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被阴湿男缠上了》 第1章 偏偏 “想活命就闭嘴。” 刀锋抵住脖颈,尹云起身体发紧,本能地打了个寒噤。 她下意识地想举手表示并无恶意,却在抬手的瞬间堪堪顿住——这个时代,是没有举手投降概念的。 黑衣人手腕用力,利刃划破颈间的皮肤。刺痛传来,温热的血已经顺着颈侧往下淌,濡湿了衣领。 “大哥,”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到,尹云起强行压下恐惧开口道,“你我素不相识,若是为财,我身上这些可以尽数给你,只求放过性命。” 黑衣人阴恻恻的声音贴着她耳后响起:“少废话,往前走。” 尹云起顺从地挪动脚步,只能寄希望于同住的西洲——若是发现她久未回房,或许会带着家丁来寻。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她紧紧盯着地上交叠的暗影,深深吸了口气。 只要带上棍棒,家丁和护卫又都是精壮男子,四人合力,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谁能料到,社畜尹云起刚经历完与塌房品牌方解约的扯皮大战,心力交瘁,再一睁眼,就穿成了这位同名同姓甚至长相都一模一样的御史家小姐。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绑定了什么名声重塑系统,发布了个劳什子新手任务——限她五日之内赶往扬州,接手家中那间濒临倒闭的胭脂铺云想坊。 从京城到扬州的路有那么多条,她偏偏选了这条;沿途客栈那么多家,她偏偏住了这家;深更半夜,偏偏是她,撞上了这桩杀身之祸。 黑衣人一脚踢开一扇隐蔽的暗门,将尹云起狠狠推了进去。她重心不稳,踉跄着栽倒在地,手肘传来一阵钝痛。 她顾不上身体上的疼,迅速环顾四周,从被劫持到此地,大概走了十几分钟。 她住的客栈明面上只有两层,绝无可能如此庞大,黑衣人也没有带她走上有光亮的大路,除去弯弯绕绕,应当也不会太远。 唯一的解释是,这里还藏着暗道。 可如此一来,西洲他们想要找到她,更是难上加难。 不等她细想,黑衣人已用粗糙的麻绳捆住了她的手脚。 随即,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罩上方,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色气:“啧,长得真带劲儿。” 尹云起用力偏头,挣脱了他的钳制。她的动作扯到脖颈上的伤口,温热的鲜血再次涌出来。 “还敢挣?”黑衣人俯下身,恶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可惜了,若不是……” 他话音戛然而止,直起身来,毫无征兆地狠狠踹在尹云起腰腹之间。剧痛让她蜷缩起来,恶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你陪着,黄泉路上,想必他也不算孤单了。” 黑衣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破布,粗暴地塞进尹云起嘴里,退出暗室锁住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脖颈的伤口还在渗血,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得生疼,尹云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黑衣人刚才那番话,是要去抓另一个人。 那个他。 尹云起挪动身体,借助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朝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蹦去。 她用肩膀撞向窗户,却纹丝不动。尹云起心头一沉,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猛撞上去。 窗户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却依旧坚固地紧闭着,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这声闷响虽不尖锐,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依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习惯守夜的西洲被惊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嘟囔:“什么声音?” 室内一片寂静,她转向另一张床榻,轻唤:“小姐,你听到声响了吗?” 无人回应。 月光透过窗纸,清晰地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床铺。 