头,像是没想到她会问,愣了两秒才扯出个浅淡的笑:“没什么,就问我在哪儿。” 他把肥牛塞进嘴里,滚烫的肉汁烫得舌尖发疼,却没敢吐出来,怕一开口,声音就露了破绽。 于瑶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往他碗里多夹了些蔬菜:“先吃点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瞥见程野碗里的虾滑还没动,又把自己碗里刚煮好的夹过去,“这个嫩,你尝尝。” 程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头小口吃着,眼眶有点发涩。刚才在外面,他攥着手机站了好久,冷风灌进衣领,心里却比风还凉。 可现在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于瑶的声音软乎乎的,碗里的菜堆得满满当当,那点凉意又好像被悄悄烘暖了些。 吃到最后,程野主动去结了账。他攥着手机扫码时,于瑶凑过来看了眼账单:“我跟你AA吧,这顿我也吃了不少。” “不用。”程野立刻摆手,耳尖又开始泛红,却还是坚持,“说好……说好我请你的。”上次在小吃街,于瑶抢着付了奶茶钱,这次他早就想着要补上。 于瑶见他坚持,也就没再推,只是笑着说:“那下次我请你喝奶茶,要加双份珍珠的那种。” 程野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用力点头:“好。” 走出火锅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景区里挂起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连晚风都带着点甜意。 于瑶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拍路边的灯笼,程野就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没吃完的糖炒栗子,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 路过一座石桥时,于瑶靠在栏杆上看河面上的游船,忽然转头问:“程野,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摄影啊?” 程野愣了愣,随即点头,语气里藏不住的认真:“嗯,喜欢。我觉得……能把喜欢的东西拍下来,就好像能把那一刻的时光留住。” 他想起自己房间里的相册,里面夹着好多张照片。有清晨的日出,有路边的小猫,还有一张偷偷拍的于瑶的侧影,是上次在学校操场拍的,被他小心地夹在最里面。 “那你为什么不跟你妈说啊?”于瑶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困惑,“你拍得这么好,她要是知道,肯定会支持你的吧?” 程野垂了垂眼,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她觉得摄影没用,不如画画能考学。”他声音低了些,“小时候我偷偷攒钱买了个二手相机,被她发现后,当着我的面摔了。” 于瑶没说话,只是默默挪到他身边,把手里的栗子袋递过去:“吃个栗子吧,甜的。” 她见程野指尖泛白,又补充了句,“我觉得你拍得特别好,比那些画册上的还好看。以后你要是办摄影展,我肯定第一个去看。” 程野猛地抬头,撞进于瑶亮晶晶的眼睛里。她的语气特别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晚风拂过,吹起她耳边的碎发,程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里的栗子袋都差点没拿稳。 “真……真的吗?”他声音有点发颤。 “当然是真的!”于瑶用力点头,还掏出手机翻出下午拍的绣球花照片,“你看,这张我都设成壁纸了,我同桌看到还问我在哪儿拍的呢!” 程野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照片里的绣球花粉白相间,阳光落在花瓣上,连影子都透着温柔。 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连刚才的委屈都散了大半。 “那……那以后我多给你拍点。”程野挠了挠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你想拍什么,我都能帮你拍。” 于瑶笑着点头:“好啊,那明天我们爬山时去拍日出吧?听说早上人少,光线也好看。” “好!”程野立刻应下,生怕她反悔,“我明天早点叫你,咱们去桥上拍,视野好。”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住宿的地方走,红灯笼的光映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偶尔会不经意地靠在一起。 程野手里的栗子还热着,他剥了一颗递到于瑶嘴边:“尝尝,挺甜。” 于瑶张口接住,栗子的甜香在嘴里散开,她笑着说:“好吃!比刚才那家鱿鱼还好吃。” 程野看着她的笑,心里也甜丝丝的。他忽然觉得,就算妈妈不支持又怎么样?至少现在,有人喜欢他拍的照片,有人愿意陪他等日出,有人会把他的小小心意放在心上。 回到民宿时,于瑶刚要推门,程野突然叫住她:“于瑶。” “怎么了?”于瑶回头。 程野攥着手机,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点轻却很清晰:“今天……谢谢你。” “谢谢你没追问,谢谢你陪我吃火锅,谢谢你说喜欢我的照片。” 于瑶愣了愣,随即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谢什么呀,我们不是朋友嘛。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嗯!”程野用力点头,看着于瑶推开门进去,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程野靠在门板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翻出下午偷偷拍的于瑶的背影照,又点开刚才在火锅店拍的火锅照片,慢慢整理进一个叫“七里山塘”的相册里。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把于瑶设成壁纸的那张绣球花照片,也存进了相册里。 窗外的红灯笼还亮着,程野坐在窗边,手里握着没吃完的栗子,心里暖暖的。他想,明天的日出,一定会很好看。 第12章 破晓登山 凌晨三点二十三分,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床头手机突然震动,在寂静里撞出清晰的声响。于瑶困得眼皮发沉,指尖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划开屏幕时声音黏着浓重睡意:“喂……” “小鱼?叫程同学赶紧收拾,去爬山。”电话那头于季的声音干脆利落,半分拖沓都没有。 “嗯……好。”她的回应软乎乎的,还裹着刚醒的沙哑。挂了电话,她慢吞吞坐起身,借着窗外漏进来的路灯光,摸过床头外套穿上,又从抽屉翻出纸巾、充电宝塞进帆布包,动作轻得怕吵醒谁,片刻就收拾妥当。 做完这一切,她踮着脚走到隔壁,指尖在程野门把手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压得极低:“程野,醒醒,要去爬山了。” 门内静了两秒,才传来程野带着惺忪的闷声:“……来了。” 没等多久,门就开了。程野背着半旧的登山包,额前碎发软软贴在额角,还沾着未散的睡气,运动鞋的鞋带却系得整整齐齐。“你哥的主意?”他问,声音里带着刚醒的低哑。 于瑶先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点头,把手里攥得温热的手电筒递过去:“他没说爬哪座,只催咱们赶紧走。”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楼道,夜风裹着凉意扑过来,于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远处路灯下,于季的车早停在那儿,车窗降下,他冲两人挥了挥手。副驾坐着洛唐竹,后座还倚着于符,显然都等了一阵。 “上来,山顶能赶上升起的头一缕光。”于季的声音透过夜风传过来。 于瑶拉开车门让程野先坐,自己才钻进去。车驶出城区,路边路灯渐渐稀疏,最后彻底隐进浓黑里,只剩仪表盘的光在暗中小小亮着。于瑶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困意又漫上来,眼皮发重,心里却悄悄透着期待。她从没在凌晨爬过山,更没见过山顶那劈开黑暗的第一缕日出。 车往山脚下开了段路,终于停在登山口。几人刚踏上石阶,于瑶突然转头看向程野,语气带着随意的嘱托:“程野,等会儿日出,记得给我拍两张照啊。” 程野闻言偏头,指尖从登山包侧袋勾出一台复古胶片机,黑色机身泛着被摩挲过的温润光泽。他晃了晃,镜头盖轻响一声:“早备着了。等会儿找个能把你和整片朝霞都装进去的角度,保准比你朋友圈那些都好看。” 于季走在最前,手电筒的光柱在石阶上切开浓夜,遇着覆着青苔的湿滑处,便用登山杖敲着石头提醒:“这儿踩实,别慌。”于符跟在她身后,手里卷着圈米白色防滑绳,时不时回头扶洛唐竹的胳膊。洛唐竹新穿的登山鞋硌脚,裤脚蹭了泥点,走得磕绊,却攥着护栏不肯放慢脚步。 山路比料想中陡,才走半程,于瑶额角的汗就把碎发黏在鬓边,系在腰上的外套被山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浅蓝的薄衫。程野瞧出她脚步发虚,悄悄放慢速度跟在身侧,从包里摸出个裹着绒布的保温杯递过去:“凌晨煮的姜枣水,温的,喝两口能缓过来。” 于瑶接过来,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拧开时飘出淡淡甜香,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连带着力气都回来了些。 “观景台到了!再走几十步就有地方歇!”于季的声音裹着风撞过来。 几人铆着劲往上赶,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骤然开阔——青石板铺就的观景台悬在山腰,山风卷着松针与晨露的清冽扑面而来,瞬间扫去满身热意。于季从包里掏出块靛蓝蜡染布,铺在避风的岩石上:“坐这儿等,东边已经泛鱼肚白了。” 于瑶挨着布边坐下,抬眼望向东边天际,墨色天幕正被悄悄晕开一层浅灰,像宣纸上漫开的淡墨。程野站在她身旁调试相机,指尖轻按快门键试拍,见她望得出神,声音压得很轻:“再等等,等那抹红漫过云层,就好看了。” 话音未落,东边天际突然裂开一道金纹,橘红的光如同熔金般顺着纹路漫溢,将厚重的云层染成透亮的琥珀色。于瑶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那团光愈发炽热,最后,半轮通红的日头从云隙中跃出,暖光瞬间漫过观景台。她垂在膝头的手还攥着保温杯,发梢沾的晨露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亮,连眼尾都染了层柔软的暖橙。 “看镜头。”程野的声音轻得像风。 于瑶刚偏过脸,“咔嚓”一声轻响便落进风里。她愣了愣,嘴角刚要扬起,就见程野又举起相机,镜头微微后移,将她侧脸的轮廓、身后跃动的日头,还有远处翻涌的云海,一并框进取景器:“刚才只拍了你,这次把景都带上。你站在光里,比单独的日出还好看。” 于瑶望着相机里的画面,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光斑:“原来日出时我眼睛是亮的啊。”话刚说完,就被身后的笑声打断。于季正举着手机拍她们,于符和洛唐竹凑在一旁,屏幕里映着整片霞光。 “快看看这云,跟铺了层金纱似的。”于季把手机转向云海,语气里满是赞叹。洛唐竹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个透明罐子,小心翼翼地装了点山间晨露:“回去泡薄荷茶,肯定带股太阳的味道。” 程野把相机揣回包里,伸手扶了扶于瑶的胳膊:“要不要去那边栏杆旁再拍两张?能看见山脚下的雾。”于瑶跟着他走过去,才发现观景台另一侧的山坳里积着浅白的雾,像棉花糖似的裹着山腰,日头的光洒在雾上,泛着淡淡的粉。 她刚扶着栏杆站定,就感觉程野从身后递来件外套:“风大,披上别着凉。”是件带着雪松味的冲锋衣,显然是他刚从包里拿出来的。于瑶裹紧外套,转头时正好对上他调试相机的眼神,两人都愣了愣,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咔嚓”一声,新的照片里,她披着宽大的冲锋衣,头发被风吹得微扬,身后是粉白的雾和橙红的日头。程野把照片递她看:“这张不用修就好看。”于瑶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颗橘子递过去:“昨天买的,甜的,你尝尝。” 程野接过来剥了皮,分了一半给她。两人靠在栏杆上吃着橘子,听着不远处于季和于符拌嘴的声音,风里裹着橘子的甜香和草木的清味,暖融融的。 日头渐渐爬高,暖光不再像初升时那样灼眼,反倒裹着层柔和的滤镜,把山间的草木都染得透亮。于季拍够了风景,把手机揣回兜里,拍了拍巴掌:“走了走了,下山找地方吃早饭——山脚下有家粥铺,熬的南瓜粥能黏住勺子。” 于符一听眼睛亮了,连忙把装晨露的罐子收进包里,又拽了拽洛唐竹的袖子:“那咱们快走吧,我正好饿了。”洛唐竹笑着点头,顺手帮她拎过装垫子的袋子,几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于瑶走在中间,脚步轻快了不少,时不时弯腰捡片带晨露的枫叶。程野跟在她旁边,见她蹲在路边拨弄草丛,也停下脚步等她:“捡这个做什么?” “夹在书里当书签啊。”于瑶举起枫叶给他看,叶脉上还挂着小水珠,“你看这颜色,比买的书签好看多了。”程野看着她指尖的枫叶,突然从包里摸出个小塑封袋递过去:“装这里面,别把书弄湿了。” 于瑶接过塑封袋,小心地把枫叶放进去,刚封好口,就听见前面于季喊:“快点啊,再磨蹭粥都要被人抢光了!”她吐了吐舌头,拉着程野的手快步跟上。程野愣了愣,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耳尖悄悄发烫。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粥铺飘来的淡淡米香,还有手里枫叶的清味。 到了粥铺,几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于季点了南瓜粥、茶叶蛋,还有一碟刚炸好的油条。粥端上来时冒着热气,于瑶舀了一勺,甜糯的南瓜混着米香在嘴里化开,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疲惫。 程野见她吃得满足,把自己碟子里的茶叶蛋剥好递过去:“多吃点,早上爬了那么久的山。”于瑶接过鸡蛋,咬了一口,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笑了。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子上,把碗沿都镀上了层金边,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味道。 第13章 与他竞赛 十月的晚自习,教室后排的日光灯悬在头顶,暖黄的光晕漫过磨损的课桌椅,把空中浮动的粉笔灰染成细碎的金屑。于瑶盯着黑板上蜿蜒的函数图像,耳边老师讲着导数的链式法则,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圈。那些圈歪歪扭扭,渐渐叠成昨天图书馆里,程野握笔时指节微弯的模样。 那时程野就坐在她对面,指尖捏着支原木色铅笔,笔杆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淡温。解立体几何题时,他习惯先在草稿纸边缘画个小小的坐标系,铅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梧桐叶被风掀起的轻响,竟比课堂上的讲课声更让人安心。 遇着绕人的辅助线,他会微微蹙眉,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清亮的眉眼,直到笔尖落下关键的一笔,才松口气似的弯起嘴角,梨涡浅浅陷在脸颊上,像落了颗小月亮。这些细碎的模样,于瑶没说,却悄悄记着:记他解题时总把“解”字写得格外工整,记他算错时会轻轻敲一下太阳穴,连指节叩击的力度都透着认真。 “宿主,这道复合函数求导的步骤,上周程野特意用红笔标了波浪线,你再走神,待会儿作业该卡在第三问啦。”007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带着点无奈的提醒。 于瑶猛地回神,慌忙低头看向课本,耳尖却像被日光灯烤过,悄悄热了。她用目光扫过后方的程野,他正低头记笔记,笔尖在米黄色笔记本上移动得很快,墨蓝色字迹工整利落,连数字都写得带着笔锋。 偶尔遇着老师讲的重点,他会停下来,指尖轻轻敲敲太阳穴,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更简洁的解题思路。 上次自习课,她也是这样盯着他的侧影发呆,被老师突然点名回答“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应用”,脑子一片空白时,是程野悄悄把写着“构造辅助函数f(x)=x?lnx”的纸条,从桌下推到她手边。那时纸条上的字迹带着仓促的力道,和他现在写笔记的模样慢慢重合,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连握着笔的指尖都轻轻发颤。 回忆里的图书馆场景还在蔓延。那天程野讲完空间向量的解法,把写满步骤的草稿纸推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于瑶的手背。他的指尖带着铅笔芯的微凉,她的手背却瞬间烧了起来。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又几乎立刻收回手:程野的耳尖红了半截,慌忙低头假装整理桌角的错题本,指尖把纸页翻得“哗啦”响,像是想藏起慌乱;于瑶则攥紧了笔,指节泛白,目光落在纸上清晰的辅助线,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生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局促。 “对了,下周的数学竞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报名?”程野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比平时低了些,像怕被周围刷题的同学听见,尾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咱们一起复习,有不懂的还能互相问,说不定……说不定能一起拿奖。” 于瑶抬头时,正撞进他眼底的光—那光里有期待,有认真,还有点像被风吹起的星光,亮得晃眼。她几乎没思考就点了头,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笔尖:“好啊。”话音刚落,007又轻轻补了句:“宿主,你刚才点头的速度,比解基础不等式还快呢。”于瑶没接话,只是指尖悄悄蜷了蜷,把心里漫上来的欢喜,压进了课本的褶皱里。 从那天起,每天放学后的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成了两人的秘密据点。程野总会提前半小时到,把两人的错题本按科目理得整整齐齐。他的错题本上,不仅有自己用蓝笔写的错误分析,还会用红笔在空白处标注“于瑶容易错的步骤”,连“这里要注意定义域x>0”“计算时别漏负号”的小字,都写得工工整整,像怕她看漏似的。 于瑶则会从家里带上哥哥于季做的红糖糕,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趁他低头翻书时,悄悄放在他的桌角。她记得上次程野解不出题时,随口说过“甜的能让人思路更清晰”,所以每次看着他咬下一口红糖糕,嘴角沾着点浅黄的糖霜,又慌忙用指尖擦掉时,她的心里也会跟着甜起来,连草稿纸上的公式都变得温柔。 上次复习到深夜,图书馆的管理员推着小车过来提醒“要闭馆了”,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雨丝敲在玻璃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像在数着时间。 程野没带伞,却还是把自己的藏青色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于瑶肩上。外套上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还有点他身上的暖意,裹着她的肩膀,像裹了片小小的阳光。 “你穿得薄,别感冒了。”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向窗外的雨,耳尖又红了点。于瑶想把外套还给他,程野却已经背起了两人的书包,把她的白色书包带往自己肩上挪了挪,率先走进雨里:“快走,待会儿雨该大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雨滴落在程野的头发上,他却没在意,只是走几步就侧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没被雨淋到,才继续往前走。雨丝落在他的校服袖子上,晕开浅浅的深色,少年自己也没察觉。 竞赛当天,考场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比平时听着更显急促,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于瑶翻开试卷,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都还算顺利,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的立体几何题。 虽然是两人复习过的类型,但变式比预想中复杂,底面的菱形边长和侧棱的夹角,都藏着容易忽略的陷阱。她握着笔的手有点抖,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连之前记得的“找高线投影”的方法,都变得模糊起来。 “宿主,想想程野上次用橡皮搭的模型,先找底面菱形的垂足位置。”007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安抚的力道。于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果然想起程野复习时,用橡皮切成菱形当底面,用铅笔当侧棱,搭出的简易模型。 他当时握着铅笔,指着垂足的位置说:“立体几何要先在脑子里‘搭框架’,把抽象的图变成看得见的模型。”再次睁开眼时,思路突然清晰了,笔尖落在纸上,画出第一条辅助线,后面的步骤就像顺着水流的船,顺畅得不像话。 交卷铃声响起时,于瑶刚检查完最后一步的计算。 她走出考场,就看见程野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手里攥着两瓶温牛奶,指尖把牛奶盒捏出浅浅的印子,像是等得有些着急。看见她过来,他立刻迎上去,眼睛亮得像刚解出难题:“我刚才从你考场门口过,看见你最后一题写得很顺,比我想的还快。” 于瑶接过牛奶,指尖碰到盒身的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口:“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大部分题都复习过,就最后一题的第二问卡了会儿。”程野挠了挠头,耳尖红得更明显了,“等成绩出来,咱们再一起复盘错题,如果有下次省赛……我们还一起报名好不好?” 一周后成绩公布,红底黑字的榜单贴在教学楼门口,风一吹,纸页轻轻晃着。两人的名字都在二等奖的行列里,连序号都挨得很近,像特意安排好的。 程野从老师手里接过证书,快步走到于瑶面前,把她的证书递过来时,还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糖纸是橘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太阳图案,和他上次送的水果糖不一样。“这个橘子味的,你上次说喜欢吃橘子,我特意在小卖部多买了几颗。”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她的指尖,像怕她拒绝似的,指尖还轻轻蹭了蹭糖纸。 于瑶捏着糖,糖纸在指尖发出轻微的响声,甜香顺着纸缝慢慢飘出来。 