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这大雪落下》 第1章 第 1 章 “我们大约在今天下午3点到达贵司。”飞机起飞前,你向“Bin-music”的对接人发出这条微信,然后开启了飞行模式,缓缓闭上了眼睛。 广播里粤语的播报伴随着飞机在跑道上加速的轰鸣,将你的思绪拉回五日前—— “姐,这是我们这次去台湾要拜访的客户。” 你接过名单,点头致意,然后目光被一个logo捕捉:Bin-music。 绿色英文嵌入黑色,那是你在他的演唱会上看过无数的标志。 这一刻,你在职场中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心,跳动了一下。 几分激动几分紧张,你说不清楚。 坐上这架香港出发的转机,你仍觉得是梦一般。直到走进“Bin-music”的会议室,你才对现状有一些实感。 落座之后你略略一扫。对面的代表中没有他。 在期待什么呢。你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打开了PPT。 一个小时的发表很快。接着是QA,对方代表似乎对你的企划很满意,开始聊一些落地细节。 就在你以为接洽快结束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所有人看向门口,那个熟悉的高大影子在众人注视中走了进来。 那是个吵闹的瞬间,他前后簇拥着助理的说话声,你们站起来后椅子滚轮的哗啦声夹在一起,在会议室喧嚣地回荡。 但这些声音在你的耳边仿佛被海绵吸走了。你只看到他的目光划过你们,落到你的身上,然后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如同要喷发的火山般发出巨震。 你机械如同木偶一般同众人一起坐下,脑子里的念头乱糟糟的一团。直到听到他的提问之前,你还在想,幸好今天穿的是theory的职业套装,这让你看起来人模人样,并且由于长途奔袭,没有在包上挂上胡萝卜。 还好他的这个问题不算很难,为这次会面你也准备了很久,你翻到ppt相关的部分回答。他看起来对你的专业性颇为满意,顺着你未展开的部分追问。 不在ppt上的部分,你边说边转头和他对视。 还是那套黑色的t恤外面加上Lululemon,戴着黑框眼镜的、未施粉黛的他看起来没有演唱会上那么光芒四射到耀眼,但意外让他有了几分现实感,只是黑色的眸子目光依然锐利,气场震人不减。 你打起十万分精神,尽量用专业简洁又明了的词句解答他的问题。 终于,他满意地微微点头。你也长舒一口气,合作看来十拿九稳了。 “今天辛苦了,我请大家吃饭吧。” 你正收拾电脑,听到对面的他发出这句邀请。 “好耶!”你还没想好是否要答应,你带的小孩已经开始一声欢呼,团队里其他人也跟着点点头。 他看向你。好耶。你也笑了一下。 他脸上随之露出那种在演唱会会见到的得意的包子笑,“那待会儿饭店见~” 这顿吃的是火锅。很有他的风格,你在心里偷笑。 桌子是圆桌,所有人围成一圈,默契地留下最里面的位置。不一会儿他大步流星地来了,看到为他预留的位置,示意最里面的位置不好出入,让大家往里坐,然后准备在你身边空出的位置坐下。 你慌忙往里又挪了挪,给他多腾点位置。但座位还是有些小了,他坐下时,手肘将将抵住你的手肘。 好近的距离。隔着衣服的布料,他的体温传过来一点点,暖暖的。 “好似做了夫妻一般。”这句话冷不丁出现在你脑海里,你被自己逗笑了一下。 “笑什么?”他有些疑惑。 “没什么,想起了好笑的事。”你有些恨这张死嘴,比脑子转的快,怎么一开口就是互联网烂梗。 他倒是意外get到了,笑着开口:“我发现你和在工作时候完全不一样哎。” “哪里不一样?”你笑着反问。 “工作的时候不会说烂梗。” “那……陈总是需要我继续保持工作状态吗?”你笑着揶揄他。 “看,果然不一样。”他又笑了起来。这会儿你胆子大了点,转头看他,他的头发没有像演唱会那样抓成造型,只是软软地趴在额头,在灯光下有点发棕,像只毛茸茸的大兔子,眼角嘴角都弯弯的。 好想摸一摸。 等待锅开的时间里,你们又断断续续聊了天。他问你家,一个不太知名的小镇。他没听说过。于是你和他说家乡的河滩、早晨轮船的鸣笛、热气腾腾的鱼面,味道不逊色于火锅。 他微笑着听,从锅里捞起一片肉夹到你碗里。“那你要尝尝我们这里的火锅哦,味道也很棒呢!” 你夹住肉片。说实话,你不是很想吃掉它,在你心里它此时此刻应该被做成标本供奉上你的Mayday展示柜最高层中心位置。 但要是在正主面前这么做了……肯定会被当成变-态。你只能盯住肉片,希望把它的样子记在脑中。 此时此刻,你不会想到,以后你们会吃那么多的涮肉片。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你吃掉了肉片,果然很好吃,底料调味调得极妙,好吃得你叫出了声。 他有些得意的笑:“这是我这附近最喜欢的火锅。” 你竖起大拇指。小肥羊没白吃。 叮铃咚隆地吃完,到了大家互相道别的环节。你加了一圈微信后坐下,正准备喝口水,旁边递出了一个二维码。 哎?这是能加的吗?你明显惊了一下。 “只加对接人不加公司董事,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是,是。你点头。有点像刚出来跑路演的狼狈 不过,这句话听起是责备,对你来说却是惊喜。你抬头看他,他只是冲你端方地笑。 你隐约觉得今天传说中生人勿近的总裁偶像似乎对你有些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生人勿近。 但你不敢细想这种可能。只是迅速地打开微信,扫描,发送申请。一边发送一边回想,出发之前你已经清理过,你的三件套应该没有暴露出自己是粉丝的痕迹。 互相送别完,回到酒店,你躺在床上,打开微信。他的头像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只猫猫,毛绒但表情倔强。 很像他。你看着他的头像,打开聊天框,再返回,关上手机。 这样重复了几十次。黑色屏幕映出你的脸,幸福地傻笑着,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好像那些听着歌哭着复习的日子,在演唱会默默流泪大声跟唱的日子,那些考着古看着他年轻时候喜怒哀乐的日子,都浓缩在这部小小的手机里。 如果不是不能,你真的想向全世界广播这份快乐。 不知第多少次打开的时候,你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发了第一条讯息: “陈总您好,我是xxx公司的xxx,这次的项目主要是我来负责,您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联系我,向您汇报??” 刚点击发送你就有点后悔,太正经了,正经得好像在火锅店的那些对话,那些故乡的天和涮肉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像在等你的消息似的,他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 “微信上也在继续保持工作状态吗XD” 其实你是不知道说什么。你老老实实地回复,配图是尴尬挠肚子的线条猫。 他发来同系列的噗嗤一笑,顺着你的话继续:“那就多多向我汇报哦!” 你此刻很感激他的体贴,其实很想继续聊些别的。但你想起他早前说不愿意粉丝打扰生活的帖子,在手机反复打了好几句又删掉,最后只发送了“好的好的,肯定的呀!” “看来今天真的是辛苦了,只有睡觉才能让你的工作状态关机~” 你盯着这句话,看起来像是睡觉前的问候,但又模棱两可地留了口子,读到了一丝他想要聊一聊工作之外话题的意思。 真的吗?你不敢细想。光是加上微信都已经让你幸福到想要大喊大叫,后面的事情更是一点多余的可能性都会让你大脑宕机。 你决定先公式公办。 那和您晚安啦~ 你不愿喊陈总,又不敢喊那些昵称,于是略过称呼。 “晚安。” 你抱着手机睡去。 第2章 第 2 章 出差的行程是持续到周五,你延后了两天的返程机票。 难得能来一次他的家乡,就这样匆匆而过多少有点不甘。 第一站是霞海城隍庙。 这是一时兴起临时加的行程。原本你是打算进行一圈经典圣地巡礼,但是加上他的微信后,你总是想起微信上那两句似有若无的话语,心底里有一分挥之不去的期待。因此你起了个大早,赶来大名鼎鼎的月老庙。 当面有所试探你自然是不敢的,但问问神明总可以。 反正神明也不会给他托梦说你问过什么。 霞海城隍庙的门头修得不算特别大,香火却很旺盛,看得出来很灵验。你按网上搜到的攻略,买好喜糖、铅钱和红线,然后请香、双手合十跪拜。 「如果他真的对我有一些特别」 「就让他的眼神真的为我片刻地降临吧」 你插完香,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把红线和铅钱绕炉三圈,再仔细收起,最后喝了甜茶。 甜茶捧在手里有几分暖意,让你想起那天他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 拜完你又在庙里转了转。鬼使神差地,你的眼睛停留在月老符上,粉色的荷包,绣着银丝红线,刺绣样式古朴又精细,像是上个世纪**十年代的风格,有种莫名的真挚。 “阿囡要来一个吗?”流通处的阿嫂很亲切地招呼。 “来一个吧。”不知为何,一向不太买这些东西的你点了点头。 “阿囡是求姻缘吗?现在有没有有喜欢的人,可以去摇只签,我们这里很灵的。”阿婶一遍装着月老符,一遍和你轻轻絮絮地讲。 你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在签筒面前排队,双手合十,一下又一下把签摇的哗哗响,突然也有了一股加入的冲动。 拿起签筒旁边的小册子,你才知道,摇签之前是要掷茭的。 意思是要先问神明,这个问题可不可以问。通常,一些落不了地的问题,神明是不愿意回答的。 原本你以为神明不会回答会不会和偶像恋爱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但是掷茭了三次居然都是圣杯。 于是你喜滋滋地去摇签。拿到签文,依旧是粉色纸,上写着“大利婚姻”。 你开心得像是真的和他恋爱了,如获至宝地收起来。 逛了一趟,你心满意足地走出城隍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连路边看相的阿爷都在招呼你:“妹妹最近要碰到有缘人了哎!要不要帮你看看呀?” “不用了阿爷,刚刚抽了签了!”阿爷看着面善,虽然知道是话术,但是你还是带着笑意摆手,加快脚步去往下个目的地。 阿爷还在身后喊:“你红光满面,他很快就会出现啦!非常快哦!” 非常……快吗? 你有些自嘲地勾勾嘴角。上次谈恋爱还是在上次,身边连目标对象都没有。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锁屏弹出一条消息: “你们今天是要回去吗?” 是他。 “对哦,他们今天回去。我把航班往后延了两天,想转一转。” “怪不得我说感觉对面那个人有点像你。” 你抬头。穿过川流的车辆和人群,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的高大影子远远和你挥手。 真是……非常快啊。 你转头望向来时路,那个阿爷已经消失不见。再转头已是红灯转绿,周围人都开始迈步,你也小跑穿过马路,向他跑去。 “好巧呀!”他戴着口罩,但是声音依然清爽,“刚刚还有点不太敢认你,所以发消息确认了一下。你休息时间和工作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第二次吗?”你感到他在口罩下面无奈地笑,“今天很可爱亲切,人也很有精神。工作的时候嘛……脸还挺冷的,非常严肃。” 你不禁在心里暗暗翻白眼。这位明星总裁,明明演唱会上指导工作人员的冷脸切片多到数不过来,却居然会说别人冷脸。 当然,作为乙方,这些想法不会在面上表露,表面的谄媚和表演已经内化成你的基本功:“社畜是这样啦,不然怎么能让陈总掏钱呢。” “休息日不用叫我陈总啦,怪怪的。叫我阿信就好哇。” 阿信。 那是他的艺名,也是他在学生时期同辈们对他的昵称。 好近的称呼。 你不由想,这很僭越。在现实里这么叫,就好像是他的朋友、亲戚和同事。他让你这么叫,像是一种进入领地的准许。 又或者,一种对你粉丝身份的试探? 你不敢逾矩。一半带着对甲方的敬畏,一半带着对暴露粉籍的恐惧。你决定折中一下: “信哥。” 然后立刻抬头,再次谄媚地看着他,露出很标准的黄油小熊一般的微笑。 “噗。”他被你逗笑的同时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在说“随你吧没救了”。 “我待会儿要去吃早餐,要不要一起?” “要!” “会耽误你的旅行计划吗?” 你摇头。本来就是要去圣地巡礼的,现在正主在面前,再巡礼简直就是刻舟求剑了。 “本来也没什么旅行计划啦……就是随便转转。” “那待会儿吃完就带你随便走走吧。正好尽下地主之谊。” 你闻言,有些震惊地看向他。你想看看他的眼睛,分辨这邀约到底是一时兴起的礼仪招待还是之前多说多聊的延续。 但你很快失败了。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的黑洞,看到的瞬间你就被吸了进去。 略略发棕的,亮晶晶的眸子。只要被看到就会让人挪不开视线,大脑是空白的,难以思考。 好的呀,悉听尊便。你感觉自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输出了“是”的回应。 “那……信(幸)不辱命。”他调皮地给你比了个敬礼。 刚刚那是谐音梗吗?你抱住头,“信哥,在内地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他再次被你逗笑:“那倒要看看今天我要被扣多少钱啦!” 第3章 第 3 章 你们肩并肩沿着街边往早餐店一直走。 松山区的街道很有生活气息,大多数的铺面都是小小的,没有过度的装修,也并不喜欢加霓虹灯,但都精心设计过,无论是配色还是字体,多少能看出老板的性格—— 白底红字塞得满满的大多热情爽朗,走进去是一定会被大声招呼的; 如果是纤细的字体或者小小的招牌多是偏安一隅的安静匠人,虽然不会多说话但是味道绝对有保证; 也有黑底红或者橙色的字,配一些神秘学符号,这种老板多数是有点怪咖,不过也总有一两道菜会让你惊掉下巴的好吃。 你边看着这些招牌边和他分享: “这些招牌都好有活人感哎!” “怎么说?” “你看那家,感觉老板一定超级有个性。”你指着一家像是在街上掏出一个洞,把店铺压缩在里面,招牌的日月星标志比店名还惹眼的店铺,“搞不好还会点塔罗牌。” “可能是老板的秘密水晶洞。”他附和着你点点头。 你突然想到他是室内设计系毕业的,一时有些讪讪,感觉自己有点班门弄斧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你的小小尴尬:“周末我们是朋友,想说什么就放心说吧。其实,我刚刚也对这家店的风格有点好奇,你也注意到,说明对设计的风格感知很敏锐哦。要不晚上来一起探店吧!” 好耶!感觉会很好吃!你双手握拳碰在胸口,兴奋地看他。信哥你说他们家会做什么呢? “会做什么……呢?”猝不及防的对视似乎让他愣了一瞬,然后是冰山化开般温柔的笑意,“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 聊着天的时间比一个人步行过得快得多,很快你们就到了早餐店。 因为是意料外的行程,你没有做功课,所以拜托他帮你选。 “蛋饼是我们的特色,这个要尝一尝的。萝卜糕也好吃。对了,咸豆浆你喝不喝得惯呐,要不要来一点。” 要的要的。你对他表示你不挑食,除了折耳根你都接受。 况且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签注真的很难办。 “签注的话让他们邀请你来就好哇。想来就来,能决定的时候尽量别留遗憾哦!” 好呀。虽然你知道以你的工作节奏很难想来就来,但你还是答应下来。至于能不能实现,那是另外一件事了。 “我说真的哦。”他似乎感觉到了你有一些敷衍的成分,从菜单里抬起头,很认真地盯着你,像某种小动物的固执,“我会和他们说,要邀请你过来。所以你想过来的时候一定要经常过来~” “嗯!肯定会的!”你看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始在心里算你剩余的年假和能连起来的公休。 “那就好。等你来哦!”他拿着菜单起身,像按下确定键一般,用菜单轻轻敲了敲你的头。 你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想起刚刚求签的注释:“婚姻大利”。 也许,神明真的在给你暗示吧? 刚刚他像是真的在你的心里按下了“确认”的按钮,让你觉得他好像是真的很盼望你常来。 就在你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端着盘子回来了。望着你空洞的、自动追随着他的眼神,他微微一笑: “怎么我离开一会儿就这么失魂落魄?” “才没有,我只是……有点低血糖!” “哦~”他探究的眼神落在你的脸上,显然看出来你的随口胡诌,但没有打算戳穿,只是把一盘早餐放在你的面前。 很丰盛的一盘,每一样都泛着诱人的光。你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是真的饿了。 “先尝尝这个蛋饼!” 你夹起一块,外皮的外层是脆的,里面是糯的,馅是蛋和肉切细加萝卜丁,蘸上甜面酱,鲜甜的口味。 “好吃好吃。”第一块还没完全咽下去,你又夹起第二块,“北京怎么没有这么好吃的蛋饼啊!真想它开在我家楼下,这样就可以天天吃到了。” “那个不行的哦。”他压低声音,摇摇手指,挂起神秘的微笑,作出一副大有秘密的样子。 “为什么不行?难道因为老板是……”你从民国旧事猜到007,而他只是微笑着摇头。 “是不是猜不出来了呀?”他有些得意地看着你。你趴在桌上,用筷子当小白旗投降——已经猜了几十个原因,肚子又再次空到咕咕叫,感觉萝卜糕在胃里的存活时间没有超过五分钟。 看你放弃挣扎,他终于用吊人胃口的声音说: “我告诉你哦,原因呢,其实很简单啦~因为——如果开过去我们就没办法引诱你来台北吃啦!” 这还是你那个在blog上写“如果碰到我,请不要和我打招呼”的偶像吗?你觉得他今天活泼得过分,让你招架不住,于是不再看他,像鸵鸟一样在桌上埋起脑袋。 “乙方小朋友,面对甲方是可以这样当鸵鸟的吗?” “你怎么能欺负完人还不让人郁闷一会儿呀!而且今天是休息日!我们不工作!”这一刻,饶是你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在以逗你为乐,“再说,蛋饼店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现在就去和老板说,让他来北京开店。肯定让他赚得找不着北!” 来一趟就为吃个蛋饼,蛋饼是金子做的吗? “所以,不要那么拘谨嘛,就当我们是朋友好啦。”他看着你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着看你。 “好。”你低下头,小声答应。 你向来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演唱会的时候是,现在更是。 然而下一秒,你听到他话锋一转。 “不过……那你可是提醒我了。Bin-music可以试试进军餐饮市场……具体计划嘛,就从这家店开始吧。” 大猫眨眼。大猫微笑。大猫得意。 真是个大大大坏猫! 你就知道,他不会这样放过你,有些恨恨地咬着蛋饼。作恶的大猫还坏笑着给你递纸巾:“吃这么快,小心烫嘴哦。” 是有点烫嘴。你被烫得倒吸一口气。 他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拿过你的盘子,夹起你盘子里的蛋饼很认真地帮你吹气,再轻轻放回去:“尝尝还烫不烫了?” 蛋饼是不太烫了。但是你感觉脸上有点烫。 刚刚这一套流程,感觉有点过于……殷勤了。 你看着他,他回以坦然的目光。好像想多了的那个人是你,他只是照顾后辈的好老板。 真是摸不清这个男人的想法。你摇摇头,把念头从脑海里甩掉。对于无法得出结论的东西,你的习惯是不想,专注眼前事是你过得开心的法门。 于是你边啜饮着豆浆边岔开话题:“待会儿我们去哪里呀?” “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摇摇头,如果不去Mayday圣地巡礼。你只能想到国立博物馆、美术馆、士林夜市这种经典路线。 但是你感觉以他的知名度,还是不要去这种景点为妙,肯定会引起大骚动。 “其实也没什么啦!总是让助理出来买东西,偶尔也会想自己来逛逛的。” “总裁下凡体验平民百姓的生活吗?”虽然早听说他会亲民到逛Costco,但还是没忍住揶揄了一下。 “对啊,要与民同乐才能知道乙方小朋友会怎么套路我的钱??” 可恶啊,你的嘴花花在他面前毫无竞争力,他甚至开始顺着你的话对你下套。被粉丝称为“诗人”,语言能力果然不可小觑。 “不过言归正传,我有个户外的‘秘密基地’,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嘿~真是稀奇啊——咱们宅男总裁还能有户、外、的、“秘密基地”,真是开了眼了! 被他“逗”了这么久,你总有点不甘,开始祭出蹩脚的“京腔”武器。 对于沉醉在自己的语言艺术中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你,他没有继续理会:“那现在没有了。吃完早饭就各回各家吧” “别别别,对不起陈总我错了。すみません信桑!”你一个桌面土下座。 “嗯~这样才乖嘛!”他满意地带着笑意用压得扁扁的、哄人的声线说。 你抬起头,他用有几分宠溺的笑看着你。 好暧昧啊,你匍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心脏又在砰砰砰直跳,像是要炸掉了。 “我吃饱了。”你慌忙塞了几块萝卜糕进嘴里。虽然还没有吃饱,但是依然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没事,再多吃一点。我的秘密基地里可没这么多好吃的,只有泡面。”他似乎看了出来,又夹了一块蛋饼到你的碗里,“这么喜欢这个,你就再吃一块。” 你点点头,感激他这种关键时刻的体恤,把那块蛋饼塞入口中。又喝了半碗咸豆花,这次你是真的饱了。 “那我们走吧!” 你拿起包,走在他的后面。他颇为自然地向后伸出一只手,被你摆手拒绝。 你盯着他的背影,其实你不是不知道,种种草蛇灰线,都在铺垫着恋爱降临的预感,但你不敢确认也不敢承认。 你怕只是错觉空欢喜 更怕——就算成真,却像流星一般,用尽了全身力气却无法抓住。 就像彼粒星,飞过你的天顶。 最后独留你宿于落雨的暗眠。 第4章 第 4 章 他的车停在霞海城隍庙不远的地方,你们几乎是按原路折返。 虽然你对台北不是很熟,但你本能地觉得这并不是最近的停车场。这路线有点奇怪,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像是本来并不是专程吃早餐的,而是—— 你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城隍庙。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你的脑海:他不会也是来拜月老庙的吧? 不过你不会问这种问题。一是觉得有点越界,二是以他的敏锐度,势必会会问你类似的问题。 你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你的歌迷身份。至少,不能是你主动挑起话题。 不然……你看了看他,想到他说的那句“很美丽……但不可以。” 停车场里,还是那辆小黑鸭,驾驶位置摆了一排可可爱爱的小手办,正中间的乔巴摆出驯鹿拉雪橇的姿势。 “原来这是小黑鸭雪橇。” “对~圣诞中人阿信这是第一次运载乘客,请坐稳扶好~” 哈哈,明明是实力派,却很介意自己年龄超有偶像包袱。你觉得这点非常可爱,一直带着笑意坐上副驾。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变得很近,近到你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一直在哼唱Beatles的《Hey Jude》。 小黑鸭上路,缓缓驶过城隍庙。他状作轻松地给你指:“听说这家庙很灵哎,特别是祈求爱情方面。你今天来是不是来拜拜?”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你的大脑飞速转动,最后决定实话实说,部分保留。 “早上刚刚拜过。”你给他看早上买的月老符。 “所以是单身求姻缘吗?” “算是吧。” “‘算’?”他敏锐地捕捉到,“为什么是‘算是’?” “因为其实也没有很渴望脱单。”你看了一眼他的侧脸,鬓角似乎近两天有修剪过,“可能只是在等一段特别的缘分吧。” “特别的缘分……”他低声重复,“所以x小姐是有心仪的对象咯?” “这个……也是算有吧。”这是你打算隐藏的部分。 不可能告诉他你的心仪对象是他,只能含糊其辞。还好以他的性格,你含糊其辞也不会被继续追问。 他果然不再追问,只是巧妙地切换了话头结尾:“我以为x小姐会是比较受欢迎的类型。” 有吗?你歪头想了想,竟想不起来一张脸。