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斜》 第1章 影子 第一篇章·影子 梧桐叶落的季节,高二开学已有月余。 白可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文科班教室走出来,微微眯起近视的眼睛。下午四点的日光斜穿过走廊,在白色墙壁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手中本子的位置,以免滑落。 就在这调整的瞬间,一个身影从理科一班教室后门走出,与她擦肩而过。 白可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风,和一抹白色的衣角。但她立刻知道那是谁——陈一屿。理科班的年级第一,那个在校园里如雷贯耳的名字。 她记得第一次听说他,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后。那时成绩榜前挤满了人,她踮着脚寻找自己的名字——文科第七,还不错。然后她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 “陈一屿又是第一啊,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太可怕了。” “而且长得超帅的!”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还长得好看?” “不信你自己去理科班看看啊。” 白可没有去看。她对这种校园风云人物向来敬而远之。作为文科班的班长,她每天有太多事要忙:收作业、组织班会、协助老师处理各种杂务。她的生活被填得满满的,没有空隙容纳对一个陌生男生的好奇。 直到有一次,她在图书馆偶然看到陈一屿的作文——那是上学期全校作文大赛的获奖作品集。他的文章排在理科组一等奖的位置,题目是《倾斜的日光》。 “日光倾斜的角度,决定了影子的长短。就像生命中那些微小的偏移,决定了我们相遇的轨迹。” 白可被这句话击中了。她原本以为理科第一的男生,写的无非是些逻辑严谨却枯燥无味的议论文,没想到他的文字如此细腻,带着诗意的光泽。 从那以后,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有关他的消息。她知道他每周三下午会去图书馆还书,知道他走路时总是微微低头仿佛在思考什么,知道他有一件常穿的白色衬衫,洗得发旧却干净挺括。 但她从未主动接近过他。在她看来,陈一屿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是无数女生暗恋的对象。而自己,只是那个“文科班的班长”,长相平平,除了成绩尚可外,并无特别之处。 “白可!”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见儿时玩伴李蒙正从理科一班教室探出头来。 “你怎么来了?”李蒙大步走到她面前,顺手接过她怀中一半的作业本,“这么重,我帮你拿点。” 白可微笑:“送去教师办公室。你们班下课了?” “刚结束小测验。”李蒙与她并肩走在走廊上,“周末回家,你妈妈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放学后我给你。” 李蒙是白可青梅竹马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高中分在了文理不同班级,但他们的友谊从未褪色。巧合的是,他还是陈一屿的同班同学。 “刚才...陈一屿是不是刚从教室出来?”白可故作随意地问道。 李蒙挑眉:“哟,你也关心起我们理科班的大才子了?” “随便问问。”白可别过脸去。 “是啊,他去图书馆了。那家伙除了教室、图书馆和天台,几乎不去别的地方。”李蒙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邱洛迪又去找他了,估计是去图书馆堵人了吧。” 邱洛迪。这个名字让白可的心沉了一下。她是学校里有名的富家女,与陈一屿家是世交,据说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毫不掩饰对陈一屿的爱慕。 白可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走着。日光透过窗户,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与此同时,图书馆里,陈一屿确实遇到了邱洛迪。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邱洛迪穿着当季最新款的连衣裙,笑靥如花地站在文学类书架前,“周末我生日派对,你一定要来哦。” 陈一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声音平静:“我记得已经回复过你了,周末我要参加物理竞赛培训。” “培训下午就结束了,派对在晚上。”邱洛迪凑近一步,“我爸爸特意说希望你一定要来。” “我看情况。”陈一屿不动声色地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就不见人影。”邱洛迪撅起嘴,“这次我可是亲自来邀请你的。” 陈一屿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图书馆门口:“我真的不一定有时间。” 邱洛迪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只看见空荡荡的门口。等她再转回头时,陈一屿已经走向借书台。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淡淡地说。 白可和李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分别后,独自返回教室。途经图书馆时,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就是这一慢,让她差点撞上从图书馆里快步走出来的人。 “抱歉。”一个清冽的声音说。 白可抬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陈一屿的脸。他的眼睛清澈而深邃。日光斜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没、没关系。”白可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陈一屿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你是文科三班的班长,对吗?” 白可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上学期作文大赛,你的文章排在文科组第一篇。”陈一屿说,“我很喜欢你那篇《影子的形态》。” 白可感到脸颊发热。她没想到陈一屿居然读过她的文章,还记得她的班级。 “谢谢。”她轻声说,“《倾斜的日光》写得更好。” 陈一屿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你看过?” 这时,邱洛迪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看到陈一屿和白可站在一起说话,眼神顿时变得锐利。 “陈一屿,你还没回答我呢。”她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陈一屿的手臂,“周末到底来不来?” 陈一屿轻轻抽出手臂:“我会尽量。” 他的目光回到白可身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的文学社活动,你会参加吗?” 白可愣了一下。她是文学社成员,但很少参加活动,因为要帮忙处理班级事务。 “我...。” “如果你来,我会分享一篇关于现代诗歌的解析。”陈一屿说,目光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邱洛迪的表情明显沉了下来。 白可点点头:“我尽量。” 陈一屿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邱洛迪紧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白可一眼,那眼神说不清是警惕还是轻蔑。 白可站在原地,看着陈一屿远去的背影,日光倾斜着洒满他走过的路。她忽然想起他文章里的那句话——「生命中那些微小的偏移,决定了我们相遇的轨迹。」 今天的这次偶遇,是不是也是某种微小偏移的结果? 放学后,李蒙在白可班级门口等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 “你妈妈做的酱菜,还有几件衣服。”他把袋子递给白可,“刚才在图书馆门口,是不是碰到陈一屿了?” 白可惊讶:“你怎么知道?” “邱洛迪回来就跟她朋友抱怨,说陈一屿跟一个文科班的女生说话,描述的明显就是你。”李蒙表情有些复杂,“你什么时候跟陈一屿认识的?” “不算认识,只是碰巧遇到。”白可接过袋子,“谢谢你了,周末回去还帮我带东西。” 李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白可,你脸红了。” 白可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胡说什么。” “好好好,我胡说。”李蒙举手做投降状,“不过提醒你,陈一屿那个人,虽然优秀,但身边有邱洛迪那种大小姐围着转,麻烦得很。你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白可没回应,只是低头整理书包。她知道李蒙是为她好,但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不服气。 为什么像她这样的普通女生,就不能接近陈一屿那样的人呢? 回家的路上,白可一直在回想与陈一屿短暂的对视。他那句关于她文章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荡开圈圈涟漪。 经过学校公告栏时,她停下脚步。上面贴着新学期文学社活动安排,下周五下午确实有一场分享会,主讲人处赫然写着“陈一屿”两个字。 白可站在公告栏前,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想起陈一屿文章里的另一句话:“我们都在光的照耀下行走,只是倾斜的角度不同。” 也许,两个行走在不同倾斜度光线下的人,也会有影子交叠的时刻? 她轻轻触摸公告上陈一屿的名字,做了一个决定。 周五的文学社活动,她会参加。 第2章 雨痕 第二篇章·雨痕 周五的文学社活动,白可终究还是去了。 她站在活动室门口,手里攥着笔记本的边角,微微渗出汗珠。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陈一屿站在讲台前,正低头调试多媒体设备。午后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条纹。 “白可?”身后传来李蒙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白可转身,看见李蒙抱着一摞物理竞赛资料,一脸疑惑。 “我来参加文学社活动。”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你呢?” “帮老师送资料给陈一屿。”李蒙晃了晃手中的材料,“他下午培训要用。真是的,明明自己顺路就能拿,非要我送过来。” 白可还没回应,活动室的门开了。陈一屿站在门口,目光先落在白可脸上,轻轻点头,然后转向李蒙。 “麻烦你了。”他接过资料,语气温和。 “下次自己记得拿啊,大学霸。”李蒙拍拍陈一屿的肩膀,又看向白可,“活动结束等我一下,一起回家?” 白可感到陈一屿的视线也随之转向她,脸颊微微发热:“不用了,我今天要去图书馆还书。” 李蒙耸耸肩:“那行,明天见。” 李蒙走后,陈一屿并没有立刻返回活动室,而是站在门口,看着白可。 “你来了。”他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白可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他们之前的对话,记得他邀请了她。 “嗯。”她点点头,跟着他走进活动室。 活动室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白可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看着陈一屿走上讲台。他分享的是现代诗歌中的意象运用,他的声音平稳清澈,像山涧的溪流。 “在某些诗人的笔下,雨不仅是自然现象,更是记忆的载体。”陈一屿切换PPT,展示出一首短诗,“比如这首《雨痕》,诗人通过雨水的意象,串联起过去与现在的联系。” 白可注视着屏幕上的诗句,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雨水冲刷着窗玻璃, 也冲刷着时间的痕迹。 你递过来的那把伞, 撑开了整个雨季的回忆。” 她轻轻皱眉。这首诗,她好像在哪里读过。 活动结束后,几个女生围上前去问陈一屿问题。白可收拾好东西,悄悄从后门离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在秋日的空气中织成一张透明的网。 她站在教学楼门口,翻找书包里的雨伞,却发现早上出门时忘记带。 “没带伞?” 白可回头,看见陈一屿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 “忘了。”她无奈地笑了笑,“等雨小点再走吧。” 陈一屿沉默片刻,然后说:“我送你一段。”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去参加物理培训吗?” “培训在实验楼,顺路。” 他们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安静。白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混合着雨后青草的味道。她的手臂偶尔会碰到他的,每一次轻微的接触都让她心跳加速。 “那首诗,”白可突然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雨痕》,我好像在哪里读过。” 陈一屿的脚步微微一顿:“可能是在某本诗集里。” “也许吧。”白可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对了,你分享得很好。没想到你对现代诗也这么了解。” “只是兴趣。”陈一屿的声音很轻,“有些记忆,被雨水冲刷后会变得更加清晰。” 他们走到通往实验楼和校门口的分岔路。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细密的雾状水汽。 “谢谢你送我。”白可说,“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了。” 陈一屿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在闪烁:“白可,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夏天吗?” “三年前?” “在第七中学门口,也是一个下雨天。” 白可努力回想。三年前,她还在初中,有一次去城西的第七中学参加作文比赛集训。她想起,有一个雨天,她看见一个男生坐在学校门口的石阶上,浑身湿透,眼神空洞。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折返回来,把手中的伞递给了他。 “那个男生...是你?”白可惊讶地睁大眼睛。 陈一屿微微点头:“那天,我父亲的公司宣布破产。我去学校办理转学手续,出来后下起了雨,就坐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白可记得那天男生的样子。他低着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她把伞递给他时,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痛苦。 “你家...后来怎么样了?” “卖掉房子还债,搬到了城南。”陈一屿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转学到了这里,开始拼命学习。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白可忽然明白了他身上的那种低调与疏离从何而来。那不是骄傲,而是经历过挫折后的清醒与克制。 “那把伞,”陈一屿继续说,“我一直留着。深蓝色的,上面有白色的小云朵图案。” 白可愣住了。她的那把伞确实是深蓝色带白色云朵的,是她初中时最喜欢的伞。 “你怎么知道把伞递给你的是我...” “你的雨伞上有名字,在作文比赛获奖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和学校,后来又在校园里见过你几次。”陈一屿的声音低沉,“你也许不记得了,但那个雨天,你的善意,对我意义重大。” 雨已经完全停了。西边的天空露出一角湛蓝,阳光穿透云层,洒下缕缕金光。 “我没想到你会不记得我了。”陈一屿轻声说,嘴角上扬,目光落在她脸上。 白可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心跳得很快,一种陌生的情感在胸腔里蔓延,温暖而酸涩。 “我该去培训了。”陈一屿看了看表,“下周的文学社活动,你还会来吗?” 白可点点头,感觉自己脸颊发烫:“会的。” 陈一屿看着她:“那,下周见。” 他转身走向实验楼,而白可站在原地,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发现了某个秘密的入口,却又不知门后藏着怎样的风景。 回家的路上,白可一直在回想那个雨天的片段。记忆中的画面逐渐清晰——那个浑身湿透的男孩,那双盛满痛苦却依然明亮的眼睛。原来他们早就相遇,在彼此生命的轨迹交叉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雨痕。 走到小区门口,她看见李蒙站在那里,手里转着篮球。 “你不是说要去图书馆吗?”李蒙挑眉问道。 “改变主意了。”白可避开他的目光,“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啊。”李蒙把篮球夹在腋下,“刚才看见陈一屿送你,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白可抿了抿嘴唇:“只是偶然遇到,他顺路送我一段。” 李蒙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白可,你知道吗,你一说谎就会摸耳朵。” 白可下意识地放下刚刚摸到耳垂的手,有些恼怒:“我没有说谎。” “好吧,随你。”李蒙耸耸肩,“不过提醒你,陈一屿那家伙最近和邱洛迪走得很近,听说两家已经联姻。” “联姻?”白可难以置信地重复这个词,“这都什么年代了?” “富人的世界我们不懂。”李蒙拍拍她的肩,“走吧,阿姨让我今晚去你家吃饭。” 白可跟着李蒙往家走,心里却乱成一团。陈一屿家不是已经破产了吗?为什么会和邱洛迪家联姻?而他今天对她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晚饭后,白可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柜最底层翻出初中时的日记本。她翻到三年前的那个雨天,果然找到了相关记录: “今天去七中集训,回来时下雨了。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男生坐在雨里,浑身湿透,看起来很伤心。我把伞给了他,希望这点小小的善意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他抬起头看我时,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的星空,明亮而忧伤。” 