看着程野眼底的笑意,她忽然觉得,那些上课走神时偷偷描摹的侧影,那些在图书馆一起度过的、飘着红糖糕香味的夜晚,那些偶尔响起的、带着调侃的007的提醒,还有此刻手里的橘子糖,都成了少女时光里最甜的片段,像笔尖落在纸上的星光,亮得让人舍不得忘记。 第14章 画里情长 月末梢的风,裹着南京独有的清冽,卷过教学楼窗沿时,也将运动会的热闹气息吹得愈发真切。一个月倏忽而过,于瑶低头整理赛事资料,指尖划过纸页,都能触到那份日渐逼近的雀跃。 “于同学。” 身后传来少年清冽的嗓音,于瑶握笔的手骤然一顿,笔尖在纸页上洇开一小团墨渍。她猛地回头,撞进了程野盛满笑意的眼眸里,那笑意软乎乎的,像揉了把秋日的阳光。 “怎么了,程同学?”她弯了弯眼尾,语气轻快得如同窗外浮动的云絮。 一旁的007默默看着,只觉得这两人的互动满是“小甜意”。 程野慢慢走近,校服袖口被指尖无意识蹭得发皱,才装作随意的模样开口:“你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于瑶偏头思索,指尖轻轻敲着资料册边缘,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好像就最后那个集体大合唱吧,记不太清了。” “嗯,挺好的。”程野眼底的笑意瞬间漫开,像揉碎了的星光落进眼底,连声音都软了几分,裹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远处的谭枫晚将这一幕看得真切,直到程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轻手轻脚绕到于瑶身后。 “小鱼!”她突然出声,语气里的雀跃根本藏不住。于瑶被吓了一跳,怀里的资料险些散落在地,看清来人是谭枫晚,才松了口气,无奈地弯了弯唇:“你这声‘突袭’,差点让我把资料撒一地。” 谭枫晚凑到她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漏出几分八卦的雀跃:“小鱼啊,程野这明摆着就是喜欢你,你居然没看出来?” 007也在一旁帮腔:“宿主,他绝对是喜欢你!上次数学竞赛,他看你解题的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啧啧啧。” 于瑶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像被落日烫过,手里的资料页被指尖捏出几道浅浅的褶皱。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翻着纸页,声音细若蚊吟:“你别乱说……他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随口问?”谭枫晚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得更促狭了,“那他刚才看你整理资料时,眼神都快粘你身上了,我站旁边活生生当了十分钟‘空气’,你居然半点没察觉?” 正说着,广播里突然传来清脆的通知,让各班文体委员速去教务处领取运动会秩序册。于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我先去领册子,回来再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抱着资料往门口走,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连耳尖的红都没来得及压下去。 谭枫晚看着她仓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刚要抬脚跟上,却瞥见走廊尽头的程野。他手里攥着一瓶温热的牛奶,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显然是刚从楼下便利店回来,目光还黏在于瑶离开的方向,耳尖也悄悄染了层薄红,像落了点晚霞。 谭枫晚挑了挑眉,脚步顿在原地,故意朝着程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程同学,躲这儿看什么呢?” 程野像是被抓包的小孩,手忙脚乱地把牛奶往身后藏,耳根的红意又深了几分,转身就要往楼梯间躲。 “程同学,跑什么呀?”谭枫晚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过去,程野的脚步僵在原地,半天没敢回头。等他磨磨蹭蹭转过来时,手里的牛奶已经被攥得温热,连指尖都浸了暖意,像揣了颗小太阳。 “没、没跑。”他声音有些发紧,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枝桠间漏下的阳光晃得他眼晕,“我就是……刚买完东西,准备回教室。” 谭枫晚走上前,视线在他手里的牛奶上转了圈,笑得意味深长:“哦?这牛奶看着挺热乎的,是准备给谁带的呀?我记得你平时连矿泉水都要喝冰的,总不能是自己突然转性了吧?” 程野的脸彻底红了,从耳尖蔓延到脖颈,像被秋阳晒透的苹果,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传来于瑶的脚步声,她怀里抱着厚厚的秩序册,正低头核对着页脚的文字,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程野眼睛一亮,像是找到突破口,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回教室了”,就攥着牛奶快步往前走。路过于瑶身边时,他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糖纸是暖融融的橘色,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羽毛:“运动会……别紧张。” 于瑶愣了愣,低头看着掌心的水果糖,糖纸边缘还带着程野指尖的温度,像残留着他的气息。等她抬头时,只看见少年匆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耳尖又悄悄热了起来,连怀里秩序册的纸页,都仿佛沾了点甜意。 运动会当天的操场,被阳光裹得发烫。红色跑道泛着暖光,主席台下的彩旗被风卷着翻涌,连空气里都飘着呐喊声与汽水的甜香,是属于青春的热烈味道。 于瑶抱着合唱队的白色纱裙,站在后台候场时,目光总忍不住往跑道那头飘。程野今天要跑1500米,她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连梦里都在数跑道的圈数。 “又在找程野啊?”谭枫晚凑过来,手里晃着两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放心,他刚去检录了,我看见他在做热身,那肌肉线条,啧啧,绝对能拿第一。” 于瑶的耳尖瞬间热了,慌忙收回视线,指尖攥着纱裙的蕾丝边,力道大得让蕾丝微微发皱:“谁找他了,我就是看看场地。”话刚说完,广播里就传来男子1500米检录的通知,她的心跳还是漏了半拍,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谭枫晚笑着把汽水塞到她手里,指了指观众席最前排的位置:“戚江在那儿呢,正给运动员画速写,你要不要去看看?顺便……也能近点看程野比赛,一举两得。” 于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戚江坐在折叠椅上,膝头摊着速写本,炭笔在纸上飞快滑动,留下利落的线条。她抱着汽水走过去时,正看见速写本上画着起跑线上的程野。少年穿着蓝色运动服,弯腰屈膝的姿势充满力量,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都被戚江勾勒得带着风的动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画得真好。”于瑶轻声感叹,目光落在画纸上,挪不开眼。戚江抬了抬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他状态不错,应该能拿名次。”说着,他又低头添了几笔,把程野紧抿的唇角、专注的眼神,都细细描进画里,“我报了现场速写的项目,想把运动会最鲜活的样子记下来,留作纪念。” 于瑶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跑道上。发令枪响的瞬间,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汽水,冰凉的瓶身在掌心留下一圈凉意,却压不住心底的紧张。程野起跑时落在中间位置,蓝色身影在人群里不算起眼,可于瑶的目光却像长了线,死死跟着他,连眨眼都舍不得。 一圈、两圈……跑到第三圈时,程野开始加速。他从人群里慢慢超出来,蓝色运动服被风吹得鼓起,像振翅的蝶。于瑶忍不住站起来,指尖抵着嘴唇,连喊“加油”的声音都带着颤,怕惊扰了前方奔跑的人,又怕他听不见。谭枫晚在旁边笑着拍她的肩:“别紧张,你看他跑得多稳,胸有成竹呢。” 最后一圈时,程野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他的额角渗着汗,头发被打湿贴在皮肤上,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却丝毫没减速,脚步依旧坚定。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全场的呐喊声炸开来,于瑶几乎是立刻就跑了过去,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开封的汽水。是凉的,她记得程野平时爱喝凉的。 程野刚被同学围住,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见于瑶跑过来,眼神瞬间亮了,像星星落进了眼底。他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额角的汗滴落在锁骨上,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清晰:“你怎么过来了?合唱快开始了吧?别耽误了正事。” “我……”于瑶把汽水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慌忙收回手,脸颊也热了起来,“给你的,恭喜你拿第一。” 程野接过汽水,指尖攥着瓶身,笑的时候露出一点虎牙,像得逞的小兽:“谢了。你合唱也要加油,我肯定会去看的,前排占座。” 于瑶刚想说什么,后台的老师就开始喊合唱队集合。她点点头,转身往后台跑,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程野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那瓶汽水,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阳光落在他身上,暖得像要融进画里,成了最动人的风景。 戚江不知何时站到了程野身边,把刚画好的速写递给他。纸上除了冲线的程野,还多了个站在人群里、举着汽水的女孩,女孩的发梢被风吹起,眼神里的紧张与欢喜,都被细细描了下来,连嘴角的小梨涡都清晰可见。程野接过速写本,指尖轻轻摸着画里女孩的轮廓,耳尖又悄悄红了,像被阳光染透的樱桃。 合唱队上台时,于瑶站在第二排。她握着话筒抬头,目光穿过人群,一眼就看见观众席最前排的程野。少年手里还拿着那瓶没开封的汽水,正仰头看着她,眼神亮得像藏了片星空。音乐响起时,于瑶深吸一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突然就定了下来,她看着程野的方向,歌声里都裹了点甜意,像掺了蜜的秋日晚风。 谭枫晚站在她旁边,唱到副歌时,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朝着程野的方向挤了挤眼,眼神里满是“我懂你”的默契。于瑶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歌声也更清亮了些。阳光透过礼堂的窗户,落在白色纱裙上,镀上一层金边;舞台下的程野,速写本上的女孩,还有风里的歌声,都成了这个秋天最鲜活、最珍贵的记忆。 比赛结束后,戚江的速写拿了一等奖。她没声张,悄悄把那幅画着程野和于瑶的作品,夹进了于瑶的合唱队手册里,像藏了个小秘密。于瑶发现时,画纸的边角还带着点炭笔的温度,仿佛残留着创作时的暖意。她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和谭枫晚说笑的程野,耳尖又热了,指尖轻轻摸着画里的人,连心跳都慢了半拍,像被甜意裹住。 之后,程野主动走过来,挠着头,耳尖还带着点红,语气带着试探:“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棍?上次你给了我汽水,这次我‘回请’你。”于瑶攥着手册里的画,指尖感受着纸页的温度,轻轻点头,跟着他走在洒满夕阳的跑道上。 风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连脚步声都像是裹着甜意,在秋日里轻轻回荡。 小卖部的玻璃柜里,摆着五颜六色的冰棍,冷气顺着门缝飘出来,刚好驱散了傍晚的余热,带来一阵清爽。 程野弯腰盯着柜子看了半天,手指点了点最里面的绿豆冰棍,语气带着不确定的小心翼翼:“这个解暑,你上次说夏天爱喝绿豆汤,应该会喜欢吧?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别的。” 于瑶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随口提过的话,他居然记在了心里。指尖攥着手册的力道又紧了些,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小声应道:“嗯,我很喜欢,不用换。” 老板递来两支裹着油纸的冰棍,程野接过来时,特意把包装纸撕得整齐些,才小心翼翼地递给于瑶,怕油纸的边角划到她。 两人并肩坐在小卖部外的石阶上,咬下一口冰棍,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带着绿豆的清香,连空气里的燥热都淡了几分,只剩下秋日的惬意。 “戚江那幅画,你看到了吧?”程野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棍的油纸,耳尖又开始泛红,像被夕阳染了色,“我当时看他画的时候,还没发现……她把你画得特别像小太阳,暖暖的,很耀眼。” 于瑶咬着冰棍的动作顿住,抬头时正好撞进他认真的眼神里,那眼神里满是坦诚与欢喜,让她慌忙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橘红色的晚霞铺满天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画得好,把你冲线时的样子画得很有力量,特别帅。” “那下次运动会,我还跑1500米。”程野的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像得到了肯定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你还来给我送汽水,我还去看你合唱,好不好?我们拉钩。” 风把他的话吹进于瑶耳朵里,甜意混着冰棍的凉意,在心底慢慢散开,像绽放的棉花糖。她轻轻点头,嘴角扬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意,软乎乎的:“好啊,拉钩。” 拉约为契,明年秋风起,我仍等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石阶上,紧紧靠在一起;冰棍的甜香飘在风里,带着秋日的温柔;手册里的画还带着炭笔的温度,藏着青春的小秘密。 这些细碎的瞬间,悄悄拼成了属于他们的、最温柔的秋日结尾,也成了往后想起,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的美好回忆。 第15章 信书已至 运动会的彩旗还挂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上,被风卷着猎猎作响,可空气里的温度已经骤降,风刮在脸上带着细碎的凉意。掐着日历算,不过一周就要立冬,高三上学期的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键,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却在一天天减少。过了这个冬天,距离高考就只剩半年,连走廊里的脚步声都比往常轻了些,空气里绷着股说不出的紧张。 于瑶把额头抵在微凉的课桌上,小臂蜷起来护住小腹,一阵熟悉的坠痛感正从腹部蔓延开来,像有只手在轻轻拧着。她闭着眼,指尖在书包侧袋里反复摸索,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凉的笔袋和课本,那个常放着卫生巾的粉色小布袋,今早竟忘了塞进书包。 更糟的是,桌角本该冒着热气的保温杯也没带,此刻喉咙干得发紧,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只能任由寒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下课铃刚响,谭枫晚的脚步声就凑了过来,她踩着白色帆布鞋,鞋底蹭过地面时带着轻快的声响,可看见于瑶的样子,脚步立刻放轻了。 她俯下身,手掌轻轻拍着于瑶的后背,声音里带着担忧:“小鱼,你怎么了?脸白得跟宣纸似的,连嘴唇都没血色了。” 于瑶的声音虚得像飘在风里,气音混着呼吸哼出来,只有凑近了才能听清:“来那个了……卫生巾和水杯都忘了带。”说完,她又把头往胳膊肘里埋了埋,连说话的力气都少了些。 旁边的007正看着手机,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是个系统而且是个大男人,飘到了操场上。 谭枫晚听完,立刻直起身翻自己的桌兜,手指在练习册、笔记本和零食袋之间飞快扒拉,塑料袋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可翻了半天,她只摸出几颗水果糖,最后空着手蹲回来,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我上周刚用完,还没来得及补……” 斜后方的唐知砚一直看着于瑶的样子,这时也起身拉开抽屉。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划过课本的声音很细,校服口袋、笔袋甚至连书包夹层都翻了个遍,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你扶她去厕所等着,我去买。”唐知砚没多犹豫,抓起桌角零钱罐里的零钱,她转身往门外走,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校服下摆都飘了起来。 校门口的小卖部里,暖黄的灯光照着货架,唐知砚先在最里面的货架上拿了包卫生巾,又在零食区挑了包红糖是于瑶喜欢的那种带点桂花味的,还顺手拿了几片生姜。 她匆匆付了钱,塑料袋拎在手里,脚步没停就往回赶。路过操场旁的林荫道时,正好撞见抱着篮球的程野,他穿着蓝色校服,额角沾着点运动后的薄汗,篮球上还沾着草屑。 唐知砚急着送东西,把装着卫生巾的黑色塑料袋往程野手里一塞,语速飞快地交代:“帮我放于瑶桌上,别打开,她等着用。”说完没等对方回应,就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跑,她还得去接杯热水。 程野捏着黑色塑料袋,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物品的形状,他没敢多碰,按唐知砚的话径直往教室走。走廊里没什么人,他脚步放得很轻,走到于瑶空着的桌前,把袋子轻轻放在桌角,又往后退了两步,确认不会掉下去,才转身回了操场。 厕所里,于瑶靠着冰凉的瓷砖墙缓着,谭枫晚正帮她揉着后腰,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额头:“小鱼你等等,我回教室看看,说不定唐知砚已经把东西送回来了。”说完,她转身就往回跑,白色帆布鞋踩在地面上,脚步声格外急促。 一进教室,谭枫晚就看见于瑶桌上放着个黑色塑料袋,她走过去,指尖轻轻戳了戳袋子边缘,小声嘀咕:“这谁放的啊?唐知砚?不能吧……她刚去买东西,怎么也得等会儿才回来。”话没说完,又下意识点了点头,除了去买东西的唐知砚,好像也没别人会特意给于瑶送这个,她拎起袋子,转身又往厕所跑。 刚拐过走廊拐角,谭枫晚就撞见抱着保温杯的唐知砚。保温杯是淡蓝色的,杯壁凝着薄薄一层水雾,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滴在唐知砚的校服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唐知砚的指尖还沾着点湿意,见她手里的袋子,便开口道:“教师办公室的热水,我刚冲了姜茶,放了点红糖,你先给她拿着,喝了能暖点。” 两人赶到厕所时,于瑶正扶着墙慢慢往外挪,脸色比刚才好了些,却还是没什么力气。 谭枫晚忙把袋子递过去,唐知砚则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股淡淡的姜香混着红糖的甜意飘出来,暖意裹着香气,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凉意。 “先喝口暖暖。”唐知砚把杯子递到于瑶手边,杯柄刚好对着她的手指,“红糖我放你桌兜里了,课间记得再泡一杯。” 于瑶捧着温热的保温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她小口喝着姜茶,甜意混着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落在胃里,连小腹的坠痛都好像被揉开了些。 正说着,上课铃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走廊里回荡。谭枫晚拉着于瑶的胳膊往教室走,唐知砚跟在后面,顺手帮她拎起落在地上的书包,书包带子刚才不小心蹭到了地上的水渍,唐知砚还特意把湿的一面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刚走到教室后门口,于瑶就看见程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正低头翻着数学课本,可手指却没怎么动,见她们过来,他悄悄抬了抬头,朝于瑶比了个“没事吧”的手势,拇指和食指比成个小圆圈,晃了晃,又飞快转回头去翻课本,耳尖悄悄红了一片。 于瑶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忽然觉得,这阵突如其来的寒意里,藏着好多细碎的暖,像撒在口袋里的糖,不经意间就甜了心。 第二节是体育课,班里大多同学都拿着运动服往操场走,于瑶因为身体不适,跟体育老师请假留在教室。 她把椅子往窗边挪了挪,趴在桌上,窗外的风裹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偶尔漏进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带着肩膀都往一起靠了靠。 正昏昏欲睡时,教室后门的合页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于瑶抬眼望去,就看见程野抱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白色纸袋走进来,篮球被他夹在胳膊肘间,蓝色校服的领口沾着点草屑,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浅灰色的湿痕。 他没敢走正门,脚步放得极轻,鞋底蹭过地面时几乎没声音,直到走到她桌前,才把纸袋往她手边推了推,耳尖红得像被夕阳染过:“体育课自由活动,我绕去巷口那家针织店买的,摸着手感软,你试试,围着能暖和点。” 于瑶刚想开口说谢谢,程野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攥着篮球的手指紧了紧,指节都有点发白:“我、我先回操场了,冷了就赶紧围上,别冻着。”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往门外走,走到后门时还差点撞上门框,踉跄了一下才稳住,头也不回地跑了,篮球在他身后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纸袋上还留着程野手心的温度,于瑶指尖碰上去时,心里泛起一阵细微的痒。她拆开系着的浅棕色麻绳,麻绳上还缠着一根小小的棉线,是从纸袋上勾下来的。 米白色的羊羔毛围巾立刻从袋里滑出来,蓬松的绒毛蹭过指尖,像触到了刚晒过太阳的云朵,还带着股淡淡的香草味。