这些年你只顾着在职场猪突猛进,即使有些暧昧情愫,也都在加班时间里烟消云散。 “那……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应该很辛苦吧?” 辛苦吗? 你觉得谈不上辛苦。但是偶尔在这座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你会觉得很渺小,也有点寂寞。 他听完你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其实我觉得那也是一种辛苦。像我,每次巡演结束回台北,虽然会觉得孤单,但不会觉得渺小,因为有种回家的感觉。但是你在北京的话,如果觉得渺小,其实还是没有融入这座城市吧。就像……蚂蚁面对高楼?现在城市化很严重,蚂蚁也要爬楼了,不过……对于蚂蚁来说,最应该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森林吧。” 你想象着蚂蚁成群结队在写字楼表面爬行的场景,不禁有点愣神。你甚少这样审视自己的生活,总是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地在职场上猛冲,全然不顾周围的风景,即使偶有忧郁时刻,用些酒精或者去唱个歌也很快排遣掉。 但他的话却好像戳中了什么你不敢凝视的核心,低沉温柔的台湾腔,如同温泉一样流过你的心脏,心里有块被寒冰久冻的地方,慢慢地化开,慢慢地跳动。 小黑鸭一路开向郊区,风景也从城市变为山林。盘山而上,一路尽是葳蕤葱郁,阳光自叶间倾泻而下,撒成一片碎金。 “好像两个野人。”你突然笑出来。 “什么?”陈诗人向来是浪漫派,这种比喻好像对他来说有点冒昧了。 “就是那种还没有被人类社会驯化的人类,每天打猎完就唱着歌,用手臂在林子里荡来荡去。早上看着太阳把天染红,晚上看着星星在夜空闪烁。如果累了倦了还能抱在一起,就算咕噜噜滚下山坡,也会被软软的草甸接住。 “要的不多,烦恼也不多。没有很多同伴也很好。省掉了勾心斗角争夺权力的烦心。” “这个意象很好,”他止不住地笑,“我只写过‘超人’,没有写过‘野人’。下次把它写进我的歌里。” “那记得标注灵感来源,并且分我版权费哦!” “喂,刚刚不是还说‘要的不多,烦恼也不多吗’?” “那是当野人的时候!现在我是人!社会人!”你气鼓鼓地看着他。本来你就经常给SR送钱,现在还要贡献灵感给他的财富帝国添砖加瓦,过分过分。 “开玩笑的啦!”他看着你的样子哈哈大笑,“等我真的写完了,一定第一时间给你看。还要把你放进感谢名单里。” “这还差不多。” “不过这样自由自在想着野人的你,比工作的时候装在模具里的你生动好多。” 你也这么觉得。野人,和森立里的蚂蚁。 你打开窗户,想让更多的自然气息透进来。车里放着歌,大多是Beatles一类,也偶有千禧年间的日本歌手,沿途的风景飞驰而过,有种悠远复古的情调。 你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在山野里,没有多余的眼睛。此时此刻,他不是大明星,你也不是小职员。生活的沉重被抛之脑后,你们是一对听着歌吹着风闲聊的好朋友,聊着你们的理想、你们的感情。那些无人能懂的心碎时刻或是奇思怪想,构筑成这个的小小空间的防护网,只有你们听得到彼此心灵的声音。 车开到最后一段上坡,歌刚好切到树海的《あなたがいた森(曾经有你的森林)》。虽然你听不太懂,但是那种面对着森林怀念着恋人的忧伤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一直到他停好车,你才从这首歌中回过神。 “走吧。现在才是真正的野人时刻。”他向你挥挥手。 你们沿着山间步道拾级而上。树林葱郁,树和树的间隙间能看到对面的山。一阵风吹过,对面的山峦泛起大海般的树浪。 你突然想起刚才的组合,名字叫“树海”。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听的那首歌,他们的组合名很妙?” “怎么说?” “叫‘树海’的话,有一种奇妙的把个体和群体结合起来的感觉。 “你看我们眼前的树,每一棵都和其他树不一样。 “但是远方的树林,风吹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大海的形态。 “如果被叫成‘林海’一类的词,就会忽略掉了树的个性,只看到它们在一起的样子。而‘树海’这个词,你在想起它们在一起的波浪时,也会想起它们向上拔起的样子。” “有点像人类社会哎。”他凝视着树海,“每个人明明都怀着美好的想法过着自己的生活,但是聚合在一起,就变成了集权、战争。” 他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有段时间,我想模仿Beatles,加一些宏大叙事的主题和批判在歌里……但是感觉,总是没有那些写个体的歌曲传唱得更广。” 说完,他转头看着你。你觉得他似乎想听听你的答案。 你有很多想说的,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林风从你们中间呼啸而过。 等了一会儿,就在他觉得听不到你的答案,准备继续向上走的时候,你开口了: “其实,如果只是简单写个体的喜怒哀乐,那也很好。” 他的脚步一滞。 你继续说下去:“Beatles的成功里,包含了许多创痛的记忆和迷茫,所以那些宏大主题的作品才能被当时的人们铭记。不过现在他们最受欢迎的,应该还是《Hey Jude》这种描写个人感受的作品吧。而且不光是Beatles,村上春树这样的作家也是,《地下》这种纪实文学终究比不过《挪威的森林》。 “但反过来想想,如果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是这样描写个人的作品,那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在这个时代里,无论你是过得挣扎或者快乐,至少你的个人感受是重要的。” 没有被异化成战争的工具或者工业的齿轮,那就是幸运的。 这也是我们能在演唱会反复相遇的理由呀! 他回头看你。眼睛里是你从没在其他地方看过的情绪,泛着水光的眼中流淌着几分感动,还有一丝难见的释然。 忽然,他靠近你,张开双臂抱住你。没有太多情爱感的、淡淡的皂香味的拥抱,却让你莫名生出些许温暖的感觉。 “谢谢你。” 第5章 第 5 章 你们沿着山道继续前行,两人都有些沉默。 你想,如果现在是在拍电影,此处应当有一段无声胜有声的空镜。悠远。宁静。 但你们没有在拍电影。 刚刚感动的拥抱之后,他突然飞快地转身上山。 这个举动让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飞快地起伏的背影,你的脑子里叽叽喳喳地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是逃离过度暴露后的尴尬吗?还是逃离作出越界举动的自己? 你该怎么办?你也不知道。或许继续嘻嘻哈哈地说玩笑话揭过会气氛好点,但也可能推得更远;或许就这么沉默着等他先开口,但又有点显得太冷漠…… 就像一只珍珠蚌。原本闭合的坚硬打开后又迅速合起,难以再度用外力打开,窥见其深处。 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点什么:“信哥……” “其实我……” 两人同时开口,互相把对方吓了一跳。 “你先你先……” “不不不信哥你先……” 在互相客气这件事上,你们倒是有几分默契。 “还是你先说吧。”他摆出总裁的姿态。 “我也没有太多要说的。”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平静一些,“就是想说,这样的时刻每个人都会有的。有的时候人就是会那么样一下子:很脆弱,需要一个拥抱。你不要太在意。我也不会爆料给狗仔……” 噗。在听到“爆料”的时候,他笑了。你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他心情不算差。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对你的感激。但那一刻就是鬼使神差……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低着头,眼眸低垂,睫毛轻轻地颤抖,像一只迷路的鹿。 没有关系。你摇摇头。能感觉到那个只是表达感谢的拥抱。 “谢谢你。虽然我没有恶意,但是还是不应该……”听到你这么说,他似乎舒了一口气,“另外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爆料给狗仔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着眼前用台湾腔软软地解释的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一个充满边界感的i人。 所以……从早晨开始,他都是在为i做e吗? 霞海城隍庙的月老符,当真这么灵验? 你转头偷偷瞟他。被你安抚过的他,这会儿又恢复了早上的神色,同你有说有笑。但此时你看他,更有了不同的侧面:原来,那珍珠蚌的壳中,掩盖的是害羞了会逃跑的i人公主。 你觉得有点可爱,又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说实话,从早上遇到他开始,你就觉得他活跃得过分,和平时你在blog、演唱会、综艺上认识的他大相径庭。有一瞬间你甚至担心,这是不是某个杀猪盘的前兆。 还好还好,他还是那个他。 你又想起他刚刚的话,心里软软的:刚才的拥抱很简单,你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侵犯感,他却在担心自己逾界。连你活跃气氛的玩笑话,都有认真回应。 得体,周到,对异性很有分寸感。台上台下都一以贯之。 明明是他的脆弱时刻。你想,如果他真的更进一步,你大概没法拒绝。 你又想起曾经一些令人不快的时刻,一些言语间的轻佻、一些上下扫视的目光或者肩膀上加力的手。 这些都衬得他很好、格外好。 好像他刚才不是在为那个拥抱道歉,而是为你曾经那些不被尊重的瞬间道歉。 “到了。” 你抬头,“哇”地一下叫出了声。 满目的青绿色,深深浅浅地铺陈了整片,在绿色的尽头,有一桩灰黑色的三层建筑。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得到风声。 虽然你也不算是那种很喜欢大自然的类型,但是这片地方就是像有黑洞一样的引力。你抚过快到半人高的草,沾着水的清凉感和草甸汁水的味道好像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好像到了世界尽头。” “我就觉得你会很喜欢这里。”他略带得意地看你。 非常喜欢。甚至有种躺下的冲动。 “想躺就躺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每次过来也会有这种冲动。” 你像跳水一样向后仰倒。草又高又厚,倒下去完全不疼。一阵旋转之后,蓝天像画布一样在你眼前展开,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界变得开阔,心情也开阔起来。这一刻,你突然明白了“幕天席地”这个词,原来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在你的怀抱之中。 他也在你边上坐下,弯起一条腿,手臂很酷地搭在膝盖上,仰头看天。你用余光看他,阳光下的头发有点发棕,层次也因为刚修剪过,比演唱会时略高点,配上这个动作,很像回到30代的颜值爆表期。 好帅好帅。你不禁悄悄拿出手机,“咔嚓”一张。 “你在干嘛?”他抓包了一个正着。 “咔嚓”,又是一张。正脸也不可错过。你想你是真有点不怕死了。 “我看信哥这样很像偶像剧男主……”你又露出谄媚的笑,虽然这次是为了耍无赖。 “好哇,你要付我版权费哦!你知道的,我的脸很值钱~”他假装黑脸吓你。 “我又不商用!也不外传!”你反倒硬气起来,“我就是看您这样比较帅,所以记录一下。” “那你待会儿记得发我~”他突然一下靠近你,眼睛委屈地忽闪忽闪,“加上我之后你都没怎么和我说话!” “原来信哥在这里等着我呢!”你感觉被套路了。先打巴掌再赏枣,北投魅魔拿捏。 “那你答不答应我,多和我聊天呀~”他笑着看你。 “我那不是怕打扰了您。”你扯出一个拙劣的接口,“我一定多和您汇报,行不?” “好。”得到你的回复,他不再来回拉扯你,抬头看天。 你也不再看他,看向天空。白云悠悠而过,堆积出油画的质感。 “我记得以前看科普,科普说人看天会变得心情好。” “为什么?” “因为头往上看的时候,脑袋的运行空间就会下降。想得少了,人就会心情变好。 “因此,建议信哥常看看天空。” 他笑:“还挺关心我。” “对啊,您多看看天空,脑子转慢了,就可以少套路点我。” “?” 扳回一局,哦耶。 你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天,风软乎乎地吹着,你几乎快睡过去,直到在梦与醒的边缘,你听到他的声音在打电话。 你起身,揉着眼睛缓神。他挂掉电话:“野人当够了?” “没够。不过走吧。” “可以再躺会儿。” “不了不了,”你坚决摆手,“有些饿了。” 他点点头:“先简单带你吃点东西,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然后走向路尽头的灰黑色建筑。 这个建筑有点眼熟,你想到之前他blog里写过的“摇滚盒子”。在天地的交界,巧妙地融合了自然又独立于自然的,很有rock精神的建筑。 当时看这条blog的时候,你就在想,他会不会建一个自己的“摇滚盒子”呢? “这个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他在门口介绍,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骄傲,像一只给好朋友展示玩具的大猫。 “很有你的风格,外面很摇滚。” “嗯~那当然。”大猫开心地哼,对你的反应表示满意,然后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欢迎光临我的‘摇滚盒子’!” 第6章 第 6 章 你从玄关进来。 原木色的地板、白色的沙发和黑色的茶几桌椅呈现出主人原本简洁的设计格调。但旁边磨边的彩色懒人沙发、小桌板上堆积的稿件、地上拆开的半袋零食、沙发上凌乱放置的Mojo家族玩偶和PS手柄却意外泄露了那生活上不拘小节的散漫。 明明从外面看,“秘密基地”是一个摇滚少年,内里却好像一个会穿着哆啦A梦的珊瑚绒睡衣和彩色分趾袜在家躺得东倒西歪的阿宅。 你看看懒人沙发,又看看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酷酷的主唱大人,你的内心是否也一样呢? “对不起哎,之前在这里熬夜之后还没有收拾,有点乱。”察觉到你的目光,他略有些抱歉地挠头。 不会。你微笑着摇头。其实你反而更喜欢这种随意的感觉,有他生活过的气息。 他向你依次介绍,一层是待客区和厨房,二楼是录音室和工作室,三楼是卧室和储物,有一个小小的露台。 “露台上可以眺望整个台北市哦!” “哇哦!”你发出期待的叫声。 从人类总是渴望从高处俯视这点,带你来这边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你们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楼梯上也散落着软垫和书本:他似乎经常坐在这里看书。 你随便拿起一本,是手冢治虫的《怪医黑杰克》,正好翻到白狮子那节。 “是我很喜欢的漫画家。” “手冢治虫?我看过他画的《多罗罗》。” 他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你,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喜:“完全没有看出来你是会看漫画的类型。” “中学时期其实是个宅女,刚工作的时候还玩过cosplay。”你有点不太好意思,“手冢治虫看得不算太多,但感觉他的漫画都很反乌托邦,这类主题的我都还挺喜欢的。” “嗯,他的创作理念也有很影响到我……哎不过,我有点想看看你的cosplay照片哎!” “?”你一时之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呃呃呃,信哥,这对吗?” “这不对吗?”他状似无辜地眨巴眼睛。 “不行不行,太羞耻了!”你双手抱头。 “我很想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在干嘛呀~”他居然结尾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你很怀疑他已经明白了你很吃这一套,但依然无力抵抗,缴械投降。 给喜欢了多年的偶像看你cos乙游男主的照片这种事情虽然概率很小,但是不是不可能。比如此时此刻,他正指着你的角色问:“这是漫画的角色吗?” “不是,这是个乙女游戏的男主。” “乙女游戏?” “就是……就是和虚拟的帅哥谈恋爱的游戏。”到底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个啊!你感觉头上出现三条黑线。 “还蛮帅的。感觉比我帅哎~”他抬头端详了一会儿你的脸,又低头放大照片看你动作和衣服的细节,感觉像是在认真学习,“现在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的吗?” “没有啦!都喜欢您这样的。” 他却突然抬头盯着你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你的心里去:“那你呢?也喜欢我这样的吗?” 你一惊,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好似有一百个冠佑在练团。 “我当然也喜欢信哥,信哥您特别好。”你一边挪开视线打哈哈一边顶住他的目光抽走手机,不能让他进一步学习了,鬼知道以后会不会弄到演唱会上。 “哦?那……我哪里比较好?”他又凑近了你一点。 突如其来的追问,你一下子有点愣住。哪里好?对你来说,他哪里都很好,反倒是不太好的地方得狠狠想一想。但他显然不是需要这样含糊的答案。 你思考了一分钟,斟酌着回答:“可能是经历了这么多,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吧。某种程度上,和黑杰克还蛮像的。” 回答得应该不错,你看到笑意从他眼底升起来:“第一次看这部作品,我就非常喜欢。谢谢你说我像他哎~其实很久之前,我还想当过当手冢治虫一样的漫画家。结果后来却一直在玩音乐。” “玩音乐也很好呀。现在中国知道Mayday的人肯定比知道手冢治虫的人多。而且,你们的歌也有将他给你们的精神好好传递下去。” “你会经常听我们的歌吗?” “有时候会有。”你一边回答一边想怎么能像个路人粉——表现出一点喜欢,又不是过分狂热,“我们高中的早自习之前,都会放《倔强》。” 有些太路人了,你又接着补充:“那次假唱事情之后,你们顶住很大的压力直播,真的很有勇气。而且,十拍E6真的很厉害。” 你抬头和他对视,目光坚定。虽然你和路人粉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是这句话你还是想告诉他听。 “谢谢你。”他笑得很释然。 你们聊着聊着,到了露台。走到露台边缘,入眼的景色确实气势不凡。你觉得有几分景山公园的感觉,借着山的高度,能将城市尽收眼底。 “那边,是行天宫。”他给你指,“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那边排练。然后再往西北是淡水是石头老家,淡水东边是我家北投。北投再往南就是士林,以前我们在那里驻唱过。再南边就是师大附中……” 他开始回忆起从前,那些所有印象深刻的点滴。虽然很多事情都从《任意门》里知道过,但听当事人讲起,细节还是更为鲜活…… 直到你们说起制片人菜头粿,突然在某个角落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喵”。 他停了下来。你们面面相觑。 “你有没有听见刚才有一声猫叫?” 你们一同侧耳细听了一阵,但再无其他声响,唯余风声于林间不止。 “说起菜头粿,真是一只很有个性的小猫……” “喵!” 这下你们都听清了,是在露台东北角的位置。你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在纸箱后面探出来。 “菜头粿?!”你们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这时,刚刚拿起的《白狮子》的章节闪入你的脑海。 白狮子,白猫?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说,它在这儿。 你对他说: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场景,就像神的安排一样。” 你看到他用依然因惊讶而圆瞪的眼睛看着你,缓缓点了点头。 第7章 第 7 章 "真的太像了……"他蹲在地上,伸出手指轻轻逗弄着猫咪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它的颜色,它的眼睛,连尾巴翘起来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猫咪也很配合地扬起头,用脸颊轻轻蹭他的手。 你点点头。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菜头粿",但看过不少照片。那只曾经陪伴Mayday走过不少岁月的团猫,在回喵星后不断出现在他们舞美、周边上。 蹭了一会儿,“菜头粿”向你走来,跳上你的膝盖。他也开始和其他团员通电。 你这时才发现,它的肚子比一般的小猫大一点,只是隐藏在长毛之下,不易察觉。你轻松用手摸了摸,不是原始袋,似乎是硬的。 “信哥,它好像怀孕了。” 进而你听到怪兽的惊呼奋力地穿过话筒:“你那边有女人!?” 你看到他的耳尖瞬间通红,背过身去压低声音:"重点是猫……特别像菜头粿……" 挂断电话,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们马上来。”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局促,“你会介意吗?你还没有正式见过他们……” 你摇头。这个时候你还没能理解他所说的“正式”的含义,只觉得对你来说,能见到所有团员的快乐大大胜过那一点点的尴尬。 反正你们现在是没有什么。 只是……你抬头看他,他耳尖的红色还没褪去……只是他的反应像是你们有什么一样。 门铃响得比预期快。第一个到的是玛莎。 "菜头粿!……靠! ”他猛地刹住脚步,目光在你和猫之间来回扫射,接着挑了挑眉看向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是……" “x小姐是xx公司的合作方。今天我们在街上偶遇,我带她来俯瞰台北市。” 玛莎显然对这个太过正经的答案不满:“哦?合作方会带来这里?鬼信啊!”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不是重点。总之,你看它像不像菜头粿?”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怪兽和石头一起到了。 怪兽一眼看到了猫。 “这……这不可能……”怪兽的声音几乎哽住,他缓慢地走近,蹲下身与猫咪平视,“菜头粿?” 猫咪歪头看着他,然后跳下你的膝盖,绕着怪兽的腿转了一圈,尾巴高高翘起,最后蹭了蹭他的小腿。 “它真的好像菜头粿……”怪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伸手抚摸猫咪的头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石头在一边显得有点沉默。但你看出,那是因为他在情绪的大浪中变得有些失语。他一边撸着猫,一边缓缓开口:“而且你看它右耳后面那个小旋,和菜头粿一模一样。” 最后到的是冠佑,他一进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四个大男人围着一只白猫,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他推了推眼镜,走过去凑近观察:“这……不可能吧?” 菜头粿已经去了喵星。这毫无疑问。当初是他们抱着它已经僵硬变冷的小小身体将它安葬的。他们的十专难产,可能多少也和它的去世有关系。 但眼前这只简直和菜头粿一模一样,而且出现在阿信这里。让人不禁觉得是菜头粿又回来了。 “你们说,它是不是菜头粿的转世?”怪兽率先开了口。 “但这也太扯了吧……”玛莎显然不太接受这一类怪力乱神。 “喵~”“菜头粿”似乎对玛莎的反驳不太服气,跳上桌子,脚下踩着一张歌词手稿,好像在示意他们去看。 你们凑过去,是一篇有着“转世”、“重逢”字样的手稿。 这下你们都沉默了。 “要不先带她去看一下年龄吧?”