白可合上日记,走到窗前。夜空清澈,星星点点。她想起陈一屿今天在文学社活动上说的那句话:“有些记忆,被雨水冲刷后会变得更加清晰。”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玻璃窗,仿佛能触碰到三年前的那场雨。心里那种悸动的感觉越发明显,像是一粒刚刚萌发的种子,在雨水的滋润下悄然生长。 第3章 星空 第三篇章·星空 午休铃响过后,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 白可坐在教室里,面前摊开的习题册久久没有翻页。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页脚的一个小图案,心思却飘到了窗外。 自从上周五与陈一屿的那场雨中对谈,她的心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那个初中时在雨中偶遇的男孩,竟然就是陈一屿;而她随手递出的一把伞,竟被他珍藏至今。 “想什么呢?”同桌林小雨凑过来,好奇地打量她,“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的。” 白可回过神,轻轻合上习题册:“没什么,就是在想文学社下期的主题。” 林小雨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转而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礼盒:“帮我看看,这个送给李蒙生日礼物合不合适?” 白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色的手链,吊坠是个小小的篮球造型。 “很用心啊。”她微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李蒙了?” 林小雨脸一红了,急忙抢回盒子:“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礼物。” 白可看着好友羞赧的表情,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青春时期的感情,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萌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悄悄生长。 就像她对陈一屿的注意,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超越了普通同学的距离。 放学后,白可照例要去图书馆值班。这是她报名的志愿者活动——每周三下午,协助图书馆老师整理新到的书籍。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可推着小车,穿梭在一排排书架之间,将归还的书籍放回原处。 在文学区的拐角,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一屿站在书架前,手捧一本书,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整个人沉浸在书页的世界里,安静得像一幅画。 白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不想打扰他。但就在她准备悄悄离开时,陈一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白可心跳漏了一拍。 “值班?”陈一屿合上书,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图书馆的宁静。 白可点点头,指了指身前的小推车:“还书整理。” 陈一屿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身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物件——一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雨伞。 “这个,”他将伞递过来,“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你。” 白可认得这把伞,正是三年前她递给他的那一把。伞面洗得干干净净,折叠得一丝不苟,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珍惜。 她接过伞,手指轻轻抚过伞骨,伞柄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白可。那是她初中时心血来潮刻上去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字迹依然清晰。 “你一直留着它?”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嗯。”陈一屿的目光落在伞上,又抬起看向她,“它陪我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日子。” 白可握紧伞柄,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温度。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那天之后,”陈一屿忽然开口,“我转学到了城南中学。刚开始很不适应,成绩也一落千丈。每次下雨,我都会带着这把伞,它提醒我,这世界上还有不期而遇的善意。” 白可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你一直随身携带这把伞?”她说。 陈一屿微微扬起嘴角:“因为我想等有一天,能亲自把伞还给你,然后说一声谢谢。” 就在这时,图书馆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白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陈一屿拉开距离。 “陈一屿!”邱洛迪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果然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她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到陈一屿身边,目光扫过白可手中的伞,眉头微蹙:“这伞是...” “我的。”白可平静地说,将伞收进自己的书包,“我该去整理其他区域了。” 她推着小车准备离开,陈一屿却突然叫住她:“白可,周五的文学社活动,你会来的,对吗?” 白可回头,看见邱洛迪瞬间沉下来的脸色,和陈一屿眼中的期待。 “我会的。”她轻声回答,然后转身离开。 推着小车走在书架之间,白可的心跳依然很快。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一道灼热,一道冰冷。 整理完书籍,白可从图书馆出来,夕阳已经西斜。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从书包里拿出那把伞,轻轻摩挲着伞柄上自己的名字。 这把普通的伞,见证了陈一屿从高处跌落的时刻,也陪伴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光。而如今,它又回到了她手中,带着岁月的痕迹和一个人的执着。 走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时,她意外地看见了李蒙。他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沮丧。 “李蒙?”白可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李蒙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等你啊。听说今天陈一屿在图书馆把伞还给你了?” 白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邱洛迪发的朋友圈,虽然没明说,但谁看不出来是在说你们。”李蒙看着她,“白可,你是不是喜欢上陈一屿了?” 白可在他身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子:“我不知道。” “你知道邱洛迪家和他家现在是什么关系吗?”李蒙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陈一屿爸爸的公司破产后,邱洛迪家的集团接手了部分业务,还聘请他爸爸做高管。他们两家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 白可沉默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又各自分开。 “我只是觉得,”她轻声说,“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李蒙苦笑一声:“是啊,不一样。他不仅成绩好,长得帅,还有这么复杂的身世和过去,多吸引人啊。” “不是这样的。”白可摇头,“我只是...能理解他那种孤独的感觉。” 就像她,虽然身为班长,看似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却很少有人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她懂得那种站在人群中间却依然感觉孤单的滋味。 李蒙盯着她看了好久:“好吧,我不劝你了。但你要小心邱洛迪,她不是好惹的。” 白可点点头,心里却想起陈一屿还伞时那双眼睛——清澈,坚定,又带着说不清的温柔。 回到家,白可将那把伞轻轻放在书桌上。她打开台灯,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着这把陪伴陈一屿三年的伞。伞骨完好,伞面整洁,连折叠的痕迹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她拉开抽屉,取出初中时的日记本,翻到记录那个雨天的那一页。稚嫩的笔迹记录着一个女孩单纯的善意,而如今,这份善意以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回到了她身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文学社群里发来的通知:周五活动照常,陈一屿将继续分享现代诗歌赏析。 白可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窗外深蓝色的夜幕上。星星点点,像是散落在天际的碎钻。她想起陈一屿说过,那个雨天后,他常常带着这把伞,在夜晚独自散步。 “也许我们看过同一片星空。”她轻声自语,心里那种悸动的感觉越发清晰。 这一夜,白可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和陈一屿并肩走在雨中,他撑着那把深蓝色的伞,伞骨之上,是满天繁星。 第5章 补课 第五篇章·补课 学期末的物理学业摸底测试,对文科班的白可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 当她在考场对着最后一道电路图抓耳挠腮时,隔壁理科班的教室正进行着物理竞赛的校内选拔。她不会知道,那个时刻的陈一屿,快速解完所有题目,提前半小时交卷离场。 测试成绩公布的那天,白可独自站在公告栏前,看着那个刺眼的“C”等,轻轻咬住了下唇。她一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这样的成绩对她而言,无疑是个打击。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可猛地回头,看见陈一屿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他今天穿着校服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领口,眼神里带着关切的询问。 “物理成绩。”白可指了指公告栏,勉强笑了笑,“文科生的通病。” 陈一屿的目光在榜单上扫过,很快找到了她的名字。“需要帮忙吗?”他轻声问,“离补考还有一个月,我可以帮你补习。” 白可愣住了。她没听错吧?年级第一的陈一屿,要给她这个文科生补习物理? “你...不是要准备物理竞赛吗?” “初赛已经结束了。”陈一屿的语气平静,“复赛在下学期,时间还够。” 就这样,每周二、四放学后,白可和陈一屿都会在图书馆的角落碰面,进行一小时的物理补习。 第一次补习时,她带着厚厚的物理课本和习题集,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没想到陈一屿到得更早,已经在那里摊开了笔记本。 “我们从力学开始吧。”陈一屿翻开课本,声音温和,“这部分是基础,也是考试重点。” 白可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补习过程中,白可发现陈一屿是个极有耐心的老师。他讲解题目时逻辑清晰,总能找到最易懂的方法。有时白可一遍听不懂,他会不厌其烦地换另一种方式再讲,从未流露出丝毫不耐烦。 有一次,白可对一道斜抛运动的题目百思不得其解。陈一屿想了想,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轻轻抛向空中。 “看,这支笔的运动轨迹就是抛物线。”他接住下落的笔,眼神专注,“初速度的大小和方向决定了它能飞多高、多远。” 白可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出了神。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其实有一瞬间走神,完全没听清他的解释。 陈一屿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嘴角上扬:“要不要我再讲一遍?” 白可的脸瞬间红了。 补习间隙,他们偶尔也会聊些题外话。白可发现陈一屿并非她想象中的那种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他喜欢看科幻电影,对天文知识如数家珍,甚至还能说出几部当下流行的动漫。 “没想到你也看动漫。”一次休息时,白可忍不住感叹。 陈一屿笑了笑:“你以为我平时都在做什么?” “做竞赛题啊,或者看一些很高深的物理著作。”白可老实回答。 “那是邱洛迪对我的想象,不是真实的。”陈一屿的语气突然淡了下来。 这是他们补习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邱洛迪。白可敏锐地察觉到,每次提到这个名字,陈一屿的情绪都会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周四的补习中得到了解释。 那天,白可因为班级事务耽搁了十分钟。当她匆匆赶到图书馆时,看见陈一屿和邱洛迪站在走廊上,似乎在争执什么。邱洛迪的眼圈发红,紧紧抓着陈一屿的衣袖。而陈一屿背对着白可,看不清表情。 白可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排书架后。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邱洛迪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因为她吗?那个文科班的女生?” 陈一屿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洛迪,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别人。” “我爸爸为你家做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对我?” “我很感激邱叔叔的帮助,但这不是你用来要挟我的理由。” 白可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李蒙说过的话——陈一屿家和邱洛迪家有商业合作,甚至可能联姻。她悄悄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那天晚上,白可没有回复陈一屿发来的消息。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课间,邱洛迪竟然来到了文科班门口。 “白可,出来一下。”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半个班级的人都听见。 白可放下手中的笔,平静地走出去。该来的总会来。 “离陈一屿远一点。”邱洛迪直截了当,“他不是你能接近的人。” 白可抿了抿唇:“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邱洛迪冷笑,“那他为什么给你补课?你知道他为了给你补课,推掉了多少重要的事情吗?” 白可有些意外,她从未想过,陈一屿为了给她补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 “那你现在知道了。”邱洛迪上前一步,声音压低,“陈一屿家现在全靠我家支持,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洛迪。”陈一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冰冷,“跟白可道歉。” 邱洛迪显然没料到陈一屿会突然出现,一时语塞。 “我再说一遍,道歉。”陈一屿的语气不容置疑。 邱洛迪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为了她,这样对我?” “这与白可无关。是你的言行不当。” 就在这时,白可突然开口:“不用了。”她看向陈一屿,声音平静,“她说得对,我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的补习,还是取消吧。” 说完,她转身回到教室,留下陈一屿在原地。 那天放学,白可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她想起补习时陈一屿耐心讲解的样子,想起他开玩笑时浅浅的微笑,想起他偷偷在她物理书上画的鼓励小图案... 也许一切的美好,都只是她的错觉。 走到小区门口,她意外地看见了陈一屿。他站在那棵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我在等你。”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白可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陈一屿走上前,把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重点,对你补考应该有帮助。” 白可接过笔记本,发现里面不仅详细归纳了所有考点,还在每一章后面画了示意图,旁边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注释。 “邱洛迪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陈一屿轻声说,“我和她之间,不是她说的那样。” 白可抬头看他:“那是什么样?” 陈一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些事,很难向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给你补习,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别的什么。” “那是出于什么?”