是巷口那家针织店特有的香薰味,她以前路过时闻到过,当时还跟谭枫晚说“这味道真好闻”。 她伸手把围巾展开,想往脖子上绕,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纸却从绒毛缝隙里掉了下来,轻轻落在练习册的三角函数图上。 信纸是最普通的横线款,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背面还沾着两根细碎的白毛,显然是从围巾里蹭上的。 于瑶弯腰捡起信纸,指尖刚触到纸面,就觉出几分不同。有些地方的纸页微微发皱,像是写的时候太用力,笔尖把纸压出了痕迹,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钢笔划痕。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钢笔字迹顺着横线铺开,有些笔画写得急了,墨水在纸页上晕开小小的墨点,却没一处涂改,反倒透着股不管不顾的认真,连标点符号都打得格外用力,感叹号的尾巴都拖得长长的。 于同学: 其实我在教室后门站了三分钟,才敢进来。怕你在睡觉,又怕你看见我会不自在,纠结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了。 你信不信一见钟情?以前我总觉得那是小说里骗小孩的,直到我遇见你那时之后的一段时间。 你抱着一摞语文作业本从三楼往下走,校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细细的手腕,手腕上还戴着个小小的银镯子,走路时会轻轻响。发梢沾着点早上的阳光,风一吹就晃,你还伸手把垂到脸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耳垂时,我突然就不敢说话了。那时候我正跟我同学在走廊里闹,手里的篮球‘咚’地砸在地上,响声特别大,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耳尖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连同学叫我都没听见。那时候我就知道,完了,我好像栽了。 九月中旬,去玩的那天我带了相机。是我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二手单反,虽然有点旧,但是拍出来的照片很清楚。你蹲在花坛边拍蝴蝶,浅黄色的蝴蝶停在你发梢上时,你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露出个小小的梨涡。我举着相机的手都在抖,镜头对着你调了好久焦,却没敢按快门。我怕快门声惊扰你,更怕你抬头看见我,发现我正偷偷盯着你看。那时候我觉得,就算不按下快门,把你那个样子记在心里,也很好。你知道吗? 我妈总说摄影是没用的玩意儿,她的麻将牌声比我的快门声清楚多了,有时候我晚上在房间里看摄影教程,她还会敲门骂我‘不务正业’。可那天看见你笑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要是能把这些美好的瞬间拍下来,就算被她骂几句也没关系。 这些话我写了又改,作业本背面撕了三张纸。第一张写了一半觉得太矫情,揉成了纸团;第二张写错了你的名字,赶紧划掉重写;这张是第三张,我写了整整一节自习课,生怕有哪句话没说清楚。我不太会说好听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看见你今天早上蜷在桌上时,我站在旁边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想递水又没水,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帮,只能干着急;也不知道怎么说,每次看见你低头刷题,我都想把我桌兜里的橘子糖偷偷塞给你,却总怕你觉得我烦,只能把糖攥在手里,直到糖纸都皱了。 但我知道,我想把所有暖和的东西都给你,就像这条围巾,我在针织店摸了好久,觉得米白色跟你的校服最搭,摸起来又软,能把你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不让风再吹到你。 不管你怎么想,以后你要是冷了、不舒服了,都可以找我。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会跑最快的路,买最暖的东西,就像今天这样。高考还有半年,我也会跟你一起努力,就算最后不能考去同一个城市,我也希望你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就到这吧,再写下去,我怕等会儿回教室会不敢看你。对了,围巾内侧缝了个小标签,是我用马克笔写的,字有点丑,你别嫌难看。 祝好。 信纸末尾,那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符号,笔尖顿了两下,画得格外圆,像是怕不够可爱似的。于瑶捏着信纸,指腹反复蹭过“想把所有暖和的东西都给你”那行字,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鼻尖也酸酸的。 她抬头看向窗外,程野正好在操场投篮,篮球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进了篮筐。他跳起来欢呼时,阳光落在他身上,像裹了层暖光,连蓝色校服都显得格外明亮。 于瑶把信纸小心夹进语文课本,字迹刚好露在外面,她还特意把信纸的边角压了压,怕被风吹乱。 然后她拿起围巾,往脖子上绕了两圈,柔软的绒毛贴着皮肤,暖意顺着脖颈漫到心口,连漏进教室的风都好像变得暖和起来。指尖无意间碰到围巾内侧,果然摸到个小小的布标签,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野”字,藏在绒毛里,像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她低头看着课本,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起来,连刚才的坠痛感都好像消失了。原来在这个微凉的秋日里,有人把喜欢藏在围巾里,裹着暖意,悄悄送到了她身边。 第16章 不许拒绝 风里还没裹着刺骨的寒,却浸着江南特有的湿意,吹在脸上是温凉的痒。 路面干干净净的,只在梧桐树下积着层碎叶。 深黄的、浅褐的,被风卷着打旋儿,偶尔粘在行人的鞋边,又很快飘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像给街道镶了圈软乎乎的边。 街边奶茶店的焦糖香裹在风里飘,玻璃门“叮咚”一声开合,暖气流涌到街上,没几秒就被凉空气揉散了。 穿薄外套的人攥着热饮杯,指腹贴着杯壁的温意,脚步慢悠悠的。早点铺的蒸笼还冒着白汽,刚裹好的蒸饭包油条揣在油纸里,香气勾得赶路的人顿住脚,买一份捏在手里,油纸边角很快被手焐得发软,透着点热乎气。 偶尔有自行车铃“叮铃”响,骑车人竖着薄卫衣的领子挡风,车轮碾过落叶,“沙沙”的碎响没走多远,就跟着人影一起拐进了巷口。 十一月中旬的天,是实打实的凉了。于瑶说要去买件厚衣服,于季当即就要掏钱,于瑶忙摆手说自己有钱,于季却不听,硬把五百块塞进她兜里,指尖还轻轻按了按她的口袋:“别省着,穿暖和点。” 其实于瑶手里是有笔钱的,是007早准备好的。这会儿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在她旁边打转,连语调都软了半截:“宿主!你哥都给你了,我这钱就不用给了吧?再掏,我都要没钱‘吃饭’了啊!” “不行,这钱我得攒着。”于瑶小声反驳,垂着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口袋里的钞票,顿了顿又喃喃,“况且……你不是系统吗?还需要吃饭?”声音虽低,却没逃过007的耳朵。 007立马炸了毛,倏地化作个圆滚滚的小球,“嗖”地飞进于瑶的口袋,还故意在里面轻轻撞了撞她的手,摆明了不想搭理她。 可于瑶没察觉,口袋里又悄悄多了五百块,叠在哥哥给的那几张钞票上,凑成厚厚的一叠,暖得像揣了个小暖炉。 她揣着口袋里的温意,漫不经心地走在街上,目光扫过路边的服装店。忽然“咔嚓”一声轻响,快门声在风里格外清晰,吓得她猛地回头—是举着相机的程野,镜头还对着她,取景框里正好框住她站在梧桐树下的模样。 程野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相机还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点白:“小瑶,我上次写的信,你到底答应没?”自从递出那封情书,他倒没了之前的害羞,多了点大大咧咧的坦荡,连眼神都亮得像落了星光。 于瑶的脸倏地泛起浅红,指尖攥了攥衣角,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 她自己清楚,对眼前这个眼里亮着光的少年,早存了点不一样的心思,是看到他就会加快的心跳,是想起他就会发烫的耳尖。“应…应该是吧?”她答得没底,声音细若蚊蚋,风一吹就快散了。 程野眼睛瞬间亮了,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连虎牙都露了出来:“那我的女朋友,这是要去干什么啊?”特意把“女朋友”三个字咬得重了点,尾音里都裹着笑,像颗刚剥开的糖。 于瑶被他说得耳尖发烫,连忙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要去买衣服。程野立马凑过来,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软磨硬泡的:“带我一起呗,我帮你挑,我眼光可好了!”于瑶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一路上,程野总凑在她耳边嘀咕“要亲一下”,热气扫过耳廓,痒得于瑶直躲。 她每次都红着脸往后退半步,小声劝他:“不好吧,我们都是高三生了,路上人多……”风把她的话吹得轻轻的,落在程野耳朵里,倒让他笑得更欢了,还故意逗她:“高三生就不能谈恋爱啦?” 两人并肩往服装店集中的巷子走,风把程野的卫衣帽子吹得往下滑,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抬手扒拉的时候,袖口露出半截银色相机链,随着脚步轻轻晃,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路过一家卖毛线帽的小摊,程野突然停住,指着顶米白色的帽子,眼睛亮晶晶的:“这个怎么样?毛茸茸的,你戴肯定好看。” 于瑶刚要摆手说不用,程野已经掏出手机,对着收款码扫了过去,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拦。 他把帽子往她头上一扣—毛线软乎乎地裹住耳朵,瞬间挡住了风,还带着点小摊上阳光晒过的温意,暖得人心里发甜。 他退开半步,举着相机对着她,“咔嚓”又拍了一张,笑着说:“果然好看,比刚才那张还自然,你看。”说着就把相机屏幕凑到她眼前,照片里的她戴着米白帽子,嘴角还带着点没藏住的笑。 于瑶的脸又热了,伸手想把帽子摘下来,却被程野按住手:“戴着吧,你耳朵都冻红了,像小番茄。”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家服装店门口,玻璃门上贴着“冬装上新”的海报,暖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映得程野的眼睛亮亮的,像盛了两团小暖炉。 他推开门,先侧身让于瑶进去,自己跟着进来时,还不忘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衣架,怕镜头被碰到。 店里的老板娘正整理毛衣,抬头看见他们,笑着打趣:“小情侣来买衣服啊?我们家新到的衣服,轻便又暖和,特别适合小姑娘穿。” 于瑶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刚要开口解释“我们不是……”,程野已经接了话,语气自然得像说了千百遍:“阿姨,给她挑件暖和的,别太沉,她在学校背着书包不方便,太重了累。” 说着还回头看了于瑶一眼,眼神里藏着笑意,把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于瑶没再说话,只跟着老板娘走到衣架前,指尖轻轻划过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面料软软的,摸起来很轻,不像别的羽绒服那样笨重。 程野凑过来,帮她把拉链拉到一半,又把帽子往上提了提,仔细打量了半天,还伸手捏了捏袖子的厚度:“这个颜色显白,而且不臃肿,你穿正好,活动也方便。” 老板娘在旁边笑着点头:“小伙子眼光好,这是我们家卖得最好的款,好多学生都来买。” 于瑶对着镜子转了转,确实合身,袖子不长不短,领口也正好护住脖子。 可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指尖捻着钞票的边角,虽然没那么贵,但也要攒钱。 刚要开口说“再看看别的”,程野已经掏出手机,对着收款码扫了过去,还朝老板娘笑:“就这件了,麻烦您包起来吧。” “你别……”于瑶想拦,却被程野按住肩膀,他的掌心带着温度,轻轻按在她的肩窝,让她没法动。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算我送你的,庆祝你成为我女朋友,不许拒绝。”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于瑶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老板娘把衣服叠好,装进印着小碎花的袋子里,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攥着衣角。 出了服装店,程野自然地接过袋子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悄悄碰了碰于瑶的指尖,见她没躲开,又慢慢勾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手比她的暖,指尖带着点相机握久了的薄茧,却把她的手裹得紧紧的,连风都吹不进来。 风还在吹,于瑶却觉得浑身都暖乎乎的,连口袋里那叠钱的边角,都好像变得更软了。 两人手牵手往巷外走,程野拎着衣服袋子的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于瑶,没等她反应,就把袋子往旁边的梧桐树干上一靠,转身攥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 “刚才在服装店人多,现在没人,让我亲一下,不许拒绝。”他声音比平时沉了点,眼神却亮得像藏了星子,没了刚才讨价还价的软乎乎,倒多了点少年人独有的执拗。 于瑶被他拽得往前踉跄半步,后背刚碰到树干,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颤了颤。 她还没来得及说“万一有人路过”嘴唇就被他轻轻咬住—有点像刚吃了烧饼的微甜,还有点少年人莽撞的力道,把她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风好像突然停了,巷子里只有远处早点铺飘来的吆喝声,还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于瑶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布料被她捏得发皱,能感觉到少年的指尖轻轻扣住自己的后颈,带着点相机握久了的薄茧,却把她的脑袋稳稳托住,不让她往后躲。 直到她的呼吸有点乱,脸颊发烫,程野才慢慢退开,鼻尖还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带着点哑:“早就想这么亲你了,比想象中软。” 于瑶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朵尖都红得发烫,像被太阳晒透的苹果。 她抬手想推他,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树干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她没法用力。 程野盯着她的嘴唇笑,虎牙露出来一点,像只得逞的小兽:“还想再亲一下,这次慢点儿。”没等于瑶反驳,他又凑了过来,这次力道轻了些,却更久,温热的气息裹着他身上的皂角香,把风里的湿意都烘得暖了。 等他终于退开,于瑶才偏过头喘了口气,胸口还在轻轻起伏。 她看见程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她,还故意逗她:“脸怎么这么红?像刚才看见的糖炒栗子,又红又甜。” 于瑶没理他,伸手去拿靠在树上的衣服袋子,却被他先一步拎起来,还顺手替她拍了拍肩上的碎叶。 程野牵住她的手,指尖还带着刚才的温度:“不闹了,去逛逛。” 两人手牵手往巷外走,程野的指尖还带着刚才的温度,攥得于瑶的手暖暖的,连风都好像没那么凉了。 路过街角那家飘着焦糖香的奶茶店时,他突然停住脚,指了指玻璃门上贴着的“热饮第二杯半价”海报,眼睛亮闪闪的,像发现了宝藏:“渴不渴?我给你买杯热奶茶,刚才我看见里面有芋圆,煮得软软的那种,你肯定喜欢。” 没等于瑶点头,他已经把衣服袋子塞到她手里,还特意叮嘱:“拎好啦,别掉了。”然后快步拉开了奶茶店的门,暖风吹出来裹住于瑶,带着甜甜的焦糖味,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她站在门口等,能看见程野在柜台前踮着脚点单,手指在菜单上划来划去,还时不时回头朝她比划个“OK”的手势,样子有点傻气,却让她忍不住笑了。 很快,程野端着两杯热奶茶走出来,杯壁裹着温热的水汽,他的指尖也沾了点湿。 他把贴着“少糖热饮”标签的那杯递给于瑶,还特意用掌心焐了焐杯壁:“我问过店员了,这个热芋圆奶茶最暖,而且少糖不腻,你尝尝。” 于瑶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瞬间驱散了刚才巷子里的凉意,暖得从指尖传到心里。 她插吸管喝了一口,绵密的芋圆裹着奶香滑进喉咙,甜得刚刚好,还带着点温热的温度,熨帖得胃里都暖暖的。 程野凑过来,把自己那杯“三分糖珍珠”递到她嘴边,眼睛亮晶晶的:“尝尝我的?珍珠特别Q,我特意让他们多放了点。” 于瑶咬了一颗珍珠,确实弹牙,嚼起来还带着点甜意。 她抬头,就看见程野盯着她笑,嘴角还沾了点奶沫,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猫。 她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嘴角,能感觉到他的皮肤有点烫。 程野却趁机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口袋里暖暖的,还带着他的体温:“外面风大,别冻着,揣我兜里暖和。” 两人并肩往前走,于瑶喝着热奶茶,程野拎着衣服袋子,偶尔凑过来喝一口她的奶茶,还故意咂咂嘴:“你的芋圆比我的珍珠好吃,下次得跟你换。” 于瑶没理他,却悄悄把杯子往他那边递了递,看着他笑着吸走一大口芋圆,眼睛都眯了起来,心里也跟着甜丝丝的,像喝了奶茶一样。 奶茶杯渐渐空了,程野把两个空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动作还特意放轻,怕吵醒了旁边晒太阳的猫。 他又自然地牵住于瑶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奶茶喝暖了,我们去前面的步行街逛逛?我昨天听别人说,那边有家卖烤红薯的,刚出炉的特别甜,还流糖心。” 于瑶点头应着,任由他拉着往前走,风里的湿意好像都被奶茶的暖意驱散了,只剩下掌心相扣的温度,和少年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像冬日里最暖的光,把整条街都照亮了。 第17章 重要的人 十一月的尾巴在早读声里悄然溜走,十二月的凛冽裹着寒风,已经贴在教室的窗玻璃上。 第二节大课间的铃声刚落,大半同学裹紧外套涌去操场跑操,唯有负责值日的第三组留在教室。 寒风像细针般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刺得人后颈发紧,谭枫晚握着扫帚的手不自觉攥紧,忍不住抱怨:“这么冷的天还要打扫,也太折磨人了!” 董卿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转过身时,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 她抬手轻轻揉了揉谭枫晚的发顶,指腹蹭过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温软得像热牛奶:“还好啦。你看楼下跑操的人,顶着风跑,头发都吹成鸡窝了,可比我们冷多了。” 谭枫晚的脸颊瞬间漫上薄红,像被冻透的苹果,连耳尖都泛着热。 她别扭地推开董卿的手,低头盯着地面的纸屑:“少贫嘴,赶紧打扫!不然等会儿检查的来了要扣分!”董卿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笑而不语,手里的抹布却加快了擦拭桌面的节奏。 这一幕落在于瑶眼里时,旁边突然响起007的声音,带着点看热闹的雀跃:“宿主!我本来以为你和程野已经够甜了,结果这俩更直白!不过没事,我还有个大瓜,你听不听?” 于瑶手里的抹布顿了顿,眼底瞬间亮起来,在心里急声道:“讲!快讲!” 007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声音压得更低。 “就是我们班那个总穿牛仔外套的戚江,还有咱们班的唐知砚,我昨天傍晚看见她们在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戚江给唐知砚递了热奶茶,还帮她拢了围巾,那眼神,比程野看你的时候还黏糊!” 于瑶听完差点没憋住笑,手里的抹布都晃了晃,在心里炸毛:“双女!这也太可了吧!下次我要去蹲蹲看!” 她这边在心里和007聊得热闹,没注意到程野已经站在不远处。 程野自然听不到007的声音,只看见于瑶对着空气偷偷笑,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心里门儿清,董卿和谭枫晚早就在一起,此刻见自己的小姑娘开心,也跟着弯了弯眼,没上前打扰,只是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近了些。 两人正好要一起去洗抹布。于瑶刚拎着水桶起身,想独自去女厕所,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 程野顺势将她抵在走廊的墙壁上,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隔绝了来往同学的视线。“你干什么?”于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声音细若蚊蚋,指尖悄悄攥紧了水桶的提手。 程野的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指尖却轻轻蹭过她的唇角,带着刚洗过抹布的微凉,语气里藏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亲一口。” “别……人多呢。”于瑶的话还没说完,程野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他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唇角,带着冬日里少见的暖意,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直到于瑶的呼吸渐渐急促,他才缓缓退开,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泛红的唇角。 洗抹布的冷水顺着指缝往下滴,于瑶攥着拧干的抹布往教室走,指节冻得发僵,连指尖都泛着青。 程野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手背上,喉结轻轻滚了滚,忽然开口:“你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于瑶的脚步猛地顿住,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她耳尖发烫。她攥着抹布的手指紧了紧,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十二月二十一,刚好是冬至那天。” 