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就不爱了,我改嫁你跪什么》 第一章 只有丧偶 “哥,你明知道晚姐那么在乎孤儿院,你现在竟然要用它逼迫晚姐离婚?!” 言晚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保温盒,心却冻若冰霜。 办公室里,傅泽还在劝:“你忘了两年前,你动用各种人脉,才保下孤儿院,还和爷爷大吵了一架!晚姐就是因为这件事跑前跑后才变成植物人的啊,现在她醒了,你却失忆了拿这件事欺负她,就不怕将来有一天后悔吗?” “傅泽,你是我弟弟,很多事不了解,我不追究你以下犯上,但是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我傅砚又不是只活那二十年,而且,我再说一遍,我现在的爱人是乔枳。但凡她言晚识点趣,就乖乖离婚,而不是像一个恶心的狗皮膏药一般粘住我。” “她不是在乎阳光孤儿院在乎得紧吗,我倒要看看,她的所谓爱,有多坚!” 言晚听的出来,傅砚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泪水也溢出了眼眶。 从七岁到二十五岁,她从未怀疑过傅砚对她的爱,张扬灼热,不顾一切。 她那样肮脏的血脉,本不应活在这个世上,是傅砚一点点把她从绝望中拉出来,告诉她,她也值得拥有好的生活。 傅家人不同意他们的交往,他挨了训,受了打,也依旧护在她身边,还先斩后奏,大学一毕业两人就去领了证。 领证那天,他笑得像个孩子:“晚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傅砚的人生中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傅家知道后,老爷子第一次动用家法把他的后背打得鲜血淋淋,他都一声不吭,还是傅泽偷偷告诉她的。 她心疼得哭红了眼,傅砚还笑着安慰她:“一顿打换回来我爱的妻子,值。” 为了不让他为难,言晚从不敢利用傅家的权势做任何事,所以孤儿院的事哪怕知道只需要傅家人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她也自己去跑前跑后。 这才出了事。 躺了两年。 可从病床上醒来,傅砚被医生通知来到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言晚,我们离婚吧。” 那个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傅砚的发小好心跟她解释, “砚哥失忆了,有了新的爱人,你别再粘着他不放了。” “是啊,比起你,乔枳知书达理,有年轻漂亮,还是医学世家乔家的千金,论身世,论才干,你都比不上。” 言晚不信,那个恨不得把心掏给她的傅砚,怎么会爱上别人。 哪怕傅砚对她恶言相向,哪怕所有人软硬兼施,她只一句话“要我离婚可以,等傅砚恢复了记忆,如果那时他的选择依旧是乔枳,我甘愿净身出户”。 她害怕,怕傅砚恢复记忆以后难过自责,傅砚为了跟她在一起吃了太多苦,她想自己不过被人骂几句,又少不了几块肉,跟傅砚曾经的作为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的婚姻,她也有责任和义务去努力。 可是她忘了,忘了傅砚骨子里的执拗,他一旦爱上什么人,怎会舍得那人受委屈。 他会昭告天下,毫无场合地维护自己的人。 就像曾经的她。 也会对那些死缠烂打不知进退的女人厌恶至极。 就像如今的她。 即使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亲耳听到他的咒骂,心中如被淬了毒的刀剑划过,心脏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无论是他的发小还是他的家人,都对她没有好感,所以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往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她的说法,他却丝毫不信。 他认定她就是那种为了跟他在一起贪图富贵的女人。 包括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事,他也都从别人口中得知了。 他对不在乎的人,从来不手软,也一针见血地捏住了她的软肋。 曾经,阳光孤儿院是他们的甜蜜回忆之地,他们每月都会过去,然后谈起小时候的事,两个人笑作一团。 如今,它成了他的筹码,用来威胁她同意离婚让路的筹码。 经历过地狱一般遭遇后的言晚,不想再让世界上多个第二个自己。 阳光孤儿院不管是从院长到老师,都是顶好的人。 会无偿收养各种孩子,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刘姨操劳了大半辈子。 她绝不能因为自己牵连到他们。 想到这里,言晚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门,对上傅砚愣了片刻后毫不掩饰的厌烦,笑得平静:“好,你放过阳光孤儿院,我同意离婚。” 傅泽没想到言晚会突然出现,有些无措,低低地唤了一句:“晚姐。” 言晚扯出一抹笑安抚他:“没事的小泽。” 傅砚失忆前,同傅泽的关系很好,因为傅家只有傅泽跟她交好,第一次见面就乖巧地叫晚姐。 后来叫习惯了,婚后改了好久才改成嫂子。 如今再改回来,一切好像又重新开始了。 傅砚的神色浮上几抹意外,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但很快就转换为讽刺,颀长的身子往椅子上一坐,解开了西装扣子,闲适地往椅背上一靠: “果然,对付你这种人,不能留情。放过孤儿院,可以,但你要配合我跟乔枳解释,她一直因为我们的婚姻不肯接受我,我不管你找什么借口,要让她相信你是自愿离开,不是因为她的插足。” 言晚抬头看着这个纠缠了十几年的男人。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深刻却不凌厉,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似潭,微微上挑的眼尾自带几分风情。 从前,他看她时,眼睛里总簇着笑意和宠溺,熠熠生光,不需一句话,她就能感到他毫不掩饰的爱意。 可此刻,那双墨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像极了看陌生人时的不屑一顾,又像是多了几分锋芒。 爱不爱一个人,真的很明显,一个眼神,就够了。 她垂下眼睫,遮去眸底的伤痛:“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傅砚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悦,刚要发作,却被一旁的傅泽打断, “哥,你不能跟晚姐离婚,你以后会后悔的!” 他语气有些激动,神色涌上一抹豁出去的意味, “哥,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忆的吗,爸妈和爷爷都不让我告诉你,骗你说你是不小心摔下楼梯。不是的,是你为了祈愿上天让晚姐能醒来,走了五公里,去了百年老山,从山脚三步一磕头,你说那样许愿很灵。你说你愿意用一切换晚姐醒来。结果磕到半山腰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才磕到了头。” 话音一落,傅砚和言晚同时愣住。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第二章 看着她去死 “傅泽,你真是胆子大了,为了阻止我们离婚,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 傅砚率先开口,眉眼间皆是怒火。 “还是说你跟言晚串通好的?” 傅泽抱着被爷爷训的决心把真相说了出来,却没想到傅砚压根不信,还怀疑他在说谎。 当下就急得小脸微红:“哥,我没骗你,你不信的话,可以……” “小泽。” 言晚淡淡打断了他,眼眶通红,看向傅砚, “好,我同意了,你把那个女孩叫出来吧。” 想知道这件事的真假太容易了,他随便找几个路人问就行,那个百年老山每天人都很多。 可他求证都不求证,就直接否认了傅泽的话。 说他们串通一气,说那是谎言。 那是因为,他希望那不是真的,那样他就可以安心地跟他如今的真爱在一起了。 既如此,那她就成全他。 就当是回报他的磕头之恩了。 * 乔枳如今是颇有流量的小花,太寻常的地方容易被拍。 傅砚为了保护她的隐私,特意包了一片海域。 夜幕降临,言晚坐傅砚的车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群人了,男人西装革履,女人妆容精致,都是圈内人。 气球,彩带,香槟,像是一场海边盛宴。 与其说是一场道歉,不如说像是一场庆祝典礼。 庆祝她这个狗皮膏药终于可以消失了。 言晚面无表情地下车,穿着最简单的黑色外套,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阿砚,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何玖端着红酒杯,轻轻晃着,俊美的脸上勾着混不吝的笑意。 目光再落在言晚身上时,眸光多了几抹嘲讽, “哟,这不是那个粘着你不放的跟屁虫吗,还不死心啊。” 言晚知道他,跟傅砚是兄弟,但是一直瞧不上她,从前没少劝傅砚离开她,还把她贬得一无是处。 最后还是傅砚跟他发了一通火,他才收敛了些。 如今,傅砚听着他的话,勾了勾嘴角,没说话,似是多了几分认同。 突然人群一阵轰动。 众人看过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穿着身着白色羊绒大衣,巴掌大的小脸埋进灰色围巾里,栗色的卷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丸子头。 走起路来自带几分肆意。 “枳枳,你来了。” 傅砚掐掉烟,眸子里聚起层层叠叠的笑意,迎上前,满脸的宠溺。 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阿砚,怎么突然叫我来?” 乔枳将围巾往下压着,弯起嘴角笑的时候甜美可爱。 “枳枳,这是我那个名义上的妻子言晚,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她说想跟你解释一下。” 言晚看向她,面色清冷:“我跟傅砚离婚,是因为感情破裂,跟你无关。” 乔枳看向傅砚:“阿砚,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 傅砚有些无奈,但还是同意了。 两人走到海边。 言晚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夜里的海浪有些大,像她心里的风浪一样。 带着毁灭。 好久,都没人说话。 言晚搓了搓手臂:“天这么冷,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很爱他吧?” 乔枳笑得温柔好看,凑近小声说, “我确实没有你爱他,但是,我比你更需要他。” 言晚一顿。 在南川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乔氏,是最大的医药企业,分公司高达全国几十个城市,每年的净利润,高达上亿。 跟傅氏算是门当户对。 而乔枳,作为唯一的千金,从小天资聪颖,十几岁时以治愈的歌喉火遍全网,是小有名气的年轻网络歌手,大提琴更是拿过世界冠军,大学毕业后被人挖去当了演员。 能唱能跳,多才多艺。 粉丝千万。 可现在,她却说,她比自己更需要傅砚。 她刚想问,乔枳就抬脚往外走了。 她也下意识地追过去,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失声惊呼。 乔枳发现后立马扯住她的手臂,利用巧劲把她甩向岸边,自己直接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 “枳枳!” 傅砚看到后立马往这边跑,脸上满是焦急。 言晚也一脸担心地想要喊人救,还没发出声音,就看到,海里的乔枳一个猛头涌上来,笑得畅意:“放心,我会游泳。” 言晚松了口气。 她伸出手想要拉乔枳一把,手臂忽然被人扣住往旁边一扔。 反应过来时,傅砚已经拥着乔枳往回走,如今已是晚秋,即使会游泳,也会被冻到。 傅砚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乔枳身上,拥着她,从头到尾都没给言晚一个眼神。 “阿砚,我没事,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不关别人的事。” 乔枳打了个寒颤,还温柔安抚傅砚。 “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傅砚没接话,一脸关心,看着女生的身影消失,脸上的温情瞬间消散。 目光森冷,大步朝着言晚走去,浑身带着彻骨的冷意。 言晚准备回去,低头看手机看有没有网约车,脖子忽然被人扣住,抬眼对上男人阴鸷的双眸:“言晚,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单纯。谁给你的胆子推枳枳入海?” 言晚双手扒拉不开,艰难出声:“不是我。”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傅砚扯出嘲讽,和狠厉, “你应该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然我要你好看。不过现在,你就体验一下跟枳枳同样的滋味吧。” 说完,不顾言晚的挣扎,手扣着她的后脖颈拖着往海边走,然后一把将她甩进海里。 冰冷的海水淹没时,言晚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冻僵了,她不会游泳。 只能凭借求生本能往海面扑。 模糊之间,她看着傅砚就那么站在那,冰冷地看着她狼狈挣扎。 她的傅砚连她咳嗽一声都会皱眉,可如今,他甚至想要看着她去死。 言晚心底涌上一抹绝望。 第三章 她的背后是我 就在她觉得自己今天要死在海里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人下来将她捞了上来。 上了岸,她趴在海滩上不停地咳嗽,浑身无力。 头上方,熟悉的声音淬着冰刃, “这就是你的报应。怪不得纪家不要你,你身上流着肮脏的血,同你那个强女干犯爹一样,天生坏种。 这么嚣张,怎么,想着离了我,你还可以去要纪家的钱?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要你!” 说着傅砚真的拿出手机。 手蓦然一痛,手机从手里飞出去,他定睛一看,地上落着一个碎成几半的烟灰缸。 而他的手就是被这砸了。 他转头看去,言晚双目通红,像是在看仇人,她咬得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着,悬在空中的手还在抖。 全场都安静下来。 傅砚眼中怒火中烧,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甩到树干上。 言晚没准备,头直接磕到树干上,有什么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 脑子有些晕眩,手摸了摸脸,摸了一手血。 “怎么回事!” 换好衣服的乔枳走近,看到这一幕面色震惊。 傅砚敛去面容上的怒意,恢复成那个温暖的翩翩公子:“没事,她不小心自己撞到了。” 乔枳满脸担心:“她在流血,快送医院啊。” 周边人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人上前,甚至还在碰杯轻笑。 傅砚也漫不经心:“撞一下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言晚勉强扶着树干站起来,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傅砚满脸宠溺地将怀中的女人拥入怀里,问她冷不冷。 冷,真的好冷啊。 言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寒气冻僵了,她从没有这么冷过。 她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不然她怕自己挨不过这个秋天。 用力按着树干,往外走,可头脑的晕眩让她失去平衡,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 突然,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稳住了她。 言晚抬眼刚要道谢,却在看清来人时,话语哽在喉咙。 傅砚随意的神情微顿,礼貌地颔首问好:“纪叔。” 乔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揽着言晚的男人目测不过三十岁上下,及膝的灰绒大衣掩不住他挺拔修长的身材。 冷峻的五官如同画笔雕刻出来似的精致,是与傅砚截然不同的成熟大气,面无表情的样子自带几分威严。 纪岫看了眼言晚脸上的血,眉眼乍然一冷,淬寒的目光斜睨向傅砚, “你干的?” 语气沉沉。 傅砚薄唇微张,没敢撒谎:“是。” 话音刚落,腹部直接被踢了一脚,他闷哼一声蹲下身子。 乔枳低呼一声蹲下来关心他。 纪岫收回目光,一把将言晚拦腰抱起,往车上走。 助理张清连忙打开车门。 “去医院。” “是。” 言晚直接进了急诊,头上缝了两针。 “去买一套衣服。” 纪岫吩咐张清,方才抱那丫头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她的衣服都是湿的。 助理领命而去。 纪岫等在病房外,匆匆赶来的傅砚神色不佳。 他没想到纪岫会突然出现, 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纪岫在商业上的天赋远超于同辈人,纪家的企业在他的带领下从南川发展到京市,远高于傅家。 傅家和纪家有很多商业合作,他今天必须给纪岫道歉。 “纪叔,今天的事是我误会言晚故意推无辜之人下水,才引发这些后续,我可以向她道歉。” 方才乔枳又跟他说了一遍,说自己是为了救言晚才落到水里的,不存在刻意。 纪岫拿下金丝眼镜,像是脱了伪装的斯文败类,目光浸着寒:“无辜之人?就是你那个小三?” 傅砚皱眉反驳:“乔枳不是小三,她没有答应我的追求。” 纪岫目无表情:“傅砚,失忆不是你肆意伤害言晚的理由,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婚姻,纪家怎么可能选择你们合作?你,包括你背后的傅家,都不是无可替代的。” 这话明摆着是要替言晚找回场子,甚至可能收回那些项目。 傅砚危机感爆增,咬着牙识图劝服, “纪叔,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况且言晚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你们纪家并没有接受她不是吗,你这样做,纪老他会同意吗?” 纪岫勾出一抹冷笑:“我什么时候说纪家了?她的背后是我,足矣。若不是你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你以为我只给你一脚吗?” 买衣服回来的张清回来,纪岫懒得再跟他多话,拎着袋子就推开了房门。 病床上,言晚头上包着纱布,身着单衣躺着。 湿漉漉的棉服和裤子在椅子上滴着水。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看着纪岫没吭声。 纪岫将袋子放到她能够到的地方, “穿着湿衣服不舒服,先换上。五分钟够吗?” 语气温和许多。 言晚点点头。 男人就起身守在房门口。 傅砚已经滚蛋了。 他看着表,五分钟后推门进去,坐在病床旁边。 “接下来什么安排,用不用我……” 言晚轻声打断他:“纪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有交集。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纪岫眸底一暗,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而询问, “你手臂上的伤怎么回事?” 方才医生做全身检查后,特意出来询问了他一番,说她的手臂上都是淤青和血痕,那眼神明显是怀疑家暴所致,甚至他还是那个怀疑对象。 言晚停顿了下,随口解释, “言川出狱了,不知怎么找到了我,拉扯之间就伤到了。” 她简单概括了下,将具体的场景隐瞒下来。 “他找你干什么?” 纪岫狭长的眸子微眯,其中闪烁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言晚垂眸,浓密的睫毛微颤:“他一直在打听……她的事。” 第四章 潮湿的味道 纪岫脑中思量,双腿随意交叠,修长的手指匀速地点在膝盖上,看着只露着一个头顶的女生终是没再追问, “不管怎么说,你跟纪家终究有着血缘关系,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提起纪家,言晚手指下意识地攥住,脱口而出:“不需要,这么多年我没有找过你们,以后也不会去找,我们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有联系。” 纪岫看着她,上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在她八岁那年。 她和纪悦一起被救出来,安静地看着纪家的车子接走了纪悦。 他那年十六岁,受纪老爷子所托处理她的事情。 那时她就是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唯独一双眼睛晶莹剔透。 他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纪老爷子的决定。 还是她自己主动开口:“我不会去找你们的,这辈子都不会,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她,她真的受了好多苦。” 纪岫突然有些不忍:“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她弯了弯唇角:“那,麻烦你送我去孤儿院吧。” 而实际上,纪岫就是逢纪老爷子的命令送她去孤儿院的,即使她不说,他也会送她去。 她那么小一点,就会察言观色,主动将所有的道德枷锁往自己身上揽,既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又用行为证明,她真的不贪图纪家什么。 回去的时候,司机把她的反应讲给纪老爷子,纪老爷子说她生性清冷。 纪岫坐在沙发上没说话,他想起出院的前一晚深夜,没有床高的小女孩艰难地爬上椅子,抱住床上睡着了的女人的手,将头埋在她的手心里,片刻后从肩膀延至周身都在颤抖得不成样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时,大抵就是她跟生母最后的道别。 她深知自己的存在就时时刻刻提醒着生母的痛苦和屈辱,所以才那么乖顺地自己提出去孤儿院。 提出不再相见。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纪岫一直自认自己克己复礼,可唯独在经历了那一遭后,发自真心地觉得,他不如她。 一晃将近十五年过去,言晚也做到了自己承诺的那样,没有去接近过纪家一次。 纪岫将自己从过去的思绪里抽出来,面上波澜不惊:“傅砚铁了心逼你离婚,你即便这样,也要拒绝我的帮助?” 提起傅砚,言晚眼眶又酸涩起来,今天的这一遭让她知道,爱她的那个傅砚已经在车祸中死了。 她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我会和傅砚离婚,跟傅家不再有牵扯,好好过我自己的人生。避免惹人口舌,您还是离远一些为好。” 纪岫黑眸深了深,眸底是沉淀的底气:“我想做的事,想护的人,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言晚微愣,抬眼对上男人晦涩的双眸,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不是可怜,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她看不透的东西。 她收回目光,拽了拽自己的被子:“我困了,你早点回去吧。” 南川的夜晚很长,霓虹大厦的灯光绚丽多变,无论多晚,从不停息。 傅砚站在自己卧室的落地窗前,单手握着红酒杯,微垂的眉眼自带几分睥睨,和说不出来的烦躁。 从医院回来,他照常跟乔枳打过电话就躺床上睡了,可却梦见一些片段。 是在砖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刚下过雨的操场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满地的樱花花瓣。 蓝白色校服的女生扎着高马尾,转头看他时笑得甜美:“傅砚,我已经拒绝高校来的那个老师了,我不想破格跳级升学,什么天才少女,我只想当你的晚晚,陪你一起按部就班考学。我们说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 然后,他一步步走近,樱花的味道伴随着女孩子独有的香气铺满口鼻,他倾身,温柔地吻上那娇艳的唇瓣,软软的。 女生羞红了脸,面若桃花般,缩在他的胸膛里不肯抬头。 他哄了半天,女生才一点点抬起头,那眉眼,赫然是学生时候的言晚。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手指下意识地触上自己的唇瓣,那里仿佛还停留着女生的温度。 可随即他就自我唾弃地甩下手,他在想什么。 明明现在爱的人是乔枳,怎么会梦到那些。 可再睡却是睡不着了,他下床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决定明天就去找她一趟。 鉴于梦里的场景可能是真的,他以前也可能真的喜欢过她,但现在,他心里只有乔枳。 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乔枳。 至于她,他可以多给她点财产。 翌日,言晚被阳光刺醒时,病房里已经没了纪岫,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 “晚晚,你怎么样?” 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时,言晚以为自己幻听了,顺着声音看过去,病房里走进一位衣着普通却整齐的老人,面容透着慈爱。 “刘姨,您怎么来了?” 言晚惊讶道。 刘姨拎着一个保温盒,步伐稳健地走到病床前:“我听说你住院了,就赶紧来看看你。晚晚你的头怎么样,还疼吗。” 老人满脸的愧疚, “昨天就有个小伙子来找我,说让我劝你离婚,不然孤儿院就保不住,我没同意。你跟小砚那孩子的感情,我看了一路,怎么能因为我的事连累你们。可再晚些,守在孤儿院的人忽然就散了,我听他们说什么目的达成,你还被撞到了头之类的话,这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都住院了。对不起,都怪我不争气。” 说到最后,刘姨音色哽咽,眼里都是自责。 言晚连忙安抚她:“不关你的事刘姨,你别这样。本来孤儿院就是因为我才牵扯其中的,我理应出面。” 刘姨拭了拭眼角,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和小砚那孩子真的要离婚?你舍得吗?” 第五章 善意的谎言 言晚攥着被子一角。 不舍得。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傅砚,如今要放弃他,心里犹如抽筋拔骨之痛,一想到傅砚要跟别的女人携手余生,她都几乎要崩溃。 可这些不能在刘姨面前说,她是见证自己和傅砚之间感情的人,甚至还说等以后举办婚礼了,让她来当自己这边的家人。 她一门心思地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又怎能说出实情,让刘姨徒增愧疚呢。 她佯装无事地扯出一抹笑:“刘姨,我们确实要离婚。不过不是因为孤儿院的事。” 刘姨一听到离婚两个字,拍着腿激动道:“我就知道,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们,我去找傅家,我可以跪下来求他们,不能让你受这份委屈。”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言晚急得不行,她知道傅家对她的厌恶,若是刘姨去了,不但帮不了什么,还可能受一顿羞辱。 她那么大的年纪了,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想到这,言晚脱口而出:“刘姨!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不爱傅砚了。” 门外,正欲推门的男人身子微顿,脸色不辨喜怒。 刘姨往外走的身子一僵,转身看她,半信半疑:“晚晚,你是不是为了阻止我撒谎才这么说的,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你和小砚以外的异性接触过。” 言晚随口掩饰:“是在傅砚之前。” 反正也没有这个人,她只想赶紧打消刘姨的怀疑。 刘姨似是有些信了,很意外地说着:“之前?你八岁来的孤儿院,不到两个月傅砚就开始时常来找你了。更早会是谁?” 语气顿了顿,带着点震惊, “难不成是送你来孤儿院的那个少年?纪家的纪岫?” 言晚当下一愣,没想到刘姨会想到他,十几年前的匆匆一瞥,也能想起来。 她犹豫了片刻,敷衍地点头“嗯”了声。 刘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你跟纪岫关系复杂,没办法在一起,所以才选择了傅砚。要我说也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小砚那孩子对你是……” 咣当。 言晚刚准备说话,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木门撞到墙上又反弹几下,发出震天响。 然后,看到了浑身携着冰霜的傅砚。 他眼中翻滚着慑人的风暴,嘴唇抿成直线,脸色沉得能挤出水来。 走近床边:“好,真好。言晚,我真是小看你了。” 言晚神色一白,没想到这么巧,话赶话赶到那了,她就承认了刘姨的话。 可偏偏被傅砚听到。 原本他就对她满是怀疑,如今更是有嘴说不清了。 傅砚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挤出,看着这个冠冕堂皇的女人。 “这算盘打得真是好啊。演技也一流,不然怎么哄得以前的我对你为首是从,让你成为傅夫人。你这么会演,奥斯卡是不是欠你一个奖杯啊。” 言晚压了压心中的烦躁:“刘姨,你先回去,我跟他有话要说。” 刘姨见状小心点了点头,走了。 傅砚当着她的面举起手中的纸:“这是我准备的离婚协议,原本,我想着不管怎么说,我们当过几年的夫妻,我给你留些东西。” 说到这,他三两下把纸张撕得粉碎, “可是现在,我真是为我的好心可笑。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东西,言晚,我要你净身出户。” 言晚原本就没打算要他的钱,但她不想让他误会:“傅砚,方才的话,我只是为了不让刘姨担心才说的善意的谎言。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是在演戏。这些,等你恢复记忆以后,你就知道了。” 傅砚嗤之以鼻:“来来回回,你只会说那一句等我恢复记忆。言晚,你满口谎言,对我纠缠不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好一个善意的谎言,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排解废气,你还有什么用?” 