白可鼓起勇气问。 陈一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柔深邃:“因为我想见你。” 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瞬间伴奏。 “明天还要补习吗?”陈一屿问,眼神里有些许期待。 白可握紧手中的笔记本,感觉心里的冰层正在一点点融化。她轻轻点头:“嗯。” 陈一屿笑了,那个笑容在夕阳下格外温暖。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白可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发现那里用铅笔画着一把伞,伞下是两个并肩的小人。 第6章 初雪 第六篇章·初雪 物理补考成绩出来的那天,白可正在图书馆整理新到的书籍。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陈一屿的消息:“过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复道:“真的吗?谢谢你!” “不用谢,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陈一屿很快回复,接着又发来一条,“要不要周末一起吃个饭?” 白可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心跳加速。这是...约会吗? “好。”她回复,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周六的早晨,白可比平时醒得更早。她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和深色牛仔裤。 出门前,她站在镜子前仔细梳理头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寻常。这种刻意的打扮,这种忐忑的心情,都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书店,二楼有咖啡座。白可到的时候,陈一屿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看书。 “你来得好早。”白可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 陈一屿合上书,微笑道:“我也刚到。”但他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显然是在说谎。 这是白可第一次在校外见到陈一屿。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外套,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温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想喝什么?”陈一屿递过菜单,“这里的拿铁不错。” 他们各自点了饮料,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白可低头搅拌着咖啡,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 “补考的时候,紧张吗?”陈一屿突然问。 白可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眼,突然放松下来:“特别紧张。看到最后一道题是你讲过的类型,差点在考场上笑出来。” 陈一屿的嘴角扬起:“哪一题?” “就是那个斜面滑块的题,你还用铅笔盒给我演示过。” “啊,那道题。”陈一屿点点头,“我记得你当时一直不明白摩擦力怎么计算。” “后来我回去想了很久,突然就开窍了。”白可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种感觉特别奇妙,好像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 陈一屿被她生动的比喻逗笑了。他的笑声很低沉,和周围的风一起拂过耳畔。 他们聊了很久,从物理题到喜欢的书籍,从校园趣事到各自的童年。白可发现,褪去“年级第一”光环的陈一屿,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会讲冷笑话,会对一些小事有独到的见解,会在听她说话时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吗,”陈一屿突然说,“我第一次在校园里注意到你,不是在公告栏,也不是在文学社。” 白可惊讶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时候?” “是高一下学期的一个早上,你在操场上喂流浪猫。”陈一屿的眼神变得柔软,“那时我刚转学过来不久,每天都很早到校。有一次看见你蹲在操场边上,把手里的火腿肠分给一只小猫,还跟它说了很久的话。” 白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她确实经常喂学校的流浪猫,但从未注意过有人在看她。 “那天你穿了件黄色的外套,在晨光里特别显眼。”陈一屿继续说,“后来我经常早到,就为了看你在操场上喂猫的样子。” 白可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原来在他们正式相识之前,他已经默默关注她这么久。 午餐后,他们决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天气已经转凉,树枝上只剩下零星几片叶子,在风中摇曳。 “冷吗?”陈一屿注意到白可搓手的动作。 “有一点。”她老实承认。 陈一屿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白可感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嗯。”她轻声应道,没有挣脱。 他们就那样牵着手,在公园的小径上慢慢走着。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落叶飘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其实,”陈一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一直很想谢谢你。” “为了那把伞?” “不只是伞。”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那个雨天,我坐在七中门口,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家庭变故,转学,陌生的环境...一切都糟透了。然后你出现了,把伞递给我,什么也没问,只是笑了笑就离开了。” “你知道吗,”陈一屿继续说,“后来每当我遇到困难,就会想起那个雨天,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善良的人。这让我觉得,生活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白可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感动。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 “所以,当我发现我们同校时,在操场上看到你时,就特别想接近你。”陈一屿的声音更轻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参加文学社,主动给你联系方式,提出帮你补课...这些都是我鼓足勇气才能做的事。” 白可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都是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她怀疑的“友善”,都是他笨拙的示好。 “陈一屿,”她轻声唤他的名字,“我...”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下了细碎的雪花。初雪就这样不期而至,洁白的雪花在天空中闪闪发光,像是撒落的星辰。 “下雪了。”陈一屿仰起头,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瞬间融化。 白可也抬起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陈一屿的侧脸在雪光中格外清晰。 “白可,”陈一屿转过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我...”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陈一屿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复杂。 “抱歉,是我妈妈。”他接起电话,走到一旁。 白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个未说完的句子像雪花一样,轻轻落下,又悄然融化。 几分钟后,陈一屿回来了,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 白可点点头,掩饰住内心的失落:“没关系,正好我也该回家了。” 他们并肩走向公园出口,雪渐渐下得大了,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望着陈一屿远去的背影,白可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心里那颗萌芽的种子,已经在初雪的滋润下,悄然生长。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白可收到陈一屿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快了。”她回复,然后又加了一句,“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陈一屿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我也是。下次,我一定把话说完。” 白可握着手机,在飘雪的街头轻轻笑了。原来,他也记得那个被打断的瞬间。 初雪的日子,似乎一切都充满了新的可能。 第7章 告别 第七篇章·告别 周一清晨,白可特意提早到了学校。 书包里装着周末在书店买的精美书签——那是她准备送给陈一屿的谢礼,感谢他这段时间的辅导。初雪那日未尽的对话像悬在心头的一根羽毛,轻轻滑动着。 然而,陈一屿的座位是空的。 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直到午休铃响,那个位置依然空着。白可心中的不安像滴入清水的墨迹,缓缓扩散。 “找陈一屿?”李蒙不知何时出现在文科班门口,神色复杂,“他转学了。” 白可手中的书签险些滑落:“什么?” “上周六晚上突然办的手续,周日就搬走了。”李蒙压低声音,“他爸爸...出事了。” 白可想起周六下午那个打断他们约会的电话,心猛地沉了下去。 “出了什么事?” 李蒙犹豫了一下,拉着她走到走廊尽头:“他爸爸因经济问题被立案调查,周六晚上被带走了。陈一屿和他妈妈连夜搬到了邻市的亲戚家。” 白可感觉双腿发软。难道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白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蒙摇摇头:“连班主任都是周日早上才接到通知。他只带走了必要的书本和证件,其他东西都留在教室里,后来是他妈妈来收拾的。” 白可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签,木质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下午的课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放学后,她独自来到图书馆,在那个他们曾经一起补习的角落坐下。日光依然从西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熟悉的光影,只是那个坐在对面认真讲解物理题的人,却不在。 “果然在这里。” 白可抬头,看见邱洛迪站在书架旁,眼神冰冷。 “你很得意吧?”邱洛迪走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你陪在他身边。” 白可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学吗?”邱洛迪冷笑,“因为我爸爸撤销了对他们家的资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白可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陈一屿拒绝了我爸爸的条件。”邱洛迪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他爸爸出事了,我爸爸答应帮他家渡过难关,前提是他必须和我在一起。但他拒绝了,就在上周六晚上。” 白可想起陈一屿接完电话后复杂的表情,想起他说“家里有点事”时的欲言又止。 “他选择了你,然后失去了一切。”邱洛迪的声音颤抖着,“现在,你满意了吗?” 白可惊讶地看着邱洛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邱洛迪突然提高音量,“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告诉你他为你付出了什么?但他为你放弃的,是他爸爸的自由,是他家的未来!” 图书馆里的其他学生纷纷看向她们,窃窃私语声四起。 白可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邱洛迪拦住了她。 “你现在想逃了?享受完他给你的特别关注,现在他出事了,你就想一走了之?” “让开。”白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偏不!”邱洛迪伸手推了白可一把,“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们两家早就...” “够了!” 李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大步走过来,挡在白可面前。 “邱洛迪,适可而止吧。”李蒙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陈一屿的选择是他的自由,与白可无关。” 邱洛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们都一样!都护着她!她有什么好?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凭什么得到陈一屿的特别对待?” 李蒙没有回答,只是拉起白可的手,带她离开了图书馆。 走出教学楼,冷风扑面而来。白可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湿。 “她说的是真的吗?”白可轻声问,“陈一屿是为了我...” “别听她胡说。”李蒙打断她,“陈一屿家的麻烦早就有了,不是因为你。他拒绝邱家的条件,是因为他不想被束缚一辈子,不是单纯为了谁。” 但白可知道,这不过是李蒙安慰她的说辞。 第二天,白可请了假,独自坐上了去邻市的客车。她根据李蒙提供的模糊地址,找到了陈一屿亲戚家所在的小区。 那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楼道里堆满杂物。白可站在陈一屿家门前,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眉眼间还能看出陈一屿的影子。 “阿姨您好,我是陈一屿的同学...”白可的话还没说完,女人就摇了摇头。 “小屿不在。”她的声音沙哑,“他不想见任何人。” 白可从书包里拿出那枚书签和一张折叠的纸条:“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谢谢您。”白可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她无意中抬头,看见二楼窗帘微微晃动,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的心猛地一跳,但再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回程的客车上,白可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眼泪无声滑落。她不知道陈一屿是否真的不在家,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看她的纸条。她只知道,那个在雨中接过她伞的男孩,那个在图书馆耐心为她讲解物理题的少年,那个在初雪中欲言又止的他,可能真的要从此退出她的人生了。 纸条上,她只写了一句话: “那把伞,我一直留着。就像那个雨天,我一直记得。” 客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窗外的天空阴沉,像是又要下雨了。白可闭上眼睛,感受着泪水滑过脸颊的冰凉。 有些告别,来不及说再见。有些心意,来不及说出口。青春里的第一次心动,就这样在寒冬来临之前,悄然落幕。 第8章 盛夏 第八篇章·盛夏 陈一屿离开后的日子,白可把自己埋进了书本里。 教室、图书馆、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填满了她所有的空隙。高二的期末,高三的模考,她的名字稳稳停在文科班前三的位置,像是用这种形式,证明着什么。 夜深人静时,她依然会对着那个再也没有回复的号码发消息。 “今天模考作文题是《告别》,我写了那把伞。” “图书馆角落的座位总是空着,我再也不去那里自习了。” “下雪了,想起去年这个时候。” 消息一条条发出,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回响,却承载着她无处安放的心事。 高三的时光在试卷和考题中飞逝。当梧桐再次郁郁葱葱时,他们迎来了毕业。 毕业晚会那天,白可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那是初雪那天,陈一屿说她穿蓝色好看。她坐在礼堂角落,看着同学们互相在纪念册上签名,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白可,”林小雨红着脸走过来,“我要去跟李蒙告白了。” 白可勉强笑了笑:“加油。” 她看着好友走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李蒙今天穿着白衬衫,头发仔细打理过,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帅气。 林小雨在他面前站定,说了些什么。李蒙的表情从惊讶到歉意,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林小雨跑回来时,眼圈红红的。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她哽咽着说,“从来没听说他喜欢谁啊。” 白可轻轻拍着好友的背,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李蒙。