程野“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他想起上次借于瑶的语文笔记,扉页夹着片压平的茉莉花,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像她身上洗衣液一样的清香。 当晚自习结束,他特意绕路去了学校附近的“青禾花店”,暖黄的灯光里,红玫瑰太张扬,白百合太清冷,直到看见玻璃柜角落那束裹着米白色棉纸的茉莉花,才停下脚步。花苞是饱满的乳白,花萼泛着浅绿,凑近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甜香,和于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之后的半个月里,程野每天放学都会绕去花店。 第一天问老板“花苞什么时候能开”,第二天蹲在花架旁数花苞数量,连老板都笑着打趣他“是不是要送很重要的人”。 直到十二月二十号晚上,他才挑了束花苞半开的茉莉—老板拍着胸脯说“明天一早准能全开,香味最浓”,他小心翼翼地用深绿色丝带在花束根部系了个蝴蝶结,又往书包里塞了张暖宝宝,怕夜里温度低冻着花苞。 十二月二十一,周日。于瑶刚把脸埋进暖乎乎的被窝,房门就被哥哥于季敲得咚咚响:“小懒虫快起来!今天你生日,我订了巷尾那家‘老地方私房菜’,赶紧把你那几个朋友叫上,别让人家等。” 她抱着手机坐在床头,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才给董卿、谭枫晚和程野发了消息。 半小时后,私房菜馆的包厢里已经飘着饭菜香,谭枫晚先把一个印着小雏菊的粉色礼盒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小鱼!这里面是我挑了好久的手账本,内页全是暖黄色的,还贴了好多冬日小贴纸,你写日记肯定能用!” 董卿跟着拿出一个绣着山茶花纹的绒布盒子,打开时银光亮了一下:“我看你总在课本里夹书签,就挑了这个银杏叶形状的银书签,背面还刻了你的名字缩写‘Yy’。” 于瑶刚把礼物抱在怀里道谢,就看见程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纸袋子。 他递过来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带着点紧张的温度:“之前看你笔记里夹着茉莉,就去花店挑了这个。昨天特意让老板留的半开花苞,现在应该快开了。” 于瑶接过纸袋子,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一股清甜的香气漫了上来—乳白的花苞已经绽开小半,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翠绿的枝叶上还沾着新鲜的水汽,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茉莉香。 她抬头时,正好撞进程野的眼睛,他的耳尖悄悄泛红,眼神却亮得像落了星光,她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 中途于瑶借口去洗手间,刚走到铺着地毯的走廊拐角,手腕就被人轻轻攥住。程野从身后绕过来,将她抵在暖黄色的墙面上,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和饭菜的暖意。 他低头时,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哑:“礼物……你喜欢吗?” 于瑶的心跳得飞快,刚想点头,程野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比上次在教室走廊更轻,带着茉莉的清甜,他的指尖轻轻扶着她的后颈,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发丝,直到她呼吸发颤,才缓缓退开。 他看着她泛红的唇角,拇指轻轻蹭了蹭,眼底带着笑意:“小瑶,生日快乐。” 于瑶的指尖还沾着茉莉花瓣的微凉,被程野抵在走廊墙面时,连呼吸都带着颤。 直到他的吻缓缓退开,她才攥住他的袖口,睫毛轻颤着开口:“万一……被我哥撞见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问东问西的,说不定还会查你祖宗三代。” 程野低头看她,拇指轻轻蹭过她泛红的唇角,指腹带着刚握过茉莉花束的清甜气息。 他眼底盛着笃定的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落在她耳边:“撞见也不怕。”他指尖往下滑,悄悄攥住她微凉的手,指节轻轻扣住她的,“我本来就没想瞒着,让他知道,也没什么不好,迟早都要见的。” 于瑶的脸瞬间烧得更热,却没松开手,任由他牵着往包厢走。 走廊暖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长长的,像缀在岁末里的小秘密。 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007在旁边里起哄:“哇哦~宿主,程野这是打算见家长了吗?进度条可以啊!对了对了,我刚才探测到戚江和唐知砚也在这家菜馆,就在隔壁包厢!” 于瑶脚步一顿,偷偷往隔壁包厢的方向瞥了一眼,在心里跟007说:“真的假的?这么巧?” “当然是真的!”007的声音里满是兴奋,“我还听见唐知砚让戚江多吃点,说她最近复习太累,都瘦了。啧,这关心程度,比董卿对谭枫晚还细致!” 于瑶忍不住弯了弯唇,被程野牵着走进包厢时,眼底还带着没藏住的笑意。 十二月的尾巴在复习卷的油墨香里悄悄溜走。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从“30”被改成“15”,窗台上的茉莉花谢了又开了两茬,元旦的气息却先一步漫进教室。 值日生开始在黑板报边角画小雪花,课桌上偶尔会出现裹着糖纸的苹果,连张晓繁老师的教案本上都贴了张小小的元旦贴纸。 早读课的铃声刚落,张晓繁抱着教案走进来,红色钢笔在黑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同学们,耽误两分钟说个事。” “明天就是元旦了,咱们下午抽两节课,把教室好好布置布置,再报几个小节目,晚上在班里热闹热闹,放松一下,也为接下来的期中考攒攒劲!”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谭枫晚举着笔从座位上弹起来,马尾辫都晃出了弧度:“老师!我和董卿要唱《恋人》!我们练了好几天了,连和声都排好了!” 后排的男生们拍着桌子喊“要演校园版《流星花园》”,程野则悄悄转头看向于瑶,眼底带着询问的笑意。 于瑶抿着唇点头,手指在桌肚里比了个“贴窗花”的动作,他立刻弯了弯眼,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带着小锯齿的雪花,推到她面前。 课代表殷紫轩忙着拿本子统计节目,笔尖在纸上写得飞快;几个高个子男生已经跑去搬走廊里闲置的课桌,准备搭成临时的小舞台;连窗台上的绿萝都被挪到了讲台上,腾出地方放彩纸和气球。 于瑶正低头看着程野画的雪花,007又冒了出来:“宿主!我刚才看见唐知砚在给戚江说话,问元旦能不能去看节目,戚江说想来看谭枫晚和董卿唱歌呢!” 于瑶偷偷笑了笑,在心里回:“行啊,到时候让她们来,人多更热闹。” 可没等大家的兴奋劲过去,张晓繁却拿着一张皱巴巴的通知回来了。 她站在讲台上,眉头轻轻蹙着,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同学们,有点小变故。校长说马上要期中考,怕咱们分心影响复习,不让在班里自己搞活动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翻书的声音都没了。 谭枫晚耷拉着脑袋,手里刚折好的纸星星“啪嗒”掉在地上,捡起来时指尖都没了力气;刚才吵着要演《流星花园》的男生们也泄了气,靠在椅背上,有的还叹了口气;于瑶捏着程野画的雪花草稿纸,指尖轻轻蹭过纸边,心里有点发闷,连007都没了声音,大概是怕戳她的烦心事。 张晓繁看着大家失落的样子,放下教案,指尖敲了敲讲台:“你们先安心上自习,把上午的数学卷子再看看,不会的题可以互相讨论讨论。这事我再去跟校长说说,咱们争取争取,总不能让大家失望。” 说完就抱着教案匆匆出了教室。 整个上午,有同学看见她跑了三趟校长办公室。 第一趟进去没十分钟就出来了,眉头皱得更紧,手里的教案都被攥出了印子;第二趟抱着一摞上次月考的成绩单进去,手里还攥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大概是写的“活动不影响学习”的理由;直到第三趟,她才笑着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手里多了张盖着红色校章的许可单,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午休铃刚响,张晓繁就推开门走进教室,手里扬着那张许可单,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校长同意了!不仅让咱们下午布置教室,明天晚上还特意安排了全校的元旦晚会,就在学校大礼堂,比咱们自己在班里搞还隆重,到时候每个班都能出节目!”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男生们拍着桌子喊“老师万岁”,声音差点掀翻屋顶;谭枫晚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扑过去抱了抱董卿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星星,嘴里还念叨着“太好了,终于能唱歌了”。 课代表殷紫轩举着节目单跑上讲台,大声念着已经报上的节目,念到“谭枫晚和董卿合唱《恋人》”时,班里还响起了一阵掌声。 程野走到于瑶身旁侧过头,见于瑶眼里闪着光,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悄悄从笔袋里拿出一张剪好的小雪花贴纸,轻轻贴在她的课本封面上。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贴纸上,映得她的指尖都泛着暖光。 这时007又活跃起来,在旁边里说:“宿主!太好了!明天晚会咱们就能见到戚江和唐知砚了!我已经开始期待她们的互动了!对了对了,程野贴贴纸的样子好温柔啊,你快多跟他互动互动,我好记录你们的甜蜜瞬间!” 于瑶脸颊一热,悄悄捏了捏程野的指尖,在心里跟007说:“知道了,别吵,小心被他发现你。” 程野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侧过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悄悄回握了她的手,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指腹。 窗外的阳光正好,教室里满是欢呼声,连空气里都带着岁末的暖意。 第18章 岁末窗花 暮色把大礼堂染成暖橙色时,台下已经坐满了举着荧光棒的同学,彩色气球悬在穹顶,被风一吹轻轻晃,连空气里都飘着橘子汽水的甜香。 舞台两侧的幕布绣着银线雪花,灯光一打,细碎的光落在前排同学的发梢上,像撒了把星星。 主持人清亮的声音刚落,聚光灯“唰”地打向舞台入口,谭枫晚攥着董卿的手走上去,白色纱裙随着脚步扫过地面,裙摆上缝的小珍珠蹭着台阶,发出细碎的声响。 前奏响起的瞬间,董卿先开了口,声音软得像浸了温蜜,顺着麦克风飘满整个礼堂。 谭枫晚跟着接唱,目光始终没离开董卿,连尾音里都裹着藏不住的笑意。 上周练歌时,她总记不住副歌的调子,董卿就陪着她在音乐教室练到天黑,还把易错的地方写在小纸条上,塞在她的笔袋里。 台下的欢呼声渐渐轻了,有人举着手机录像,屏幕光映在脸上;于瑶也跟着晃了晃手里的荧光棒,是程野下午特意给她的,粉色的外壳上还贴着片小雏菊贴纸。 她指尖不小心碰到旁边程野的手,他顺势攥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还带着点刚握过热水杯的暖意。 “宿主!程野在偷偷牵手!心率监测显示他现在超紧张,手心都出汗了!”007的声音突然在旁边里响起来,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不过你也别慌,他攥得很轻,你要是想抽回来,我帮你想理由!” 于瑶耳尖一热,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指节轻轻扣住她的,像怕她跑掉似的。 她只能假装专心看舞台,连荧光棒晃得歪了都没察觉,直到程野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橘子糖,糖纸的响声才让她稍微缓过神,低头剥糖时,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后台藏着另一番热闹。几个没节目的同学围着个印着“元旦快乐”的纸箱子,偷偷摸出里面的薯片和巧克力,包装袋撕开的“咔嚓”声混着小声的笑,还得时不时探头看门口,怕被负责纪律的老师撞见。 于瑶跟着程野去后台给谭枫晚送水时,正好撞见这一幕—短发女生李萌正往嘴里塞薯片,脸颊鼓得像小松鼠,看见他们进来,慌忙把薯片往箱子里塞,结果不小心撒了几片在地上,急得直跺脚。 于瑶眼尖瞥见,笑着递过去两盒温牛奶:“别光吃甜的,喝点这个护嗓子,待会儿还要给台上的人鼓掌呢,喊哑了可不行。” 谭枫晚余光瞥见,跟着凑过来,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味软糖,包装纸上印着只小兔子,她悄悄塞给于瑶:“刚才在台上看见你举荧光棒的样子好可爱,特意给你留的,这是我妈从外地带回来的,外面买不到的限定款。” 于瑶刚把软糖揣进兜里,舞台那边的音乐突然变了—动感的鼓点敲得人心尖发颤,一群穿着亮蓝色舞蹈服的同学跑上舞台,裙摆上的银线随着动作闪着光。 领舞的女生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一个旋身,裙摆划出漂亮的弧度,台下的欢呼声瞬间掀翻屋顶,男生们拍着巴掌喊“再来一个”,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于瑶正看得入神,程野忽然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痒意。 “教室里还有几张带细闪的窗花没贴,早上收拾的时候忘拿了,要不要一起回去?这里人太多,有点闷。” 他说话时,呼吸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带着点薄荷糖的清香味。 “宿主!这是绝佳独处信号!程野绝对早有预谋!”007立刻兴奋地接话,还放起了小声的背景音乐,“我猜他可能还准备了小惊喜,比如藏在书包里的小礼物,或者想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快答应他!” 于瑶咬着软糖点头,草莓味在舌尖漫开,甜得让人心慌。 她跟着程野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走廊里很静,只有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来,暖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藏在冬日里没说透的小心思。 程野手里拎着个帆布包,是他常用的那款,里面装着没贴完的窗花、透明胶带,还有包从家里带来的薄荷糖—他记得上次于瑶说过,晚上容易犯困,薄荷糖能提神,特意挑了她喜欢的青柠味。 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只有值班室的灯亮着,隐约能听见里面老师说话的声音。 两人踩着台阶往上走,程野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她,怕她跟不上。 到了教室门口,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轻轻拧开门锁,“咔嗒”一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按下灯的瞬间,暖光漫过桌椅,落在窗台上那盆茉莉上—那是于瑶生日时程野送她的,现在还开着几朵小白花,花瓣上沾着点新鲜的水汽,凑近能闻到淡淡的香。 程野先去卫生间拧了块干净的布,把窗户玻璃擦得透亮,连边角的灰尘都没放过,擦完还特意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没有水渍才罢休。 于瑶站在旁边递剪纸,是下午一起剪的雪花,有的带着细闪,有的边缘剪了波浪纹。她递的时候,指尖偶尔碰到程野的手背,两人都忍不住笑,却没人说话,只有剪刀偶尔划过彩纸的沙沙声。 贴到最后一扇朝南的窗时,程野忽然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刚喝了温牛奶的暖意:“小瑶,刚才在礼堂看你晃荧光棒,就想这么抱你了,怕人多吓到你,一直没敢。” 于瑶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蹦出来,耳朵里嗡嗡响,连007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她刚想转身,程野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很轻,带着薄荷糖的清甜味,他的指尖轻轻扶着她的后颈,怕她站不稳,指腹还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 007终于反应过来,在旁边欢呼:“哇!接吻了!宿主的耳尖都红透啦!程野的手还在护着你,好细节!快回应他!” 可没等两人分开,教室后门的缝隙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啧”,像有人不小心发出的声音。 是殷子轩。她刚才在礼堂帮老师整理节目单,发现有个节目时间写错了,需要回教室拿红笔修改,还特意绕了远路,怕打扰到别人。 可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里面的场景—程野抱着于瑶,两人靠在窗边,月光落在他们身上,连影子都透着甜。 殷紫轩攥着节目单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上周她借程野的数学笔记时,他只是礼貌地递过来,连多余的话都没说,她问他有没有不懂的地方,他也只是摇摇头。 刚才统计节目单,她问于瑶要不要一起表演个小品,于瑶笑着说“要等程野一起”,眼里的光,是她从未见过的亮。 羡慕混着点说不清的酸涩漫上来,像吞了颗没熟的柠檬。 她悄悄往后退了退,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连掉在地上的一张节目单都没捡—那张纸上还写着她想和于瑶一起表演的小品名字。 她转身快步走了,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暗了下去,只留下空荡荡的走廊,和地上那张被风吹得轻轻晃的节目单。 教室里,程野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往后门看了眼,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门缝里漏进点月光,没什么异常。 他低头见于瑶还在脸红,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了?还没缓过来?是不是被我吓到了?”于瑶攥着他的衣角,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刚才是不是有人?我好像听见声音了。” 程野把她往窗边带了带,指着刚贴好的窗花:“你看,这张带细闪的,月光照过来会亮,像星星落在玻璃上。” 他刻意转移着话题,指尖轻轻刮过她的唇角,把沾着的糖屑擦掉,“就算被看见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想让大家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于瑶的脸更热了,却没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窗外的月光刚好透过窗花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映出细碎的光斑,程野从帆布包里摸出颗薄荷糖,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 “含着,待会儿回去看晚会,别犯困。要是累了,靠在我肩上睡会儿也没关系。” 于瑶含着糖,青柠味的清凉在舌尖漫开,压下了刚才的慌乱。 她抬头看程野,他的眼睛里映着月光,亮得像落了星星,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比往年都暖,连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都带着点甜丝丝的暖意。 “宿主!程野也太会了吧!这波情话我给满分!”007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激动,“不过刚才好像真有人,我检测到后门有短暂的脚步声,要不要我帮你查一下是谁?” 于瑶摇摇头,靠在程野身边,看着玻璃上的窗花,小声说:“不用了,不管是谁,都没关系。” 程野听见了,笑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月光,教室里很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偶尔从礼堂传来的欢呼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冬日小诗。 第19章 赴港之时 于瑶指尖还沾着窗花的细闪,被程野牵着往礼堂走。 走廊声控灯随脚步亮起又熄灭,暖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叠在一起时,她总忍不住偷偷往他身边靠半寸,校服袖子蹭到他的胳膊,像触到一团软乎乎的云。 007在旁边哼着轻快的调子,还贴心播报:“宿主!程野口袋里藏着颗橘子糖,包装纸是你最爱的草莓图案,他刚才偷偷摸了三次,肯定是想等没人时给你!” 话音刚落,程野果然放慢脚步,另一只手从校服口袋里摸出糖。 指尖剥糖纸时,指腹不小心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点刚握过热水杯的温度,暖得她指尖发麻。 “含着吧,待会儿看节目别犯困。”他声音压得低,混着走廊里飘来的歌声,甜得像浸了蜜,连呼吸都裹着橘子香。 于瑶含着糖,酸甜味在舌尖漫开,抬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 那眼里映着头顶的暖灯,亮得像落了星星,连她的影子都落在里面。 礼堂里的欢呼声还没散,舞台上正唱着轻快的校园歌。 彩色气球悬在穹顶,被风一吹轻轻晃,连空气里都飘着橘子汽水的甜香。 程野拉着她往后排走,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胳膊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像圈出一个小小的保护圈。 他凑过来,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廓:“刚才贴窗花时,你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都不敢多看,怕自己忍不住……” 于瑶耳尖一热,慌忙转头看舞台,手里的荧光棒晃得歪了都没察觉。007笑着起哄:“宿主!程野心率飙到120啦!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快回应他一下!” 于瑶犹豫了几秒,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到他的胳膊。程野立刻会意,手指悄悄勾住她的指尖,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缝。 两人没再说话,只看着舞台上的光,连礼堂的喧嚣都成了背景,只剩彼此指尖传来的温度。 他们没注意到,坐在斜前方第三排的殷子轩始终没看舞台。 她手里的节目单被攥得发皱,边缘都起了毛—下午谭枫晚找她“核对”节目时,故意把她练了半个月的钢琴独奏改成了伴舞,还捏着她的节目表笑:“你声音太细,独奏会冷场,伴舞多好,凑个数就行。” 她争辩时,谭枫晚又轻飘飘补了句“要是不听话,说不定连伴舞的位置都没了”,还故意把她的琴谱碰掉在地上,鞋尖碾过谱子上的音符,留下个脏印。 此刻看着于瑶和程野相视而笑的模样,殷紫轩眼底的委屈渐渐翻成冷意。 