他心中的怒火不断攀升,胸腔挤得快要爆炸,甚至萌生出一股毁灭欲。 从失忆以来,他对一切都淡然处之,脑子里只有空白,那些他的所谓亲人,兄弟,他也没有任何感情。 后来,遇到了乔枳,她身上那股倔强灵动又透着不服输的劲,让他觉得自己冰冻的心一点点融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情的流露。 相处下来,他越来越断定自己喜欢乔枳。 喜欢她的笑,喜欢她对他的依赖,喜欢她陪在身边。 那样他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后来,他才见到了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心中毫无波澜。 看着她一次次黏上来,他只觉不耐烦。 直到她终于被自己逼得同意离婚了,他心上应该感到解脱。 可是非但没有,心头那股烦躁不减反增。 从让她跟乔枳道歉,到推她入水,都是心中那股烦躁作祟。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一味地想排解那口气。 可就在刚刚,他听到她的几句话,所有的情绪数倍地递增,他最想要做的竟然是扒开那女人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 才能如此毫无下限。 言晚原本还想方设法地想要解释,可当听到男人那句“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时,蓦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第六章 不该拿的 八岁之前的言晚对这句话根深蒂固,无数个时候她都会自我反省这句话。 比如她被那个生理学父亲言川用鞭子打得动弹不得时,她第一次委屈缩进母亲带着枷锁的臂弯却被崩溃地甩开时,她因为饿得不行偷吃狗食被主人家发现拳打脚踢时。 他们会用尽各种言语表达自己的愤怒。 “你这个贱蹄子,老子要的是男孩,你怎么不去死,整天就哭丧着一张脸,影响老子心情。” “你走开,我没有女儿,没有……” “一个女娃仔做什么不好,竟然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我的狗还能给我看家护院,你会干什么,滚,滚得越远越好。” …… 听的次数多了,言晚也深以为然。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所以她是去寻死过的。 两次。 一次阴差阳错带来了警察救走了她和纪悦。 另一次,又救了傅砚。 以前傅砚总是说,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时,熊熊烈火中她突然出现的身影,像一个小英雄一样,救了他。 可他不知,是他拯救了她,将她从阴暗的地狱里一点点捞出来。 都说世间有神明,神明普渡众生,可在她荒芜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神明的眷顾。 她只庆幸自己遇到了傅砚,他没有普渡众生,却将所有的爱都赠予她一人。 却不曾想,原来爱是有期限的。 就这样吧,言晚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总是会倾向于相信自己认为的事实。 从前的傅砚不用她说就会百分百相信。 如今她说了百句,在傅砚看来也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狡辩。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原本就没打算要你的钱,等你拟好了新的离婚协议,我会在上面签字的。” 言晚垂下眉眼,冷淡地开口。 看着这样的言晚,傅砚心中烦躁更甚,他当着她的面,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给我准备好一份女方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送到医院,现在,马上!” 察觉到自己老板的脾性后,助理何嘉十五分钟后就拿着刚打印好还带着温度的离婚协议出现。 傅砚浏览了一遍后直接在上面签了字。 一个眼神,何嘉自觉地将离婚协议拿到病床上坐着的言晚手上。 有些不忍地撇开视线。 跟随傅砚这么多年,他是最了解傅总对言晚有多宠爱的,哪怕是轻微的磕碰,他都会絮絮叨叨半天。 可如今,夫人脸色煞白,头上裹着纱布的模样,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同情,作为丈夫的傅总却视若无睹。 他微不可见地在心里叹了声气。 原先,他一心期盼着傅总赶快恢复记忆,跟夫人重归幸福。 可走到如今,他想,既然忘了,那就不要再想起来了,否则他不敢想,傅总会如何。 言晚甚至都没看一眼协议,接过笔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是爽快。 傅砚看这模样,冷笑一声:“既然离婚了,麻烦你一天之内,搬离湾兰别墅!” 湾兰别墅,言晚手指止不住地蜷缩,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竟连那套房子都要收走…… 热意漫上眼眶,她闭了闭眼:“好。” 傅砚自然看到了女生明显的变化,心中嘲讽更甚,签离婚协议时那么爽快,如今让她搬出房子就这么痛苦,真是人不如房。 还说自己不是贪图富贵? 越想越气,傅砚胸膛剧烈起伏着:“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换衣服,我要亲眼看着你收拾东西,省得你拿了不该拿的。” 说完抓起一旁的离婚协议就走到病房外。 何嘉恭敬地朝着言晚颔首,然后跟在傅砚身后出去。 言晚没磨蹭,原本就不需要住院,回家休养便可。 她三两下换好自己的衣服。 办了出院手续。 湾兰别墅位于市区与郊区的中间,附近交通便利,五百米后就是一个大的商圈,附近从小学到高中都有,是豪华版的学区房。 当初这套房是两人一起看的,彼时傅砚拉着她喜悦溢于言表,说等将来有了孩子,走路就能到学校,多方便啊。 只是因为言晚小时候的经历,她暂时无法接受太过亲昵的行为,所以即使两人结婚五年,别说孩子,他们都没有圆过房。 言晚一度愧疚,可傅砚却毫不介意,他说爱一个人又不是爱她的肉体,他愿意一直等,等言晚能接受的那天。 言晚也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心理治疗已经濒临尾声,她出事的那天,原本是准备要跟傅砚说的,可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而傅砚也不需要她了。 从思绪中抽离时已经到了门口,言晚从副驾驶下车,一旁的傅砚等得不耐烦:“磨蹭什么,我一会儿还要去看枳枳,赶紧的。” 她用指纹开了锁,目光扫及着房子里的布置,这里的每一个家具,从设计到构图,都是她和傅砚一起完成的。 醒来后,傅砚不曾回来的夜晚,她一人蜷缩在这偌大的别墅里,靠着两人的回忆过活,可是如今,她连这个也要失去了。 言晚走到卧室里,井然有序地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面色寡淡,看起来相安无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仿佛被一片片撕扯,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傅砚说是要看着言晚收拾东西,实则他从进来就待在客厅,并没有随言晚一起上楼。 他的目光被那满墙的照片紧紧攫住,失忆后的他从未来过这间房子,可哪怕是第一次踏进这里,他也不可否认,这里带给他的归属感和安心是从未有过的。 墙上的照片很多,一样的脸,不同的装扮。 从青涩到清丽,从早春到寒冬,山川秀丽,江河湖海,每一张照片都诉说着不同的故事。 而唯一不变的,除了他们两个主人公,还有他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幸福。 这一刻,傅砚突然想知道他和言晚的曾经是什么样子。 真的如他朋友说的那般乏味无趣吗? 身后传来行李箱的滚轮声,傅砚下意识地转身去看,身材纤细的女生艰难地抬着比她还大的行李箱下着楼梯。 他眉头微皱,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大步走到楼梯上,接过了行李箱,脱口而出:“我不是说过,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种重活的!”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第七章 唯一选择 言晚带着一抹期颐看向他:”你……“ 傅砚眉头拧成了麻花,对自己的行为和言语诧异。 这短短的几秒时间,他的大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思考,就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反应。 有种失控的感觉。 而他,最讨厌失控。言晚上一秒还沉浸在傅砚是不是想起来什么的期翼中,下一秒,行李箱就被男人大力往楼梯下一扔,一连串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后,笨重的箱子也滚落在底。 不只是不是声音太大,言晚当下竟做不出任何反应,就那么呆立在那,视线从像被一块抹布丢下去的行李箱上缓缓转回身旁的男人脸上。 “言晚,搞这些小技俩有意思吗?怎么,回忆杀搞不定又换成了苦肉计?当真可笑。” 傅砚厌烦地呵斥,眼中只有冷漠。 说完干脆利索地下了楼,顺带踢了一脚挡路的行李箱,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方才拿箱子的那只手,像是在擦去什么病毒般。 言晚回过神来,眸中闪烁的光一点点熄灭,漫过自嘲,她在肖想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下楼弯腰扶起来行李箱。 一言不发地往门口方向走。 大门方拉开,就与正准备抬手敲门的乔枳碰了个正着。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傅砚不耐烦的神色在见到乔枳人的瞬间立马多云转晴,三两步迎上前,笑得温柔:“枳枳,你怎么来了?” 说着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冰凉的手捧在手心里暖,眉眼皆是关切, “你体质偏寒,一到了秋冬季节手脚总是冰凉的,我不是给你买了掌心宝吗?忘记带了?” 说完习惯性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暖手宝塞到乔枳手心。 乔枳带笑的眉眼微顿,她并不是偏寒体质,相反,她并不怕冷,随便走一会儿,手脚就会热得出汗,傅砚送她的暖手宝根本用不上。 她现在手凉也是因为她方才故意脱掉衣服在外面站了会儿,好以此为借口让傅砚心疼她。 可没想到她还没说话,傅砚就如此配合,还说出来那样一番话。 那一系列熟练的言语和动作,像是做了几百遍,她不由得看向言晚。 后者怔然的目光一点点漫上嘲意,睫毛簌簌,遮去了眸底的情绪,可周身的那股孤寂,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 乔枳不动声色地冲傅砚笑了下:“好啦,我不冷。言小姐这是要搬家吗,这么大的行李箱多不方便,阿砚,我们送送她吧。” 言晚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唯一可怜她的竟然是她的情敌,何其悲哀。 她大气地扯出一抹笑:“不用了,我自己走。” 她拉着行李箱,挺直脊背,步步坚定地远离,隐约还能听到后面的说话声。 “阿砚,真的不去送送她吗。” “枳枳,对待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好心会助长她们,也就你,如此大方,对待觊觎你男朋友的人,也这么贴心。” “我是怕等你记忆恢复了,你会后悔。万一你又选择了言小姐,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傅砚的选择永远都是乔枳。” 脚下一个踉跄,言晚眼睛酸涩,她忽的想起,两人刚在一起时,她时常因为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傅砚,而每一次傅砚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言晚都是傅砚的唯一选择”。 …… 不知走了多久,言晚终于见到了百米外的公交站牌。 许是她情绪波动太大,头上包扎好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不过须臾,就疼出了一头汗。 “滴” 鸣笛声从身后响起,言晚回头,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她身边。 后座的车窗被打开,露出男人贵气清隽的容颜。 从驾驶座小跑过来的张清恭敬地朝着言晚颔首:“言小姐,我帮您把行李箱放后备箱?” 言晚没松手,微弯着腰看着满脸矜贵的纪岫:“纪先生,您怎么在这?” 纪岫目光扫及她汗津津的额头,狭长的眼眸略深,又滑至她手上拉着的行李箱拉杆:“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你一个头上缝了几针的病人不在医院躺着,怎么会在这?” 不管怎么说,是他送她去医院的,她好像是欠他一个解释。 “离婚后需要收拾一些东西,时间紧急,所以我就直接出院了。昨天谢谢您,您看治疗的费用是多少,我转给您。” 这么快就离婚了,纪岫眸底划过一抹微光。 面上却不显:“先上车。” 言晚皱眉斟酌着准备拒绝。 等不及的男人直接开门下车,一手按上拉杆的一侧,被一双墨色的眸子盯着,言晚下意识地松了手。 纪岫将箱子递给张清,侧过身子让开路,朝着车内歪了下头, 言晚抿唇,只好上去。 位居高位的人身上会染有一些压迫威严,哪怕是刻意收敛,也会流露出几分。 在他面前,言晚心中总有些怵。 车子重新启动,她张口刚准备说话,纪岫的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起,他接起来没说几句,就开始了电脑会议,持续了许久。 她自觉地保持沉默。 纪岫开完会后才主动开口:“房子还没找好吧,先去我那里暂住一夜?” 言晚摇头:“不用了,我找个酒店就行,不用麻烦您。” 纪岫嗓音醇厚:“不麻烦,先加个好友吧。” 对上言晚疑惑的眸子,他一本正经, “不是要还我医药费?我比较传统,只接受微信转账。” 言晚只好拿出手机:“那我扫您。” 划拉开屏幕,手机刚对准纪岫的手机二维码,车子一个急刹车,她整个人往前栽去,眼看头就要撞上副驾驶的椅背。 这个瞬间,一股坚定而温热的力量稳稳按住了她的右肩,阻止了她的前冲。可几乎是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什么。 一股热意直冲大脑,红晕从脸颊一直红到脖颈。 纪岫的手掌按住女生单薄的肩头瞬间,一种柔 软富有弹性的压力,紧紧地贴上他的小臂,那触感异常清晰。 第八章 在腿上摩挲 “抱歉纪总,突然窜过来一只流浪猫。” 助理张清的道歉打破这一僵滞。 纪岫立即收回手,轻声说了句“没事。” 喉咙滚动了几下,弯腰捡起来刚才滚落到地上的手机,递过去。 言晚没有抬头,小心接过手机攥在手里,双手落在膝盖上相合,眉观眼眼观心,从他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女生睫毛簌簌的模样,像极了受了惊的小鹿,乖巧中又透着不安。 纪岫心上一软,唇角的弧度几不可察,手指轻轻在腿上摩挲。 待言晚心情缓和,感觉脸上的热意消散,正要说随便找个酒店把她放下时,一抬眼,刚好看到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车库。 “麻烦在这停一下。” 言晚及时出声。 车子立即停下。 纪岫微挑眉看过去,目光疑问。 “这附近应该有酒店,我就不去叨扰纪先生了。” 言晚斟酌着解释。 话音未落,就推门下车。 纪岫比她速度更快,锁了车门:“今天就先在我这里将就一下,明天我让人给你找房子。张清,开车。” 车子随即重新启动。 言晚在他面前总有种难以言语的怵,所以哪怕她不愿意,也没有再多争辩。 纪岫所住的是两百左右的大平层。 家具装修倒是处处透着低奢,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冰冷,没有什么人气。 “纪先生,您回来了。” 穿着整齐的妇女迎上前。 纪岫点点头,转头看向言晚:“这是张妈,你有什么事,直接找她就行。” 随手脱掉外套,弯腰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下示意言晚穿。 然后跟张妈交待着, “张妈,给她随便做点东西,然后带她去客房休息。” 说完直接拎着电脑去了书房。 言晚跟张妈打了个招呼,自己拉着行李箱跟她一起去了其中一间客房。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洗澡,实在很难受,哪怕头上包扎着,她也小心地简单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 干净清爽地躺在床上开始在软件上找房子,一找就是一下午。 忙完工作的纪岫从书房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他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随口问道:“中午她吃了什么?” 张妈:“言小姐说她不饿,您走后,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纪岫眉头微拧,吩咐了几道菜,然后特意交代了句:“口味偏咸微辣一些。” 张妈愣了下,她在这干了也有好多年了,一直知道他的口味偏清淡,还是第一次叮嘱这些。 但她没多问,点头应下。 跟张妈说完,纪岫走到客房门口伸手轻叩了几下,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他转动门把手,门开了,走进去后隔着昏暗的视线,看到了床中央蜷缩着一小团,窗帘拉着,看不太清楚。 走近了才看到是言晚。 身子隐在羽绒被下,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病态的苍白,浓密的睫毛乖顺地搭在眼睑上,恬静又美好。 她又瘦了。 纪岫就那么看着她,眸底划过一抹疼惜。 从医院那次后,他其实对这个隐忍的小女孩就很是感兴趣,那种感觉,很微妙。 这些年来,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的一切。 也见证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一点点耀眼的成长。 初一,她拿下全国奥数竞赛一等奖,是被名校老师都被称为天才少女的存在。 原以为只是昙花一现。 可接下来,她蝉联了多届奥数大赛的冠军,不止如此,在物理界也展露头角,高一的时候,凡是她参与的物理竞赛,冠军皆是她手,名校的教授曾多次来学校想要破格录取她,直接保送。 可她却拒绝了,只因为她想陪一个人慢慢成长。 而那个人便是傅砚。 如果不是傅砚,如今的言晚早就今非昔比,满身荣耀。 这也是纪岫一直不喜傅砚的主要因素。 他拦住了一个天才。 纪岫见证着言晚的每一次重要时刻。 他都会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注视着那个女生满身发光的样子。 起初他只是好奇,好奇她会走到哪一步,可是慢慢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变了,他不止想看着她走到哪一步,更想陪着她走每一步。 睡梦中的言晚很不踏实,小脸皱成一团,神色不安,嘴里更是念叨着“傅砚”二字。 眼角更是不断地滑落泪水。 纪岫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用纸巾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言小姐,醒醒,言小姐……” 言晚模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初醒的大脑还有些混沌:“张妈。” 张妈哎了声:“言小姐,我做了饭,出来吃点吧。” 言晚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应下来:“好。” 张妈转身出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干的。 方才她又梦到了傅砚为了她被爷爷打了一顿的时的画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幸亏只是梦。 到餐厅时,言晚意外地看到纪岫也在,斟酌着要不要打声招呼,男人已经抬头看向她:“坐下吃饭。” 索性也没再纠结,颔首在他右手边坐下,目光扫及桌上的饭菜,神情微顿。 香菇排骨粥,红烧肘子,油闷大虾。 无一例外,都是她爱吃的。 尤其是那道香菇排骨粥,就连傅砚都不知道,因为傅砚受不了香菇那个味道,所以家里的餐桌上从没有出现过任何香菇。 她目光微亮:“你也喜欢香菇排骨粥?” 脸上迸发的像是找到了同类小伙伴似的喜悦。 纪岫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嗯”了声。 这么久以来,言晚难得吃了顿很好的晚餐。 餐桌上,纪岫说起租房子的事情,说已经替她找好了房子。 言晚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 且房子的地理位置和面积大小都很合适,房租虽然小贵,但也在她接受的范围内。 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实地看了,非常满意。 百平方的两室一厅,出门步行十分钟就是地铁站,附近还有步行街,是今年刚开发的商业区。 她直接签了合同,押一付三。 刚要回去,就接到了刘姨的电话。 “晚晚,出事了,柠檬,柠檬被警察抓走了,警察说她涉及什么间接伤害罪,警察说要是无法私了,柠檬就得坐牢。怎么办,她还不满二十。” 刘姨语气慌乱,说得稀里糊涂的,言晚一边安抚她询问事情来由,一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 刘姨:“柠檬今天来找我,说她在直播间里为你抱不平,直播间的人都在骂傅砚,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恶气。可没多久警察就找过来,说因为她的言语导致一位姓乔的小姐受伤住院,傅少已经以间接伤害和诽谤罪起诉了柠檬。” 言晚从刘姨的话中推出事情的经过,柠檬平常就是个网络博主,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直播,粉丝数量不小,想来是有人顺着自己和傅砚又扒出了乔枳。 乔枳作为一个明星,知名度高,那些黑粉又极易做出不理智的事,顺着小三这个导火索,就点燃了。 哪怕柠檬不是关键人物,按照傅砚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顺藤摸瓜,不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者,做出这样的事确实不奇怪。 “小砚那孩子是不是不知道你跟柠檬的关系才这么狠心的,要不你去跟他说说,说不定他就不追究了呢。” 如今的刘姨只知道傅砚失了忆,却不知道他失了忆后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对她信任爱护的傅砚。 别说现在傅砚不认识柠檬,只是因为她触及到了乔枳的事就狠下手,如果他知道了柠檬和她的关系,按照她如今在傅砚心中的形象,那人甚至有可能怀疑这一切都是她言晚指使的。 说不定会更愤怒。 可即便如此,她也得去找傅砚求情。 “刘姨,你先别慌,我这就去找他。” 挂了电话,手心被汗水浸湿,说实话,她心里,没有一点底。 第九章 付出代价 去医院的路上,言晚浏览着网上的消息。 有鲜红的热搜词条#乔枳 小三。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柠檬的直播内容录屏,她点开视频。 柠檬像往常一样跟观众随意聊着天: “家人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遇到了渣姐夫。 我姐和我姐夫从小就在一起,青梅竹马两相情愿,大学一毕业就登记结婚,结果我姐意外车祸成植物人,躺床上两年,再醒来后就发现我姐夫不但失忆了,还爱上了别人,逼着她给新欢让路。 你们说,失忆了就可以精神出轨吗?” “是,那新欢是比我姐地位高,跟我那豪门姐夫门当户对,还是个流量小花呢,但这就是她当小三的理由吗?” 下面的评论疯狂刷着: “我去,谁啊,这么狗血。” “流量小花,豪门姐夫,这瓜吃得有点意思。” “不会是姓乔吧,之前她不是还被拍到跟圈外人一起去逛街。” “妥妥的渣男女啊,心疼姐姐。” “青梅竹马哎,这么深的感情说忘就忘吗?” “我有个不好的猜想,这姐夫失忆是真的还是假的?”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又有瓜主把之前拍的视频放在一旁,是在停车场,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地进地库,女生戴着口罩,看起来是乔枳,男人一身高定西装,看身材,言晚一眼断定是傅砚。 时间正是她醒来的前一个月。 不得不说,网友的放大镜很是犀利,单凭几句话,一段模糊的视频就能推断出当事人。 她手指继续下滑,看到了乔枳在机场被一堆的媒体和代拍围堵的视频,数不清的闪光灯和摄像机对准她,都恨不得把话筒举到她嘴里,想要拿到一手消息。 乔枳即使有四个保镖开道,也走得很是艰难。 直到人群中忽然砸出来一个易拉罐,冲着乔枳的额头飞去。 事情太过突然,被砸到的瞬间,乔枳捂着额头轻呼一声,视频里看到了她手指缝里的血迹。 明星最重要的就是脸,尤其是女星,但凡留下点什么疤痕,就会对以后的事业影响很大。 怪不得傅砚那么生气。 这事不好处置。 言晚心情越发沉重。 医院大门已经被媒体围住,她戴上口罩从后门进去,找傅砚的姐姐傅双了解情况。 “没什么大碍,乔枳的额角被易拉罐的边缘划伤,伤口不算深,但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至于会不会留疤,要看恢复情况,应该是不会有事。” 傅双语气淡淡,没有敌对,但也称不上温和。 她跟傅家人一样不支持自己和傅砚一起,但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难听的话。 更像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漠,直接对她视而不见。 但但凡她有什么病,傅砚都会拉着她来找傅双,她也像对待普通病人一样,一切都是淡然处之。 听到乔枳没什么事,言晚心里略微心安了些,她方想要道谢,傅双就已经出门了。 看样子也不是多想跟她交流。 言晚也没介意,走到了外面的长椅上,点开通讯录,按了一下1,傅砚的手机号就跳出来。 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功能,还是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傅砚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部手机,说是方便联系。 他耐心地教会她怎么使用后,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他自己。 “这里有个快捷键,你只要按一下1,就能直接给我拨打电话,我是你唯一的紧急联系人,这样但凡你有什么危险,我都能及时收到。” 言晚当时还笑他太小心了。 可他却说这样他心安一些,毕竟这个世界上对女生的恶意依旧存在。 后来,言晚每次换手机,傅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设置成自己的紧急联系人。 他想要好好爱护一个人的时候,真的能做到一丝不苟,细心程度不亚于她。 虽然两个人已经离婚了,但这个留下的设置她一直没有改。 她垂眸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和备注,手指颤抖着,没有第一时间拨出去。 思前想后,就在她下定决心的前一秒,隔着假山,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傅砚和何玖。 两人都含着烟,雪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两人的眉眼,却没有遮盖住他们的声音。 “你确定那个造谣的柠檬是言晚最好的妹妹?” 傅砚沉沉询问。 “对,你失忆了不知道,这个叫柠檬的网红跟言晚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小时候因为爱偷吃别人的食物,没少被打关禁闭。 后来不知道怎的,言晚就跟她玩在一起了,还跟她一起去骗取其他孩子的东西。 言晚仗着你的势力没少狐假虎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傅砚拧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不辨喜怒。 何玖继续说道, “言晚植物人那两年,柠檬没少在医院照顾她,白天在医院给言晚擦拭身子,晚上直播大半夜,两人关系亲同姐妹。 她能在直播上那样说,一定是言晚教唆的!她自己不敢明着跟你干,就找人暗地里下手。 不信你等着看,言晚一定会来找你求情,放过那个叫柠檬的小丫头。 我觉得,你可以利用这个把柄,让言晚付出代价。” 傅砚睨向他:“你有什么主意?” “你看啊,如今乔枳被全网网曝,说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人越红黑粉就越多,即使一句话说错都可能被解读成十恶不赦,如今要是不做一些事扭转,那些人会逮着这个由头毁了她的。 其他的黑料可以不当回事,但有关人品的,绝不能马虎。 必须拿出铁证,才能把她从这场恶意的漩涡里摘出来!再者你也得让乔枳看到你的态度,她原本就因为你如今失忆,而对你这份感情不安。” 傅砚将烟按在垃圾桶的盖子上,眉眼凛冽:“别卖关子,说重点。” 第十章 神情悲怆 “既然她言晚想要乔枳身败名裂,那我们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可以把言晚约到我们常去的酒店,让她以赔罪之名喝酒,等她喝得不省人事之时,我们再安排个人跟她一起拍几张亲密照。 “到时候就说,在这场婚姻中是言晚先出轨,并试图浑水摸鱼,为了傅家财产不惜恶人先告状,做出了这个局。之后,只需要稍加引导,就可以把网友的视线移到她身上,那乔枳也就摘出来了。” 何玖徐徐说之,一副替傅砚着想的语气。 傅砚神色波澜不惊:“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何玖正要说,傅砚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的神色在看到来电显示后,立即变得温柔下来:“枳枳,我出来抽根烟,这就回去,你等我。” 然后快步朝着病房走。 言晚坐在室外的长椅上,神情悲怆,仰头看了眼没有一片云彩的,压抑的天空,心脏透不过气。 秋风萧瑟,这个深秋,真的很难熬。 她怕自己,熬不下去。 坐了许久,她收拾好心中的情绪,还是拨通了傅砚的电话。 “傅砚,柠檬她性格有点冲动,不小心冒犯到你,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是她绝没有伤害乔小姐的意思,那些黑粉的攻击更是跟她无关。