他正穿过人群,朝她走来。 “白可,”李蒙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有些紧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礼堂外的走廊安静许多,隐约能听见里面的歌声和笑声。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铺开一片银白。 “林小雨刚才跟我告白了。”李蒙开门见山。 “我知道。”白可点头,“你拒绝了她。” 李蒙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白可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李蒙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还记得吗?小学时你被男生欺负,是我帮你打跑的。初中时你说想考这所高中,我就拼命学习,终于和你考到一起。只是为了能多和你相处。” 白可望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忽然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再是儿时单纯的友谊。 “我知道你心里有陈一屿。”李蒙苦笑,“他离开后,你变得沉默,每天都在学习,偶尔会看着窗外发呆。我知道你还没放下他。” 白可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是白可,他已经走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消息。”李蒙的声音轻柔,“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同一所大学,开始新的生活。” 就在这时,邱洛迪和几个女生从礼堂走出来,看到他们,发出一声嗤笑。 “又在演深情戏码?”邱洛迪嘲讽道,“李蒙,你明知道她心里装着别人,还要自讨没趣?” 李蒙没有理会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白可:“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白可看着邱洛迪讥诮的表情,想起陈一屿的不辞而别,想起这一年来的孤独和等待,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李蒙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全世界。 白可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轻轻碎裂了。她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妥协。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白可如愿以偿,考上了全省最好的A大。李蒙的分数稍低,但足够报考A大旁边的体育大学。 “这样我们还是在同一个大学城。”李蒙兴奋地说,“我可以天天去找你。” 白可微笑着点头,心里却空落落的。 那天下午,她去邮局取录取通知书,顺便在报亭买了一份刊登高考喜报的报纸。在保送生名单那一版,一个熟悉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陈一屿,通过物理竞赛保送,录取学校:A大物理系。 报纸从手中滑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原来,他们将在同一所大学重逢。 “白可?”李蒙从远处跑来,捡起地上的报纸,看到那个名字时,表情僵住了。 “真巧啊。”他勉强笑了笑,“没想到他也去了A大。” 白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起报纸。回到家,她打开那个珍藏的盒子,里面是陈一屿还给她的伞,他整理的物理笔记,还有那枚没送出去的书签。 手机里,那个沉寂许久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毕业快乐。” 她轻轻抚摸伞柄上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陈一屿说过的话——“它陪我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日子。” 而现在,这把伞又回到了她手里,陪她度过没有他的日子。 窗外,盛夏的阳光正好,白可知道,这个夏天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她将去往有他的城市,有他的大学。而李蒙,也将如影随形。 青春的故事,似乎远未结束。只是在时光的流转中,每个人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第9章 擦肩 第九篇章·擦肩 A大的银杏正黄,白可已经渐渐熟悉了这所百年学府的脉络。 心理学系的课程比她想象中更有挑战,但她享受这种沉浸在知识中的感觉。每周最让她头疼的是周五下午的实验心理学,而今天,她正对着一堆数据发愁。 “白可,你家李蒙在楼下等你呢。”同寝室的周锦探进头来,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又来接你去吃饭,真是二十四孝男友。” 白可手中的笔顿了顿。这个称呼依然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她收拾好东西下楼,看见李蒙倚在宿舍楼前的银杏树下。他穿着运动服,头发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 “训练结束了?”白可走到他面前。 李蒙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嗯,今天练得不错,有希望进校队。”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像一幅惹人艳羡的画卷。 但只有白可知道,这幅画卷的背后,是她日渐沉重的负罪感。 在食堂坐下后,李蒙兴致勃勃地说着训练趣事,白可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隔壁桌的一对情侣,女孩正在喂男孩吃水果,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自然又亲密。 而她与李蒙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 “李蒙,”白可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我有话想对你说。” 李蒙的笑容淡了些,仿佛预感到什么:“你说。” “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她斟酌着用词,“我觉得我们可能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空气突然安静。食堂的喧嚣在这一刻变得遥远。 “是因为陈一屿吗?”李蒙轻声问。 白可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发现,感情不能勉强。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我们习惯了彼此的陪伴,但这不是爱情。当初答应你,是我太冲动,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这对你不公平。” 李蒙沉默了很久,久到白可以为他会生气。但他最终只是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从你答应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 “对不起。” “不用道歉。”李蒙摇摇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白可重重地点头,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那之后,白可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结束了这短暂的荒谬。她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偶尔和李蒙见面,也恢复了从前的朋友相处模式。 周五晚上,室友硬拉着她去参加新生晚会。 “你都拒绝多少次了,这次必须去!”周锦一边帮她挑衣服一边说,“听说物理系有个超级厉害的保送生要表演钢琴独奏,人巨帅,好多人都冲着这个去的。” 白可对什么保送生并不感兴趣,但拗不过室友的热情,最终还是被拉出了宿舍。 晚会现场人声鼎沸,新生们挤在礼堂里,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躁动。白可和室友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节目单。 当主持人报出下一个节目时,白可手中的节目单悄然滑落。 “下面请欣赏,物理系陈一屿同学的钢琴独奏——《雨痕》。” 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钢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台,在琴凳上坐下。他还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比高中时清瘦了些,眉眼间的轮廓更加分明。 白可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一年多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折叠,她又被带回了那个雨天,那把伞,那个在图书馆认真讲解物理题的少年。 琴声响起,音符如雨滴般洒落,在礼堂中回荡。白可怔怔地望着台上的人,感觉眼眶微微发热。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陈一屿起身鞠躬,目光平静地扫过观众席,没有在任何一张脸上停留。 “天啊,他好帅!”周锦激动地抓着白可的手臂,“听说他还是竞赛保送生,成绩特别好!” 白可没有回应,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走下舞台的身影。内心的冲动战胜了理智,她站起身,对室友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便挤过人群,朝着陈一屿离开的方向追去。 后台的走廊相对安静,她看见陈一屿独自一人站在走廊尽头,正在看手机。 “陈一屿。”她鼓起勇气唤道。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一刻,白可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然而,那双曾经温柔注视她的眼睛,此刻却像蒙着一层薄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请问有事吗?”他的声音礼貌而疏离。 白可准备好的所有问候都卡在喉咙里。 “我是白可。”她艰难地开口,“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记得吗?” 陈一屿微微蹙眉,像是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然后轻轻摇头:“抱歉,不太记得了。” 说完,他绕过她,径直走向礼堂侧门。 白可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走廊里的灯光明明很亮,她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原来,那些她珍藏在心底的回忆,对他来说早已不值一提。那把伞,那些补习的午后,那个初雪的约会,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白可?”李蒙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说你来看晚会...”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追随着陈一屿远去的背影,又落回白可苍白的脸上,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李蒙欲言又止。 “他不记得我了。”白可轻声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也好。” 她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不想让李蒙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秋夜的凉风穿过走廊,带来远处晚会的喧嚣。白可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忽然想起陈一屿曾经说过的话: “有些记忆,被雨水冲刷后会变得更加清晰。”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记忆之所以清晰,只是因为那个人已经走远。 迎新晚会的音乐还在继续,欢快的舞曲透过墙壁隐约传来。白可却觉得,自己的青春舞曲,错过了一个最重要的节拍。 第10章 暗涌 第十篇章·暗涌 深秋时节的A大,已是落叶满地。 白可抱着刚印好的活动策划书,快步走在学生会办公室的走廊上。距离迎新晚会那个难堪的夜晚已经过去两个月,她已经将陈一屿从思绪中剥离。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说来轻巧,做起来却需要将过往连根拔起的勇气。加入学生会是她迈出的第一步——在新的领域寻找自己的位置,用忙碌填满所有可能想起他的空隙。 “白可,来得正好。”学生会主席陆子涵从办公室探出身,笑容温和,“策划书都印好了?” “嗯,按照你上次提的意见修改过了。”白可将文件递过去,不经意间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衬得他本就清俊的面容更添几分儒雅。 陆子涵,大三经济系,学生会主席,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他主持的活动总能别出心裁,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几乎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创意很棒,‘跨学科创新论坛’,正符合学校提倡的融合精神。”陆子涵翻看着策划书,目光赞赏,“请各系优秀学生分享研究项目,这个点子也很有新意。” 白可微微一笑:“主要是你的指导。” 这并非谦辞。自从她加入学生会宣传部,陆子涵确实对她格外照顾,不仅经常指派重要任务给她,还会耐心指导她如何完善方案。 “周五的论坛筹备会,你来做会议记录吧。”陆子涵自然地接过她怀中的其他资料,“重物我来拿。” 这种体贴的举动近来愈发频繁,白可虽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好推拒。 论坛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白可作为主要策划人员之一,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其中。确定嘉宾名单那天,她盯着物理系推荐的人选,指尖微微发凉。 陈一屿的名字赫然在列。 “物理系的陈一屿,就是那个竞赛保送的天才?”宣传部另一个女生凑过来看名单,“听说他很少参加这种活动,这次居然答应了。” 陆子涵瞥了一眼名单,又看向白可:“你认识他?” 白可垂下眼帘:“高中校友,不熟。” 这是她第一次对陆子涵说谎,心里泛起细微的愧疚。 周五的筹备会在学生活动中心举行。白可提前半小时到达,将会场布置妥当。陆子涵来时,给她带了杯热奶茶。 “看你最近很辛苦,”他将奶茶推到她面前,笑容温柔,“小小慰劳。” 白可道谢接过,感觉周围几个部员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陈一屿独自一人走进来。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背着双肩包,整个人清瘦而挺拔。白可下意识低下头,假装整理会议材料。 “陈一屿同学,”陆子涵主动迎上去,“欢迎,我是学生会主席陆子涵。” 陈一屿与他简单握手,目光扫过会场,在白可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请坐。”陆子涵引他到会议桌旁,位置正好在白可对面。 整个会议过程中,白可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记录上,却总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当她抬头时,陈一屿却又总是看着发言的人,或是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关于论坛的宣传工作,”陆子涵看向白可,“白可,你负责的宣传方案进展如何?” 白可刚要回答,陈一屿突然开口:“宣传渠道是否覆盖了各院系的专业平台?”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发言,声音比高中时低沉了些,却依然清澈。 “我们计划在校园官网和公告栏同步推送。”白可回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 “不够。”陈一屿直视着她的眼睛,“应该针对不同院系的特点,在专业论坛和学术群组进行精准推送。泛泛的宣传很难引起目标受众的关注。” 陆子涵笑着接话:“陈一屿同学说得对。白可,这部分就交给你完善,有困难随时找我。”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白可整理着会议记录,听见陆子涵对陈一屿说:“感谢你的建议,很有建设性。不如一起吃个晚饭?正好聊聊论坛的细节。” 陈一屿的视线越过陆子涵,落在白可身上:“不好意思,我还有实验。” 他离开后,陆子涵走到白可身边,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学弟似乎不太好接近。” 白可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收好笔记本电脑。 接下来的两周,论坛筹备进入关键阶段。白可经常在学生会办公室加班到很晚,陆子涵也总是找各种理由留下来陪她。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这天晚上十一点,陆子涵拿起外套,对刚完成宣传稿的白可说。 确实很晚了,白可便没有拒绝。 秋夜的校园静谧安宁,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两人并肩走着,陆子涵说起他大一时参加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的经历,风趣的讲述让白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他们走到白可宿舍楼附近的小路时,看到前面有一个人。白可定睛一看,竟是陈一屿。 他站在路灯下,手中拿着几本厚厚的外文书籍,目光落在陆子涵搭在白可肩头的手上——刚才下台阶的时候,白可扭到了脚,陆子涵扶了她一下,手却没有及时收回。 “陈一屿?”