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的自我休养》 第1章 李唐1 天气很好,拎着午餐往出租屋走的时候阳光一路跟随,怎么也甩不掉。 就像这一路的窃窃私语。 我不太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也能想个大概。 怪人,精神病,脑子有病之类的。 公寓楼的铁门敞开着,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褪去最初对阳光的企盼,内心那份有关晴天的喜悦早已消磨殆尽,我开始感到厌烦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点个外卖,或者一开始就留在精神病院不出来好了。 一头扎进黑暗中,思绪飘飘荡荡。 我为什么要出去买午饭来着? 唔,想起来了,是因为乐声,一串悠扬闲适的吉他声。 我住的楼靠近小区边缘,我又在一楼,马路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我的耳朵。 车辆的鸣笛声,早餐的叫卖声,小孩子吵吵闹闹的笑声,夜间有车经过发出轰轰的声响,各种各样的声音一天二十四小时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忘了在哪本书里读到过类似的环境,作者写得形象又生动,十分引发我的共鸣,哪知再翻过一页,这些恼人的声响就全都凝结到一个词里。 ——人间烟火气。 去你妈的人间烟火气。 当时就对这个词祛魅了。 我每天就枕着这样的声音休息,一天能休息二十个小时。 哪知今早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被一阵莫名其妙的乐声吵醒。 吉他声清亮透彻,让人想起乡下溪间干净的水。 不知道被掀动了哪根神经,迷迷瞪瞪间掀开窗帘一角,发现连绵的阴雨早已放晴。 从窗户角落里钻进来的阳光,配上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就这样,我被自己骗出了楼。 我劝自己,出去买个午饭吧,也该适当活动活动。 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特意想去找那吉他声的来源,只是太久不出门实在被阳光迷了眼,偏过头眯起眼的时候,那个人就带着他的吉他闯进我狭窄的视野。 是个阳光干净的年轻人,抱着一把木制吉他,面前摆着吉他盒,在卖唱。 路人寥寥无几,几乎没有人在他面前驻足。 保安竟然没有赶他? 也许是我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有点久,年轻人抬头望过来。 视线在空中相撞,并没有被发现的羞窘,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死机了0.01秒后,脑子里升腾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我穿的是睡衣。 一个穿着睡衣,胡子拉碴,看不出年纪的颓废精神病人,和一个阳光开朗,干净整洁的青春男大在一个小区门口对视。 这场景太过诡异,诡异到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办法破局。 正僵持着,那年轻人突然笑了,露出一口干净整齐的白牙,手指灵巧地拨动琴弦,换了另一首曲子。 欢快的音符在空气中跳动。 我移开视线,慌不择路,同手同脚地走向离我最近的早餐店。 此时是上午十点半…… 我钻进店铺的时候,老板娘已经要收摊了,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头大猩猩。 “还有什么?”我开口询问。 “包,包子。肉馅,酸菜馅,和香菇馅。”老板娘磕磕巴巴。 “来……” 要多少个? 这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抉择。 “……二十个。” 不知道从哪蹦出来这么一个数,生硬地脱口而出。 像是意识到我神智清醒,老板娘不再那么慌张“要什么馅儿的?” 我很想说随便,但还在人类社会就不能那么敷衍,因为她可能会把剩的最多的或者卖的最贵的塞给你。 于是我选择了她刚刚说的那三种馅中中间的那一个“酸菜馅。” 是应该念馅还是念馅儿呢? 话出口后我又开始怀疑,我刚刚念对了吗? 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袋里盘旋,直到我出门又看见斜对角的他。 他还在弹吉他。 依旧没有人听。 有几个小孩子在他身边打打闹闹。 欢快的笑声银铃一样荡漾。 乐声悠扬婉转。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过的马路。 从那一大袋的包子中掏出两个还带着塑料袋的递到他面前。 他有些讶然,抬头看见是我,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谢谢。” 也许该说谢谢的是我,那包子已经冷掉了,凝固着的油沾脏了他的手指。 最重要的是,因为要伸手拿包子,他的乐声停掉了。 几乎是戛然而止,像一声感叹号。 空气变得寂静。 我找不出话来说。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 夸赞他弹得很好听? 会不会太谄媚,太生硬,太突兀。 擅自打断他的演奏很抱歉? 还是告诉他包子很好吃? “这首歌叫晴天。”他率先开口,眼睛里荡开一串笑意“好听吗?” “好听。”我听见自己说。 他又笑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凝结成悦耳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呢? 我茫然。 这就是我与赵攸之的初遇。 第2章 李唐2 很久以后,我和赵攸之谈到那个上午,他非常臭不要脸地问我。“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答话。 他只当我是默认了,一伸手把我搂到怀里,骄傲地宣布“哥的魅力是无限的。” 