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追我？》 第1章 一 “学年论文写完了，怎么着也得出去庆祝一下吧？”林子艺身为寝室长，总是首当其冲组织活动。美名其曰组织活动，其实就是变着法子诱惑大家跟着她出去玩。 “这次又去哪啊？”孟鹿也是个爱玩的，脑袋蹭的一下就从床帘里钻出来了。 “大小姐有没有什么建议？”林子艺笑眯眯地看向孟鹿，对于这个总是附和她提议的富家小姐很是满意。 孟鹿咧着大嘴笑着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都说了别叫大小姐了，都给我整不好意思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林子艺嘿嘿一笑，仍旧死性不改。 这是她们成为室友的第三年，准确来说，是两年半，因为马上就要放寒假了。 严婻扶了扶眼镜，转过手机屏幕面向大家：“市中心那个新酒吧开了，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的吗？” 顿时，三道闪着光的眼神向她射去。 “去！”是齐刷刷的回复声。 她们不是酒吧的常客，相反，在这漫长的大学三年里，她们只进过两三次，且无一例外都是为了酒吧里表演的嘉宾。 孟鹿长着一副乖乖女的长相，家里家教也比较严，但偏偏培养出了一个反差极大的性格。她喜欢听嘻哈音乐，或许平时会穿着乖巧可爱的长裙，表面看着人畜无害，但耳朵里塞着却是乐感极强的嘻哈。一般人只能看到经她伪装的一面，只有她这三个室友才知道她有多爱玩。 说干就干是她们一致的风格，第二天晚上九点，四个人准时开始为出门做准备，并踩着十二点的时钟进了酒吧大门。 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还喊了不少男性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一群人包了一个卡玩，平摊到每个人头上的钱只少不多。 两个小时过去，孟鹿喝了不少酒。跟身边的林子艺打了个招呼后，她只身出了卡座，顺着人群缝隙往卫生间走去。 洗手台上打到脸上的光红红的，孟鹿洗了个手，凑近镜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嗯，实在是分辨不出来脸上自带的红色到底有多少。 “这个灯太碍眼了。”她喃喃道，将冰凉的手掌贴上脸颊，触碰到的尽是一片滚烫。 “不喜欢这种灯光吗？”背后有人突然发问。 孟鹿吓一跳，视线上移，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她背后的那个人。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他穿着一件暗红色衬衫，领口处开了两个扣子，两边袖子高高挽到了手肘处，左手腕上还佩戴着一根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表。 这衬衫是修身款的，男人的身形健壮，能从微微绷紧的衣服上看出些许肌肉的形状。 孟鹿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正琢磨着下一句该说些什么，那男人继续开口了。 “原来是孟同学。”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孟鹿双眼睁大，怀揣着不好的预感缓缓回过头去。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齐……齐教授……”她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她已经以跑50米的速度飞速离开这个尴尬之地了。但面对齐骆那张面带微笑的脸，她的脚就跟被502胶水粘住了一样，死活无法动弹。 齐骆，他们学校最最有名的教授，不仅因为他年轻，还因为他长了一张桃花注定不会少的脸。他素来对大家都是温温和和的，从来没发过脾气，回答问题也很有耐心，只要是被他教过的学生都对他好评不断。不仅是他教过的学生，凡是遇到过他的学生大多对他钦慕不已。 当年孟鹿也是冲着他的脸，和室友四人在选课期间狂点鼠标，总算是拿下了他的一节选修课。可惜那节选修课人数爆满，她们又总是被挤在教室最后端，每每伸长脖子才能瞧见人影。 孟鹿从没想过能在酒吧遇到学校的风云人物，更没想过，这个风云人物能准确的叫出她的姓。 再者说，齐教授在酒吧玩，这绝对会是一个炸弹般的重磅消息。 齐骆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一抹弧度，冲她微微颔首：“来这里放松吗？” 孟鹿紧张的说不出话，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觉得齐骆这一身在这奇妙的灯光下更显迷人，看得她迷迷糊糊的。 “是不是有点喝晕了？”齐骆微微弯下身子，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脸，“你的朋友在哪里，我带你过去找他们吧。”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激得孟鹿面上烧得更甚。 “他们在……”她赶紧扭过头去看向面前层层叠叠扭动着的人群，然后陷入沉思。 她居然忘了…… 似乎看出了她面上的尴尬，齐骆直起身体，笑容有些无奈：“没关系，你先给他们发个消息，我再陪着你找找。” 孟鹿赶紧照办，心想自己居然给齐教授添了麻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但是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和他亲近的好机会吗？ 往寝室群里砸了个消息后，她将手机锁屏，跟在齐骆身后没入人群。 还没走几步，身边一个背对着的人突然往后狠狠一靠，正正好撞在了孟鹿身上。她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往另一边倒去。 巧的是，齐骆就在这个时候回头了。还没等她摔，他就伸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他的方向带去。 充盈鼻腔的是一种清淡的香根草气息，与这五光十色的酒吧格格不入。 孟鹿结结实实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正好抵在他的腰腹处，紧致的触感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没在做梦吧？她有种强烈的想要掐一下自己脸的冲动。 他把她引去前面，伸出一只手为她隔开人群，而他就在她后面跟着。 孟鹿心砰砰跳个不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但不管她往哪走，只要身侧那只手还在，她就觉得安心无比。 “齐骆！”尽管音乐声嘈杂，她还是听见了一道喊声。 她循声看去，是一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潮男，那人头发染得通红，银质饰品戴得浑身都是，走一步到处晃的那种。 “你走哪去了，那么久没回来！”潮男冲着齐骆继续大喊，而后才注意到了和他贴得极近的孟鹿。他惊讶的张嘴说了句什么，但由于声音太小，那话被背景音吞没了。 “这位是我的朋友。” 耳边突然传来齐骆的耳语，孟鹿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强装镇定。 她乖巧点了点头，示意他凑近，然后同样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接下来我自己去找吧，您跟您朋友回去好啦。” 尽管她有千万个舍不得，但一直打扰别人也不是她的作风。刚才的一切她就当作一场梦，自己藏在心底就好了。毕竟齐教授……像他那么优秀的人，她一个小丫头该拿什么去奢望呢？ 齐骆上扬的嘴角一顿。 他望着她的眸色黑漆漆的，却又时不时有绚丽的灯光划过，绽放时像烟花一样好看。 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孟鹿就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道力，带着她穿过人群往那个潮男的方向走去。 “等你朋友回复你了，我再送你过去。”他说，“在此之前，我有照顾好你的责任。” 等朋友回复……孟鹿抿了抿唇，笑得有些不自然。 孟鹿：等会儿我不管发什么，都等个把小时再回我！我遇到帅哥了！！ （删除一条消息） 孟鹿：我忘记回去的路了，谁来拯救一下我…… 然后开启消息免打扰模式。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系列操作，孟鹿悔得差点当场捶胸顿足。 希望齐教授别觉得她是个拖油瓶就行…… 齐骆和他朋友们的卡座定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几对男男女女围成一个圈正在玩酒桌游戏，见到他来，纷纷让出一个身位给他。 但是……来的可是两个人啊！ 在场的人注意到孟鹿，目光无不例外的聚焦到了她的身上，七分好奇三分打量，盯得孟鹿有些腿软。 齐骆带动她进入那个圈，两人硬生生挤进了那个一人位——孟鹿站前面，齐骆就站在她身后。 酒桌游戏玩来玩去就那几个，最火的还是抓手指。 前几次都是无关痛痒的一些模仿动作，到了那个潮男那儿，他忽得邪魅一笑，搂过旁边的女生亲了下去。 亲……了下去…… 众人惊呼声一片，随后也不扭捏，一对一对的就完成了模仿。 当然，离得最近的孟鹿和齐骆被自然而然的分到了一对。 她浑身紧绷，机械般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齐骆。 很显然，他们得接受惩罚。 完成任务的众人全部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个个流露出的都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甚至那个潮男已经在开酒了。 “怎么办啊齐教授？”孟鹿慌张地问道，忘记了正常音量在酒吧里就跟开了静音一样。 齐骆抬眸扫了眼围观的众人，忽得伸手捏住孟鹿的下巴，大拇指正好扣在了她的唇上。他施力将她的头微微向后偏去，然后飞速附身落下一个吻。 虽然那个吻没有真真切切落在她唇上，但呼吸交缠的那一瞬间，孟鹿的脑袋一片空白。 “好！”潮男第一个喝彩，举着那杯白白打开的酒瓶高声欢呼着。众人也跟着纷纷鼓掌，仿佛刚才发生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 “抱歉，为难你了。我带你出去吧？”齐骆说完偏头看她，眼里带着些许关切。像是有魔力般，只要听着他说话，看着他这个人，孟鹿就会感到莫名心安。 想再留恋一会儿……就算是梦境也好。 于是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游戏后面没有太多亲密部分，但鼻尖始终萦绕着香根草的气息，这就让她足够满足了。 凌晨三点，孟鹿解锁手机屏幕，捕捉到了几条一小时前的消息。 最后一条的内容是：我们等不住了先走了，让那位帅哥送你回来哦～ 彼时，齐骆已经带着她走到了大门口的位置。注意到她表情有异，他默默注视着她，眼神中含有询问。 “我朋友已经走了。”她懊恼地开口道，伸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他静默两秒：“我送你回去。”他拿出手机，几下点触就弹出了打车界面。 孟鹿赶紧伸手拦了一拦：“我自己回吧齐教授，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您明早还有课……” “是你上的那节。”他肯定了她的话，“但女性夜晚独自打车的遇险概率较高，上个月我市就发生了两起案件，其中一名就是大学生。” 孟鹿：…… “那麻烦齐教授了。”她承认，这句话成功说服了她。 齐骆微一点头：“车到了。” 第2章 二 孟鹿和齐骆并排坐在汽车后座，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直到现在，她也不能肯定今晚的所见所闻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侧头瞟了眼身旁的齐骆。车窗外的灯光正好映照在他姣好的面容上，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 不像真的。 看着看着，她逐渐肆无忌惮起来。也许是迟来的酒精作用，她壮着胆子开始讲话。 “齐教授，您怎么也会去酒吧啊？” “人之常情。” “齐教授……是去寻找刺激的？”孟鹿双眼微微睁大，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想象起了他将无数女人搂在怀里的香艳场景，一时间内心居然有些刺痛。 “你是吗？”齐骆转向她。 他没笑的样子再配上这一身暗红，竟让她隐隐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孟鹿的嘴巴有点不利索起来，也许是着急否认，也许是不想让面前的人误会她，“就是昨天我们寝室想着说好不容易写完学年论文了，然后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这家酒吧不是新开的吗，就是想着来稍微看看……我们很少来的！三年了，去酒吧的次数一个手掌就数得过来！而且我们从来不干那些不合适的事！” 着急忙慌的说完，孟鹿捕捉到了齐骆脸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一下子又安心下来。 “我是来帮朋友看看酒吧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善的。”他徐徐说道，“今晚玩的那个游戏……我是第一次，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我替他们说声抱歉。” 孟鹿心里一动，没想到齐骆也会主动跟她解释。 而一想到那个游戏，她就会回忆起那个隔着大拇指的吻。一时心跳声轰鸣，几乎叫她忽略了周遭所有的声音。 “没事，我还怕齐教授介意呢……”孟鹿小声回道。其实她只是下意识说了一句，没想着真让齐骆听去， 但没想到，他不仅听到了，还认真回了话。 “我不介意。” 他悦耳的声音如同一只善琴的手，轻轻柔柔的在她心里抚过，很轻，但足以漾起层层涟漪。 孟鹿双眼蓦地放大，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在短短数秒内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这是什么意思？不介意？ 