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傅砚语气不辨喜怒:“言晚,是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自己的面子足以大到让我对你的人网开一面?” 言晚垂眸看着地面:“我没敢那么想。” “好,既然这样,你明晚九点,到盛豪酒店8号包厢,道歉,就该有道歉的诚意。” 说完径直挂了电话。 言晚半晌才放下手机,她不知道傅砚让她明晚过去是真的道歉,还是像何玖说得那样。 她和傅砚相爱多年,对他的滤镜很深,哪怕他因为失忆了做出了伤害她的事,但她依旧觉得他骨子里是那个正直善良的大男孩。 她判断不出来傅砚的想法。 但是柠檬的人生,她不敢冒险,一旦她有了入狱的历史,无论时间长短,那都是她一辈子的污名,言晚赌不起。 所以盛豪酒店,她必须得去。 哪怕,是一场鸿门宴。 翌日早八点。 言晚接到了一个未知来电。 “言晚,是我,乔枳。” 出人意料,打电话的人竟然是那个乔枳。 言晚略微愣了几秒,温声回复:“你的伤没事吧?” 乔枳声音很是温和,没有任何事后算账的意思:“一点小伤而已,在娱乐圈里混,被黑粉围追堵截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昨天阿砚怕我因为网上的事影响心情,一直不让我看手机,今天我才知道,那个网红直播的事,听说那个女孩还是你妹妹是吗?” 言晚再次郑重解释:“乔小姐,柠檬她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她跟那些攻击你的黑粉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了她鲁莽的言语向你道歉。” 话筒里沉默了几秒:“我知道的。” 乔枳的声音依旧善解人意:“我能理解她的做法,若我有一个姐姐,被这样对待,我可能也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吧。但是言晚,你要知道,在你们的婚姻存续期间,我没有做过任何违背道德的事,我一直是拒绝阿砚的亲近。我也担心,阿砚恢复记忆后,会再次选择你。” 言晚:“乔小姐,你说的这些我相信,我知道这不是单方面某个人的错。归根究底,是我妹妹柠檬没弄清事情经过,就中伤了你。我愿意替她道歉,只要能撤案,其他的都好商量,能不能请你给傅砚说说情,放她一马?” 言晚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如今的傅砚对她厌恶至极,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如果是乔枳说情,他一定会很重视。 傅砚他对待自己爱护的人,很是尊重,甚至护短。 “好,我会跟阿砚说的。” 言晚没想到乔枳这么深明大义,当下就松了口气。 犹豫了下:“那今晚我还要去盛豪酒店吗?” 乔枳满腔疑惑:“什么盛豪酒店?” “我昨天跟傅砚打电话给柠檬求情,他说要我今晚去盛豪酒店当面道歉,显得更有诚意。既然你愿意原谅柠檬,那我还要去吗?” “不必了,我会跟阿砚说,他一向很尊重我的意愿。” 言晚再次感谢了乔枳的深明大义。 乔枳的效率很快,下午,柠檬就被从警局放了出来,言晚亲自去接的她。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在派出所待了一天一夜,心中还是慌乱的,一见到言晚就寻求庇护地抱着她。 可怜兮兮的。 言晚也不好再责备她,毕竟她也是为了自己。 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与此同时,网上的舆论也慢慢变了,傅氏的公关部从来不是吃干饭的,直接摆出乔枳隶属于傅氏旗下艺人的证据,澄清当时只是一起去吃饭,随行的还有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 然后也放上了傅砚和言晚的离婚证,强调傅砚是单身状态。 乔枳配合地转发了傅氏娱乐公司的声明,并添加文字:“谢谢老板的看重,我会继续加油,为公司发展添砖加瓦。” 那些叫嚣厉害的营销号,也被一一起诉,大部分都认了怂,手写道歉信。 乔枳的事业虽略有影响,但关系不大。 算是黑红了一把。 当艺人怕黑料,但更怕没有流量。 带柠檬去吃过火锅后,言晚把她送回家,并叮嘱她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要直播,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下午,言晚去纪岫的别墅那里取回了自己的行李箱,住进了自己新租的房子里。 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等忙完已经是夜色浓郁了。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她一个激灵坐起来,随手按下接听:“你好,哪位?” “言晚,你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吗?” 是何玖。 言晚心中蔓延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以前我就看不惯你仗着傅砚为所欲为,如今你没了防身牌还敢这么嚣张,可惜这次,傅砚不会再站在你面前了。我告诉你,今晚九点,我要在盛豪酒店8号包厢看到你。” 言晚心猛然揪住:“这事已经过去了,案子也已经撤销了,你凭什么来这里威胁我?” “是,那个网红的案子是撤销了,但是言晚,你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你不管了吗?她们大多数都还在上学吧。如今在校园里,校园霸凌,可是很常见的啊……” 言晚怒火燃起:“卑鄙!” “有时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确实需要做一些不太光彩的事,言晚,你还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你没到,后果自负。” 说完,何玖就嚣张地冷笑两声挂断了电话。 第十一章 睫毛颤动 如今是晚高风,从家到盛豪酒店最少也要一个小时左右,但凡有任何耽误,一个小时内就赶不到。 言晚不敢犹豫,换了身长袖的衣服,拿上包就走。 一路紧赶慢赶,在剩余几分钟的时候,推开了包厢的门。 暖黄色的灯光下,包厢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何玖。 一个是傅砚。 一身黑色西装的他慵懒地斜靠在沙发座椅上,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晃动,熨烫得当的西装裤包裹着的双腿随意交叠着,浑身散发着贵气和桀骜。 闻声看向门口,在看到言晚时,眸中闪过明显的意外。 像是不知道她会来。 何玖笑着起身,看了眼时间,语气轻慢:“言小姐来得刚刚好。” 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半打脾酒和白酒,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白酒和啤酒一起喝,看来他摆明了要把她灌醉,言晚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我今天把这些喝完,你就会放过孤儿院的人。” 听到这里,傅砚像是才知道言晚来这里是因为威胁。 他睨向何玖,眉头微挑。 “砚哥,你不能什么都听嫂子的啊,嫂子她为人善良,不懂世间险恶。要我说,我们的计划不变,到时候可以把照片攥在手里作为把柄,那你和嫂子未来的路,言晚她就万不会兴风作浪了。” 何玖压低嗓音在傅砚耳畔低喃, “还是说,你是心疼这个前妻了?” 傅砚眉宇的犹豫瞬间散去,心疼? 怎么可能。 他看向对面的言晚,语气疏冷:“言晚,你把这些酒喝了,算是这次事的教训,我会派人送你回家,孤儿院,也平安无损。” 言晚眼睫颤动,深深地看了傅砚一眼,若是她没有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一定深信不疑。 可是,真不巧,她听到了。 心中最后的期颐落空。 言晚上前拿起一瓶啤酒倒入一旁的大酒杯里,然后是白酒,一瓶接着一瓶往里倒,嘴唇轻启:“傅砚,其实你不用找什么借口让我做事的,更不用拿孤儿院威胁我,因为我这条命本就是因为你,才苟延残喘至今的。” 言晚音色死寂,面色寡淡, “当初我从孤儿院出来,原本是准备找个地方从这个世界上解脱的,那时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人,不受期待。可阴差阳错遇上了你,那么大的火,我想既然都是死,何不以我之命,换你一命,也算我到这世上不枉一生。” 言晚举起大的杯子仰头猛灌了大半杯,停下来休息片刻, “所以当初救你,不是我勇敢乐于助人,而是我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必死之心的人,自然也就不怕什么了。只是没想到,上天眷顾,因为你,我从火中活了下来。八岁之前,我从未遇到任何眷顾。可八岁那年,我认识了你,是你燃起了我活下去的斗志。” 傅砚的神情从漫不经心一点点变得晦暗,瞳孔微颤,他只知道自己是言晚从火里救出来后,对她很感恩,然后才有了接下来的交集。 没有了那段记忆的他甚至怀疑当初的火灾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而言晚正好捏住了这个时机。 从未想过,原来她勇敢的背后,是一颗必死之心。 心情很是复杂。 言晚又将接下来的酒灌进肚子。 放下酒杯后,身子踉跄了下,目光也明显变得朦胧。 她双手撑在茶几上,缓了片刻,才继续往里倒酒, “这些年,你护我,信我,用爱把我那千疮百孔的心一点点填满,我才有幸得知,原来我这样的人,也配拥有好的生活。你一直说,是我救了你一命,可却不知,是你救了我一生。那时我就暗下决定,我言晚欠你一条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说,我都会毫不犹豫。”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落在衣服里。 “你不知道,签下离婚协议的那天,几乎扯掉了我半条命。而今天,就当我还你剩余的半条命了。傅砚,今天过后,爱你的言晚,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原本想等等你,可是如今,我等不起了。” 言晚第二次拿起大酒杯,往嘴里灌。 傅砚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心中不是滋味。 一股没有由头的痛,萦绕在心脏周围,像是被万千虫蚁撕咬,又像是用慢刀细磨,钝痛绵绵,不知所起。 “够了!” 他眉头紧皱,突然低呼出声。 包厢里的温度降了几个度,言晚放下杯子,晃着头企图让自己清醒。 何玖看向傅砚:“砚哥?” 傅砚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脸色不善:“今天就到这吧,我不想搞出人命。” 何玖看了眼撑着沙发的言晚,眸底划过嘲讽:“砚哥,你失忆了不知道,言晚她酒量很好,比那些大男人都能喝,如今她这副模样是她装出来的。你忘了你曾经在病房里听到的那些话吗,她一直在演戏。” 傅砚松动的心又有了凝固的征兆,他记得,怎么可能会忘。 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在不知道他在的情况下,这个女人原形毕露,在她信任的人面前说了实情。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像极了她的心里话。 他傅砚,就是一个替身。 纪岫的替身! 她能演那么多年,骗自己那么多年,足以说明,她的演技很好。 方才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傅砚神色重归冷硬,没再说话。 何玖见状,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吩咐言晚:“别愣着,继续喝。” 言晚人已经醉得站不直身子,直接软坐在沙发上,双颊酡红,睫毛颤动着,似乎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何玖亲自倒了一大杯直接放到她面前,命令她喝。 言晚没反应,就那么栽着头,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模样。 何玖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往后扯,女生吃痛地张开嘴,何玖见缝插针直接往她嘴里灌。 酒液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很是狼狈。 傅砚心烦更甚,上前直接抢过酒杯放一边:“就到此为止吧。我找人送她回去。” 刚拿出手机,乔枳的电话正好跳出来。 “阿砚,我想出院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傅砚眉眼柔和下来:“好,我这就过去,你就在病房等着我,别乱跑知道吗?” “我晓得了。” 挂了电话,傅砚看向醉的不省人事的女生,皱着眉:“我要去接枳枳,你帮我找人送她回去,不知道住哪的话,随便扔酒店的房间里就行。交给你了。” 何玖颔首:“嗯,你快去吧。” 看着傅砚走出房间,何玖伸手拍了拍女生的脸颊,唇角微扬,眸底划过一抹垂涎。 倾身直接抱起她走向电梯,伸手,按了上行键。 第十二章 烂醉如泥 电梯里,言晚恢复了几分清醒,挣扎着从何玖身上下来:“放开我,我要回家。” 何玖也不强求,索性松了手,让女生瘫软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可不知道你家在哪,砚哥让我随便给你找个酒店,刚好我在上面有个总统套房,免费给你住啊。” 言晚挣扎着想去按电梯的报警键,按上的前一秒,一只有力的手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力度几乎要把她捏碎。 何玖蹲下身子,一手捏紧她的手腕,一手掐上她的脖子:“言晚,你今晚逃不了。说起来不怕你知道,今天的计划都是我制定的,为的就是尝尝你的味道。其实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决定,这么好的身材躺在我身下的时候,会有多销魂。” 言晚咬牙切齿:“你这是违法的,我会报警让你坐牢!” “违法?” 何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语,笑了几声,然后配合似的点头, “你倒是提醒我了,不过你放心,我给你准备的有好东西,你用过后就会心甘情愿地跟我,到时候我会找个摄影机给你录下来,一切都完美解决了。” 言晚音量增高:“何玖,你们何氏也算是圈里的权贵人家,你身为继承人,不但不想着积德,还任意妄为,你也配是何家人!” 何玖看着言晚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心情颇为愉悦:“言晚,事到如今,你还玩这手,晚了!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们何氏背后势力大着呢,别说玩一个你,就连杀个人,都轻而易举!” 他说完,看了眼电梯,还剩两层,准备弯腰将人捞起来。 “别动!” 言晚猛然举起手机,醉意朦胧的眸子瞬间清明,与平日里无异, “你方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只要我这个手一按,你的话就会立即上传到网络平台上。何玖,你敢赌吗?” 言晚缓缓举着手机站起来。 何玖微愣,眸中闪过一抹意外,眼睛微眯,透着不悦和狰狞:“你没醉?” 当时跟傅砚说她千杯不醉是他撒谎的,为的是让傅砚能狠下心来继续逼酒,可何玖实在想不出,言晚竟然真的是装的。 白啤混合,喝了那么多,一个大男人都得烂醉如泥,她一个小丫头竟然能扛过去,一点都不科学。 言晚轻勾嘴角:“没错,我一直都是清醒的,你和傅砚在包厢里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很清楚。我手里的录音是从我进包厢就开始的,何玖,放我离开,不然我直接送你们上热搜。” 其实言晚的酒量并不好,且从她在医院听到他们的对话,再到后来傅砚让她去盛豪酒店的时候,她就提前准备了解酒丸,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放入酒中后能让酒瞬间化为普通的水。 所以她才能在那样海量的灌酒后,清醒自如。 那些话一方面是她的真心话,一方面也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才能让她悄无声息地把药丸放进酒杯里。 不过这一切,她自然不会告诉何玖。 “何玖,你敢赌吗?” 随着言晚的话语落下,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何玖深深地看了她几眼,饶有兴致地笑了下,没有一点阴谋被阻的挫败,像是一个猎人,遇上了感兴趣的猎物。 “言晚,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意外了。” 何玖说完直接走出电梯,面对她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毛骨悚然。 电梯门重新关上,言晚立即按下一楼,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了身子。 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她有录音不错,可她撒谎了,她根本做不到瞬间让录音传遍网络,甚至只要何玖更快,她的成功率只有三成。 她只是在赌,赌何玖不敢拿何家的名声开玩笑。 如今看来,她暂时赌赢了。 想起方才何玖诡异的笑,她很不安,抬头看了眼电梯上方,一个监控头稳稳安装在那。 她得想办法将视频拷走一份。 电梯匀速下降,她低头将视频保存到云盘里。 却因云盘的内存有限,保存失败。 她只得先把内存清一清。 叮。 电梯响了声,她看了眼上方的数字一,抬脚往外走。 “小心!” 随着一声惊呼,她撞上了木托盘,血红色的酒液瞬间撒了她一身,从脖子直接往下流。 一股凉意让她没忍住打了个寒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你这身衣服多少钱,我赔……” 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满脸慌乱地道歉,小脸通红,看起来也就十几岁。 言晚没介意:“没事,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一听这话,女孩肉眼可见松了口气,一个劲道谢:“谢谢姐姐。” 还从口袋里递过来小包湿巾:“姐姐那你先擦擦吧。” 言晚没拒绝,还道了谢。 看着女孩离开,她才抽出一张湿巾擦着脖子,只是这湿巾,味道很怪,说不出来,明明是凉的,擦着擦着却有一股灼热感。 怀疑是过敏,言晚皱着眉,没再继续。 继续往外走。 盛豪酒店很大,即使是一楼,也像是迷宫一样,言晚只来过一次,不太记路,走出去花费了一些时间。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非常不舒服,一股燥热的火从四肢升起,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体内像是被烈火燃烧,脸颊也被熏腾得热起来。 她走出酒店,扯了扯衣领,微微仰头,试图让冷风钻进了消消火,可没有一点用。 视线也开始模糊,她晃着脑袋,拿出手机想要拨打120。 刚解锁,从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然抢过她的手机,她扶着酒店门口的墙支撑着自己越发失了力气的身子,顺着手往上看。 晕眩的目光好不容易凝聚,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方才意图对她不轨的何玖。 “你……” 言晚艰难出声,现在她再傻,也知道方才电梯口的那意外是有意为之。 为的就是给她下药! 醉酒可以装,但如今身体里的感觉折磨得她抵挡不了,药力太过霸道。 何玖将手机往兜里一塞,勾唇一笑,伸出手捞住她纤细的腰窝往跟前带,两人几乎鼻尖相对,言晚力气全失,根本抵抗不了。 甚至感受到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容之上时,不自觉地想要贴近他,想要更多。 她紧咬着下唇,用力往后仰头,避开何玖的亲近。 并没有用。 何玖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嗅着,满脸惬意:“真香。” 说完,另一只手伸进腿窝,把人拦腰抱起,大步走向车子。 第十三章 纪岫的车 如今夜色本就浓郁,没什么人,言晚又没有力气喊出声,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何玖将她扔进车子后座。 体内的灼热越发明显,她蜷缩在车椅上,用尽浑身力气也只不过让自己对随后坐进来的何玖,不去主动接近。 没有司机,车上只有他们。 何玖先把玩了一番言晚的手机,不用问,言晚就知道他是在毁灭证据。 不过几分钟,何玖就把手机顺手往前座一扔。 灼热的眼眸从女生绯色的脸颊一点点下移,看着她因为隐忍不断起伏的胸脯,欲色更甚。 “言晚,你看,即使我放你一马,你照样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他说着,伸手探进女生的衣衫中,触及到温热滑腻的肌肤时,轻揉慢捻。 言晚没忍住,发出一声叫声,妩媚十足。 “看来你的身子,比你更诚实。” 何玖眸中情绪越发浓郁,心情颇好地倾身压下。 言晚咬住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恢复了一分力气。 她抓住何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同时,腿朝着男人腹下三寸的位置踢过去。 何玖上下同时被袭击,慌乱躲避,堪堪躲过。 车子都晃动了起来。 “言晚!你信不信我让你明天抬不起腿!” 何玖被冒犯,脾气直接上来。 伸手就去扯女生的衣服。 言晚今天穿了特别紧身的三件套,除去外面的棉服,被丢在了包厢里,身上还剩一件加绒毛衣和最里面的打底衣。 言晚拼了命的挣扎,试图用身子压住不让男人得逞,但力量悬殊还是格外残酷,她的双手被男人用一只手扣在头顶,毛衣和打底衣直接被往上掀。 小腹露在空气中,传来一丝凉意,言晚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体内的灼热迫使她想要亲近,最后的理智又让她知晓,不能让何玖得逞。 车厢不算太大,加上言晚极度抗拒,何玖几次尝试,都没能如愿。 他突然松手,放过了言晚的衣服,言晚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哗啦一声,她的牛仔裤拉链被一拉到底,然后腿部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言晚所有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再没有抵抗的能力,眼角划过绝望的泪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变得模糊。 挣扎的身子也慢慢停下。 何玖看着女生满脸朦胧的模样,知道药效已经发挥到极致,嘴角得意地勾起,解开自己的裤子。 刚掏出来…… 车子一个晃动,后面传来沉闷又响亮的撞击声。 两人因为惯性同时往前栽了栽。 “shit!” 何玖低骂了一声,烦躁地穿好裤子,拉开车门就准备骂那个停在路边也能追尾的车主人, “你他妈……纪,纪叔。” 他嚣张的话语在看到车上下来的纪岫时,立即收敛,带着几分敬意。 毕竟无论从公司水准还是财富积累,纪家都比何家略胜一筹。 纪岫比他们这一辈的人大了几岁,平常的圈子也不一样,几乎很少碰面。 没想到最近碰得这么频繁。 纪岫里面穿着红色衬衣,外面是墨色的羊绒大衣,黑红相称,毫不违和,反而衬得他更加矜贵,气场全开。 “我还纳闷是哪个不入流的小子在盛豪门口玩这粗俗的,正要呵斥他别脏了我的地盘,没想到是何公子你啊,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散漫随意,颀长的身子斜斜靠着车门,精致的眉眼在昏暗中多了几分冷冽,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何玖被骂了一通,不甘却又隐忍不发,笑得温和:“是我冒犯了,我这就开车离开。”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盛豪的背后竟然是纪岫。 他何玖能混到今天,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不该招惹的人,他绝不逞一时口舌之快。 见他这么识趣,纪岫微不可见地颔首,才想起来似的:“那你这车子,需要我赔偿吗?” 何玖委婉拒绝:“纪叔您说笑了,我直接走保险就行。” 说完,朝着纪岫笑了笑,转身往驾驶座走。 忽然,后车门里面传来均匀的敲打声。 “咚咚咚。” 何玖神色微变。 “何公子,你这车里是?” 果然,纪岫产生了怀疑,甚至慢条斯理地走上前,似是想要探查。 何玖转身,不动声色地挡住纪岫的路:“纪叔,车里是我的一个女伴,为了助兴,她吃了一些小玩意,可能是吃多了,精神有些……,让您见笑了。” 话说到这,但凡懂点人情世故的,就会自觉放弃,而不是追根究底,打扰别人的好事。 纪岫对这种事更是厌恶至极,当下便没了兴趣:“打扰了。” 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何玖松了口气,不敢耽误,直接快步往驾驶座走。 然就在拉开车门的瞬间,里面的声音传出来:“纪岫!” 车子的隔音极好,所以方才言晚无论怎么喊都传不出去,只能用头撞击着车门,企图引起注意,可被何玖遮掩过去。 眼看纪岫就要走了,言晚瞅准何玖拉车门的瞬间,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喊了声纪岫的名字。 不过呼吸之间,何玖立即锁上车门,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纪岫仿佛停了脚步,他不再停留,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就驶离原地。 将油门踩到底,看着后面没有车追来,何玖松了口气。 医院。 傅砚回到病房时,乔枳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正坐在床上等他。 ”阿砚,你来啦。“ 傅砚宠溺温柔地迎上前:”医生说不是要再休养几天吗,怎么这么急着出院?你肌肤娇嫩,磕磕碰碰都容易留下青紫的痕迹,至少得一周才恢复。这次更是严重,回家了万一伤口发炎怎么办?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说在这里会让你感到不安。可为了你能更好地恢复,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男人絮絮叨叨得像个管家婆,言语之间,全是对她的关心。 任谁在旁边,都会觉得傅砚在乎她乔枳在乎得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傅砚口中说着的话,关心着的人,压根不是她。 两人相处以来,她从未在他面前受过伤,这是第一次,而他的口吻熟悉得太自然了。 还有,作为演员,她辛苦拍戏的时候,没少进医院,对她而言虽谈不上家常便饭,却也称得上习惯了,她从没用不安形容过这里。 她倒是越来越相信,傅砚对言晚的爱了,即使失去所有相关的记忆,他也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十几年来潜移默化之中对言晚的在乎。 只是他错将那份感情,付诸在了她身上。 若她是个真心爱傅砚的女人,一定会很失望不安吧。 不过幸好,她只是,需要傅砚。 只要她不拆穿,那么傅砚对她的在意和爱护,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真实又深刻的。 ”好,那就听你的,再住两天。“ 乔枳无奈地笑着妥协, ”但是,你要来多陪我。“ ”那是当然。“ 傅砚宠溺地把她拥入怀中。 乔枳身上的香味很淡,沁人心脾,但是傅砚却觉得有些不对,好像心中某个地方在告诉他,不该是这个味道。 哄睡了乔枳后,他拿起手机给何玖发了条信息:【人安顿好了吗?】 …… 黑夜还很漫长,马路上车流很少。 何玖开得快,十分钟就过了几个路口,就在最后一个红绿灯过去,马上就到家时,一辆银灰色的卡宴强硬地从侧方开出来,逼停了他。 手机屏幕亮了下,又归于黑暗。 他丝毫不知,唯独握着方向盘的手寸寸收紧,神情晦暗,他自然没记性差到忘了刚刚见过的车——纪岫的车。 第十四章 蜜之砒霜 何玖没有立即下车,他不傻,纪岫再次出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说不定刚刚言晚的那声被他听到了。 他苦苦思考着对策,上次海边他也在场,自然见识到了纪岫对言晚的维护,一个傅砚他尚且不惧,说踢就踢,更别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了。 思考之际,前面车上的男人已经下了车,慢条斯理地走上前,礼貌地敲了敲车窗。 何玖将外套随手往言晚脸上一扔,整理好神情,摇下车窗,笑容温和不失礼:“纪叔,您找我是?” 语气中的疑惑恰到好处,真诚十足。 纪岫顺着摇开的车窗往后看,西装盖住了女人的上半身,只隐约看到露出的半个额头。 白得晃眼。 透着几分熟悉感。 “纪叔?” 何玖侧身,企图挡着纪岫的视线,笑容不变。 纪岫收回视线,不打招呼直接伸手进去按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一把拉开,一连贯的动作流畅迅速,何玖都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岫掀开西装,言晚那张酡色十足的脸暴露在空气里。 纪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变,冷气瞬间蔓延整个车厢。 “这就是你说的女伴?” 纪岫目光锐利,径直朝着何玖看过去,神情危险。 何玖含笑的神情微僵,立马解释:“她自己喝成这样的,为了给她那个网红妹妹向砚哥赔罪,我只是奉命送她回去。” 纪岫脸色嘲意十足,正要回怼。 后座的言晚难耐地发出一声嘤咛。 他回头,注意到女生露在外面的肌肤像只熟透了的龙虾,红得异常。 一眼看出她是中了药,当下没再犹豫,立即捞起女生灼热的身子径直往自己车上走。 浓烈的男性气息对此刻意识模糊的言晚而言,犹如蜜之砒霜。 在纪岫弯腰将她放在后车座时,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拥住男人的脖子贴上去,女生温热的唇持续地落在男人的脖颈上。 纪岫浑身一僵,漆黑的眸子越发黑不见底。 他喉结滚动着,一把拉开女生的手臂,将人往里塞,毫不犹豫地锁上车门。 然后自己绕到驾驶座,脚踩油门,车子如箭一般飞速驶去。 后座的女人不断地发出惹人遐想的声音。 纪岫不语,只一味地踩油门。 拨了一个电话:“十分钟内,赶到我的别墅,带上解……那种毒的药剂。” 然后直接挂断,压根不给对方说话的时间。 平常二十分钟的地方,他只用了十分钟。 为了防止女生作乱,他扯下领带绑住了她的手,然后才将人抱起来大步往屋里走。 人脸识别,智能门缓缓打开,里面灯光大亮。 “怎么样,我来得快吧?”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身穿灰色羊绒睡衣的男人懒散地靠坐着,腰带松散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俊美的五官丝毫不输纪岫,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系眼眸,带着天然的魅惑之力。 