我:“……” 我当时真的没起别的心思。 可有一说一,他那时确实挺帅的。 谁也没办法拒绝一个带着晴天闯进你视野的人,尤其这人还是个大帅比,精神病人也不能。 所以之后接连几天我都细细听着窗外的动静,寻觅着那阵吉他声。 可惜那乐声再没出现过,梦一样朦胧地开始,感叹号一般地戛然而止。 没等我细细品味这遗憾,我的另一种生活开始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风吹动着窗帘,我睁开眼,突然觉得这房间实在乱的很,有种迫切的,想要收拾的**。 那一刻我知道,另一种生活要开始了。 就好像春天刚从地里长出来的幼苗,像一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儿。 我睁开眼睛,这世界充满了希望,到处都是机会,我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 把积攒多日的垃圾倒掉,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洗漱用具和厨具各自归位,洗澡,刮胡子。 拉开窗帘,一切都焕然一新了。 我在日记里写 “天气很好,阳光很好,听着音乐,我跨过的每一步,都很幸福。” 我在社交平台上发 “我一定要做事。” 是的,我一定要做事,因为我知道,这样积极向上,饱满鲜艳的日子最多只能持续一周。 我必须在这一个周内获得某种进步,或者,获得钱,以便我活下去。 我在网上接一些帮人敲字的活儿,在作业帮接一些答疑解惑的视频。 挣得不多,好在我花的也不多。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带着耳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这神赐一样的幸福时光。 就是在这时候,我再次遇见了赵攸之。 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在柳树下面弹吉他,身边蹲着一个七岁上下的小女孩。 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一边弹吉他,一边轻轻哼唱着一支童谣。 夕阳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柳条照到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这场面太美,美到我忘了呼吸。 如果时间能够永远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哥哥,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水灵灵地说。 扑哧——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两人一起扭头看我。 这两人齐刷刷扭头的动作不知戳中了我哪一个笑点,我更想笑了。 赵攸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好啊,哥哥等着你。” 我轻咳两声,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妞妞,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 小姑娘看了眼天边的夕阳,又看了眼我,将信将疑“你认识我妈妈?” 我一本正经地胡诌“嗯啊。” 于是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 “你认识她?”赵攸之问我。 “不认识。”我坦然回答“但这边七岁上下的小姑娘,十个里面有九个叫妞妞。” 他笑了,把太阳都笑掉了,只剩下柳枝在风中摇晃。 第3章 李唐3 我喜欢看赵攸之笑,不光是因为他笑起来很好看,还因为他的笑很有感染力。 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亮堂堂,一闪一闪的。 让人不受控制地跟着提起嘴角。 “你骗跑了我的听众。”他说,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走到小女孩刚刚蹲的位置,非常不见外地坐到他旁边“那我再赔你一个。” 赵攸之滑动琴弦,蹦出一串欢快的哆瑞米发扫拉西,低头看我“有什么想听的吗?” 他太看得起我这个选择困难症了。 “刚刚在弹什么?”我问。 赵攸之轻轻咳了一下“是首儿歌。” “可以。”我真的不挑,而且,我有点想听他唱歌,刚刚来的不巧,只听见个尾巴。 他有些无奈,但还是满足了我。 边弹边唱。 从前有一对好朋友 他们名字叫做白菜梗和大番薯 白菜梗梦想成为参天大树 大番薯却总爱来捣蛋给他松松土 …… 确实是首儿歌,赵攸之压低嗓子,唱得很温柔。 最后一点余晖消失,赵攸唱完了最后一句。 灯光从他身后穿过来,晃了我的眼。 “可以请你吃饭吗?”我大着胆子来了一句。 “还是酸菜馅包子?”他反问。 我有些意外,他居然记得我“酸菜馅包子好吃吗?” “有点冷,别的都还好。”他回答。 “欸?你居然真吃了。”我把手背过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拿出说教的口吻“小朋友,家里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他拎起吉他,也站了起来,比我高了一个头,这下轮到他俯视我了 “我觉得,你被拐卖的风险看起来比我大。” 不得不说这话说得挺对的,赵攸之不用干别的,只需穿得干净些,带把吉他,一个音都不用弹我就乖乖和他走了。 那是在我们分手后的第一个冬天,赵攸之在我的新居下面等我。 “李唐,我在你家楼下。” 那天零下二十度,我迟了两小时才看到这条消息。 心惊胆战地发消息问他“现在还在吗?” 既怕他还在,又怕他早已走掉。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很久。 我的呼吸停滞着,心脏狂舞着。 “在一楼楼梯口。” “好冷,手冻僵了。” 一连蹦出两条消息,我蹭的一下跳下床,顾不上换鞋,也顾不上换睡衣,随手给他拉了条围巾就往楼下跑。 