她像考古学家挖出了宝藏一般，恨不得拿出世上最精密的设备去琢磨它研究它。 “到了。” 司机冷冰冰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破孟鹿的思绪。她抬眼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在校门口了。 齐骆开门下车，又绕到她这边为她开门。 “真的很不好意思啊齐教授，今天真的很麻烦你……”孟鹿两只手揪着衣角边边，小心翼翼的抬眼扫了下齐骆。 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我说过，这也是我的责任之一。今后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找我提。我不希望我只是一个远远站在讲台上的，只会授课的教授。” 还是个平易近人的教授！怪不得大家都喜欢！ 孟鹿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然后狂点头。 之后就是找保安叔叔开校门了。 保安室里黑灯瞎火的，孟鹿是一点儿也看不清。她在玻璃窗上敲了两下，希望能得到保安叔叔的回应。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两下，仍是没有回应。 于是她趴到玻璃窗上往里狠狠看了看——好家伙，保安叔叔躺后面小板床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的样子…… 孟鹿内心一阵翻山倒海，默默回头看了一眼。 昏黄的路灯下，齐骆还站在原地，灯光将他挺拔的身形拉开来老远。他的面部有些昏暗，但仍能分辨出，他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孟鹿心里一动，虽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刚才他也说了…… “齐教授……”她慢腾腾挪到他身边，笑得有些拘束，“需……需要您帮助的地方来了……” “嗯？” “我好像……进不去学校了……” 跟着大学教授回家什么的，听起来属实不太对劲。但他们俩没有一个带了身份证的，没办法给孟鹿在校外找个过夜的酒店，所以，只有这个下策了。 “齐教授，您……应该……没有女朋友吧？别误会哦！如果您有的话，我拼死也不会进您家门一步的！没……没有别的意思，就……就是想和您确认一下！”进门前，孟鹿揪住齐骆的衣角，磕磕绊绊地问道，本就微红的脸更红了。 齐骆对这问题似乎有些意外，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笑道：“没有。有的话，你今天就不会见到我了。” “哦……”也对，齐教授肯定是个正人君子，有女朋友怎么可能会去酒吧呢。 心下安心了许多，她便脱了鞋一脚迈进齐骆家的大门。 门应声关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开始心跳如雷。 也许是意识到了，她正在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而这个男人，早在晚上之前同她从未讲过话。 “家里没有备女拖，只能先将就一下了。”齐骆从鞋柜里抽出一双男拖，整整齐齐摆在她面前。 “没事没事我都可以的！”孟鹿赶紧摆摆手，小心翼翼的把一双脚塞进拖鞋里。 屋如其人，齐骆的家里简简单单的，甚至没有什么装饰品。唯一一幅挂在沙发上的画，画的是一件小小的蓝色公主裙。没有人，只有裙子。 那是家里唯一的色彩。 孟鹿多看了好几眼，才将视线挪开。 “需要洗澡吗？”齐骆摘下腕上的手表，将它轻轻搭在门边的收纳架上，然后偏头问道。 想说不用，但她今晚可是从酒吧人堆里挤了很久才出来的，想到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就可以。”齐骆一路往里走，打开了卫生间的灯，“卫生间在这里，浴巾我有一次性的，但是衣服……” “衣服……”孟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到洗完澡还要穿着它，不免有些难受。 “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件不常穿的衬衫，是我……从前的码子，现在已经穿不下了。” “不介意不介意！”孟鹿赶紧应下来。 穿大学教授衣服什么的，果然更加不对劲了，但是……她隐隐还有些期待？ 那是件最常见的白衬衫，即使是齐骆穿不下的码子，在孟鹿身上还是显得太大了，衣服下摆盖过屁股直达大腿中间。 孟鹿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齐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背面的图标放出淡白色的光芒。 他带了眼镜，两只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什么，表情认真且专注。但在她跨出卫生间大门的那一瞬间，键盘敲击声消失了。他的目光透过薄薄的无框镜片向她投来。 “很好看。”他面上浮出轻柔的笑意，连带着夸奖的语气都十分真诚。 一阵热浪冲上脸颊，孟鹿赶紧垂下脑袋，企图掩饰面上的害羞。 “齐……齐教授，您也快点洗洗睡了，我就……啊！”孟鹿垂着脑袋边说边磨蹭着往不知名的方向走着，突然，脚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应声落地。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孟鹿被一双有力的手托起。 “有没有哪里疼？”齐骆单膝落地蹲在她面前，眉头微微蹙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摘。 孟鹿揉着右脚脚踝，回头看去。 一个圆形扫地机器正默默呆在原处，虽然没有眼睛，但孟鹿总感觉它在无声嘲笑着她的笨拙。 “应该没事。”孟鹿有些沮丧地回过头，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嘶——” 右脚脚踝处传来的刺痛一路畅通无阻的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她一下子又软了回去。 “这只脚……疼……” 孟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齐骆，眼神中透露着可怜与讨好。 又添麻烦了……早知道这样睡校门口算了…… 但齐骆没有多言，而是俯身捧起了她的右脚，微凉的触感让孟鹿心间一颤。 “这边疼吗？”他轻轻按压一个地方。 孟鹿摇头。 “这里呢？” “有点。” “还能转吗？” “能转一点点。” “嗯……有点肿，但不是很严重。我们去沙发那边吧，我扶你过去。” 齐骆搀起孟鹿，有力的臂弯几乎支撑起了她大半的身体重心。她一蹦一跳着去了沙发那边坐下，又目视着齐骆从某个角落里拿出一个医药箱。 “轻度脚踝扭伤，我先给你冰敷一下，等会儿再给你上药。”齐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伤后处理工作。先是将冰块装进袋子里贴在她的扭伤部位，再从医药箱里取出相关药品放在桌上准备着。 “齐教授，好像没有你不会的事……”一直注视着齐骆忙碌的孟鹿，在他终于落座在沙发上后轻声问道。 齐骆拿过身边的电脑，放在膝盖上重新打开。 “我不是万能的，只是对脚伤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电脑上显示出PPT文档，原来齐教授一直在备课。 “齐教授也崴过脚吗？”出于好奇，孟鹿还是问出了口。 齐骆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嗯。断过腿。” 第3章 三 昨日忙到很迟，他们凌晨五点才堪堪入睡，不到三个小时又被闹钟叫醒。 孟鹿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窝了许久，终于一鼓作气抵制着困意坐起来了。 有种灵魂被抽空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的下床，浑然忘了脚伤，甚至让右脚先着了地——摔倒是必然的。 下一秒，门上响起敲门声。 “没事吧？”齐骆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板传进来。 孟鹿迷糊的双眼一下子睁地老大。 她都忘了，她现在可是在齐教授的家里啊！ “没事！”孟鹿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脚上的疼痛了，扒拉扒拉头发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气一点。 收拾的差不多了以后，她单脚跳着去开门。 门外，齐骆正斜斜倚靠在门框边等待着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根拐杖。 “这个给你。”他将拐杖交到孟鹿手上。 这根拐杖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有些地方甚至有点掉漆。 “这是我以前用的，虽然有些旧，但可以给你应应急。”齐骆为它解释了一番，然后迈步到餐桌边，替她拉开椅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一些。” 孟鹿拄着拐杖走到餐桌边，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哇！草莓酱！配吐司！”她的眼神忽得放光，满眼星星望向齐骆，“好巧啊齐教授，我经常这样吃的！草莓酱超好吃！” “嗯，前几天正好买了，你喜欢就好。”齐骆微笑着一点头。 等孟鹿坐下后，他也到另一头坐下，捏起一片吐司开始用抹酱刀仔仔细细地涂抹起来。 看着齐骆的动作，孟鹿一时有些晃神。 记忆中，也有人曾经这样用草莓酱帮她抹过吐司，不过…… 孟鹿歪头仔细想了想。嗯，身形实在是对不上。 一顿饭的功夫九点快到了，齐骆的课在九点半，他们一离开饭桌便齐齐往门口走去。 齐骆有自己的车，他家离学校也不远，不过十分钟的功夫，车就顺利的开进了学校。 “我需要去办公室拿些资料，你……”齐骆将车停在教学楼楼下的车位里，然后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还算充裕，我可以先陪你去教室。” “啊不不不不用了齐教授！我自己去吧！我室友都在教室里等我了。您还是赶紧去拿资料吧，我这个腿伤一点都不碍事的！”孟鹿赶紧摆手拒绝。她难以想象，自己当着大家的面在齐骆的陪同下进教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齐骆默了两秒，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孟鹿是拄着拐杖从教室后门进的。不出所料，教室里已是人满为患了。 她环视了几遍，总算从满屋人头中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一个空座。也不出所料，那个空座在倒数后几排。 过去后，她收到了三个室友齐刷刷且不怀好意的注视。 “你这衣服……”林子艺忽得瞪大眼睛，指着她衣服震惊道。 “借……借用的！你可别瞎想！”孟鹿急忙解释道。 “那你这腿……” “昨天绊到东西了，轻伤轻伤，多休息就好啦！” “那那个帅哥……” 孟鹿不说话了。 “看看照片！”三个人齐声道。 “没有照片……” “WX呢？朋友圈打开我们看看。” 孟鹿这才突然发现，她连一个齐骆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没……没加微信……” “什么？！你们共度良宵以后，连个WX都……”林子艺话没说完，就被孟鹿狠狠封上了嘴。因为她余光注意到，齐骆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前门不远处了。 “齐教授来了，咱们先别讲话啦。”孟鹿放开林子艺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子艺撅了撅嘴，小声嘟囔道：“齐教授又不管咱们聊天，他有的是小迷妹需要对付呢！” 齐骆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台下就传来了五花八门的招呼声。 “齐教授早上好！” “齐教授……” “齐教授……” 其中有个女生的声音尤为明显：“齐教授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有黑眼圈啦！” 孟鹿心下一个咯噔，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目光锁定着台上齐骆的身影，发现他正在环视教室。当他们目光接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孟鹿的幻觉，她似乎看到他在冲她微笑。 “昨天家里出现了一些意外，处理的迟了些，谢谢同学们的关心。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他打开大屏幕，将准备好的PPT投上去。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孟鹿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光盯着齐骆的一举一动了。 下课铃打响，齐骆收拾好桌上的教材，然后目视着台下讲道：“期末论文刚才我已经布置给大家了，希望大家在这周内准时完成并上交。不过，我需要一位同学帮我收齐。” 顿时，教室里全是高举的手臂，恍然间如身处丛林。 孟鹿也想举，但是她坐的那么后面，就算举起来也会被前面人挡的严严实实。于是她沮丧的放弃了这场竞争。 “我想选一位上课从来没有发言过的同学。”齐骆的声音忽得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孟鹿等了几秒，就看见齐骆笑着的脸绕过层层叠叠的手臂，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就这位同学吧，请问你有空吗？”他注视着她，静静等待着。 一瞬间，孟鹿有种坠入梦境的感觉。 她脸微微发红，点了点头。 “好，那就麻烦你下课后和我一起去一趟办公室，有些细节我需要和你交代一下。” 齐骆往台上走的时候，孟鹿还深深处在不敢置信当中。 林子艺推了推她，语气无不羡慕道：“这两天你可真是走了桃花运了，昨天有酒吧帅哥今天有齐教授，21年的牡丹不会要开花了吧！” “别瞎说，再开花也开不到齐教授那去……”孟鹿赶紧反驳道。 “那倒是，齐教授可是海归博士，授课不久就评上了教授，家境不错长相更是佼佼者。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哪敢奢望啊……”林子艺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孟鹿垂下眸子，方才的难以置信消散了大半。 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和齐骆道了别，孟鹿的三个室友也去了。 孟鹿坐在原位，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拄起拐杖往台上走去。 “走吧。”齐骆一直在等待着她。 一路上，孟鹿一言不发，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本想跟在他身后的，但是他一注意到她慢下，就会停下脚步等她。 “齐教授您在前面走吧，我走不快，在后面跟着就行。”终于，孟鹿忍不住开口了。 闻言，齐骆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抿起唇沉默着看着她。可以注意到，他原本弯弯的笑眼里出现了极认真的神色。 “如果连步伐都不能保持一致，那灵魂和思想要怎么办。”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听得孟鹿云里雾里的。 “什么意思？”她问道。 齐骆轻叹一口气，神色松动了些：“我是说，你只想跟在我身后吗？” 这话有太多值得深究的地方了，但此时此刻，对于现在的孟鹿来说，她能理解的意思实在有限。 “我只是觉得，我拖累了齐教授的速度……”她解释道。 齐骆摇摇头：“我并不这样觉得，按照你喜欢的来就好，我可以配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办公室走。 “铃铃铃——”是齐骆的手机在发出响声。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转过身去按下接通键。 “哎，小齐啊，你上次说来家里吃饭，大概是什么时候啊？阿姨也好给你准备准备！”手机那头朦朦胧胧传来的是中年女人的声音，语气和蔼可亲。 “是阿姨啊。呃是这样的，我这几天还在学校上课，下周就放寒假了，届时随时都可以拜访您家的。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齐骆的语气谦卑和善，态度也是长辈最最喜欢的那种。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笑声：“下周阿姨的女儿也放寒假回来啦，你们好几年没见了，正好一起吃顿饭吧！” “嗯，可以的。”齐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那就周末吧！阿姨到时候做一桌你喜欢的菜等你！” “嗯，就麻烦阿姨了。” 电话挂断，齐骆回头，眼底还残留着深深的笑意。 孟鹿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齐教授……要相亲去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算是，也算不是。”他回道。 “哦……那个女生是您的青梅竹马？” “算半个吧。我们交情深，但没有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哦……”孟鹿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要变调了。 那女生也要放寒假，说明她要么还是学生，要么就和他一样是老师了。看齐教授讲起她来笑容满面的样子，用脚趾头猜都知道，他们关系不简单。 “那就祝齐教授相亲顺利。”她别过脑袋，酸溜溜的说了这么一句。 耳边传来轻笑声：“说了不算相亲了。不过，借你吉言。” 接下来齐骆讲的话很少能入她的耳了，她有种脑子刚被炸弹炸过的感觉，一个大鼓蒙住了她的耳朵，只留嗡嗡声一片。 “交代你的都听清楚了吗？”齐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走神。 彼时他们已经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了，他刚给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哦哦。”孟鹿回神，“就是……让他们把论文文档和内容的格式写对，然后……” 她简单重述了几个，齐骆点点头。 “还以为你没有在听呢。”他笑道。 这么明显吗？ 孟鹿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自己内心的酸楚浮现到面上来。 “那就不打扰齐教授了，我……我先走了……”她见齐骆不再出声，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便赶紧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齐骆起身喊住她，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加一个联系方式吧，你来办公室找我我不一定每次都在。” “……好。”她扫了一下他亮出来的二维码，手机上立刻弹出一个联系人，头像居然是他客厅里的那幅画…… 她发送了好友请求，很快就收到了通过的消息。但拿到了齐教授WX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而觉得心上重重的。 第4章 四 “最近干嘛呢，老是不开心？”林子艺拍拍她的肩膀，弯下腰去凑近她的脸。 “哪有不开心。”孟鹿立刻反驳道。 “哪有？”林子艺夸张地重复了一遍，“满脸都写着不开心好吗！什么事藏着掖着呢，咱们姐妹还不能给你排忧解难吗？” “据我了解，这种症状应该是相思症。”严婻一推眼镜，认真道，“我读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 “哟哟哟哟哟相思症啊！”林子艺脸上立刻挂满八卦的神色，摇孟鹿的肩膀摇得更欢，“这必须说清楚了。不会是……酒吧男吧？” 被一语中的的孟鹿赶紧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别瞎说！” “被我说中了。”林子艺肯定道，伸手把她的脑袋掰回来，“老实交代，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的魂儿都勾没了。” “……” “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好像喜欢的人有一个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你会怎么办？” “青梅竹马？！”林子艺惊呼，“酒吧男居然有青梅竹马？这可是大忌！要知道年少的爱恋往往最让人印象深刻，你这把爱情之火估计是难烧起来咯。” “我是说如果！而且我也没说是酒吧男！”孟鹿立刻大声强调。 “好好好。”林子艺哄小孩儿般应和道，“不过说实话，青梅竹马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纯友情，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还是别淌这浑水了。” 寝室里安静许久，忽然，孟鹿从椅子上刷地一下站起来：“对！这浑水谁爱淌谁淌！反正不是我！” 然后她拎起手机毅然决然地往寝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去小超市买点小零食，你们要带什么发我手机上。” 门应声关上。 林子艺盯着孟鹿已然空荡的书桌椅，摇摇头：“可惜了，这牡丹就开花了短短一夜，说是昙花都不过分……不过我要吃果冻。”说罢，拿起手机开始码字。 这头，孟鹿瘪着嘴一路从宿舍五楼一瘸一拐下了一楼，双手环胸朝小超市的方向走去。她的大学有好几个小超市，分别分布在学校不同的角落里。 垂下脑袋想了想，她鬼使神差般走向了那家离宿舍楼最远的小超市，在教学区。 这边离生活区远，今天是周六加上下周马上迎来寒假，教学区的小超市里几乎没什么人，连店员都无聊的有些昏昏欲睡。 孟鹿进去的时候，小超市里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她环视了一圈，就拿出手机开始查看收到的消息。 “果冻、威化小饼干、冰棍、绿茶……”孟鹿一一从手机上清点着要购买的东西，不一会儿，手上就堆满了小零食。 早知道不来这么远了，劳神劳力……还烦…… 她愤愤地想道，抱着小零食就准备去收银台付钱，然而一个急转弯—— “阿姨真的不用准备这么多，家常菜就……”打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撞到人了。 小零食撒了一地，随后传来的是女孩有些懊恼的声音：“冰棍裂了！” “抱歉，没事吧？”他急忙蹲下身道歉，匆匆对电话说了一句就挂断了。 孟鹿本来就烦，被人一撞就更是恼火，正准备好好问责一下对面，却被这声音牢牢堵了回去。 “齐教授？”她抬眸，正对上齐骆诧异的目光。 “孟……同学？怎么在这里遇到你？腿伤怎么样了？”齐骆微笑着同她打招呼，手上还不停帮孟鹿捡着小零食。 “我……”孟鹿紧急从脑海中搜刮借口，毕竟从寝室区跑到教学区买零食什么的，实在有些奇怪，“我刚从这边校门口回来，顺路买点吃的……哈哈……腿伤好多啦！” “这样。”齐骆微微点头道，忽得又抬眸问道，“校门口？是家长来看望你了吗？” “啊……是的！”虽然不知道齐教授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但孟鹿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原因，只好硬接下来。 “妈妈？” “对，我妈可疼我了，老是来看我！” 齐骆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嗯，能看出来，令母确实挺疼你的。”他捡起来的零食并没有塞到孟鹿怀里，而是自己抱着，“这些就由我来付吧，作为撞到你的补偿。” “……啊？”孟鹿懵了一下，然后抢先一步窜到收银台前面，“不用啦齐教授，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些还是我来吧。” 然而齐骆并没给她掏手机亮付款码的机会，抢先一步付了钱。 “好了。”他提过店员装好的零食袋，交付到孟鹿手上，又低头仔细看了眼她的脚，“我看你走路还是不太方便，我正好开了车来，需要我送你到寝室楼下吗？” “不用不用。”孟鹿拒绝的很飞速。 似乎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齐骆愣了一愣，微微俯身问道：“孟同学是有什么顾虑吗？” 孟鹿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言简意赅的直叙道：“齐教授您是老师，我是学生，这样好像不太好。” 这话叫齐骆半天都没有说出下文，孟鹿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只是在垂头思考。 忽得，他抬眸，嘴角笑容的弧度放大了些，眸中一闪一闪的像有什么重大发现：“现在是周末，孟同学可以不必拿我当老师，我只能算是一个……学校的来访者。” 孟鹿：…… 这个发现真的好突然…… 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眸子这么亮的齐教授，一时受到吸引，忍不住多盯着看了几秒。 直到最后她坐上他的车，才将将反应过来，自己又受他美貌的蛊惑了。 明明在寝室里才刚下定决心不淌这浑水的，怎么这么刚好又坐进了齐教授的车里？ 她咬咬牙，恨自己不够坚定。 不过齐教授还挺主动，虽说一直知道他平易近人，却没想到能对一个学生关怀至此，更何况她只是他选课的学生，还不是他本专业的学生。 “你上次留在我家里的衣服，我明天带给你，可以吗？”车内安静的空气被打破，是齐骆先开的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莫名让孟鹿有些浮想联翩，以至于脸颊微微发红。 “麻烦齐教授了，您直接留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桌子上吧，我找时间去拿就好啦。还有，您借我的衬衫和拐杖，我也留在那里给您。” “……” 齐骆开车的间隙还偏头看了她一眼。 “孟同学，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提交期末论文的日子。” ……！ 孟鹿一拍脑袋，抓起手机就开始检查收集情况。 “对不起啊齐教授，我……我还真有点没记得……”她慌里慌张的道了歉，手指飞速滑动屏幕清点着已提交人数。 “没关系，本来今天我也该来提醒你的。”齐骆不在意地摇摇头，“不过，孟同学，你最近好像都不太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孟鹿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否认道：“怎么会呢……” “可能是我误会了，我只是注意到你聊天框上的状态……一直不太开心。”他认真道。 孟鹿这才想起来，当时加了齐骆的WX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甚至忘记把他拉进属于老师那一栏的屏蔽分组了！ 也就是说她在状态里发的牢骚他都看到了？不对，他没事看她状态干嘛，他们又没聊过天…… 在孟鹿胡思乱想之际，齐骆再次开口了。 “不知道你是否信任我，但如果你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或许我可以胜任。”他轻声说道，车转过一个弯，缓缓停在原地。 孟鹿抱着零食袋坐在副驾驶位上，心跳声震耳欲聋。 “齐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注视着她的双目中眸光微动，微张的嘴正欲说点什么，旁边的车窗却被人敲响了。 “齐教授！”窗外有个女孩在向他热情的招手。 齐骆微微摇下一些车窗回应，孟鹿赶紧背过头去，好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 “齐教授，您还是开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再放我下来吧……”直到听到车窗重新摇回去的声音，孟鹿才堪堪动了动差点僵住的脖子。 一个女孩来打招呼就算了，还吸引了一大堆围上来打招呼……齐教授的名号果真洪亮。 “抱歉，让你……不适了。”