西洲瞬间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声音因恐惧而拔高:“小姐?!” * 一阵沉重的拖拽声传来,尹云起心跳加速,黑衣人已经得手了。 她赶紧躺在地上,又朝她最初躺的位置挪动,假装自己从未挣扎。 锁簧转动,门被推开。 黑衣人将一个昏迷不醒的青衣男子摔在她身旁,那人额角淌血,面容苍白,却依然能看出清俊的轮廓。 “送你们一起上路。” 还不等黑衣人有什么动作,外面突兀地传来躁动,他脸色一变,再次锁门离去。 机会来了! 尹云起努力挪到男子身边,用被反绑的手艰难地摸索——果然,在他腰间触到了一柄匕首。 她费力地抽刀,尖利的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尹云起割断手腕脚腕上的绳索,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转身看向地上那个陌生的青衣男子。 他还活着吗?要救他吗?不救他,自己能独自逃出去吗?可若救了他,他是敌是友?看他伤得不轻,又该如何弄醒他? 无数念头闪过,尹云起再次尝试呼唤:“系统!” 与今晚前几次的毫无反应不同,这一次,仿佛某宝智能客服的欢快电子音终于响起,吐出的却是冷冰冰的词: 【宿主,您的名声值为-10086,目前无可用积分。正在为您检测任务完成度……很抱歉,您无法兑换道具。】 尹云起一噎,对它再不抱任何希望,麻木割断捆住青衣男子的绳索。 突然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阴冷感,她动作一顿,对上了一双清醒的眼睛。 在这种绝境里待久了,她本能地将刀刃转向他:“别动。” 那男子眨了眨眼,甚至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尹云起感觉更加阴寒,什么人在自己快死的时候还能笑出来。 她后悔将他脚腕上的绳子割断,正思考着如何应对,他却轻易挣脱了手腕上绳子的束缚,站起身来。 尹云起更紧张,两只手紧紧攥住匕首。 “外面至少两人,”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脚步沉重,训练有素,不是普通匪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门外骤然传来了黑衣人的交谈声。 “两个都处理掉,干净点。” “明白。可惜了那小子,看着像是……” “少废话,动作快!” 千钧一发之际,青衣男子将尹云起往窗边一推,自己则利用门板作为掩护,狠狠一脚踹在当先闯入的黑衣人胸口。 “砰!” 那黑衣人猝不及防,被踹得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的同伙。 男子一把拉住努力撬窗户的尹云起,抽出她手中的匕首精准地钉入试图爬起的黑衣人大腿。 趁着黑衣人倒地的时间,青衣男子几脚踹开已经有所松动的窗户,将尹云起扣在怀中纵身向下跃去。 失重感包围了尹云起,她紧紧闭上眼睛,伸手攥紧青衣男子的衣角。 两人重重落在松软的泥地上,男子顺势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却依旧将她护得严实。 “走!” 他拉起她,不由分说地钻进漆黑的小巷。 尹云起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是被动地被他拉着奔跑,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急促的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她体力即将耗尽时,眼前熟悉的街景让她一惊,怎么又回到了客栈附近? 前方不远处,西洲正举着灯笼,带着手持棍棒的家丁和护卫,焦急地寻找她。 然后她听见西洲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熟悉的声音安抚了她紧绷一夜的情绪,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西……”尹云起哽咽着刚要开口,身边的男子将她从昏暗处一推,她彻底暴露在灯笼朦朦的灯光中。 “去找你的人。”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要去哪儿?” 尹云起踉跄一步,说了实话:“扬州。” 听见这个地名,青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迅速融入了另一条巷子的黑暗中,与她获救的方向背道而驰。 “小姐!”西洲带人冲过来,看到她颈间的血迹几乎哭出来,“您受伤了!” “我没事,”尹云起按住她的手,努力镇定,“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回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天光蒙蒙亮,一辆马车便悄然驶离了客栈,朝着扬州方向疾行。 * 马车刚在扬州城外停稳,一位富态的老太太已由丫鬟搀着急急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乖乖儿!可算到了!”她未语先哽咽,伸出手就朝尹云起摸来,“快让外婆瞧瞧,伤着哪儿了?” 尹云起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迎上章老夫人那张脸时,瞬间僵在原地。 ——像,太像了。 眉眼,白发,甚至连看她时心疼的眼神,都跟现代世界里将她养大的老太太,一模一样。 巨大的酸楚毫无预兆地涌上鼻尖,视线模糊,她忘了这个时代的礼数,忘了周遭一切,只紧紧盯着老太太的眼睛,仿佛要将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的至亲重叠。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带着浓重的哭腔,喊出那声压在心底的称呼:“外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章老夫人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看到她脖颈上已结痂的伤痕和苍白的脸色时,老太太眼圈更红了: “造孽啊!瞧瞧这小脸,都瘦脱相了!” 她的手抚上尹云起的脸颊,温暖的掌心带着庇护,“乖乖,不怕了,天塌下来有外婆给你顶着。走,咱们回家。” 回家。 她有多久没听到外婆对她说回家了? 所有积压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刻,在外婆这声再寻常不过的呼唤中,彻底决堤。她再也支撑不住,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伏在外婆肩头失声痛哭。 这一次,终于不是在梦中与你相见了,外婆。 第2章 盟友 “外婆,云想坊那边耽搁不得,我今日真的得去一趟。” 眼见系统限定的最后期限将至,尹云起终于寻了个机会向章老夫人开口。 老太太正为她剥着橘子,脸上满是心疼与不情愿:“才将养了几天?你瞧瞧这脖颈上的痂都还没全落呢,脸色也还差着……什么天大的生意,非得赶在这时候赶去?” 尹云起握住外婆的手:“外婆,我知道您心疼我。这铺子我娘亲一直念着,如今积压的事情太多,我再不去,只怕之前的努力都要前功尽弃了。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章老夫人看着她执拗的眼神,知晓这外孙女虽历经一劫,骨子里的主意却比从前更坚定,也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仿佛被什么追赶着的急迫。 她终究叹了口气,将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瓣塞进尹云起手里:“好吧好吧,你这倔丫头……西洲,”她转头吩咐,“定要照顾好小姐,早去早回,若是回来时脸色更差了,我唯你是问。” “是,老夫人。” * 扬州的天气温润,雨水多,匾额“云想坊”三个字不仅灰扑扑,边角还长了点可疑的青苔。 店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变质油脂和陈旧灰尘的味道。 尹云起上前一步,推开木门,灰尘在从门缝透进的光柱中疯狂跳舞。 店里的景象比京城听说时更惨烈—— 柜台空了一半,仅剩的几盒胭脂水粉颜色诡异,包装落满了灰。 一个伙计趴在柜台后,睡得正香,呼噜声颇有节奏。另一个角落,老掌柜正对着账本唉声叹气,手里的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空气。 听到动静,老掌柜抬起眼皮,看到尹云起,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差点带倒椅子:“大小姐?!您真的来了?” 京城来信说大小姐要来接手,他还以为是夫人说来安慰他的呢。这位祖宗怎么真来了?是嫌这店倒闭得不够快吗? 那打瞌睡的伙计也被惊醒,看到尹云起,吓得一个激灵:“大小姐!” 尹云起没在意他们的反应,她的注意力全被那本摊开的账本吸走了。 她示意二人放轻松,径直走过去拿起账本。 翻到后半本,她忍不住皱眉,记录混乱得不行,墨点子糊得到处都是,还有几页明显被水浸过,字迹晕开一团。 老掌柜老脸一红,讪讪道:“小姐恕罪,之前那个账房先生……呃,卷了点银子跑了,这是伙计临时记的。” 尹云起扶额。很好,不仅产品滞销,管理混乱,现在还有内部贪污问题。 她抱着那本天书般的账本,找了张稍微干净点的桌子坐下,试图从这些鬼画符里找出点头绪。 “叩叩。” 两声轻而清晰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店内几人同时抬头望向门口。 一位年轻男子正立在门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只是脸色透着些许苍白。 