她想起谭枫晚平时对她的打压—上次给程野递情书,被谭枫晚当众抢过去念,让她成了笑柄。 这次晚会,又抢了她的节目……凭什么于瑶能被程野护着,能有朋友围着?殷子轩咬了咬唇,悄悄起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脚步又快又沉,口袋里的节目单被揉得变了形。 第二天早读课刚结束,于瑶正低头整理笔记,就看见张晓繁站在教室门口,朝程野招手:“程野,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程野愣了愣,起身时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腹:“别担心,很快回来。” 于瑶心里发慌,007立刻启动扫描:“宿主!检测到程野妈妈程芳心在办公室,情绪很激动,心率115!还有殷子轩也在,她跟张老师说‘程野和于瑶在学校谈恋爱,影响我准备节目’……” 于瑶猛地抬头,刚想跟过去,就看见程野低着头从办公室出来,脸色苍白得像纸。程芳心跟在后面,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攥着包带,指节泛白。 “你居然敢在学校谈恋爱!还影响别人!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她突然拔高声音,扬手就往程野背上打去—那力道带着怒气,眼看就要落在他单薄的校服上。 于瑶心脏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侧身挡在程野身前。“啪”的一声,程芳心的手结结实实落在她的后背上。 钝痛瞬间蔓延开来,像被重物砸了下,她忍不住闷哼一声,眼泪差点涌上来,却还是咬着牙抬头:“阿姨!不是他的错,是我先喜欢他的,要怪就怪我!” “你别护着他!”程芳心还要动手,程野猛地把于瑶拉到身后,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摸到她后背时,能明显感觉到她肩膀在轻轻发抖。 他眼眶泛红,声音发哑:“妈!别打她!她后背本来就容易疼,你这一下会青的!有什么冲我来,别找她麻烦!” 程芳心看着儿子护着于瑶的样子,气得发抖,抬手还要打,却被赶过来的张晓繁拦住:“程女士,有话好好说,别在学校动手伤了孩子。” 程野低头见于瑶咬着下唇,唇瓣都泛了白,手悄悄摸向她的后背,声音放得极轻:“是不是很疼?对不起……都怪我,让你替我受罚。” 于瑶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跑。后背的疼还在隐隐作祟,每跑一步都扯着疼,可她更怕程芳心再动手。 007急得直喊:“宿主!你后背肯定红了!程野现在特别自责,心率都降到60了,你们先找个地方缓一缓,于季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两人跑到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这里空无一人。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地上积着层薄霜,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脚印。 程野再也忍不住,转身抱住于瑶,却不敢用力,只轻轻圈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哭腔:“我妈从来都不相信我……她总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上次我帮同学修自行车,她骂我浪费时间;这次谈恋爱,她连问都不问就打我,还误伤了你……”眼泪砸在于瑶的校服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带着点滚烫的温度。 于瑶忍着后背的疼,抬手拍着他的背,手指轻轻顺他皱起的衣领:“没事的,我不疼。你看,我现在还能站得很稳呢。” 她故意挺直后背,还轻轻晃了晃,“阿姨只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要打我的。你别难过,有我在呢。” 007也放轻了声音:“宿主,你后背的痛感还在持续,要不要我帮你查一下缓解的方法?程野刚才摸你后背时,手都在抖,他快心疼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于季快步走过来,黑色外套上还沾着风带来的寒气。 他看见相拥的两人,放缓了脚步,目光落在于瑶微微发僵的后背,眉头轻轻皱起,声音却依旧温和。 “先跟我回去吧,张老师说事情要解决,躲着也不是办法。有我在,别怕,没人能再伤你们。” 程野松开于瑶,抹了把眼泪,眼眶还是红的。于瑶攥着他的手,指尖紧紧扣住他的指节,像在给他打气,跟着于季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张晓繁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张红色的通知单。 殷子轩站在旁边,头埋得很低,手指绞着校服衣角,指尖都泛了白。 “事情闹到了校领导那里,已经上报了。”张晓繁推了推眼镜,声音严肃,“学校说影响太不好,必须有一个人转去外地的分校,不然两个人都要受处分。” 程野刚要开口说“我去”,于瑶就抢在前面,声音清亮:“老师,我去。是我先跟程野表白的,也是我总找他说话,该我承担。” “不行!”于季立刻反驳,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于瑶身前,目光扫过她的后背,语气带着心疼,。 你后背刚受了伤,一个人去外地没人照顾,我不放心!要去也是程野去,他是男生,比你方便。” 于瑶转头看他,眼神很坚定,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我可以的。分校的老师我认识,上次夏令营见过,而且我已经跟那边的同学联系好了,不会孤单的。而且,那边有一个同学我认识的,你也认识。” 她打断于季的话,语气没半分犹豫,“再说,程野的奶奶身体不好,需要他在身边,我不能让他走。” 张晓繁叹了口气,看了眼于瑶,又看了眼程野:“既然于瑶愿意,那就这么定了。下周一之前,把转学手续办好。” 程芳心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直没说话,此刻听到结果,拎起包站起身,看都没看程野,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声,透着不耐烦,连门都没带。 于季看着程野,他低着头,手指攥着桌角,指节泛白,脸色还是不好。于季沉默了几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妈平时忙,奶奶又需要人照顾,要是不介意,就去我家住吧,跟于符做个伴,也方便你们在她走之前多待一会儿。” 程野愣了愣,抬头见于季眼里没有责备,只有温和,他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哑:“谢谢季哥。” 下午课间,于瑶抱着一个纸箱到教室收拾东西。纸箱是程野早上帮她找的,外面贴了张他画的小雏菊,花瓣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连花茎上都画了小绒毛。 她刚把课本放进箱子,谭枫晚就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半块面包:“于瑶,你这是干什么?搬书去别的教室吗?” “不是,我要转学了,去香港的分校。”于瑶笑着说,指尖却悄悄攥紧了书包带,怕自己声音发颤—后背的疼还没消,刚才弯腰收拾东西时,又扯到了,疼得她呼吸一滞。 “转学?”谭枫晚愣了愣,手里的面包差点掉在地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旁边的董卿听到,立刻放下笔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语文笔记,里面记了好多答题技巧,你带去用,到了那边别落下功课。” 她把笔记本塞进纸箱,还轻轻拍了拍于瑶的手,“记得常跟我们联系。” 戚江也从抽屉里翻出一袋巧克力,塞进纸箱:“这个是黑巧,不容易化,路上吃,别饿着。要是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发消息,我给你拍学校的晚霞。” 唐知砚没说话,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银色的钢笔,笔身上刻着小小的“瑶”字:“我妈给我买的,写起来很顺,你拿着。想写字了,就用它写,像我们还在一个教室一样。” 程野最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朵新鲜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水汽—是他早上特意绕路去花店买的,挑了开得最盛的一朵。 “这个给你。”他声音很轻,手指小心翼翼地把茉莉放进纸箱,怕碰坏花瓣。 “到了那边,要是想我了,就看看它,像我在你身边一样。要是花谢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寄新的。对了,我给你带了瓶红花油,放在你书包侧兜了,后背疼就擦一点,记得别揉太用力。” 于瑶接过茉莉,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还是笑着点头:“好,我会好好养着它,也会记得擦药的。” 张晓繁也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这是分校李老师的联系方式,有问题随时找她,也可以找我。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家里人担心。” 回到家时,于季已经把机票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她的衣服。 “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他拿起机票递给于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 “这里面有三十万块,到了香港要是没钱,就给我打电话,哥有钱,别委屈自己。” 他顿了顿,又从沙发上拿起一个软靠垫:“我给你买了个软靠垫,坐飞机时靠在后背,能舒服点。要是有人欺负你,也跟我说,我去帮你撑腰。” 于符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抱着一个毛绒兔子,塞进于瑶怀里。 “姐姐,这个兔子给你,晚上睡觉抱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会想你的,我还会给你画好多画,等你回来给你看,画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样子。” 于瑶揉了揉妹妹的头,把她抱进怀里:“等放寒假我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香港的零食,还有你喜欢的草莓味软糖,好不好?” 第二天机场,于瑶跟于季、于符告别后,独自走进安检口。她回头看了一眼,于季还在挥手,于符趴在他怀里,偷偷抹眼泪,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飞机起飞时,于瑶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手里的茉莉还带着清香,花瓣轻轻蹭过她的指尖。 她靠在软靠垫上,后背的疼轻了些,可心里的酸涩却翻涌上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无声地砸在机票上,晕开小小的墨痕。 007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还放起了舒缓的音乐:“宿主,别难过,程野早上给你发消息了,说会等你回来,还说要好好照顾那盆茉莉,等你回来的时候,让它开得更旺。” “于季也说了,会经常去看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们还可以经常‘见面’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瑶吸了吸鼻子,把茉莉贴在胸口,手指轻轻摸着花瓣,心里默念:阿野,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贴窗花,一起看晚会,一起在梧桐树下晒太阳。 这次,换我护着你。 第20章 认他子安 香港一月的风裹着湿润的暖意,吹得校门口紫荆花簌簌落在地砖上,碎成一片粉白的软绒。 于瑶抱着半人高的纸箱站在分校门口,指尖还沾着行李箱提手的微凉。箱子里叠着课本与换洗衣物,最底下却藏着程野塞的那盆宝珠茉莉,陶盆外侧贴着张手绘小雏菊,歪扭的花瓣勾着笨拙的认真,是他独有的温柔。 “于瑶!这里!”清脆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于瑶抬头便撞进个扎高马尾的身影。 鹅黄色外套衬得女孩眉眼明亮,衣襟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手里攥着卷边的课程表,正朝她快步跑过来。 “我是秋槐,你哥于季认识我,你还有印象吗?” 于瑶愣了愣,记忆忽然被风吹得清晰—去年夏令营的夜晚,两人蹲在操场角落贴红灯笼,秋槐不小心把胶水蹭到脸颊,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这样多有意思,像画了出京剧脸谱!” “当然记得!”于瑶立刻笑起来,秋槐已经伸手接过纸箱,力气竟比看起来大得多:“我帮你拎去教室,顺便给你介绍两个超靠谱的朋友。” 两人往教学楼走时,走廊尽头飘来细碎的讨论声。秋槐指着窗边两个身影,声音压得轻轻的。 “那个扎双马尾、抱着数学练习册的是姜升桐,上次月考年级第三,讲压轴题超有一套;旁边拿画板的是慕子安,美术社的灵魂人物,学校迎新海报就是他画的,连海报角落的云朵纹理都超绝。” 听到动静,姜升桐先转过头,圆圆的眼镜片后眼睛亮起来,抱着练习册快步跑过来:“你就是于瑶吧?秋槐跟我提过好多次,说你语文阅读理解特别厉害,以后能不能跟你讨教技巧啊?” 于瑶刚点头应下,就感觉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身上。 转头时,慕子安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目光轻轻扫过纸箱缝隙漏出的茉莉枝叶,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花。 “这盆是宝珠茉莉?香港的气候很适合它,只是一月要多通风,别闷着根系。” “宿主!检测到慕子安的心率比刚才快了6下哦,他哪是关注茉莉,分明是借花找话题呢!” 007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于瑶刚要开口,秋槐已经笑着打趣:“慕子安平时都不怎么主动说话的,今天居然跟你聊花,看来真是投缘!” 慕子安耳尖悄悄漫上红意,立刻低头假装调整画板肩带,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杆,连指节都泛了点热。 后来于瑶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公寓,阳台朝东,清晨能晒到满窗暖融融的阳光。搬进去那天,秋槐直接带着姜升桐和慕子安上门,手里都拎着东西。 姜升桐递来个鼓囊囊的纸袋,里面是她手写的数学错题本,每道题旁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易错陷阱”与“解题思路”;秋槐则抱来床厚毛毯,绒毛软乎乎的。 “香港冬天虽不冷,但早晚有潮气,盖这个睡觉才暖和。” 慕子安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包有机花肥和一把小巧的园艺铲,蹲在阳台帮茉莉换盆。 他动作轻得像怕碰坏花瓣,连填土都用指尖细细拨匀,换完后才抬头看向于瑶,声音依旧温和:“每周浇一次水就好,下次我带点营养液过来。” 离期中考越来越近,四人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聚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复习。 姜升桐总把最难的几何题拆解成清晰的步骤,写在草稿纸上推到于瑶面前;秋槐会带来自己烤的蔓越莓饼干,饼干还带着余温,甜香漫在小小的卡座里。 慕子安则坐在旁边,一边画速写一边听他们讨论,偶尔于瑶抬头,会看见他画纸上除了茶餐厅的街景,角落还藏着朵小小的茉莉,或是她低头记笔记时的侧影。 “宿主!程野发消息啦!说他物理模拟考全班第二,还问你复习累不累,要不要把他的笔记拍给你参考!” 007的声音刚落下,于瑶正对着一道数学题皱眉,手边忽然多了杯热柠茶。杯壁贴着张浅蓝便签,字迹清秀得像初春的风:“柠茶提神,别喝太急,小心烫。” 抬眼时,慕子安已经转头看向窗外,耳尖还带着点未褪的红。 期中考前一天晚上,于瑶终于和程野通上视频。屏幕里的男孩穿着厚毛衣,身后的台灯晕着暖黄的光,手里攥着颗草莓味橘子糖,声音裹着笑意。 “我把你爱吃的饺子冻在冰箱里了,等你回来,我给你煮,再调你喜欢的蘸料。” 于瑶刚想说“香港这边很暖,不用惦记”秋槐突然凑过来抢过手机,语气格外认真:“程野哥放心!我们每天都监督于瑶好好吃饭,昨天还带她去吃了打边炉,她吃了好多牛肉丸呢!” 考试很顺利,成绩出来那天,四人齐刷刷冲进年级前二十—于瑶数学满分,姜升桐英语第一,秋槐语文年级第三,慕子安理科排名第五。 007的声音满是兴奋:“宿主!程野的成绩也出来啦,全班第一,总分比上次进步了十分,他还说等你回去,要补个庆祝小派对!” 寒假一到,于季就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回内地过年。于瑶看着手机屏幕,转头对秋槐三人笑:“我哥让我回去,但我想在香港多待几天,你们要不要一起去迪士尼玩?还能去吃那家超火的港式茶餐厅。” 秋槐立刻跳起来,连说“当然要”;姜升桐笑着点头,已经开始查迪士尼的游玩攻略;慕子安则拿出随身的速写本,笔尖在纸上轻轻勾勒。 先是座小小的迪士尼城堡,笔尖顿了顿,又在城堡旁添了朵绽放的茉莉,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画里的景:“我可以帮你们拍照片,还能把游玩的场景画成画,留作纪念。” 于瑶看着画板上的茉莉,忽然想起程野在机场说的“等你回来”,指尖轻轻摸了摸手机壳上的草莓糖挂件。 那是程野送的,说能带来好运气。香港的风依旧暖,阳台的茉莉开得正好,新认识的朋友在身边说笑,远方的人在等她回家,这个冬天,竟比她想象中更甜。 迪士尼门口的卡通气球飘在暖风中,粉的、蓝的、黄的,衬得天空格外澄澈。 秋槐攥着快速通行卡,拉着于瑶就往“飞跃太空山”的方向跑,姜升桐抱着折叠地图在后面追:“等等!先去领预约等候卡啊!不然要排好久的队!” 慕子安跟在最后,目光总不自觉落在于瑶被风吹起的发梢上。刚才排队安检时,他的手指悄悄蜷了蜷,指尖几乎要碰到她拎着包的手腕—那触感应该是软的,像阳台的茉莉花瓣。 “宿主!检测到慕子安的手心温度升高了0.5℃,他在偷偷攒勇气想牵你呢!” 007的声音带着点调侃,于瑶刚要转头,秋槐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玩偶:“快看!是玲娜贝儿!我们等下一定要去合影!” 喧闹声里,慕子安的手又悄悄垂了下去,指尖还残留着未触碰到的空落。 过山车缓缓启动时,于瑶下意识抓紧了旁边的金属扶手,却忽然感觉另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她猛地睁眼,正好对上慕子安看过来的目光—他耳尖泛着红,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过山车突然俯冲而下,尖锐的尖叫声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 等车停稳,于瑶解开安全带时,才发现慕子安手里攥着根断了的气球绳。原来刚才俯冲时,他怕她被晃到,想伸手扶她,却只抓住了飘过来的气球,最后只留下这截彩色的绳。 “宿主!慕子安刚才的心率峰值达到120次/分,比坐过山车时还高!看来没牵到你的手,他比坐过山车还紧张呢!” 007的声音带着笑意,于瑶看着慕子安把断绳折成小圈,小心翼翼塞进外套口袋,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傍晚在城堡前等烟花时,慕子安突然从背包里掏出本速写本,翻到某一页递过来。纸上画的是白天的于瑶。 她举着棉花糖笑得眉眼弯弯,发梢沾着点糖屑,旁边还画了只举着气球的小狐狸,神态活灵活现。 “给你的,”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立刻像触电似的收回,声音轻了点,“纪念今天。” 离开迪士尼的路上,秋槐刷着手机,突然兴奋地晃了晃屏幕:“附近影院有《午夜病房》的午夜场!听说超吓人,要不要去挑战一下?”姜升桐犹豫着点头,于瑶刚想说“我可以”,慕子安已经先开口:“我陪你一起坐。” 影院里光线昏暗,片头的惊悚音效刚响起,于瑶就感觉旁边的慕子安轻轻往她这边靠了靠,像是想给她点安全感。 当银幕上突然弹出鬼脸时,她下意识往旁边躲,正好撞进慕子安的胳膊里。他的身体僵了下,立刻抬手想护着她,却又在半空停住,最后只是轻声说:“别怕,我在。” “宿主!慕子安刚才悄悄把爆米花桶往你这边推了三厘米,还把最上面的奶油球都留给你了!他明明自己也喜欢吃奶油的!” 007的声音刚落,于瑶就感觉手里被塞了颗温热的糖—是草莓味的,和程野之前给她的一模一样。慕子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吃颗糖,甜的,就不怕了。” 散场时已近凌晨,秋槐和姜升桐走在前面,小声讨论着电影剧情。慕子安跟在于瑶身边,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轻轻交叠。 他几次抬起手,手指都快碰到她的手腕了,却总在最后一刻收回,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直到走到公寓楼下,于瑶转身说“晚安”时,慕子安才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明天……我还能帮你给茉莉浇水吗?”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于瑶笑着点头:“好啊。”转身进电梯时,007的声音又响起来,满是雀跃。 “宿主!慕子安刚才在你身后站了五分钟,还对着你的背影比了个牵手的动作!虽然最后又放下了,但超可爱的!” 于瑶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糖,糖纸传来细微的窸窣声,电梯门缓缓关上时,她仿佛还能看见慕子安站在楼下的身影,像在守护着一份未说出口的心意。 第21章 雪落离隙 年关逼近,于季的电话穿透听筒,带着催促的暖意:“小鱼,快回来吧。” 于瑶喉间发紧,只闷闷应了声“好”,便仓促挂断,仿佛多一秒都会泄露出心底的无措。 行李箱早几日便收拾妥当,拉链扣泛着冷光。 007毫无征兆地现身,声音带着罕见的仓促:“宿主,我需暂离几日,这段时间,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于瑶尚未开口追问,那抹虚影已消散无踪,只余下一室寂静。 飞机穿越云层时,窗外突然炸开零星烟火,橘红与银白的光映在舷窗上,明明灭灭。 于瑶独自望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是程野送的围巾,绒毛早已被揉得柔软。 落地南京时,冷意裹着年味儿扑面而来,鼻腔里满是雪后特有的清冽。 到家,便见程野正帮于符贴春联,红色的联纸在他指间翻飞。 蓝色羽绒服的领口沾了点雪,像落了片碎霜。 他手里拎着两串挂鞭,见她回来,眼睛瞬间亮了,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带你去巷口放,于符说怕响,早上还是我替她点的。” 于瑶笑着放下手里的胶带,把围巾又裹紧了些,跟着他往巷外走。 红灯笼在檐下连成串,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暖光落在雪地上,融出点点斑驳。 程野蹲在雪地里拆鞭炮,指尖冻得发红也不肯戴手套,只把打火机塞进她手里。 “你点引线,我往后退。响的时候别捂耳朵,看火星炸开的样子,比烟花软和。” 引线“滋滋”烧出火星,于瑶慌忙往后躲,程野却悄悄挪了步,把她护在身后。 