像是个妖孽一般。 纪岫没搭理他,直接把女生放在沙发上:“少废话,解毒。” 程榭目光在看到女生被绑的手后,扑哧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了,怎么,玩cosplay啊。” 看似轻佻,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手指按在女生的手腕上把着脉。 片刻,才收回手,又看了眼她的眼皮。 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熟稔地拿出一支针剂,对准女人小臂上方,缓速推进。 女生挣扎的身子缓缓归于平静。 “这女生,有点眼熟啊。” 程榭收拾着针筒,意有所指道。 他是跟纪岫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没有秘密,这张脸,他当然也清楚。 纪岫睨向他。 后者抬手:“哎,别这么看着我,我的嘴还是很严的。” 说完,他拎起药箱,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勾唇一笑,染上几分邪魅,薄唇说了几句。 纪岫猛然抬眸,犀利的目光射向他的后背,程榭压根没回头,轻飘飘地挥了挥衣袖。 走到门口打了个哈欠,摇头感慨:“还是得在这附近买套房子啊。” 室内重归静谧。 言晚浑浑噩噩的思绪一点点清明,她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扫及陌生的天花板,再联想到自己清醒的最后一刻是在何玖车里,立即警惕地坐起。 视线范围一改,一眼看到了面对她而坐的男人。 “纪先生?” 她有点摸不清状况, “是你救了我?” 纪岫身子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头微微垂着。 听到声音才缓缓抬头,目光里的情绪交融,很是复杂。 “我确实将你从何玖的车上带离,你的衣服是完整的,医生刚也给你打过了一针。” 声音比以往似乎要沙哑许多。 言晚一心在自己身上,没注意他的异样,大大松了口气:“谢谢。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但她还是觉得体内的燥意并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像是在重新凝聚,她不舒服地内缩着肩膀,贝齿咬着下唇, “药效要多久才能见效?” 纪岫看着她:“已经见效了,不然你现在不会清醒。” “那为什么我还是很不舒服。” 言晚明显觉得自己体内的躁火不减反增,体内像是一座烤炉,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烤熟了。 想起方才程榭留下的话,纪岫一字不差地重复, “你沾染的这药,单靠药物,无法完全解除。” 言晚神情微顿,透着惶恐:“什么意思?” 纪岫深深地看着她:“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想通的,再厉害的药也需要,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 言晚心中咯噔一下,苦涩地笑了。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不得不说,何玖的这招,很是毒辣,如果她跟他发生了关系,一切都如他所说的那般,她只能任他拿捏。 可万一出了例外,她侥幸逃出去,也必须为了解毒,跟人发生关系。 如今失了忆的傅砚,不可能帮她。 她只能选择旁人。 可无论那个人是谁,她都算是被破了身子。 退一万步说,即使以后傅砚恢复记忆,他们重归于好,这件事,也会成为两人跨不过去的坎。 他算是堵死了她和傅砚的复合路。 熟悉的感觉开始在体内蔓延,言晚指尖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纪先生,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第十五章 不能是您 纪岫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但凡对面是其他人,言晚也不至于这么尴尬,毕竟即使她再不承认,纪岫都是她的舅舅,同一个长辈说这种话,着实不合时宜,可眼下她寻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对上男人那张“你再说一遍试试”的脸,她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能不能请您帮我找个干净的……男人。” 但凡有一点可能,她都不会选择这种下下策,可是如今却确实没有其他办法。 比起生命,清白什么的,自然也就排名第二了。 否则,她怕自己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纪岫一直想让言晚接受自己的帮助,或者遇到事了能知道向他求助,可实在是没想到,她对他的第一次求助,是让他帮她找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仅仅只是干净就行吗?万一他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办,万一他隐瞒自己有什么疾病怎么办,万一他隐瞒自己的家庭冒充单身怎么办,这一切都需要有要求。” 纪岫从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嗓音微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让她忍不住想要听从。 言晚不适地往旁边躲了躲,避开浓郁的男性气息,脑子不想思考,顺从点点头:“我相信您能筛选出符合要求的人。” 纪岫眉梢微挑:“言晚,我没那么神通广大,无论什么事,无论筛选得再谨慎,都会存在一些风险。与其冒着那些风险去让自己陷于险境,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 言晚脑子越发迷糊:“知根知底?您说的是傅砚吗?您可能不知,他如今所爱,是别人。” 纪岫的神色在听到傅砚二字后闪过几分冷冽,转瞬即逝。 “你误会了,我说的人不是他。” “那是……” 言晚疑惑的话还未说完,两根冰凉的手指就捏上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过来,对上一双深沉似海的黑眸。 其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言晚身为已婚离异的女人,哪怕未经历过床第之事,也看得懂这眼神。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意会到纪岫的意图。 他想要亲自上。 “不行!” 言晚想也不想就拒绝,同时挣扎出男人并没用力的桎梏,身子往后缩,一个劲摇头, “不能是您。” 别说她已经保证此生离纪家远远的,绝不攀扯,凡是跟纪家沾边的人,她都避之不及。 更别说纪岫这样受纪老爷子器重,是纪家未来的继承人,更是……那人法律意义上的弟弟。 她怎么敢,怎么能,与这样的人纠缠。 “言晚。” 纪岫在女生毫不掩饰的拒绝下,显得有些不甘,眉头拧着,企图想要说服她。 “纪先生,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能接受。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不能是你。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什么。” 言晚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那么粗暴地否决。 那一刻,她明显地觉得男人周身的气息有所波动,一向沉静的黑眸似乎闪过什么,可待她想要看清时,他的睫毛已然垂下,遮去了眼中的情绪。 大概有个四五秒的时间,纪岫重新抬头,恢复了以往的深峻:“我帮你找人。但是为了你们彼此,我会准备上半张脸的面具,一夜过后,你们互不相识。” “好。” 言晚未经思考就应下,纪岫比她想的,还要周到。 “我先带你去卧室。” 纪岫语气沉沉,不辨喜怒。 言晚皱眉:“在这里?” 一般走到纪岫这样的大佬地位的人,不是应该有洁癖吗,圈里也流传着纪岫洁身自好,不恋女色的传闻。 如今他竟然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她和别的男人…… 言晚实在想不透。 “不然你还想去哪?” 说完,男人直接将她抱起来,阔步走向卧室,言晚不敢吭声。 她被很轻地放在床上后,窗帘拉上,房间一角的灯条发着微弱的光。 “一会儿张妈会进来给你戴面具。最晚二十分钟,会有人进来,你安心等待。” 纪岫慢条斯理的话,或多或少安抚了言晚有些不安的心。 “谢谢。” 她小声道谢。 纪岫听到耳中,没吭声,开门出去。 药效开始发作,言晚忍到张妈给她带好纱质的面具出去,就不停地在床单上滚着身体,双手攥紧。 热得她传不过来气,她烦躁地扯着领口。 “铛铛”两声,模糊的视线看到卧室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走进来,站在床前时,高大的身子颇有压迫感。 蓝色的面具遮住了他鼻尖以上。 看不清面容。 只是觉得那身形,似是有些熟悉。 她脑子里嗡嗡的,没有更多思考的能力。 药力的发作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什么,可心理上又让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不安。 她只是攥紧身侧的床单,扭头闭上了眼。 第十六章 几分餍足 黑夜漫漫,房间里很快被粗重的呼吸声和女人难耐的嘤咛声充斥。 原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解毒,可当男人灼热的吻落下来的那一刻,一切就都不受控了。 言晚只觉得男人的指尖似是带火,所经之处,均燃起肌肤的战栗。 他像是一个极具耐心的园丁,挖掘着她身子的每一处。 而她就如同那花园里的花蕊一般。 手一拨,就抖个不停。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仄出,她隐忍到了极致,不自主地将身子迎上来。 一个枕头被塞到腰下,耳畔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安抚:“别怕”。 下一秒,剧痛袭来,不过片刻,又被另一种酸麻的感觉覆盖。 她跟随着男人的动作时而飘上云端,时而坠入深渊。 思绪沉沉浮浮,完全不受控制。 耳边似是回响了好几遍最后一次,她一味地求饶,却只引来一次又一次的丢盔弃甲。 …… 翌日。 刺眼的日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即使闭着眼,也感觉到眼皮有股难以形容的阻压感,言晚伸手遮眼,艰难地睁开眼。 模糊的大脑在扫视了陌生的房间一周后,逐渐变得清明。 昨晚她因为需要解毒,跟人在这间房子里发生了关系。 具体的记忆她已经断了片,只剩下浑身的酸痛。 她刚一动身子,就倒吸一口冷气。 掀开被子往身上看,满身的痕迹。 但是很奇怪,她却没有任何生理亦或心理性的厌恶 虽然看不清脸,也不记得细节,但她却依稀记得,那人动作中蕴藏着的一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和珍视。 身上的干净和清爽足以说明那人替她洗了澡。 温柔,细心,妥帖,尊重,这些单个的特点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就很难得,更别说加起来。 若是嫁给这样的人,一定也是件幸事。 言晚伸手拍了下额头,她在想什么。 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 应是纪岫准备的。 她拿起来一一穿上,竟不大不小,分外契合,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 拉开门往外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纪岫,她动了动嘴唇,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发什么呆,去洗漱,坐下来吃法。” 纪岫的语气是稀松平常的淡然。 言晚惶恐的心略微安了安。 卫生间洗漱台上,备好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她简单洗漱好后,缓慢地往餐厅走。 浑身酸痛让她走一步都忍不住皱眉,但凡不注意,腿软得就可能栽过去。 在一旁坐下时,她无意扫过纪岫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餍足,有种得偿所愿的慵懒。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男人慢悠悠地对上她的视线,语气随意:“怎么了?” 言晚斟酌着:“您看起来心情很好。” 纪岫唇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可能是因为做了一场美梦。” 言晚想不到,他这样地位的人,就差呼风唤雨了,能让他称之为美梦的会是什么。 不过好奇归好奇,以他们的关系,还不足以聊这么多私人话题。 言晚没再接话。 餐桌上早餐很丰盛。 小笼包、油条、豆浆、花卷和煎蛋……应有尽有。 她夹起一根油条,然后慢悠悠地用手抓住,撕掉一小块塞到嘴里,她喜欢这样吃手撕油条,吃起来感觉比直接嘴咬好吃。 脑中整理着这一系列的事。 她的手机昨晚被何玖抢走,证据一定也被毁了个彻底。 只剩下电梯的监控。 她得立即报案。 想到这里,她三两下吃完了一根油条,刚要去抽纸巾,纪岫已经抽了两张递过来。 言晚道了声谢,拿起一旁的豆浆杯,尝了一口温度适宜后,直接一饮而尽。 “纪先生,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她火急火燎地起身就走。 “等一下。” 纪岫出声,用纸巾擦了擦嘴,抬眸看她:“茶几上有准备好的药,应该是你需要的。” 药? 言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再一次感慨纪岫的周到,抬脚走过去,就着水服用了两粒。 最后的安全隐患解除。 言晚放宽心,跟纪岫道了别离开。 看着女生离开,纪岫走到茶几边,看着上面剩余的药,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言晚一出别墅,就拿起手机直接报了警。 不过几分钟,就接到了当地派出所的人请她去做笔录的电话。 她如实将情况一一道出,离开时见到了被请来的何玖。 男人西装革履,玩世不恭的脸色带笑,没有任何嫌疑人的错觉。 倒像是来做客喝茶的。 对上言晚的眼睛,眸底更是带着“你能奈我何”的笃定。 两人都没有说话,错身离开。 从警局出来,言晚去了营业厅,补办了自己的手机卡,新买了一部手机,将自己的账号一一登陆。 然后绑定了设备。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会寸步难行。 身上的酸软让她提不起兴致做其他的事,回到家就一头拱到了自己的床上,四肢呈大字型躺着。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她没看屏幕,直接接听,语气懒洋洋的:“哪位?” “你猜呢。” 话筒里那面是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语气像是有些咬牙切齿。 言晚轻松的神色一顿,沉默了片刻,带着些许怀念的语气,又有几分犯了错的内疚:“莫教授。”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干净了呢。” 似是听到了她语气里的自责,对方咬牙切齿的语气收了收,但还是恨铁不成钢似的,没好气道:“怎么样,曾答应我的事,现在能履行了吗?” 第十七章 你怎么敢 言晚没想到莫院士还会愿意来找她。 毕竟她没少下他的面子,从班主任到校长,所有知晓莫院士想要收她为徒的人都在说“选择你,是你莫大的荣幸,你如果不答应,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就连傅砚都认真劝她:“晚晚,这事关你的一生,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事业。” 可她彼时只想陪着傅砚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不想离开他,坚决拒绝。 后来毕业了,她又想平平安安地跟傅砚结婚生子。 她太想拥有一个家了。 所以在大学毕业即将与傅砚结婚的时候,莫院士再次来找她时,她笑着婉拒:“莫老师,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将重点放在学业上,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后悔,但当下,我只想从心选择。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的心境改变了,那时您再来找我吧。” 当时的这番话只是一个托辞,今非昔比,她经历了一系列的事后,却真的愿意将后半生都放在科研上了。 “谢谢您的不离不弃,我愿意进入您的研究室,如果您还要我的话。” “好,明天我就买机票回南川。见了面再说。” 对面像是生怕她反悔,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京市,某重点研究室。 模样俊朗的白衣男子,看着自家老师喜形于色的模样,满脸好奇:“老师,您这是?” 莫之衿两鬓微白,面容依旧红润:“在我六十岁之际,得一传承人,真是一大幸事。给我订机票,我要去南川。” 陶阅神色愕然,看着老师脸色不作假的庆幸,心中翻起巨浪。 莫之衿这三个字,可以说是学术领域内的泰山北斗。 作为超强纳米材料的主要开创人,他的核心论文,是所有相关研究者无法绕开的“必读文献”。 曾获得京都国际科学奖,顶着首屈一指的中科院院士和中工院院士双院士头衔,更是国家层面的纳米领域的核心智囊,其意见能直接影响华界科研经费的投入方向和立项。 如今华界多数顶尖的教授和科研人员都曾是他的学生,他的实验室堪称“纳米领域的黄埔军校”。 求学者如过江之鲫,一封推荐信更是进入顶尖学府或是企业的金钥匙。 即使鲜少露面,他亦是纳米领域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拥有一锤定音的效力。 陶阅跟随他多年,是他收的最后一任弟子,在他之后,即使进了研究室的学生,纵使才华再卓越,都是交由研究室的副院士林启带。 可是如今,他竟然听到自家老师不但重新收徒,且还是他几次三番寻上门被婉拒的人。 陶悦实在想不出那人到底有多优秀,他也确实问出口了。 莫之衿一笑,目光看向正前方,似是穿透时间看向了过去: “十几年前,我曾受邀去过南川举办讲座,在那些孩子对我提出的扫描隧道显微镜原理满脸问号时,她已经能根据那篇核心论文重新推导出,原作者忽略的某个微小边界条件。 那感觉就像是,知识原本就刻在她的意识里,而我们只是帮她拂去灰尘。” 莫之衿言语之时,眼神发亮,带着寻获至宝的狂热, “她有一种天生的,对微观世界运行规则的‘通感’。初中、高中、大学,我三次寻她,但凡她接受一次我的邀请,如今纳米领域卡住的难题一定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可惜,她彼时只想和一人厮守终身。现在好了,她终于砍掉了恋爱脑。” * 南川中心医院。 病房里,傅砚正喂乔枳喝粥,动作细心妥帖,眉头却始终紧皱,有些不在状态。他昨晚给何玖发消息询问是否把言晚安顿好,到了现在都没回复。 “阿砚,你想什么呢?” 乔枳柔声询问。 傅砚回过神,眉眼温柔尽显:“哦,我是在想,接下来给你做什么好好补补,你看你瘦的。” 乔枳笑容不变:“我毕竟是演员,保持身材是我因该做的,这只是正常体重,不病态的。” 傅砚闻言无奈,把碗放回桌子上:“这也是我一直想说的,你说当演员受大众非议,动不动就被人黑,为了角色你更是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一定要当演员啊。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唱歌,我可以送你去进修,以后打造你的专辑,岂不更好?” 乔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阿砚,我想要靠自己打拼出事业,而不是让被人说我是仰仗傅家的后台。总有一天,我与你顶峰相见,到时候,没人会再说我们的闲话。” 傅砚笑了下,刚要说话,脑中一晃,闪过一个片段。 大学校园,周围全是穿着毕业服的少年少女,大榕树下,淡妆浅笑的女生对着一位老者恭敬鞠躬,语气礼貌:“再次感谢您的邀请,说我自私也好,恋爱脑也罢,我今生所愿……” 女生说着,转头看向他所在,澄澈的鹿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依赖, “就是与他组成一个小家。无论何时何事何地,傅砚都是我言晚的优先项。” 那一刻,女生由内而外迸发的光芒,亮的耀眼。 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自心脏处蔓延,他忍不住伸手按在胸膛处,感受着那炽烈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阿砚?阿砚!” 傅砚猛然回过神,对上乔枳关切的脸,心中竟划过一抹失望。 刚刚那一刻,他竟然期盼,陪在他身边的,是言晚! 回过神的他对自己失望又唾弃,他在想什么,乔枳那么好,他竟在想别的女人,怎对得起枳枳的一片澄澈之心! 想到这里,他深呼吸一口气:“枳枳,我们成……”婚吧。 说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何玖。 他拧眉接通:“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下一秒,神色变了变,染上几分歉意:“不好意思,好的,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傅砚揉了揉乔枳的头:“何玖出了点事,你乖乖在这里休养,我去一趟。” 傅砚带着律师赶到警察局了解事情全状后,神色没有任何波澜,遵纪守法地办了手续,将何玖顺利保送出来。 出了警局,何玖笑着拍了拍傅砚的肩膀:“谢了兄弟。” 傅砚让司机和律师先上车,周身气压降低,淬霜的目光射向他:“下药迷女干,何玖,你怎么敢!” 何玖带笑的神色微顿,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如此盛怒的傅砚。 第一次是在几人聚会时,他讽刺言晚身份肮脏,配不上傅砚。 结果傅砚直接掀了桌子,几十年的兄弟情,说翻就翻,警告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那时他的眼神亦如这般,冰冷盛怒。 何玖不答反问,意有所指:“你这般动怒,是因为我下药,还是因为那个人是言晚?” 傅砚的滔天怒火倏然断裂。 第十八章 不敢深想 “你什么意思!” 傅砚毫不犹豫地质问回去,音量增高。 更像是被戳中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何玖跟他多年相处,再了解不过:“傅砚,你别忘了,你现在的爱人,是乔枳。还是说,你因为言晚是你的前妻,心疼了?” 傅砚想也不想就否认:“我心疼她?你胡说什么。我生气,是因为你违法,何玖,我不管你对感情如何,也不管你多滥情,这种触碰法律底线的事,别再让我发现第二次!否则我们兄弟没得做。” 何玖作投降状:“好了,我这不也是想替你出口恶气,没想把她真怎么样。” “她后来去哪了?” 似是信了他的话,傅砚的怒火散去,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被纪岫带走了,安全绝对有保障,你放心。” 按照纪岫对言晚的在意,一定能及时给她找到药物解毒,听到此,傅砚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了回去。 当下没好气道:“我要去医院,你自便吧。” 说完,直接坐进车里,车子疾驰而去。 何玖看着远去的车辆,眸底的狰狞和不甘一点点蔓延上来,口中呢喃:“言晚,我们走着瞧。”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是我,帮我做件事。” 言晚是在中午接到公安局电话的,对于何玖能成功出来这个事实,她毫不意外。 原以为他可以靠何氏,可没想到,护他的人,是傅砚。 即使知道了他对自己做的事,傅砚也要坚持护那个人渣,如今的傅砚,言晚愈发陌生了。 明天见了莫院士后,她估计就要进入研究室忙了。 在那之前,她去了一趟孤儿院看看刘姨,给孩子们带了一大袋子的零食。 “刘姨,怎么不见豆豆和乐乐两个孩子?” 因为来的次数多,言晚对孤儿院的孩子都有着几分眼熟,少了谁也能看出来。 “她们两个被领养走了,都是好家庭。” 刘姨露出了个欣慰的笑。 言晚眉梢微挑,这么快? 不过那两个小家伙虽然七八岁,性格却是活泼可爱得紧,被人挑中了也不稀奇。 不管怎么说,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新的养父母,总比在孤儿院要幸福。 “高妍呢,刘姨,还是没有高妍的消息吗?” 言晚每次来都会问一次。 高妍是她还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女孩子,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她。五岁那年被人领养,言晚想去看她,按照领养人留下的地址却人去楼空,如今十几年过去,始终杳无音讯。 刘姨叹了口气摇着头:“没有,可能跟着养父母出国了吧。毕竟这种情况,算不上失踪,我们也没理由报警。不过我觉得以你们的缘分,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言晚点点头,看着刘姨两鬓的白发,关心道:“刘姨,你的头发怎么白了那么多,改天我带你去染个发可好?” “染什么啊,都是老太婆了,头发白也正常,就是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陪着这些小家伙多久。得想办法给他们找到好的领养家庭啊。” 言晚挽着刘姨的臂弯:“您才没有老,就是过度操劳的了。一定要注意休息……” 在孤儿院跟大家一起吃了午饭,言晚才离开,去了柠檬的住处,她已经好久没直播了。 这些天给她发消息也是回得很不及时,不知道在忙什么。 “柠檬?在家吗?” 她叩着门,连续喊了几声,都没人开。 “这丫头,又跑去哪了?” 想着就拨通了柠檬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言晚眉头拧起,以柠檬去买菜都要带个充电宝的谨慎性子,怎么会让手机关机。 她就那样在楼下等了一下午,都没见到人。直到夜色降临,她又打了一次,这次不再是关机了。 响了好久,就在快要挂断的时候,终于被人接起。 “喂,你好,你认识这手机的主人是吗?” 话筒里的陌生声音让言晚一愣,她疑惑地追问:“她是我朋友,你是谁?” “麻烦您来一趟中心医院急诊科。” 言晚没敢犹豫,拦了车就往医院去,柠檬她怎么了,怎么会在急诊。 她不敢深想。 火急火燎赶到时,抢救室的灯还没灭,门外,有身着警服的两人坐着。 她单手按在墙上,微微弯腰,大口喘着气。 两名警察看到她后起身。 她缓慢地走上前。 “你好,我是柠檬的朋友,她怎么了?” 急诊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警察。 第十九章 你去不合适 “你好,我是负责此次案件的警察,我姓刘。” 其中一个年龄略大的警察向言晚展示了警官证后,才阐述了案情, “一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案,说边郊路边有一名女子昏迷不醒,浑身是伤。赶到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把她送到了医院,初步判断,像是侵犯后的模样。” 侵犯? 言晚震惊地睁大眼,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如今这个和平盛世,竟然还能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她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会发生在身边。 且那个受害者还是柠檬,她最要好的姐妹。 刚准备问什么,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和笔:“由于病人受伤惨重,我们需要家属签病重通知书。” 言晚往后踉跄了一步,她不敢相信,几天前她刚从警局接回来完好无损的妹妹,就这么突然到了此等地步。 柠檬和她同属于孤儿院,没有家人,她不可能叫刘姨过来,颤抖着手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她还小。” 言晚眼眶通红,整个人摇摇欲坠。 “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的。” 手术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听到手术成功那几个字后,言晚才猛然松了口气。 警察叫住主治大夫询问了一些病人的情况。 “病人身上有多处淤青和红肿痕迹,双腿膝盖轻微骨折,那里也受伤严重,脏器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即使度过危险期,以后估计也无法成为一个母亲了。” “根据其采集的精子鉴定报告,至少有四名不同男性留下的。” 言晚听在耳中,痛在心里,柠檬还是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单纯女孩子,怎么会遭此横祸。 出身孤儿院的孩子本就不易,能平安长大顾全自己就需要经历各种磨难,而柠檬不但靠自己养活了自己,还每月会给孤儿院捐款,虽不多,但长年累月下,也高达十余万元。 她这样的好女孩,上天怎么忍天降横祸。 “刘警官,您一定要为我妹妹讨回公道,求求您。” 言晚当即就要给刘警官跪下。 及时被扶起。 “你放心,惩恶扬善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所在,我们会尽力破案。” 刘警官看起来三四十岁,脸上带着沉淀后的风霜,看着就是那种干脆果敢的人。 说出的话让人忍不住信服。 言晚鞠了一躬,目送他们离去。 自己去往柠檬的病房,守着她,一守就是三个小时。 直到她模糊感知到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胳膊上动,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了睁开眼,满脸憔悴的柠檬。 “柠檬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晚着急忙慌地关心。 柠檬勉强一笑,牵动了嘴边的伤口,眉头都紧皱在了一起,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姐姐,我没事。” 虽是笑着的,但那双一向古灵精怪的眸子,早已没了神采,只余下无穷无尽的死寂和麻木。 言晚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询问:“柠檬,告诉我,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去往郊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柠檬的眸子划过一抹恐惧,并不愿意说,只是一味地摇头:“姐姐,我不想说,你别问了。” 