尹云起心头一震,是那晚的青衣男子! 老掌柜忙上前招呼:“这位公子,您是……” “在下卫祉,”他声音温润,“见贵店招揽账房,特来应聘。” 他说话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店内陈设,最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尹云起身上 老掌柜见两人默然对视,气氛微妙,笑了两声打圆场:“公子好眼力,这位便是主家的大小姐,特从京城来照应铺子的。” 应聘账房?打手才对吧……况且这铺子都快倒闭了,他来的真是时候。 尹云起继续打量他:“卫公子可知,这铺子已经快经营不下去了?” 卫祉扬起嘴角:“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人不是?” 这笑与那夜他在暗房中的笑如出一辙。 乍一看温润如玉,可眼神并无温度。尹云起被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掌柜的,烦请您先带这位卫公子去后院稍坐。关于账房一职,我有些话要当面问清楚。” 卫祉点头:“但凭小姐安排。” * “我从前做过几年账房,”卫祉语气平和,神色坦然,“无奈先前的主家经营不善,欠下不少债务后连夜遁走。那些债主寻不到正主,便认准了我这个留下的账房纠缠不休。” 尹云起面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则袖中的手都捏紧了。 装!接着装!那晚黑衣人要命的劲头,哪里像是普通讨债的? “原来卫公子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她抬起眼,对上那双看似温润的眸子,“只是不知公子先前是在何处高就?又为何会选择我们这家小小的胭脂铺?”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能编出怎样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 卫祉依旧从容:“先前在临安一家绸缎庄做账,铺子名唤锦云轩。小姐若得空,遣人一问便知。” 这话说得坦荡,倒让人挑不出错处。 “至于为何选择云想坊,”他向前倾身,忽然眨了眨眼,“小姐几日前曾遇险?说来也巧,我倒是听闻了些有趣的传闻。” 距离骤然拉近,尹云起甚至能数清他垂下的睫毛。他垂下眼睑看她,她清晰地看见他右眼皮内侧藏着一颗小小的痣。 那痣生得巧妙,正落在双眼皮的褶皱上,平日睁眼时不易瞧见,此时这般垂眸眨眼, 倒有几分说不出的亲密。 卫祉直起身,退回安全距离:“如今这扬州城内,怕是只有我最能体会小姐的难处。或许,还能助您在这扬州城,真正站稳脚跟。” 尹云起定定望着卫祉。 不由想起刚刚惊鸿一瞥的那颗小痣,它藏得那样深,那样隐秘,是不是正因为知晓主人这双眼睛,从不肯泄露半分真实的情绪? 他说得越是滴水不漏,她就越是确信此人绝不简单,也绝不可能真是为了谋个账房的差事。 或许,把他放在眼皮底下,反倒更容易查明真相。 “卫公子既然有此诚意,那便留下试试吧。正巧铺子里也缺个能担事的人。” * 【叮!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名声值 50。当前名声值:-10036。】 尹云起正整理着柜台,听到提示无动于衷,这系统在生死关头毫无作用,不想搭理它。 欢快的电子音不受影响,自顾自地继续播报:【恭喜宿主成功招聘首位“特殊盟友”,积分 2!商城功能现已开放,请宿主及时查收~】 特殊盟友? 尹云起瞥向后院方向,看来连系统都认定,那个卫祉绝不简单。 她在脑海中打开商城界面,想不到里面倒是满满当当,可惜大部分都是灰色,只孤零零几样显示可购买。 【盟友忠诚度检测(50积分)】 尹云起盯着这个选项,又想起卫祉的笑。这系统倒是很会抓重点,偏偏她只有2积分。 【宿主,可要购买商品?】电子音热情推销,【根据您当前积分,推荐购买初级商业洞察力或初级植物精华萃取术……】 见尹云起没有反应,电子音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两款商品的优势,大有不买不罢休的架势。 “停停停,”尹云起被吵得无法思考,随手一指,“就这个。” 【好的宿主,恭喜您获得初级植物精华萃取术!】 尹云起脑袋一热,各种植物特性与萃取要领逐渐浮现。 这就是梦寐以求的知识直接灌进脑子的感觉吗? “小姐,老夫人派人来请您回去呢。”西洲回禀,“说是京城寄的家书到了。” “家书?”尹云起停下整理柜台的动作,“知道了。让掌柜的看好铺子,我们这就回去。” * 章老夫人备了一桌子精致糕点,特意将一碟桂花糕推到尹云起手边:“你爹爹娘亲给你寄了家书来,我担心他们有什么急事,一收到就赶紧派人去唤你回来了。”她慈爱地催促,“这糕点你表姐表弟都爱吃,快尝尝看。” 尹云起接过信,依言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糯叽叽的滋味在口中荡开,化作一个甜笑。 