白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陆子涵拉开距离。 陈一屿的眼神冷得像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白可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陆子涵笑了笑,语气却并无歉意,“需要我去解释一下吗?” “没关系。”白可轻声说,“我们本来就不熟。” 这句话说出口,心里却泛起细密的疼痛。 论坛正式开始前一天,白可去物理系送资料。在走廊里,她意外地遇见了陈一屿。他正与一位教授讨论问题,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看见白可,教授结束谈话离开。陈一屿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这是明天的流程安排,”白可将文件夹递给他,“你的发言在第三场。” 陈一屿接过文件夹,却没有立刻离开:“你了解陆子涵吗?” “他是学生会主席,能力很强,对部员也很照顾。”她谨慎地回答。 陈一屿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照顾?确实很‘照顾’。” “你什么意思?” “去年,我有个学姐,也是学生会宣传部的。”陈一屿的目光锐利,“陆子涵对她同样‘照顾’,直到她因为感情问题影响了成绩,失去了保研资格。” 白可不知道这些事。 “当然,这与你无关。”陈一屿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个人问题影响论坛筹备。”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白可一人在空旷的走廊里。 回到学生会办公室,白可发现陆子涵正在她的工位前,翻看她桌上的一本笔记。 “回来了?”陆子涵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物理系的资料送到了?” 白可看着他温文尔雅的笑容,突然想起陈一屿的话,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刚送到。”她简短回答,将笔记本收回抽屉。 陆子涵似乎察觉到她的疏离,柔声道:“明天论坛结束,我请你吃顿饭吧。” 白可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第一次注意到其中闪烁的陷阱。 “明天结束后,我约了室友。”她婉拒。 陆子涵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恢复如常:“那下次吧。” 他离开后,白可打开抽屉,拿出那本陈一屿还给她的物理笔记。扉页上,他清秀的字迹依然清晰:“感谢那个雨天的你。” 窗外,秋风乍起,卷起一地落叶。白可忽然意识到,有些关心是真诚的守护,而有些照顾,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而那个假装不认识她的人,也许从未真正忘记过那个雨天。 第11章 谜题 第十一篇章·谜题 初冬的校园,落叶已被清洁工扫去,只剩下光秃的枝桠直指灰蒙的天空。 白可抱着刚打印好的活动总结,快步走向学生会办公室。自从陈一屿提醒她关于陆子涵的过往后,她对这位学生会长的态度悄然转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白可,等一下。”陆子涵从后面追上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周末系里有个讲座,我多了一张票,要不要一起去?” “抱歉,周末我要准备心理学统计的考试。”白可婉拒,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这样的邀约近来频繁出现,白可都一一巧妙地回避了。她不是没听说过关于陆子涵的传闻——他对感兴趣的女生总是格外“照顾”,等对方动心后又若即若离。上周,一个外文系的女生甚至找到学生会办公室,红着眼睛质问陆子涵为什么突然冷淡下来。 那天白可恰好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陆子涵面对女生的激动,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语气温和却疏离:“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一直把你当作很好的学妹。” 女生哭着跑开后,陆子涵转向白可,无奈地耸耸肩:“有时候太过友善反而容易让人误会。” 白可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整理文件。那一刻,她清楚地想起了陈一屿的提醒。 然而,事情在周三下午出现了转折。 白可刚从图书馆出来,就看见陆子涵被一个陌生女生堵在路边。那女生情绪激动,声音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你说过会认真考虑的,为什么现在连电话都不接?”女生抓着陆子涵的衣袖不放。 陆子涵试图挣脱,脸色尴尬:“王萌,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好吗?” “不,我就要在这里说清楚!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子涵的处境越发窘迫。虽然听到了传闻,但是陆子涵帮过白可不少忙,白可见状,不知哪来的勇气,快步走上前去。 “学长,教授让你马上过去一趟,说是急事。”她自然地插话,仿佛没看见眼前的冲突。 陆子涵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好,我这就去。” 那女生还想阻拦,白可已经挽住陆子涵的手臂,带着他快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陆子涵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谢谢你。”他的语气真诚了许多,“那是我高中同学,最近遇到些感情问题,可能有些误会。” 白可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抽回手:“举手之劳。” 这件事后,陆子涵对白可的态度明显更加热络。他不仅在工作上更加倚重她,私下里的关心也愈发明显。虽然陆子涵一直对白可很好,但她心里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寒冬悄然而至,学期的最后几周在紧张的复习中飞逝。期末考试结束后,白可和李蒙一起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听说你和陆子涵走得很近?”李蒙状似随意地问,眼睛却紧盯着白可的反应。 “只是学生会的工作关系。”白可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他确实很有能力,但...” “但是什么?” 白可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寒假的日子悠闲而宁静。白可偶尔和李蒙约着去图书馆,或是陪妈妈逛年货市场。小城的年味越来越浓,街道两旁挂起了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腊月二十八,白可独自去商场购买年货。在化妆品专柜前,她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不远处,邱洛迪挽着陈一屿的胳膊,正有说有笑地挑选香水。她穿着时髦的貂皮外套,妆容精致,与身边清瘦挺拔的陈一屿形成鲜明对比,却又莫名和谐。 邱洛迪率先注意到了白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扬起胜利者的微笑。 “好巧啊,白可。”她拉着陈一屿走过来,“听说你考上了A大?怎么从来没碰到过你?” 白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陈一屿。他穿着深色的羽绒服,神色平静,对上她的视线时,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学校那么大,碰不到也正常。”白可勉强维持着镇定。 “那倒也是。”邱洛迪笑得更加灿烂,“我和陈一屿经常在一起,还以为能碰到老同学呢。对了,我们两家今年一起过年,是不是很热闹?” 陈一屿轻轻抽出被邱洛迪挽着的手臂,语气平淡:“洛迪,该回去了,叔叔还在等我们。” “好吧。”邱洛迪依依不舍地放下试用的香水,对白可摆摆手,“那我们先走啦,新年快乐!” 陈一屿对白可微微颔首,算是告别,随即转身与邱洛迪并肩离开。 白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陈一屿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在她脑海中回放——他任由邱洛迪挽着,他平静地接受“一起过年”的说法,他看向她时那陌生的眼神... “白可?”李蒙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顿时皱起,“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白可摇摇头,心里乱成一团。那个在迎新晚会上假装不认识她的陈一屿,那个在学生会提醒她小心的陈一屿,现在却和邱洛迪如此亲密地出现在家乡的商场里。 “我听说邱洛迪在美国留学,没想到她回来过年了。”李蒙若有所思,“陈一屿家和她家是世交,一起过年也不奇怪。” “嗯。”白可轻声应道,心里却无法平静。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白可站在窗前,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到那个沉寂许久的对话框。 “今天看见你了。”她写道,又很快删除。 “新年快乐。”她重新输入,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令她意外的是,几分钟后,手机竟然亮了。 “新年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亲切的问候,却让白可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又再次按亮。 窗外,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绚烂夺目,转瞬即逝。 就像她与陈一屿之间那些模糊不清的瞬间,美好却难以捕捉。 白可轻轻叹了口气,在烟花绽放的间隙里,低声自语: “陈一屿,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12章 真相 第十二篇章·真相 腊月二十九,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在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白可本不想参加,但林小雨接连打来三个电话,软磨硬泡地要她一定到场。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聚会地点定在母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包厢。白可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熟悉的面孔。大家热络地聊着各自的大学生活,气氛热烈。 “白可!这里!”林小雨兴奋地挥手,给她留了位置,林小雨在A大的英语系,上了大学虽不常见,但依旧是好友。 包厢里有一个空着的座位,同学说是留给陈一屿的。 “听说陈一屿也回来了,”一个男生说,“有人联系上他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李蒙坐在白可对面,目光与她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聚会进行到一半,白可去洗手间,林小雨跟了出来。 “我有事要告诉你。”林小雨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关于陈一屿的。” 白可的心猛地一跳。 两人来到餐厅外的露天阳台,冬夜的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表哥和陈一屿的堂弟是大学同学,”林小雨压低声音,“前天聚会时,他告诉了我一些事。” 白可静静地听着,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当年陈一屿突然转学,不是自愿的。”林小雨的声音带着不忍,“他妈妈把他关在家里,逼他去求邱家出钱保释他爸爸。因为他爸爸在拘留期间查出癌症晚期,急需保外就医。” 白可倒吸一口冷气。她记得陈一屿说过,他父亲的公司破产后,是邱洛迪家的集团接手了业务,聘请他父亲做高管。原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陈一屿为了父亲,不得不低头去求邱家。邱家答应帮忙,但条件是...”林小雨顿了顿,“陈一屿必须和邱洛迪在一起。” 冬夜的寒风刮在脸上,白可却感觉不到冷。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后来呢?”她轻声问。 “陈一屿的父亲虽然保外就医,但病情已经太晚了,不久后就去世了。”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段时间,陈一屿整个人都垮了。高三那年,邱洛迪去找他,路上出了车祸,重伤昏迷,错过了高考。” 白可想起邱洛迪曾经说过的话——“我为你家做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对我?”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医生说邱洛迪可能醒不过来了,陈一屿在医院守了她整整一个月。”林小雨继续说,“后来她醒了,但留下了后遗症,不得不去美国治疗和留学。陈一屿一直对她很愧疚。” 真相像一块巨石投入白可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终于明白陈一屿为何对她忽冷忽热,为何与邱洛迪保持联系,为何背负着那么沉重的气息。 “这些事,陈一屿从不对外人说。”林小雨轻叹,“我表哥也是偶然听陈一屿的堂弟喝醉后提起的。” 回到包厢,白可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那个始终空着的座位,仿佛能看到陈一屿孤独地坐在那里的身影。 聚会结束时,已是晚上十点。同学们互相道别,约定明年再聚。白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林小雨的话。 路过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初雪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陈一屿未说完的话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白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可猛地转身,看见陈一屿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 “听说你今天参加同学聚会了。”他走近几步,声音很轻。 白可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天在商场...”陈一屿顿了顿,“邱洛迪刚回国,她家人让我多陪陪她。” “因为愧疚吗?”白可轻声问。 陈一屿顿住,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可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宁愿让我误会,也不肯解释?” 陈一屿苦笑:“告诉你?让你陪我一起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吗?”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光稀疏,月色清冷。 “我父亲去世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陈一屿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嘱咐我要坚强,要照顾好妈妈,要...报答邱家的恩情。” 白可看着陈一屿。她终于明白,那个阳光温柔的少年,是如何在家庭变故、父亲离世和人情债务的重压下,变得沉默而隐忍。 “那天你发消息说新年快乐,”陈一屿突然转回话题,“我很想回复更多,但是...”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白可接话。 陈一屿默认了。 寒风吹过,扬起白可的长发。她看着眼前这个背负了太多的少年,心中的怨怼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疼。 “陈一屿,”她轻声说,“你还记得你在文学社分享过的那首诗吗?” “《雨痕》?” 白可点点头:“里面有一句——‘雨水冲刷着窗玻璃,也冲刷着时间的痕迹’。但总有些东西,是雨水冲刷不掉的。” 陈一屿看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那把你拿给我的伞,我还留着。”白可继续说,“就像那个雨天,我一直记得。” 远处,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陈一屿的脸,白可看见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白可,”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是怕惊扰了这个梦境般的时刻,“我...” 这一次,没有人打断他。然而,他终究没有说完那句话。 但白可已经不再着急。她知道,有些心意不需要说出口,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愈合。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他们站在初雪曾经飘落的地方,望着同一片星空。过去的重重误会渐渐消散,而未来的路还很长。 第13章 辩白 第十三篇章·辩白 新年钟声的余韵还在夜空中回荡,白可望着陈一屿眼中闪烁的泪光,感觉这一刻像是被无限拉长。她等待着他未竟的话语,那个从高二初雪之日就悬在空中的答案。 “白可!” 李蒙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打破了这珍贵的瞬间。他大步走来,面色不善地挡在白可身前,直面陈一屿。 “你又来招惹白可?”李蒙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当初不告而别的是你,现在和邱洛迪出双入对的也是你。你到底把她当什么?” 陈一屿眼中的柔软瞬间褪去,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他看了看李蒙,又望向白可,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李蒙,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可急忙解释。 “那是怎样?”李蒙转头看她,眼中满是心疼,“你还要被他伤害多少次才明白?他要是真在乎你,怎么会连一句解释都吝啬?” 