她整个身子都在微颤,陷入不安。 言晚心疼又自责,她不想逼迫柠檬回想那般痛苦的事,可是据警察所说,发现柠檬的那个地方因为地处边郊,没有摄像头,报案的人也是一个送货的卡车司机,提供不了线索,想要更多的证据让那些坏人被绳之以法,柠檬的自述很重要。 “姐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柠檬依旧笑着,像极了那个小时候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言晚没拒绝,顺从地离开病房。 就那么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守着。 不过片刻,她就听到病房内压抑的哭声。 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攥成拳,她一定要把那些人渣送进去!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随手拿出来看,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一段视频。 点开。 昏暗的房间内,窗帘拉着,没穿衣服的柠檬被几只大手按着,她哭得满脸泪水,拼了命地挣扎,可嘴巴被人捂着,唯独那双眼满是恐惧和痛苦。 她在被人侵犯! 视频里只有她,而侵犯她的人并没有露出脸,只能听到他们恶意的话语和玩弄。 视频被剪辑过,十四分钟,换了有三个人。 言晚看得怒火中烧,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接下来,又进来了几条信息: 【别说,那小丫头玩起来就是爽,那声音叫得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我这里还有完整的视频呢,你想要吗?】 【言晚,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下次,说不定还会有更惨的事发生。你放心,早晚,我会让你也体验一下。我知道,你能猜出来我是谁,可那又如何,你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何玖,一定是何玖! 言晚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对方的身份,那样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做出这般下流龌龊之事。 她直接给刘警官打了个电话,说了视频的事,以及把自己的判断一一道出。 刘警官接收视频后,语气沉重:“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按照你的推断,还不足以证明背后的主使是何玖。且何氏企业是近年来慈善做得最多的明星企业,也是南川重点扶持的企业,我们最多只能以了解情况的理由找他谈谈话。” 言晚:“那发视频的网址呢,不能顺藤摸瓜吗? “我第一时间让技术部门查了,那是个国外的匿名网址,再往深处查需要时间。” 挂了电话后,言晚想起傅泽的电脑技术很好,当即就打过去, “傅泽,我这里有个视频,你能不能帮我查它背后的人身份?” 傅泽嗓音阳光:“好啊,晚姐你直接发我就行。” 言晚:“但是这个视频有些特殊,事关我妹妹柠檬的清白,我把内容打码挑一小段给你行吗?” “没问题的。” 傅泽答应得很是爽快。 言晚松了口气,发过去了截取的十秒。 傅泽漫不经心的神色在接收到视频后,立即变得肃穆,他不是傻子,即使可以打码,声音也进行了消音,他也猜到了视频的内容。 当下不再随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耐心地搜查着网址背后的秘密。 发视频的人很是谨慎,做了好几个陷阱,一朝踏错,就会前功尽弃。 傅泽破解密码费的时间久了点,不过好在,最后时刻顺着国外的IP一路寻找,终于追踪到了何氏身上。 他第一时间给言晚打去电话:“晚姐,我查到了,背后的人是何氏。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你!” 他把证据拷到U盘上下楼。 客厅里,傅砚正看着手机,瞥了眼风风火火的傅泽,皱眉问:“这么晚了你去哪?不怕爷爷又训你?” 傅老爷子对未成年的子孙要求很是严格,规定了十点以后傅泽不许出门。 “我有重要的事去找晚姐,哥,爷爷那边你帮我说说。” 傅泽火急火燎地就冲向玄关。 一听到言晚两个字,傅砚的神色微顿,放下手机:“什么事?” 傅泽没说话。 “她毕竟是我的前妻,如果她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比你更能帮到她。” 傅泽犹豫了下:“你真的愿意帮晚姐?” 傅砚淡然颔首。 想到何氏地位高,人脉广,单靠晚姐一人对抗有点困难,傅泽就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傅砚的神色并无太大的波澜,偶尔几个瞬间,眼神有些变化。 傅泽探究不出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哥?” 傅砚抬眼,朝他伸出手:“把证据给我,这种事情你去不合适,交给我处理。” 第二十章 怎么是你 言晚在医院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傅泽。 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也已经关了机。 事关证据,她不敢耽误,找了个护士让她照看着柠檬,自己直接拦车去了傅家。 此时是深夜,一路畅通无阻,见到的车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因为她作为傅家夫人出入过傅家,小区的保安是认识她的,才得以顺利到达傅家别墅前。 站在门口,她看着富丽堂皇的别墅,恍若隔世。 从她昏迷到现在,再没有踏足过这里。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深吐出一口气,她上前按响了门铃。 智能门缓缓打开。 即使是凌晨,客厅里灯光乍亮,像是知道她会来一般。 言晚往里进,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傅砚,穿着灰色睡袍,正掐灭手里的烟头。 看到她,没有任何惊讶, “你来了,坐。” 言晚没收回目光, “不用了,我来找小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傅砚也不生气,声音平稳:“你是在找小泽,还是找证据?” 言晚心下一跳:“什么意思?” “我毕竟是傅泽的哥哥,比起你我才是他的家人,你觉得他会隐瞒于我吗?” 傅砚颇为好笑地看她, “言晚,有时候人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也不好。” 他举起手晃了晃手上的一个U盘, “这就是他亲手交给我的,而且答应我此事让我处理。” 言晚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抓紧衣角,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呢,即使何玖犯下那样的事,你依旧选择护着他吗?” 傅砚眉头拧着,神情不佳:“言晚,注意你的语气,你还没那个资格来质问我。” 言晚深吸一口气,礼貌又客气:“好,我为我不恰当的语气向您道歉,请问傅少,您准备怎么处理?” 傅砚因为女生这毫不掩饰的客气和疏离,不悦不减反增,心中积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但又找不到由头发难,只好自己消化。 “这件事何玖确实有过失,我会让他去跟柠檬道歉,欺负柠檬的那几个人,我也可以保证让他们绳之以法,另外,我会补偿三百万的精神损失费给你们。此事就到此为止。” 这是傅砚想了一晚上的解决办法。 言晚冷笑出声, “傅少真是好生大方,用三百万换取何玖的自由,真是兄弟情深啊,怎么,他上辈子是你的祖宗吗,你如此护他。” “言晚!” 傅砚被女生这嘲讽的语气激怒。 “你该知道,如果我不想,你们连这三百万都没有。” 言晚对他的决定压根不意外,当下就拒绝:“你的钱我们不会收,我只要何玖付出代价!” 说完转身就走。 今天傅砚在,她肯定是见不到傅泽了,等明天天一亮,她就让警察来,那个时候,看他傅砚,还怎么掩护。 “你是还想找傅泽吗?” 傅砚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下来。 “忘了告诉你了,爷爷给傅泽申请的国外大学已经通过,他在你到来之前,已经赶往机场,提前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天上,怕你心系他,特意给你说一声。” 言晚脚步猛然一停,转头睨向他。 就为了防她,竟然不惜把傅泽扔到国外。 傅砚双手抱胸,眉头紧皱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儿的小辈:“言晚,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可以不计较你的态度。我的条件依然有效,你不用那么快拒绝,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做赔本的买卖。” 言晚:“什么才是赔本的买卖?” 傅砚勾了勾唇角,嘲讽道:“为了一个孤女,得罪何傅两家,就是赔本的买卖。” 孤女。 她也是孤女,但曾经的傅砚会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认真专注的告诉她,她有他,她有家。 今晚过去,言晚再没办法把失忆的傅砚看成同一个人。 那个傅砚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杀死了。 她内心痛苦极致,反而笑了,嘴唇轻启:“傅砚,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不顾男人瞬间铁青的脸色,大步离开。 回医院的时候,柠檬已经睡着了。 言晚没进去打扰她,在门外坐了几个小时。 天一亮,她就给刘警官打了电话,询问进展。 “那个账号已经被注销了,我们查不到来源。” 最后一缕希望也破灭。 刘警官也表达了想来找柠檬录口供的需求。 言晚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先问问柠檬,毕竟她的状态不好。 早上八点,言晚买了粥,进了病房,柠檬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见她进来,露出一抹笑:“姐姐,你给我买粥啦,闻着好香。” 看起来比昨天的状态好多了。 言晚点头:“那你多喝点。” 趁着她喝粥的功夫,言晚斟酌着开口:“柠檬,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姐姐不得不说。” “没事,姐姐你说。” “昨天,我收到了关于你被……的视频,是匿名发来的,我让人查出背后的人是何玖。他与我有怨,所以才找上了你。原本一切水到渠成,只要我拿到证据,就可以让他绳之以法。 可是傅砚,摆明了护他,他说可以把除何玖以外的其他人绳之以法,另外再给你三百万,此事到此为止。我拒绝了。刚刚警局打来电话说想要来给你录口供,我们配合他们,一定能将何玖绳之以法的。” “答应吧。” 一声很轻的话语在病房内响起,言晚看过去,对上女孩脸上的灰白。 “都说人不与官斗,我们只是普通人,斗不过他们的。一句道歉,一笔巨额,够了。那三百万给刘姨的孤儿院,可以让几百个孩子多添多少新衣服,新东西,还能够他们都能正常上学。值了。” “柠檬……” 言晚心疼她,想要再劝劝。 柠檬摆手: “就这样吧姐姐,我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更何况,护那人的,是砚哥哥,是跟你一起保护过我、看着我长大,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以后他就是我的亲哥哥的人。哪怕你们离婚了,哪怕我在直播间里骂他,其实我心里依旧把他当家人,我期盼着他能改过自新。 我见识过他护你的样子,才知道,他如果真心护着谁,外人是针扎不进的。我只是有些难过,砚哥哥,回不到从前了。” 话说到如此,言晚知道自己再劝,也改变不了柠檬的想法了,她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 “好。” 言晚把柠檬的意思转达给傅砚,后者没有一点意外,答应了今天晚上会让何玖去道歉。 莫院士是下午四点到的南川机场,年纪大了,坐了长时间的飞机有些吃不消,在酒店里休息,说是第二天再找言晚。 一整天,言晚都陪在病房内,等何玖来道歉。 直到夜幕降临,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均匀、清脆的脚步声,两人齐齐抬头往门口看。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言晚皱眉:“怎么是你?” 第二十一章 凉浸浸的 昨日刚立了冬,气温骤降,夜晚的南川市更是寒意四散。 乔枳穿着保温的打底羊毛衫,外面套着白色的羽绒服,大半张脸都藏在脖子上的灰色围巾里,露出一对漂亮精致的眼眸。 就那么站在那,就自带几分贵气。 她随手将围巾取下,妆容精致,莹白色的下巴圆润光滑,微微抬起。不显得倨傲,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 “我是替何玖哥来的。” 她浅浅地露出一个笑, “你可能不知道,我认了何玖当哥哥,他那人自尊心极强,与其看着他为难,不如我来。所以我说服了阿砚,道歉的事我来做。” 她的嗓音本就柔和,笑容三分礼貌七分歉意,看似真诚。 “柠檬,抱歉啊,我替何玖哥给你道个歉,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谁知道会发生那些事……你放心,那几个坏蛋他已经找到并送到了警局,也算是替你报了仇。这里是没有密码的银行卡,里面有五百万,多的两百万就当他没有亲自来的诚意了。” 说完,乔枳将卡放在了病床边的桌子上。 轻飘飘的几句话,毫无诚意,却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即使是录了音,都没办法当作任何证据。 不得不说,乔枳在语言艺术上,造诣也是颇深的。 言晚对她的好感消失个精光:“说好的是何玖来道歉,你来算什么,还有,什么叫玩笑?你把绑架女孩当玩笑,还是把做出不轨之事当玩笑?” 安静的病房里,言晚毫不妥协,嗓音淡然却也透着不可侵犯的压迫。 乔枳笑得温温柔柔:“言小姐言重了,我说的玩笑是何玖哥酒醉之时说了几句戏言,结果被心怀不轨之人听到,至于柠檬遭受的那些事,与我何玖哥可是没有半点干系。” “你!” 言晚忍不住想要呵斥。 袖子被柠檬拉了拉,她回头,对上一张有些煞白的小脸。 “姐姐,就这样吧。” 柠檬伸手拿起那张卡,塞给言晚, “劳烦姐姐帮我把这卡给刘姨,让她用在孩子们身上。” “扑哧。” 言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枳:“你笑什么?” 乔枳微微收敛了些,但弧度依然扬得厉害, “我只是在感慨,你的妹妹有一颗菩萨心肠呢,自己的安危都快顾不住了,竟还想着无关紧要的人。” “乔枳,你这样的人,怕是根本没有体会过无私的爱,才会如此狭隘。” 言晚没有留情。 乔枳姣好的面容一僵,目光一闪而过几分憎恨:“无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私的爱,正因为我见识过这世上太多肮脏龌龊的事,才不会做出那些舍己为人的傻事。 原先以为,你为人通透,尚有几分脑子,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受情感驱使的傀儡,白长了一双灵气的眼。” 言晚对乔枳的嘲讽在看到她周身更浓烈的鄙夷以后,转变成了几分疑惑。 从第一次见到乔枳,她就感觉到了那种世家小姐应有的温婉淑女、知书达理,偶尔会带上几分无忧无虑的俏皮和天真。 可是刚刚,她眼中闪烁的鄙夷、憎恨,不应该是一个名门贵女所表现的。 像是变了一个人。 言晚第一次,从心里正视着这个有两面的乔小姐。 不过乔枳并没有给她很长时间,不过几个呼吸,她脸上的情绪就敛去了个干净。 嘴角的浅笑同她进来时相差不大, “歉也道了,卡也给了,阿砚还在外面等我,我该走了,言晚,再会。” 说完,她礼貌地颔首,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围巾,转身,脚步优雅。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微停了几秒,轻声说了一句话, “言晚,劝你一句,不要轻看了权贵二字的意义,不然,你会吃大亏。” 言晚没回,而后者也没打算让她回,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医院正门口,黑色的宝马停在那里,乔枳刚出来,驾驶座的门就被打开,黑色风衣的傅砚快步迎上前,自然地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扣在手心:“没受委屈吧?” 乔枳摇摇头,嗔怪:“道个歉而已,能受什么委屈,言小姐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不过她好像很介意何玖哥没有亲自来,有些不满,还是她那个妹妹劝她才算过去。” 傅砚眸底划过一抹轻视:“就是那个叫柠檬的吧,一介孤女,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那五百万够她潇洒两辈子了。走吧,送你回家……” 傅砚将那些糟心事抛掷脑后,温柔地看向乔枳,神色却是微怔。 眼前的女生唇角依旧在笑,只是那双眼,毫无温度,凉浸浸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嘴唇,竟一时没发出声音来。 “阿砚,我不希望你这么刻薄,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乔枳认真地开口。 傅砚微顿,妥协地勾唇,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好,我知道了。” 两人重归于好。 回去的车上,乔枳坐在副驾驶,头歪着闭眸休息。 傅砚偶尔看向她,眸底多了几分探究。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最近的乔枳有些奇怪,做事很是矛盾。 明明之前她和何玖的关系一般,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认了何玖当哥,还主动替何玖去道歉,嘴里说着不想让他和何玖因为这些小事闹矛盾。 可他不过说了一句戏言,她的反应却又那么剧烈,即使她很快有所掩饰,他也察觉到了端倪。 一定是有某个字眼,刺激到了她。 他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 把人安全送到家后,傅砚随即就开车去了何家。 跟他不同,何玖成年后就从老宅里搬了出来,常年独自居住,除了佣人,就只有他自己。 房子里满是冷清。 “你怎么来了?” 傅砚到时,是佣人开的门。 客厅里的何玖正看着新闻,记者正报道着偏远山村拐卖的新闻,看到他后有些意外,语气轻慢道。 “我记得我上次警告过你,不要在法律底线边缘跳跃,你为什么还不收敛,还去招惹言晚身边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砚烦躁地将风衣扔在沙发,坐了下来,满脸不悦。 何玖散漫的神色没变,嘴角带笑:“我这也是为了言晚好,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让她知道,南川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免得她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再惹来祸端。” 何玖从下面拿出两个红酒杯,倒着酒, “再说,我动的不过是一个外人,可没有碰言晚分毫,这你也要管?那要是我动了言晚,你该不会真的把我送进去吧?” 何玖的话让傅砚恍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比起上次的未遂,这次的事件要严重得多,可他心中的火,不足上次的十分之一。 为什么…… 心中突然出现一股无言的恐慌,明明他爱的人是乔枳,为什么一牵扯到言晚的事,他就会被牵动情绪,且情难自控。 他这样,怎么对得起乔枳! 第二十二章 那样的事 原本想找何玖认真谈谈的傅砚,当下也没了心思。 当即就站起身,扔下一句:“何玖,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以及你跟我姐的婚事将近,我才一次次护你。你如果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我可不会再袒护你!” 何玖很是好说话:“好了别气了。我跟你姐这段姐弟恋很是不易,你可别为了外人在你姐面前乱说话啊。” 何玖小时候经常来找傅砚玩,那时傅家长辈都忙,都是傅双这个姐姐照顾他们。 何玖口甜舌滑,经常哄得傅双笑意连连,比起傅砚这个闷葫芦弟弟,她也更愿意跟何玖聊天。 每次傅双说了什么话,何玖都能给到好的反馈,情绪价值拉满。 甚至傅砚都有些吃味。 傅双作为长女,除了照顾弟弟们,学业上也是佼佼者。 从小到大,都是靠着奖学金,被最好的学校求着录取。 要不是她自己选择了医学,如今早已是清北生了, 这些都是何玖告诉傅砚的。 还声临其下地讲述着自己和傅双姐之间的追爱之旅。 傅砚也好奇地问傅双,后者也给予了肯定。 看姐姐的样子,傅砚能感觉到她对何玖也是真心相待的。 所以发生了这些事后,傅砚毫不犹豫地选择护着何玖,除了兄弟情,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姐姐。 即便何玖做的一些事,他并不认同。 思绪乱如麻的傅砚没了心情再跟何玖聊下去,说完直接离开了。 何玖笑眯眯地看着他离开后,眼里的伪善一点点散去。 拿起手机拨通了个电话,待对方接起后,语气阴测测的:“我提醒你,把握好傅砚对你的态度,加快进程,不然,待他记忆恢复后,一切可都付诸东流了。” 长夜难明,但也终有结束的一日。 眼睛一闭一睁,又过去了一日。 言晚像往常一样,照顾柠檬的起居,正喂着她粥时,接到莫院士的电话。 “晚晚,你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你要去参加一个国际上的纳米材料讲座,全都是国内外的专家,去听一听,对如今的你来说会受益匪浅,但是举办方是我的老对头,我去不太合适,就让我的学生,也是你的学长陶阅陪你一同前往。” 言晚立即应下。 挂了电话,言晚不放心柠檬自己待着,正准备给她找个护工临时照顾,刘姨正好来了。 还带了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五岁的男孩,名字叫乐乐。 “刘姨您怎么来了?” 言晚有些意外。 刘姨满脸担忧:“我担心柠檬,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万一想不开……” “刘姨。” 言晚不赞同地打断刘姨的话,眉头皱了皱。 刘姨的神色一顿,似是恍然意识到自己话语不当,语气自责:“唉,你看我,年龄大了,越发不知道话怎么说了。” 柠檬笑着解围:“没关系的刘姨,我知道您也是担心我,我没事。” 刘姨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丫头受苦了。” 乐乐见没人关注他,不愿意了:“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太无聊了,我要回家。” 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把那里称之为家。 乐乐是最捣蛋的一个孩子,有时候言晚去,就会看到他在捉弄别的小孩,教育了几次都没多大用。 像个小霸王。 许是刘姨也怕他待在孤儿院会招惹别的孩子,才把他带在身边吧。 言晚默默推测。 “乐乐乖,刘姨得陪你柠檬姐姐,这样,你自己坐在凳子上,我把手机给你玩。” 刘姨耐心地劝抚,伸手掏出手机,乐乐接过才算安生。 柠檬看向言晚:“姐姐,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这里有刘姨陪我,没事的。” 刘姨也附和:“晚晚有事那就去忙你的,你放心,我在,不会让柠檬出一丁点意外的。” 言晚略微思考了下,只好同意:“刘姨,那柠檬就拜托你了,我今晚就回来,如果你有事要离开,就找个护工先照顾柠檬,我会给她报酬的。” 言晚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一万个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刘姨无奈地笑道。 “柠檬,那我走了,回来给你带桂花糕。” 那是柠檬最喜欢吃的糕点。 “好,姐姐,我等你。” 柠檬笑得温柔。 言晚刚出去, 乐乐就开始耍性子:“刘姨,你的手机没电了,我怎么玩啊。” 刘姨一顿,猛然拍了下脑门:“怪我,忘了充电,我带了充电器,等会你再玩啊。”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充电器给手机插上。 可乐乐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撒泼,声音响亮。 柠檬被他吵得头疼,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来,玩我的。” 小家伙立即不闹了。 言晚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换了身利索的衣服,就匆忙赶去了机场。 莫院士给两人已经订好了机票,安检口处,她见到了浅色衬衣的年轻男人,身材清瘦,俊朗的五官带着几分由内而外散发的书卷气。 常年在研究所待的人,跟普通人往往是不同的,能分辨出来。 “陶学长?” 言晚试探性地上前礼貌询问。 陶阅正问着老师他口中的那个天才学生长什么样子,他该称呼老师还是什么,突然听到声音,对上一张异常年轻又清丽的面庞,目光微愣:“是我,你是?” 言晚这才笑着自我介绍:“学长您好,我是言晚。” 言晚,她就是老师口中那个天资卓越、甚至让老师三顾茅庐都没请来的人? 论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是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作为常年在研究室里的工作人员,他自认自己对颜值什么从不感兴趣。 也不追星。 可见到这位学妹后,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真的漂亮。 不是那种惊艳的美,而是像浸泡在泉水之中的美玉,一颦一笑都自带韵味。 不施粉黛的脸上,五官精致得像是用画笔精心雕刻出来,就连AI都画不出如此灵气十足的模样。 他愣了下,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好,我是陶阅,小师妹,你有二十岁吗?” 言晚浅浅抿唇轻笑:“我只是看着有些幼态,今年已经二十五了。” “唐突了,不过你真的很显小。” 陶阅笑了下, “走吧,现在检票正好。” 两人并肩往里走。 路上陶阅给她简单讲了下参加这次讲座的一些重量级嘉宾,以及需要注意的点。 顺带聊了几句纳米领域如今的现状,不过几个刻钟,他便对言晚另眼相看。 她年龄虽小,见识却独到,提出的几个观点,陶阅连连称赞。 举办讲座的是在首都汴京,飞机两个小时。 一下机两人就往举办讲座的宴会厅赶。 “哟,这不是莫院士的首门弟子吗,怎么也来我这小庙里凑热闹?” 刚进来,就有人来找麻烦。 言晚瞥了眼他的穿着,衣着考究,威严与鄙夷同存,年龄有五六十岁,像是教授级别的身份。 “陈老师。” 陶阅皮笑肉不笑地礼貌打招呼。 “哼,我还以为他莫之衿是与世隔绝的高人呢,原来也需要来我这学习啊。可惜,重要人物众多,你们来得晚,只能坐在末排听听声了。” 连嘲带讽的一番话后,潇洒离开。 “这是莫老师的对头陈阔,两人年轻时曾是同窗,后来两人同在纳米领域里有所建树,但价值观不同,他又没有莫老师出名,久而久之,就生出了嫉恨之心。 原本莫老师也并不想跟他交集,可此人的社交能力极强,无论哪国的专家他都能请来,经常举办一些重量级的讲座。而这些,是一心在学术领域钻研的莫老师所欠缺的。” 陶阅低声跟言晚解释着。 “有他在,我们每次来听,都会被安排到末尾,好像这样就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小师妹你别介意。” “不会。” 言晚笑得坦然,随陶阅一起在末排坐下。 坐下没几分钟,一声低沉清磁的音色在身后响起:“言晚?” 言晚疑惑地回头,对上男人那张清隽的俊脸,倍感意外,然不过一个呼吸间,她礼貌地颔首:“纪先生。” 第二十三章 如此畅快 许是因为今天的场合较正式,纪岫身着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禁欲感。 也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力。 言晚有些怵。 神色也越发恭敬。 纪岫因为她的过分生疏忍不住皱了眉,眸底的暗意一闪而过,面上却不显分毫,音色愈发温和了些:“你怎么在这?” 言晚笑不漏齿:“我跟我学长一起来参加讲座。” 陶阅并不认识纪岫的身份,只是从他的穿着打扮和周身的气质辨别出,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贸然开口,只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两人,在听到言晚说起自己时,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纪岫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言晚身上:“随我去前排。” 言晚婉拒:“不用了,我跟我学长一起就行。坐这里也一样能听到的。” 她并不想借纪岫的势,虽然好用,但像罂粟一般,容易上瘾。 她不希望自己一有什么困境就去想依靠谁,更别说那人还是纪岫。 去过酒店的乞丐再回到公园长椅,就会感觉到差距。 所谓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就是这个道理。 言晚深有感触。 纪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者却只是垂眸看地,不与他对视。 他也不气,声音依旧缓和:“你是随我一起去,还是让众目睽睽之下主办方亲自邀请你,言晚,这点小事,你没必要这么拎得清。当然,不论哪种情况,你的学长,都可以跟你一起去前排。” 虽与纪岫接触不多,但言晚也知道他的性子,不喜被违逆。 若她一味拒绝,事情也不好收场,更何况不过就这几句话的时间,周围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纷纷看过来。 她对这种场面向来不喜。 当下转头看向陶阅:“学长,那我们去前排听吧。” 陶阅与言晚不同,他参加过多次这种讲座,凡是陈阔所在的场合,他都会被刻意安排到末尾,无人敢替他说话。 而这个纪先生,竟然可以不用知会一声,就能决定他们两人的位置,乃是大佬中的大佬。 虽然不知道小师妹和他的关系,但此次他确确实实是沾了小师妹的光,极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故作淡定:“我都行。“ 纪岫没再说话,径直往前走。 