冠佑提议,“如果真的是她,转世投胎过来差不多应该三四岁。” 五个人一致同意。石头小心翼翼靠近,准备抱起它,结果它一个闪身躲过,迅速奔向你,跳上你的膝盖。 石头显得有点伤心。玛莎也嚷嚷着:“菜头粿!你怎么都和其他人亲近!” 你抱着猫不敢抬头。人在尴尬的时候都会假装很忙,而你假装在研究茶几上的水痕。菜头粿在你怀里翻了个身,把某个亮晶晶的东西拍抖落到你膝盖上——是阿信衬衫上掉落的纽扣。 你的脸“chua”的一下变红了。 “哇哦~”玛莎拖长音调,“原来你是在当红娘哎菜头粿!” 你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了,只好用目光寻找他。一转头,你看到他正慌乱地朝你冲过来,想要抢走纽扣,却差点被地毯绊倒。你扶住他手肘的瞬间,听见石头小声对冠佑说:“上次见他这样还是2001年第一次领奖……” “咳。”他咳嗽一声,又恢复了平时过分正经的样子,“我们还是早点去宠物医院吧。” “他们就是这样,你别介意。”一坐上车,他率先开口。 你回想着刚才,你抱着猫咪,他帮你找纸箱装它。你们的指尖不小心微微相碰,两人同时愣了一下。他迅速收回手,耳尖微微泛红。 一边的玛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嘴角勾起促狭的笑容,但在他警告的眼神下没有多说什么。 “不会啦。你们不是一直这样吗?很有活力。” “谢谢你体谅。” 你看着前方,思绪有点飘远。其实你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少了他们任何一个人,Mayday都很难成为Mayday。对此,你由衷地感到幸运和感激。 你们一行人很快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宣布了结论:这是一只3岁多的小猫。 “身体状态都很好,只是因为怀孕了,需要补充营养。肚子里大概是五只。” 眼神在你们之间流转,这下连玛莎也说不出话来。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你们都默认了它就是菜头粿的转世。 “那么,"冠佑打破沉默,“现在的问题是,菜头粿要住哪里?” “当然是我这里,”他立刻说,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猫咪抗议地“喵”了一声,他才放松力道,“抱歉菜头粿!它选择了我家,不是吗?” “但你经常出差,也没有女友老婆帮忙。”怪兽指出,“猫咪需要有人固定照顾。” “我们可以轮流照顾,”玛莎提议,“菜头粿本来就是团猫,我们每个人都有份。” 石头点头:“我女儿一直想养宠物,我太太也喜欢猫。” “我也可以!”你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冒昧,赶紧补充,“呃,我是说如果你们需要帮忙的话……” “它现在怀孕了,不适合长途奔波。如果有必要,可能得麻烦你照顾她的孩子。”冠佑沉稳地为你圆了场。 一番讨论之后,大家决定先把猫咪养在阿信家中。好在最近没有巡演,加上助理大体上还是应付的来。 走出医院,天已经很晚了,你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看起来也是如此。你打开手机看了看谷歌地图,已经错过了那家店的晚餐时间。 “抱歉,本来说好去那家店看看……”他在你耳边低声说,声线低沉温柔,像羽毛一样落到你心里。 “没事的。”你摇头,“毕竟菜头粿更重要点。” “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所以一定要来哦!这里有菜头粿。”他冲你眨眨眼,“还有我。” 第8章 第 8 章 飞机起飞的轰鸣再次响起时,你的心境已与来时完全不同。 不仅见到了你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和他一起吃了早点,一起听歌兜风聊天,还见证了新“菜头粿”的出现。 这真是短短的三五天发生的事情吗? 如同上帝随性一写的剧本,到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情节。 只有手机里那个联系人、聊天框里你们的对话和你拍下的几张照片证明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确实是真的。 你点开头像,聊天框里是他今晨最后发来的话语:“要出发了吗?不要忘记菜头粿哦!”配图是菜头粿蜷在他录音室的监听音箱上,爪子压着一页曲谱,照片角落露出他带着iWatch的半截手腕。 “ee会记得你的,菜头粿宝宝”你心知他大概率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思考良久,最终留下了这句不功不过的回答。 飞机落地大兴机场,手机上弹出“河北欢迎您”的短信,干燥的空气把你拉回现实。暮色沉沉,你拖着行李箱走过廊桥。地铁里匆匆而过的人流是现代社会的铁马冰河,带着森然的冷意。 你有点发懵。脚步拖得很慢。好像这样才能让你的梦离开得慢一点。 突然,特别关注提示音响起。他用小号点赞了你的ins动态。那是你在虹桥中转时候拍到的照片——舷窗外横贯着一道彩虹,配文是:不想上班??。 微信紧接着跳出来: “听说飞机上看到的彩虹会带来好运哦,你到北京了?” 这时间也掐得太准。 你盯着屏幕,突然发现照片角落无意拍到了登机牌的一角:他似乎有在紧盯你的航程信息。 “嗯,刚上地铁。菜头粿还好吗?” “很有精神,好像和我的耳机线在较劲(照片)你呢?有好好吃点东西吗?” “品尝了大兴机场特色美食:美珍香芝士肉干烤吐司(照片)” “好吃嘛?” “还不错,主要是机场限定!” “那我下次也去试试??” 你突然有股冲动,想问他下次是什么时候。下次巡演吗?但是北京似乎刚刚巡完,怎么着也得要大半年才会再来。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反复删改,却没敢发出去。 “放心。下次不会太久。还是很经常有机会去北京的~” “对方正在输入…”太久,他似乎猜到你在想什么。 辗转换乘回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你收拾着行李,突然从包里掉落下一团白色的毛。是菜头粿的毛毛。你把它放进透明封装袋里,拍下来发到ins快拍,配上猫爪的emoji。 三十秒后,特别关注的头像又出现在点赞序列最顶端。紧接着微信弹出消息: “看来有人偷藏了纪念品(菜头粿歪头.jpg)” “这明明是菜头粿赠予我的小礼物,有人不要太嫉妒??” “那……你要不要看看包包,说不定里面还有别的小礼物??” 你翻开侧袋,摸到一个小袋。里面是一个铆钉手环,上面挂着菜头粿的金属头像,背面刻着极小的"Mayday",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日期,正是你们遇见菜头粿的那天。 手机又震了一下:“菜头粿认证的周边,全世界仅此一份。” 你把手环戴上左手,菜头粿的金属徽章在灯下一晃一晃,折射出小小的彩虹。你突然觉得一切又变得真实了起来,这串手环就是他们在你生命里出现过的痕迹。 “谢谢!很喜欢,会把菜头粿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照片)” 经过了快一周的奔波,你很快入睡。北京这个季节总是半夜下起雨来,被雨声吵醒时,手机屏幕刚好闪了一下。 “睡了吗?”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是一段模糊的录音。点开后,沙沙的背景音里传来菜头粿的呼噜声,间或夹杂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轻响,最后是他压低声音哼唱的demo,唱了一句突然断了,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戛然而止。三秒后,一条撤回提示跳出来。 你实在太困,没法细想,按掉手机又昏睡过去。 被闹钟震醒时,窗外雨已经停了。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你蒙住被子,感受着上班前被窝最后的温柔。一旁的手机锁屏显示三条未读: “昨天demo做到很晚” “菜头粿把采样当摇篮曲了(照片)” “你那边怎么样?从野人时刻回去上班还适应吗?” 时间很紧,你来不及仔细查看。匆匆洗漱完抓上包出门。 一路狂奔,打好卡准时坐上工位,终于有时间点开图片。照片里白色猫咪蜷在调音台上,毛茸茸的尾巴盖着录音键。 你笑着拍了一张工位照片。 “野人确实不太适应地铁,差点迟到??(照片)” “辛苦辛苦。话说这个是什么?(图片)” 你点开,发现工位角落的插画小人玩偶被圈了一个圈。 “啊!这个是一个叫irasutoya的ip,这俩是上海快闪店的战利品哈哈哈,当时一看就觉得很适合放在工位??” 俩小人一男一女,都穿着西装,一个举着“好的”,一个举着“收到”,脸上是睡不醒的活人微死的勉强。 “好可爱哦!我可不可以拥有一个?” “39元一个,陈总请付款” “可不可以用咸酥鸡抵债?” “咸酥鸡不行????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有时间成本。非要抵债,我要吃上次那个小火锅。” 他发来一条语音,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成交~你随便点,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 “那么请问陈总您喜欢哪位员工?” “我喜欢那个女孩。你有没有觉得,她的样子和你上班时候好像。” 是牛马的样子吗?你撅起嘴,在心中默默吐槽。 “这么认真正好可以督促到我。让我摆在工作室里,开运!” 你深吸一口气,你的职业直觉告诉你,总被甲方和老板看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感觉比起开运,更像是祭天。”你这次是真的把内心的吐槽低声说了出来,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一旁,包挂着的菜头粿的毛毛做成的吊饰正静静陪伴着你,他赠予你的铆钉手环,也随着击打键盘的节奏轻轻碰出声音。 就像—— 他在陪你生活。 第9章 第 9 章 比起现实生活里的少言片语,线上的他简直话密到令人震惊。 就像小猫打到猎物一样,把他生活里零零碎碎的有意思的事都分享给你。 譬如凌晨2点突然收到他发来的17秒语音,点开是海潮声混着便利店自动门的叮咚声。背景音里他小声说:“巷口7-11的关东煮新增了山药福袋,很好吃!(塑料袋窸窣声)给你留了最后一串,不过它的主人不在,我的胃先代为管理。” 譬如雨天时候发来某条小巷的谷歌地图截图,红标钉在一家亮着暖光的玻璃屋:"刚发现这家提拉米苏会淋咖啡酱(照片)",玻璃倒影里他鬓角还沾了点雨水。 再譬如弹出一个定位:“今天路过中山站(照片)”配图是某面涂鸦墙,左下角有行新喷的荧光小字:「下次带你看完整的」。 有工作的时候,他的消息会少一点,但也隔三差五发来一条,有时候是长长的语音条,里面是自制的demo;有时候是他偷拍成员的影像,还能隐约听到玛莎的叫道“陈信宏你在给谁拍”;有时候是他的服装样板上身图,问你意见的时候还要拐弯抹角地打探一下你的喜好。 时间一久,你摸清了他的作息:一般醒来是下午四五点,然后通宵忙个不停,最后大概在早晨的六七点入睡。 你因此每天坐到工位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逐条回复他给你分享的小猎物。 连上班都不那么让你难受了。 有时候他也会缠着你问去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看了什么好看的书和电影。碰到他感兴趣的,他就会mark一下:“下次来北京我要吃这个/玩这个!”有扭蛋机和盲盒的时候是他最兴奋的时候,总会央求你“一定要来一个”、“绝不可错过”、“不然会毕生遗憾”。不知不觉,连滨寿司的扭蛋你都快要抽齐了。 “我家已经有六只柴犬了。陈总何时过来领养?” “很快很快??,最早可能下周就会来开个会。请x总先代为保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同事也对你的称呼“x总”,在你用“陈总”调侃他的时候开始回击你。 立秋之后,白昼渐渐缩短,北京的夜色像一块柔软的绸缎缓缓落下。你走出写字楼时,晚风已有了几分凉意。 今天的他也格外安静。准确地说,是自从你们说完“来北京”的话题之后,他就一直很安静。 你犹豫要不要发一条信息试探一下,正这么想着,手机震动起来。是他发来的消息:“猜猜我在哪里?”附带一张照片——正是公司楼下那家星巴克,玻璃倒影中隐约能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你转向那个方向,一个穿黑色短袖的身影在远远地和你招手。 心脏突然跳得很快。你向他跑去:“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下周吗?” “菜头粿特批的外交访问。”他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还有柴犬们的赎金。听说是有人想吃到失眠的太阳饼。” “啊……我的插画小人还放在工位上。稍等我一下!”你说完拔腿就跑,一刻不敢耽搁,简直是要跑出你人生的最佳记录。丝毫没有听见他在说“下次也可以”。 等你再次到他的面前,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头发丝也跑得有些凌乱,从脸一侧落下来,粘在脸上。 他看了你一会儿,然后忍俊不禁,伸出手把那绺不太听话的头发别到你的耳后:“怎么跑得这么狼狈?” 你轻吸一口气低下头,他做得泰然自若,好像害羞的只有你自己,还好跑完步的红晕和心跳帮助你一起掩饰。 你一把把玩偶塞到他手里:“甲方爸爸的需求,当然要尽快满足咯!陈——总——” 他笑着拿起玩偶,看看它又看看你:“真的很像。” 你其实觉得那个小人看起来有点窝囊,但看了看自己一身深色的西装套,实在无法反驳。 “走吧!带你去吃烤肉。”他挥手招呼你上车,“听说这家可以治愈甲方创伤。” 北京的晚高峰中,车流行驶得很缓慢。 “每天都会这么堵吗?” 你“嗯”了一声,“从二环里往外开总是很慢的,大多数的人都住在外面。” “每天这样,不痛苦吗?” “所以我选择地铁。”你朝他眨眨眼,“不知道信哥有没有看过彭磊那句话,‘有钱人没钱人,来到这儿就是受苦,这是磨练人的好地方’。” “说的北京?” “Bingo!” 他的眼角笑出了鱼尾纹,“那干嘛还来?” “你们为什么要冲出南阳街?” “哈哈哈原来你也想要任意门。” “我还想要个哆啦A梦呢!让他帮我打工。” “有了哆啦A梦还会想打工吗?”他故作惊讶状。 “那也不能天天任意门通到银行金库吧!”你跟着他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车里又安静了下来。你盯着车窗上他映出的侧脸,很低声很低声地说:“而且……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我也不会真的认识你呀。” 你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车窗上的倒影看得并不真切,只感觉他似乎很快地瞥了你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 下了车,有一段车辆限行的路。你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他突然说:“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能让陈总困扰?”你调侃道。 “关于创作和感情的关系。”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像是雾气,“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写的歌,到底是记录已经发生的故事,还是在预言即将到来的故事?” 你想了想:“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差不多。”他轻笑,“但更困扰我的是,当你把某个感受写成歌后,那个感受就永远定格在那里了。而现实中的人和事却还在变化、成长。” 你突然预感到他到底想说什么。一些关于时间、关于人生阶段,关于不对等的爱…… 在时间的列车上,你们永远无法平起平坐。 你感到一丝微妙的乏力。你当然知晓他并非仅有华羽的孔雀,但他时间在他内心积累的混沌漩涡的冷浊依然让你此刻有些哑然。 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好像不敢听到你的回答一样,已经一脚迈入烤肉店。 第10章 第 10 章 所幸……烤肉店里人声鼎沸,明亮嘈杂的环境充斥着烟火气息,让人心情也温暖不少。 你们一同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他坐下翻看菜单,很平常地问询你的喜好,仿佛刚刚那个难以被阳光照亮的他从未出现过。 你决定也装作不知道。刚刚下班,探讨人生是次,填饱肚子为要,你将肉夹上烤盘。 铜盘上的羊肉片卷起金黄的边,发出滋滋的油声。你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嗯!好吃!”然后转头招呼,“老板,来瓶啤酒!” “你是经常喝酒吗?” “不算经常。”你摇摇头,“但人生总会有一些时候需要来点。” 听了你的话,向来不太喝酒的他也意外开口:“那我也来一杯吧!” 啤酒很快拿了上来。福佳白的口感清爽易饮,比起一般的艾尔类苦味少很多,你们一边说着垃圾话一边干杯。 你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瓶子里的酒量减少得很可观,没有勉强在喝。 酒喝下大半,你渐渐感觉世界像被一团棉花包裹。 这时,你听到他突然问:“你最喜欢Mayday哪首歌?” 你想了想:“顽固。” “为什么?”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这首向来不是最热门的一首。 “我特别喜欢第一句‘我身在当时你/幻想的未来里/这个狂热和冲动/早已冷却的如今/你顽固的神情/消失在镜子里/只留下时光消逝的痕迹’。”你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我现在就身在十五岁的我幻想的未来里。十五岁的我憧憬着能有一天在高级写字楼里‘哒哒哒’穿着高跟鞋很有劲头地走来走去;隔段时间就会乘着飞机飞来飞去,带着一个20寸的小行李箱,行李和我的人一样,精炼却面面俱到。但我真的到了这个地方,我才明白,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简单——上升期的时候,人都要咬着牙。” 称得上可观的收入背后是收入相匹配的沉重责任,漂亮的高跟鞋下面是无论起多少水泡都要镇定自若的疼痛,长距离飞行后面是失眠和争分夺秒地修改报告,高级写字楼里是在各自为政的战地夹缝里生存的哲学。 他闻言顿了几秒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把烤好的肉夹到你碗里:“以前,我也有这样的日子,很尖锐很倔强,对所有事情都感觉不应该这样。” “现在呢?” “现在……”他突然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却道天凉好个秋了。” 却道天凉好个秋。你在心里重复,他二三十岁时候灿烂的笑容此刻浮现你的眼前,明亮、单纯……确实是独属年轻人的好时光。 他接着说下去:“但我很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像夏天一样,炎热灿烂。在写这首歌的时候是十年之前,四十岁,当时已经觉得自己很沧桑,现在看来,却仍是盛夏的余辉。十年之前,你是不是还在为学业头疼?”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吃饭之前那一瞬间的预感终于落地。你苦笑地看着眼前年近五十的他,那淡淡的笑容里总摆不脱一丝“阅尽千帆”的包容。 这种包容让你你突然有些烦躁。 “我不是那种为学业苦恼的类型,拿高分对我来说不算很难。”此刻酒精是情绪的放大器,放大了你的不爽,你微微笑着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二十岁的我,只在乎能不能把每天活得不后悔。” 他的手一顿,然后夹起一块肉放进你的碗里:“我知道,你们公司的教育背景都很顶尖。我只是在想……”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时间是条一去不复返的河流,同一个人很难踏入两次,上游的人更是没有机会和下游的人踏入同一条。” 你固执地把那块肉放回他碗里:“那现在开始多吃钙片,争取让时间的流速慢一些。毕竟还要唱到八十岁呢!” 烤盘上的油星爆出刺啦声响。他看着你,有几分无奈地笑:“如果只是一首歌,只是一场演唱会,八十岁还是可以实现的。但和一个人,就……” 沉默如同海水涨潮般灌入。 你知道,和偶像恋爱的设想虽然美好,但如果真的实现,面对的压力、年龄的差距都将是无法忽视的问题。曾经的期待有多甜美,落地后的淤青就有多痛。 那些承载着幸福的点滴话语,反而真的会成为追求幸福的天敌。 但……真的甘心吗? 在和他聊天的日子里,你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他不是大明星,你是否依然会喜欢他?你没想出头绪,但在下一秒手机弹出他拜托你扭蛋的消息,你的“问自己”立刻被温柔的叹息取代了。 如果是二十岁的自己。如果此时此刻,如果她坐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呢? 那样炽热、明媚、永远充满希望、永远相信永远的她,可能真的会嘲笑你是胆小鬼吧。 “别轻易定义人生。”你叹了口气,“世界上多的是过得奇形怪状的人,哪怕他表面再正常。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懂,信哥。” 你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吃剩的骨头,接着说:“我一直觉得Mayday的其他成员很幸运,因为你是一个有点复杂的人,会把很多问题前置,也会把很多事做得滴水不漏,因此他们会有机会喘口气过独属于他们的人生。但有些问题,还是想得简单点比较好。” 他怔了怔,略微地苦笑了一下:“有些事,真的可以想得简单吗?” “大道至简。您想必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你放下筷子,“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一有静不下心的情况就会推导数学定理和模型。因为再怎么复杂幽微的定理和模型,结论一定都是非常简单明了的。 “就像在一段感情里,年龄、社会地位是客观事实,但不是决定性因素。最根本的决定性因素,其实也只有那一个。” 不知为何,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你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越来越坚定。好像二十岁的你,真的在透过你的眼睛看着他。 你凝视着他的眼睛,依然是有光的,清亮的,像星辰一样,有种通透后的澄澈。 你又想,岁月其实待他很宽容。 他不再说话。过了许久,喝了一口瓶中的酒。 你看着酒瓶,已经见底了。 “出去走走吧,我送你回家。”坐了有一小会儿,他招呼老板结账。 你点头,打算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咬了一口,肉已经有点冷掉了,油脂粘在肉片上,让人怀疑刚才的美味的真实性。就像现在你们之间有点冷掉的氛围。 虽然人生的秋天也不错,但到底是有些冷了。你一边想,一边穿上外套。 不过,早点说开了也好。其实你心里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不过迟早。过大年龄差和地位差的感情,大多靠着当事人的掩耳盗铃和装聋作哑。可你和他都不是那样的人。你们都没法过那样的生活。 接下来怎么走,只能看命运的意思。 你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拿起包,追着他的脚步出了门。 第11章 第 11 章 走出餐馆时,夜风裹着槐花扑了满身。十点后的国贸空空荡荡,整个街道像是睡着了,路灯把你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孩压马路了。”他边走边用怀念过去的语气说。