她拆开火漆封口,拿出信笺。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带着淡淡的墨香。 然而,开头的称呼却不是预想中亲昵的吾儿云起,而是异常正式的一句尹氏云起亲启。 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面的内容是母亲章序秋的字迹,听闻她路上遇刺受伤心痛不已,家中已在探查,让她莫为了铺子之事太过操劳,多吃多睡多写信回家。 目光扫到信纸最后几行,是父亲尹怀川的字迹。 「去岁及笄礼成,便是大人。家中已开始为你相看人家,务必谨言慎行,收敛性情,万万不可再如京城时那般放肆无礼。扬州并非久留之地,暂居外祖家避避风头,待京中旧事淡去,再议归期。」 “再议归期……”尹云起捏着信纸,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想起原主记忆里京城大多数闺秀的命运,像精心修剪待价而沽的盆景,被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成熟了便拿去当做筹码交换利益。 不行,她绝不能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手中。 压抑的寒意顺着心脏蔓延。口中桂花糕的香气尚未散去,此刻却让她喉头发紧。 不想让老太太担心,她将信纸仔细折好收进袖中,转而挽住章老夫人的手臂:“外婆,这桂花糕真好吃,比京城的还香。您给我讲讲,母亲小时候是不是也最爱缠着您做点心?” 章老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笑着拍她的手:“你娘啊,小时候可淘气了……” 听着外婆絮絮的讲述,尹云起面上带着温顺的笑意,心思却已飞远。 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云想坊不仅是系统任务,更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要借着经营铺子的机会积攒银钱,摸清商路,甚至准备一条万全的退路。 这个世道给女子的路太窄,一旦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要为自己挣得一方天地,绝不能再被关回笼子里。 第3章 教教我 “西洲,把这个送去云想坊。”尹云起将刚刚誊写好的方子递过去,正是系统给她的嗟来之法,“让掌柜的安排老师傅,就按这上面写的工艺来提取植物精华。” 这套法子与当下惯用的蒸煮、压榨不同,步骤繁复得让老师傅看了都要皱眉,可效果却是实打实的惊人。 “这一次,我们便用它,制一款全新的面霜。” 西洲接过方子,虽看不懂其中关窍,见自家小姐神色笃定,不由眼睛亮亮地惊呼:“小姐好聪明!这般精巧的法子都想得出来,制出的面霜定是极好的!” “不是我聪明,”尹云起被她那毫无保留的崇拜逗笑,“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西洲似懂非懂,还是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尹云起在房中坐了会儿,心中有了打算,便起身往表姐章令仪的院子走去。 穿过回廊,她隔着窗户望去,正瞧见章令仪俯首于书案前写字,神情专注,写的是“慎独”二字。 她看得入神,并未出声。 章令仪端详片刻,似乎是不满意,将纸揉成团放在桌角,正欲再写,却忽地抬眼望来。 “表妹?”她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表姐写的认真,妹妹不好打扰。” “不过是闲来练笔罢了,快进来坐。”章令仪搁下笔,亲昵地拉过尹云起的手,“你的伤势如何了?今早请安时祖母还挂念着你。” “都好了呢,”尹云起由她拉着坐下,前倾身体拉近距离,语气也放得更轻,“表姐,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自家人有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开口便是。” * 既然要将云想坊做大做强,要解决的问题肯定不止一点,首要之事便是摸清家底,仓库账目便是重中之重。 于是,尹云起决定夜探仓库。 她鬼鬼祟祟地摸到仓库后窗,正琢磨着怎么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姐在此作甚?” 尹云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卫祉。 “我、我出来赏月!”她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感觉今夜月色甚好,我随意走走,顺便看看仓库。” 卫祉:“……” 他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亮。 “咳,”她破罐破摔,“我觉得仓库库存有问题,想进去看看。” 