急急的脚步踩得楼梯咚咚作响。 终于在最后一个转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搓着手,鼻尖和耳朵冻得红通通的,身后还背着他那把吉他,一见我就可怜巴巴地说“李唐,你住几楼啊。” 我走过去,给他围上围巾,又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 “在三楼。”我慢吞吞地说,拉着他的手细细地搓弄着,为他驱散寒意。 我其实很想抱住他,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三个月了,我的赵攸之戒断反应相当强烈,闭上眼梦里是赵攸之,睁开眼天花板也是赵攸之。 我逃离了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城市,取消了他的微信置顶,换掉屏保。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个人的痕迹彻底抹消。 可是再见面,依旧心如擂鼓。 曾经的爱意就好像那些被我藏起来的旧物,只是看不见了,但从未消失,在时间的酝酿下愈见浓烈,一揭开封条就是奔腾四溢,起伏难平。 我忍住了想要拥抱的冲动,可赵攸之没忍住。 他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出,一把抱住我。 体温紧贴着体温,心跳带动着心跳,呼吸声缠乱纷杂,狭小的空间里热量在两具躯体之间来回传递。 他的力气很大,简直要将我揉碎。 “李唐,我好想你。” 赵攸之,我也好想你。 我根本戒不掉你。 不然为什么还留着你的联系方式。 床底藏着你用过的旧物,录音文件夹里埋着你的声音。 但是—— “我送你回酒店。”我听见自己说。 第4章 李唐4 赵攸之最后没有回酒店。 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带他回去,他就冻死在外面。 我总是拿他没办法。 这个念头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在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脸无赖相地躺倒在我的床上时达到了顶峰。 ——虽然卧室本来也是要让给他睡的。 我站在门口,叹口气,扭身准备去睡沙发。他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环住我的腰,硬生生将我掳了回去。 我们面对面躺倒在床上,他把头脸埋进我的脖颈,黑暗旋转着垂下,沉降在我们周围。 “李唐,我好冷。”他哑声说。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体温高得可怕,伸手去触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赵攸之发烧了。 我想起身去给他拿温度计和退烧药,可他力气大得很,双臂死死箍住我的身体,任凭我如何挣扎都不放开。 “李唐,你别走。” 这人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这么大力气? 我暗自腹诽,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流出,怎么也停不下来。 怎么这么矫情? 我们两个,怎么都这么矫情? 本着不和病人一般见识的想法,我轻拍他的背,一边流眼泪一边安抚他“我不走,我去给赵大少拿药。” “你骗人,我一松开你,你就会溜掉。” “不会,你在生病,我什么时候会把一个病人丢下自生自灭了?”我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像幼儿园老师。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现在的赵攸之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好吧,他就是小孩子。 小孩子赵攸之不知想到什么,终于慢慢松开了双臂。 我从他怀里抽身而出,摁开床头的小夜灯,在柔和的光芒中光脚往客厅走。 “你不会把病人丢下,但你会把我丢下。” “然后躲起来自生自灭。” 赵攸之一定是烧糊涂了,他从不这么说话。 我要是把这段录下来他一定会缠着我删掉。 我的眼泪还在流。 根本停不下来。 我没回头。 家里其实没储备什么常用药,我平时感冒发烧全靠自愈,安眠药倒是存了许多。 我点了个外卖,要了温度计,退烧贴和布洛芬。 赵攸之从卧室走到客厅,看起来清醒了许多。 他坐到我旁边,也不说话,低着头盯着茶几发呆。 我用毯子细细地把赵攸之围起来。 “还冷吗?”我一面去拉他的手一面问。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指尖裹着薄茧,我能想像出这双手的各种样子,弹吉他的样子,点蜡烛的样子,鬼鬼祟祟往我身上模的样子…… 好吧,我及时刹住我的想象,免得它往不该去的方向奔驰。 “如果我一直没看到消息,你要怎么办?” “冻死在楼下。”他回答得飞快,继而反问我“李唐,如果我没来找你,你要怎么办?” 这话似乎有些意味深长,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并不是在看茶几,而是在看敞开的药箱。 药箱里是成盒的安眠药。 第5章 李唐5 我知道赵攸之在担心什么。 但他把我想岔了,他小瞧了我。 我拿起盖子将药箱盖上,切断他的视线。 他扭头看我,眼眶红成一片“李唐,你怎么那么心狠。” 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赵攸之也没逃脱这个铁律。 我其实没见过脆弱的赵攸之,他在我面前永远是一副乐观向上的样子。 我拒绝他的表白时,他发现我的伤口时,我向他坦白一切时,他都从未流露出这副神情。 他的态度永远是,如果有问题,我们就一起解决,一切都可以解决。 他充斥着希望与活力,像一个旺盛生长的春天。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跟着我走上死路了呢? 