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二十多年前吧。”他思忖了一会儿,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经常手牵手去公园散步……对了,附近有公园吗?” 你想了想,通惠河附近的公园人多且小,比较适合散步且这个点没关门的似乎只有朝阳公园了。 “那就去那里吧。” 晚上的公园里,玩耍的人已经陆续地离开,只有零星几个夜跑的人经过你们身边。他难得地摘了口罩和帽子,头发软软地趴在额头上,像是回到二十多岁的样子,很乖。 你决定干一件你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想干的事——大着胆子,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瞬间,你看到他瞪大了眼睛,耳朵开始迅速泛红。他想用手捉住你的手,却被你迅速躲过。 你向前跑去:“来抓我呀!” 风声掠过耳际,身后传来他追赶的脚步声和无奈的笑。在第三个路灯下被他抓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潮湿,脉搏透过皮肤传来急促的跳动。 “抓到你了。”他气息不稳地说,却没有立即松手,“你害我刘海乱了,以后开不了演唱会了你得赔偿损失。” 树影在你们之间摇晃成模糊的界线。你笑嘻嘻地说:“您比我年长二十岁,我怎么赔得过来呢?” “我发现你很会阴阳怪气。” “承让了。毕竟谐音梗还是难以比过你们。” 他又被你逗笑起来,松开了你的手,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你的头。 你们慢慢地往前走,眼前逐渐出现一个不算太大的游乐园,大约是千禧年前后建起来的。过山车仅有简单的框架结构,在夜色里像一只沉默睡觉的大象。 “我们那个时候也有这样的游乐园,现在也是看起来旧旧的。”他看着过山车的影子突然说,“建设的时间好像和我们第一张专辑的时间差不多。” “但你们的专辑听起来不是旧旧的。”你看了他一眼,“人也不是。” “那人是什么样的?” “只是略略年长几岁。” “答得不错,给你一个略略年长几岁的奖励。” 他的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攥成拳状拿出来,示意你伸出手掌,然后在你的掌心放了一颗糖果。 你拿到眼前看,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糖不会是真的上了年纪吧。”你有点害怕地苦笑。 “对,下毒完我就回台湾潜逃。”他顺着你的话故作认真地开玩笑。 “代价太大了吧,陈诗人。这下是你要赔偿演唱会损失了。” 你们一起笑起来。你打开糖纸,甜味在舌尖融化开。 不知不觉你们走到了湖边,白日里热闹的平台此刻已经空无一人,游人和商贩都无影无踪,只有一旁的码头边停了一排小黄鸭船,静静地陪伴着你们。 你觉得这个情景很有意思,不禁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边拍边听到他说:“奇怪,都到湖边了,怎么没有城堡?” “城堡?”你反应了一下,“是那个泡泡玛特城市乐园?” 他点头。你有点哑然失笑:“那个在南边那个湖。”接着你又促狭一笑,“原来陈总是个路痴。” “朝阳公园原来有两个湖吗?”他故作镇定地岔开话题。 你见状不再追问,但是在心里笑:“对,不过另一个还有点远。要去吗?” “不了,就在这里吧。原本只是觉得那边会浪漫点。” “我觉得这边也很浪漫呀~有小黄鸭陪着,我很喜欢。” 你趴在栏杆上,看看月亮,又看看他,他眼角的纹路在月光下变得异常清晰,你突然心里有点酸楚。你想,若是天天照镜子看到这些纹路,感觉到的时间一定是更加残酷的。 于是你转头又看月亮:“你说,月亮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计时器。‘古人不见今时月’,对于月亮来说,我们经历的时间其实微不足道。” 你感到他微微笑了,目光像星辰一样落到你的身上:“但是时间对每个人甚至每个生命的刻度都是不一样。 “年轻的时候总希望时间快带我去幻想的未来里,现在却经常希望时间慢一点,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而且年轻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可以承担所有的事——包括另一个人的未来。结果你却发现有时候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做主。最后甚至会担心,你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最怕的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明明后悔了,却因为善良勉强自己……” 他的肩擦过你的,又返回来和你靠在一起,像一只归巢的燕。 “是你自己说,人生的秋天也很好的。”你们沉默良久,你说道。 他轻笑摇头:“那是对于一个已经在时间里走到秋天的人。 “我出道那年,有个女歌迷从高雄一路追到台北。她后来写信说,因为我的一句话考上大学,现在已经是儿科医生。” “很美好的故事。” “去年她带着孩子来演唱会,点歌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轻轻说,“旁边是她的爱人,她说是她的大学同学。 “那个瞬间是最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偶像和粉丝最好的距离,就是舞台到观众席。更何况,如果真的迈出那一步,就像是……”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有问自己。”你转头看他,“我也在问自己,如果你不是现在的你,那此刻的我是否依然会喜欢你。” “答案呢?” “我觉得,人是很难脱离社会地位和物质基础去定义自己的。”你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他垂下眼睛,有些微妙的黯然,“但是……和你聊天的时候,我会想,即使你不再写歌,不再那么光芒四射,我也依然会为你扭到柴犬那一刻的快乐而开心。” 话音刚落,你看到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你想,你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 “我知道很多关系会因为地位的差距而产生权力的不平等,但是这不是我的,陈信宏。” 你们之间再度沉默了,两个人颇有些谁都说服不了谁的意思,但也没有人想继续说。你看着他慢慢地折那张糖纸,折成一个千纸鹤,然后拉起你的手,放进你的手心:“回去吧。我送你回家。” 月光下你们的影子叠在一起,你突然很羡慕它们。 “晚安,xx。”在你家楼下,他冲你挥手道别,这是他第一次用你名字的叠字叫你,你本该开心,但却觉得心里酸酸的,“祝你梦见……你期待的未来。” 你跑上楼,透过楼道的窗户看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楼道声控灯熄灭的瞬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终于砸在手背。 回到家里,你整理起他给你带的礼物。除了太阳饼之外,里面还有细心夹好的一页手稿,正是《顽固》。 一边的手机亮起新消息,是他发来的语音,背景音有细微的电流声: “不是觉得你不够成熟…… “是怕自己太贪心。” 第12章 第 12 章 那场深夜的对话像一道无形的墙,竖立在你们之间。 回到台北后,他的消息变得克制而简短,从每日分享的琐碎日常,缩减为每周不定次数例行公事般的问候。“菜头粿换了新猫粮”、“报告意见已发邮箱”、“北京降温注意保暖”……每条间隔都精准得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你亦配合着这份疏离,回复精简如电报:“收到”、“谢谢”、“同保重”。 只是每周三的视频会议,以往经常缺席的他现在会准时出现在屏幕角落。会议里宏观经济与市场分析部分的汇报你总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他总是在你汇报时候上线,汇报完毕下线,麦克风标志常年静音,视频镜头对着他工作室那面贴满便签的歌词墙。 只有一次在你汇报时,镜头那端突然伸出一只白爪子,精准按断了视频连线。会议室里响起笑声,你却盯着瞬间黑掉的方格不知所措,好像心脏被猫爪挠过。 北京的雨一场凉似一场,下得你心里湿漉漉。 但日子还是一页一页撕过去。季末的事件太多,你忙得昏头,也无暇多想。 直到有天,你接到了一个台湾的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竟然是玛莎: “医生说菜头粿预产期在你们公休长假,你要来吗?” “肯定的。”你低头check日程表,也到了要去一趟台湾当面汇报的时候了。 下班后你一边盘算着这次去要带点什么一边清理邮箱,突然发现拦截邮件里有一封邮件的标题很诡异:「菜头粿的产房搭建指南(附预算表)」 点开竟是份详尽的待产猫用品清单,从产房尺寸到备用的止血钳型号一应俱全,最后附注写着:“兽医预估预产期在10月3日-5日……如果你假期有安排就算了……” 你又看了下日期,发件时间是三天前。一瞬间你明白了今天Masa的电话为何会打来,有点哑然失笑。 你的鼠标在聊天回复框闪烁良久,最终决定拨通电话。 “陈医生,”你望着窗外初秋的月亮,“您是在邀请我共度小长假,还是缺个免费助产士?”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久到你以为是信号问题时,才传来他声音。嗓音有些疲惫的低哑:“都是。” 小长假前出差的时间有些难以协调,你一直带着出差的助理请了年假,问了半天最后只有一位刚入职一年的男生有时间出差。 你对他有些印象,除了资历浅一些,人还算勤快靠谱,经常会过来请教你问题,也比较开朗会来事,于是你便决定让他陪同。 会议当天,你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一来是为新助理小林留足熟悉会议的时间,二来心底隐约期待着他会早点来——距离上次你们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打开会议室的门,你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他。 或者说,他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你停留目光。 你挂起商务性的微笑,凝视着他的眼睛:“陈总好,好久不见~” 他抬起眼,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X总辛苦,这次来台北还适应?” “还可以,这次对台北熟悉很多。”你微笑着走向座位,却听见钢笔轻轻搁在桌面的脆响。 “这位是……新面孔?”他目光越过你肩头,落在你身后的小林身上。 “之前的张助理休假,临时带小林来学习。” 话音未落,小林已经挤出灿烂笑容递上名片:“陈总叫我小林就好!” 他两指夹过名片时,纸片在空气中停顿半秒:“林助理……”目光扫过年轻人与你同色的工装,“很年轻。” 你顿感气氛有点微妙,但又摸不清微妙的来处,一时觉得他是商业上面一贯严格高要求。于是你开始为小林找补:“林助理是P大毕业的,目前负责海外宏观部分,虽然年轻,但是专业度是这几届新人里最好的。” 他闻言只看了你一眼,轻轻颔首回到座位。 果然还是很奇怪。你在心中腹诽。 但这不是你眼前最紧迫的问题。会议快要开始,你接连切换三个接口,屏幕却始终漆黑。 正欲检查线路,小林突然从电脑包掏出一个转换器:“姐,试试这个?”然后又将一杯咖啡放在你的左手侧,脸上堆着笑意,用无声的口型对你说“加油”。你冲他感激地笑,然后插上了转换器——是有用的。 金属接头落入端口的轻响中,你听见主座传来极低的吸气声。屏幕亮起的瞬间,你看见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支钢笔——笔尖正深深陷进面前材料的纸页,墨迹晕开成小小的乌云。 得益于你们平时的交流,汇报整体很顺畅,双方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除了公务还各自聊了些闲话。你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到他突然说:“小林对下季度美国经济怎么看?” 小林在轻松的氛围中被猛地一问,有些愣住,但还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觉得现在数据看,有硬着陆的可能性,美股这个位置比较高,可能要对仓位进行控制……” “是嘛,我倒是觉得会有机会。”他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小林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你拉住:“陈总,下季度对美股这块我们会重点关注一下。” 走出会议室时,小林抱着笔电跟在你身后追问:“姐,刚才陈总说的美股情况……”年轻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亮得惊人。 “你可以整理关注一下现在□□在经济方面的任命免职情况和鲍威尔的态度,明天我们细聊一下这个话题。”你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转身,差点撞进一个怀里。 他不知何时站在防火门阴影里,掌心托着盒凤梨酥:“给新人。” 小林受宠若惊去接时,他又忽然抽回盒子:“不过保质期很短。”转身前瞥你一眼,“希望你的工作热情不要这么短。” 回程计程车上,小林对着那盒凤梨酥发呆:“陈总是不是讨厌我啊?对我这么严格。可是明明送了我点心……” “怎么会,他向来不是那种把感情代入工作的人……” ……的人吗? 突然一个念头渐渐明晰。 你对小林匆匆说句“我有东西落下了你先回去”,接着下车,招手上了反方向的车。 到Bin-music的时候,车窗外飘来玛莎的哈哈大笑声。你摇下车窗,看见他和阿信站在街角,正把什么塞进对方口袋,夜风送来零碎对话:“……醋味隔两条街都闻到了……”、“只是前辈的关心”…… 你笑了一下,正准备和司机说掉头,手机却震了一下: “我刚刚好像看见你了 “你是回来公司这里了吗?” 第13章 第 13 章 你侧头看向窗外,他正望向你。你抬头的动作让他确定了是你,于是他加快步伐小跑过来。 “怎么又回来了?” “有东西忘了。” “在会议室吗?我让他们帮你找……” “不用了。”你截断他的话,然后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丢下的东西……在这里。” 他的身形微微一震。你没有再说话,眼神交织之间,原本客套又疏离的氛围瞬间凝固,仿佛你们此刻置身于氧气稀薄的太空。你能清晰地听到他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与自己的呼吸连成一片。 正当你想闭上眼睛的一刻,身后传来了玛莎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你看到他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视线,而你则顺势随口编了个借口:“陈总说他忘了给我带伴手礼。” “好啦别装了!现在还‘陈总’,‘陈总’,当我是局外人?” 你松了一口气,看来玛莎并没有察觉到你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你都已经结婚了,就不要再试图插入我们,变成三个人的‘危险关系’。”他没有否认“局外人”,只是开始插科打诨。 “哎呦,是我多余了……”玛莎拍了拍他的肩,一步步后退,“刚才还否认自己有吃醋,这会儿就开始说我是‘局外人’。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你们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互相对视一眼,不禁笑了出来。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空气中的压抑感似乎也随之散去。他看着你,轻轻地说道:“正好是吃饭时间,那家店……现在应该开门了。” 你抬起眼看向他。路灯的光洒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只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的猫。 “原来陈总还记得呀!”你故作惊讶地说。 他皱了皱眉,带着一丝无奈:“我在你心里这么健忘吗?” “没有,就是……我以为……你后面都不会想和我单独呆在一起了。”你本来是想笑着说这句话,可一开口,才发现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这段时间,你没有哭过,但心里的眼泪却慢慢地集成堰塞湖,只要等一个时机,就要决堤。 他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你的头,温暖的掌心从发梢传到全身,像是把你那颗满是凉意、湿漉漉的心捂得暖了些。 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开口:“我没有想躲你,只是……需要点时间。你说的那些事,我其实……都记得。” “嗯。” 你点点头。 你知道,他是个道德感极强的人,很多事情他心里有一条界限。而那些很模糊的地方,到底在线的哪边,他需要给自己一个问心无愧的答案。 这是他性格里的一体两面。这样清醒的高标准,也是让他成为你在最脆弱、最想放弃、最想向现实投降时刻灯塔的原因。 所以,这段时间你没有追问,没有抱怨,也没有哭泣。 他在等自己的心和头脑都理清,而你在等他。 你们一前一后走向停车场,步伐轻松,却又似乎藏着某种难言的紧张感。你一边走,一边半开玩笑地问他:“陈总,那盒凤梨酥的保质期到底是多久呀?” “三天。” 他闷声开口,语气有些低沉,“保质期只剩三天。” 你故作沉思,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可得帮小林解决一下了……” 话音未落,旁边却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你转头看去,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了另一盒凤梨酥。 “我给你单独准备了,本来是打算会后再……”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再什么?” 你向前迈了一步,戏谑的笑意不自觉地爬上了唇角,“再教育年轻人职场热情该怎么持久?” 他轻笑了一下,没再回答你,只是默默地递过那盒凤梨酥。 上车后,你系好安全带,刚想放松些,忽然他低声说道:“金融才俊,倒挺适合你。” “你在说什么?陈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些语塞。他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让你有些生气。 “那你为什么那么夸他?”他看着你,黑色的瞳孔突然靠得很近,亮晶晶的,好像有些委屈地看着你。 有人曾说,如果想要诱惑别人,就得变成一种动物:要么是猫,要么是虎,要么是被雨淋湿的狗。 你不由自主地想,他现在,确实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狗。 你竟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称呼:“宝宝,他只是个后辈,能有一个出色的后辈不容易,我肯定要多鼓励一下他啦~” “嗯……” 他微微绷住的脸上一时看不出太多表情,你仔细观察着,却还是揣摩不定他心里的想法。 就在你打算再说些什么时,他突然开口:“你刚刚叫我什么?” “啊!”你惊讶地捂住嘴,瞬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颊有些烫起来,羞愧和慌乱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你惊慌失措的脸,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不叫陈总了?叫得这么自然,也经常这么叫别人吗?” “没……没有啊,”你尴尬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心里那股不安和羞涩让你有些发愣,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我只是……只是在工作里安慰别人都会这么说。” “只是?都?” 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继续问道,“明明开会的时候‘陈总’、‘陈总’叫那么生分,对别人却用这么亲昵的称呼。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你咬了咬唇,心跳有些加速,看来这个男人今天是打定主意故意报复。而且不只是开会,连前阵子冷落他的份也要一并报复回来。 可偏偏他这副得意的模样,反而让你更加害羞和心乱。 你不再说话,只是转过头,假装在看窗外。 他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你的掩饰,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要听你这么叫我嘛。” “宝……不要,太害羞了!”原本这个称呼只是你在职场里让你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的手段,被他这么一戏弄,倒显得是你在**。你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脸更红了,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了他的陷阱当中。 “我才不要叫!你还没想明白呢!”你有点生气地低声说,但尾调软软的,听起来更像娇嗔。 “那……你不叫我的话,就让我也听听你怎么夸我呢?”掀屋顶不行,他便改为开窗。 你轻轻叹了口气:“信哥,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不管是工作还是人品,都是一流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最闪亮的人。” 他似乎很满意,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些:“这才像话嘛,以后你要是要夸别人,也要这么夸我。” 你不禁有些懊恼,明明是你先开的玩笑,怎么现在倒成了你在被他调戏? 你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霓虹闪过。 这是第二次坐上这辆车,但此刻心境却和上次完全不同。 你总觉得,他的车像是命运的渡轮,在暗流中,静静带你们驶向对岸。 在对岸等着你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想着这些,闭上了眼睛。 第14章 第 14 章 闭上眼睛没多久,你便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他的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皂香,和他身上的气味似乎相互呼应。如同一个无形的怀抱,让你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你的身体总是比你的大脑更加敏锐,就像动物天生会寻找安全的地方当作巢穴。 当你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那家日月星招牌的巷口。你睁开眼的瞬间,正好对上他不及躲闪的眼神。暖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温柔地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柔和。他的指尖还悬在空调调节钮上方,仿佛刚刚调高过温度。 你揉了揉眼睛,慢慢坐直了身子,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牛仔外套。