齐骆看起来也颇为无奈，眼下似乎还浮现出了些许疲惫，“我停到最近的那条巷子里吧。” “好。谢谢齐教授。” 趁着没人注意，孟鹿飞速下车关门，然后做贼似的踩着没路的草丛穿过杂树林回了宿舍。 第5章 五 推开宿舍门，宿舍三人正围坐在床下激情讨论中。 “讲什么呢这么开心？”孟鹿将零食袋往三人中间一甩，搬上小椅子加入聊天组。 “大八卦啊！”林子艺满脸写着吃瓜，扯着孟鹿的衣袖子激情开麦，“咱们齐教授——有女朋友了！” “咳——咳咳咳！”孟鹿被自己口水呛到，难受的直咳嗽。 林子艺顺手拍了拍她的背，嘴上仍是讲个不停：“诶你刚才从楼下回来，撞见齐教授的车没？好多人都看到了，齐教授车里坐了个女生！” “据我分析，现在是周末，齐教授应该是带女朋友约会顺路回学校拿点东西。”严婻义正严辞道。 孟鹿咳半天，终于好了些，但这些话却是能让她眼前一黑的程度。 “你们……哪看的？”她弱弱开口问道。 “校园墙上。”林子艺大手一挥，将校园墙的最新消息公布在孟鹿眼前。 在校园墙发布的那张截图里，没有照片，只有文字叙述，这让孟鹿松了好大一口气。 “尊重，祝福。”她哈哈一笑，把林子艺的手机按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淡定？你平时不是很喜欢齐教授的吗？”林子艺满脸狐疑，紧盯着孟鹿的眼中闪烁着打量的神色。 “有吗？” “当然。上课都冒星星眼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但是……他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咱们还肖想什么呀？” “那倒也是。”林子艺摸着下巴望着天花板略一沉思，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坏笑，“孟大小姐，你明天不是要去齐教授那儿交期末论文吗？” 孟鹿看着她那表情，心里暗叫不好：“……你想干嘛？” “你去问问，不问到不许回宿舍。” “没错！”另外两人马上附和。 孟鹿满脸黑线。 次日，带着纸质期末论文、装着电子期末论文的U盘还有齐教授的衣服和拐杖的孟鹿在室友们殷切的目光下出了寝室大门，直奔教学区而去。 在齐骆办公室门口焦虑的晃悠了几分钟，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她这才下定决心对着门敲了下去。 “请进。”是齐骆的声音。 孟鹿小心翼翼推开门，脚刚一迈进去就对上了齐骆的目光。他戴着眼镜，电脑屏幕的亮光正打在他脸上，将他那张流畅姣好的脸庞映衬的愈发好看。 “你来了。”他本有些严肃的脸上忽得展露笑颜，起身绕出办公桌，十分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拿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孟鹿赶紧摆摆手，又接下了齐骆递来的属于她的衣服。 本来事情交接到这一步就该结束了，可是…… 齐骆见孟鹿站在原地不吭声，眼神闪烁，便意会般笑了笑：“校园墙我看到了，你想问的，是这件事吗？” 被猜中心思的孟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像小朋友犯了错般慌里慌张地解释着：“齐教授您千万别介意！那都是同学们自己瞎猜的！您……您可以联系校园墙删除或者做出一些解释，或者……或者您不方便的话，我……我去联系也行！” “我当然不介意。你呢？”齐骆微微偏头看她，反问道。他的语气平静而宁和，这种轻缓的语调轻而易举的让孟鹿从慌张中脱离了出来。 “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孟鹿低声回道。毕竟也没人知道是她…… 齐骆盯着她沉默半晌，忽地伸手将眼镜摘下，收好后放在电脑旁。 “孟鹿。”他轻声唤道。 突然被唤全名的孟鹿顿时浑身紧绷，只觉得那声音温柔的有点不真实。 “在！”她回，声音直愣愣的，像是在上课点到。 齐骆噗嗤一下轻笑出声，这回，孟鹿真真切切看清了他眼中的点点星光，是漆黑瞳孔骤然被点亮的那种感觉。 他站在办公桌前望着她，也没走近，只是静静望着，直到笑意渐渐被认真替代。 “我以平辈的身份问你，你是怎样看待我的？或者说，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情感？”他开口了，问出来的话却是孟鹿始料未及的。 她在慌乱中后退了几步，脸火辣辣的，身体也僵硬的像个机器人。 脑海里闪过林子艺昨天说过的话，说她看着齐骆会冒星星眼。难不成……这就是他在酒吧能喊出她名字的原因？因为她在上课时候的视线太过火辣，让他不得不记住她的名字？ 孟鹿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令她脚趾抠地的可能性，连齐骆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都不知道。 “你被吓到了？” 邻近的地方突然响起齐骆的声音，孟鹿确实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 她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齐教授，我我我对您不是……不对……可能就是我上课的时候给您造成了困扰……我我我就是，可能盯您盯的久了点让您不适了……啊……总之就是很抱歉，以后不会了！”她支支吾吾一通输出，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抱歉。 说实话，她膝盖都软了，有种想给人跪下的冲动。或许，此刻会被她列入人生最尴尬的片断之一。 齐骆的表情古怪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误会了。”他马上出声打断她的尴尬，“你说的这些困扰并不存在。相反，我担心是我困扰了你。”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孟同学你……可以将我加入待选名单。” “什么待选名单……” “交往对象。” — 孟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齐骆办公室的，只知道她的魂仿佛没有附在体内，而是悬浮在半空中，轻飘飘软绵绵。 “在做梦？”她不轻不重的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痛觉还在。 “齐教授……是不是近视眼找错人了？” “或者，这是一场考验。如果我当场答应，他就会赐我一个不合格？” “……还是他被家里人逼婚了，不得已学校随便找一个？” 手机登地一声弹出消息，孟鹿解锁页面点开聊天软件，最新消息上赫然写着“齐教授”三个大字。 孟鹿心上一紧，点开聊天框的手都有点抖。 一大段消息弹入她的视线： “抱歉，好像又吓到你了。关于我说的这件事，或许你有很多疑问，其中的原因我一时难以解释完全，但我想很快你就能明白了。而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我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孟鹿将这段话读了三遍，每一遍她都感觉是齐骆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念出来的，语气、音调、声线……所有东西都跃然纸上，鲜明无比。 她对回复的话语想了又想，最终删删改改只写出了这么一句话：“齐教授的心意我明白了，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我会认真考虑的。” 末了还补上一个可爱表情包。 推开寝室门，三人聊天组的阵容与昨天如出一辙。在孟鹿开门的那一瞬间，那三道目光齐齐射向她。 “你们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她怔怔问道。 “你的表情……不要太好看。”林子艺眯起眼睛看她，像是在盯着一个私藏秘密的背叛者。 孟鹿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怎么了？”她敛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笑容，语气开始慌张。 “我们都看到了。”严婻亮出手机，页面又是校园墙。 什么东西？！ 孟鹿顾不上腿伤，小跑着扑上去抢过手机。 还是昨天的那张图，不过下面有了一条十分显眼的留言。 齐教授：还不是女朋友，但我会努力的，谢谢同学们的关心。 这条并不是齐骆本人的留言，因为他一般不会将自己的WX号给出去，但校园墙在搬运他留言的时候特地在前面加上了齐教授三个大字，为的就是广而告之。 孟鹿又松了一口大气。两次了，每次都让她害怕的不行，但每次事情又没到能让她原地去世的地步。 不过这条留言…… 孟鹿看了又看，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再度加快。 “孟大小姐你也太慢了，我们还指望你能抱个前线大瓜回来呢，没想到人正主亲自上阵解释了。”林子艺不满道，说罢又狠狠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有齐教授没追到的女生，到底是谁啊，好想知道……要不你再去问问？” “想得美！” 第6章 六 大三上册的最后一周过去，寒假正式开始。 孟鹿带着大包小包行李，坐上爸妈派来的专车返家了。 汽车缓缓驶动，校园在一方车窗中加速向后倒退。她抽出手机随意亮起屏幕看了眼，关注到有个微信消息后立马解锁。 林子艺：孟大小姐，你洗面奶落宿舍啦！ 孟鹿心中的希冀一空，抽手回了句：没事，家里有。 然后锁屏，身体靠回椅背。 整整四天了，齐教授没给她发过一句消息！ 她打开两个人的聊天框看了又看，生怕自己落掉他的消息，但手机都快被她看穿了，想等的消息却丝毫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到底是谁追谁啊！ 孟鹿咬咬牙，把手机丢到一边，双手环胸合眼休息。 不出几秒，手机屏幕亮起，消息提醒噔噔连响两声。孟鹿听见了，想着肯定是林子艺的回复，便一动不动继续休息。 这一合眼，再睁眼就已是家门口，她是被妈妈一个爆栗敲醒的。 “死丫头睡相这么差，哈喇子都要流裤子上啦！” 孟鹿惊醒后在身上一阵狂摸，结果一点哈喇子也没摸到，目光再一转就落到了双手叉腰的妈妈身上，顿时眉头一蹙。 “妈，我才刚到家你就指摘我！” “你要是淑女点儿我用得着说你吗？”孟妈眉头蹙的更紧，摇了下头便指挥别人搬行李去了。 “哼，有其母必有其女，也不看看自己的凶样……”孟鹿小声嘟囔着，抓起手机就往屋里走。 她家坐落在远离城市的富人区，是一幢独栋的小别墅。 她这才大门刚进去，孟妈就跟了上来。 “洗洗手吃晚饭了啊，你爸马上就回来。” “爸爸要回家？”孟鹿正欲解锁手机的手顿住了，心头一惊。 若要问她最害怕的人是谁，那答案必定是她爸爸。 并不是孟爸对她不好，只能说是太过严格。从小她便被孟爸送到各种课外补习班上课，仅有的周末也全都被学习占据。可她并不是块学习的料，就算砸大量的时间在学习上，成绩依旧不温不火，排名中等偏上已是她的最大极限，这对追求极致的孟爸来说是极大的挫败，因此她少不了要挨很多骂。 在学习之外的领域，孟爸还是对她十分照顾的。毕竟家境富裕，吃穿用度她样样不缺，隔一整子也会收到孟爸的电话关怀。不过，童年时期受到的数落、嘲讽以及孟爸发火时骇人的神色依旧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你好不容易寒假回来，你爸当然赶着回家见见你啊。看你爸多疼你。”孟妈喃喃着换了鞋进去，然后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随后厨房里传出炒菜声。 “妈，你今天怎么自己做菜？”比起孟爸，眼前这一幕倒更吸引孟鹿的注意力。 孟妈极少自己做饭，除非要接见什么贵客，她才会为了表达诚意而自己亲自下厨。 孟妈从厨房里伸出一个脑袋，脸上露出神秘笑容：“今晚有贵客。” 果然。 不过爸妈的贵客她不是很感兴趣，一般就是些商业伙伴，她见了也只是客气打个招呼而已。回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后，她洗了个手下楼。 孟爸已经在家了，见了女儿，他露出慈爱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鹿鹿回来啦，瘦了瘦了！” “哪有。” 孟爸的话每次见面都会说，孟鹿的回复每次也都一样，这已经成了父女俩不约而同的开场白。 “好了好了，俩人都坐下吧，菜都上好啦。”孟妈这会儿端来最后一个大鱼汤，搓搓手解开围裙。 孟鹿坐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上，爸妈俩人坐对面，而她旁边空下一个位置还放了个空碗筷。 “这贵客还没来？”孟鹿瞥了眼身边的位置，不以为意。 “人家很忙的，过来路也远。我刚问过了，他马上到。”孟妈又替贵客摆正了一遍碗筷，这才安心落座。 “哦。” 孟鹿操起筷子正准备下手，就收到了来自孟妈的一记眼刀。 “客人没来，做主人的怎么能自己先吃？妈妈教过你的都忘记了？” 孟鹿：…… “那咱们现在干嘛？”她悻悻然放下筷子。 孟爸将身体往前一倾，双手搁在下巴下，眼镜后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严肃起来。 “爸爸呢，今天想跟你聊聊以后的事。” 此话一出，餐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凝固了许多。也可能是孟鹿个人的氛围吧，总之她已经在浑身不适了。 “什……什么以后的事……” “你现在大三了，对吧？”孟爸两手交握，一只手的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有规律的敲打着，“过了年离大四也不远了，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爸爸想问问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孟鹿呼吸一滞，同时出现在脑袋里的还有一团黑线。 她从小就没有人生目标，因为父母总是为她规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她只是被人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不知道。”她小声地坦白道。 “那么爸爸建议你继续读一个硕士。”孟爸不急不慢地接上她的话，仿佛早就准备好的那样，将他的建议用肯定的语气安装到她的人生中。 硕士…… 孟鹿垂下脑袋，满鼻的饭菜香已然失去了吸引力。孟爸的话就像一个千斤顶，压在她的脑袋上，让她沉重的抬不起头。 