赵攸之,我都已经跑这么远了,你怎么还是追上来了啊。 离开赵攸之,是一个相遇时就已经注定好的结局。 我离开赵攸之的那天,阳光也很好,就好像我们初遇那天一样,是梅雨时节难得的晴天。 我早早打算好了一切,衣服只有薄薄几件,鞋子不用管,带着手机充电器,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合上门前我最后看了眼那间出租屋,那间我们共同生活过一年半的狭小房间。 床头立着赵攸之的吉他,桌上摆着我的书,窗台上是我们共同养的多肉,饱满圆润的叶片沉默着迎接斜下来的阳光。 留给赵攸之的信里并没有说很多,我没有写我离开的原因,只告诉他我会换一个城市生活,这段感情到此为止了。 信写得短短的,写的时候总幻视自己是戏本子里的薄情郎负心汉。 门摇晃一下,吱嘎一声合上,就到此为止了。 按理说,分手就应该决绝一点,不能留后路,最好不要婆婆妈妈牵扯不断。我最好跑到天涯海角,跑到赵攸之再也找不见的地方。 但我没那么多财力支持,我手头的结余只够我跑到隔壁市租一间小平房,大小只能摆得下一张床。 关上门,拉上窗帘,房子就会变成棺材。 我躺在棺材里,胸口像噎了一团棉花,喉头发紧,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拉扯我,拖拽我,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这并不是一种形容,是真的呼吸困难,任凭我如何努力地想要汲取氧气,都无法成功,好像刚从羊水中取出还未学会呼吸的婴儿。 我在黑暗里蜷缩起来。 我不太想死,最起码不应该是这么一个荒诞的死法。 谁会因为突然忘记怎么呼吸把自己活活憋死呢? 太荒唐了,我不接受。 第6章 李唐6 也许过了几秒钟,也许过了几年,也许那个叫李唐的人早就死了,我只是他犹疑徘徊的灵魂。 将这磨难终结的是一连串手机振动声响。 ……是赵攸之。 像是突然划开了一道口子,空气顺进肺里。 我一边费力地喘息一边去拿手机,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中间输错了两次密码。 滑开屏幕,赵攸之的消息一下子涌了进来。 最开始是两条质问。 【你去哪了】 【你现在在哪】 再往下是哀求,哀求过后是恐吓,这人短短几分钟里软硬兼施,好话坏话都说尽了。 我小心地滑动屏幕,慢吞吞地读每一句话。 滑倒最底端,赵攸之已经放弃了让我回心转意。 【李唐,我一定会找到你】 【洗干净等着我。】 这话很赵攸之,他在那边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然后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转过头来放狠话。 可赵攸之是温柔的,他只有对着微信聊天框才硬气得起来。 我觉得有些好笑,但这点好笑程度远压不住离开赵攸之的辛酸,心底像是放了坛醋,顺着血管流到四肢百骸,像是要将我销蚀腐尽。 其实我更好笑,主动离开赵攸之的是我,根本离不开他的也是我。 呼吸渐渐平复,我爬起来去拉窗帘。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几下。 【我往你卡里转了5000】 【不许转回来,我已经设置转账限制了】 【记得找个好点的房子】 【照顾好自己】 钱款到账的短信适时地跳出来。 我的心一下子坠进谷底,眼睛几乎要被那条消息灼伤,逃似的抬头向外看去,是模模糊糊一大片黑,是无边际的夜。 我和赵攸之并没有很多钱。 这听起来似乎不太合常理。 我赚的不多花的不多,赵攸之收入可以花的也不多,一起生活一年半说什么应该也能攒下一些钱,不至于如此拮据。 可赵攸之执意要带着我去看病。 他带着我跑了很多家医院,试过很多种方式,从西医到中医,凡事他能找到的法子他都要试一下。 他甚至去报班学心理学。 我劝赵攸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又死不了,不要在这上面白花钱。 赵攸之抚过我左胳臂上新旧交织的伤痕,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认真地和我说“不是白花钱,李唐,你一定要接受治疗。” 心理咨询费用很贵,西药很贵,中药很贵。赵攸之的工资和存款有一大半都填到我这个无底洞身上。 我又是何德何能? 所以我选择离开。 没办法不离开,没理由不离开。 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半里真的很幸福,是足够我回味一生的时光。 他会弹吉他也会做饭,会将简单的材料煮出各种花样,我们每周改善一次伙食,水煮肉片或者红烧鲤鱼。 他闲下来的时候会研究新的菜式,说怕我吃腻他的手艺。 氤氲的水汽中裹着香味,我凑上去的时候他会放下锅铲,反手把我抱起来,末了皱着眉批评我“李唐同志,你怎么这么瘦?” “怎么就长不胖呢?” 我心虚地笑一下,吐槽他又不是在养猪,怎么那么关心我的膘。 状态好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写歌,他写曲我填词,或者我写词他谱曲。 我毕竟没研究过音乐,说是写歌词,其实更像是在写诗,也难为他那蹩脚的词谱曲了。 感觉他谱曲的时候头发都多掉了许多。 我们写了一首又一首,他把那些歌录下来放到自己的账号上,可惜没有多少人听。 并不是没做过发财的美梦,赵攸之偶尔会幻想自己的歌一炮而红传遍大街小巷,我的发财梦更无厘头些,我会幻想自己突然彩票中奖,也不用多,100万就够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去买过彩票,就好像我从来没有主动去看医生一样。 中奖和好起来的概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我爱赵攸之,但于我而言,那爱情的底色是近乎温柔的绝望。 今天的字数是1314,小赵小李99哦,七夕和铁路过了,没有给你俩写番外还请不要生气,圣诞,新年,情人节,之后每个节日我都会记得,如果有事就提前写出来,一定要幸福哦,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来自你们的亲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李唐6 第7章 赵攸之1 我是赵攸之。 