领口处还留有他体温的余温:“到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很熟。”他迅速转头关闭了发动机,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而且……菜头粿说饿一会没关系。” “不能让小猫咪饿着。”你一骨碌起了身,看了他一眼,“总是挖陷阱大猫咪也不行。” 店铺果然延续着日月招牌一样的神秘风格,从外面向里看,窗户上罩着黑纱,台灯在里面若隐若现。 “简直像女巫的木屋!”你很兴奋。 果然推门而入后,目之所及几乎都是木质家居和重重帷幕,头顶上巨大的水晶灯有些昏暗,确实像是女巫的居所。 “两位初访?”系着星月围裙的店主掀开水晶帘,眼镜链上的紫水晶轻轻晃动。是一位非常明艳的女人,裹身的丝绒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深深的眸子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好漂亮啊!好像峰不二子!”你看得眼睛发直,对他悄声说,“不知道姐姐介不介意多一个老婆。” “……”他闻言看了你一眼,眼神颇为怪异地把你护在靠墙位置,自己挡住大部分视线。 这份警惕在麻油鸡锅上来之后才稍缓。麻油鸡锅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一道朦胧的纱幕。 他用公筷夹起片山药放进锅里,状似无意地问:“今天没戴菜头粿纪念手链?”没有等你回答,又找补一般加了一句,“上次你说……洗澡摘下来就常忘记戴。” 你轻轻从包侧袋摸出那串带着菜头粿头像的手链,它被放在一个透明的塑封袋,袋子里还有一个粉色符袋——是你那天在霞海城隍庙求的月老符。粉色流苏与银质的猫咪徽章缠在一起,像某种隐秘的联结。 他看着那张月老符,有些出身,仿佛被它牵动了什么。就在那瞬,他的袖口不小心扫到了蘸料碟,酱汁顿时沿着手臂向下滑落,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小心。”你迅速拿起纸巾,轻轻地按住他的手腕擦拭着酱汁。 纸巾下的肌肉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你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一点小小的狼藉。 “其实……”他轻声开口,却突然停住了,仿佛不知如何继续。 就在这时,店主抱着塔罗牌突然出现,打破了你们之间微妙的沉默:“要不要占卜?今日初访客人占卜哦!” 你明显感觉他的手臂肌肉变得更紧了。他低头搅动碗里的米线:“还是不……” 试试嘛~”你用筷尾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背,带着些许挑衅的笑意,“陈老师难道怕被算出秘密?” 他的眼神在你身上停留了一秒,忽然夹走了你碗里咬过半颗的贡丸:“我怕店主算出某人偷吃我贡丸。” 你们嬉笑间,店主已经洗牌完毕。他盯着铺开丝绒布上的六芒星图案,轻声问:“能只算事业吗?” “可是我想算感情耶。”你托腮看他,“比如陈老师的理想型是不是菜头粿那种?” 他愣了一下,目光凝视着你。你从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一丝微妙的紧张,就当你要说“算了”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妥协了:“行,那就感情吧。” 店主笑着轻轻催促:“请抽三张牌。”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顺从地伸出手,缓缓地抽出了三张牌,一张一张地翻开—— 死神逆位。圣杯侍从正位。圣杯二正位。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张牌,空气突然变得凝重。他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复杂,他的眼神在“死神逆位”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记忆深处有什么在被唤醒。 美丽的店主早已见惯不怪,她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地扫过牌面,淡淡地问:“这位先生似乎对这张牌有些特别的印象,是吗?” 是那期《塔罗魔法心》,主持人曾让他们算感情,而他抽到的,正是那张“死神”牌。 “很难对谁有真正的兴趣,要求很高哦!”你还记得塔罗师这么说过。 “以前算感情时,抽到过……”他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沉思。 店主微笑着看向他,嗓音如流水般温柔:“那这张逆位,意味着结束了‘死神’的状态,代表着一种新的开始,一种从过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契机。”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淡淡的安抚。 第二张圣杯侍从被店主拿起时,纸牌边缘突然渗出淡淡水痕——竟是刚才蘸料碟打翻时沾到的茶渍,正好晕开在侍从捧着的杯口,像溢出的情感。 “第二张是圣杯侍从,有一条小鱼在你的心里游来游去,如果是问感情的话,最近是不是有心动的人呢?不过……看这茶渍,看来有迟来的心意要传达呢。”店主指着茶渍笑道。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略略侧头望向你的方向。但碰上你的视线,又迅速移开。 店主继续往下说:“最后一张是圣杯二结尾,这是一段灵魂伴侣的感情。” 说完这些,店主收拾起其他的牌,轻轻地走了,留下三张牌和你们相对。 “其实……我刚刚想问,那天在城隍庙的时候,当时问你求姻缘是不是有暗恋对象,你说‘算有’。”他看着塔罗牌,突然开口。 塔罗牌上的圣杯二在蒸汽里微微卷边。你将月老符轻轻放在死神牌上,流苏恰巧缠住镰刀的轮廓:“那个时候是‘算有’,现在觉得……可能不止‘算有’。” 听到你的回答,他握着的汤勺突然跌进锅里,溅起的汤汁在桌布晕开深色痕迹。店主笑着递来抹布时,他忽然用台语急促地问了句什么,店主用台语给予了肯定的答复,紫水晶眼镜链在灯光下晃出迷离的光晕。 “他说——”店主刚要翻译,却被他慌乱打断。 水晶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盯着那张被月老符覆盖的死神牌,深吸一口气:“那天在城隍庙……我不是偶然经过。” “我知道,你是去吃早饭……” “不是。”你尚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其实……那天我是想问问神明,我对一个女孩有了一些特别的感觉……” 你看着他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你想,原来那天的感觉不是假的。 “但我在想,她很年轻,人生还有大把好时光……但真的看见她和更年轻的男孩站在一起,我又觉得心里很难受……”他越说越慢,越说越轻。 “别说了,阿信。”你用双手环握住他的手,手指凉凉的,你试图环住得多一些,让它们更暖和点,“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我会等你到想好的那天。” 收银台结账时,店主用红绳将月老符和死神牌、圣杯二系在一起:“这个组合很有意思——”她指着逆位的死神,“终于结束的过去”,又点点圣杯二,“遇见命定的相遇。” 她把这个组合递给他:“送给你。” “谢谢。”他点头致意,将系着红绳的牌符收进贴身口袋,位置正好靠近心脏,然后转头看向你,“那这个我就收下了,当作是菜头粿手链的回礼。下次,我再求一个给你。” “好。”你点点头。 推门离去时风铃作响,他忽然回头问你,“那……如果我给你那个月老符,能不能算是‘真有’?” 夜雨掠过日月星招牌,映亮他眼里从未熄灭的微光。 第15章 第 15 章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幽默,但有时候又很好心。在回去的路上,你坐在他的副驾,这么想着。 一个以塔罗牌开始的预言,最后居然以塔罗牌结尾。 二十年前谁也不曾想到,这个预言竟会这样深远地将一个人的感情一语成谶。 不过……你身边的他看起来好像轻松不少。虽然一路依然是沉默,但那种仿佛有块巨石压在心口的沉闷感,已经悄然消散。 “你后面假期怎么安排?”快到酒店时,他才开口。 “后面两天肯定还要把剩下的客户拜访完。然后……”你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十一假期今年会比较长,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一直待到结束,一起照顾菜头粿。” “嗯,那这次就能把之前说过的地方都带你去一遍。”他接着问,“那你还是住在这里吗?” “应该是……吧。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毕竟你们这里酒店比较贵,出差时间是可以公司报销,后面要我自己来。” “那……要不要来我家?”他有些犹豫着问道。 “什么?”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样的,”他清了清嗓子,急忙补充,“菜头粿随时都会发动,医生说要熟悉的人陪护,来我家里会方便一点。而且我家里很大,客房也很多,里面有自带卫浴,不会不方便。” “!”你还是有些愣住。虽然他的理由每条都合情合理,但这太不真实了。 突然被偶像提出搬进他的家里,帮他一起照顾即将分娩的猫咪,台偶剧原来是来源于生活吗? “所以……要来吗?”他盯着你的眼睛,再次问了一遍。 “嗯。”你轻轻点头,理性上觉得会很给他添麻烦,但心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那就好。”在你点头的瞬间,他的脸上绽放出了雨后初晴一般的笑容,好像那个他才是那个更紧张的人。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在你下车前,他探过头来,又强调了一句。 “知道啦。你也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你挥挥手,觉得此刻的对话竟然透出一种老夫老妻般的熟稔。 拜访客户的日子总是转得和陀螺一样快。在这期间,他也并没有过多地联系你,只是淡淡和你聊两句。但你总觉得,他和你一样对长假的日子有所期待。 间隙时,你们还和小林一起分享了那盒凤梨酥,馅心绵软,带着酸甜的果香,搭配酥皮甜而不腻,一吃就知道是用心挑选过的。 你边嚼边偷笑:不愧是他,连吃醋都这么温柔。 “姐,我总还是觉得怪怪的。”小林一边嚼着凤梨酥一边嘀咕。 “他就是比较高要求,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拍拍他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安慰他,“我第一次给他做pre也被问了好久。” “嗯……”小林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凤梨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阿信哥看上我了。” “噗。”你和同事们都忍不住地笑了。魅力太大,看来也不尽然是好事。 “那你是希望他看上你,还是不希望他看上你?”身边的同事笑着调侃。 “从理性上讲嘛,阿信哥这么有钱,看上我我就能直接躺平了。不过感性上,我当然还是个直的。”小林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你还真挑上了哈哈哈。”周围一片欢声笑语。 终于最后一个客户拜访结束,你们一行人回到酒店。路过电梯间时,你瞥到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高高的个子,黑色的短袖,渔夫帽压得很低。 你赶紧找借口支开同事,朝那边走去。听见你的脚步声,对方抬起头——果然是他。 “怎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等我。”你压低声音,既像做贼,又感到一丝暗暗的刺激。 “怕你行李多,过来帮你拿。”他只看了你一眼,又很快移开。 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可神态却有些不自然,显然心口不一。 “是怕我行李多,还是怕我跑路呀。”你小声嘀咕。 他没回头,但耳朵悄悄染上了粉红,绒毛细细的,就像小小的水蜜桃。 没有专用电梯,你们一前一后地走在酒店的安全通道里。浅黄色的地砖和白色的墙壁互相缠绕在一起,旋转向上,仿佛要通到天空的尽头。 你突然想起《天堂影像书》的片段:“信哥,在人生的秋天,还会觉得住在天上,爱就不会死了吗?”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用一种“这问题也太奇怪了吧”的眼神看着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可能是假期要来了,人放松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吧。”你摊摊手。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在人生的秋天,会觉得爱很难死掉。但天上和地上的爱可能不一样,在人群中的爱和对一个人的爱,也是不一样的。” “那我们算哪种?”你笑着逼近一步。 “你喜欢哪种,它就是哪种。”他没直接回答,把问题又抛回给你。 同时递回来的,还有他的手。你轻轻牵住。手很大,很柔软,掌心微微潮湿。呼吸和脚步的节奏透过掌心传来,就像两栖动物在水里靠拢,偷偷交换氧气。 你想,有时候手掌比人更诚实。仿佛下一秒,它们就要真的私奔去天堂。 你们默默牵着手走了一段。快到你的楼层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尾说:“如果你不再叫我‘信哥’,我可以考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那你想我叫什么?” “叫我‘阿宏’。” 话音刚落,他忽然松开你的手,推开安全门,走得很快。 “信哥……等等我!”你急忙追上去。 不对,他脚步更快了,几乎像在逃跑。你只好改口: “阿宏!等等我!” 听到“阿宏”两个字,他骤然停住。你差点撞上去,气喘吁吁。 “跑这么快小心出汗感冒。”他笑着伸手摸了摸你的头。 “我喊你你都不听!害我追半天!”你气鼓鼓地瞪他,心知他是故意捉弄你,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我刚刚只听到有人叫‘阿宏’,一听到就停下来了呀。”他装模作样睁大眼,嘴角却忍不住翘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咬牙,特意在“老”字上加重。 他只当没听见,从你手里接过房卡,替你刷开房门,拉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我就知道,你肯定给菜头粿带了一大堆东西。” “还有给你和四月天的。”你拉开一角拉链,塞给他一份点心。然后迅速把西装外套换成黑色防晒衣,戴好帽子和口罩: “菜头粿特别行动小组要出发咯。 “你要成为这次特别行动中,我的专属搭档吗? “阿宏。” 第16章 第 16 章 没有脚的候鸟,很难在不属于它的土地上落脚。 很长一段时间,你会觉得住进别人家中的人是没有脚的候鸟。 但在你走进他的屋子时,并没有这种被拒绝的感觉。 统一原木色的家居,摆件简单到几乎没有,连香薰的气味都没有,几乎找不到什么凸显个人特色的物品。只有在一些尖角的部位贴上了防撞条——那是咏咏来时的遗留物。一切几乎整齐如样板间。 和他之前带你去的“秘密基地”不太一样,那里的休息、工作或是玩乐一类的活动意味很强,他的住宅里则散发出一种“什么都不用想”的味道。 你反倒觉得像躺进浴缸里,有种被温柔接纳的感觉。 这一刻,你蓦地想起你曾读过的话: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越是复杂,越是对简洁有心理需求。同时伴生的,是对外普适性的温柔妥帖。 那对我的温柔,又是哪一种呢?你不禁在心中自问。 听到开门声,菜头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是你,她激动地“喵”了一声,飞奔过来,用头来回蹭你的腿。 “她都没这么欢迎过我。”你听到有人酸溜溜地说。 “所以我说,菜头粿就应该让我来养。”你边说边抱起菜头粿:“菜头粿宝宝是不是想姨姨了呀?” “喵。”她像能听懂话一样,回应了一声,然后把脑袋靠在你的胸口。 “呜,太可爱了宝宝!”你不禁哼起歌,“菜头粿最爱什么歌手,最爱吃什么罐头,最爱把小小的脸轻轻地靠在我胸口?~” “这家里每个角落,菜头粿都霸占过了,它知道,它会等到你来的时候,它知道你会回头?~”他接着你的调皮改编继续唱。 “原来我们菜头粿还有预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姨姨会来。”你亲了一口菜头粿,然后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他佯装镇定地岔开话题:“我先领你去你的卧室。” 介绍完卧室的各个部分,他便很礼貌地退出了房间,留给你一个人收拾的时间。只有菜头粿在房间里巡视个不停,时不时过来蹭一下你的腿,冲你“喵”一下,好像你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你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罐头。不等你叫她,她便“嗖”地一下冲了过来:再优雅的小猫,也抵抗不住罐罐的诱惑。 趁着菜头粿吃吃吃个不停的时候,你开始一件件拿出带来的东西:菜头粿的产护用品、菜头粿的罐罐、猫条和玩具,然后是他提过的想吃的泡面、他要的扭蛋,他说喜欢的小玩偶…… 拿着拿着,给他带的那份已然堆成了和孕猫菜头粿的东西差不多的小山。你看着它,恍然间觉得这座小山是把时间的碎片搜罗起来堆成的,而你们积累的话语,已经变成了颇为可观的分量。 你一边想着那座小山,一边走入洗手间。洗手间的装修同样简洁统一,显得十分协调,唯一打破这种统一感的,是洗漱台上那个玉桂狗的杯子,格外显眼。 …… “为什么会喜欢玉桂狗?好像凯蒂猫喜欢的人更多。哎……等等那是狗吗?我一直以为是兔子。” “我以前也一直以为是兔子,哈哈,后来才知道是狗,而且是男孩子。 “不过没有什么为什么呀,喜欢就是喜欢……就算Hello Kitty喜欢的人再多,我也更喜欢玉桂狗。” …… 记忆深处的对话浮现脑海。随口提及的小喜好,他居然记住了。 当你抱着那堆东西走出房间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见你出来,他微微侧身,接下了你手里的东西:“喜欢吗?” “你说喜欢什么呀?” 听到你的话,他明显一愣,抬头却看到你嘴角的笑意:“你不乖哎!不要装不知道啦!” “当然……特别喜欢了!像小兔子的玉桂狗和准备玉桂狗的小兔子,都很喜欢~” 他红着耳朵转过身:“说什么我听不懂哎。不过……你喜欢就好。” “那这些你喜欢吗?” “我钦点的,那当然啦!”他回头得意冲你挑眉,转过头后,又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啦?” “我没有说什么哦,是你听错了。” 你才没有听错,他好像在说—— 你买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收拾完你带来的东西,两个人都懒懒地瘫在沙发上,菜头粿也一起躺在你们脚边。 “信哥……” “嗯?”他佯装生气,挑了挑眉。 “阿宏。”你不好意思地笑,太亲密了,对你来说有点难叫出口,“为什么一定要叫你‘阿宏’。”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听你这样叫。” “哦……”你所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叫你‘阿信’,所以需要一个特别的称呼区分开呀。” “小脑袋不要想七想八。” “那就是说对咯!”你抱住腿,得意地歪头看他,“阿宏,是不是因为你有时候,会有点不太想做‘阿信’呀?” 你没有听到回答。他只是转头看你,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像温泉水一般缓缓流过你的头,你的耳朵,你的背,你的手……直到菜头粿“喵”了一声,他才像从梦中醒来般转过头。 你笑着抱起她,低头轻声对她说:“菜头粿,你现在的主人有时候是个小哑巴,所以就经常让你代劳,是不是呀?” “我才没有哑掉~”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带上几分撒娇的口气,“‘阿宏’只是另一个称呼。” “就像是一个小开关对吧?或者……‘阿信’的蝉蜕?”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看向地板的某处,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层名为“阿信”的蜕皮。 你能想象到,它紧紧地包裹住眼前的人,或者说,眼前的人正努力地适应它。从不甚熟练,到开始习惯,到几乎融为一体。 它变成名片,变成旗帜,变成符号,唯独不是完全的他自己。 但是他依然努力地练习,如何把这个壳子做得更好,直到生命与血肉难同它再分离。 “所以其实……你拒绝我,也不完全是因为年龄吧?”你也盯着那层“蝉蜕”,轻声问,“阿宏,你是不是有时候在想,真的会有人喜欢真实的我吗?” 身着蝉蜕都被爱刺伤的人。褪去蝉蜕后会更加担心,娇嫩的新皮肤承受玫瑰的痛,会远大于美。 然而你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叹息,然后他说:“但是有的时候还是想试试。” “试试让人叫我‘阿宏’。” 第17章 第 17 章 这个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你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脑中最后的画面是他拉着你打overcocked2,你们合作默契地把每个菜狠狠扔到传送带上,一路高歌猛进,然后……一阵困意袭来,你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到你的脸上,亮得你睁不开眼。你试图翻一个身,却觉得脖子好痛,枕头也好像很高又很硬不太规则,床也很窄,好像一下子就会掉下去…… 等等!? 你真的在床上吗? 你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倒在他的怀里,他靠着沙发,一只手轻轻带住你——你们就这样睡了一晚上。 这个距离让你浑身紧绷。脖子的疼痛让你想换个姿势,但他好像睡得很熟,浑然未察觉你已经醒来。 你知道他向来睡眠不佳,能有一分好觉实属不易。于是你再度闭上眼睛,试图维持这种状态。然而菜头粿已经发现了你的清醒,长长地“喵——”了一声,跳上他的腿开始舔你的脸。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他被这动静弄醒,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点点头,一时分辨不清这份松弛的问候到底是为了掩盖你们之间的尴尬还是一种领地归属的认可。作为暧昧对象,这个姿势是有点太暧昧了,你甚至觉得已经是一种默许:因为如果被娱记拍到,是能上头条的程度。 你试着转了一下身,想用手肘支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别动。”他用手臂又再次半环住你,“这样睡得很沉,让我再睡一会儿。”刚起床的他难得有些孩子般的坦率,朦胧中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娇气,好像你该是他的助眠抱枕。 但是菜头粿不依。在沙发附近转来转去,喵个不停,叫声逐渐变得有些急切。 你觉得有些不对劲,用手拍拍他的背,又摸摸他的脸,想让他清醒一些:“阿宏,阿宏,菜头粿感觉很焦躁,是不是要生产了呀?” 他闻言挪开了手,身体是一副要起的样子,眼睛却没能睁开,声音仍带着几分未醒的沙哑:“我和你一起看看。” 你先起身去查看:菜头粿的呼噜声已经有些急促。她的肚子变得比之前更大更硬了一些,毛茸茸的尾巴焦躁地拍打你的手臂。 “看起来是生产的前兆。” 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你的身后,头发还乱翘着,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却已经本能地伸手去探猫肚子。 “嗯。”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帮他把呆毛压下。 “别分心。”他捉住你的手,轻轻地用指尖扣住,熟稔地好似已同你牵过多次,“我们先来搭一下产房吧。” 昨天你们睡得不算早。你们一起搭建产房时,两个人都在揉眼睛。产房的搭建不复杂,但需要细心。直到塑料支架第三次滑脱的瞬间,他突然清醒起来:“等等,卡榫要反向扣。” 菜头粿发出了一声“喵”,用头蹭着他的手指,像是赞许。 他用手摸了摸菜头粿的脸:“菜头粿,你又在监工了。那你不光要监工我,也要监工她哦。”说着,还看了你一眼,把声音压低,“说不定以后,她也是你的主人。” 是他惯会用的试探。熟悉了他的套路,你反而笑了,轻轻搂过小猫:“菜头粿,有没有阿宏,我都愿意当你的主人。” “喂喂,我可没有聋掉。” “嗯,接收可能是良好,但是输出就不一定了。你说是不是呀,菜头粿?” 他没再说话,放下手里正在组装的部分,走到你面前蹲下。你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他温热的鼻息扑在你脸上,你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细微的身体反应被他尽收眼底,他又噙着一丝笑意,抬起手缓缓地抚摸你的后脑勺。 你感觉自己变成了暴露在天敌视野里的兔子,腹背受敌,一动不敢动。 “我发现,你今天很没有对甲方爸爸的尊重哎。”他看着你紧张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语气里有种居高临下的游刃有余。 “可是……今天是假期嘛。我可以暂时不是乙方。”这个距离的压迫感十足,你把眼睛转向一边不看他。 “但是,这样菜头粿生产项目会进度延后。”他又更靠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碰上你的,“要听话……好不好?“” 好犯规啊。你的心脏还是不听话地砰砰直跳,不敢和他对视,只能盯着他好看的鼻梁,很小幅度地拼命点头。你意识到他已经完全知道怎么让你乖乖听话。 “这才乖嘛。”他像哄孩子一样夸赞了你,然后鼻尖轻轻碰了一下你的鼻尖,拉着你继续组装菜头粿产房。 你悄悄按住自己的心脏,它的跳动声依然响亮。 再度开始组装产房,他的兽医师模式此刻彻底启动,指挥着你铺产垫的样子,专业得像在调度演唱会舞台。 菜头粿也陆续叼来她的最爱:毛绒胡萝卜、你的发绳、他的稿纸,最后还有一个皮卡丘毛绒毯子。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毯子哎,菜头粿,还是限定款。”他无奈又宠溺地笑,“真是会挑。” 菜头粿没有理会,她对自己的产房颇为满意,刚搭完便一骨碌钻了进去。 折腾了一番,你们都有些饿了。墙上闹钟已经指向中午,你们担心菜头粿随时发动不敢出门吃饭,但外卖或者麻烦助理又有点太久…… “要不要……再吃点泡面?” “可是昨晚刚吃过哎。” 不仅是刚吃过,还吃得有点多。你想起昨晚他大摆泡面宴,兴奋地说“一定要把你带的都尝一尝”的样子,很像是和伙伴分享玩具的小狗。 结果是两人都摄入了至少一年份的泡面。 小狗宏很可爱,泡面也很好吃。但是再来一顿还是不必了。 你们一起翻找起冰箱。冰箱除了饮料几乎没有太多食材,空得够可以。你从角落里翻出来一袋山姆的牛腩、冰冻的半个洋葱和两个番茄。 冰箱照明灯的光晕里,你们蹲在地上研究那袋冻得硬邦邦的牛腩。他举着肉块对着光看,像鉴定古董般认真:“这个...应该还能吃吧?” “陈老师,”你接过冰碴刺手的包装,“保质期到明年啦。”他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做炖牛肉吧!” 第18章 第 18 章 真实厨房比分手厨房对他来说难得多。 你看着他手忙脚乱对付洋葱的样子,最终还是把他“请”到了一边。 还好最终结果比较顺利。番茄和洋葱在锅里咕嘟冒泡时,他忽然从后面探出头,把下巴轻靠在你肩头,整个人像环住你一般。 “好香。”他的呼吸扫过你耳畔,“比泡面厉害。” 你搅动汤勺的手微微一顿。 肚子还饿着,食物的香气和他的呼吸都在勾引着你,让你有种冲动,按住他虚搭在灶台上的手,让它们环抱住你,然后转头吻上去。 不行不行。你轻轻摇头,勉力维持着残存的理智。 “是不是靠太近?”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也没有后退的动作。 你用手肘轻轻抵住,不能再让他更进一步了:“没有啦,来帮我看看火候。” 进而顺势退到一边。 失去了一个人的距离,他的怀中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你似乎看到他嘴角边有几分无奈,但转瞬即逝。 他低下头,学着你调小火的动作认真操作,牛肉咕嘟咕嘟,暖融融的香气渐渐填满厨房,暖黄灯光落在炖锅氤氲的蒸汽里。 恍惚间,好像已经在一起很多年。 “尝一口。”你舀起一勺吹凉递过去,“好吃吗?” “好吃。”他含糊地发声,“还想再来一口。” 第二口送到他嘴边,却被故意咬住勺子不放,金属轻磕在他牙齿上发出细微声响,你笑着抽手:“好皮啊陈信宏,菜头粿都比你听话。” “明明是因为太好吃了,连勺子都想吃下去。”他笑眯眯地看你,“真想列入下次巡演的补给清单。” “下次巡演是在上海吗?” “对,一个多月后。很想邀请你来,但不知道你会不会不方便。” “没有。”你摇头。怎么会不方便,本来你就是要去的。 但是聊到巡演,那种温情脉脉的气氛开始消退——就像是现实撩起了帐篷,吹进一股冷风,提醒你现在**苦短。 “怎么了?”他似乎感觉到你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 “没什么。”你摇摇头,想把这个念头从脑中甩出去。假期还很长,现在有他有菜头粿还有热腾腾炖牛肉盖饭,应该享受当下。 你们一边看着产房监控一边吃完了饭。菜头粿的状况看着还不错,他催促着你赶紧休息一会儿。 “明明你比我更需要休息吧。” “我没有关系,已经习惯了。何况已经清醒了,正好边看边工作或者玩游戏。” “不行不行。”你摇头,“猫咪产程很长,你不能这么熬着。” 最后你们达成协议:轮流看守和睡觉。 “我让他们有时间也过来。”他开始在手机上传讯息。 躺在床上,身体已经有些疲惫,头脑却完全不想睡着,你一会儿在心里盘算着菜头粿可能遇到的情况和相应的应对,一会儿又回忆起他的呼吸吹在你脸上和耳朵的质感。 “明明说还没有想好,但是却一直在撩人。”你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你已经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想法。但或许,分辨不清已经是一种分清。在你们中间的只是一种微妙的角力,看看谁先忍不住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你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你的床边。你差点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在这里?菜头粿没守着不要紧吗?” “玛莎他们来了,让他们先守着,我来睡一会儿。” “那快去你房间睡啦。” “不要。”他顺势在你旁边躺下,“这个房间窗帘拉好了,被窝又很暖和。我想在这里睡。”说完,把头埋进枕头里。 “那你好好睡。我去看看菜头粿。”你起身下床,他似乎在枕头里说了一句什么,但听不太清。 “什么?” “没什么,快去看菜头粿吧。” 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玛莎和怪兽正在客厅里。看到你从房间出来,两人眼神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简短地和你打了招呼,交流了菜头粿的情况。 “已经出来了两个羊水泡,估计就这两天的事了。”怪兽说。学霸到底是学霸,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是依然专业。 “那得一直轮流守着它了。” “嗯,有情况随时说。这段时间我和玛莎都会尽量在。后面冠佑和石头会来接替我们。你现在还能再休息会儿,后面能不能睡觉就不一定了。” 你觉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走回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他似乎是睡着了。你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平躺,把被子拉到脖子,把手放在身体两边。然后你听到一阵窸窣声,他的手像一条小鱼一样游过来,牵住了你。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我试着睡了,但是没有睡着。”他翻了个身,面向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担心菜头粿。” “小猫的生命力还是很强的。”你反手握住他的手,手有点凉,“现在要好好睡,这样它如果真有情况,我们也有精力和头脑去应对。” “嗯。”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呼吸逐渐变得悠长。 就在你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又说了句:“如果这次都顺利的话,你可以做菜头粿的主人吗?” “好呀。” “那盖个手印哦。”他在被子下面和你勾起小指,然后印上大拇指。盖完之后,还维持着小指勾起的状态。 “阿宏?”你轻声唤他,但没有回应,取代回答的是他渐渐响起的鼾声。 “阿信阿信!”你是被玛莎的声音吵醒的。你看了一眼手表,你和他居然一起睡了五个多小时。 “阿信,菜头粿的羊水破了。” 听到这句话,你们两个都弹射一般从床上起来,匆匆套上外套。 产房里,菜头粿开始伸着舌头喘气,小小的胡子紧紧绷住,被小猫涨得很大的肚子一缩一缩,看起来已经开始经历阵痛。 他把手放到菜头粿的爪子下面,轻轻握住。 “别怕,菜头粿,我们都在。” 菜头粿轻轻“喵”了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快一个小时,但依然没有一只小猫出来。菜头粿开始焦躁不安地舔自己的屁股。 “菜头粿可能难产了。”他声音里有着强作平静的颤抖。 你们剩下的人互相交换了眼神。 “去医院吧。” 第19章 第 19 章 十五分钟并不漫长。 可以是略读一篇paper的时间,也可以是等待一杯奶茶的时间……总之,人生里面,多数的十五分钟可以说是微不足道、难以被记起。 但这个十五分钟,你想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从你们带着难产的菜头粿从离开家到进入医院的时间。 如果要你回忆这十五分钟,那将非常难以用叙事的节奏描述。但是它的每一个侧面又都历历在目:他、玛莎和你一起托住产房的底部,驾驶技术最好的怪兽冲下楼去开车。 你们把菜头粿放在后排正中间,你和他被挤在两边,两个人各用一只手固定住产房的前面,另一只手在产房上方牵住加力,以减少它的颠簸。 你感到手被他攥得发疼。一向不怎么出手汗的他掌心湿到不停滴水,你用唯一能活动的大拇指轻轻抚摸他的手指:“我们发现得很及时,不会有那么凶险的。”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没有出声。 你也不再说话。你明白,言语在此刻是徒劳的。你只能更用力地回握了两下他的手,在心中不停祈祷。 到医院时,冠佑和石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你们小心翼翼地用皮卡丘的毯子裹住菜头粿,抱进诊室。 毯子上沾上了菜头粿的血水,但已无人在乎。 “第一只小猫有些位置不正。”医生摸了摸菜头粿的肚子,“我们先用人工方法助产,如果不行再看看催产素,再不行就剖腹产。这是对母猫最保险的办法,不过问题就是最后面出生的小猫可能存活率比较低。如果想让小猫出来就直接剖腹产,不过母猫会遭点罪。” “第一种。”你们六个人异口同声。 医生对你们的默契感到有些惊讶,但也不乏欣慰:“有你们这样的主人真的很好。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进产房帮助,其他人在门外等着。” 他的眼神在你们中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你身上:“女生不容易因为过度施力伤害猫咪,就你来吧。” 你略一点头,对他们眼神致意,准备进入诊室。 “加油啊,靠你了!”你听见玛莎说,其他人也都点点头。最后他走过来,在你耳边轻轻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会加油的!”你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对他们挥手,“等我的好消息!” 给菜头粿助产的过程在你的记忆中反而有些模糊。你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坐到了高考考场中,像做听力一样,每听到一个指令,就输出对应的动作。 没有紧张的情绪,也没有疲惫的感觉,高度的理性压倒了感性的认知。准确性是最高的优先级,注意力和体力都集中到了极限,肾上腺激素持续分泌。 因此在医生说“可以了”的时候,你甚至有一些茫然:这就结束了? “结束了。除了最后生出来的那只,其他的小猫看起来都还不错。母猫也很好。你体力真的很不错啊,我原本还担心你坚持不下来,想着让他们谁来替换你,结果你居然持续工作了四个多小时。真是辛苦了!”医生宽慰似的拍拍你的肩膀。 四个多小时,你居然完全没有察觉。你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凌晨3点半,肾上腺激素的作用还在持续,让你依旧很精神:“您也辛苦了。一共生了几只?” “一共五只。哦,不过最后一只要观察一下,如果过了这周,尤其是这两天,就会好很多。” “好。”你隔着网纱看着菜头粿,她正在吃力地给小猫舔毛。生了孩子之后,她原本丰腴柔软的脸颊干瘪了不少。旁边她的孩子们几乎都是白色,只有最后那只的额头有一点点的黑色,它瘦很多也小很多,奄奄一息地倒在那里,你感到一阵心疼。 “宝宝,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好不好?”你轻轻地为它鼓气。 走出诊室的时候,医生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看见你出来,他的眼睛一亮:“怎么样?累不累?” 你刚想摇头,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看来肾上腺激素的有效期到了。 他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把你抱进怀里。你双手环住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原本是充满悸动的怀抱,此时却成为你安全感的温床。 “喂……注意影响。”玛莎在旁边悄声提醒,“还好是半夜,不然搞不好要上头条了。” 你点头,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起来,但被他抱得更紧:“你辛苦了,我抱你去那边休息。”说着打横将你抱起。 “搞咩啊,我变成电灯泡咯。”玛莎气得翻白眼,“秀恩爱到一边去啦!” “我们还没……”也许是累了,辩解的话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立时四道目光都齐刷刷射向你们。你意识到在被他这么抱着的时候说出这句很不妙,于是立刻闭上嘴。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你走到医院的陪护床前将你放下,然后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你身上:“先睡会儿吧。”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医院的陪护床很硬,又有点冷,所以你没有睡着很久。 在将醒未醒的时候,你听到外面传来玛莎的声音:“所以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呀?暧昧对象吗?那也不能这样把女孩往家里带吧。” “我们之间没有过什么好吗?我只是觉得请她来陪菜头粿还要让人家花一大笔钱不是很好……” “骗鬼咧,那你直接给她订酒店不就好了。” “你觉得她是会接受的那种人吗?”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阿信,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是冠佑。 “我都说了我们没有……而且人家很年轻,有自己的事业,我又很忙,总不至于把人家绑在身边吧。” “要不干脆邀请让她来Bin-music当staff好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找外部投资,现在只是内化而已。而且工作量和工资都会更好。” “玛莎,不要乱出主意。”他顿了一会儿,“换你你会这么做吗?”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是怪兽的声音:“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女生,好好争取一下也不会怎样。说不定人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你们还记得吗?以前上节目抽塔罗牌,人家说他是死神哎,要求超高。” “不要乱说!”一阵哄笑声过后,他说,“说到这个,上次和她一起去吃饭,感情我抽到了死神逆位呢。” “那你还不赶紧行动?”石头一阵惊讶。 “我就说他是秀恩爱啦!我们都是大灯泡。超亮的那种!”尖嘴莎再次叫起来。 你也轻笑出了声。他们真的实在可爱,你很想起身过去说些什么,但是身体又很昏沉,于是在这段对话中,又渐渐睡了过去。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次醒过来,你看了一眼表,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但你感到身体舒服不少——至少可以起身活动了。 你起身环顾四周,他在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小憩,四月天都不见踪影。 床的“嘎吱”声惊扰了他,他睁开眼睛:“其他人在其他房间轮流守着菜头粿和宝宝,你这边他们让我等你起床。睡得怎么样?” 还好。已经不累了。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递给你一个袋子,“我让肉包姐帮你拿了一套Bin-music的staffT恤,你换上。回头她会潜伏在车库那边,等我们回去代替你出来。” 你点点头。虽然心里很感动,但还是忍不住开个玩笑:“你怎么会这么熟练啊?这么干过多少次了?” “我没有……”可能是太累了,他居然被你诓到,第一反应是解释,看到你的笑脸,才有几分无奈地苦笑,“你真的是很调皮。不过有心情玩烂梗,应该状态不错。” 你嬉笑着吐吐舌头,拿着衣服走出了门。 在厕所换上黑色的工作服,戴上帽子和口罩。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像是借了别人羽毛的寒号鸟,明明不是自己的光,却竟然华美到需要用夜色遮盖。 “果然还是自己出名比较好。”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经济下行期,全民造星追梦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的渴望依然支撑着你走到现在。 这许是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让你和他下定决心的原因吧。 当然,这一切都是你当时的想法。 当时的你没有想到,关系的转折来得如此之快。 换好衣服出来,他已经在门外等你。你们一前一后地走向保育室,一起隔着玻璃罩看恒温箱里的小猫们。 “只有它是有点黑的。我好喜欢。”你指着最后出生的那个小东西,“你看它的头顶上,像不像一颗小爱心。” “也只有她是女孩子。” “太好了!我喜欢女孩!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我就经常说,我以后想生女儿。哎呀,这个小爱心,这个宝宝一定是带着爱来的孩子。” “我也喜欢女儿。”他轻声说,“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和谁谈恋爱的时候?” “哎?你吃什么陈醋?”你斜眼看他,“都是大学的时候啦。早就不联系了。” “大学的时候就说生孩子的事,真是很成熟啊现在的小孩。” “那更成熟的大哥哥能不能教教我,谈恋爱的时候应该聊点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很宠溺地笑着看你,把你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 你们这样站了一会儿。你突然很想问问蛋蛋妹的事:“哎,阿宏。我想问问你,以前和蛋蛋妹……” “怎么,要反将我一军哦?” “没有啦!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像某人那样年龄50-30。”你撇撇嘴,“吃醋多少有点,但还是能理性看待了。我是想问,为什么当时分手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就也没必要让两个人多受折磨。” “哦,‘也许一个勇敢的决定,能换两个重生的约定’。” “就你聪明哦。” “那当然!不过……阿宏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有的时候,痛苦也是一种真实的幸福,幸福反而是一种虚伪的假象?” 他身形一顿,没有再说话。 你转头看他,他盯着保育箱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睫毛轻轻地颤动。某一刻,你甚至以为他要哭出来,但是最终,他只是看着那个保育箱不言不语。 “阿宏虽然能写那么多的感动人心的歌,但是对于自己的事情,居然意外很迟钝呢。”你微笑着看他,“是不是十多年后,突然后悔了?” “不后悔。”他这么说着,语气却很僵硬。 “鬼信咧!”你学着玛莎的语气,“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家已经结婚多少年了。堂堂大明星总不能撬人家墙角吧?不如考虑一下我~” “噗嗤”。这次他是真的笑了出来:“真是大言不惭呢。” “让您见笑了。” “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我很喜欢。” “聊什么呢你们?怪吵的。”后面传来怪兽的声音。 “你还好意思说,叫你看着菜头粿它们,你结果在这里睡觉。” “抱歉,今天真是太多事了,太累了刚刚一不留神睡着了。它们还好吗?” “目前看还行,不过最小的那只蝴蝶酥看着还是很虚弱。” “蝴蝶酥?什么蝴蝶酥?啊,是小猫的名字。怎么突然取名字?万一……不是很伤心。” “快呸掉!”你突然出声阻止,把他们都吓一跳,“快扶着门呸掉。它是我最喜欢的宝宝,阿信才给起了名字。所以它一定会没事的!” “好好好,呸呸呸。”怪兽扶着门,一副“服了小情侣”的表情。 “其实……我们刚才在聊他的前女友。” 怪兽听到这话,怪异地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也是能聊的?” 他摊手无奈地笑:“所有人都知道,逃不开啊。” “我觉得能聊开反而好点。而且太有名了,一搜一堆资料,想不看到都很难吧。”你耸耸肩。 “也是。”怪兽点头,然后转过头去,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他听完,有几分羞涩地笑着打回去。 可惜悄悄话声音很大,连你都能听见——“我觉得她还蛮适合你的。” “别当我不存在啊,声音大得走廊外的冠佑都能听到。” “又不是什么坏话。”怪兽笑得坦然,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心虚,“话说,你回去之后,打算去看我们的巡演吗?” 嗯。当然。你点头。他已经和我说了。 “比我想得要主动一些嘛。”怪兽又用手肘拐了一下他,然后转向你,“那到时候可以来玩,我让他们给你留我的solo位票。