后面跟着的助理张清这才跟言晚打了个招呼,恭敬地颔首,左手微抬:“言小姐,请。” 这一举措,更让陶阅对言晚的身份更上一层楼,他的这个小师妹,背后的身份不小啊。 言晚抿唇礼貌颔首,跟上纪岫。 随着往前走,他们一众人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即使言晚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也并没有什么用。 走到第一排时,方才对他们鄙夷不屑的陈阔笑得一脸谄媚:“纪总,您大驾光临,我真是有失远迎啊。” 目光在触及他身后的言晚和陶阅时,面不改色, “您和您的朋友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吧,那里是最佳听众区。” 纪岫微不可见地嗯了声,径直在中间走。 言晚原本是想隔一个位置的。 但陈清为纪岫拉好椅子待他坐下后,十分自然地为她拉开纪岫旁边的椅子:“言小姐,您请坐。” 她只好妥协。 陶阅施施然在一旁坐下,乐得轻松,就那么看着陈阔的脸色变了几变。 原来打脸的滋味这么好啊。 言晚起初还有些拘束,坐得规矩极了,慢慢的,随着台上那些资深教授的阐述,她听得入了迷,掏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本子和笔,记着笔记。 忘了周遭。 自然也没有看到,身旁男人的目光早已从台上,移到了她身上。 深邃的眼眸沾染着别样的意味。 讲座持续了几个小时,中间休息的时间,言晚也一直在跟陶阅讨论自己的感触。 陶阅身为莫院士的学生,也有着自己的资本,两人就学术方面讨论的热闹非凡。 直到讲座结束,言晚才松了紧绷着的弦,露出一个惬意的笑:“今天真的没白来,我学到了很多。” “很久没看到你如此畅快的模样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言晚蓦然反应过来,纪岫还在身边。 她唇边的笑容立即敛去,转变成礼貌客气:“纪先生,今天谢谢您,能让我和学长一起近距离听讲座。” 纪岫的好心情:“……” “真想谢我的话,收收你对我的客气。” 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满头雾水的言晚抬头,看到的是男人离开的背影。 她感觉纪岫好像有点生气。 眉头轻拧,带着不解,反思着自己方才哪句话说得不恰当。 “对了小师妹,这里有我的一个朋友,我跟他聚一聚,明早再回。你要不要一起?” 言晚原本就不喜跟生人一起,何况她还要回去陪柠檬,当下婉拒:“不了学长,我还有事,今晚得赶回去。” “行,那我们就回头见。” “嗯。” 言晚走出宴会厅大门,发现回南川的航班和高铁都没了,现在又不是节假日,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滴滴。” 一辆商务车在她面前停下。 “去哪?” 后车门缓缓打开,是纪岫。 言晚:“火车站。” “上车,送你。” 言晚还想拒绝,后面的车子一直在按喇叭,她只好坐进去。 车里,两人都沉默着。 言晚一直看着车外,浏览着火车票,只剩下无座了。 她决定去窗口碰碰运气,毕竟有时候网上没票了,窗口还会有多余的票。 她看着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到,可按照她方才查的路程,从宴会厅到火车站顶多二十分钟。 忍不住询问:“张清哥,火车站还要多久到啊?” 张清欲言又止。 一侧的纪岫这才慢条斯理地出声:“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去火车站了?” 言晚:“?” 第二十四章 出事了 言晚难得噎住,但凡对面换个人她都懒得多说,直接下车就是。 但面对纪岫,她扯了扯嘴角:“方才我说去火车站,您亲口说的送我。” 纪岫煞有其事地点头:“对,我说了送你,但是我没提火车站三个字吧?张清,我提了吗?” 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问开车的助理。 张清:“……” 不敢说话。 言晚面无表情,没一点脾气:“那这是要去哪呢?” “南川啊,反正我也要回南川,正好顺路捎你一程。” 所以她要和纪岫在一起待三四个小时。 言晚顿觉天雷滚滚,眼前一片黑。 手机震动声蓦然响起,言晚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后才发现,不是她的手机。 一旁,纪岫已经接通了电话,语气随意:“爸,怎么了?” 爸? 能让纪岫如此称呼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位了。 从记事到现在,她都没有跟那位说过话,只是在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曾躲在柱子后远远看着那个老爷子满脸慈爱地揽着纪悦的肩膀,语气温和安抚着她的不安。 那种流露出来的父女情深,让她第一次体会了何为羡慕。 即使从头至尾,那位老爷子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目光。 可他确确实实,是一位好父亲。 言晚从没有因为他对她的不喜而有任何不满,站在他的角度,自己的女儿被掳走多年,救回来时,看着那个受尽折磨后的产物,时时刻刻提醒着其受过的苦难。 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何其残忍。 这原本就是她的原罪。 言晚认。 所以自觉远离那里的一切,只为还他们平安。 可是,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因为纪岫,她再度跟纪家产生了交集。 车厢说大也不大,原本就安静,再加上纪岫接电话时手机是放在她这一侧的,即使刻意躲避,也能听到老者的声音。 “我上次给你安排的跟秦家的千金的饭局,你怎么把人家鸽了?你知不知道秦老爷子跟我是老朋友了。” 音色威严但也透着无奈的纵容。 纪岫伸手弹了弹本就没有灰尘的裤子:“爸,我跟秦小姐不合适,就不耽误人家了。” “哪里不合适?人家从五岁就开始学习各种技能,十八岁出国留学,会说三门语言,早早接手了自己家的公司,商业上是天资卓越的管理者,生活上弹琴骑射厨艺样样精通,这都配不上你?” 纪岫叹了口气:“是我不配,行吗?” “胡说八道,你是我纪家的唯一男丁,配得上这世间任何一个姑娘。少在这妄自菲薄。” 纪老爷子语气不悦,呵斥着胡说八道的儿子,但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纪岫一向吃软不吃硬,随即缓和了语气, “纪岫,我不想做逼婚的封建家长,我们纪家也不需要靠联姻来维持,但是你的年龄摆在那,也是时候考虑人生大事了,别等我老头子都半截子入土了,都没能见到你成家。一想到这个,我心口都疼,咳咳咳……” 纪岫头疼,目光随意地扫视着,看着恨不得贴上车门的某人,目光流转,用脚尖碰了碰女生的鞋跟。 言晚感觉到后诧异地转头看。 纪岫半捂着话筒,将手机拿远了些,压低声音:“帮我个忙?” 言晚虽然疑惑,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毕竟纪岫帮了她许多次,她一直想找机会回报,只有互不相欠,关系才能撇得清楚。 纪岫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 言晚就照办了,但也只是近了一点。 “啊” 安静的车厢内蓦然响起女生娇媚的一声,言晚猛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两眼睁得溜圆,又羞又恼。 刚刚,纪岫竟然突然捏上她的腰窝,像是电流般,又痒又麻,那里一向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的声音完全是不自控的。 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我怎么听见有女生的声音?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瞒着我偷交女朋友了?” 纪老爷子耳朵尖的很,立马抓住这一破绽。 纪岫看着女生惊慌失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又带着几分控诉的模样,心下没由得软了几分,没否认:“等时机到了,我再带给你看。”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言晚的热意已经升腾至脸颊,放下手后,双颊飘上几朵红晕:“你!” 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但又有点怂,毫无威慑力。 “方才我征求了你的意见,你点头后我才动手的啊。” 纪岫不动声色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但目光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言晚脸红了又红,竟是说不出话来,她确实先答应了纪岫所谓的帮忙,可打死她也想不到,一向稳重的纪岫竟然让她帮这种忙。 有点绅士,但不多! 她没再说什么,气呼呼地扭过头,留给男人一个后脑勺。 纪岫也不气,方才捏过女生腰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神色莫辨。 那夜以后,他发现自己对言晚的克制力越发减少了。 每次看到她刻意疏远自己的模样,恨不得拉上她再去大战三百回合。 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说,禁欲的男人一旦开了荤,就收不住。 现下才体会到。 当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车上本就热,言晚方才把外衣脱了,穿着一件紧身线衣,将她的每一处轮廓都勾勒得分外明显。 不自觉的,他想起了那夜手下的细腻柔滑。 他猛然收回目光,微微后仰,喉结不断滚动着,平复自己突如其来的躁火。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车子抵达言晚租的房子附近,她下车后,将思考了一路的话认真道出:“纪先生,我希望以后您别再管我的事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我很感激,祝您一切都好。” 说完更是真诚地鞠了个躬,走了。 纪岫目光霎时沉了下去,就那么盯着女生的背影,他是什么豺狼吗,让她这么避之不及。 潇洒如他,还从没有遭受过如此多次的挫败。 “走。” 纪岫关上门,声音冷冽地吩咐。 张清没忍住抖了抖肩膀,默默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言晚回到家收拾着衣服,打算在医院里陪柠檬几天。 收拾到一半,刘姨打来电话。 她接听后按了免提,将手机随手扔到床上:“刘姨,我已经到家了,收拾一下换洗的衣服我就去医院。”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响起刘姨压抑的啜泣,泣不成声:“晚晚,柠檬,柠檬她,出事了……” 第二十五章 擦拭身体 电话里,刘姨只是哭,言晚问不出什么,安抚了她几句抓起手机就往医院赶。 * 纪宅。 心中有些郁结的纪岫刚下车,目光注意到一旁多出来的一辆车后,眉毛微挑,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匀步往屋里走。 大门半敞着,所以他没等进门,就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老爷子,正悠哉地喝着茶。 嘴唇微弯,解开外套的扣子脱下,递给佣人张妈,笑得莞尔:“爸,您怎么舍得来我这,不陪我姐啊。” 自从十七年前纪悦被救回来,因为遭受刺激精神上出了问题,变得犹如孩童,纪老爷子心疼女儿,凡事都很上心,即使有佣人照顾,他每每也会亲自过问,更是请了一位资历雄厚的精神科专家在附近住下,为他置办房车。 为的就是为了随时能照看纪悦的病情反复。 经过这些年的呵护,纪悦比刚开始好了很多,偶尔也会恢复一些,但关于那些年的记忆,倒是忘得很干净。 医生说她这属于身体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将最痛苦的事都刻意忘掉。 纪老爷子很是庆幸,只口不提当年的事,对于纪悦提取的脑中的空白的片段,他都说了善意的谎言。 但纪悦恢复正常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大多时候要么是浑浑噩噩地昏睡发呆,要么就是停留在自己高中的时候,吵着要上学。 所以纪老爷子还是不放心把纪悦独自放在家里。 几乎没怎么离开汴京。 “我来当然是有正事找你。” 纪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肃穆, “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还有时间插手傅家的事。” 纪岫在一旁坐下,神色不变:“怎么,又有哪个多嘴多舌的人叨扰到您面前了?” 纪老爷子睨了他一眼:“公司上的事你一向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即使你当初刻意给傅家便利,让他们借势我都没说什么。这些年过去,傅家成长迅速,虽说有你的帮助,他们自身也是有天赋的,如今在南川也算一流,是我们忠实的合作伙伴。可你近段时间毫无理由地断了他们的几个项目,让他们损失惨重,为什么?” 纪岫眼睫微垂:“爸,我不是毫无理由。”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是因为私情,牵连到公事?” 纪老爷子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就那么直接了断地质问出声。 纪岫坦然自若:“爸,您大可放心,傅氏的荣辱还影响不到我们家分毫。” “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纪老遗憾地摇头, “我并不关心傅氏的任何,即使他们发展得再好,你对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我一直相信你。” “可偏偏,傅家与她有关系。你代表着纪家。你与任何人的交往过深,都会引人耳目。我是不在乎流言蜚语,但若因为她,将悦儿的那段往事再度翻起,伤害到悦儿,我绝对不允许!” “爸。” 纪岫认真抬头看他, “可言晚是无辜的,她是真正有纪家血缘关系的人,是您的亲外孙女,纪氏本该是她的。” “荒唐!” 纪老爷子动怒,双目炯然, “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在我心里,就是我纪祥的亲儿子,纪悦的亲弟弟,继承纪家理所当然。至于她,我不会认。一看到她,就会想起我的悦儿受过的折磨。看在是她带警察找到悦儿出琴绶村的份上,这些年来,你对她的帮助,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从今以后,你要跟她撇清干系。” 纪老爷子的态度太过坚决,这个关头再说什么也只会起反作用,纪岫沉默了片刻,低声回应着:“我知道了。” 纪祥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事该说正事了。你交的女朋友是哪家千金?多大了?什么时候带给我看看啊?” 纪岫:“……” 语气幽幽的:“再说吧,她家里长辈管的严,如今并不同意我们的交往。” 纪祥肉眼可见的不解:“她父母是嫌弃你?” 纪岫:“觉得我与她家境悬殊。” “如今都什么时代了,还那么看重门当户对?” 纪祥不认同地摇头轻叹, “那你就去慢慢努力吧。我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只要为人品行端正,其他的都随你心意。” 纪岫扯了扯唇,很是认真:“爸,您一定要记好您说的这句话。” 纪祥:“?” 守在一旁的张清看着这一幕,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他很清楚,在车上纪岫跟纪老打电话的时候,旁边坐的是言晚,再联系到纪岫的态度,他蓦然睁大眼,难不成纪岫喜欢的人是……言小姐? 舅甥之恋? 纪总玩这么大吗。 要是让纪岫知道他猜到了,会不会被灭口? 张清有点慌。 恰好纪岫看过来,他心神一震,立即低头刷手机,心中默念:“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看我……” 手指飞快地划动,突然刷到了一条热议:“市中心医院一妙龄女孩从顶层跳下”。 他没忍住点进去视频,当看清那个女生的脸后,直接愣住。 言晚植物人的那两年,他跟着纪岫一起经常去探望,对这个女孩子印象深刻。 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只,弱不禁风,可每天都会照顾言晚一整天,给她擦拭身体,陪她聊天,活动四肢,整整两年,风雨无阻。 病房的护士和大夫都对她赞不绝口,都说她们姐妹俩关系一定很好。 后来调查到这个女生还是个网红,白天照顾言晚,晚上还要回去直播赚钱,张清应纪岫的吩咐,经常找人给她刷一些礼物,让她赚的多一些。 他还记得她满脸笑地跟同病房的人说话“因为我相信我姐姐一定会醒过来的”,那么乐观,那么积极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跳楼。 那言小姐…… 张清没敢耽误,当下上前在纪岫耳边低语:“纪总,那个叫柠檬的女生,跳楼了。” 纪岫瞳孔骤缩,那丫头看起来冷情,实则对自己的人重情重义,这么些年来,更何况,柠檬又是她最疼爱的姐妹。 他没再犹豫,跟纪老爷子道了别转身就往外走。 言晚打车赶到医院,又急又怕地往病房里跑,却发现床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她颤抖着手拨通刘姨的电话。 “你,来太平间吧。” 刘姨沙哑的声音却似惊雷,炸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踉踉跄跄地到达太平间,看到了刘姨佝偻着腰坐在外面抹着泪。 她身边,蹲下来安抚的,竟然是乔枳。 对面,几米之外,靠着墙壁,神色晦暗的男人,是傅砚。 看见他们,言晚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六章 早点告诉我 “刘姨。” 她忽略另外的两人,上前蹲在刘姨身边。 乔枳也自觉地起身,将地方让出来,走到了一旁。 “晚晚啊,你可来了,柠檬她……呜呜呜。” 刘姨止住的泪再一次决堤,满口自责, “都怪我,我为什么要留她独自待着,要是我一直陪着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刘姨,我先进去看看柠檬,一切等我出来再说啊。” 言晚眼眶也忍不住红了,拍了拍刘姨的手,叮嘱道。 待刘姨点头后,她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太平间的门。 里面的光线很暗,温度也低,中央的床上,有一具被盖着白布的身体。 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身侧的手也微微颤着,揭开了白色的床单。 柠檬那张煞白毫无血色的小脸裸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安谧得就像睡着了一般。 “柠檬,姐姐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姐姐啊。” 言晚没忍住轻声呼唤,生怕声音大了吵到她。 “你是不是怪姐姐没给你带桂花糕,才这样不理我的,这样你起来,我们一起去买桂花糕,好不好?柠檬,你不是个贪睡的孩子,快醒醒,好不好?” “我们说好了的,以后还要去很多地方旅行,去世界各处看看,你还说过,以后要给我养老呢,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 “柠檬……” 言晚再也控制不住,头埋在床上尽情地抒发着内心的悲痛。 门外,乔枳皱着眉交待傅砚:“阿砚,等会儿你要好好跟言小姐道个歉,听到没?” 傅砚无奈地叹了声气,满脸不认同: “我又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以前也没见她那么听我的话啊,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利用我的冲动然后跳下去,让我对她和她的好姐姐有愧,以此来给言晚图谋一笔报酬。” “可你明明知道她刚受了刺激情绪激动,还说出那样的话来,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她临死都要见你,说明你是她很重要的人,说不定你如果好言相劝,她就会放弃轻生了呢。”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辱骂你。” 傅砚正色道, “如果她当时骂的人是我,我可以不计较,但她却一味地贬低你,嘲讽你,践踏了我的底线。只要我在,没有人能当着我的面说你的不是,即使是将死之人,也不可以!” 乔枳不认同,被气得加大音量:“那你也不能说那句‘脱胎就趁早’的话啊!” 傅砚刚要张口,“吱呀”一声,太平间的门被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张面色死寂的面容,黑漆漆的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傅砚,嘴唇轻张:“所以,是你害死了柠檬?” 傅砚原本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只是维护了自己心爱的人,那丫头原本就死志已决,他只不过被迫充当了导火索的作用。 有一万个理由来说服乔枳。 可是,当对上言晚那毫无波澜的荒芜眸子,以及其中闪烁的愤恨和失望时,他莫名地生出三分心虚。 喉结滚动了几下,明明在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乔枳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向前一步诚恳开口:“言晚,对不起,我替阿砚给你道个歉,他只是一时冲动,我希望你能原谅他。” 一时冲动…… 言晚咀嚼着这个词,忽而笑了,笑得毫无温度:“他的一时冲动,我的妹妹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以为你的一句道歉就可以抵消他的罪过吗?乔枳,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乔枳神色蓦变。 傅砚听到此,当即伸手把乔枳扯到身后,直面言晚: “事是我做的,你凭什么对着枳枳撒气。还有,那孤女当时明明死意已决,却偏偏让我过去,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我都忍了,最后还当着我的面贬低我的爱人,我才回了一句,她立马就跳下去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让我愧疚,从而让我跟你复合,亦或者给你一笔赔偿。不得不说,她可真是好算计啊!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份。一介孤女而已,死就死了,还不足以让我傅砚有任何心理负担。” “啪” 清脆的一声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刘姨,乔枳,包括脸偏过去的傅砚,都没想到言晚会动手。 尤其是傅砚,他明显地感觉到言晚用尽了全力,麻钝的刺痛后,口腔里蔓延着一股铁锈味。 疼痛是小事,主要是那种羞辱,从未被扇过耳光的他被冒犯的恼怒油然而生。 他愤怒地抬眼准备算账,却对上女生泪流不止的悲怆模样。 满腔的火气,忽然就那么消了。 他几乎要被她眼里的悲伤吞没,心脏深处,传来闷闷的钝痛,就连呼吸都是堵的慌。 不自控地唤出那个藏在心底的称呼:“wan……” “傅砚,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言晚扇过的手还在空中微颤,声音径直盖住了傅砚刚出口的音节, “因为柠檬是曾经的你看着长大的,你曾亲口告诉她,以后把你当亲哥哥看待,要看着她慢慢成长为独立坚强的女孩。 你会在她妄自菲薄时认真开解她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会在她彷徨不安时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你都和我一样陪在她身边,会出席她的每一个重要场合,会替她打抱不平,你说等她结婚那天来充当她的娘家人,亲手把她交到那个值得让她托付终生的人手里。 你不明白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要做出多大的努力,才敢把外人一点点放在心上变成家人。她把我和曾经的你都当作很重要的家人。她见证着我们的一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跳楼,但是她在临死之前见你,不过是想最后尽一份力,想要寻回曾经的你,也是想见见她心里最重要的人之一,说一句道别,仅此而已。” 傅砚心中情绪翻涌着,晦暗难明,他没想到自己和那个柠檬交集有这么深,没有人告诉过他。 他现在才明白,当时他说完那句残忍的话后,女孩蓦然变白了的脸,和周身散发的那种似是被最亲的人抛弃般的绝望,是因为什么。 可她最后都没怨他一句,而是朝着他露出一抹微笑,无声地说了一句话,然后决绝地跳了下去。 乔枳问过他,柠檬最后说了什么。 他撒谎说自己也不知道。 可实际上,他读唇语的能力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那句话是“砚哥哥,再见了”。 直到此刻,他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乔枳蓦然上前,替傅砚说话:“可阿砚不记得那些往事了,你如果早点告诉他,兴许可能还会避免这起悲剧。为什么你现在才说?人死如灯灭,你说这些除了让阿砚感到愧疚和自责,什么都改变不了。” 傅砚立马抬头,浓烈的自责转变成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第二十七章 毫无下限 言晚不知道傅砚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句话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从她醒来后,她就试图告诉傅砚关于两人的一切,可那时何玖已经添油加醋在他心里奠定了她不是好人的基础。 他不愿听,也不相信她的话。 连他们的过去傅砚都不感兴趣,那跟她亲密的柠檬,即使说出来,他就一定会信吗? 从柠檬被辱到现在,他始终摆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差把孤女的命如草芥那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只想着用钱来解决问题。 她说什么? 说了也没任何作用。 无非是在他心里又多了一份她试图利用别人换取他回心转意的证据。 她无力也无心,同他辩驳什么。 “麻烦你们,滚,滚得越远越好。别打扰了柠檬轮回的路。” 言晚一字一句,冷漠至极。 傅砚皱眉,到底还是没计较她的言语,冷声回复:“出于人道主义,我可以将她厚葬,让她走得风风光光,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不用了,人活着时你都不在乎,如今人都没了,你做那些虚假的事有什么用?安慰你那有所愧疚的心吗?我不承你的情,傅砚,你就带着那份愧疚永远地活下去,最好带到坟墓里。” 言晚看他的目光除了冷漠就是恨意。 傅砚手不自主地攥成拳。 然后一言不发地拉着乔枳的手,大步离开。 言晚转头,看着刘姨呆滞的模样,到她旁边坐下,尽可能地放轻语气:“刘姨,你要保重身体。” 刘姨神情枯槁:“晚晚,柠檬的后事……” “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柠檬签过器官捐献同意书,她如今意外身亡,我会按照她所愿,将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然后把她的……骨灰撒到大海里,那是她的愿望。” “也好。” 刘姨喃喃点头, “柠檬一直是个不喜欢约束,渴望自由的孩子。” 言晚将刘姨劝回,给她叫了一辆车送她回孤儿院,然后又给孤儿院的老师打了电话交代了下。 才重新回到太平间。 联系了墙上贴着的器官捐献工作人员的电话。 看着她们把人抬到担架上推走,言晚才浑身脱了力般,径直朝后侧方倒去,没了意识。 纪岫眼疾手快地从后面伸手揽住,让女孩倒在他的肩膀上,墨色的眸子泛起星星点点的疼惜。 是夜。 周围是浓郁的雾霾,言晚很是不安地往前走,却走不到头,正当她不安时,一声清脆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 “姐姐,你怎么还没找到我啊?之前我玩捉迷藏,你总是能找到我躲藏的地方。” 言晚转头,看着笑嘻嘻挽住她撒娇的柠檬,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就知道淘气,以后不许乱跑,要是有一天我找不到你了,我会很难过的很担心的。” 柠檬看着她,玩笑的神色一点点变得正色:“姐姐,即使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也一定要记得,要开心地度过后半生,因为,那是柠檬的愿望,柠檬不舍得姐姐难过。” 言晚慌乱地抓住她的手:“柠檬,别胡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柠檬也想一直陪着姐姐,但是,有时候活着,真的好难啊。” 柠檬的笑容变得苦涩,目光不舍, “姐姐,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当姐妹好不好?” 话音未落,柠檬的身形就一点点变得模糊。 “柠檬,柠檬!” 言晚一股脑坐起来,目光渐渐清明,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你醒啦。” 一旁的护士语气温和, “你妹妹的器官摘除手术已经结束,需要我帮您联系殡仪馆的人吗,鉴于您妹妹的无私,我们可以免除她接下来的一切费用。” 言晚沉默了几秒,没有拒绝:“麻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您看是火化的时间定在哪一天呢?” 护士语气始终礼貌。 言晚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很轻:“就现在吧。” 柠檬和她一样,不喜欢医院。 原以为自己会兵荒马乱,手足无措,可真到了这一步,言晚却没有遇到任何问题,护士找的殡仪馆有专门的负责团队,领头人从运尸到火化的一系列流程都给她讲述得清清楚楚,每一步都会征求她的意思,每一步都周到妥帖。 火葬场位于郊外,一下车言晚就感受到了寒风凛冽,一旁的工作人员适时递上暖手宝和热咖啡。 “这些都是新的,您可以先暖暖身子。” 言晚道了谢,接过来。 一行人缓缓走进馆里。 一百米外的路边,黑色的劳斯莱斯车里,张清跟纪岫回报着:“纪总,您放心,我已经按照您的话安排了专人照顾言小姐的一切,等会儿结束了,会有专车送她回家。只是这些,您为什么要瞒着言小姐啊?” 这多好的刷好感的机会啊,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格外铭记施予援手的人。 直到女生的背影消失,纪岫才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她有意与我撇清干系,我又何必趁人之危给她压力呢。” 更何况纪祥那边,他头疼地捏上眉心:“走吧,送我去机场,你留在南川帮我照顾着她点。” 