见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孟爸便继续开口道：“爸爸这几天了解了很多，你本科院校没有那么出彩，那么出国留学对你来说是你一个很好的选择。国内考研竞争激烈，爸爸也知道逼你考国内的不太现实，所以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出国……” 孟爸滔滔不绝的输出，孟鹿也就低着头一直听着。 出于一种逆反心理，她本能的不想接受孟爸的建议，心里憋着一股气，暗自难受着。 “怎么不说话？爸爸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孟爸好像讲完了，喝了口水，停下来准备听听孟鹿的想法。 其实孟鹿的想法怎么样并不重要，只要孟爸做好决定，这决定怎么样都会被实施的。所以他现在要的只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爸爸，我不太想出国……”孟鹿小声回道。 瞬间，孟爸的表情难看了一个度。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呢？”他的声音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就不能直接工作吗？”孟鹿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眼孟爸，他的神色让她心头一骇，她又火速将眼睛垂了回去。 孟爸扶了下眼镜，语气依旧低沉沉的：“你觉得凭你现在的文凭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现在工作岗位的竞争有多激烈你知道吗？一个好学校读出来的硕士可能都找不到工作，更何况你一个双非本科生？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看你进一个小公司做一个小职员碌碌无为一生的！” “诶老头子少说几句吧！”孟妈听着听着感觉到孟爸把自己的火气给讲出来了，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小声劝道，“忍着点脾气吧，鹿鹿眼泪都快给你讲出来啦！” “我都是为她好，你就知道惯着！”孟爸把孟妈手移回去，自己深呼吸调整情绪。 没想到一回家就要挨骂，孟鹿一下子没控制住，眼泪真的啪嗒啪嗒掉了出来。 “爸爸在跟你讨论未来，你哭什么？我又不是在害你！”孟父并不是能被眼泪打动的类型，见孟鹿哭，以为她觉得自己的建议是错的，心下更是烦躁。 孟鹿见孟爸说话还是那么重，一下子眼泪掉的更凶了。 但出于对孟爸的畏怯，她还是断断续续答应了他的建议：“我……我知道了，我出国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孟爸脸色一下子缓和了大半，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相信爸爸，爸爸那些朋友的孩子都是出国读研的，回来工作都很不错，你和他们一样也肯定不会出错的。” 孟鹿心里难受极了，但话已经说到这地步，她也只能点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门铃声。 “哎哟一定是他来了！鹿鹿啊，赶紧把你的眼泪擦一擦，可别让客人见笑了！”孟妈抽了两张纸巾塞到孟鹿手里，自己则喜气洋洋的跑到大门那边。 孟鹿满心满眼的委屈，眼泪哪能一下子收住，能忍住不抽噎就已经很好了。 她拿起纸巾刚擦完这边，那边眼泪就滚滚落下，擦半天脸上还有泪水。 “小齐来啦，哎呀还带了东西？太客气了！来来来，快来吃晚饭了！”孟妈的声音越传越近，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另一种脚步声。 孟鹿泪眼婆娑，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第7章 七 哭猛了，出现错觉了？ 孟鹿赶紧再抽两张纸巾往眼睛上擦，这会儿视线变得清晰无比。她再抬眼看去——面前直直立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齐骆。 她愣住了。眼前这个人，和她目前所处的环境……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一起。 “盯着小齐发什么呆，忘记他了？”孟妈热情地拉着齐骆到孟鹿身边那个空位置坐下，顺道在孟鹿眼前晃了晃手。 “小齐啊，好久不见，长得这么帅啦！”孟爸的表情也在第一时间恢复和蔼可亲，和齐骆短暂握了下手后，视线扫过孟鹿，“让你见笑了！刚才我和鹿鹿聊了下以后出国留学的事，小姑娘不懂事，居然还哭了！”说罢还干笑了几声。 “怎么会呢。”齐骆偏头看了孟鹿一眼，笑眼盈盈道，“鹿鹿小时候就爱哭，那会儿我就没少见。” 三人开始笑起来，独留孟鹿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小时候？他们见过？ 孟鹿也歪过脑袋看过去，和齐骆的视线撞个正着。 “哎哟，鹿鹿真忘啦？”孟妈从笑声中抽离出来，开始认真帮孟鹿回忆，“小时候你不是老喜欢跟着小齐的吗？那时候你叫他什么……哑巴哥哥？哎呀这么难听，小齐你别介意，当时鹿鹿不懂事随便喊的！” 什么？！ 孟鹿再看向齐骆的眼神发生了质的转变。 那是她10来岁的事了。 那时候，父母带她去B城过暑假，住到了他们朋友的家里。那是个很大很大的大房子，金碧辉煌的，在小小的孟鹿眼中就像个宫殿。 房子里还有一个大哥哥，比孟鹿大了整整六岁。孟鹿第一次见那个大哥哥的时候，他是坐在轮椅上出来的，他看起来很瘦很瘦，右脚还被一个大大的石膏包着，像块大石头。 爸妈催着她和大哥哥打招呼，她便小心翼翼的去问候了一句，没想到大哥哥脸冷的像冰块，一句话没回，转着轮椅扭头就走了。小小的孟鹿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人，当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许是哭的太突然太嘹亮，那个大哥哥竟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马上离开了。 爸妈的朋友也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有些痛苦的解释道：“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们家骆骆他……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平时几乎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对我们也一样……” 孟鹿一听就不哭了，并不是她听懂了他们的话，而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悲伤，这种悲伤沉重的让她哭不出来。 在后面的几天，父母带她出去玩儿了好几个地方。可能是当时她年纪还太小，每次出去玩她都觉得难受的不行，到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再出门了，宁愿躺在床上发呆一整天。于是父母不再强求，几个大人开开心心的出门去，独剩她和那个再没露过面的大哥哥在家。 小孩子好奇心重，逆反心也重，尽管爸妈出门前再三嘱咐过她不要去打扰大哥哥休息，她还是悄悄跑去了大哥哥门外，趴在门上听了半天。 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本想开门看看，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敲起了门。 还是没有声音。 这会儿她不再多想，直接把门推开—— 大哥哥正一个人坐在窗边，趴在窗台上定定的盯着天空，就算是听见开门声也依旧毫无动静，安静的像尊雕像。 “哥哥……”小孟鹿怯生生的喊了一句，方才推门的勇气全无。 果不其然，她没有收到大哥哥的回复，于是她小心翼翼挪到大哥哥身边，将右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上攥着一小簇小小的蓝色花朵。 “送给你。”她把花朵递到大哥哥面前，他却一动不动，只是毫无感情的眼珠转了转，从望着天空变成看着她。 见他不伸手接，她也不气馁，毕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于是扬起笑容将花放在他的手边。 “我在植物百科全书里看到过，这个花叫做蓝雪花，长得和哥哥一样冷冷的，也一样好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活力，从而不让场面显得太过尴尬，“哥哥是不是喜欢蓝色，才老是看着天空的？这个花也是蓝色的，要是哥哥喜欢，我明天再给你摘！反正你家花园里种了好多好多……” 后来，小孟鹿几乎每天都要等着爸妈走后跑到大哥哥的房间里同他讲话，这是她的新乐趣，并乐此不疲。花也天天送，称呼也从哥哥变成了哑巴哥哥，尽管他依旧没对她开过口。 “哑巴哥哥，我小学有趣的事情好像都讲完了……”这天，她实在是想不出能讲的东西了，便也学着大哥哥的样子趴在窗台上，一脸愁容。 忽得，她眼睛一亮，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 “哦！我可以给你讲我妈妈是怎么骂人的！她会的词语可多了，上次我看到她骂一个小偷，把那个小偷都骂哭了！” 砰地一声，身后的门被打开。 孟鹿回头，惊恐地对上了自家妈妈冒火的眼神。 “孟！鹿！”她素日里装出来的优雅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在孟鹿眼里，面前站着的不是她妈妈，而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老虎。 “妈……妈妈……”几乎是一瞬间，害怕的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 她实在想不明白，妈妈怎么去而复返了。 “妈妈是不是交代过你，不要来打扰哥哥？”孟妈步步靠近，孟鹿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墙，退无可退，“你是不是也和妈妈保证过要乖乖的呆在房间里不捣乱？你现在打扰哥哥，让妈妈怎么跟妈妈的朋友交代？” “我错了妈妈！”孟鹿马上道歉，但火就要烧到她头上了，她能感觉得到，因而害怕的合上了眼。 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到她脸上，相反，她听到了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 “阿姨，我不觉得打扰。”清冽的少年音在她头顶响起。 孟鹿睁开眼，惊愕地发现原本趴在窗边的大哥哥已经将轮椅转到了她面前，就夹在她和她妈妈中间。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讲话，也听到了自己胸腔中重重的心跳声。 在那之后，爸妈和他们朋友出门的更早，回来的更迟了。不同的是，每次他们回来，都要偷偷把小孟鹿拽到远远的一个房间里去问她今天和哥哥讲了什么，哥哥露出了什么表情，有没有讲话之类的。 只要孟鹿说哥哥笑了，或者哥哥讲了什么话，他的父母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拍拍她的脑袋夸她做得好。 本来准备住一个月就走的孟鹿一家生生在这住了一整个暑假，朋友还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不停邀请他们下次再来。 准备回家的前一天，孟鹿还是像往常那样攥一朵小花来到大哥哥的房间。 “哑巴哥哥，你家花园里的蓝雪花只剩这么一朵了。”孟鹿把花搁在大哥哥手边，有些惋惜道，“正好明天我也要走了，没办法给哥哥摘花了……” 一想到以后不能再来找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孟鹿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她只要一难受泪腺就会开始工作，泪腺一工作就会生产出眼泪。接下来只要她嘴一咧，哭声就能从喉咙里跑出来。但是这次她没咧，她忍住了。 哑巴哥哥侧头看她，注意到她饱含热泪后，转着轮椅去拿了张纸巾，递到她手上。 “下次再来。”他说，声音比她听过的任何一首乐曲都要好听。 “好！”小孟鹿边流眼泪边笑了，“哑巴哥哥你也要多笑多说话，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又高又壮，不要再坐在轮椅上啦！” “嗯。”轻轻的一声回应代表着约定的成立。 孟鹿笑的更开心了，然后和哑巴哥哥一起挤在窗边看天空，聊天说地。 第二天，孟鹿和爸妈一起拖着行李出门，门口，一辆大车已经在静静的等候着他们了。 一路上，孟鹿回头看了好几眼，也没捕捉到坐着轮椅的身影在身后出现，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放好行李，终于到了上车离开的时候了。孟鹿不死心，又回头张望了一下，忽得在上方哑巴哥哥所在的房间窗户里注意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在那里！ 孟鹿顿时喜笑颜开，蹦跳着和他挥手打招呼。孟鹿的父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纷纷笑着挥手。 窗户后，窗帘形成的一片淡淡的阴影里，齐骆微微笑着，和他们挥手说了再见。 在那之后的寒假，孟鹿一家受邀又去了B城，再次见面时，哑巴哥哥的脚已经全好了，看起来也健康了许多，只不过依旧瘦瘦的。 他们来的时候他也在欢迎的队伍里，冲小孟鹿微笑着点了头。 哥哥的爸妈告诉他们，这半年里他一直在积极接受心理治疗，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孟鹿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开心的寒假。 哥哥经常带着她出去玩，她发现和爸妈一起玩时不好玩的地方和哥哥一起就有趣许多。她爱吃草莓酱抹吐司，他就会在早上帮她抹好递到她手上。她羡慕别人的公主裙，他就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件特别好看的蓝色公主裙，不过后来这裙子去了哪里她也不记得了。还有很多很多，哑巴哥哥依旧不爱讲话，但笑容却多了很多。孟鹿知道他在改变，也替他开心。 不过，这次分别不久，哑巴哥哥一家就搬去了国外。