虽然不知道你为啥和他混到这个程度了居然还喜欢他,但是偶尔也要看下我们这种热情似火的帅哥换换胃口?。” “喂,你想说什么?”有人呛声。 “没什么,给你一些竞争感。” 好好。你笑。这可太团长了。 “要不要吃点什么?好久没吃东西了,我去帮你们买。”你看着面前快打起来的两个人,岔开话题。 “现在也只有7-11了吧,我要关东煮。” “我要泡面,”他想了想,“我和你一起。” 第21章 第 21 章 你们依然是一前一后走着。天色已经微微亮,街上的行人依然很少。 太阳升起前的蓝调时刻轻似烟纱,铺满大街小巷。 “对不起。”走着走着,他忽然说了一句。 “嗯?”没头没尾的,让你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你睡着的时候,他们把我批判了一下,说没有确定关系就把你这样带回来很不好。” “嗯~”你摇摇头,“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而且我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有心理承受能力。” “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知道。”你打断他的话头,“都说了,我会等你想明白,所以你好好想就行。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人。不过你也别担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有了别的喜欢的人或者不想等了,我自然会走的。我又不是傻。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只是因为现在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而已。” 他不再说话了。你们继续沉默着往前走。 所幸7-11不算很远,在光线不甚明亮的清晨放着光,让你觉得很温暖。 “真好啊。”你开心地推门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踏入7-11你都觉得很快乐,有种回家的感觉,“让我来看看台湾的7-11和大陆有啥不一样!” “有山药福袋哦~” “对哦,之前你还替我多吃了一份。” “那这次补一份给你。”他弯下腰,悄悄在你耳边说,“如果我请你吃山药福袋,你可不可以慢一点喜欢上别人,多等我一会儿。” “可以。”你勾住他的小指,给他盖上手印。 你们提着满满两大袋的食物和猫咪营养品回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你们看到了玛莎,他的表情颇为凝重。 你的心往下一沉。 “蝴蝶酥刚刚突然体温下降很厉害,医生说她的心跳节奏很不对劲,正在抢救。” 你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飞也似的跑进医院。 但等待你的,是“手术中”的绿光字牌。 “蝴蝶酥,你可千万要没事啊。”你瘫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抱住头,在心里一个劲地祈祷。 一个熟悉的怀抱默默搂住你,一只手托住你的头,另一只轻轻拍着你的背:“没事的,蝴蝶酥会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亮起了“已结束”的红灯。 你们围上去。医生只是摇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然后把蝴蝶酥交到你的手中。 你捧着她。她的身体温热柔软,很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有那渐渐流逝的体温提醒着你,她已经去了喵星。 你不禁用手捂住她,想让温度流逝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却无济于事。只要一张开手,温度就飞也似地逃走。 最终,她变成了和桌子,椅子,门,把手一样的温度。 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没有人说话。 他过来再度抱住你,轻轻拍着你的背,你的眼泪将他的t恤打湿了一大块。 不知哭了多久,也许是哭累了。你终于不再流泪。他从你手里接过蝴蝶酥的身体,柔声安慰:“先吃点东西吧。等会儿我们联系宠物殡仪公司的人。” 你点点头,木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泡面。打开盖子,热气舒缓了你的泪腺,又让你落下几滴眼泪,滴落在面汤里。 “阿宏,你说,我的泪滴下去,会不会特别咸呀?” “嗯?” “我以前读童话故事,有个故事里说,一个母亲想到没有钱给儿女买盐炖汤,所以流了眼泪,滴到锅里,结果汤变得咸淡刚好。神明对她说,因为母亲的眼泪是最咸的,所以滴下去之后,刚好可以炖一锅汤。 “我觉得,蝴蝶酥好像我的女儿一样。这个汤里已经加了盐了,现在我的眼泪滴下去,会不会特别特别特别咸?” 他将轻轻你搂住,让你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说:“那把我的这碗给你,会比较不咸一点。” 你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你记不太清。只隐约记得后来好像宠物殡葬公司的人来了,他和他们谈了处理方案。然后又和宠物医院的人商量好在危险期寄养照看菜头粿和她的孩子。最后带着已经魂不守舍的你,回到了他的家里。 刚一关上门,他就紧紧地抱住了你。然后开始吻你。 “阿宏,阿宏,”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感觉自己哭得像一具脱水的干尸,脑子有点干瘪,“不用着急安慰我。等你想明白。” 他定定地凝视着你,眸中似乎有泪光闪烁。整个人像是要破碎的水晶雕塑,你不由自主地用手抚摸他的鬓角。他伸出手,再度抱住你,力度大到几乎要把你揉进身体。 “其实,我突然想明白,我到底有没有想明白,根本不重要。”他的声音沙哑,隐隐带着哭腔。 你想这一刻,也许更需要安慰的人是他。 他捧着你的脸,开始亲吻,然后绕到一侧,顺势含住你的耳垂。 你一阵颤栗,好像有电流从耳垂出发,穿过你的身体。 衣服一件一件地落到地上。你感到自己像一块冰山,慢慢慢慢融化成海洋。他的手指像风,在海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也可能是大海本身的潮汐。然而此时你已经分辨不清。 你好像又哭了。因为你感觉他顺着你的泪痕慢慢吻过。真奇怪,人体原来有这么多的水吗?你都以为之前随着眼泪已经流干了。 巨大的冰川渐渐沉入海底,海平面缓缓上升。 你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意识迷离的时刻,你还是又想起了蝴蝶酥。 阿宏。我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我把蝴蝶酥当成了我们的孩子。 你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说出口。但在海平面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你脑子里满是这句话。 反正,生命,性和死亡,都是连在一起的。 在这一份死亡面前,年龄差距、社会地位……一切外物都烟消云散,你们变成了彼此唯一的盟友。 你这么想着,陷入了巨大的黑暗之中。 第22章 第 22 章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拉上窗帘的房间黑得密不透风,手表和闹钟都被甩到床下,分不清时间。 他蜷起身体,保持着搂抱你的姿态,睡得很熟。你觉得嗓子干得不行,头也很痛,于是从他的怀里轻轻起身下床找点水喝。 你的动作没有惊醒他,但怀中突然空了一块让他颇不习惯。于是又狠狠搂住一大块被子抱紧。 你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微凉却温柔的质感让你感觉依然像梦一样。身体是干爽的,看来昨晚你晕过去后他细心地做了after care,只有肩头的咬痕、脖子上的印记提醒你一切的发生并非你的妄想。 你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杯子和水壶,倒了一杯水。水壶被他设定成了恒温,大概是为了你随时能喝到。 总是肯在这种很小但是很窝心的地方花心思,也是你被他深深吸引的原因之一。 一杯水囫囵下肚,你觉得身体好了些,但仍觉不够,又倒了一杯。 你捧着杯子站在窗前,望着台北的夜景出神。点点的灯光如同人间的星光,在夜色中倔强地闪烁。 你想起昨天——也可能不是昨天——他抱着你颤抖的时候,眼泪滴落在你的头发中,和你鬓角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命运不知何时将你们绑定成生死面前的共犯。欢爱是彼此补完的桥梁。 如果这样的泪水滴到汤里,会不会变成双倍的咸? 胡思乱想间,第二杯水也被你喝完。你放下杯子,走回房间。 房间静得异常,他蜷缩在被子里,已经不再抱着什么。 你莫名有种直觉他已经醒了,但还是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小心地躺了进去。 果然刚躺进去,就被他八爪鱼一般缠住,把头埋在你胸口: “我以为你走了。” 你哑然失笑:“衣服都没穿,能去哪里?” “变成小精灵,从窗户里飞出去。” “我只是去厨房喝杯水。”你笑,用手慢慢地抚摸他的头,“如果我变成小精灵,我要先把你变成一只小老鼠,当我的坐骑。” “嗯……那也行。哎不对,”他沉吟了一会儿,“变成小老鼠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做色色的事了。” “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把自己也变成小老鼠。不过论色色的事情,小老鼠还是比不过小兔子吧。陈小兔,你说是不是呢?” 他笑起来,一边吻你,一边手不安分地在被子下面游走。你们嬉闹了一会儿,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间的缝隙中,你想起了蝴蝶酥。 “刚刚在医院我太难过了,没办法做任何事。你们和殡仪公司怎么说的?” “他们先帮我们火化,目前还没想好到底是放在家里还是埋在什么地方。另外还让他们取一点灰做成两颗吊坠,这样就能一直陪着我们。” 你紧紧抱住他:“谢谢你阿宏。” 空气又再度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把你环在胸口,望着空气的某个地方出神。 “在想她吗?” 轻轻地点头。没有出声。 你把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是温热的。但里面好像是一个雪洞。 你也是。因为那只小小小小的生命。 人在生死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仅仅情感上的相通也显得轻飘飘。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空荡席卷而过。这一刻你很想做点什么去填补这夜色里的空隙。 所以你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吻了上去。 长长的头发从你的背上滑落,落到他的胸口,如包裹住你们的茧。 梁祝也是纪实文学,茧里的蝶双宿双飞,如同从未分离。结束之后,你们依然维持着最后的姿势,不愿分开。 你趴在他的怀里,用指尖抚过他的额头,他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嘴唇。 “阿宏阿宏~”你软软地叫他。 “怎么了?” “没什么。爱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吻回应你。一下浅浅的试探,然后是长驱直入的深深缠绵。 身体被他全方位地包裹住,你被吻到缺氧的脑袋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名为“cxh”的温泉里。 哎?原来北投特产是这个意思吗? 他换了好几种姿势吻个不停,直到满意才松开。你甚至觉得他有些肌肤饥渴症,唇齿相亲肌肤相贴的快乐远大于那瞬间的快感。 “要泡汤吗?我家的浴缸很大。”他忽然说。 “嗯,好呀。” “那我开灯咯~” 你突然一阵害羞,盖上了被子。原本趁着黑暗的遮掩你才敢于干很多事,但是开灯的话……你已经很久没有和异性同床共枕过,你有点没法想象你们坦陈相见的样子,特别对象还是他。 “怎么突然害羞了?明明刚才还很大胆。” 你闻言把被子拉得更高,只露出一双眼睛,保持随时可以盖上的状态。 他拿起手机,眼前“哗”地一下亮了。你一下子蒙上被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见状觉得甚是好笑,于是柔声诱哄你:“演唱会的时候不是我露出一点都很想看嘛?怎么现在反而这么害羞。” “量变引起质变。”你仍旧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演唱会又不会一下子脱这么多,漏个浅v的程度顶多算诱惑……” “但是你这样,我们待会儿怎么泡汤呢?” “你先去,我再去。” “不要嘛,那多没有意思。而且……你的身体,哪里我都有好好看过哦~” “不要说啦!”你尖叫出声,“太太太害羞了……” “那你先把被子拿下来,不然太闷了,如果你不拿的话,我就要帮你了……三、二、一!” 你听到“一”的时候,猛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一只偷偷观察:这个家伙,正斜撑着上半身看着你,胸口往下裹得好好的,只露出手臂的部分。 “怎么这么坏!故意吓我!”你感觉又羞又气,用拳头直砸他的胸口。 “因为……逗你很好玩呀~”他看着你,眉眼都有温柔的笑意,“我抱你去浴缸,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说完他低下头,让你把手臂绕上他的脖子,然后拖着你的后背,把你面对面抱了起来。 其实,被他抱着的时候,两人的肌肤随着他的步伐互相摩擦,这种触感让你精神上更加害羞,但所幸你能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你就这样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像无尾熊一样,任由他抱着你去到浴室。 “你知道吗,你刚刚挂在我身上的时候,像无尾熊一样可爱。”将你放到水里的时候,他看着你红得像番茄的脸笑着说。 你很怀疑他有什么办法能偷窥到你的内心,但嘴上还是不可能承认的:“无尾熊几乎都不离开桉树!陈总也要让我一直挂在你身上吗?” “可以呀。”他出乎意料地坦然,“那样最好了。把你做成小挂件,像胡萝卜一样一直挂在我的身上。” 第23章 第 23 章 他迈进浴缸,让你斜躺在他的怀里。温热的水让你的身体逐渐暖起来,心也变得没有那么的悲伤。 “阿宏,你说……蝴蝶酥会喜欢待在哪里呀?”你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小黄鸭,让它发出“噗咕”的声音。 “要不要把它埋在我们发现菜头粿的那个‘秘密基地’?” “嗯……那边风景是很好。但是我们也不能常常去看她。如果她被雨淋了冷了或者太阳晒了热了,她那么小,可能都不会托梦给我们……” “那……放在我家里?这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可是你经常不在家。”你撅着嘴,哀怨地看他。 “原来绕了一圈,你是想放在自己那里。” “嘿嘿,被你发现了。”你转过身,环住他的脖子,“好不好嘛~阿宏,哄宏~” “好,好,拗不过你。”他的手指划过你的脸,轻轻在你的脸颊上捏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抱紧你,用他的脸贴住你的脸,“其实,我也很想把她留在身边。” “你已经有菜头粿了。” “嗯,所以还是给你吧。” 你们又这样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要不要……给蝴蝶酥唱首歌?” “唱什么?” “反正先不要唱你们的歌了。”你想松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唱首王杰的歌吧。” 他想了一会儿,开始轻声哼唱,是《你的名字写满在我心里》: 「今夜星辰 像你含情的眼睛 寂静的夜 唱着孤独的恋曲 …… 愿那满天的星星 每个都是你 让你的亮光 照亮我的心 想牵你的手 我要告诉你 你的名字写满在我心里 ……」 他的怀抱着你,一边唱一边随着节奏晃动身体,目光逐渐变得悠远。你似乎觉得此刻他仿佛回到了90年代——那是他的20代,他的青春。 “要是我真的活着一段按部就班的人生,我就会这样给我的孩子哼歌。说不定……和你差不多大。”一曲唱毕,他若有所思地说。 “那她还是要小一点。”你数了数,“按你们这里的结婚生子年龄,基本要比我小十岁左右。” “嗯。”他点点头,“年龄差的负罪感好像减轻一点。”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现在再开始负罪是不是有点太迟了?嗯?陈爸?” “你怎么总是这么伶牙俐齿。”他轻轻捏了一把你的脸蛋,“不过,说真的。你这个年纪,有想去追寻的人生,就尽管去追寻,不要顾虑我。”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你抬起头看他,双手同他十指相扣,“陈信宏,你知道为什么放风筝的人,当风筝到了一定高度会需要去收线呢?是因为风筝飞得再高,终究要回到地面。” 你定定地和他对视。你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他看着你的眼睛有些发愣,如同雕像一般,过了很久,他轻轻地亲吻上你的额头。 泡了一会儿,水渐渐有点变凉。他递给你一个大浴巾,你擦干身上的水,再把自己裹住。 他还想抱着你回去,被你拒绝了:“让我走会儿路吧,阿宏,不然小腿肌肉要萎缩了。” 他于是过来拉你的手,和你一起光着脚走回房间。一边走,他一边说:“其实这个浴缸我都没太多用过。” “嗯?为什么?明明这么舒服。” “因为……当时买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弄一个超大的,可以装进两个人的。结果,这么多年都没有第二个人和我一起泡。一个人泡这么大的浴缸,有时候觉得怪寂寞的。” “那你可以和怪兽一起,大家应该都挺开心的。” “我发现你们女生小脑袋里总是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还要磕奇怪的cp。”他作势要打开你的脑袋,“让我打开看看我的乖乖到底在想什么?” 你左右躲闪开他的进攻,笑着要逃跑,却被他一把抓住,搂进怀里。 他把头放在你的头上,整个环住你:“所以你过来泡澡,我很开心。” 泡澡总是让人容易感觉饿。当你们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响起时,你们才发现,距离上次进食,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 “原来饥饿会传染。”他把头埋在你湿漉漉的发间闷笑,“想吃什么?” “小火锅?我的插画小人的酬劳某人还没有付。” “好哇!还是上次那家?” “嗯!”你重重点头。 蒸汽之中,你们并排坐在玻璃窗前等锅沸。随着水汽的不断升腾,玻璃外的景色渐渐模糊,像是一道幕墙,隔绝了你们和现实。 他打开一瓶可乐,把两根吸管塞进去:“干杯!”然后咬住一根吸管,用眼神示意你喝另外一根。 你凑过去,两个人的脸贴着脸,他毛茸茸的鬓角刺得你脸颊痒痒的。你忍不住用脸蹭了蹭他的脸,他没有抬头,而是更用力地蹭了回去。 “我们这样,像不像两只小狗?” “也有点像小猫。”他轻轻地啄了一下你的嘴唇,“年长的小猫要给年纪小的舔毛。” “年长的小猫,应该叫老猫吧?”你故意揶揄他。 “我老不老,待会儿还要再试试看吗?”他嘴角挂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惨了,这人拿捏你的方法又多了一个,你暗暗揉着有点酸痛的腰和大腿:“不了不了,我们还是修身养性。” “我看你们都在网上说,我修身养性了十几年了……稍微放纵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搂住你的肩膀,慢慢贴近你的耳朵,用气声轻轻地说,“其实,第一次在会议室看到你,就突然特别特别想这样和你吃火锅……” “那现在呢?” “现在?”他看着你的眼睛,然后低下头,“现在想吃很多很多次。” 窗外的路灯投下的影子,正好投在盘中慢慢融化的雪糕上:正如此刻在他的拥吻中的你。 窗外掠过巡逻的警车,蓝色和红色混合的光打在你们的侧脸,却更显得你们如入无人之境。 想要贪一刻乐极忘形。 原来风筝,也有想要不飞高的时刻。 第24章 第 24 章 黏黏糊糊地吃完火锅,两个人继续十指相扣,并肩走在路上。 台北已经开始入睡,空无一人的大街让你们拥有片刻甜蜜的放肆。十月的岛屿白日依然是夏日的温度,但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乘风而来的,是桂子的甜香。 “这个香味,很像我家巷口的秋天。”你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香气沁入心脾。 他立刻学着你深深呼吸:“很甜。” 你突然想起什么,笑着从背包侧袋取出素色纸包:“做成桂花糕更甜。特意给阿宏总留的。” 他眼睛倏地亮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星辰,紧接着摸出手机献宝似的给你看照片:“是这个桂花糕吗?公司女生最近都很迷这个。” 照片里,做成花朵冰淇淋形状的糕点上点缀着糖桂花和青红丝,注心是豆沙馅,看起来热气腾腾,很勾人食欲。 “我带的桂花糕是另一种,糯糯的。但这个我也很喜欢!”你指着花瓣形的糕头介绍,“在我们那里有别的名字,叫梅花糕。老街现做的,刚出炉时烫得直呵气最好吃。” “真的?”他孩子气地凑近,呼吸轻轻拂过你耳畔,“那两个我都要尝尝。等你带我去,一起在摊子前等,看老师傅用铜壶浇面糊。" “嗯?阿宏不请助理直接买?” “很麻烦人啦!而且,这种不是一般摊贩现做现卖的最好吃?你知道……我没法去的。” 他脸上期待的表情像星辰一样亮,你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他在生活里很孤独。 不是与人沟通多少的孤独,而是那种生活边界受限的孤独。 那些他日夜分享的巷弄小店、转角街景、生活里的零碎趣闻,已是这受限人生里能捧出的最璀璨的星空。 心尖泛起细密的酸软,你轻轻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肩窝。 “想家了?”他温柔抚过你发丝,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不是,”你在布料间闷声回答,“只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好。"他将你更深地裹进外套里。 街上突然刮起了风,一滴雨突然打在你的头顶。紧接着,更多大颗的雨滴开始落下。 “下雨了。我们快走。” 他脱下那件常穿的lululemon外套罩在你们头顶,和你一同奔跑起来。 夏末的雨势来得迅疾,很快变为瓢泼大雨。防水面料在这雨势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很快你们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干的地方。你们索性在雨中慢下脚步,任由雨水浸透衣衫。 你转头看他,他的刘海在鸭舌帽下已经被打湿成一绺一绺,零零散散地趴在额头,他想把它们拨到一边,但是很快被雨水冲成原样。你猜你的样子也好不了太多,你们互相对视着,笑了起来。他干脆摘下湿透的帽子和口罩,像初获自由般张开双臂仰头迎雨。 滂沱的大雨洗刷掉这座城市最后一点人的踪迹,在这磅礴的自然力量前,你们总算得到了一些寻常的自由。 “阿宏——”你喊着奔向他。听见你的呼叫,他转身向你张开手臂稳稳接住跳入怀中的你。 你们大笑着在雨中转圈。雨声为你们伴奏,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华尔兹。 “好久没有这样自由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抱着爱人在街上转圈,是我这十几年都不敢想过的事。” “那就再转一会儿,再跳个舞!”