陈一屿的拳头微微握紧,白可看见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她知道,那些无法言说的苦衷正像枷锁一样困住他。 “对不起。”陈一屿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深深看了白可一眼,转身没入夜色。 白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一片冰凉。从高二到大一,整整两年,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蒙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白可,我不想看你难过。但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白可勉强笑了笑:“回去吧,我累了。” 大一下学期的校园,春意渐浓。 白可负责组织的学院艺术节遇到了难题——原定的赞助商突然撤资,舞台设备和宣传材料都需要重新筹措。 “别担心,我认识一家文化公司的负责人,可以介绍给你。”学生会办公室里,陆子涵递给她一杯热水,“明天我陪你去见他们。” 白可点点头。这段时间,陆子涵确实给了她很多帮助,而且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逐渐放下了戒备。 第二天,他们顺利谈下了赞助。回校的路上,陆子涵突然说:“你比我想象中更能干。很多大一新生遇到这种问题早就慌了,你却能把方案准备得这么周全。” “尽力而为。”白可谦虚道。 陆子涵注视着她,眼神深邃:“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白可没有接话。 艺术节筹备期间,白可经常忙到很晚。有几次,她隐约觉得有人在远处注视着她,但每次回头,都只看见空荡荡的校园小路。 四月初,学生会组织了一场跨院系的辩论赛,辩题是“青春里,未说出口的遗憾更美还是更痛”。 白可代表心理学院出战,抽到的立场是“更美”。 比赛当天,礼堂座无虚席。白可站在辩台上,目光不经意扫过观众席,意外地看见了陈一屿。他坐在角落,安静地望着她。 轮到白可发言时,她放下准备好的稿子,即兴发挥: “对方辩友认为未说出口的遗憾更痛,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失去的部分。但我想说,青春里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意,就像未拆封的礼物,永远保留着最美的可能性。” 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说出口的喜欢可能会被拒绝,可能会随着时间变质。但未说出口的,却能在记忆里永远鲜活,成为支撑我们前进的力量。” 观众席上一片寂静,大家都专注地听着。 “我承认,未说出口的遗憾会带来疼痛。但正是这些疼痛,让我们学会成长,学会珍惜。它们不是青春的败笔,而是最美丽的注脚。” 白可的发言结束后,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她看见陈一屿微微低下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辩论赛结果揭晓,心理学院获胜。白可被评为最佳辩手。 赛后,陆子涵第一个走上前来,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欣赏:“你今天的表现太精彩了。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遗憾’诠释得这么美。” “谢谢。”白可微笑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个角落。 陈一屿的座位已经空了。 “晚上学生会庆功,你一定要来。”陆子涵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白可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那天晚上的庆功宴,陆子涵对白可格外关注。他坐在她身边,细心地为她添饮料,与她说笑。其他部员交换着暧昧的眼神,白可却有些心不在焉。 宴会中途,她借口透气来到阳台。春夜的风格外温柔,远处图书馆的灯光星星点点。 她想起辩论赛上自己说的话——“未说出口的遗憾更美”。可真的如此吗?那些悬而未决的心意,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真的比一个明确的答案更好吗? “原来你在这里。”陆子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闷。”白可没有回头。 陆子涵站在她身边,沉默片刻后轻声说:“白可,你真的很特别。不只是你的能力,还有你对事情的独特见解。” 白可警觉地侧身,却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神。 “我知道你可能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言,”他继续说,“但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白可的视线定格在楼下的小路上——陈一屿独自一人走在夜色中,抬头望向她的方向。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他随即转身离去,身后的空气也变得冷清。 陆子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那是陈一屿?” 白可没有回答。她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辩论赛上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 未说出口的遗憾,终究还是痛的。 春风吹过,带来远处丁香花的香气。白可深吸一口气,对陆子涵礼貌地笑笑:“我们回去吧。” 这个春天,有些故事还在继续,而有些,或许已经画上了句号。 第14章 四月 第十四篇章·四月 四月末的校园,紫藤花开了满架,空气里浮动着甜香。 白可抱着刚整理好的春游名单,快步走向学生会办公室。自从辩论赛后,陆子涵对她的态度明显更加热切,这让她颇感压力。 “白可,正好找你。”宣传部的一个学妹气喘吁吁地跑来,“楼下有个女生找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对。” 白可心头一紧,隐约有了预感。 果然,在一楼大厅,她看到了王萌。与上次不同,这次王萌的眼神更加执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 “你就是白可?”王萌上前一步,声音尖利,“抢别人男朋友很得意是吗?” 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白可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和陆子涵只是学生会同事关系。” “同事?”王萌冷笑,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我这里有你们一起吃饭的照片,还有他给你买的礼物记录。需要我在学校里散发一下吗?” 白可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为情所困的女生既可悲又可怜。 “王萌学姐,”白可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我和陆子涵只是在学生会工作的关系,他帮过我,我请他吃饭感谢他,但并没有收过他的礼物,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些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 王萌愣住了。 “陆子涵对每个感兴趣的女生都这样,‘特别关照’,送礼物,制造暧昧。”白可继续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她向前一步,目光坚定:“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感情,以后也不会。这些照片和记录,你愿意发就发,清者自清。” 王萌的手微微颤抖,信封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陆子涵匆匆赶来,脸色难看:“王萌,你又来闹什么?” 白可转向陆子涵,语气疏离:“学长,正好你也来了。我想我们有必要说清楚,我在学生会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了,以后不是工作上面的事情,我们不必有其他的联系。” 陆子涵怔在原地:“白可,你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白可打断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递给王萌,“这种无谓的感情,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走出教学楼,春风拂面,白可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拿出手机,果断拉黑了陆子涵的所有联系方式。 周末,学生会组织的两天一夜春游如期举行。白可本已决定不参加,但班长和林小雨软磨硬泡,说这是大一下学期最重要的集体活动,她作为班级骨干不能缺席。 大巴车前,白可核对名单时,手指在一个名字上顿住了——陈一屿。 他怎么会参加这种活动? “看谁呢这么入神?”林小雨凑过来,随即了然,“哦,陈一屿啊,听说他们物理系只有三个人报名,就被合并到我们车上了。” 白可收起名单,故作平静:“快上车吧。”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林小雨坐在她旁边。大巴缓缓启动,驶出校园,开往郊外的度假村。 白可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却无法平静。自从新年那夜之后,她再没有见过陈一屿。偶尔从李蒙那里听说,陈一屿的物理实验项目获了奖,邱洛迪回国经常去学校找他... “白可,”林小雨突然碰碰她的手臂,压低声音,“回头看。” 白可下意识转头,呼吸一滞。 陈一屿就坐在她们后面两排的位置,靠过道。他戴着耳机看着窗外,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陈一屿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白可迅速转回头,心跳失控。 大巴驶上高速公路,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白可闭上眼睛假寐,却总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 一个急刹车,白可放在腿上的包滑落在地。她弯腰去捡,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前排座椅,手中的保温杯脱手飞出—— 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接住了杯子。 白可抬头,对上陈一屿深邃的眼睛。不知何时,他来到了她座位旁边。 “谢谢。”她轻声说,接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心尖一阵微麻。 “没关系。”陈一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的辩论赛发言,我很喜欢。” 白可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未说出口的遗憾更美,”他轻声重复她的话,“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车厢微微晃动,陈一屿不得不扶住她的座椅靠背。这个姿势像是将她半圈在怀中,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我...”白可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辅导员站起来宣布:“同学们,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请大家准备好随身物品...” 陈一屿深深看了她一眼,返回自己的座位。 白可望着窗外渐近的度假村,青山绿水,春意盎然。她的手轻轻抚过保温杯,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林小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看啊,这次春游有好戏看了。” 大巴缓缓停稳,同学们纷纷起身拿行李。白可站在原地,看着陈一屿的背影,心中泛起涟漪。 这一次,在这春光烂漫的山水之间,他们之间的对话,能否有一个结局? 第15章 篝火 第十五篇章·篝火 度假村的夜晚被篝火点亮,火星噼啪作响,窜向缀满星辰的夜空。同学们围坐在篝火旁,吉他声伴着年轻的歌声,在春夜里飘荡。 白可坐在人群外围,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身影。陈一屿坐在篝火的另一侧,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他安静地听着歌,偶尔和身边的同学低语两句。 “原来你在这里。”陆子涵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罐温热的奶茶,“晚上凉,喝点热的。” 白可谢绝他递出的奶茶,身体微微向旁边倾斜,拉开距离。 “白天的事,我想正式向你道歉。”陆子涵的声音很轻,“王萌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她不会再打扰你。” “希望如此。”白可的语气平淡。 陆子涵突然站起身,大声说道“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想说几句话。” 吉他声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白可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我想对一个人说——”陆子涵转向白可,目光灼灼,“白可,从你加入学生会的第一天起,我就被你吸引。这段时间,我越发确信,你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和口哨声。白可僵在原地,脚趾扣地。 “我知道我过去的感情经历让你怀疑我的真心,”陆子涵继续道,他声音低下来,“但这次是认真的。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白,我想要证明我的真心。” “答应他!答应他!”几个学生会干部开始起哄,声音越来越大。 白可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与陈一屿相遇。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深不见底的黑夜,看不出情绪。 “陆学长,”白可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安静下来,“感谢你的欣赏,但我需要时间考虑。” 她没有直接拒绝,不想在众人面前让陆子涵难堪。但这个含糊的回应,显然让陆子涵看到了希望。 “我会等你。”他微笑着,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白可借口头晕,提前离开了篝火晚会。走回住宿区的路上,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一个熟悉的人,但她没有回头。 第二天清晨,度假村组织集体拓展活动。“信任背摔”、“穿越电网”、“盲人方阵”...各项游戏考验着团队协作。 在“两人三足”接力赛中,白可和陈一屿分到了一组。 “介意吗?”陈一屿拿着绑带,轻声问。 白可摇摇头。他们的脚踝被绑在一起,手臂不得不搭在对方肩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白可心跳加速。 “听我口令,”陈一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二、一、二...” 他们配合默契,很快超越了其他组。到达终点时,陈一屿稳稳扶住因惯性前倾的白可,双手在她腰间停留了一瞬。 “谢谢。”白可低下头,掩饰泛红的脸颊。 “没事。”陈一屿松开手,眼神温柔。 下一项游戏是“穿越沼泽”,需要队员们协作通过一片模拟沼泽地。陆子涵作为活动负责人,主动提出和白可一组。 “我带你过去。”陆子涵伸出手。 白可还没来得及回应,陈一屿已经走了过来:“这个游戏需要平衡感,两个人反而容易失衡。” 陆子涵挑眉:“你是对我的能力有疑问?” “只是就事论事。”陈一屿语气平静,目光却毫不退让。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其他同学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就各凭本事吧。”陆子涵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游戏开始,白可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块“礁石”。沼泽地的设计颇有难度,需要精准判断每一步的落点。她全神贯注,渐渐找到了节奏。 就在她即将到达终点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 “小心!” 两只手同时伸向她。陈一屿离得更近,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而陆子涵的手悬在半空,缓缓收回。 “谢谢。”白可对陈一屿说,注意到他额角细密的汗珠——他几乎是瞬间冲过来的。 陆子涵走上前,语气关切:“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白可轻轻抽回手臂,对陈一屿点点头,独自走向休息区。 中午的自由活动时间,白可独自一人在度假村的湖边散步。春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白可。” 她回头,看见陈一屿站在不远处。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早上的游戏,谢谢你。”她说。 陈一屿走近,目光落在湖面上:“陆子涵不是合适的人选。” 白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我知道。”她轻声回答,“我已经拒绝他了。” 陈一屿转头看她:“那就好。” 他们并肩在湖边漫步,像多年前那个初雪的午后。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电话,没有邱洛迪,只有春日静谧的时光。 “大二之后,我可能会去德国交换一年。”陈一屿突然说,“物理系有一个合作项目。” 白可的心微微一沉:“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不久前。”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在那之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白可望着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这一次,她希望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能够真正被听见。 “回去吧。”陈一屿轻声说,“晚上篝火晚会后,我在湖边等你。” 他的目光如此专注,仿佛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白可点点头,感觉心中的某个结正在慢慢解开。 回程的路上,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些未竟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第16章 月光 第十六篇章·月光 傍晚的篝火晚会比前一夜更加热闹,同学们围着跃动的火焰载歌载舞,笑声在春夜里飘荡很远。 白可却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一次次飘向湖边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陈一屿那句“晚上篝火晚会后,我在湖边等你”像一首未完成的诗,悬在她的心间。 “白可,来一起跳舞啊!”林小雨拉着她的手臂。 “我有点累,你们玩吧。”白可勉强笑笑,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那条通往湖边的小路。 陆子涵远远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好不容易等到篝火晚会接近尾声,白可悄悄离席,沿着鹅卵石小路径直向湖边走去。月光洒在路面,像是为她铺就一条银色的道路。 她的心跳随着脚步加快。这一次,她决定不再退缩。无论陈一屿要说什么,她都要勇敢面对。 湖边静谧无人,只有月光在水面碎成万千银鳞。白可站在他们白天交谈的地方,等待着。 十分钟,二十分钟... 夜色渐深,湖边起了凉风,吹得她单薄的外套猎猎作响。她抱紧双臂,固执地站在原地。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急忙查看,心瞬间沉入谷底。 “抱歉,有急事必须离开。——陈一屿” 简短的一条短信,连解释都吝啬。白可盯着那行字,感觉眼眶阵阵发热。 他还是失约了。 就像高二那年不告而别,就像迎新晚会上的视而不见,就像新年钟声里的欲言又止。他总是这样,给她希望,又亲手将它掐灭。 “是因为要去德国了吗?”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夜风中颤抖,“连正式道别都不愿意...”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任凭委屈的泪水浸湿衣袖。从高二到大一,整整两年的等待和期盼,原来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白可?” 陆子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的语气带着真实的关切。 白可慌忙擦去眼泪,站起身:“没事,只是有点想家。” 陆子涵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是因为陈一屿吗?我听说他临时有事先回学校了。” 白可猛地抬头:“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 “不太清楚,只看到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陆子涵顿了顿,“白可,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不必在意。” 他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白可强撑的坚强。泪水涌出,她哽咽着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陆子涵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动作克制而温柔:“哭出来会好受些。” 白可没有推开他,此刻她太需要一个依靠。 远处,最后一缕篝火的余晖也熄灭了,度假村陷入沉睡。月光依旧明亮,却照不亮白可心中的阴霾。 “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返程。”陆子涵轻声说。 白可点点头,任由他陪着自己走回住宿区。在房间门口,她将外套还给陆子涵:“谢谢你。” “任何时候需要倾诉,我都在。”他的眼神真诚得让人动容。 关上房门,白可靠在门板上,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陈一屿的那条短信上,冰冷的文字刺痛她的心。 她缓缓打字回复:“一路顺风。” 发送后,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背包最深处。有些期待,是该彻底放下了。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夜色更加深沉。白可望着远方模糊的山影,感觉心中的某个部分,随着这个未赴的约定,一同沉寂了。 而此刻,匆忙赶回学校的陈一屿,正守在邱洛迪的病床前。她额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在梦中仍不安地呓语着他的名字。 他看着窗外同一轮明月,手中紧握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白可发来的那条短信。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个人之间,照亮了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和未赴的约定。 第17章 误会 第十七篇章·误会 度假村归来的大巴上,气氛微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白可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飞逝的风景上。林小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 “你和陆主席…”林小雨小心翼翼地开口。 “什么都没有。”白可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只是个误会。” 林小雨显然不信,但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 白可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陈一屿那条简短的短信——“抱歉,有急事必须离开。”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痛她的心。 大巴驶回校园,白可第一个拎着行李下车,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然而,她刚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就争先恐后地响起。 学生会群里,一张照片被反复转发。 月光下,陆子涵拥着她,她的脸埋在他胸前,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拍摄角度选得极好,将她的脆弱和他的温柔都捕捉得恰到好处,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对相拥的恋人。 “恭喜陆主席抱得美人归!” “早就觉得你们很配了!” “请客请客!” 祝福的消息刷了满屏。白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立刻在群里澄清:“大家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消息发出后,群里静默了一瞬,随即被更多的调侃淹没。 “懂的懂的,害羞了!” “白可别不好意思啊!” 在大家眼中,能被大众情人陆子涵青睐,怎么会有人拒绝? 陆子涵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白可,我看到群里的消息了。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他的声音温柔依旧,白可却莫名觉得有些不适。 “不必了,无所谓了。”她挂断电话,感觉一阵无力。 物理实验室里,陈一屿正在整理出国交换的材料。李蒙推门进来,神色复杂。 “你要去德国了?”李蒙问。 陈一屿点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那白可呢?”李蒙直视着他,“你就这样走了?” 陈一屿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 李蒙把手机推到他面前:“看来你也不需要知道了。她和陆子涵在一起了。” 屏幕上,正是那张在学生会群里疯传的照片。月光下的相拥,看起来如此亲密登对。 陈一屿的指尖微微发白,他沉默地看了照片很久,然后轻轻推开手机。 “挺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陆子涵很优秀。” 李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这点反应?你明明…” “我该去教务处交材料了。”陈一屿打断他,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实验室。 走廊里,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在无人的转角,他终于停下,一拳砸在墙上。骨节处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那个在雨中递给他伞的女孩,那个在图书馆认真做笔记的女孩,那个在辩论赛上光芒四射的女孩,终究还是走向了别人。 白可尝试了各种方式澄清,但收效甚微。每当她解释,大家都会露出“我懂”的表情,仿佛她只是在害羞。 更让她不安的是,陆子涵开始以她的男友自居,每天准时在教室外等她,给她送早餐,在众人面前对她体贴入微。 “陆学长,我们真的需要谈一谈。”这天课后,白可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陆子涵微笑:“你说。” “我考虑了一下,你还是向大家澄清一下我们的关系。”白可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不是恋人,以后也不会是。” 陆子涵的笑容淡了些:“白可,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那天的误会。但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不是因为生气,”白可坚定地摇头,“因为我不喜欢你。” 被告白过无数次的陆子涵,竟是第一次被如此直接地拒绝。 “是因为陈一屿吗?”他问,声音冷了下来。 白可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三天后,陈一屿启程去德国的日子到了。 白可还是去了机场。她只是站在离港大厅的柱子后,看着陈一屿办理登机手续。他清瘦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灰。 她很想冲上去告诉他,那张照片是误会,她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他都要离开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手机震动,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陈一屿。 “祝你幸福。” 简单的四个字,像最后的判决,为他们的故事画上句点。 白可抬起头,看着陈一屿通过安检,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他带着误会离开了,而她被困在误解的牢笼里。 回到学校,白可打开那个珍藏的盒子,里面是陈一屿还给她的伞,他整理的物理笔记,那枚没送出去的书签。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回忆,而现在,都成了刺心的痛。 她轻轻合上盒子,将它塞进衣柜最深处。 窗外,初夏的阳光明媚耀眼,而她的心里,却下起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雪。 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意,终究冻结在了这个季节。 第18章 重逢 第十八篇章·重逢 大二学年的结束,伴随着七月的蝉鸣,如期而至。 白可站在寝室窗前,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梧桐。这一年来,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从大一时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孩,蜕变成了如今专业排名前三的优等生。 “白可,你的奖学金申请表交了吗?”室友周锦探头问道。 “昨天就交了。”白可转过身,微微一笑。 这一年来,变化的不止是她的成绩。她剪短了长发,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干练。曾经那个容易脸红、总是犹豫不决的白可,在时光的打磨下,渐渐变得沉稳坚定。 “陆主席又给你送花来了。”周锦指了指门口的花束,“这都第几次了?大家都说他真的变了,简直是痴情种。” 白可瞥了一眼那束鲜艳的玫瑰,语气平淡:“退回去吧,我不会收的。” 陆子涵保研后,对她的追求变本加厉。几乎全校都知道,那个曾经风流倜傥的学生会主席,为了心理系的一个学妹,竟收敛了所有的心思,追求了她整整一年。 在旁人眼中,这是多么浪漫的痴情。可白可明白,陆子涵执着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始终拒绝他的挑战。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征服。 “你真的不考虑他吗?”周锦忍不住问,“他为你改变了那么多。” “我对他没有感觉。”白可轻声道,“他只是暂时被挫败感蒙蔽了双眼。” 她收拾好背包,准备出门。今天和林小雨约好了逛街,这是她们暑假前的最后一次聚会。 商业街人潮涌动,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所以你真的决定大三要去台湾交换?”林小雨咬着奶茶吸管,惊讶地问。 白可点头:“申请已经通过了。换个环境,也许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她们走进一家精品店,白可的目光被一条深蓝色的丝巾吸引。那颜色让她想起那把伞,想起那个雨天。 “这条很适合你。”林小雨拿起丝巾在她颈间比了比。 就在这时,店门的风铃清脆作响。白可下意识抬头,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陈一屿站在门口,身边是挽着他手臂的邱洛迪。他比一年前更加挺拔,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成熟。邱洛迪穿着优雅的连衣裙,笑容明媚,与陈一屿站在一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那双她以为早已忘记的眼睛,在这一刻依然能轻易搅乱她的心绪。 “好巧啊,白可。”邱洛迪率先开口,手臂将陈一屿挽得更紧,“一屿在德国的项目提前结束了,他导师特别欣赏他,让他回来直接进实验室呢。” 白可勉强微笑:“恭喜。” 陈一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喉结轻轻滚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先走了。”邱洛迪拉着陈一屿离开,临走前,回头对白可笑了笑,“对了,听说你和陆子涵在一起了?恭喜啊。” 白可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店门再次关上,风铃叮当作响。林小雨看着她:“你没事吧?” 白可摇摇头,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那条深蓝色丝巾。 走出精品店,夏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白可抬起头,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白可。”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她记忆中不曾有过的沙哑。 她转身,看见陈一屿独自一人站在街对面。邱洛迪不在他身边。 红灯倒计时,九十秒,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们隔着车流相望,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绿灯亮起,陈一屿快步穿过马路,来到她面前。 “我让她先回去了。”他说,目光贪恋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你...剪了头发。” “嗯。”白可轻声回答。 一年的分别,让他们之间横亘着无形的距离。那些未曾说清的解释,那些被误会的过往,都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德国...还好吗?”她问。 “还好。”他顿了顿,“你的短信,我收到了。” 陈一屿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天晚上,我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 他停住了,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听说你和陆子涵在一起了,你真的喜欢他吗?” 白可看着他眼中的隐忍和失落。 “我...” “小屿!”邱洛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快步走来,自然地挽住陈一屿的手臂,“不是说好陪我去看婚纱的吗?” 婚纱?白可的心猛地一沉。 陈一屿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他深深看了白可一眼,低声道:“走吧。” 望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白可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林小雨扶住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盛夏的阳光依然明媚,白可却觉得浑身发冷。那条深蓝色的丝巾还攥在手中,柔软的布料却硌得掌心生疼。 原来,有些重逢,是为了彻底告别。她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雨,陪我去买行李箱吧。”她说,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去台湾的东西,该开始准备了。” 第19章 守护 第十九篇章·守护 九月初,校园里的桂花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白可抱着厚厚的专业书,快步走向行政楼。