在那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 第8章 八 回忆收束，孟鹿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记忆里那个瘦瘦弱弱不苟言笑的少年。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没骗我？”她犹豫着问道。此时她的脑袋已经伸到了齐骆的正前方，巴不得里里外外将他看个仔细。 其实细看……他们眉眼间确实挺像的。只是身型完全不似从前，也长高了许多，最主要发生变化的还是气质。 掐指算算，年龄也吻合。 面对孟鹿粘在身上使劲打量的眼神，齐骆毫无反对的意思，只是扬着笑容无奈又宠溺的任由她打量。 片刻，孟鹿终于收回脑袋，端端正正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表情若有所思，脸颊却覆上了淡淡一层粉红。 “确认好了？”齐骆眼神一路追随着她，当然也注意到了那抹粉红。 “嗯……”孟鹿点点脑袋，浮现在脑海中的一桩桩一幕幕正慢慢被齐骆现在的这张脸替代。 当然还有她在学校里误会的那件事——以为他要去相亲。其实“相亲”对象就是她自己，给他打电话的也是自家妈妈…… 她居然还吃了自己的醋！ 孟爸孟妈两人端坐对面，互不出声，只是时不时相视一笑，似乎有着什么不约而同的小秘密。 忽的，孟妈的手机响了。 “喂？诶，老齐啊！对对对，小齐是在我家呢。什么？好好好我们马上来！” 孟妈挂断电话，面上露出抱歉的神色：“小齐啊，你爸说我们那一帮朋友正在外面聚会，叫我们俩也去……这个……这一桌子菜阿姨都准备好了，要不你就陪我们鹿鹿吃了再走？” 说罢，孟爸孟妈俩人就要起身。 “可以的阿姨，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齐骆满口答应，并起身将两位一路送到了家门口。 一切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原本四个人的餐桌转眼就剩了俩。 “回神了吗？”齐骆依旧坐在孟鹿身侧的位置，微微侧身问道。 “齐……教授。”孟鹿纠结了几秒，还是喊出了惯用的称呼，“你怎……怎么不早说……” “本来以为你会有点印象的，没想到……你一点也没认出来。”齐骆的笑容颇有些无奈。 “可是你和以前根本就两模两样啊……”孟鹿小声嘟囔道。 闻言，齐骆眼底浮上一抹柔和，连带着整个人都被一种淡淡的暖意笼罩着：“这要多亏了你和我的约定，我才能慢慢变好，变成现在的样子。” 就像是关键词触发一样，孟鹿也一下子回想起了那个约定。 原来有时候在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真的能给别人带来如此大的力量……她不禁感到震撼，接踵而来的就是欣慰。 在她长大一些后，爸妈才告诉她，哑巴哥哥之所以不爱讲话又面无表情是因为在学校遭受过严重的校园霸凌，他的腿也是这样被伤到的。在那之后，他一直孤僻寡言，像是得了自闭症。 她很庆幸那时候的自己不屈不挠的“骚扰”了齐骆，才能敲破他的那层心理障碍，也很荣幸自己能成为别人变好的原因之一。尽管，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很高兴能见到这样的你。”心里有种暖暖的东西流淌出来，孟鹿不禁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感受。 “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那你怎么四天不找我？” 话锋陡然变化，原本持续上升的温情氛围戛然而止。 齐骆被这突然出现的话噎了一噎，然后骤然短笑一声。 “抱歉。拿到期末论文以后我一直在翻阅批改，又临着放假，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会议很多，所以没抽开身。我想着，无聊的早安午安晚安并没有什么营养，所以想要忙完后付出实际行动。让你久等了。” “我可没等噢！”孟鹿慌忙回复，话脱口而出口后又有点后悔，“不过我觉得，虽然早安午安晚安没营养，但至少也是关心的一种体现……” “原来是这样。”齐骆缓缓点头，很认真的咀嚼了她的话，而后将它细细记在了心里。 有些话讲开了以后，后续的交流就通畅了很多。 齐骆和她讲了一些自己的成长经历，包括他出国是为了接受更好的心理治疗，包括治疗结束后他在哪里读书，又接受过谁的帮助，也包括……她。 “你们高中的官方账号喜欢发照片，这一点很好。”他笑着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 孟鹿看一眼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那是高中运动会的照片，作为体育素质极差的她被迫去跑800米，然后在某个时刻被抓拍了一张满脸痛苦的照片，丑到她想给摄影师磕个头求ta从此不要再举照相机的地步。就这样一张照片，居然被齐骆珍藏在手机相册里，下拉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四年前了。 “能不能删掉啊……”她欲哭无泪。 “可是我只有你这一张照片。”齐骆话中有话。 孟鹿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我有很多好看的，我和你交换！” 最后她莫名其妙给齐骆发了几张自己的美照，倒是显得有点自恋了……但她亲眼看着齐骆删掉那张丑照后，心里长长吁出一口气。 黑历史-1。 “对了，刚才听孟叔叔说，他在和你聊出国留学的事？”保存好照片后，齐骆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里，然后将话题引向了孟鹿正苦恼的事情上。 一提起这件事，孟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想法……就是觉得，我不适合读书，而且一个人出国我会害怕的……”孟鹿并不排斥和齐骆谈自己的内心感受，只是……她还是太迷茫了。 齐骆微微点了点头：“害怕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但是你说你不适合读书，我并不赞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你之所以不擅长，只是因为还没有挖掘到你的擅长。” “虽然你有十几年的受教时长，但接触到的内容还是很有限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学的专业也是孟叔叔要求的吧？” 孟鹿立刻点头。孟爸自己是经商人士，非逼着她也去学金融方面的专业，然而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那就多去发现。虽然现在你处在大三阶段，留给你犹豫的时间不多，但这并不代表着你的未来就已经尘埃落定。多看看，总是好的。” 齐骆的语速不快不慢，明明是像老师一样在给她的未来提建议，她却没有产生不适感。 “齐教授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听完后，她由衷感慨道。 齐骆的表情有一瞬的无奈：“如果需要我就直接找我。还有，现在是假期期间，再喊齐教授就太生疏了。” 不喊齐教授的话…… 孟鹿有种嘴被人堵住的感觉。 “齐……”她艰难地开口道，后半个字起码空了十几秒才从嘴里吐出来，“骆。” “嗯，叫名字就很好。”齐骆笑着回应道。 这顿晚饭吃的是少，聊的倒是一大堆。 孟鹿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了解过齐骆，也从没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这么近过。 在同学们眼中闪闪发光的齐教授，也是个有血有肉的、遭遇过很多不幸的普通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孟鹿感觉自己的心跳的从未有过的快。 一顿饭用完，齐骆也到了该离开的点了。 临送到家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说道：“学校的事情我都处理完了。” “嗯？”孟鹿歪歪脑袋表示疑惑。 “我是说，我可以常来打扰吗？我想孟叔叔和孟阿姨是不会介意的，只是想问问你。”他的话语和眼神是如此真挚，以至于孟鹿一下子就迷失其中了。 “当……当然可以！” 又出现了，那种烟花绽放般的光芒，在他的眼里闪闪发光。 “好。那明天见。”他原本温和的声音似乎也注入了一丝活力，变得更有起伏了些。 “明天见……”孟鹿愣愣地目送他远去，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堪堪回神。 坏了，跟中了魅术一样…… 她拍拍自己的脸，把门关上后赶紧去卫生间洗脸冷静。 手机叮登一声响，孟鹿打开许久未开的WX软件，主页处弹出了一堆未读消息，最上面一位联系人正是齐骆。 “不是才刚走吗，怎么就有消息……”她喃喃着点开。 （几个小时前） 齐教授：已经离开学校了吗？ 齐教授：我刚忙好。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刚刚） 齐教授：晚安。 孟鹿盯着最后一行消息定在原地。虽久久没有动弹，心却已经满胸腔乱撞了无数次了。 半晌，她打开设置备注页面，将“齐教授”改成了“齐骆”。 第9章 九 次日清晨。 孟鹿刚从睡梦中美美转醒，就听见家楼下传来了孟妈热情洋溢的笑声。 大清早就有客人？ 她打开卧室门去栏杆边往楼下客厅一望——与齐骆对视个正着。 “妈呀！”她低呼一声，闪现回房，然后一转身便钻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是最天然的姿态，迷迷瞪瞪的双眼里写满了刚睡醒这三个大字，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该打结的打结该乱飞的乱飞…… 紧接着一阵敲门声从身后追来。 “鹿鹿，赶紧收拾好下来！”孟妈声音本来蛮大声的，而后突然压低，贴着门缝对她小声嘱咐道，“用你最快的速度把你脸上的瑕疵都遮一遮，特别是嘴边那个痘印！” 声音一消失，外头就传来一阵哒哒哒下楼的声音，不一会，孟妈带着她亲切又和蔼的声音已经回到楼下了。 什么情况？ 孟鹿在镜子前面呆愣了几秒，反复咀嚼了几遍孟妈的话后，慌里慌张的开始动起手来，按照孟妈说的把脸上因为疏于保养而长出来的小东西们一个一个遮上。 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已经把自己整理成了一个可以勉强见人的形态了。 随便换了件淑女点的连衣裙，她拽过手机拉开门就往楼下走。 听见脚步声，下面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她，齐骆微微扬唇，孟妈却是皱起眉头满脸不满意。 “走路慢点！”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哦……”孟鹿被孟妈一说，只好学着她曾经交给过她的所谓淑女的走姿下楼，别扭的不行。 她这脚尖才刚触碰到客厅的地面，孟妈就忍不住开始念叨了：“你说说你大学都学些什么了，好的习惯没学到，熬夜晚起倒是学了个十全十，哪有人像你这样睡到大中午的？人家小齐早上八点多就来了，又不让我叫你起床，自己在这等你等到现在……” 孟鹿心下一惊，下意识用手指触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10点多……也就是说，齐教授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多小时……！ 她立刻将目光投向齐骆，面上难掩歉意：“齐教……我我我不知道您来的这么早……对不起！” “不用道歉。”齐骆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起身，而后转向孟妈，浑身透露着彬彬有礼的气质，“阿姨，是我昨天没和鹿鹿约好时间，今天才冒昧的早早过来的，不该怪她。现在这一辈年轻人大多数都偏好晚睡晚起，其实不耽误学习和工作也没什么大事的，现在又是假期，让鹿鹿多休息休息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妈看着齐骆的眼神和看着孟鹿的可谓是天壤之别，齐骆和她说话，她就笑眯眯的，还不住的连连点头。 “小齐说的对，不愧是海归博士。鹿鹿啊，你这些天多和小齐走动走动，从他身上学来点好的，别总是……” “抱歉，阿姨，我叫的车到了。”齐骆出声打断了孟妈的话，挥了挥手上的手机，露出无奈的笑容。 孟妈关键的数落点还没出来呢，被这样一打断心上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但毕竟对象是齐骆嘛，她当然是笑脸相迎啦。 “好好好，那你们两个小年轻就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 “妈妈再见。”“阿姨再见。” 两人一路并肩走着，直到身后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孟鹿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能清净好一阵子了…… “深呼吸几下，心情应该会变好很多。”路上，齐骆带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一瞬间，一股电流从接收声音的那一只耳朵一路直通到她的心脏。 好像……反而更紧张了…… 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孟鹿两耳发红的样子，齐骆嘴角上扬的弧度更甚，指尖微微动了动，还是敛住了。 孟鹿眼神飘忽了会儿，手指又在身前搅了会儿，终究忍不住出声：“齐教授，要不您下次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好了，我……我如果回您了您再来，不然太麻烦您了，还浪费时间……” “不麻烦的。”他轻轻出声，虽轻，但回应的很快，“从来都不麻烦，如果是等你的话。” 电流持续攻击，孟鹿感觉自己再多和他对话几句都能软瘫到地上去。 齐教授……怎么变直球了？！ “可是我……我会不好意思……”孟鹿挠挠脑袋，顺便拨点头发挡脸，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了来自面部的燥热。 片刻，答应声从他那方传来：“好，我听你的。” 齐骆说到了的车孟鹿始终没看到，后来她才明白那是他为了阻止孟妈继续唠叨随口扯的。而当下，他们并肩在一条宽敞大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已是冬季，但有暖阳的照耀，再低的温度也不足为惧。 