细碎的火星落在雪上,溅起缕缕白烟,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于符的欢呼从巷口飘来。 于瑶侧头看他,程野的耳尖泛着红,眼神比手里的火星还要亮,像盛了整片星空。 在家的日子慢得像熬糖。于瑶窝在客厅沙发上翻寒假作业,于符趴在旁边拼乐高,零件散了一地。 程野坐在地毯上,帮她整理错题本,笔尖划过纸张时,偶尔会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纸上,他忽然把一颗奶糖推到她手边,糖纸是浅粉色的,印着小小的桂花。 “这道数学题你上次错了两次,这次写对了,奖励你的。” 于瑶捏着糖纸笑,于符立刻凑过来抢,程野却按住他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这是给于瑶的,你的在你乐高盒子最下面。” 三人闹作一团时,于季从厨房端出刚煮好的汤圆,白瓷碗里飘着桂花,甜香漫了满室,连空气都变得软糯起来。 开学的日子渐渐近了,程野说要给她拍几张照,留作纪念。 雪已经停了,街上的积雪厚厚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于瑶蹲下身,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写“程野&于瑶”。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满心欢喜。 程野凑过来,盯着地上的字看了许久,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笑着说:“小瑶,都在一起了,叫点好听的。” 于瑶的耳尖瞬间红透,声音细若蚊蚋,试探着开口:“宝…宝宝还是……?” 话没说完,程野突然轻咳两声,打断了她:“小瑶…没事,先拍照吧。” 他的耳尖也红了,指尖微微发颤,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于瑶站在雪地里,手脚都有些拘束,连围巾的位置都调整了好几次。 程野掏出相机,看着她僵硬的模样,又无奈又好笑:“小瑶,放开点。 这样,转过身去,再慢慢转过来。”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对对对,就是这样,很好。” 收拾行李的那天,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慕子安发来消息,说他和秋槐、姜升桐会去机场接她,等她回香港一起吃火锅,末尾还加了个笑脸。 于瑶的指尖顿了顿,回了句“好啊”,刚放下手机,程野的消息也跳了出来:“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顺便把你落在我家的笔记本还给你。” 第二天清晨,告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于符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放,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 “姐,你下次放假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给你留乐高的新零件。” 于季拍了拍她的肩,把一袋桂花糕塞进她包里,袋子还带着余温:“香港那边甜食少,这个你带着当零食,饿了就吃一块。” 程野站在旁边,手里拎着她的行李箱,没说话,只是在她转身时,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很轻。 “走吧,别误了航班。”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皮肤时,于瑶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慕子安一眼就看见了她,快步走过来,伸手想帮她拎行李。 手还没碰到箱子,程野便不动声色地把箱子往身后挪了挪,动作不算明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慕子安的目光在程野身上顿了顿,又转向于瑶,眼底的笑意里裹着藏不住的温柔。 “鱼,一路累了吧?秋槐和姜升桐在那边买奶茶,我先带你去休息区等。” “鱼”—这个只有他们几人知道的昵称,像一根刺,扎进程野的心里。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他的少女,轮不到别人这样亲昵地称呼。 慕子安转身去接电话时,程野突然拽住于瑶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委屈,声音压得很低:“他看你的眼神不对,慕子安是不是喜欢你?” 于瑶愣了愣,随即皱起眉,用力甩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火气。 “阿野你什么意思?我们就是朋友,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 “朋友会用那种眼神看你吗?” 程野的声音也高了些,喉结滚动着,眼底满是急切,“他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对,还特意来接你,你到底看不出来吗?” “我看没看出来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于瑶心里的火也被点燃了,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不满,“你总是这样,凭什么对我的朋友指手画脚?” 程野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却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 “我不想跟你吵。”他把笔记本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走,背影很快融进拥挤的人群,再也看不见。 于瑶还在气头上,胸口起伏着。她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把程野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连聊天记录也一并清空。 攥着笔记本的指尖泛着凉意,心里又气又闷,像堵了一团湿棉花,喘不过气。 她转身往休息区走,没有回头。 不远处的慕子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转瞬即逝。 秋槐和姜升桐站在原地,手里的奶茶还冒着热气,面面相觑,手里的杯子都有些发烫,却不知该劝谁。 飞机起飞时,于瑶靠在舷窗边,看着南京的轮廓渐渐变小,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点。 她翻开程野给她的笔记本,纸页间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便签掉了出来,上面是他清秀的字迹,笔画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桂花糕记得吃,别放坏了。开学好好上课,我……等你下次回来。” 于瑶的指尖抚过便签上的字迹,那点残留的温度似乎还在。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刚才吵架的火气慢慢褪去,变成了说不清的委屈,眼眶也渐渐红了。 她错了,错在不该那样冲他发脾气,错在没看清他眼底的不安与在意。 窗外的云层厚重,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落在便签上,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 第22章 春夜余凉 冬寒褪尽时,风里已掺了暖意,吹在脸上是温软的,却吹不散教室里的滞重—课桌上的高考倒计时被红笔描了又描,红得刺眼,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钟。 傍晚自习课的间隙,董卿突然拍着桌子喊“去KTV放松”,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瞬间应和,吵吵嚷嚷地讨论着要唱什么歌。 唯有程野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稿纸的边缘,把纸角揉得发毛,一声不吭。 谁都知道他和于瑶的事。 董卿是他最好的兄弟,哪能看着他这么蔫下去? 下了课就凑到程野桌边,伸手拽着他的胳膊晃:“程哥,别因为这点事扫大伙的兴啊!我求你了,去吧行不行?” 换作于瑶这么软磨硬泡,程野早点头了。 可眼前是董卿,他只抬眼淡淡瞥了下,把胳膊抽回来,指尖还沾着草稿纸上的铅笔灰。 董卿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干脆弯着腰讨饶:“程哥,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去?我叫你声爹,成不?” 程野看着他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嘴角终是勾了勾,算是应了—只是垂在桌下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抠着掌心。 晚自习的教室静得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衬得心跳都格外清晰。 程野摊开一张空白草稿纸,铅笔尖悬了半天,竟慢慢勾勒出于瑶的轮廓。 是她上课时低头记笔记的样子,碎发垂在脸颊旁,睫毛长得能落住光,连笔尖在纸上停顿的弧度,都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心脏猛地一紧,鼻尖突然发酸。他恍惚间觉得,他的少女,好像正顺着指缝往外溜,像握不住的沙,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么多年,从初中时她帮他捡过一次掉在地上的橡皮开始,他的眼里就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眼泪没忍住,“嗒”地砸在纸上,晕开了铅笔线条,把于瑶的轮廓泡得模糊。 程野慌忙用袖子蹭了蹭眼睛,假装是被窗外的风迷了眼,可袖口的布料蹭过眼睑,却把那点湿意蹭得更明显。 直到下课铃响,他才跟着董卿一群人走。 拦出租车时,程野站在最外侧,看着路灯把所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只有他的影子孤零零落在后面,被拉得很长。 车子往“潮音”KTV开,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像他和于瑶那些没说透的日子,一去不回头。 推门进去,老板是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菜单迎上来:“有个套餐划算,两小时房费,48瓶冰纯啤酒,再加8份零食、2份拼盘、2个双层果盘和2份爆米花,要吗?” 说着又扫了眼他们的便服,皱着眉补了句:“都成年了?” 董卿心里一慌,声音发颤:“成……成年了!”没等他再往下说,程野已经往前站了半步。 “要,多少钱?我付。”老板报了“598”,董卿赶紧拽他的衣角,小声嘀咕:“有点贵了,咱们AA……” 程野没接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着付款,转身往包厢走时才丢了句:“你还不了解我?” 董卿愣在原地—他好像真的不了解程野。 前一秒还蔫得像霜打了的草,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干脆? 只有程野自己知道,他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热闹,热闹越久,心里的空就越明显。 包厢里的灯光很暗,彩色光束在墙上晃来晃去,像没个准头的心事。 戚江开了瓶啤酒递过来,瓶身凝的水珠蹭在程野手腕上,凉得他一缩。 “听说你和于瑶分了?”戚江撞了撞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程野接过酒,指尖抵着冰凉的瓶身,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快被音乐盖过。 “别闷着了!”董卿举着麦克风跑过来,硬塞进他手里,“程哥,唱首歌呗?” 程野捏着麦克风顿了顿,塑料外壳的温度硌着掌心,他抬头:“唱首粤语的?” “行!太行了!”董卿眼睛亮了,“唱哪首?我给你切!” “《活着VIVA》。”戚江在旁边吹了声口哨:“可以啊程野,还藏着这手呢?” 音乐炸开时,程野闭上眼,把所有情绪都揉进了沙哑的嗓音里。 原本低沉的声音裹着旋律往上走,到副歌时竟透出几分不管不顾的劲儿,把谢霆锋的少年锐气,全掺进了自己的委屈里。 他多想也能像歌词里那样“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可他偏放不下。 董卿在旁边跟着晃,没成想他唱到“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时,突然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淌,滴在白T恤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疤。 “程野,这歌被你唱成苦情歌了啊!”戚江拍着桌子喊,语气里带着点玩笑,却没得到回应。 程野没理他,眼神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像要把那些字都盯穿,直到最后一句“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一百万岁”落下,他才把麦克风往沙发上一扔,瘫坐着不说话,指尖还残留着啤酒的凉意。 有人抢着点了首热闹的流行歌,吵吵嚷嚷的声音盖过了刚才的沉闷。 董卿递过纸巾:“程哥,你刚才那嗓子,没看出来啊。” 程野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声音发哑:“以前跟于瑶一起听过。” 这话一出口,董卿瞬间没了声。 他挠了挠头,正想找个别的话题,就见程野突然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去趟洗手间。” 走廊的灯光比包厢暗,空气里飘着消毒水混着烟酒的味道,呛得人嗓子发紧。 程野没去洗手间,只是靠在尽头的窗户边,掏出手机—和于瑶的聊天框还停在三天前,他发的“对不起”,至今没收到回复。 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最后还是点开了相册:里面有于瑶在操场跑步的样子,有她做题时的侧影,还有一张去年冬天的照片—她捧着热奶茶,对着镜头笑,说“雪落在头发上像撒了糖”。 他当时还笑话她幼稚,说“哪有人把雪比作糖的”,现在看着照片,眼眶又开始发烫。 少年心里堵得慌,想吐,想抽烟,可什么也做不了—他连买烟的钱都要从生活费里省,更别说发泄情绪的资格。 他甚至突然不想做摄影师了,不想考大学了,只想一人白手起家做公司,好像这样就能快点追上于瑶的脚步。 “程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程野猛地回头,见于瑶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个米白色的小钱包被她攥得发紧,像是刚从隔壁包厢出来。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 走廊里隐约飘来的舒缓情歌,把这沉默衬得格外尴尬,连空气都像凝固了。 “你也来了。”于瑶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像怕惊扰了什么。 程野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只能看着她—头发好像比上次见面时短了点,穿一件浅蓝色的外套,和相册里那个穿棉袄的姑娘比,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还是让他一眼就能心跳加速。 于瑶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头踢了踢地砖,声音更轻了:“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在隔壁包厢,出来转转会。” “哦。”程野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程哥!你跑哪去了?戚江要跟你拼酒呢!”董卿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程野回头看了眼,再转回来时,见于瑶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你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说完就转身往隔壁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连钱包上挂着的小铃铛都没发出声响。 程野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包厢门“咔嗒”一声关上,才缓缓收回目光。 董卿已经跑过来了,拍着他的肩:“程哥,你跟谁说话呢?脸怎么这么白?”“没谁。” 程野把手机揣回兜里,往包厢走,语气里没什么情绪,“走吧,拼酒就拼酒。” 只是他没说,刚才在走廊里,他好像又闻到了去年冬天的雪味,甜丝丝的,却带着点凉,像那场没说出口的告别。 一进包厢,戚江就堵了上来,胳膊肘搭着他的肩,手里晃着两瓶冰啤酒,瓶身的水珠滴在程野的袖子上。 “跑什么?躲酒啊?这瓶得补上!”程野接过啤酒,指尖碰着冰凉的瓶身。竟觉出点清醒的意思。 至少疼痛是真实的。 “嘭”地撞过瓶,他仰头就灌,啤酒沫沾在嘴角也没擦。 于瑶攥钱包的手、说话时发颤的尾音、还有那句轻飘飘的“你也来了”,都像细针,扎得他心尖发紧,只能靠这冰凉的液体来缓解。 “慢点儿喝!”董卿赶紧递过纸巾,语气里带着点担心,“程哥你今天咋回事?跟酒有仇啊?” 程野没接纸巾,只把空瓶往茶几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在喧闹的音乐里显得格外突兀。 包厢里的甜情歌还在唱,屏幕上男女主角相拥的画面,衬得他格外扎眼,像个局外人。 “别闷着了!玩真心话大冒险!”戚江拍了下手,提议道,“输了要么说实话,要么认罚!” 酒瓶转起来的时候,程野盯着桌面的划痕发呆,脑子里全是于瑶的影子。 直到瓶口稳稳停在他面前,他才抬眼,撞见一群人促狭的目光—他们都等着看他的反应。 “真心话,”戚江凑过来,声音压得低却故意让所有人听见,“你现在还想见于瑶不?” 空气瞬间静了。 程野手指蜷了蜷,指甲抠着沙发缝,把布料都抠得发皱。 好半天才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大冒险。” “行!”戚江眼睛一亮,指了指门口,“那你去隔壁包厢,唱句《活着VIVA》就回来!” 程野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在走廊,他明明听见隔壁飘出于瑶常哼的那首民谣。 可他没说什么,抓起沙发上的麦克风就往外走,脚步比自己想的快。 连他都不知道是想逃避,还是想再多见她一眼。 走廊的灯光昏昏沉沉,消毒水混着歌声绕得他心烦。 站在隔壁包厢门口,手悬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敢推—万一于瑶在里面怎么办?万一她不想见自己怎么办?万一……他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麦克风被他攥得发烫,“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的歌词在脑子里转,转得他头疼。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门板压低声音唱了半句,声音轻得刚够自己听见,却没成想,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程野猛地回头,见于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杯热奶茶,杯壁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有点不真实。 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刚才灌下去的啤酒,此刻全变成了慌,堵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玩游戏,大冒险。” 于瑶“哦”了一声,慢慢走到他面前,把奶茶递过来:“刚在楼下买的,热的。你刚才唱歌,我听见了。” 程野盯着奶茶杯—上面印着去年冬天他们一起见过的卡通图案,是于瑶当时最喜欢的那款,此刻却像根刺,扎得他眼睛疼。 他想起那时于瑶把热奶茶塞给他,说“雪天喝这个最暖”,还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 眼眶突然就热了,他伸手接过奶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那天吵架,”于瑶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点歉意,“我不该说‘再也不想见你’这种话。” 程野猛地抬头,见于瑶低着头,耳尖泛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发的‘对不起’,我看到了,我就是……有点别扭,没回。” 走廊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点凉意,却没让程野觉得冷。 他握着热奶茶,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走,像要把那些冰冷的情绪都融化。 他想说“我也有错”,想说“我们别闹了”,想说“我还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谢谢你的奶茶,别见了。” 快高考了,他不能耽误她。这句话在心里转了无数遍,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于瑶的肩膀颤了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眶却慢慢红了。 “程哥!你再不回来,我们把你那份零食吃了啊!”董卿的声音又传来,带着点催促。 程野回头应了声“马上”,再转回来时,见于瑶往包厢里退了半步,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嗯。”程野点头,也挥了挥手。 看着她轻轻关上包厢门,他低头盯着手里的热奶茶,突然笑了—原来去年冬天的雪味,早跟着那句“别见了”,凉透了,再也暖不回来了。 第23章 瑶光遇野 程野捏着那杯热奶茶往包厢走,指尖的暖意顺着杯壁往上爬,像试图攀过一道冰墙,却始终捂不热心里积着的凉。 刚抵门口,戚江的嗓门就撞进耳朵:“程哥可算回来了!这杯罚酒你跑不了!” 他推开门,没看杯身印着的卡通图案。 那是去年冬天于瑶攥着不肯放的款式,只把奶茶往角落茶几上一放,径直落进沙发里。 戚江早倒满一杯啤酒递过来,泡沫顺着杯沿往下淌:“刚去哪儿晃悠这么久?快喝了!” 程野没推辞,接过杯子仰头就灌。 冰啤酒的苦味呛得喉咙发疼,却刚好盖住了那句“别见了”在舌尖留下的涩,连带着于瑶递奶茶时指尖的温度,都被这股凉意压了压。 董卿在旁边攥着半块薯片,嘴唇动了动想劝,却被戚江递来的眼神拦了回去。 戚江看得明白,程野现在就想把自己泡在酒里,什么都不用想。 后面的时间,程野再没碰过麦克风。 有人递酒他就接,仰头就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旁人开玩笑说“程哥今天怎么这么能喝”,他也只扯着嘴角勾一下,笑意没到眼底,眼神总不自觉往门口飘,好像下一秒,于瑶就会攥着米白色小钱包,轻轻在门口站定,喊他一声“程野”。 可直到套餐里的48瓶啤酒见了底,那抹浅蓝色身影也没再出现。 快到结束时间,董卿才凑过来小声说:“程哥,奶茶要凉透了,不喝吗?” 程野这才转头,看见杯壁的热气早散了,卡通图案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刺得他眼仁发疼。 “不喝了,你渴就拿去。” 董卿没接,只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其实……刚才在走廊,我看见于瑶了。” 程野的手指猛地顿在膝盖上,抬眼时眼底还蒙着层酒气。 “我听见你们说话了,”董卿挠了挠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说‘别见了’的时候,她眼睛一下就红了,攥着钱包的手都在抖。” 这话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程野猛地想起于瑶低头踢地砖的样子,耳尖泛红的模样,递奶茶时指尖那瞬的温热。 原来她也不是想断得干净,原来那句“别见了”,只有他自己当了真。 “走了走了!”戚江的声音打断思绪,“老板催了,下一波客人都到门口了。” 程野站起身,没再看那杯奶茶,跟着众人往门口走。 经过隔壁包厢时,他忍不住放慢脚步,里面飘出女生的笑声,却没有他熟悉的那道。 出了KTV,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点春末的凉。 董卿拍了拍他的肩:“程哥,要不……我陪你走走?”程野点了点头,两人落在后面,看着其他人陆续钻进出租车,尾灯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柏油路上。 “其实你心里,还是想见她的吧?”董卿突然开口。 程野沉默了半条街,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刚才为啥说‘别见了’?”董卿不解,“于瑶明明也不想跟你闹僵啊。” 程野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声音有点哑:“快高考了,不想耽误她。”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找她,怕再吵起来乱了心神,更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不如用最狠的话,把两个人都推远一点,至少能让她安安心心考试。 董卿没再说话,只陪着他慢慢走。走到十字路口时,程野突然停住脚步。 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下,站着那抹熟悉的浅蓝色,于瑶攥着米白色小钱包,低头看着手机,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他的心跳瞬间炸了,想走过去,脚却像灌了铅,怕她还在生闷气,怕自己唐突,更怕刚才那句“别见了”还横在两人中间。 就在这时,于瑶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程野觉得时间都慢了半拍。 他看见于瑶手里的手机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钱包,连被风吹乱的碎发都忘了捋。 倒是董卿先反应过来,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在远处小声喊:“程哥,我去前面公交站等你!” 程野没回头,目光还黏在于瑶身上。张了张嘴,刚才在KTV没说出口的话全堵在胸口,反倒更难开口。 还是于瑶先动了脚步,慢慢朝他走过来,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眼下淡淡的青色。 看来这几天,她也没睡好。 “你……没跟他们一起走?”她先开了口,声音比在KTV时更轻,还裹着点夜风的凉意。 “想走走。”程野终于挤出三个字,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钱包上。 还是上次吵架前,他攒了半个月生活费买的,当时于瑶还笑他“幼稚”,却天天揣在兜里,连挂着的小铃铛都舍不得摘。 两人又陷进沉默,只有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程野盯着地面,董卿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走走吧。”于瑶突然开口,率先往前迈了步。 走了没几步,她的声音轻轻飘过来:“你还爱我吗?” 程野的脚步猛地顿住,所有被啤酒压下去的酸涩,瞬间全涌了上来。 爱,怎么不爱?从认识于瑶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可这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眼睛一热,鼻尖就酸了。 “说不出来就不用了。”于瑶的声音带着点颤,头埋得更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把钱包带子攥得发皱。 可话音刚落,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抓住。 程野伸手把她圈进怀里,声音哑得厉害:“爱,只爱你。” 夜风里,好像又飘来了去年冬天的雪味,甜丝丝的,裹着热奶茶的暖,把心里的凉全融了。 正抱着,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程野抬头看过去,是慕子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嘴角却微微勾起,带着点毫不掩饰的挑衅。 慕子安站在几步外,看见程野把于瑶圈在怀里,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冲过去抬手就给了程野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夜里格外响。 程野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侧脸瞬间红了。 怀中的于瑶猛地察觉不对,挣开他的胳膊抬头,看见程野脸上的红印,瞬间就急了,转头瞪着慕子安。 “慕子安!你干什么?!”慕子安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想辩解,脸颊上却突然挨了一巴掌 于瑶攥着拳头,眼圈泛红:“你凭什么打他?” 慕子安捂着脸,看着于瑶护在程野身前的样子,眼神暗了暗,最后只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连带着脸颊的疼都轻了些。 “明天就回香港了?”程野轻声问。 于瑶笑了笑,眼底亮着光:“不回了,其实我又回南京了。” 她说着,踮起脚尖在程野泛红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还能见到。” 程野喉结动了动,低低应了声“嗯”。 于瑶又问:“阿野,你去哪个大学?” 程野却摇了摇头:“不考了,准备去做公司。” 于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语气带着点认真:“那我也不念了。” “不行!”程野立刻反驳。 “为什么?”于瑶歪着头看他。“你哥在等你。” 程野伸手拂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语气软了些。 于瑶却晃了晃他的手,笑得狡黠:“我哥偏向我,等你公司做起来了,我给你当员工。” 程野低头看着她,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当我的私人秘书,也可以当老板娘。” 远处的董卿看着两人依偎的身影,故意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虽然像被“抛弃”了,但看着程哥终于松了眉,倒也替他高兴。 夜风拂过,连空气里都带着点甜。 第24章 梧桐寄约 暖光漫成柔纱,缠裹着相贴的肩颈,两人的呼吸交织成缱绻的絮语。 “阿野,你先做摄影师,等站稳脚跟再拼公司,好不好?” 于瑶指尖轻蹭他的手背,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棉絮。 程野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肌肤漾开,抬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好啊。那你呢?先当你的小画家,后来再做我的…?” 尾音拖得绵长,裹着几分刻意的蛊惑。 “不许说!”于瑶猛地捂住他的嘴,耳尖红得要渗出血来,另一只手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口,“就这么定了!” “好好好,听你的。”程野含着笑应着,声音从指缝间漏出,裹着化不开的宠溺,指尖悄悄勾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暖光里,程野的指尖顺着她的掌心轻轻摩挲,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那说好了,等我拍出能拿奖的片子,你得给我画一幅专属肖像。” 于瑶挣开被勾着的手,却没退远,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下巴抵着他的肩窝:“知道啦,不过你要是敢敷衍摄影,我就画个丑八怪糊你脸上。” 程野低笑着收紧手臂,把人搂得更紧,鼻尖蹭过她发顶的软毛:“哪敢啊?我的小画家说了算。”灯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流转,连空气里都飘着细碎的甜。 暖光挤过书桌缝隙,落在摊开的高考倒计时日历上。 程野刚卸下相机背带,镜头上还沾着傍晚的霞光,俯身揉了揉于瑶的发顶。 少女正握着画笔,在画纸上勾勒他镜头里的梧桐巷,颜料蹭得指尖发蓝。 “今天拍的考点外景,编辑说能帮考生熟悉路线。”他把相机放在桌角,金属外壳还带着晚风的凉意,“等高考结束,就去租工作室。” 于瑶抬眸,睫毛扫过画纸边缘,眼底盛着灯影:“我刚接了个插画稿,赚的钱够买你说的那台长焦镜头了。” 笔尖顿了顿,在画里添上两个并肩的小人,“等考完,你的第一组作品,我来做插画配文。” 程野笑出声,抽走她手里的画笔,指腹擦去她唇角沾的一点橘色颜料:“说好了,高考结束那天,我用相机拍你,你用画笔画我,就站在考场外的梧桐树下。” 于瑶点头,把脸埋进他的肩窝,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胶卷味。 “不许反悔,到时候你的摄影展和我的画展,要办在一起。”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被红笔越圈越密,书桌两端的灯光总亮到深夜。 程野的相机里渐渐攒满了备考的细碎:于瑶咬着画笔改画稿的侧脸、晨光里考点大门外的梧桐剪影、甚至是她随手贴在画板上的错题便签。 于瑶则把他深夜修图的背影,悄悄画进了给插画杂志的终稿里,背景是缀着梧桐叶的星光,配文写着“并肩的征途”。 考前最后一个周末,两人却闹了点小别扭。程野接了个紧急拍摄,要去邻市拍高考励志宣传片,原定的梧桐道写生只能推迟。 于瑶挂电话时没说什么,却在画稿上多添了几笔萧瑟的梧桐枝桠。 直到程野深夜赶回来,把印着她侧脸的拍立得贴在她画板上。 照片里她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背景是他偷偷架好的相机。 “我让助理帮我拍了梧桐素材。” 他从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开扉页,是他用镜头记录的梧桐叶特写,脉络清晰如时光的纹路,“现在,补写生?” 于瑶的气瞬间消了,指尖抚过拍立得的纹路,又低头在他的速写本上添了个举相机的小人,旁边画了片小小的梧桐叶。 “拉钩,”她伸出小指,“高考结束,不管你有没有拿奖,我有没有过稿,都要一起去租工作室,就选在梧桐道旁。” 程野勾住她的手指,指尖相触的温度比灯光更暖:“再加一条,每年梧桐叶落时,都要拍一组你和画的合影,贴满工作室的墙。” 晚风卷起速写本的纸页,带着窗外梧桐叶的轻响。 相机的快门声与画笔的沙沙声,在倒计时的数字里,织成了关于未来的约定。 高考结束的铃声划破盛夏,程野抱着相机站在考场外的梧桐道旁,镜头牢牢锁住那个穿着白裙子跑向他的身影。 于瑶扑进他怀里时,带着一身阳光的温度,手里还攥着刚收的画具袋:“先去看工作室!”她仰头晃着他的胳膊,眼底亮得像碎金。 两人踩着满地梧桐碎影,推开了巷口那间带小阳台的门面。 斑驳的墙皮刚好当背景板,阳台外就是连绵的梧桐枝,风一吹,叶影在地上晃得细碎。 程野举起相机,连拍几张于瑶踮脚摸阳台栏杆的模样,笑着说:“以后你的画架就放这,抬头能看见梧桐,低头能看见我修图。” 于瑶蹲在地上,用树枝在积灰的地板上画圈:“这边隔个小展示区,挂你的获奖作品,那边放我的插画原稿。”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片压平的梧桐叶,一片贴在墙上,一片塞进他手里,“这是考前最后那次写生,我捡的,现在当‘奠基礼’。” 程野握紧那片带着叶脉纹路的叶子,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个吻。 相机快门声轻响,定格下两人并肩站在空荡房间里的身影,背景是漫进来的梧桐光影,还有墙上那片小小的、带着温度的叶子。 工作室的招牌刚挂了半个月,梧桐叶还没铺满阳台,两人就坐在刚刷好的白墙边,对着一沓厚厚的商业合作方案犯了愁。 程野指尖划过方案上“年度品牌推广全案”的黑体字,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相机背带。 上周为了赶客户要的产品硬照,他硬是错过了于瑶的插画获奖展,深夜回来时,看见她把烫金证书悄悄压在画纸下,眼底藏着没说出口的失落,那刻他就攥紧了拳头,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事业”。 于瑶则盯着角落里积灰的画架,指尖划过梧桐主题草稿本上被划掉的线条。 想起为了配合公司宣传,把满纸灵气的叶脉改成僵硬的商业元素,客户一句“不够吸睛”,就碾碎了她半个月的心血,心里堵得发慌。 手机铃声突然刺破安静,是合作方的催单电话。 程野看了眼于瑶耷拉的嘴角,接起电话时语气格外坚定:“抱歉,这个项目我们不接了。” 挂了电话,他抬手揉掉桌上的方案纸,纸屑落在铺满梧桐叶的窗台。 笑声里满是挣脱束缚的释然:“我想拍的不是打光板下冷冰冰的商品,是你画笔下透光的梧桐叶脉,是我们傍晚在巷口吃烤红薯时,热气模糊镜头的温柔,不是那些加了十层滤镜的假精致。” 于瑶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泛起光,像被吹燃的星火。 她搬过画架抵在墙边,从抽屉里翻出梧桐主题草稿本,指尖抚过未完成的长卷。 “我也是!刚才还在想,要是能把整条梧桐道从春芽到冬雪都画下来该多好,不用管甲方要什么‘ins风’‘国潮风’,就画风吹叶动的声音,画阳光落在叶上的碎光。” 正说着,合作方又发来微信,红色未读消息跳得刺眼,内容直白:“酬劳翻倍,三天内出样片。” 程野瞥了一眼,直接把手机扣在桌上,伸手勾住她的手腕拉到阳台:“再翻倍也不接。” 他扛起相机,镜头对准楼下飘落的梧桐叶,快门声轻响,“你看,这才是我们该拍的。” “没有KPI,没有修改意见,只有风拂过树叶的动态,只有光与影的自然交织。” 于瑶笑着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画笔,笔尖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遒劲的梧桐枝。 程野站在她身侧,调整相机参数,轻声提醒:“左边的叶隙再留些光,刚才拍的时候发现,午后两点的阳光落在枝桠上最有层次。” 于瑶听话地添了几笔细碎的光斑,又抬头看向他:“那你拍的时候,记得把巷口的老路灯也拍进去,我要画在长卷的尽头,当我们的‘时光标记’。” 程野对着她按下快门,梧桐影落在她沾着颜料的指尖,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眼底盛着未干的颜料和细碎的阳光,比任何商业大片都更有生命力。 “再加一条约定,”他走过去,从她画纸上捡起一片飘落的梧桐叶,轻轻夹在她的草稿本里。 “每年梧桐叶落时,我们就办一场只给彼此看的展,你的画挂满墙,我的照片配在旁边,每张都写着我们的故事。” 于瑶低头,在草稿本的空白处画了两个并肩的小人,头顶是漫天梧桐叶,笔尖落下时,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就这么说定了。” 梧桐叶铺了满巷金黄,工作室的门被风推得轻响,满墙作品在光影里晃出细碎的斑驳。 于瑶指尖抚过照片里两人相握的手,指腹蹭过相纸边缘的磨损,声音轻得像落叶擦过窗沿:“我哥帮我报了北京的美术研修班,下周就走,据说能跟着顶尖插画师学创作。” 程野举着相机的手顿在半空,镜头还对着阳台外垂落的梧桐枝,快门声卡在喉咙里。 他转过身时,眼底的光暗了大半,喉结滚了滚,却还是扯出一抹温柔的笑。 “挺好的,那边的画展资源多,刚好圆你画遍全国的梦。” 他抬手,想揉她的发顶,手伸到半空又轻轻落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相机上的划痕。 “那你呢?”于瑶抬头,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摄影协会的邀请,你真的要去云南?” 程野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巧的木盒,打开时露出两片压平的梧桐叶书签,叶脉被细心烫了金边。 “那边有原始森林,能拍我一直想拍的星空与林木,”他把其中一个木盒塞进她手里。 “就当……暂时分开攒素材,这是我们的‘约定书签’。” 于瑶攥着木盒,指尖硌得掌心发疼,她害怕又是一次分别。 转身从画架上取下未完成的梧桐长卷,卷起来塞进他怀里,画卷上还带着颜料的微凉。 “等你回来,我要看见你拍的星空梧桐;你等我,我把长卷画完,结尾要画我们在云南的雨林里并肩,头顶是漫天星子和飘落的梧桐叶。” 可她不知道,等他回来,已经是冬天了。 程野接过画卷,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顿了顿,终究是轻轻握了握,又快速松开。 他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颜料香混着梧桐叶的清冽。 “到了那边,记得每天给我发一张画,哪怕只是随手画的速写;我给你发照片,拍云南的云、雨林的光,还有像这里一样金黄的落叶。” 于瑶靠在他怀里,肩膀轻轻发颤,却没哭,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角:“不许反悔,梧桐叶落完之前,我们一定再见。” 程野抬手,举起相机对着满墙的作品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定格下这间塞满约定的工作室,也定格下两人相拥的影子。 他把相机塞进包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拍立得。 是昨天偷偷拍的她趴在画纸上补色的模样,阳光落在她发间,眉眼弯弯。 “带着这个,”他把拍立得塞进她的帆布包,“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我也会把你的画放在相机包最里层。” 于瑶点头,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细银链,链坠是个小小的画笔造型,轻轻挂在他颈间:“这个给你,拍照片的时候戴着,就当我在你身边。” 风卷起几片梧桐叶,从敞开的门飘进来,落在两人脚边。 程野扶着她的肩,后退半步,眼底的不舍藏不住,却还是笑着说:“走吧,我送你去车站,顺便拍几张梧桐巷的照片,给你当路上的念想。” 于瑶攥着书签,跟着他走出工作室。 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在两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渐渐被落叶覆盖,却始终没有分开。 第25章 霓虹缠雪 上海的冬夜裹着鎏金霓虹与喧嚣,外滩的灯光漫过黄浦江面,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淌成晃动的金色河流。 于瑶租住的老洋房藏在繁华巷弄深处。 推窗能听见远处酒吧驻唱的沙哑情歌,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摊开的梧桐长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攥着那枚烫金梧桐书签,指尖反复摩挲着被体温焐热的叶脉。 手机里程野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云南晨雾的照片,备注栏里的“阿野”二字,被她偷偷描了又描。 立冬的风卷着湿冷的寒意钻进窗缝,她裹紧米白色毛毯,脚边的暖灯映着未完成的画。 画布上的梧桐枝桠光秃秃的,落满了虚构的雪。 这两个月,她在画室接商业插画到深夜,耳机里循环着程野曾推荐的纯音乐。 而程野背着相机穿梭在上海的街头巷尾,拍过外滩的璀璨夜景。 拍过老弄堂的残雪,却始终没敢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两人隔着同一片夜夜笙歌的夜空,把想念熬成了沉默。 立冬这天,鹅毛大雪突然席卷上海。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粉墙黛瓦的老街,落在霓虹闪烁的高楼顶端,落在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整个城市瞬间成了淡妆素雅的水墨画。 于瑶刚推开画室门,想拍几张初雪的素材,就撞见立在雪地里的程野。 他裹着一件黑色大衣,领口露出灰色高领毛衣,肩头积着薄薄一层雪,睫毛上也沾着细碎的雪粒子,手里还提着那台熟悉的黑色相机,镜头盖反射着雪光。 “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发颤,雪粒子落在睫毛上,凉得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鼻尖瞬间泛红。 程野笑了笑,抬手掸掉肩头的雪,指尖的温度透过空气传来:“来拍上海的初雪,没想到先拍到了我的小画家。” 他的大衣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混着淡淡的胶卷味,是于瑶记了无数个日夜的气息。 两人并肩走在积雪的石板路上,雪花落在发间、肩头,簌簌作响。 于瑶踢着脚边的雪团,棉靴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云南的星空拍得怎么样?有没有拍到你说的星空与林木?” “差一幅你的画当配文。”程野转头看她,眼底映着漫天飞雪,亮得像藏了星子。 “你呢?研修班的课还好吗?有没有遇到难缠的甲方?”“挺好的,”她顿了顿。 少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围巾,没说出口的是每个深夜对着空白画布的茫然,“就是……画不出以前的感觉了。” 程野停下脚步,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她:“别动,雪落在你发上很好看,睫毛上也是,再拍几张。” 快门声“咔嚓”响起,于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路灯下,007静静站着。 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一身白色卫衣,身形单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只有她能看见。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继续对着镜头浅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指尖却悄悄在身侧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心里轻声说:“你回来了?等我拍完这几张照片再说,别闹。” “在看什么?”程野调整着相机参数,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在意。 “没什么,”于瑶收回目光,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粒子轻轻颤动,同时在心里补了句。 “他在拍我,你先乖乖待着。”007轻轻点头,身影在雪雾里淡了些,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 十二月的上海更冷了,寒风卷着未化的残雪,钻进衣领就带着刺骨的凉,连霓虹都像是被冻得发颤。 