李唐总说他第一次遇见我是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区门口,其实不是。 我们的相遇比他记忆里的要早得多,只是他没印象而已。 他总说自己不注重人的皮囊,只在乎灵魂,其实也不是。 我早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个人就是看脸,长得不帅的半点也入不了他的眼,长得帅但是衣品差的也入不了,长得帅衣品好但是不会点儿艺术的还不行。 我遇见他的那天穿着其实还可以,但是没背吉他,所以这个颜狗转身就把我忘了。 那是个飘着雪花的冬夜,我站在一家kfc外面和父亲打电话。 忘了是因为什么事和他起了冲突,电话对面传来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指责。 我竭力放空自己,对着kfc橙黄色的灯光发呆,呼吸带出的白雾消散在空气里,很冷。 那个老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她弯腰驼背,步履蹒跚,满头白发,看上去有八十岁。 这样一位老人就是出现在大街上也是会引人注目的,更遑论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夜。 我贴心地为她拉开门,她抬起脸冲我笑了一下,嘴角带起满脸的皱纹,眼睛弯成一道缝。 我觉得我错估了她的年纪,她应该有九十岁,身上满是风霜与刻痕。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牵引,手机里对面在说什么已经听不太清了。 她颤巍巍地走向一张桌子,从怀里掏出一串手工编织的工艺品和一个二维码,另一只手上下挥舞在比划些什么——她是个聋哑人。 很难详细描述我当时的心情,非要给个概括的话——我很想骂人。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世道要让这样一位老人出来卖手艺? 那位老人走过一桌又一桌,脸上始终带着笑,但她手上的工艺品一个也没少,跟着主人摇摇晃晃地向前。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都太难以忍受了。 我胡乱应和了对面的人两句,找个由头草草挂断电话,正预备走进去。 恰在此时,最后那张长桌子边站起一个人,是个穿奶白色毛衣的年轻人,头发乌黑柔软。 他微微弯腰去看老人手中的工艺品,神情认真严肃,然后他拿出手机扫了那个二维码,从那串小玩应儿中捡出两件,对着老人伸出大拇指向前弯曲两下。 ——是手语中谢谢的意思。 老人很高兴地冲他打了个手势,因为角度原因我没看清,但我看见那个年轻人笑了。 他的笑容很淡,有种病弱气,像是铺在冰上的薄雪,稍一眨眼就会飘没。 那个老人告别了这一桌,继续向里面走去。 我推开门,准备去支持一下那位老人的生意。 变故就在此刻陡然发生。 那个年轻人并没有坐回桌子,直起身板突然冲桌子上的其他人说了句什么,抓起工艺品,拎起羽绒服就急冲冲往外面走。 而我此时心里全是那个老人,完全没注意到他正往门口走。 各自揣着心事,一不小心就撞了个满怀。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对不起。” “抱歉。” 我揉揉被撞痛的胸口,有些不好意思。 他神色慌张,全然没有面对老人时的冷静与认真。 我当时有些讶然,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表情转换的,竟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他微微闭眼,十分头疼的样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对不起。”他又低声说了一句,语速很快。 说毕将手中的编织品塞给我一个,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任我如何在后面叫他都不肯回头。 他随手塞给我的那个小东西是一只蜻蜓,做工粗糙,尾部吊着一根红线。 后来我将那只蜻蜓坠在吉他包上,再没摘下过。 那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以至于后来再遇见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但他没认出我来。 也没认出那只蜻蜓。 简直可恶。。。 第8章 赵攸之2 我是赵攸之。 和李唐谈恋爱就像在风雪里滑冰,危险,刺激,神经总是紧绷着。 但是自由,肾上腺素,多巴胺,荷尔蒙,心跳和汗水都是实实在在的。 我承认我美化了那些艰辛的部分,用浪漫的表达让这份感情看上去可以理解。 可事实上没人理解我,李唐也不理解我,他一开始根本不相信我会爱上他,或者说,他不相信我会一直爱下去。 他觉得我的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他认为这根本就是玄学。 说实话,他这话说得过分,我赵攸之又不是什么可以被随随便便转赠的物件儿,他这么一说好像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是个被人操控的傻瓜。 但生气过后是翻涌而至的心疼,因为他的不配得感心痛。 如果你听过李唐的自述,大概会觉得在这段感情中我是照顾人的那一方。可事实恰恰相反,李唐的付出远比我多。 他会省吃俭用给我买吉他弦,会记得我的各种喜好,会因为我去了解新的事物和领域。 对我,他百依百顺。 他的爱是奋不顾身的,是迷失自我的。 和他谈恋爱总会有种错觉,好像他的一切都是在围着我转,好像我是他的全部。 这其实是一种很有压力的爱,看起来像是他离不开我,实际上是我在慢慢变得离不开他。 最后也确实如此。 他走的那天我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一句话都没多留,ai写分手信都比他写得深情。 