或许是清风拂面，或许是日光轻柔，又或许是树叶的沙沙声，走着走着，孟鹿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心情也越来越好，忍不住想开口讲点什么。 “齐教授怎么会想到来大学教书啊？”她歪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齐骆。他今天穿了一件灰棕色毛衣，罕见的不是衬衫，导致孟鹿每次看他都有种换了个人的错觉。 “教书吗……”齐骆抬眸凝望着远处的天空低喃着，蓝天映照进他的瞳孔，像一块精致的镜子，镜子里的世界好似只能窥见方寸，实则辽阔无垠。 “对我而言，我想要在我所从事的专业上走出更远一步，停留在校园或许是最便捷的一个方式。校园可以为我供给合适的场地、充足的资源、各种各样的资料乃至不同见解的学者。教书育人并不是我所向往的，钻研和创新才是。” 齐骆的主攻专业是心理学方向，归国后已经大大小小发布了许多篇论文了，其中包括校园霸凌中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心理分析，这篇论文是他被升为教授的最关键的一块台阶，也让他在这块领域里小有名气。 听完齐骆的一番话，孟鹿久久说不出下一句。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有坚定目标的人是什么样的。齐骆的眼睛里不会存在迷茫，只要他望着远方，那么远方的那个最远点上就一定有他想要够到的东西，他也只会盯着它前进。 相比于他，她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变得矮小了。 正当她沉浸在一个自我怀疑的氛围中时，手臂突然被齐骆轻轻拽了一下：“再走下去就要到马路中间了。” 孟鹿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走的路的确歪得有些离谱。 “哦哦，谢谢齐教授了……” “不是说好了不要这么客气了吗？”他的语气沾染着些无奈。 尽管是这么说过没错，但她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改过来，特别是喊他名字什么的…… “我尽量……” …… “我也不是一下子就确定了方向的。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研究这个方向……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本来安静的场面被他轻轻打破，他面部平和，无风无浪，讲的却是内心最刺痛的部分，“但我知道，这就是我学习下去的意义。研究问题，找出解决方案，阻止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这就是我的意义。你也会有你的意义，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用担心。” 微风拂过，吹动的不只是她的发梢，更多的是直达心底。 他能洞穿她的想法。 “可是齐教授，您……您应该去找一位更优秀的女性。”她指的是伴侣，而齐骆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孟鹿一直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打从心底，她还是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站在齐骆身边的，尽管发现他是她的童年玩伴，但从眼下的现实来看，他们之间隔得太远太远了。 齐骆停住脚步，伸手拉住孟鹿的衣袖子，因此她也停在原地。 她回头看他，他依旧拉着她的衣袖子没放，虽然他高她一个头，得垂下脑袋，但她总觉得……他像个快被主人抛弃的毛绒大狗狗，他的眼神里……居然有一点委屈？ 孟鹿眨着眼睛注视着被阳光笼罩着的他，直到他缓缓出声。 “对我而言，你就是最亮、最好的存在。从泥潭里爬出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回国，想找你，但是……在你的世界里，我已经变成模糊的影子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强行打扰。可是，你看，当我落脚在这座大学后，你也来了。当我发现你在我的课堂上的时候，那种惊喜，你或许从没有感受过。如果命运将机会亲自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没有理由不去把握它。” “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制造压力，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不该自卑，因为我已经将你放在了最高处。比我的任何追求任何目标都要高。” 当他的话语落尾的时候，孟鹿有种刚从梦境踏回现实的感觉。 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孟鹿不曾设想过的。她从未想过，齐骆对她的喜欢会到这种极致的地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气球在她头顶爆炸，洒下来一堆五彩斑斓的彩纸，而她懵懵的，却又充满惊喜。 孟鹿垂眸，缓缓将手摸上自己的左胸，在那层皮肤组织之下，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如果这些话都出自你的真心……”她重新抬头看他，发现他一向弯弯的眼角居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一时间心不受控制的软成一滩烂泥。 她深吸一口气，旋即张开双手扑进了他的怀里，顿时香根草的香气充盈鼻腔。 “那我想告诉你，当初你不告而别去了别的国家，我一直都很伤心。那时候的我年纪太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但现在不会了，我喜欢你，我很明确。” 这回换齐骆愣住了，但只是短短的两三秒，眼里就被浓重的惊喜和爱意浸没。他微微俯下身去加深了这个拥抱，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样事物在这一刻都闪烁出了最最璀璨的光芒。 第10章 十 今年过年格外热闹，因为孟家和齐家是一起过的。 两家人都不爱去外面吃，就雇了厨师在家做，齐家主宅在B城，所以年夜饭大家都聚在孟家吃。 “今天好看啊！你待会儿举止优雅点，活脱脱就是个民国大美女了！”孟妈一瞅见自家女儿，目中就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 孟妈非常看重这次年夜饭，看重到专门请了个专业化妆师来给孟鹿化妆，连衣服都是请人专门定制的，一件修身大红旗袍。 “妈……会不会有点用力过猛了？”孟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心下有些别扭。 “怎么会呢？小齐他妈妈年轻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旗袍美人，可喜欢国风了，你今天这一身，肯定对她胃口！”孟妈喜笑颜开，上下打量了一通孟鹿后又啧啧赞叹了一遍，“不愧是我女儿，也难怪小齐喜欢～”说罢，笑呵呵的离去。 提到齐骆，孟鹿还是不自禁地红了红脸。 在那日告白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发生了质的转变——由师生转为恋人。孟鹿自己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进展会这么快。 而后这些日子，齐骆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她。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这些年错过的你都看回来。” 因此孟鹿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还像个移动图书馆一样有问必答，这对苦恼专业实践报告的她来说是个很有用的存在。 每次分开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齐骆黑漆漆的双眸里盛满了缱绻，但他又只是浅浅一笑，和她道别后转身离开。 “鹿鹿，下楼了！”孟妈在客厅冲楼上喊，孟鹿赶紧扯扯身上的衣服，然后一步一小心的往楼下走。 在日落西山的黄昏之际，他们迎来了齐骆一家。 首先进门的是齐爸齐妈，两人春风满面，穿的也是红红火火。 “哎呀鹿鹿？好久不见啦！”齐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孟鹿，赶紧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就是一阵寒暄，“没想到已经长这么高啦？鹿鹿现如今还真是亭亭玉立貌美绝伦，难怪我们家骆骆……”她忽得捂了捂嘴，然后八卦一笑，转而看向同样保持蜜汁笑容的孟妈。 孟鹿一面尴尬一面道谢，这种应酬般的场面她还真是不太拿手。 和齐爸打好招呼后，她迫不及待的将视线投到他们身后。 一抹高高的身影背着光从门外出现，他的身后是残阳的金光，沾染在他的发丝上熠熠闪光，他慢慢往里面走，面部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叔叔好，阿姨好。”齐骆淡笑着对孟爸孟妈打招呼，而后视线转向孟鹿，那身鲜红的旗袍便完完全全落入他的瞳孔之中，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呢大衣，围着的围巾是红色的。红色映照在他的脸上，削减了些素日里的温润，反倒让孟鹿想起了酒吧那夜的他。 “就坐吧各位！”孟妈热情的招呼大家坐下。 几位家长默契的抱团坐下，剩俩位置给孟鹿和齐骆，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位置特别靠近，离对面四个位置还特别远，就像是……面对面而坐一样，二对四的那种。 一看到这布局，孟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愣是半天没坐下，直到齐骆在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给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神色，她才勉强笑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鱼大肉齐齐端上，觥筹交错之间，家长的欢声笑语不断，期间还时不时和齐骆孟鹿干杯，说一些吉利话。 孟鹿越吃越安心，也小喝了几杯。但她没想到的是，她一开始晕头，几个家长的聊天矛头一下子就对向了他们俩。 “鹿鹿是在XX大学上学的吗？诶你说巧不巧，我们骆骆就在XX大学任教呢，你们平时有没有碰见的啦？”齐妈打头阵，抛出的问题一下子揪紧了孟鹿的心。 她扭头扫了眼自家爸爸妈妈，发现俩人面不改色，反而看着她的眼神还带了点八卦。 不会吧……他们原来知道？！ 她赶紧转头去看齐骆，救命两个字一眼睛一个。 齐骆收到信号，马上开口道：“有的，鹿鹿报了我的课，所以我们每周都能碰见。” 怎么说的是这个？！ 孟鹿一紧张，下意识在桌下拽住了齐骆的衣角，眼神却是看向自家爸妈的。 孟爸向来严厉，即使她上了大学也要求她好好学习，虽然……她并没有，但要是让他误会她在学校不务正业整天净想着恋爱的话……他还不知道会有多生气呢。 “但鹿鹿没有认出我，所以我们在学校里一句话也没讲过。”齐骆无奈的声音紧接着出现，给孟鹿吃了颗定心丸。 果不其然，四位家长哈哈大笑，孟爸更是没露半点不满。 “不止女大十八变，男大也是十八变呢！小齐现在长得这般好看，我们家鹿鹿恐怕想认也不敢说吧！”孟妈跟着夸了一句，齐爸齐妈喜色更甚。 孟鹿内心：妈，你刚才在楼上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孟爸清清嗓子，大家笑声转小：“鹿鹿啊，我们做爸妈的还有你齐叔叔齐阿姨都好奇很久了，你和小齐……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就知道会问这个！ 以自家爸妈对齐骆的喜爱程度来看，她直接说出实情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一时有点难以开口。她太紧张了。 身边的人微微靠近，她的手被另一只透着暖意的大手覆住。 “我来说吧？”他压低声音问道。 “不。”孟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说到底，这段感情里齐骆付出的要比她多得多，但如果连在一起这件事她都难以启齿的话，她也太不勇敢了。恋爱也是需要平衡的，她的畏缩和不自信一直在消磨齐骆的情感，而终究有一天，过于不平衡的恋爱会走向结束。她不想要结束。 “爸妈，叔叔阿姨，我……我和齐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希望你们也能支持我们恋爱。”孟鹿昂起头，大声但有些颤抖的说道。 没想到她说的那么直接，愣住的反倒是对面的四个家长。他们本想说些什么打打趣的，看小姑娘一脸严肃，一些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齐爸第一个表态：“我肯定支持你们的，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孟妈也马上跟上：“我也支持！小齐这么好的男孩子要是当我女婿，我做梦到要笑醒的。” 孟爸：“我支持我老婆的想法！” 齐妈：“那亲家母亲家公，咱们可以直接商量一下婚事了呀？” “什么？！”这对年轻小情侣同时惊呼出声。 齐骆立马开口制止自家妈妈的跳跃式思维：“妈，这件事关乎终身，需要我和鹿鹿慎重考虑后再决定，不能草率。” 孟鹿连连点头：“齐骆说的对，我……我大学都没毕业，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 孟爸也赶紧赞同：“这件事还是两位年轻人说得对。再说了，我们家鹿鹿之后还要读个研究生的，结婚这个还是留到书读完了再说吧！” “……好吧。”齐妈一叹气，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酒足饭饱过后，齐爸称自己来的时候买了好几箱烟花，可以在门口放着热闹热闹，于是几位家长高高兴兴的出门去。 孟鹿本也是跟在后面的，手却被齐骆拽住了。 “外面冷，你穿的太少了。” 是哦，她只穿了一件旗袍，居然就想这样走到冬夜里。 眼见着齐骆要脱外套，她赶紧伸手摁住他的动作。 “要不我们去二楼的阳台看吧？”她眼睛亮晶晶的提议道。