卫祉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就在尹云起以为他要举报自己行为不端时,他却伸手一按一推,那扇看似牢固的窗户就这样开了一条缝。 “撬窗你也会?” 尹云起看得目瞪口呆。 卫祉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略懂。” 两人先后悄声潜入仓库,里面气味感人。 尹云起忍住打喷嚏的**,又想起那晚自己无论如何也撞不开的窗户:“那先生可否教教我?” 卫祉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也映出眼前层层堆叠的货架轮廓。 “小心脚下。” 见他不答,尹云起也不再追问,借着光亮看清了脚下散落的几包材料。 库房管理如此混乱,难怪账目不清。 她伸手,指尖拂过最近一个货架上积落的厚厚灰尘。 “卫先生,依你看,这账目与实物,究竟会差多少?” 卫祉举灯,光线扫过一排明显空缺的位置,那里本该堆满价格不菲的沉香。 “小姐心中已有定数,何必再问。”他目光沉静地看向她,“差的,恐怕不止一点。” “刚才什么声音?”一个粗犷的男声划破寂静。 “像是从仓库那边传来的?”另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含糊回应。 话音未落,几道昏黄的灯笼光晕从门缝和窗户的缝隙透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斑。 糟了,是巡夜的家丁! 几乎在同一时刻,卫祉吹灭油灯,仓库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尹云起下意识想要寻找藏身之处,慌乱间脚尖撞上一个硬物,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身形不稳地向后踉跄。 就在她以为要惊动门外之人时,一只微凉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往右侧一堆高大的货箱阴影中一带。 空间瞬间变得极其狭窄逼仄。 尹云起几乎整个人被圈在卫祉的怀里,隔着几层衣料,能隐约感受到下方传来的温热体温和沉稳心跳。 她的鼻尖距离他的衣领只有一寸,清冷的香味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冲淡了仓库里那令人不适的霉味。 “锁头看着没事啊?”粗犷的声音已在门外,灯笼的光在门板上反复晃悠,“是不是听错了?兴许是野猫弄出的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昏黄的光线不时扫过他们藏身的货堆缝隙。 尹云起大气不敢出,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她全身的感官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身前的温热胸膛,腕间紧握的掌心,耳边他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那不断钻入鼻息的好闻气味。 “看来真是野猫,走吧走吧,困死了。” 脚步声伴随着嘟囔逐渐远去,灯笼的光晕也慢慢消散。 尹云起刚想松一口气,却发觉腕上的力道未松。她诧异地抬眼,在微弱的光线中对上卫祉近在咫尺的目光。 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毋躁。 果然,不过片刻,那脚步声竟去而复返,比先前更近了些。 “奇了怪了,刚才真听见这边有动静啊……”那家丁在门外又徘徊了片刻,用灯笼仔细照了照锁孔,才真正转身离去。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卫祉扣在她腕间的手才缓缓松开。 “你怎知他们会回来?” 卫祉语气淡淡:“经验之谈。” 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现在,小姐还想学撬窗么?” 危机解除,狭小空间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暧昧却蔓延开来。 “这次真走了。” 头顶传来卫祉的声音,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尹云起像是被烫到一样弹开,后背轻撞在箱子上,也顾不得疼。 真是美色误人!事业未半差点中道崩殂…… “多谢。”她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点,像只是被扶了一把那么简单。 “举手之劳。”卫祉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了下快要摔倒的小猫。 两人走出藏身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尹云起试图打破尴尬:“这仓库管理也太松懈了,回头得好好整顿。” 