台湾交换项目的审批已经拖了两周,她今天必须问清楚。 “白可同学,我们正想找你。”项目负责老师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有人实名举报你提交的成绩有问题,说你贿赂学生会会长,以不正当手段获得了交换资格。” 白可一脸疑惑。 “这不可能,成绩都是我根据教务网上的成绩单填写的。” “举报人提供了你和陆子涵亲密接触的照片还有后台操作记录。”老师叹了口气,“按照规定,你不能参加交换项目申请。” 白可立刻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操纵。王萌,那个始终不肯放过她的前女友。 走出行政楼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白可没有打伞,任由雨丝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衫。去交换是她这一年的重要计划,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白可!”陆子涵撑着伞跑过来,脸上写满歉意,“我听说了。王萌她...我会让她撤回举报的。” 白可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陆学长,我明确拒绝过你多少次?” 陆子涵站在原地,屏住呼吸。 “你的喜欢,只会给我带来困扰。”白可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利刃,“王萌的纠缠,同学的误解,现在连交换项目都受到影响。请离我远一点。” 陆子涵的脸色变得苍白:“我没想到会这样...” “现在你知道了。”白可转身走进雨幕,没有回头。 大三的专业课比想象中更难。特别是心理统计学,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数据模型让白可头疼不已。 这天晚上,她在图书馆对着一个多元回归分析的题目发愁,已经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却毫无头绪。 “这里应该用标准化系数。”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可回头,看见陈一屿站在她身后。他手中拿着几本物理期刊,看起来只是偶然经过。 “你怎么...”白可一时语塞。 陈一屿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自然地拿过她的草稿纸:“这个模型的前提假设你验证了吗?” 他快速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公式,笔迹依然清秀有力。白可看着他的侧脸,想起高二时他给她补习物理的场景。 “你看,这里的数据需要先进行正态性检验。”陈一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否则结果会有偏差。” 他耐心地讲解着,就像当年讲解物理题一样。只是现在的他更加沉稳,讲解时偶尔会停下观察她的反应。 “你怎么会懂心理统计?”白可忍不住问。 陈一屿的笔尖顿了顿:“在德国选修过相关课程。” 那个晚上,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待到闭馆。离开时,白可终于弄懂了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谢谢你。”她在图书馆门口说。 陈一屿摇摇头,笑着对她说:“举手之劳。” 之后的日子里,白可经常在图书馆遇到陈一屿。他总是在她遇到难题时“恰好”出现,帮她理清思路。有时他会留下几本标注好的参考书,有时是在她的笔记本里夹一张写满公式的便签。 白可渐渐意识到,这些“偶遇”并非偶然。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十月,白可决定申请本地一家知名心理机构的实习。面试那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白可同学,”面试官翻看着她的简历,“你的成绩很优秀,做过的课题也比较丰富,特别是多元分析这部分。我们正好有个项目需要这方面的知识。” 白可顺利通过了面试。 实习第一天,项目负责人交给她一叠数据:“这些是前期收集的样本,需要先做清洗和初步分析。有困难吗?” 白可看着那些复杂的数据集,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变量的处理方式非常眼熟——正是陈一屿在图书馆教过她的方法。 她顺利完成分析后,负责人十分满意:“很专业,看来你在学校学得很扎实。” 下班后,白可去了学校物理实验室。陈一屿果然在那里,穿着白大褂,专注地盯着显微镜。 “数据分析的方法,是你教给他们的吗?”白可站在门口问。 陈一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李蒙说你在那里实习。那个机构的研究员,正好是我在德国时的合作者。” “所以你特意...” “我只是分享了几个常用的数据处理方法。”陈一屿打断她,语气平静,“你不要想太多,你能通过面试,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白可望着他,忽然想起大二那年,她曾以为他彻底走出了她的生命。而现在,他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地帮助她。 就像那把深蓝色的伞,在雨中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陈一屿,”她轻声说,“谢谢你。” 实验室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像是夜空中的星。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一刻,白可明白,有些感情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告白,它藏在每一个细节里,在每一次无声的守护中,静静地生长。 就像秋天校园里的桂花,不言不语,香气四散于天地之间。 第20章 长跑 第二十篇章·长跑 深秋的校园,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剩下光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 白可抱着实习材料走出心理机构的大门,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大三即将结束,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是继续读研深造,还是正式踏入职场? “白可,考虑得怎么样了?”机构的主管送她到门口,“我们很希望你能留下来。” “谢谢您,我会认真考虑的。”白可微笑道别。 回校的路上,她思绪纷乱。实习的顺利让她对工作充满期待,但内心深处对校园的喜爱又让她难以割舍。这种迷茫,就像她面对陈一屿时的心情——明明感受到他的关心,却始终看不透他的真心。 学生会举办的送别晚会在学校附近的KTV举行。大四的学长学姐即将离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伤感。 白可坐在包厢的角落,看着陆子涵被学妹们围在中间。他即将保研本校,依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眼中的光芒却黯淡了许多。 “主席,听说你要直博了?恭喜啊!” “子涵学长,以后还要常回学生会看我们啊!” 陆子涵应付着大家的祝福,目光却不时飘向白可所在的方向。每当与她的视线相遇,他便迅速移开目光。 一个大胆的学妹端着酒杯走到陆子涵面前,脸颊绯红:“学长,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能不能...?”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等待着陆子涵的回答。 他轻轻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对不起。” 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白可,眼中的深情快要溢出。学妹失望地跑了出去,其他人则窃窃私语起来。 白可低下头,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她理解陆子涵的转变,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学生会长,在这一年里确实对她花了很多心思。只可惜,爱情从来不讲先来后到。 校运会如期而至,深秋的天空湛蓝如洗。 “白可,帮个忙呗?”体育委员双手合十,满脸恳求,“女子三千米缺个人,咱们班实在找不到了...” 白可本想拒绝,但看着对方焦急的模样,心软地点了头。 站在起跑线上,只听发令枪响,白可随着人群冲了出去。前三圈还算轻松,但从第四圈开始,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加油!白可加油!”看台上传来同学们的呐喊。 她咬紧牙关,努力调整呼吸。第五圈,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看台上的声音变得遥远,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在即将到达终点时,白可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混沌中,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很熟悉,带着淡淡的清爽的气息。 “白可?” 陈一屿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想要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把将她抱起,快步向医务室跑去。白可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胸前,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慌乱。 医务室里,校医给白可做了检查:“低血糖加上中暑,休息一下就好。你去给她买点糖水和吃的。” 陈一屿轻轻为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了。 白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却又在她要伸手抓住他时悄然退场。 不一会儿,陈一屿带着温热的粥回来了。他小心地扶她坐起,将吸管递到她唇边。 “谢谢。”白可轻声说,注意到他额角的汗珠。 陈一屿严肃地看着她:“为什么答应跑三千米?你明明不擅长长跑。” “班级需要...” “班级需要不是理由。”他打断她,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情绪,“你的身体更重要。” 白可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医务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因为...”他开口,声音沙哑。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陆子涵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白可!你怎么样?听说你晕倒了...” 陈一屿的话戛然而止。他站起身,退到一旁,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她需要休息。”他对陆子涵说,然后转向白可,“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白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的失落如潮水般涌来。又一次,在即将触及真相的时刻,他选择了退缩。 陆子涵坐在床前,眼神担忧:“你没事吧?我刚才...”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白可轻声打断他,闭上眼睛。 医务室里重归寂静,白可的心像被撕扯着,一边是陈一屿若即若离的守护,一边是陆子涵执着不改的深情。 而那条通往未来的路,在感情的迷雾中,越发看不清方向。 第21章 醉后 第二十一篇章·醉后 医务室的日光灯泛着冷白的光,白可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出神。门被轻轻推开,李蒙和林小雨手牵手走了进来。 “听说你晕倒了,没事吧?”林小雨关切地问,自然地坐在床沿。 白可的视线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笑了:“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李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小雨则幸福地靠在他肩上:“他总算开窍了。追了这么多年,我都快放弃了。” 看着好友终于得偿所愿,白可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欣慰。至少,他们之间的喜欢是明确而坚定的,而她和陈一屿,总是在错过与误解中徘徊。 李蒙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白可,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当年春游,陈一屿之所以失约,是因为邱洛迪旧伤复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时情况很危险。” 白可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他本想等邱洛迪情况稳定后就回去找你,但等到他赶回度假村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李蒙继续说,“他看到你和陆子涵...” “没关系了。”白可轻声打断他,唇角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错过就是错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没有注意到,病房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僵在原地。他站在原地,听着病房内白可平静的声音,最终转身离去。 暑假伊始,高中同学聚会如期举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一向不参加这类活动的陈一屿竟然来了。 他独自坐在包厢角落,安静地喝着酒,与周围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白可进门时,两人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汇,他迅速移开了视线。 “来来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班长兴奋地提议,“转到谁谁就要回答问题!” 酒瓶在桌面旋转,最后缓缓指向了白可。 “白可,坦白从宽!”一个男生起哄道,“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白可感到陈一屿的视线投了过来,灼热得让她无法忽视。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有。” 人群中响起一阵失望的嘘声。白可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不敢看陈一屿的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一屿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任凭谁来劝都不听。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白可,眼中满是落寞。 聚会散场时,陈一屿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他固执地坐在酒店外的长椅上,不肯离开。 “我送他回去吧。”李蒙说。 “不,”陈一屿推开他,眼神迷离,“我要等人。”他指了指不远处走来的白可。 同学们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白可还站在原地。她看着醉醺醺的陈一屿,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他,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蒙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夏夜的公园静谧安宁,只有蝉鸣声声。白可在陈一屿身边坐下,轻声劝道:“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无法挣脱。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醉意和痛苦。 “白可,”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后悔。” 白可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后悔那天没有去湖边,后悔去了德国,后悔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把话说出口。”他的眼眶泛红,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以为那样是对你好,我以为...我配不上你。” “陈一屿,你喝醉了。”白可轻声说,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 “我是醉了,”他苦笑着,“只有醉了,我才敢告诉你...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我喜欢你。从那个雨天开始,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 晚风忽然静止,蝉鸣也仿佛在这一刻噤声。白可看着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那些年的等待,那些深夜的泪水,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陈一屿一下子靠在她肩上,醉意朦胧地低语:“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对吗?你说过...错过就是错过...”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陷入沉睡。 白可低下头,泪水无声滑落。 “不晚,”她轻声说,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夜空中的星星静静闪烁着,见证着这个迟来多年的告白。而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