某天下午,沉寂已久的高中群突然热闹起来,谭枫晚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雀跃。 “姐妹们!兄弟们!好久没聚了,有没有人想约一波?我最近在上海,董卿也在!” 董卿秒回:“算我一个,刚好忙完手头的项目,想放松放松。” 宴阮跟着附和:“我和唐知砚也在上海实习!必须约!戚江呢?”戚江很快弹出消息:“没问题,随时有空。” 程野的消息紧接着跳出来:“12月20号晚上吧,我订宴会厅,地址发群里。” 群里瞬间一片欢呼,谭枫晚连发三个“撒花”表情:“就等程大摄影师安排!” 12月20日晚,繁华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流光溢彩,折射出万千光点,暖气烘得人浑身发暖,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蛋糕的甜香。 谭枫晚穿着一身酒红色亮片裙,踩着细高跟,一见到于瑶就拉着她的手坐下,眼神暧昧。 “你俩终于同框了,我可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董卿端着一杯香槟走来,笑着打趣:“程野刚才还在问你到了没,眼睛都快黏在门口了。” 宴阮和唐知砚凑在一起,偷偷打量着不远处正在和董卿说话的程野,两人咬着耳朵,嘴角藏不住笑意。 戚江则坐在一旁,端着酒杯,笑着看几人闹。 酒过三巡,谭枫晚拍了拍手,提议道。 “别光喝酒啊!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输的人不许耍赖,不然罚酒三杯!” 众人纷纷赞同,董卿找来一个转盘,放在桌上。 第一轮转盘飞速转动,最后稳稳停在戚江面前。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谭枫晚坏笑着问,眼里满是八卦。 “真心话吧,大冒险怕被你们整。” 戚江无奈耸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那我问了啊,”宴阮抢先发问,语气调皮,“高中时有没有偷偷喜欢过谁?是谁?” 戚江耳尖瞬间泛红,下意识地瞥了眼坐在旁边的唐知砚,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有……是唐知砚。”满座瞬间起哄,唐知砚脸颊发烫,轻轻踹了戚江一脚,眼底却藏着笑意。 第二轮转盘再次转动,指针慢悠悠地转着,最后稳稳指向于瑶。 “哇!于瑶输啦!”谭枫晚激动地拍着手,“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于瑶毫不犹豫地说,她可不想被问些关于程野的刁钻问题。 谭枫晚眼睛一亮,凑到于瑶耳边,压低声音说:“去隔壁包厢,随便找个男生要微信,必须要到,还要让他说一句‘美女加个好友’!” 于瑶愣了愣,刚想反驳,就被谭枫晚推着站了起来:“快去快去,不许耍赖!” 她刚走出包厢门,就瞥见程野跟在身后,双手插在黑色西装裤口袋里,不远不近地跟着,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于瑶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推开隔壁包厢的门。 里面灯光昏暗,几个男生正在喝酒聊天。她红着脸,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个男生面前,声音细若蚊蚋。 “你好,能……能加个微信吗?”男生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笑着掏出手机:“当然可以,美女加个好友。” 于瑶连忙掏出手机扫码,加完微信就转身跑了出去,刚出门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程野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凝出冰来。 他攥着于瑶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让她挣不开,把她按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低头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带着浓烈的醋意和隐忍了许久的想念,辗转厮磨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于瑶没反应过来,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指尖能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和有力的心跳,推也推不开。 他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攻城略地,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这两个月的空缺都填满。 于瑶的力气渐渐卸了,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只能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西装外套。 程野顺势单手抱起她,手臂托着她的膝弯,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小瑶啊,你胆子不小,敢随便给别人加微信?” 包厢里的谭枫晚几人早就扒着门缝偷看,见状瞬间炸开。 谭枫晚压低声音尖叫:“我的天!磕到了!磕到了!程野这醋劲也太绝了吧!” 宴阮拍着唐知砚的手,激动得不行。 “我就知道他俩没结束!太好嗑了!” 董卿笑着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底满是了然,戚江则嘴角上扬,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两人的背影。 程野抱着于瑶走进包厢,对着众人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抱歉,她有点不舒服,先带她走了。” 不等众人反应,就抱着人快步离开。 车上,于瑶靠在真皮椅背上,脸颊红得像火烧。 刚才趁程野不注意,她偷偷喝了一口谭枫晚递过来的红酒,酒劲上来得快,浑身都热,脑袋也有些发沉。 她在脑海里喊:“007,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他不会伤害我的。” 007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担忧:“真的没事吗?需要我随时叫我。” “嗯,放心吧。”于瑶在心里回应。 007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脑海里。 程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还有微微张开的红唇,皱眉问。 “醉了?刚才喝了多少?” 于瑶摇摇头,眼神却飘乎乎的,指尖无意识地戳着自己的脸颊:“没有……就喝了一小口,一点点而已。”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软糯的鼻音,格外勾人。 到家后,于瑶酒劲稍退,清醒了一些,却还是浑身发软。 刚进门,程野就把她按在玄关的沙发上,再次吻了下来。 这次的吻比刚才更烈,带着酒精的微醺和压抑许久的急切。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在沙发背上,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线滑下,抚上她的腿,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颤。 于瑶的心跳得飞快,脸颊更红了,腿又软了,只能任由他掌控,喉咙里溢出一丝细碎的呜咽。 程野松开她时,两人眼神都带着迷离的水汽,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红酒与彼此气息的混合。 他拦腰抱起她,大步走向卧室,将她轻轻扔在床上,随即欺身而上。 “阿野……”于瑶轻声呢喃,带着一丝慌乱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手指攥着身下的床单。 ………… 第26章 茉缀生辰 12月21日的晨光,是被游乐场的旋转木马音乐唤醒的。 于瑶睁开眼时,程野正坐在床沿系鞋带,黑色大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灰色的高领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简单的银色手表。 “醒了?”他转头看她,眼底盛着细碎的晨光,“收拾好,带你去个热闹的地方。”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床头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茉莉花,雪白色的花瓣凝着晨露,清甜的香气漫在被褥间。 是他今早出去买的。 “去哪?” 于瑶边穿衣服边问,指尖触到昨晚他送的茉莉银吊坠,冰凉的银质贴着锁骨,暖意却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吊坠是半开的茉莉花苞形状,花瓣边缘缀着细碎的钻,像沾了雪的花露。 “到了就知道。”程野笑着帮她拢了拢围巾,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温度。 车子驶出老洋房时,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咯吱”的轻响。 上海的冬晨还浸在薄雾里,沿街的路灯尚未熄灭,昏黄的光透过薄雾洒在积雪上,像撒了一层碎金。 于瑶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鼻尖萦绕着发间沾染的茉莉香,嘴角忍不住上扬。 自从分开后,她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某件事了。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游乐场门口。 于瑶推开车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巨大的摩天轮矗立在晨雾中,轮盘上缀着的彩灯还未熄灭,像一串悬在半空的星子。 旋转木马的木马漆成五颜六色,鬃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在晨光里闪着微光。远处的过山车轨道蜿蜒曲折,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覆盖着薄薄的积雪。 “游乐场?”她转头看向程野,眼里满是惊喜。 现实小时候她最盼着生日能来游乐场,可因为家境贫寒,怎么也去不了。 可直到高中认识程野,而他,是第一个带他来的。 她从小就偏爱茉莉花,程野总说她的画里,连光影都带着茉莉的清冽甜香。 “庆你的二十岁生辰。”程野牵起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今天你想玩什么,我们都玩遍。” 游乐场刚开门,人还不多,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给整个游乐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程野买了两张通票,又去旁边的小店买了一杯热可可递给她:“先暖暖手,别冻着。” 于瑶捧着热可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抿了一口,甜香混着可可的醇厚在舌尖化开。 她抬头看向程野,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像是在查什么。 “在看什么?”她凑过去问。“看游乐设施的开放时间,”程野把手机递给她,“先从哪个开始?旋转木马?” “好啊!”于瑶毫不犹豫地指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两人走到旋转木马前,工作人员笑着打开门。 程野选了一匹白色的木马,又扶着于瑶坐上旁边的粉色木马,木马鞍旁居然缀着一朵布艺茉莉花,和她吊坠的形状一模一样。 “抓好了。”他笑着说,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音乐响起,旋转木马缓缓转动起来。 于瑶低头看着脚下掠过的光影,耳边是欢快的旋律,鼻尖萦绕着程野身上淡淡的胶卷味,混着布艺茉莉的清香。 她转头看向程野,他正侧着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那一刻,于瑶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停在了这里,所有的遗憾与等待,都在这旋转的光影里,悄悄酿成了甜。 旋转木马停下时,程野先跳下去,然后伸手扶她。 “接下来玩什么?”他问。“过山车!”于瑶指着远处的过山车,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程野挑眉:“不怕吗?” “有你在,不怕。”于瑶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语气笃定。 过山车的队伍不长,很快就轮到他们。程野帮她系好安全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要是害怕,就抓紧我的手。” 于瑶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 过山车缓缓启动,沿着轨道爬升,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的景物越来越小。 当车子到达最高点时,于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过山车猛地俯冲下去,失重感瞬间袭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程野的手,尖叫出声。 程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肆意。 “睁开眼看看!”他喊道。 于瑶缓缓睁开眼,只见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远处的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在视野里飞速掠过,像一幅流动的画。 她忽然觉得,这种极致的刺激里,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而身边程野温热的手掌,是她最安心的依靠。 过山车停下时,于瑶的腿还有些发软,程野扶着她慢慢走下来,笑着问:“还玩吗?” “玩!”于瑶深吸一口气,眼里的兴奋丝毫未减。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两人把游乐场里的设施玩了个遍。 他们在海盗船上尖叫,船舷的装饰绳上系着小巧的茉莉香囊;在碰碰车里撞得哈哈大笑,车身上居然也印着淡紫色的茉莉花纹;在鬼屋里程野紧紧把她护在怀里,出口处的工作人员递来两颗茉莉味的糖;在射箭场里于瑶笨拙地拉弓,程野从身后环着她,手把手教她瞄准,弓柄上雕着细碎的茉莉花瓣。 中午时分,阳光越来越暖,游乐场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程野带于瑶去了游乐场里的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皑皑白雪和彩色的游乐设施,室内暖气融融,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还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薰味。 “想吃什么?”程野把菜单递给她。 于瑶翻着菜单,目光落在蛋糕一栏上,眼睛亮了亮:“我想吃那个茉莉慕斯蛋糕。 “好,”程野叫来服务员,点了茉莉慕斯蛋糕,又点了几道菜,“今天是你的生日,想吃什么都满足你。” 等待上菜的间隙,于瑶拿出手机,翻看着早上拍的照片。 照片里,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发间别着程野刚摘的茉莉装饰;在过山车上闭着眼睛尖叫,指尖还攥着他的手;在射箭场里皱着眉瞄准,侧脸映着阳光。 每一张照片里,都有茉莉元素的小细节,或是他悄悄放在她口袋里的茉莉干花,或是背景里不经意出现的茉莉装饰。 “你看这张,” 于瑶把手机递给程野,照片里是两人在碰碰车里的合影。 程野嘴角带着笑意,她则皱着眉,一脸“凶狠”的样子,“你拍的也太丑了吧!” 程野接过手机,笑着说:“明明很好看,很可爱。” 他把照片保存好,又翻出自己相机里的照片给她看,“我用相机拍了很多,回去给你洗出来,镶上茉莉花纹的相框。” 于瑶凑过去看,相机里的照片比手机里的更清晰,光影也更细腻。 有她在雪地里奔跑的背影,发间的茉莉装饰随风飘动;有她捧着热可可微笑的侧脸,鼻尖沾着一点可可粉。 有她在旋转木马上低头的温柔,指尖轻轻碰着马鞍旁的布艺茉莉。 每一张都捕捉到了最动人的瞬间。“你什么时候拍的?”她问。 “一直在拍啊,”程野笑着说,“我的小寿星这么好看,当然要多拍几张,还要把你和你最爱的茉莉,永远留在镜头里。” 菜很快上来了,茉莉慕斯蛋糕最后端上来,米白色的蛋糕上缀着一朵新鲜的茉莉花,旁边插着一根小小的蜡烛。 “生日快乐,小瑶。”程野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许个愿吧。” 于瑶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烛光映着她的脸颊,睫毛轻轻颤动。 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希望身边的人能一直都在,希望往后的每个生日,都能有程野和茉莉香相伴。 吹灭蜡烛的瞬间,餐厅里响起了零星的掌声,邻桌的小朋友笑着喊:“生日快乐!” 于瑶的脸颊微红,抬头看向程野,他正拿着相机,拍下了这温馨的一幕,镜头里,蛋糕上的茉莉花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午后,两人去了游乐场的冰雪世界。里面寒气逼人,却布置得如梦似幻。 冰雕的城堡晶莹剔透,墙面上刻着成片的茉莉花纹;冰滑梯闪着蓝光,扶手处雕着含苞的茉莉花苞;冰面上结着薄薄的冰花,像放大的茉莉花瓣纹路。 程野租了两件厚厚的羽绒服,帮于瑶穿上,又把帽子和围巾给她裹好:“别冻着了。” 于瑶穿着宽大的羽绒服,像个圆滚滚的小雪人,她笑着跑向冰滑梯,坐在上面滑了下来,笑声清脆。 程野跟在她身后,拿起相机,拍下她在冰面上奔跑、欢笑的身影,背景里的茉莉冰雕,成了最独特的点缀。 冰雪世界里有一个冰雕的许愿墙,上面贴满了游客的许愿纸条。 于瑶拉着程野走过去,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 “愿雪落有你,茉莉常香。” 程野看着她的字迹,笑着接过笔,在旁边写下。 “愿小瑶平安喜乐,岁岁茉莉开。” 两人一起把纸条贴在许愿墙上,看着它在众多纸条中,与旁边的茉莉冰雕相映成趣。 离开冰雪世界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程野带于瑶去了摩天轮,这是游乐场里最高的设施,也是最后一个项目。 座舱里居然摆着一个小小的茉莉香薰,清甜的香气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摩天轮的座舱缓缓上升,城市的景色在脚下慢慢展开。 外滩的鎏金霓虹渐渐亮起,黄浦江面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游乐场里的彩灯也次第亮起,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于瑶靠在程野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轻声说:“真好看。” “嗯,”程野轻轻揽住她的腰,“比北京的星空还好看吗?” 于瑶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不一样的好看。” “北京的星空是静谧的,这里的夜景是热闹的,而无论是静谧还是热闹,只要有你在,有茉莉香在,就是最好看的。” 程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小瑶,对不起,这两个月,让你等了这么久。” “你画不出感觉的时候,我本该在你身边,像以前那样,给你摘一朵茉莉,陪你坐在画室里待一整晚。” 于瑶摇摇头,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努力,我也在努力啊,以前我总觉得,画不出想要的感觉是因为缺少灵感,现在我才明白,是因为缺少了能让我安心的人,缺少了身边这熟悉的茉莉香。” 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座舱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窗外的烟花突然绽放,五颜六色的光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两人的脸庞。 其中一束烟花炸开,居然是茉莉花瓣的形状,在夜空中缓缓飘落。 “哇!”于瑶惊喜地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程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戒托是缠绕的茉莉藤蔓形状,藤蔓上缀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像凝结在花瓣上的晨露。 “小瑶,”他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而郑重。 “以前我总说,要等我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才敢给你承诺。可这两个月我才明白,最好的生活,不是拥有多少,而是身边有你,有你爱的茉莉香。” “你愿意……做我一辈子的画中人吗?让我往后每一年都能给你摘茉莉、庆生辰吗?” 于瑶的眼眶瞬间湿润了,烟花的光影在她眼底闪烁,像盛着漫天星子。 她看着程野认真的眉眼,看着他眼底的期待与紧张,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愿意,阿野,我愿意。” 程野笑着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烟花在夜空中不断绽放,有茉莉形的,有星芒形的。 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里弥漫着两人交织的呼吸,带着茉莉慕斯的甜香、香薰的清冽,还有彼此独有的气息。 离开游乐场时,夜色已深。 程野牵着于瑶的手,走在积雪的小路上,身后留下一串并肩的脚印。 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新鲜茉莉花束。 远处的游乐场灯火通明,音乐声隐约传来,像是在为他们奏响祝福的乐章。 “冷吗?”程野停下脚步,帮她拢了拢围巾,指尖不经意碰到她颈间的茉莉吊坠,冰凉的触感混着温热的皮肤,格外清晰。 于瑶摇摇头,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笑意:“不冷,有你在,有茉莉香在,很暖。” 程野低头吻她,唇瓣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吻得格外温柔。 雪粒子又开始飘落,轻轻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落在他提着的茉莉花束上,像是在为这场团圆,送上最温柔的见证。 这个12月21日,雪落游乐场,茉莉缀生辰,而她的余生,终于有了最清甜的归期。 愿雪落有你,茉莉常香,愿小瑶平安喜乐,岁岁茉莉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茉缀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