你从他身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在路灯下跳起舞步。一二三、二二三……短暂的适应之后,他逐渐跟上了你的节奏,搂住你的腰,配合着你在雨中转圈、跳跃。 最后一个后仰,你倒在他的怀中。 “好喜欢你。”你在雨声中轻声说,话语被雨水打湿。 “我也是。”他抵着你额头回答,然后吻上你的唇。温热的呼吸与冰凉的雨水交织,让你们彼此的体温在夜色里更加明显。雨水从你们的唇齿间渗进来,居然是甜的。 这时你才想起什么,从浸湿的包里掏出那个素色纸包。雨水打湿了半盒,却不妨碍桂花糕散发着固执的甜香。你将带着体温的一块递到他唇边,他轻轻咬住,顺带吮吸走你指尖残留的糖桂花。 “好坏哦,阿宏。”你撅着嘴,“吃东西都不忘记调戏我吗?” “是你和桂花糕一样甜,才让我搞错了。”他状若无辜地眨眼,“我还以为刚刚吃到的是糖。” “不知悔改啊你!”你生气地用拳头砸他。 他笑着躲开,又抓住你的手搂进怀中,亲吻你的脸颊:“不仅不知悔改,还要再尝一口。” 你们就这样浑身湿透地笑闹着在路边的屋檐下分食最后一口甜蜜。他用指尖撩开贴在你额头的刘海,轻声说:“等菜头粿的小猫长大点,我跟你回家乡吃梅花糕。” “好。”你再度勾起他的小指,“盖手印。” 回到他的家中,你们又打算再度躺进浴缸。 “阿宏现在应该觉得这个浴缸买得真值。”你往水里加着回家时在便利店买的泡泡浴球,白色的泡泡随着粉色浴球的消融渐渐升腾,逐渐充满了整个浴缸,“差不多可以泡了。” “好。”他答应着,却没有立刻动身。你转过头,发现他正在镜子面前弄东弄西。 “阿宏在干嘛呀?”你不禁凑过去,将脑袋贴上他的肩膀。 他正在摆弄着他的刘海,看到你过来,略有不自然地收手:“刘海被雨水打湿了,弄不成原来的样子。”尾音里还带了几分撒娇的委屈。 “我来看看。”你踮起脚尖,拨弄起他的刘海。刘海很长,被雨打湿后黏成一坨耷拉在额头前面,你试图均匀地分开它们,却也在几次尝试之后以失败告终。 “干脆把它们撩上去吧。” 你用手指把这坨不听话的刘海推向脑后,他的大部分额头露了出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用手挡住了。 “不要。” “为什么?” “我的脸太长了,把额头露出来不好看。”他的手指紧紧地贴住额头,坚决地拒绝你将他的手掰开。 “哪有,明明很好看。”他不让你掰开手,你只好捧住他的脸,“我就很喜欢阿宏这样长脸的男孩子呀。” “真的吗?”他狐疑地看你,“可我觉得短短一些的脸会更可爱哎。而且你们现在女生喜欢的长脸不也都是bjt、yy那种,没有喜欢我这么长的吧。” “阿宏这么觉得是没有错啦。确实可能大众的审美的长脸也没有很长,但是我就是会喜欢你这样的长脸呀。就和大家都喜欢凯蒂猫,而我却偏偏喜欢玉桂狗一样。 “更何况……把额头露出来的时候,这颗痣真的很性感。” 你又更踮高点脚尖,几乎是用指尖在站立,吻上他眉上的痣。浴缸里的泡泡已经蔓延到你们脚下,这一刻,你觉得自己像亲吻到王子的小人鱼。 还好,下一秒,你的王子给了你他的吻。 “谢谢你,我的公主。” 第25章 第 25 章 放假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到要把菜头粿和她的孩子接回来的时候,假期也到了尾声。 你回想这个假期,前面的部分过得大起大落,百转千回,后面却平平淡淡甚至有点百无聊赖——台湾还是正常工作,所以他呆在公司的时间居多,你假期的后半段多是一个人出游、一个人购物和一个人游戏。 为此你定制了一张透卡,透卡上是二十多岁去东京游玩时候的他。每到一个景点,你都会用它拍张照片传给他:今天我又带陈小兔游览了xxx。 他的回复照例是很快:“xxx的景色好漂亮!陈小兔好开心!” 有时候你会有种错觉,好像你和他并不在同一地区:你还在北京,而他在台北,你游览的景色只是一个小小的郊区布景。 但有一个例外。 每次他回到家中,总会给你带点什么东西:今天是玉桂狗的拖鞋和手套,明天是同事推荐的猪血汤、后天是他在商场看到的漂亮小众耳饰……每次你打开门,他都会用“猜猜我今天带了”什么的表情迎接飞奔向他的你,然后让你猜猜这天的小猎物到底是什么。 如果猜对了,会得到他一个高兴的亲吻;如果猜错了,会得到他一个“我的小笨蛋”的宠溺的亲吻。 这个时刻是你觉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幸福的时刻总是短暂的,譬如你们的相处,譬如假期。转眼到了回去的前一天晚上。你打包着回去的行李,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过来时候满满的行李,现在只用装你一个人的东西,怎么装都有点空荡,就像你此刻的心。这两天一直在忙着照顾孩子的菜头粿,似乎也察觉到了你的低落,走到你的身边,用头蹭着你的脚踝。 你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抚摸着它: “菜头粿,我要走啦,可能很久才会回来,你会不会想我呀?” “当然会想你啦。我和菜头粿都会想你。”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家里,抱着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包裹,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你。 你急忙放下菜头粿,帮他接下包裹,一打开,里面装满了许多东西:你爱吃的太阳饼、知名品牌的凤梨酥、女式的毛衣围巾和外套……零零碎碎,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衣食住行。 他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摆放平整,然后放进你的箱子里。 “这是在做什么?” “下次见面还要很久,所以我买了很多东西,给你带回去。这样,就像我还陪在你身边一样。我看了天气预报,回去之后北京就变冷了,一定要记得增加衣物。” “可是,阿宏不在身边,一个人还是会感觉冷。”你抱住他的胳膊,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撒娇。 他帮你打包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从那堆东西里拿出一件围巾,围到你的脖子上:“我一有时间就过去看你。不在的时间,如果冷的话,就让它代替我。” 白色的围巾,软软地环绕着你,接着你被环进一个更软的怀抱:“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也会感觉寂寞的。”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一边遥遥地望着你房间的床。 你们在一起之后,他每晚都会来这儿和你一起睡觉。刚开始是他失眠得严重,你拍着他的背哼着童谣哄他睡着。但自打他发现抱着你睡着得更快,便索性睡了进来。 说实在的,这张床不算大,他睡姿也不是规矩的那一类,半夜你经常被他毛茸茸的头发痒醒。但每当你提议睡在他那张更宽的大床上时,却屡屡被他拒绝,好像那张床上,有着名为“孤单”的巨兽。 这样想来,分开的寂寞,也许有人更甚。 你们就这样贴在一起打包。当他的包裹里最后一样东西塞进你的行李箱时,箱子刚好被填满了。你看着他将满满的行李箱合上,那颗空空荡荡的心此时也被填满了。 “好幸福呀!带着满满的爱过来,也带着满满的爱走。” 他帮你拉上拉链:“唯一缺点是有点沉,到北京记得打车。给你报销车费。” “那我就敬谢不敏了,陈总!”你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不过,我走了之后,你想我的时候要怎么办?” 他拿出另外一个小的包裹,里面都是你平时的爱用品、玉桂狗的洗脸巾、手套和睡衣……依旧是一样一样,放到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让这间原本有些无机质的屋子,一点一滴地填充了你的生活痕迹。 做完这些,他又从他的房间里拿来皮卡丘的杯子,和你的玉桂狗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有些奇怪,但又让人迷之觉得是一对儿:“这样……就像你只是去出差了一样。” 他又拉着你打开衣橱:“等我以后想你的时候,我就去帮你挑选衣服填满衣橱。这样下次你回来,就会真的像回家一样。” “那你不会给我买超短的短裙吧?”空气里的忧伤有点浓重,你不禁想逗他开心一下。 他听到你的话,脸上浮现玩味的表情:“很好的主意,我采纳了。不过……”进而俯身搂住你的腰,在你耳边轻声说,“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晚餐他自告奋勇地为你做“送别的饭”——照例是泡面。煮得入味的面条被盛在不二家的面碗里,窝了两个溏心蛋,在岛台的暖光下,显得美味至极。 你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一如既往的他的味道。 他在你的对面,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只是单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你。 “好吃吗?” 你轻轻“嗯”了一声:“回去之后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泡面了。” 他轻轻用手刮了一下你的鼻子:“又不是山珍海味,泡面而已啦,这么没出息。” “这可是你给我煮的。”你挑起一根送到他嘴边,“这是爱情的味道。” 他笑着咬住,顶光灯下,眼角的鱼尾纹和黑发间隙的白发格外明显。 “别动。”你抓住最显眼的那根,将它拔下来,“这根好突出。” “毕竟我也是年近半百了,虽然还不是很想承认,”他拿着头发,若有所思,“但身体还是会有些变化。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害怕,怕自己看不到你的满头白发。” “那阿宏以后要不要和我一起搬到冷一点的、会下雪的地方。 “这样,当大雪落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满头白发。” 第25章!留给点题! 个人觉得对于年龄差很大的恋爱,能一起白头真的是终极浪漫[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你在台北最后的清晨,是一个很适合分别的清晨。窗外下起了浓浓的雾,一如他眉间浓浓的愁绪。 “俏皮的陈小兔今天怎么不出现了?”你看着他锁紧的眉头和绷住的嘴唇,在蒙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玻璃上画了一个笑脸。 “陈小兔又要和他的爱人分别了。”他走过来,从背后环住你,然后伸出手在笑脸上面加上两个兔子耳朵,又在眼睛下面画上一串泪珠,“陈小兔难过得想哭。” “那我们私奔吧。你看这样的天,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有人来找我们,也很容易把他们甩掉。” 他歪着头,略一思索:“好呀,我们私奔去哪里?” “去一个……能下雪的地方,比如温哥华?”你覆住他的手背,十指相扣,“或者去我的家乡,总之是没什么人认识你的地方。这样,就可以一起出去逛街,一起戴着围巾呵着气等梅花糕出炉。” 听着你的描述,他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我好愿意。”他把头放到你的头上,隔着你的头发亲吻你,“如果是二十岁,我可能真的会和你一起走。可惜,人总是要活在现实里。” “现在也不迟呀,很多事又不是只有小孩会想会做。”你不想看他如此沉重的苦笑,故意说俏皮话逗他,“我十五岁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会和当时的偶像谈恋爱呢!” 他的表情有几分无奈,但到底笑了。你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阿宏不是自己说,‘期待一趟旅程/精采万分/你不该再等’嘛。我知道阿宏的社会责任很重啦,但时间的流逝虽然无情,但总好过生死的鸿沟,对不对?就像蝴蝶酥和我们。” 提到蝴蝶酥,他的表情又有一瞬间的怅然,松开你转身回屋拿出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是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大的大约一罐蜂蜜大小,红木的外壳,上面刻着“蝴蝶酥”三个字和一只小小的猫爪,小的则是一个黑色丝绒的盒子。 他先拿出大的那个,放到你的面前:“这是蝴蝶酥,以后就要拜托你照顾她了。” 你点点头,郑重地接下。 他紧接着打开另外一个盒子,里面是两个镶着钻石的戒指,是用蝴蝶酥一点点的骨灰做成的。其中一个用铂金链穿过,做成项链的样子。他先将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来,给你戴上,接着拿出戒指,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为什么我是项链,你是戒指?” “原本是打算做成对戒。但想了想,我还是不想把你栓得那样紧。毕竟,风筝如果不能在天空飞行,就失去了作为风筝的意义了吧。我和蝴蝶酥只要像这枚戒指项链一样,在你的心头,时刻戴着,时刻记挂,就很好了。” 你的喉咙一时间像被堵住一样,有什么潮水般的情感在你的心头涌动。你抚摸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那你怎么办呢?这样戴着不要紧吗?” “我吗?”他抬手看着戒指,故作轻松地笑,“演唱会可能还是会要摘下来,或者多戴几个。平时,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你的声音几乎是有点哑了,“我的意思是,你就这样被捆绑在原地吗?” 他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自欺的快乐:“在我这个年纪,能被捆绑,其实是一件很让人满足的事。” “即使是虚幻的?” “即使是虚幻的。” “那,你不应该亲自戴。”你说着,帮他褪下了戒指。 “等一下。”他匆匆回屋,拿出pocket3,“让我记录一下这个时刻。” 这是属于你们的小小仪式。菜头粿和她的孩子们是唯一的嘉宾和见证人。在大雾的掩盖中,新郎将他的戒指挂上新娘的脖子,新娘将她的戒指戴上新郎的左手无名指,像人类终末后的爱情。 “现在,我要亲吻我的新娘了。”他将你深深地搂入怀中,深深地吻。你胸前的戒指硌得人发疼,像一颗依然会流泪的心。 终于磨蹭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他帮你拉好外套拉链,千叮咛万嘱咐:“一个人转机要小心,太沉的话要请乘务帮忙……” “没事啦,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况且也没有语言障碍。”你笑,“这个样子是真有点老父亲了。” 他没理会,只是把围巾放进你的随身包里:“北京会很冷。要注意别着凉。” 说话间,门铃响了,是阿泽。 “阿信哥,时间差不多要走了。今天有雾,我们要早点。” 你点点头,正准备拖着箱子出门,背后传来他的呼喊:“等一等。” 他跑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鸭舌帽和黑色冲锋衣:“我还是再送一送你。” 汽车驶上高架,雾气依然浓重,你们三个人变得更像是世界上仅剩的人类,被绑定在了这个小小的盒子中。 你和他十指相扣,一路无言,像是午夜南瓜马车上的灰姑娘,努力奔跑着要甩脱命运的追逐。 可惜,飞驰车轮目的地,正是分别的命运。 “其实你不用来送我啦,就这么一段路。而且,一个多月后就可以见面了。” 他闻言,将你的手攥得更紧:“没有办法像其他男友一样送你到登机口,也没办法接你下机,就连行李,都要拜托别人帮你拿。”他叹了口气,“如果这一段都没法送你,我会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男友。” “你已经很好啦!”你摸摸他的头,“你会给我买玉桂狗的水杯、手套和拖鞋,你会给我唱歌,还会逗我笑。这可是很多男友都做不到的。” “这都是很平常的事。其实接送你,也是很平常的事。” “对你来说,这已经是很伟大的小事了,阿宏。”你抱住他,“我知道,你觉得很委屈我但又很无奈。不过,如果能让我和你再一起更久一点,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所谓的。” 他不语。只是默默轻抚你的头。良久,说道:“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想不当陈信宏,和你私奔。” 转眼汽车驶入地下车库,你和阿泽将行李一件一件拿下来。他摇下车窗,看着你们。 “快把车窗摇上去啦,别被人发现。”你跑过去轻声说。 他摇摇头。 你无奈地看他,他也看着你。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他,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目光的高墙之中。这一瞬间,你们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又变得无比遥远。 “这下是真要走了。”你将最后一件行李放上行李车。他点点头:“注意安全,落地记得回复我信息。” 你们推着车走出了许久,你回头再看,他的车依然停在车位上。驾驶座上似乎有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在看着你们。你试着冲他招手拜拜,黑色的影子也冲你缓缓挥手。 这时,一路都沉默着的阿泽说话了:“老板很喜欢你。” 你不知道如何接茬,只是“嗯”了一声。 大概是看你没什么反应,他接着说:“我觉得他说的私奔,是真心的。” 第27章 第 27 章 私奔吗? 阿泽的话像一枚石子投入湖中,在你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如果真的能,你也是真的想。 你回想这段爱恋的开始,每一个藏在对话里默契的笑点、每一次相顾而笑的合拍,都只是让你感觉心动不已。 你想,这只因那时你并没有奢求以后。所谓暧昧期最让人有爱情感,大抵也往往来源于此。那个时候,你只用想着“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但……想着这个问题本身,不就已经如同一块甜蜜的奶油蛋糕了吗?而围绕着这一问题而来的他的反应,无论是主动地问候或是沉默的赌气,都只是装点蛋糕的巧克力和水果,只是让蛋糕的味觉层次变得更加丰富罢了。 可现在,现在你变得贪心了。你变得想更了解他身上的空白,想填补他家中的冷清,想要和他日升月落鬓发交缠抵足而眠,想把自己细细密密地缝进他的生命里,像两股溪流彼此交汇后不分彼此地奔流向前。 人一旦开始有了期待,就等于选择了一份沉重。 你的理性,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暂的时间里,是不可能的。但你的感性却无法抑制住这份冲动。 面对这种无解,你十分无措。 你向来以善于拆解复杂问题自居,自诩自己是冷静的,精准的,但此时此刻你心里却升腾起一股迷茫。 你环顾着机场,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标牌、行色匆匆的行李推车和嘈杂喧嚣的人群都无法给你答案。这一刻,世界离你很远很远,你无比想回到和他一起做饭的厨房、一起泡过的浴缸、一起躺过的床上…… 你终于有点懂,他说的“无法融入”到底是什么? 如果北京、上海、台北……都是一样的话,那是感觉不到“融入”与否的差异。只有人在这个城市里有了情感链接,那才算是在这里真正有了“融入”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古往今来的汉语语境里,叫做“家”。 意识到这一点,你变得再也无法往前迈动一步,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你不知道站了多久,身边不时有人停下脚步,问询你是否需要帮助。而你只是摇头,你需要的帮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直到……一个熟悉的怀抱环住了你:“总算找到你了。” 你不可置信地回头,那双笑起来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双眸映入你的眼帘。你想开口说话,但比你的话语先涌出的是你的眼泪。你伸手摸了摸,脸上一片潮湿。 “怎么这么一会儿不见,就哭成这样。我还以为,你会非常潇洒地站在这里对我say ‘Hi’。”口罩挡住了他的一部分声音,但你依然听出他口罩下的揶揄笑意。 “你又调侃我。”你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依然带着哭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给你看手中的机票:“我果然还是没法接受自己当一个不能接送女朋友的男友。” 你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个接送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不长。今天送你到家,明天回去,还能赶上晚上开会。”他掏出纸巾,帮你擦掉脸上和手上的眼泪鼻涕,“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太赶了,你本来就很累。” “别这么说,我应该做的。而且还有一件更赶的事情:先去把你的座位升舱然后登机。” 说罢,他牵起你的手,奔跑了起来。 头等舱的升舱向来很爽快——航司没有拒绝客户花钱的道理。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后,你们在最后催促中登上了飞机。 这班的头等舱每个座位都用帘子隔开,将对过道和前后的拉起,就能形成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在这次之前你只是听闻但从未遇到过,也并不在意——你一个人或和同事朋友出行,坐在什么座位都是无妨的。 但他似乎是很高兴的,一拉上帘子,他便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被压得有点塌的妹妹头,在舷窗外的强光中变成浅棕色。你猜他看到机型就十分中意。 “脱下来没有关系吗?被认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他笃定地说,神态轻松地在座位上斜躺下来,肩头将将贴住你的脑袋,像是邀请你靠上来。 你侧过身,将头靠到他的肩上,顺势用胳膊环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像菟丝花一般,半缠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这个姿势让你觉得比同床共枕来得更亲密。虽不是手牵手走在大街上的明目张胆,也有一种兀自缱绻的旁若无人。 你的手心轻微出汗,也许是因为机舱到底还算是公共空间,那层帘子随时都可能被撩开,让你感觉到一种暗暗的紧张。他大概是察觉了什么,捏了捏你的手:“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好担心,你被认出来,然后我们明天就上娱乐版头条了。” 他轻轻地笑:“乘务员的话没有关系。其他人应该也没有闲到要撩小情侣的帘子。倒是你,说要和我私奔,现在刚上飞机,就开始紧张起来。” “如果是真的私奔倒好了。你知道吗?我在机场的时候,一想到要和你分开,就走不动路。”先前在机场的眼泪,还余一些在你的心里,让你几不可闻地叹息。 他误以为那是你的犹豫,亮亮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你:“那如果真的私奔,你会和我走吗?不会也紧张地走不动路?” “真要是私奔,我就不紧张了。那就一个劲的跑啊跑啊,跑到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好,我记下了。待会儿如果可以,我们就改签去其他地方。”他眉眼间浮现严肃的神色,似乎真的在思考如果和你私奔的话,要去哪里。 你急忙笑着打断:“陈大明星别说笑了,明天还要开会呢。我们这个顶多可以当做一个罗马假日。” “那还好当艺人不是当公主,不会回去了就见不到你。”他抬起胳膊,轻轻地把你搂进怀里,“只是像这样的时刻,比较少罢了。 “但就算很少,我也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