为了让他远离言晚,他那个爸直接给他了个地狱极难度的项目让他出国去谈。 “是。” 馆内,言晚坐着等,手机接连响了几声。 她打开,好几条消息跳入眼帘: 【你看,你总是不学乖,妄想自己不配得到的,所以才连累了你身边人。】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做,就敢放那小东西走吗?你看过的只是其中一小段,我还有好多呢,原本我想着留着自己欣赏,可谁让你不长教训呢,竟奢想着让我给那小东西道歉。】 【我只不过把她拉进了各个城市的男人群,然后发了几段她的视频,可能是因为太出名了,她就激动地跳楼了,真是太冲动了。】 言晚双目充红,将手机的边缘几乎嵌进掌心,那字字句句的语气,又是何玖! 怪不得,怪不得她离开之前还一脸乐观的柠檬会选择自尽,她以为柠檬之前是装得乐观一点让她们放心,实则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才做出傻事。 没料到还有这档子事。 人怎么可以坏到如此毫无下限。 她将柠檬的骨灰暂时寄在馆中,直接去了警局,找到了上次负责案件的刘警官,将那几条消息给他看。 ”我要报警,何氏的何玖,间接害死了我妹妹。“ 刘警官看了消息,听言晚说了事情的经过后,眉头紧皱:”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些证据并不能证明两者之间一定有交集,我只能尽力一试,传唤何玖来配合调查,但结果也很可能是无功而返。“ 言晚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局,她深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斗不过何家,而且傅砚这一次十有八九依旧会选择护何玖。 即使她百分之百地肯定背后的人是何玖,却也毫无办法。 她忽然想起了纪岫,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让何玖落网。 就这一次,只要他能帮她让何玖绳之以法,她做什么都行。 没有纪岫的手机号,但上次加了好友,她找出纪岫的头像,打去了语音电话。 第二十八章 相拥而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始终忙音,无人接听。 言晚悬着的心也一点点死了。 她没有再打第二遍,抬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幕,才发现原来夜都这么深了。 柠檬去世的第一个晚上,言晚就那么睁眼到天亮,哪怕眼睛酸涩得厉害,一闭上眼,就是柠檬身下一片血的模样。 哪怕她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场景。 翌日早。 言晚去了火葬场取回了柠檬的骨灰。 打电话给莫院士请了几天的假,说明实情,想带柠檬去海边。 莫院士安慰了她几句,爽快地同意了。 回到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两个铃声。 一个是纪岫的语音电话,一个是刘警官的电话。 她没有犹豫,立即接通了刘警官的电话。 “言晚,我们今天早上就去了何玖的公司,他很是配合,且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反倒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些重要线索,跟着他提供的证据,我们找到了发那些消息的人,是个何氏的普通员工,因为和何玖有过争执,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才做出一系列的事,他已经供认不讳了。” 替罪羊…… 言晚脑中倏得跳出这三个字,她沉默了一会儿:“刘警官,你相信这一切是他做的吗?” 一个普通员工,能有能力搞到国外账号信息,做得如此隐秘,仅仅为了报复何玖,在千万人中选中了她这么个倒霉鬼,还害死了柠檬的一条命。 这个普通员工还真是普通啊。 刘警官没说话。 话筒里久久地沉默着。 “我知道了,谢谢您。” 言晚笑得嘲讽,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抱着那坛小小的骨灰罐,喃喃道:“柠檬,抱歉,姐姐没能把害你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你会不会怪姐姐。他坏事做尽,可因为位高权重,有的是办法逃脱,我斗不过他,也不敢真的跟他撕开脸皮。 因为姐姐后面,还有阳光孤儿院需要照顾,刘姨年纪大了,我怎么好让她因为我牵连到呢。但是姐姐向你保证,终有一天,我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言晚订好机票之后又去孤儿院看了一眼刘姨。 到了孤儿院门口时,纪岫的语音电话再次打过来时,她才想起自己忘了回复。 按下接听。 “出什么事了?” 话筒里,低沉的男音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她似乎从中感受到了关切。 “没什么,我按错了。” 言晚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有些话,有些勇气,过了当下的那个时机,她就再也积攒不起了。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出国的飞机上,手机关了机。不是有意不接你的电话,真的只是按错了?”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温声跟她解释着。 言晚再一次肯定:“嗯。” “好,我把张清的电话发给你,有任何困难,你都可以找他。” “谢谢,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言晚没拒绝,但是对纪岫发来的电话号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塞入了口袋,抬脚踏入孤儿院。 国外某酒店。 纪岫发过去号码后就一直把玩着手机,可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皱眉给张清打了电话询问了言晚的状况,后者也说没有任何异常。 他看着那个没能接听的语音电话,心中烦躁不已。 按照言晚恨不得拒他千里之外的性子,那么小心翼翼,怎么可能是按错,一定有什么事才迫使她打了这个电话。 可她又不肯说,他总不能强行质问她。 “纪总,Earyic公司的总裁答应了我们的聚餐邀约。” 秘书陈河恭敬地上前回报。 纪岫淡淡颔首,思虑了几秒:“把我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压缩,我要在半个月内回国。” 陈河蓦然惊诧:“可是老爷子给我们的任务是签下Earyic公司,半个月内几乎不可能。而且我们还有别的商业洽谈,至少也要两个月。” 纪岫神色不佳:“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你只管压缩行程,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可以安排上业务,总之要快。” * “她自从上次回来后就郁郁寡欢,吃的很少,除了在孩子面前还算有点生气外,其余时间都浑浑噩噩的。” 孤儿院的曹老师叹着气把刘姨的情况告诉言晚。 “刘姨。” 言晚放轻语气安抚道, “你要保重身体,您放心,传播柠檬视频的人,已经抓捕归案了,一切都过去了。柠檬她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舍得让您忧心的。” 刘姨这才有了点反应:“真的?凶手抓住了?” “嗯。” 言晚微笑着说了第二个善意的谎言。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责,我只是带乐乐出去吃了顿饭,就二十分钟,要是我一直呆在那,没有出去,柠檬怎么会有机会爬到楼顶,都怪我啊。” 刘姨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言晚红了眼眶,轻轻拍着刘姨的后背,任由她发泄出来。 哭一场,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待她平复后,言晚跟她说了几句后打算离开:“刘姨,我要带着柠檬去北海,将她的骨灰撒在那里,得走了。” “好,你路上小心。” 刘姨声音嘶哑地关心着。 从南川到北海,路程很远,言晚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转乘将近两个小时的大巴,又坐了二十分钟的出租车,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到达了北海边上。 此时正值冬季,来游玩的人很少,再加上夜晚格外的冷,一路走去,言晚都没见到几个人。 但是夜晚的北海真的漂亮又壮观,翻涌着的海浪一个劲地打着旋,月色落在海水中,波光粼粼,她站在沙滩上望过去,有了一种山高海阔的辽然。 柠檬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言晚很肯定。 她一直往西,在桥下面找到个能下去的角落,小心往下面走。 然后打开骨灰罐,刚捧出来一捧。 嘭的一声,身后有什么东西冲天而上,噼里啪啦地,巨大的光亮,绚烂了整个北海。 她疑惑地抬头。 漫天的烟花倏然绽放,无数的光粒交杂融合,布满整个天幕。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竞相腾空而上,似垂泻千里的银河瀑布,又如巨大的蒲公英,她眼中倒映着这瞬息万变的色彩,像是在看一场幻梦。 然后巨大的烟花光粒蜕变滑落,变成了一行字:乔枳 三周年快乐! 言晚愣愣地顺着那行字滑落的方向目光下移,最绚丽的桥中央,高大的男人与较小的女孩相拥而吻。 头顶绚丽的天幕,脚踩着桥面最高处,画面唯美又幸福。 不过几秒,两人就松开,言晚得以看到他们的脸。 男人是傅砚,女生是乔枳。 桥上,他们脸上的笑容那么惬意。 桥下,她捧着骨灰罐的手心越发冰凉。 那寒意刺透了肌肤直达她的四肢百骸,几乎将她的血液冻结,原来北海的冬夜,会这么冷。 第二十九章 拆吃入骨 “阿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乔枳拉着男人的手臂摇了摇。 “什么?” 傅砚这才回过神。 自从从医院出来,两天了,他始终有些说不清的烦躁。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就连以前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乔枳的歌声,效果都大打折扣。 乔枳许是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借着自己出道三周年的理由提出两人去游玩一遭。 傅砚自觉这几天委屈了她,都听她的,她说要来北海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是个男人,对待心爱的女人每一个重要的场合都要有所表示,女人一向很喜欢仪式感这种东西。 所以他安排了漫天的烟花。 乔枳也如他预料般地惊喜又感动,直接吻了上来。 说来这还是两人交往来最亲昵的一个吻,他一直担心乔枳不接受他,还在顾虑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情况,所以两人最多就是牵个手,偶尔拥抱。 今天的这个吻,说实在的,傅砚并没有很意外。 男人嘛,谁不喜欢自己心爱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呢,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亦如此。 可就在温软的唇瓣相接的那一刻,他的脑中似是一道电流划过。 然后蓦然闪现出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也是在这个桥上,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女孩的身子,迫不及待得吻上去,不同于此刻的蜻蜓点水,他几乎是上了瘾般,不舍得松开,两人唇齿相依,还有一股淡淡的柠檬汽水味。 吻得浑身都是燥热,恨不得想要更多,恨不得把人拆吃入骨,让她成为自己的人。 “别。” 就在他濒临失控扯开女生的衣领准备往下时,女生柔媚的音调带着哭腔在耳畔响起,他看着略有不安的人儿,冲动蓦然消散,只余下心疼和关切,就那么抱着她:“我错了晚晚,别怕,我不会勉强你的。” “你再等等我,等我看完心理医生,就好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别急好不好?” 怀里的女孩略带自责的话语听起来闷闷的。 “傻丫头,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慢慢来。” “那等我好了,我们就要两个孩子,等我们老了,他们还可以彼此照顾陪伴,好不好?” “都听你的。”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傅砚是被乔枳的声音从过去的记忆中硬生生拉扯出来的,刚回过神的瞬间,他一度有些茫然,分不清今夕何夕的错觉。 那段记忆太过真实,他不需要求证任何人,就知道是他自己的记忆,而那个被曾经的他爱得无法自拔的女孩,赫然是,言晚。 “你想什么呢,跑神这么厉害。” 乔枳无奈地轻嗔,面色略红。 “我的错。还不是你第一次这么主动,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都想立马把你娶进门呢。” 傅砚面上依旧笑得宠溺,哄人的话脱口而出。 “那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乔枳直接接着他的话,虽有些羞涩,但透着坚决, “以前我只怕你恢复记忆后不要我,一心等着你恢复记忆后我们再真正在一起。可是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傅砚,我乔枳正式向你求婚,你可愿意?” 灯光下,女孩原本就精致的脸颊似是镀了一层光,圆润的下巴微扬,眼睛里似是蕴含着万千星辰般,闪烁着世界上最动人的色彩。 让原本犹豫的傅砚一点点心动,仿佛这样的感觉与心中的某一板块重合,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即使有过去的记忆又如何,如今的他和过去的他并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他爱的人是这个娇俏中带点倔强的女生,她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让他觉得她与旁人都不同,是那个独一无二的! “好,回去我就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我傅家,会用最盛大的礼仪将你迎娶进门!” 傅砚欣然应允。 乔枳松了一口气,神色满是喜悦,然后朝着北海轻声喊了一句:“我要嫁人啦,傅砚答应我的求婚了!” 眉眼里,声音中,都是喜悦。 傅砚无奈地摇头轻笑:“你啊……”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桥下,在触及到一个轮廓时眉头下意识地微皱。 似乎有个人。 心中猛然一警。 乔枳是个演员这件事他一直谨记,绝不能让人拍到她,虽然方才乔枳的声音并不很大,但按照那人的距离,是能听得清楚的。 必须尽快处理,他低声跟乔枳打了声招呼:“下面好像有个人,我担心他偷拍或是录音,你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说完,阔步下去。 乔枳看着他的背影,没跟上去,嘴角一点点上扬,眼睛如同一弯月牙,在黑暗中,闪烁着不明的笑意。 走得近了,傅砚看到了一个黑色羽绒服的背影,似乎是佝偻着蹲下,不似男人那般,像是个女生。 他眯眼出声:“谁待在那?” 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质问。 “怎么?偌大的北海,也是你们傅家的地盘吗?” 那人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顺着夜风飘入耳中,带着几分萧瑟和嘲讽。 这音色太过熟悉,傅砚却觉得不可能,一步步走上前,想要确定她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女生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精致的五官落入眼中,两颊更是那种不见血色的煞白,双眼眼尾仄着红,眼睫上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着光。 真的是言晚! 傅砚悬着的心,死了。 第三十章 刺眼的白色 傅砚心中刮起一阵滔天巨浪,动了动嘴唇,音色沙哑:“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言晚勾唇一笑,毫无温度:“烟花绽放之前。” 所以她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傅砚得出这个结论。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那个片段,傅砚莫名生出一股做错事被发现的心虚。 目光有些无措地收回之时,扫及她怀里抱着的一个坛子,眼神微凝:“那是?” “聪明如你傅少,猜不出来这里面是什么吗?” 言晚明里暗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今天真是难忘的一天,是柠檬魂归自然的日子,也是你傅少被求婚之日,你说,这是大喜,还是大悲呢? 不对,我忘了,柠檬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傅少一向薄情寡义,怎会因为她牵动情绪呢。” 傅砚的拇指指尖深深嵌进指腹,眸底翻涌着浓烈的晦暗,原本的好心情都散了个精光。 念在那骨灰坛的份上,他便不与她计较。 “阿砚,你同谁在说话啊,这么……是言小姐你啊。” 正当傅砚准备离开之时,乔枳恰巧下来,走上了前。 在看到言晚那张脸后,肉眼可见地意外。 言晚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抱着坛子就准备换地方。 乔枳意有所指地开口:“言小姐,不是我多想,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言晚脚步一停,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这世界也没那么小吧,我们就那么巧地在这里相遇。” 傅砚自疚的心瞬间明朗,刚萌生的几分自责立马散去,转变成愤怒: “原来如此,亏你口口声声说柠檬是你最重要的人,连她去世了都要当作你的筹码。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与枳枳要来这,借机来捣乱也就算了。 还带着柠檬的骨灰,就为了扰乱我的心绪,让我对你心软,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言晚啊言晚,我真是高看你了!” “呵。” 言晚忽而笑了,清脆的笑声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染上几分诡谲。 “你笑什么!” 傅砚不悦质问。 言晚自顾自笑完,才抬头扫视着他们二人:“我笑你们真是绝配,一个不动声色,推人于水火,一个理直气壮,甩锅于无形。今夜遇上你们,真是倒霉透了。” 最后几个字,言晚的音色赫然下降,带着冷漠的讽刺。 抬脚就走。 傅砚被她毫无理由地骂了一通,脾气上来,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往后一甩:“我们不是你的出气筒,道歉!” 言晚原本大半天都没进食,方才因为情绪起伏大,整个身子很是虚弱,头都是晕的,连站稳都是勉强,压根没想到傅砚会突然行如此动作,手腕顿时失了力,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啪嗒。” 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的瞬间,三人都怔住了。 那个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言晚不敢置信地寸寸转头,她小心抱了一路的骨灰坛,四零八散地躺在地上。 里面的骨灰同那一堆碎片混淆着,洒落在了石头和泥土里。 瞬间的茫然和震惊过后,被难以置信的恐慌取代。 她张着嘴,不停地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像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面部的血色瞬间褪去,眼前只剩下那片刺眼的白色。 “柠檬……” 她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着试图去拢起那些与泥土混合的骨灰,大滴的泪珠砸落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傅砚没想到自己的随手一推力气会这么大,看着满身绝望的女生,他蹲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帮她,言晚猛地打开他伸过来的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她抬起眸,血丝遍布的通红眼眸与他对视着,散发着浓烈的绝望和恨意,和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傅砚,此生,我都不会再原谅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傅砚瞳孔骤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席卷着他的心脏,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的身体里流走。 他只想竭尽所能地抓住。 “言晚,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未说完,女生的身体就朝着后面倒去,他伸手接住,捏住她肩胛骨的时候惊诧地发现,原来她已经那么瘦了,摸起来只剩下骨头。 晕厥的女生失去了所有的攻击性,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傅砚揽着她,心中一点点涌生出淡淡的安心。 “阿砚,言小姐她这是?” 乔枳满脸担忧地出声。 傅砚这才想起来乔枳还在身边,敛去嘴角的弧度,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应该是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晕厥。走吧,送她去医院。” 说罢,十分自然地将人抱起来,怀中轻飘飘的重量像是一片纸,她怎么会如此之轻。 背后,乔枳看着两人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跟上去,毫不在意地踩过那片骨灰沾染的泥土。 到了车旁边,她看着傅砚小心翼翼地将言晚放在后面,就在她以为傅砚会来给她开车门时,男人看向她说了句:“等我一会儿。” 然后转身,顺着方才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她略作犹豫,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大为震惊 言晚是被手背上的刺痛惊醒的。 “醒的正是时候,来,按一会儿。”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声音很温和。 言晚顺从地按着手背上的棉球,扫视着周围,是一间单人病房,窗外,天色大亮。 她睡了一夜。 “小姐姐,我怎么在这?” 护士收拾着输液的架子,随口回着: “你朋友送你来的,你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波动导致的低血糖晕厥,给你打了两瓶葡萄糖,现在你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了,所有的费用你朋友都帮你交过了。” 朋友? 言晚没忘了昏迷之前的场景,立即就下了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你好歹休息一会儿啊。” 护士不满她的莽撞。 言晚直接快步离开。 到达昨夜的地方时,那里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湿润的泥土已经干燥,平整干净,连块碎片都没有。 旁边,打扫完的清洁工正往外走。 她上前抓住那人:“阿姨,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陶瓷碎片?” “什么陶瓷碎片,不知道。” 清洁阿姨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丢了一句,径直走了。 怎么会没有,即使过了一夜,骨灰被吹了干净,但碎片应该还在,是谁处理了? “我去医院找你,医生说你走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身后熟悉的嗓音传进耳中,言晚没回头:“柠檬呢?” 乔枳绕到她面前,轻抬下巴指了指地面:“她不是已经入土为安了吗。哦,至于那些坛子碎片,扔在这里我怕伤到人,就处理了。” 言晚胸膛不断地剧烈起伏着,压抑着什么,然后抬头看向她:“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偶遇,贼喊捉贼,还有那几句引导傅砚将一切都怪在她身上的话,都与眼前这个看似真诚的女生有关。 乔枳没有任何意外,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变,漂亮的眼睛里配合地闪烁出几分疑惑:“言小姐,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言晚知道她在伪装:“我已经跟傅砚离婚了,也没有再打扰过你们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 “因为,我恨你!” 乔枳的目光蓦然锐利起来, “三年前,你坏了我的谋划,让我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因为你所谓的好心,自以为是的善良,毁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剥夺了他们的人生,你知道吗?” 乔枳对她的恨意和鄙夷丝毫不亚于她,言晚震惊又茫然。 三年前她压根不认识乔枳,彼时她跟傅砚恩爱有加,忙着看心理医生,一心想要个孩子,从未与乔家有过任何交集。六月份的时候她因为意外出的车祸,直接成了植物人。 从始至终,她自问没有做过任何违背道德之事,又谈何乔枳口中的毁人性命。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言晚思来想去,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乔枳把别人的过错误放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误会。” 乔枳想也不想就否认,板上钉钉地将一切矛头直指她, “言晚,你等着瞧吧,以后我们的交集多着呢。” 说完她转身就走。 言晚跟上:“就算你恨我,你可以找我,为什么要害柠檬,她只是个孩子。” “柠檬不是我害的!” 乔枳立即否认,半回头冷冷地开口, “是你害死她的,记得之前我在病房里提醒过你,不要小看了权势两个字。你却不以为然,凭着有理走遍天下就去跟权势对着干。 觉得人错了,就会受到惩罚,结果呢,你一次次的挑衅,不但没有牵扯到他的任何利益,反而激怒了他,柠檬的一次次受罪,都是他给你的警告,可惜人死了,你都没有一点进步。” 言晚抓住了她的字眼,立马激动地抓住她:“所以,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你能不能……” “不能!” 乔枳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为什么要帮你?于我而言,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只不过一个恃强凌弱,一个以爱为名,都一样让人生厌!”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言晚没再阻拦。 她根本不知道乔枳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恨她。 唯一确定的是,乔枳不会帮自己指认何玖。 可是她方才说,都是一样的令人生厌,说明她同样厌恶何玖。 那她为什么还要认何玖当哥? 言晚突然意识到,乔枳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 只是比起她,乔枳更擅于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言晚头绪繁乱,看着脚下干净整洁的土地,因为傅砚,她甚至都没机会把柠檬的骨灰完整撒进大海。 她蹲下来,用手挖着,将那些表面可能混杂着骨灰的土,一捧一捧地撒进海里,那是她能为柠檬做的最后一件事。 另一边的乔枳到了路边时,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自然地坐上了后排,看着男人的红肿青紫双手指尖满脸心疼:“事办完了,我们可以去看你的手了吗?” “你怎么跟她说的?” 傅砚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我告诉她柠檬已经入土为安了,其余的并没多说。” 乔枳轻描淡写地回复,声音带着一抹在意, “我们先去看你的手,其他的以后再说,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 说罢就催促着司机开车去医院。 傅砚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收回目光,看着满脸心疼的女生温柔安抚:“只是看起来严重了些,其实没什么大事的。” “就知道哄我,你别说话了。” 乔枳压根不信,埋怨的话语带着气。 傅砚自觉理亏,乖乖哄着她。 而垂着眼睫的乔枳,眼中闪过决然,她绝不能让言晚知道昨夜傅砚的所作所为。 那是她看着,都大为震惊的举措。 傅砚以为她不知道,可实际上,她偷偷跟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几分虔诚 在此之前,乔枳从未想过,一向高高在上、甚至有些洁癖的傅砚,会做到那般地步。 前几天方下过雨,泥土混合着石头的路面很是泥泞。 再加上夜里的风大,骨灰散落一地后,很是均匀。 这里偏暗,为了看清楚,傅砚竟然直接单膝跪下,将大衣直接脱下卷成一团凹窝状,然后用手先把表面明显的骨灰小心翼翼捧到大衣上,并没有多少,因为大多数都渗进了泥泞里。 即便如此,白色的骨灰沾染了泥土瞬间弄脏了那件价值上万的大衣。 可傅砚眉头都没眨一下,接着又继续用手去挖那些渗进骨灰的泥土。 骨灰被风吹得四散,那一大片都是,傅砚就那么耐心细致地用手一点点挖,挖好了后放在衣服上。 到底是野外,泥土里不知道是砖块还是石块,不一会儿,他的手指就染了红。 