二楼有个半开放式阳台，正好能看见烟花，还不会太冷。重要的是……家长都不在。 齐骆当然是一口同意，两人便爬着楼梯上了二楼。从二楼阳台的栏杆上伸出脑袋往下望，四个家长正团团围着几箱烟花，将它们分派到不同的位置上。 孟鹿刚收回脑袋，一条温热的围巾就从天而降，圈住了她裸露在外面的脖颈。是齐骆的红围巾。 “我不冷的……”她嘴上虽这么说，却伸手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鼻腔充盈着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安心。 齐骆似乎看出了她的真实想法，没说什么，只是眯起眼睛笑了笑。 两人望着楼下的家长手忙脚乱，一动不动，却觉得很自在舒适。 “老孟，打火机呢？”楼下的齐爸喊了一声。 “这这这！”孟爸在他笔挺的西装内口袋里胡乱摸了摸，竟真掏出个打火机来。 “就知道你老头子戒不掉烟！”齐爸得意一笑，伸手接过。 孟鹿听着这一系列对话，也忍不住笑了，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齐骆居然就站在这么近的地方！ 脸红心跳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她僵住了，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他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只轻轻用力就让她完完全全贴上了他的胸膛。 “每次看你脸红，我都会怀疑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的声音持续从上方传来，声音沉沉的、柔柔的，明明还有点距离，却让孟鹿觉得他就在她的耳边说话，“可是明明我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都还没做……” 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止步于牵手拥抱。她能感觉到齐骆希望和她更亲近一些，但她牡丹20年不是吹的，遇事总是会忍不住露出惊慌的神色。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孟鹿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是伸进呢大衣里的那种环。他里面穿的是紧身毛衣，精瘦的腰身硬硬的，窄窄的，好像很有力量…… 随着轰鸣声出现的是巨大的烟花绽放的声音。 孟鹿赶紧赶跑脑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将视线转向阳台外，手却没撒开。 阳台外，烟花正在空中大朵大朵的绽开，其多为红色，但也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束点缀其中，红白相间，极为好看。 齐骆也仰头看去，但盯了两秒就收回了视线。 对他来说，再明媚灿烂的烟花，都比不过满脸雀跃的眼前之人。 “齐骆。”目不转睛盯着烟花的孟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回头来，轻唤了他的名字。 “嗯？”齐骆低低应了一声。 “下来一点，我有话和你说！”她的笑容有些局促又有些紧张。 齐骆目中有光闪了闪，然后他扬起笑容，微微低下了头。他没有错开脑袋将耳朵对着她，只是低头，静静望着她。 孟鹿抿了抿唇，又咽了口口水，终于，在下一声烟花爆炸之时，她闭上眼睛踮起脚，迎面亲了上去。 软软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而后后脑勺上的手加深了一些力气，令他们的距离更近。唇齿交融的片刻，他们共坠云间。 绚烂的烟花是漆黑夜空的主角，此时此刻却成了他们的背景板，黯然失色。 楼下，几位家长四处看了看，发出疑惑：“奇怪，那俩年轻人呢？” “算了算了，他们肯定想过二人世界，咱们几个还是别管他们了！”齐妈最先看开。 然后几个人手挽手出去散步了。 第11章 后记 她和学校里大名鼎鼎的齐骆齐教授在一起的事情，在校期间她一直瞒得小心翼翼的，连三个室友也一概不知。 对此，齐骆说过没有关系，学校那边他会交涉的，但孟鹿还是以担心被女学生吃了为由要求他配合。 直到大四毕业那天，她们齐齐穿着学士服，齐骆捧着把鲜花远远的出现了。 “齐教授！”“齐教授！！”“齐教授！！！” 熟悉的喊声此起彼伏。就像是一个预警器一般，只要齐骆出现在周围，这些声音就必然会出现，那么孟鹿就必然能知道。 往常遇到，孟鹿都会一秒紧张，然后冲齐骆隐晦的挤眉弄眼，并在他无奈的轻叹声中快速离去。 相应的，齐骆在温柔的外皮下居然还藏着装可怜，他经常会“引诱”她来他办公室呆一会儿，特别是每次装不熟之后。然后……然后做一些能让他开心的事，他才会笑眯眯的看着她离开。 这会儿刚拍完毕业照，看见齐骆出现，孟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写着紧张。 “发什么呆啊？”林子艺狠狠推了她一把，“人家齐教授可是有女朋友了，你再盯着也于事无补。” 齐骆在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把有女朋友这件事公之于众了。校园里他的钦慕者哗啦啦哭翻了一大片。可是……任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女朋友的蛛丝马迹。 “哦……”孟鹿心不在焉地回复道。事实上，林子艺讲的话她都没听进脑。 严婻也是个八卦的，见林子艺说这些，她也赶紧凑过来掺一脚：“看。齐教授手里拿着花呢，不会女朋友就在附近吧？” 话音一落，周围“不小心”听见的同学们全都开始四处观望。 “诶诶诶怎么是往咱们这边走的？”忽得，林子艺声音骤然拔高，语气无不惊讶。 “给咱们这儿的谁送花？为什么啊？”有人接着问了一句。 孟鹿一声不敢吭，像个鸵鸟只想把脑袋扎进地里。 齐骆走近了。他的目光依旧是柔和而充满笑意的，越过人群直直落在孟鹿身上。但是……他走到人群最外端就停住了。 “齐教授在看哪啊？”又有人问道。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往后找，孟鹿心下一惊，赶紧挪了个位置。 可惜齐骆的视线是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的，而且……原本温柔的目光，此刻似乎变得有些黯然。 这会儿她心不惊了，而是心疼。 算了算了，都毕业了，她们能拿我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着大家吧…… 想到这，孟鹿终于是放弃了挣扎，迈开步子拨开层层人群往他的方向走去。 “孟鹿你干嘛去！”背后是林子艺的呼唤。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已经想到之后被寝室的人围起来质问的场景了。 随着她的靠近，齐骆脸上的笑容恢复如初，甚至更绚丽了。 “毕业快乐。”他轻声说道，用只被她一人听到的音量。 她接过他手中的花，一大捧蓝色小花中点缀了一朵盛开正艳的向日葵，它仰着头，正无畏无惧地望着天空。 她盯着捧花看了会儿，忽得笑了。 “齐教授，你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失去自己的大帮女粉丝啊……” 然后她上前一步，踮起脚毫无征兆的在他嘴角留下一吻，与此同时她的耳边染上了淡淡的粉红。 “谢谢你的花和祝福，拜你所赐，我现在要逃命了。” 话音刚落，身后林子艺的惊呼声首当其冲，然后她扒开人群开始往这边冲。 孟鹿抱着花撒腿就跑，大受惊讶的围观同学们见状，也不明所以的奔跑起来，人群乌压压的散去，只剩齐骆孤身站在原地。 后话就是，孟鹿被三个室友锁在寝室里一顿盘问，从他们的幼时相遇一直问到了现在。等她讲完一切，夜都深了。 “家人们放了我吧……”孟鹿的语气都累虚脱了。 “你这家伙……我……要不是我困得要死，我肯定给你点颜色瞧瞧！敢瞒我们这么久！”林子艺也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 于是大家洗洗睡，最后的大学生活到这也就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孟鹿面临的就是出国留学。 在自己的不懈探索和齐骆的帮助下，她成功找到了自己想发展的方向，并紧锣密鼓的为了这个方向大步前进，最终申请到了一个理想的大学和理想的专业。 七月如期而至，她忙于奔波出国留学的事，齐骆也变得异常忙碌，两人见面的时间直线下降，连WX上的聊天都变少了。 当她闲暇之时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会忽然感到一阵惶恐，想着素日时不时就想见面的齐骆怎么最近变得这么冷淡了。 在聊天框停留许久，敲打了几个字，她还是没能发出信息。 几周过去，终于，到了不得不出国的时候了。 齐爸齐妈孟爸孟妈还有几个室友都将她送到机场，孟鹿早早就给齐骆发去了信息，没想到她到了机场也没等到他的回复。 “阿姨叔叔，齐骆呢？”终于，她忍不住去问了齐爸齐妈。 夫妻俩一对视，有些不自然的摇摇头。 他们有事瞒着她。 孟鹿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回位置上等待。 说不难过肯定是不可能的，她这一走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时候了，如果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她想她应该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要她怀疑齐骆猜忌齐骆，她做不到。 “前往XX的乘客请注意，航班XXXX现在开始登机，请该航班的乘客前往XX号登机口登机。”广播里传出的正是孟鹿所在的航班。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那我走啦。”她起身，抓住行李箱的拉杆，笑着同面前的家长朋友们道别。 几个家长互相对视几下，但终究没说什么。 “照顾好自己。”孟爸孟妈上前拥抱了她，然后是齐爸齐妈，最后是室友。 最后，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往入口方向走去。 其实在背过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就红了，但她并不想被人看见，所以默默往前走着，不再回头。 背后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她离那个熟悉的世界也渐渐远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从背后传来。 孟鹿正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先一步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有没有哭？”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温温热热的东西。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面前的人稍稍俯下身子，让他们的脑袋可以依偎在一起。他一下一下在她后背轻拍着，一下一下道着歉。 等到孟鹿的眼泪收干净，乘务员也开始催他们上飞机了。 “走吧。”齐骆拉过她的行李箱，连同他自己的一起带上了飞机。 后来齐骆才跟她解释，他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准备申请出国访学的事，申请的正是她所在的学校。需要准备的材料很多，发送申请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待。因为成功概率不明，所以他暂时没有告诉她，怕失败了让她白期待一场。 “就是这样，没想到时间会这么赶。”他松了口气，遂握紧了她的手，“幸好赶上了，不然某个爱哭鬼要自己偷偷掉眼泪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肘击。 就这样，他们一起出国，孟鹿学自己该学的，齐骆也学自己该学的。他们住在一起，孟鹿天天都能吃到齐骆做的饭，家里也总是干干净净的，这生活不要过的太舒服，除了—— “齐骆！齐教授！这个论文到底怎么写啊！！”嚎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临近期末周，论文占满了她的生活，连睡觉都能梦见自己在赶论文，这让她痛苦不已。 齐骆放下电脑坐到她身边，手上还端着一杯温咖啡。 “给我看一下大致的课程内容。” 孟鹿把自己的随堂笔记拿给他看，顺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咖啡。 “唔！”一口闷下去，浓重的苦味瞬间蔓延整个口腔，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没加糖。”齐骆轻笑一声说道，他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我要糖！我要糖！”孟鹿苦着急了，开始四下乱翻起来。 “家里没有买糖。”齐骆一句话止住了他的动作。 “那你赔我的舌头！”她哭丧着脸，每秒都在产生作用的苦味让她难受不已。 齐骆盯着她不断抿动的嘴唇看了片刻，低低笑道：“是你说的。” 然后俯身落下一个吻。 “嘶……”他的眼镜不小心磕到了她的鼻梁，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抱歉……”他立刻抽手摘掉障碍物，然后更为投入的迎上去。 苦味在不断交换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嘴里的味道渐渐的不那么苦了。 一吻毕，他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好点了吗？” “好一点……一点了……还有点苦。”她不好意思说好很多，所以用了含糊的形容词。 “嗯。那吃颗糖吧。”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剥好了壳塞进她的嘴里。 “怎么有糖啊？！”孟鹿瞬间炸毛，“你你你有糖干嘛……干嘛……那样！” 齐骆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道：“是我想喝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