卫祉站在她身侧,闻言目光再次扫过她泛着红晕的耳尖。 “嗯。”他接话,“漏洞颇多。” 尹云起强行把注意力拉回正事上:“卫先生,今晚你也看到了。账目是假的,库存是虚的,人心是散的,这铺子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她停顿片刻,权衡着措辞,“我需要一个能助我厘清账目、稳住后方的人。先生有才,若愿留下相助,酬劳方面绝不会亏待。待铺子盈利,还可分润。” 她抬头注视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一丝真实情绪。 卫祉迎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小姐想如何着手?” “革新。”尹云起斩钉截铁,“从货品到规矩,全部推倒重来。我有办法让铺子重现生机,但需要一位精通账目、能洞察秋毫的帮手。” 她向前半步,抬起紧握的拳头。 卫祉深深看她一眼,又望向她抬起的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好。” “如此,便说定了。”尹云起压下心头的疑虑,眼下用人之际,他的能力确是所需,至于其他,只能日后慢慢察看,“碰拳立约,从今往后,望先生能与我同心协力。” 卫祉看着几乎要怼到自己手边的白皙拳头,又抬眼看了看尹云起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依言,抬起手,握拳,用自己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 * “表姐,”尹云起凑在门边,用气音轻轻唤道,“是我。”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一只手迅速伸出,将她一把拽了进去。 尹云起尚未站稳,便对上了章令仪没什么血色的脸庞。 “表姐还没安歇?” “你迟迟不归,我如何能安睡?”章令仪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后怕与责备,她将尹云起拉到床边坐下,“方才母亲派人来问,我说你早已睡下。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尹云起心里暖暖的,伸手抚开表姐紧蹙的眉头:“让表姐忧心了。” 烛光摇曳,映照着章令仪眼中复杂的神色。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母亲说了谎。 “你究竟去了何处?”她声音压得很低,“这般时辰,若被母亲察觉,我方才的谎话便再也圆不上了。” 尹云起感觉到她的不安,将表姐冰凉的手指拢在掌心暖着:“不过是些不得不办的琐事。倒是表姐,” 她抬眼,目光清明地望向对方眼底,“你今日写的‘慎独’二字,笔力沉郁,心神不宁,是为何故?” 章令仪一愣,似被看穿了心事。她垂下眼皮,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沉默了片刻。 “慎独,乃修身之本。时时自省,方能不逾矩。” “逾矩,”尹云起轻轻重复,“表姐恪守的,究竟是天地间的道理,还是某些人定下的规矩?” 这话太过直白,章令仪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下意识地望向门口方向。 “云起!”她低声喝止,“慎言!” “就像表姐明明关心我,却连一句去了哪里都不敢深究。我们女子,究竟要慎到何种地步?又要独自忍耐到几时?” 章令仪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昏黄的烛光下,她能看见表妹眼中的情绪,那是一种她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不甘。 她最终只是偏过头:“夜深了,歇息吧。有些东西不去想,对你我都好。” * 卫祉回到后院,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 他熟练地取下鸽腿上细小的竹管,倒出卷成束的密信。 “漕运账目亏空巨大,线索指向皇商章氏,疑为白手套。详查章家近况及资金流向,尤其注意其近期异常举动。” 卫祉的指尖在皇商章氏四个字上轻轻一点。 他又想起尹云起,她这般急切地积累资本,是另有所图?会与章家有关吗? 职责所在,他必须查下去。 他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舌迅速舔舐纸卷,化作一小簇摇曳的灰烬。指尖一弹,烛火应声而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查资金流向,还有比账本更直接的地方吗? 看来,他这位临危受命的帐房先生,得更加尽心尽力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