我先是愤怒,再是悲凉,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床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我用薄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忍不住去想他会在哪,有没有吃晚饭,是住在旅馆还是又找了出租屋。 这时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手头没钱。 我打开掌上银行,转了五千过去,余额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 转完之后又抱着被子胡思乱想,有些后悔,也许不该给他转钱的,没钱混不下去他也许就回来了呢? 低头看看手中的信,又觉得不可能,李唐要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就是冻死在外面也不会踏进这个家一步。 叹息一番后又想,这人会花我给他的钱吗?他会不会真的冻死在外面吧。 还有,他根本没有拿药,他要是犯病了怎么办? 他会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从手机里翻出他的照片想写一条寻人启事,可打了个标题上去就停住了。 ——如果有人真的看到寻人启事又恰好遇见李唐,他一定会打量李唐并且仔细分辨,可李唐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 人的目光一多他就想把自己藏起来,他犯病的时候总喜欢往犄角旮旯钻——桌子下,床下,被子里。 我不能这么做,这样会吓到他。 那我要怎么找,我该去哪里找? 窗外夜色低垂,黑暗里点点灯火亮起,燃烧着幸福安乐,喜悦宁和。 我把李唐弄丢了。 手指抓着被子揉了又揉。 下次见面一定把他拴腰带上,我发誓。 9.9记得99!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赵攸之2 第9章 李唐7 这一篇其实与赵攸之无关。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的生活需要赵攸之,但我不愿自己依赖他,不愿自己拖累他,于是我躲避他。 我把自己藏进一个小房子里,躲开语言暴力,躲开肢体暴力。 如果一个人他什么也不做,他只勤勤恳恳做自己的事,默默地呼吸,暗暗地活着,远离人群,但也不伤害他人地幸福生活,他又有什么罪过呢?他又为什么要经历苦难呢? 但人遭罪的时候不需要理由的,生活会不平等地把苦难分给人。 如果一定要给被害者一个罪名,那么呼吸就是罪过,心跳也是罪过,流动的血液是罪过。 他落在土地上的每个脚印都是对地球的伤害,对世界的伤害,是罪大恶极的,是不可饶恕的。 人们用那个脚印审判他,施加肢体暴力,用他的呼吸审判他,施加言语暴力。 他穿的衣服会被嘲笑,他走路的姿势会被嘲笑,甚至他吃饭时咀嚼食物的模样都要接受指指点点。 没有理由,没有源头,总有被排斥在外的人。 唔,请不要误会,经历这一切的人并不是我。 但我总和那些人有着相似的根源一样的事物——有些孤僻是刻在骨子里的。 于是他们被打时我的身体也跟着痛,他们被辱骂时我的心脏也跟着难过。 也许我们根本不认识,但他们的苦痛也会变成我的。 眼泪会倒流进血液里,四肢百骸都如同火烧一般。 所以我讨厌暴力,讨厌流血,讨厌偏见,讨厌受苦受难的人。 他们令我酸涩,令我难过。 为什么?凭什么?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没人回答我,终于有一天,我不再被动地共情那些人,我直面了所谓的苦痛。 我站在了磨难对面,思考死亡究竟可以解决多少问题 ——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选择穿越它。 第10章 中秋(1)[番外] 和赵攸之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我们分隔两地,他有演出,我一个人窝在家里。 当时家里养了猫,我抱着猫写乱七八糟的稿件,写累了,就抬头望望窗外,从一楼狭窄的视角里看看那片天空。想象一下赵攸之演出的样子。 我没去过赵攸之的现场,一想到那么多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我就头皮发麻。所以哪怕他再三邀请,我也坚决拒绝了。 我知道他很失望,但我很自私,我害怕。 第一个中秋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个中秋来临时,我们刚刚分手几个月,我一个人住在那狭窄的房子里不知时节,不知昼夜,迷迷糊糊就过去了。 他?他在忙着找我,因为没回家被母亲数落。据他所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于是第三个中秋,也就是这次,他推掉了演出,誓要带着我回家,将前两次的遗憾统统补齐。 那时我的状态已经稳定多了,韩姨,哦,他母亲也早早知晓了我的存在,只一直没见过。 赵攸之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 可是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 对比普通人来说,我是同性恋 对比同性恋来说,我是精神病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还有比我更糟糕的爱人,更可怖的对象吗? 赵攸之知道我的担忧,抱住我亲亲额头,朗声笑到“怕什么,丑儿媳也得见公婆,何况你长得又不丑。” 这句话给的宽慰其实寥寥无几,但他说完后我壮士断腕一样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因为那个亲吻,还因为,我爱他。 我不能只让他勇敢,不能只让他承接,我必须走出去,那样才能共同面对苦难。 敲门的时候,我站在赵攸之后面,腿肚子直发抖,赵攸之拉着我的手用力握着。 我担心这样的举动过分不尊重,几次想撒开手,但他死死抓着,嘴角漏出几分奸笑,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时的神情。 我妥协了,反手握回去,十指相扣。 然后门开了。 我幻想过无数次与赵攸之父母相遇的情形。 幻想过自己被刁难。 幻想过自己被嫌弃。 幻想过自己表现得不好给赵攸之添麻烦。 可真面对这一刻的时候,一切恐惧都烟消云散,我抛下顾忌,露出讨好的笑容,准备迎接一切。 韩姨一开门就对上我俩十指相握的手,沉默0.01s后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惴惴不安,忐忑地观察她的笑,开始分析这笑里几分讥讽几分嘲笑几分漫不经心几分真心实意。 然后—— ——然后她没让我们进屋,拿出手机对着我俩的手拍了张照?! 这是要留证据?要告我诱拐赵攸之? 事情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赵攸之轻轻推开他妈,边往屋里走边嗔怪“拍什么拍,等我们进了屋随便给你拍。” 我一面被他拉着一面慌里慌张地问好“阿姨好。” 那个可亲可敬身材矮小的女人冲我走来,一手推着我的肩背“诶呀呀,快进屋。” 人坐在沙发上,手被塞了两瓣橘子一把大枣,眼看着热牛奶递来而我已经没有闲手的时候,我的思想终于解冻,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阿姨,我,我够了,吃不了这么多。” 说完又暗自忐忑,她会不会觉得我不知好歹。 韩姨盯着我的手看了下,浅浅啧一声,然后把我手里的橘子和枣扒拉出来,强硬地把牛奶塞进去“你太瘦了,得补补身体。” 我:“……” 一抬头正撞见赵攸之冲着我笑,嘴里还叼着个枣,贱兮兮的。 他这么一笑,我也有点想笑,整个人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低头谢过韩姨,规规矩矩地把牛奶放到嘴边。 赵攸之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扭身在赵攸之背上狠狠拍了两下,眼睛完成月牙状“小唐是吧,你得把身体照着赵攸之这家伙的标准养。” 赵攸之被拍得咳嗽两下,嘴里那颗枣直接掉了出来,忍不住小声抱怨“什么体格也不经你这么拍啊。” 中秋快乐啊小赵小唐 哦,对了,你知道韩姨为什么让你好好养身体吗? 因为她想让你长壮一点反攻赵攸之(u??u??) 虽然我知道你做不到 但是人是要有梦想的! 加油! 身体好了精神也会好 精神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中秋(1) 第11章 李唐[番外] 从人流中穿过,车灯与书包闹腾腾地经过我,夜晚的天空映着浅淡的粉色。 我昏昏欲睡,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头很痛,耳朵里嗡嗡作响。 很累。 但赵攸之在这所学校巡演,这是他的母校,我觉得我应当来。 一辆电动车迎面开来,刺目的灯光晃了眼,我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人诶呦一声,慌忙转向,堪堪从我身边错过。 “抱歉抱歉。” “对不起。”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退后一步,准备再道歉,却见那人抬头冲我笑了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笑容青春绚丽,是个很酷的女孩子。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匆匆骑车离开了。 恍然间,我好像看见了赵攸之,他在这读书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年轻靓丽,满是生机,对世界充满善意。 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 扭头。 赵攸之那张帅脸猛地出现在我身边。 他穿着演出服装,背着把吉他,五光十色地往我旁边一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不言语。 赵攸之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是漂亮姑娘还是帅气小伙儿?”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唉,果然还是年轻好,年轻能让李唐多看两眼。” 我被他这泛酸的语气逗笑了,心里知道他不是正经吃醋,只是习惯性醋一下寻找存在感,忙推着他走“你也才刚毕业没几年,也年轻着呢。” “这话不对,李唐,我不年轻了你就不要我了吗?” 赵攸之真是难哄。 “赵攸之,你是叫赵幼稚吗?”我无奈叹气,跟着他往礼堂走。 这一路上引来许多目光,好奇的,嫌恶的,充满探究和揣测的。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早早落荒而逃。 但是这次没有,因为赵攸之还在,他一点也不畏那些目光,笑嘻嘻地靠近我,要去牵我的手。 “攸之!””一个亲热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开赵攸之的手。 赵攸之原本带着笑意的目光突然暗了下去。 我敏锐地感知到,他失落了,因为我的躲闪。 可下一秒,他的脸上重新浮现笑意,回身和刚刚喊他名字的人交谈。 我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立在旁边。 他会不会不理我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赵攸之突然把我拉倒前面,向前面的人介绍“我男朋友,李唐。” 来不及多想,我僵硬地和那个男生打招呼。 那人脸上浮现出一种名为“懂了”的笑容,十分干脆地唤了我一声“嫂子!” 嗯?我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赵攸之上前一步推了他一把“一边儿去!” 周围闹哄哄地来了许多人,招呼他去后台准备演出。 他回头向我道别,然后被花团锦簇着离开。 舞台上的赵攸之绚丽夺目。 全场都在欢呼。 身后有两个女生在小声交谈。 “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又帅又有才华的学长。” “哇哇确实好帅。” … 听得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嗯,确实很帅。 很有眼光哦小姑娘。 灯光在身边起伏,乐声和人声在场内流动,我沉浸在这片海洋中,意识跟着飘飘浮浮。 嗯,真帅,赵攸之。 最后一记鼓声落下,灯光暗了下去。 再亮起来,所有演员在台上谢幕。 身边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人,不知何时,我周围已空空荡荡。 留下的只有舞台上的演员和零星观众。 我在这些人中一眼找见了赵攸之,他被几个女孩子围着,笑着说些什么。 那刻我突然理解了吃醋的赵攸之,轻轻啧了一下。但不上前,就远远看着他。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赵攸之抬起头往我这边看。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是赵攸之那么看了我一眼显现出非常发自内心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他向我走过来,伸手。 这次我没拒绝。 那几个女孩子看到这一幕,突然都瞪大眼睛,脸上挂起兴奋的神情,模模糊糊中我好像听见了几句小声的“好甜。”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赵攸之笑呵呵地拉着我的手“她们刚刚问咱俩是什么关系。” 啊?心里泛着的那点酸意顿时消散,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赵幼稚附身了,怎么会与这么幼稚的想法。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有点在意。 “你怎么回答的?”我小声问。 “我说我们是一对儿。” … 后来赵攸之告诉我,我的脸在那天晚上红了个透,从头到脚像只熟虾。 “熟虾”给了他一下子。 赵攸之笑成一团。 我常常发愁。 李唐啊,这样可怎么好。 这样可不好。 不要管了,作者已经想到哪写到哪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李唐 第12章 李唐8 将烧成小朋友的赵攸之安顿好,千哄万哄终于肯沉沉睡下。 我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赵攸之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并不显红,我不敢睡,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拉拉他的手,直到摸到一把粘腻的汗才微微松了口气。 此时已将近三点。 我卷了条毯子跑到客厅沙发上去睡,暗暗告诉自己分手就要决绝,不清不楚算什么事。 心里有个尖利的声音在叫嚣,都分手了还把对方领到自己家里,现在装什么冷淡。 又有个软软的声音弱弱的反驳,他都说要冻死在外面了…… 接着是一条更猛烈的反驳,夸张而已,他还真能把自己冻死在外面是怎么着,李唐你这分明是欲迎还拒,半推半就…… 我一头扎进毯子里,将两个声音纷纷晃散。 随便吧。 吞两颗安眠药,一头缩进毯子里,破罐子破摔一样地闭眼,随便吧,醒了再说。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眼正对上卧室里的天花板,我迷迷糊糊去拿床头的手机,一巴掌拍到一块瓷实的□□。 抬眼去瞧,赵攸之站在床头边,反手抽在我的手背上“起床了李唐!” 赵攸之真的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在我睡过去的时间里他拿了我的家门钥匙七进七出,一口气将空荡荡的冰箱和厨房填满,拉开冰箱门的我直瞪眼“我吃不了这么多!” 赵攸之大手一挥又塞进一盒橘子“没事,还有我。” 就算算上你,我们两个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但是没敢将这话说出来,只怕说出来这人又要变本加厉堂而皇之地住进来。 厨房里煮着热腾腾的粥,氤氲的热气熏在瓷砖上留下细细的水滴。 我伸手抹了抹,只觉得惭愧,天哪,我竟然要一个病号大早上起来给我做饭。 眼睛绝望地闭上,赵攸之充满活力的声音钻进耳朵“呦,这是被我感动了?” 我抹了把脸,问他“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八点。”赵攸之用勺子敲敲锅沿“李唐同志,现在已经十点了哦。” “早上饿醒想去厨房找点吃的,险些被你的冰箱谋杀。” 我咬咬牙,很想骂他放屁,厨房里明明囤了一大箱方便面。 …但病号不能吃方便面… 我又一次喟叹自己的失职。 “赵攸之,这些东西多少钱?我把钱转你吧。” 出乎意料地,听了这话,赵攸之并没有立刻发作,勺子盛满白粥倒进陶瓷碗里,他温声说“先喝粥。” 我没接。 赵攸之苦笑“也不用这样吧李唐。” 不能接,接了我就会一触即溃,赵攸之就会得寸进尺。 我必须硬起心肠。 僵持良久。 赵攸之轻轻啧了一声,自己喝了口粥。 “你离开以后我想了很多。” 赵攸之的语调一反常态的平静,缓慢而认真地说“想你为什么离开我,想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但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李唐,你离开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 “而是我做得太好了。” 赵攸之又狠狠吞了口粥,将碗轻轻放在案板上“所以李唐,我这次来不会那么顺着你了。” 我愣了一愣。 “总之,打死不走。”赵攸之无赖一样地看着我。 回归主线,话说这文真的有主线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李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