乔枳就那么从头看到尾,看着男人将那几平方大的地面的土都翻过来,生怕遗漏了柠檬的一点身体。 再看那件承载着骨灰泥土的大衣,泥泞不堪,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乔枳记得那是傅砚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其他的衣服,傅砚并不挑剔。 作为傅家人,他财力雄厚,衣服脏了就换,不存在洗后再穿的习惯。 唯独这件,每次穿后,都是专人手洗,晾晒,然后再接着穿。 上次她不小心溅上了一点果汁,就看到男人下意识皱了的眉毛,虽然转瞬即逝,事后他没怪过她一句,可乔枳从此上了心。 她也曾按照相同的款式相同的材质定做了一套,那衣服料子虽好,并不算顶尖面料,就连她也能买得起。 可即使从头到尾一模一样,傅砚也能一眼认出那不是他的那件,收的时候很是温柔地夸她有心了,可乔枳从未见过他穿一次。 可就是这么宝贝的一件衣服,他竟然能毫不介意地去装泥土。 整整半个小时,他就那么单膝跪着,将所有可能沾染骨灰的泥土全部挖了出来,然后用衣服盛着走到桥上。 小心翼翼地一捧一捧撒进海里。 那神色,像是在做什么崇高又郑重的事。 甚至带着几分虔诚。 乔枳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无法与那个满面冷漠,口口声声说着“一介孤女,死便死了”的他联系在一起。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傅砚从骨子里有着独属于他贵公子的傲骨,觉得孤女便是低人一等。 可他这一系列的行为又算什么,所谓的内疚? 那不足以支撑着他这么低姿态。 乔枳心中,清晰地冒出一个结论——因为言晚。 即使失去记忆,他依旧会不自觉地重视在乎关于言晚的一切。 即使他不想承认,乔枳也知道这一系列,是傅砚在怕,怕言晚真的恨上他。 亦或者是给以后恢复记忆的自己留一条后路? 可不管因为什么,都无所谓,她不会让言晚知道这一切。 所以在傅砚归来之前她回到了车上,然后在他坐进车里后故作不知地关心着他怎会如此狼狈。 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出于对死者的敬意,他把骨灰都随便用下面的土埋了埋。 再给予他百分百地信任和关心,从而利用他内心的心虚,答应她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她来办。 乔枳随便找了个清洁工把那些坑坑洼洼的坑一一填平,然后把所有的碎片扫到垃圾桶里,任谁都看不出来那一块地面曾发生过什么。 傅砚有心做出点什么补偿,她便让那些都不见天日,绝不给两人任何缓和的机会。 不过经此一遭,乔枳见识到傅砚的爱屋及乌后,突然想改变主意了,若说之前她只是想要利用傅砚的身份,那么从此以后,她要竭尽所能,让傅砚爱上她。 抛开她最终的目的,她也想尝尝爱的感觉。 以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她懂。 看来她也需要好好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成为傅家的女主人,傅砚的妻子。 从北海回南川后,乔枳就打算跟经纪人摊牌自己即将结婚的事。 “乔乔,好消息!张黎导演的新电影《寻光》发来了剧本邀约,想要你成为她电影的女主角!” 经纪人杨婕喜形于色地带来了一个喜讯。 乔枳震惊地睁大眼。 凡是圈内人,无一不知晓张黎导演,这位新锐导演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拿下了重量级的各种奖项,电影票房百亿,打破了电影史上多年的记录。 一炮打红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运气好后,不过短短三年,他又带着一部新电影跟众人见面,再次创下新纪录,成为电影界的传话,甚至流传着一句“能打败张黎的只有张黎自己”。 电影爆红,演员出圈,捧出来两个影帝影后。 资源飞升,咖位猛增。 他的剧本是所有年轻小生甚至老演员争抢的香饽饽。 按照乔枳的资历和演技,压根轮不到她。 “为什么选我?” 她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我找人暗中打探了,在十年前你是不是救过一个落水的孩子,自己险些丧命,那孩子就是张黎导演的,他说当时你没有留下姓名,还是他在路人口中得知傅砚的名讳,说你们明眼一看就知道是男女朋友。 张黎导演找了你好久,之前都是在国外进修,如今根据傅少找到了你,想要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乔枳惊喜的神色一点点褪去,十年前她没有救过任何孩子,更没有同傅砚相识。 那人找的,应该是言晚。 看着她的神色不对,杨婕也不是啥子,慢慢回过味来:“张黎导演说得那个人,是不是言晚?” 乔枳慢慢点头:“你帮我回绝吧。” 杨婕正思考着对策,闻言猛然反驳:“这怎么行,业内人都知道张黎导演想要用你的事了,我也替你答应了下来。你如果拒绝了,会被认诟病不说,你让张黎导演怎么想? “听我的,答应下来,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张黎导演也没有问你什么,只是他没有调查清楚而已。你只要出演了他的电影,就能上升一个新高度,再也不是什么人人揉捏的小花了,可以跻身二线!” 不得不说,杨婕的话,让乔枳很动心,她努力了那么久走到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流量小花,国民度欠佳。 有时进了组都被换了角色。 那些人不过就是仗着她背后没有资本,咖位又小。 谁会甘心屈人之下? 乔枳深深地纠结。 杨婕看出来她的动心,当下悄悄退出去,给傅砚打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傅少,乔乔她为人善良正直,不想冒领别人功劳,可这个角色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为了演戏没少吃苦头,我实在是不忍。 所以能不能请您出面,跟言晚商量商量,把这个功劳让给乔乔?反正她又不是圈内人,哪怕给点钱,我们都愿意。” 从北海回来的傅砚,一直想要找言晚聊聊,却苦于没有机会,得知这件事后,立马答应下来:“好,我去跟她说。” 第三十三章 莫挨老子 送完柠檬回到家,言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睡了一个昼夜,期间朦朦胧胧地又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乱七八糟的事。 一会儿是她和柠檬傅砚一起打闹的场景,一会是傅砚亲手把柠檬推下楼,乱糟糟的。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她就这么陷入了恶循环。 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有种不知天昏地暗的毁灭感, 她抓了抓头发,穿着睡衣,踢着拖鞋就去开了门。 原本不好的心情,在看到那张添堵的脸的时候,更烦躁了。 “你来干什么?” 她甚至都懒得问一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钱有权,什么打听不出来啊。 自从傅砚失去记忆以来,出现在他面前的言晚一直是衣衫整齐,收拾得妥帖干净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颓废的样子。 头发乱糟糟的,神色灰败中带着烦躁,正因为他的突然到访不悦。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生病了吗?” 傅砚很不喜看到她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相比之下,他甚至愿意看着她怨声载道地骂他。 “有话说,没事就滚,一大早的,晦气。” 言晚根本不想搭理他,语气冷漠。 “我来找你有正事商量,进去说吧。” 傅砚不管不顾地往里闯,言晚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接触,只得让开任由他进来。 姣好的眉毛皱起来,她应该买一套防狼用具放在门口。 傅砚打量着她的新屋子,光线倒是挺充足的,整个客厅明亮大气,偏中式的装修带着几分清冷的韵味,虽然小了点,什么都有。 一看就没有男人的痕迹。 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 言晚就那么离他八丈远站着,整张脸写着“莫挨老子”的烦躁,直勾勾地看着他。 傅砚努力忽视她的敌意,开口道:“柠檬的事……” “你闭嘴!” 刚说几个字,原本冷漠的人儿像是被戳中痛处般立即激动起来, “你没资格提柠檬的名字,免得她九泉之下不安宁。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你可以走了,没有人会原谅你。” 傅砚下意识地就想发火,但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将心中的郁气压了压:“我来是想请跟你商量个事。十年前你是不是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 言晚闻言脑子顿了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还因为腿抽筋差点上不来。 “是又怎么样。” “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圈里最有名的导演张黎,他只记得救他孩子的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为了报恩,特意把新的电影剧本主角邀请给了乔枳。那剧本于枳枳而言很重言,于你却毫无用处,你能不能把这份功劳让给枳枳。” 傅砚语气沉沉,看似请求的话却没有任何谦卑,反而带着一股理所应当的傲气。 言晚略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到了今天竟然还有后续,那人性格着实不错。 她救人时就没打算要回报,但是…… “凭什么?” 言晚脱口而出。 真不知傅砚哪来的脸,刚做出那么可恶的事,转头就来要求她做出让步。 “只要你同意,我可以给你钱。你说个数。” 傅砚没有回答她,说出自己的条件。 一副笃定她会同意的神色。 言晚面不改色:“行啊,不多,只要九九九九。” 傅砚不以为然:“没问题,我给你一万。” “单位是亿。” 言晚轻飘飘地补充后半句。 傅砚当即就气笑了:“你只是救了个人,又不是捞了几吨金子。” 言晚知道他在说她狮子大开口,当下也不气:“原来也有你傅少拿不出来的数啊。那你那么嚣张给谁看啊,我还以为你家的钱要多少有多少呢。” 他嘲讽,她就比他更厉害地嘲讽回去。 傅砚吃了个瘪,脸色变了几变,花红柳绿的像调色盘。 “说完了吗,说完离开我家。” 言晚没兴趣欣赏,当即就赶人。 “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 傅砚稳稳坐在沙发上,并没有一点自觉。 “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别再来招惹我,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傅砚站起来,神色好了点:“能不能签个保密协议,这样我们也放心点。” 得寸进尺这一块,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言晚冷笑一声:“说了不会说,我就不会违背,但我也不可能签什么保密协议,赶快离开,免得我冲动改变主意。” 这原本就是他们理亏,凭什么要她来承担,不管是收了钱还是保密协议……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她又不是傻的。 见她心意已决,傅砚只好起身往外走。 被吵醒了的言晚也不可能再睡了,换了身衣服,正好接到刘姨打来的电话,邀请她去孤儿院吃饺子。 今天,正好是冬至。 言晚没拒绝,将自己裹得厚厚的就坐公交去了孤儿院。 到了的时候,刘姨和几个老师已经分工开干了,有擀皮的,有包饺子的,身边还围着一大堆孩子,跃跃欲试地帮忙包。 一张张脸上都是天真的笑颜,言晚也被他们所感染,阴郁了许久的心情,也算是好了点。 “我也来帮忙。” 她笑着上前。 孩子虽然吃得少,但架不住人多啊,所以也是个大工程。 大点的孩子也来帮忙,年龄小的就在院子里疯跑。 倒也热闹。 “滴”的一声,孤儿院门口响起一声车子鸣笛声,有孩子进来通报:“刘姨,外面来了一辆很漂亮的汽车。 刘姨和其他几个老师都是带着围裙,都是面,唯独言晚还算是干净整洁。 “晚晚,你去外面帮我招呼一下。” 刘姨递过来一个毛巾示意言晚擦手。 言晚应了声,接过毛巾擦干净手,起身往门外走。 嘴角亲和的笑容在见到外面正下车的老人时,凉了下去,抿成一条直线。 那老者目测六十岁上下,穿着考究,五官矍铄,浑身散发着威严,即使撑着拐杖,也丝毫不显落魄。 鹤发松姿不过如此。 后者也没想到会遇到她,眸底闪过一抹意外后,变得略有些复杂。 她双手拉了拉自己的外套下摆,抑制住心下的无措,生疏礼貌地出声问好:“纪老先生。” 即使只是八岁那年的遥遥一面,她也清楚地记住了这位老人的模样,和身份。 第三十四章 纪少对她很好 纪祥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生,一时心绪复杂。 他原本是不喜她的,她的存在就是自己女儿受罪的铁证,时时刻刻提醒着周围人,纪悦曾遭受过什么。 所以他当初没有接受她的存在,而是直接让纪岫送到孤儿院。 这些年,因为纪岫,他也时断时续地了解了这孩子的一些情况。 她在学历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 可那些都与他无关,他不在乎,也不关心。 直到今天,他见到这孩子的一瞬间,她的眉眼简直跟悦儿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仅凭这一点,他那冷硬的心,似是有了松动的痕迹。 “是纪老爷子啊,快请进。” 两人无言以对时,刘姨恰好走出来,见到纪祥又惊又喜。 这些年纪家没少给她的孤儿院捐款捐物,不过大多数都是纪岫或者纪老身边的管家前来。纪老这还是第一次。 纪祥微不可见地点头,抬脚往里走去。 刘姨微微落后,位于纪老和管家中间的位置。 言晚跟在最后面。 “纪老,您突然大驾光临,我也没什么准备,今天是冬至,院里正在包饺子,您看,要不坐下来吃碗饺子。” 纪祥笑着:“正好顺路,就来看看,坐一会儿就好。我给孩子们带来了新的棉衣。” 说着给了吴管家一个眼神,吴管家微微颔首,抱着手中的大箱子礼貌询问:“院长,您看这衣服放哪合适?” “那我替孩子们多谢您。” 刘姨受宠若惊,转头看后面的言晚,提声轻喊:“晚晚,你快把衣服放到里屋。” 言晚愣了一下,上前想要接过箱子。 吴管家微微闪避了一下:“这箱子重,还是我来吧。” 说到这纠结了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直接忽略, “你帮我带路就行。” 言晚犹豫了下:“那您随我来。” 然后领着吴管家往一侧的房子走去。 纪祥收回眼角的余光,看向院子里正包饺子的一群孩子,神色温和许多。 刘姨笑着高声介绍:“孩子们,这是经常给我们送温暖的纪爷爷,给纪爷爷问好。” “纪爷爷好。” 虽略有不齐,但童声响彻,纪祥点点头:“你们好。” 另一边,放好箱子的吴管家和言晚也回来了。 吴管家立于纪祥身后。 而言晚,找了个最远的位置,坐回去,低头认真地包饺子,再没抬头一眼。 刘姨跟纪祥在一旁说了会儿话。 大多是纪祥问着孤儿院的一些情况,简单的一句问话,刘姨就得絮絮叨叨讲半天,他也没有不耐烦,始终耐心地听着。 视线环顾四周时,总会不经意地略过角落处的言晚。 低垂的头看不出神情,只能看到她白皙的手指一挤,一个小巧精致的饺子就完成了。 速度快,包出来的饺子也很是好看。 动作十分熟稔。 纪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在纪家,做家务的大多是男性,年轻时候他和妻子一起生活,在面食上也是他比较擅长。 后来有了女儿,妻子生病离去,他总想着不能让女儿吃苦头,从不让她沾染家务活。 所以悦儿十好几了,依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也年纪大了,不想在厨艺上费时间,也就交给家里的佣人了。 突然看到言晚的这一手,与他年轻时,倒是颇为相似。 刘姨也注意到了老爷子关注言晚的行为,笑着夸奖:“晚晚这孩子特别懂事,即使离开孤儿院了,一旦这里有个什么事,她就回来帮忙。每月都回来看孩子们,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这里的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同您一样,是个心善的孩子。” “是吗……” 纪祥的笑容渐渐淡去了,自己注意到,和别人刻意的提起是两回事,尤其是不喜别人把言晚和他们纪家放在一起比较。 她是她,跟纪家,没关系。 “对啊。“ 刘姨没有察觉到老爷子的变化,一门心思地说着, “这孩子是真命苦,本来就身世坎坷,在感情上又经受波折。想爱的人因为纲常伦理不能爱,爱她的人如今也移情别恋。好在,纪少对她很好,几次护她脱离困境,我想晚晚她也会很欣慰的。” 纪祥原本毫不在意,但听到纲常伦理几个字,以及后来纪岫的名字,眉头一点点皱起: “什么意思,您说的我越来越糊涂了。” 两人距离那摊子远一些,聊天的内容别人听不到,刘姨还是不放心地压低音量:“纪老,按理说我不该暴露晚晚那孩子的秘密,但是我实在是心疼她,想要帮帮她,您听了别生气。其实晚晚她,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您领养的公子,纪少爷。” 纪祥的瞳孔骤然震颤,就连身旁的吴管家眸子也变了几变。 刘姨像是没看到,继续自己的话:“但是她知道自己跟纪少没结果,就选择了爱她的傅少,也算是为自己的人生找了条不错的路,可谁能想到傅少他竟忘了一切,逼着晚晚跟他离了婚。你说,这谁能想到呢。” 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 “纪老,我都是半截进入棺材的人了,也不顾及什么,告诉您这些,也是想问问您的意思,若是纪少有意,何不成全两个孩子的心意,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纪岫是纪家领养的这事,圈里人早就知晓,所以刘姨也直言不讳了。 纪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遮掩去眸底的情绪,沉声开口:“刘院长,有些玩笑不敢乱开,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去,不知会惹出多大的谣言,还请您以后莫要提了。” 刘姨也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纪老爷子有些不悦,讪讪地应下:“是我老婆子多嘴了,纪老先生您别介意。” 纪老礼貌颔首:“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赶航班了,麻烦您让言晚,送我出去,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好。” 刘姨应下。 “晚晚,你来帮我送一送客人。” 言晚没想到自己都躲到角落里了,刘姨都要叫上她,那么多人,何苦非要她送。 说不定纪老先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反对,站起身来应了声,跟着已经往外走的纪老先生出门。 吴管家走在最后。 将人送到外面,言晚礼貌地说了句“您慢走”,就转头准备回去,毕竟她有自知之明。 “等等。” 言老先生沉声开口叫住她,待她回过头后,才继续说道,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吴管家闻言,自觉地上车。 纪祥转头看着略显紧张的女生,沉沉出声:“我当初不让你进纪家门,而是把你送进了孤儿院,你可怨?” 第三十五章 喜欢纪岫 言晚微愣了下,如实回答:“从未。” 纪祥听到后,墨色的眸子带着些锐利:“你大可以实话实说,即使你怨,我也可以理解。但,我最讨厌在我面前说谎。” 老爷子历经风霜,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言晚觉得呼吸有些受阻,但面色依旧平淡:“不管您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怨过。即使您没有这样做,我也会主动提出的。” 纪祥起初是不信的,但看着女孩那双澄澈透亮的眼,那里除了一片明晃晃的坦然,毫无任何污秽。 心中信了几分,反倒好奇地追问:“主动提出?你难道不想跟生母享受天伦之乐?” 言晚没有否认:“想,可是若我的快乐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我宁愿放弃这份快乐。我庆幸,她有您这么一个宠爱的父亲,一心为她着想,我也能理解您的决定。所以我不怨。” 纪祥的眸子深了深,他注意到言晚提及悦儿时没有用母亲这类的称呼,而是用了她代指,继续追问:“所以,这也是你放弃真爱的理由?” 为了生母,放弃进入纪家。 同样为了生母,放弃对纪岫的感情。 倒也说得通。 孤儿院西南角角落处,正往这里走来的两个身影,听到声音,迅速往旁边躲去。 言晚不解:“什么意思?” 原本因为方才的话还对她有几分欣赏,可不过转瞬,面对她试图隐瞒对纪岫的感情,纪祥对她的好感瞬间消散. “你喜欢纪岫?” 纪老爷子也懒得拐弯抹角,直击要害。 言晚蓦然睁大眼,想也不想就反驳:“没有的事,您听谁说的?” 见女生一副被戳穿后的慌乱,纪祥更加深了对这件事的信任。 心中掀起巨浪。 岫儿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肩负着继承纪家的重任,虽不是亲生,但也是他堂堂正正领养回来,在法律层面上,是他纪氏之子。 而言晚,即使他再不承认,她也是与悦儿有着血脉之亲的后代。 不说他不会接受言晚回纪家,即使她回了,跟岫儿属于舅甥关系。 无论哪种情况,她和纪岫都不能在一起。 一旦言晚和岫儿两人的关系被扒出来,纪家就会被人嘲讽为乱伦。 他再开明,也不可能允许这一切发生。 以前他想着只要送进孤儿院,就可以避免一切。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她和岫儿还是会有交集,即使按照岫儿那孩子的脾性,不会同意言晚的感情,他也不敢冒一丝风险。 思虑再三,纪老爷子做出决定:“我送你出国,你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我会给你一笔巨额,够你在国外潇洒一辈子,这样我才能相信,你对岫儿没有妄想。” 言晚没想到一言不合就要送她去国外。 国外再好,到了那里她也是孤身一人,异国他乡,日子再滋润,也不是家。 她不愿去。 出于礼貌,她斟酌了语句回复:“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没有出国的打算。您可以放心,自我懂事以来,我爱过的人,只有傅砚。纪岫虽有万般好,于我而言,也只是个陌生人,我与他不熟,更谈不上相恋。” 纪祥沉默着,没开口。 言晚想起自己曾跟刘姨说过这个善意的谎言,如今纪老先生来了一趟,突然生出这般怀疑,极有可能是刘姨告诉他的。 补充解释:“当初我与傅砚离婚时,刘姨心疼我为了孤儿院放弃自己的婚姻,想要去傅家。 我为了劝服她,让她不那么自责,便撒了谎说我是因为另有所爱才离婚的。话赶话,她扯到纪先生身上,我就随便应下了。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您放心,我会跟纪先生撇清关系。” 纪祥看着她,她脸上的诚恳不似作假,但是,他依旧不敢全信:“如果我一定要你出国呢?” 言晚能说的都说了,可纪老先生依旧没有改变想法。 她一脸决然:“纪老先生,八岁那年,我没有插进你们纪家的生活,如今,您也无权插手我的人生。” 纪祥就那么跟言晚对视了许久,忽然深深一笑:“很好。记住你的话。” 说完,他就上了车。 言晚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 “老爷,言小姐她?” 车上,吴管家欲言又止。 “就暂且信她。” 纪老先生眯眼,眸底划过一抹欣赏,即使长在孤儿院,也生就了一身傲骨,若是悦儿正儿八经生出来的女儿,他一定会亲自培养她。 只是,可惜了。 他闭了眼,再优秀的人,比起悦儿的幸福安康来说,都不值一提。 等到人都离去,张清看着一下航班得知纪老爷子来了孤儿院后就急匆匆赶来的纪岫,感知着他周身那愈发冷凝的气压,自觉噤了声。 纪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耳边还回响着刚刚言晚的话。 只是陌生人,不熟,善意的谎言,撇清关系…… 即使见识过言晚对他的刻意疏远,这些字眼也如淬毒的箭头般,戳进他的心口。 因为那个电话,他担心言晚出什么事,原本两个月的行程,硬生生被他压缩到了半个月,睡觉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十小时,才紧赶慢赶,得以在今天回国。 有没有事,他只有亲眼看一眼才放心,如果有可能,他更想亲自问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要她一句话,他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帮她解决。 他想说,即使她离婚了,他也可以成为她的倚仗。 那些积攒的决心,在听到言晚的这些话后,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他看得出来女生的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从那句“只爱过傅砚”到“跟他撇清关系”,没有半句虚言。 她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人相信,她跟他,只是陌生人。 纪岫自认自己足够强大,能经得起任何冲击,可唯独这几句话,就让他由内到外地支离破碎。 既如此,他又何必讨人嫌地出现在她面前呢,再听她说一次那些话? 纪岫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第三十六章 只会呱呱叫 他朝着孤儿院相反的方向远离,冷声吩咐: “给我订机票,回意大利。” 张清:“……” 言晚回去后,交待刘姨,关于她喜欢纪岫这件事就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 刘姨自知自己擅自说出来可能给言晚添了麻烦,立即保证再也不说。 言晚没怪她,知道刘姨也是为了她好。 “对了,何家给柠檬打来的那笔钱已经转入了孤儿院的账户上,这个冬天,孩子们可以过得舒服一些了。只是可惜,柠檬她……” 刘姨叹着气,没再说下去。 言晚拥着她的肩膀,抬头看着天:“柠檬她在天上一定也会替孩子们高兴的。” 吃完饺子,言晚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提出离开。 刘姨给了她一些冷冻的馄饨,让她拿回去吃。 言晚拒绝不了,只好接过。 今天的阳光很好,言晚没有急着坐车,拎着冷冻盒子走了一段路。 就在她走得好好的,一个身子猛然撞过来,言晚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躲,那个身影就扑在地上。 头发乱糟糟的,衣衫褴褛像是乞丐。 “晚姐,是我,我。” 乞丐转过头,疤痕遍布的脸上带着几分熟悉感。 还有她口中那句晚姐。 言晚蹲下来,认真打量了她一圈,定格在她眼尾右方的一颗痣,脑中跳出一个名字:“高妍?” “是我,我是高妍,晚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高妍满脸慌张,很是不安,抓住言晚的手臂。 言晚八岁那年到的阳光孤儿院,那年高妍不过才两岁,院子里孩子多,老师少,有时候难免会忽略某个孩子。 高妍因为乖巧不爱哭,总会被老师遗忘在房间里,每次都是言晚找到她,带她吃饭,带她玩耍,即使言晚自己是个孩子,也像多了一个孩子般,照料着高妍的一切。 高妍迈着小短腿总是跟着言晚,有时候老师的话她不想听,但言晚的话她一定会听。 一直到高妍八岁那年,言晚开始住校读高中,两周回去一次。 就在某一个周末,她回来的时候,却不见高妍。 刘姨说,有一对很好的夫妇来领养孩子,对高妍很是喜欢,但因为即将出国,就领养得急,说高妍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国定居了。 言晚还难过了一阵子,毕竟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比亲妹妹还亲,就这么走了,连个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她也曾按着那对夫妻留下的号码打过去,可都无法接通,按照上面的地址写信,也从来没有回音。 久而久之,一直成了她心上的一个心结。 可她没想到,时隔十二年,高妍就这么从天而降,无论是裸露的肌肤还是脸颊手背,都充满了青紫的疤痕,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言晚刚准备问她,她就晕倒了。 不敢耽误,言晚直接将人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低血糖昏迷,但是她的身上遍布着各种疤痕,一看就是长期被虐待过,提醒言晚考虑报警。 言晚给刘姨打了电话说了一声,然后守在高妍身边。 一切得等她醒来。 不一会儿,高妍就睁开了眼,第一瞬间就是惊慌:“你们别打我,别打我。” 言晚安抚着她:“妍妍,是我,没事了,这里是医院。” 高妍看到她缓和了些:“晚姐,我好想你。” 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下来了。 下一秒,又变得激动起来:“晚姐,孤儿院的刘姨,刘姨不是……” “晚晚,妍妍她怎么样了?” 就在高妍即将说出后面的话时,刘姨人未到声先至,下一秒就快步走进来,满面关切。 像极了一个孩子失踪许久终于找回来的母亲,见到高妍身上的伤时,眼眶蓦然红了:“我的妍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可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高妍的反应。 原本正拉着言晚的手想要说什么的人,在见到刘姨后蓦然失声,神色肉眼可见地惊恐、不安,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人,身子往后瑟缩着。 尤其是在刘姨拉着她手的那一瞬间,猛然甩开:“你走开,我不认识你,走开。” 整个人十分应激。 刘姨怔住,没敢上前,看向言晚:“晚晚,她这是?” 言晚也很惊讶,明明从见到时到刚刚,妍妍都十分正常的样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放轻语气,语调尽可能的柔和:“妍妍,没事了,这是刘姨,她把我们带大的,你不记得了吗?” “刘姨是谁?我是谁?” 高妍整个人颇有种疯癫的模样,窝在床头,双眼空洞又麻木,然后又笑得痴痴傻傻的。 言晚不放心,起身想要去叫医生。 身子刚动,高妍就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歪着头像个小孩子般:“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对不对,你也要抛弃我了吗?我保证乖乖听话,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言晚安抚着她,抬头提醒刘姨:“刘姨,麻烦你帮我去叫个医生。” “好。” 刘姨赶紧去找医生,手机都落在了床上。 她走以后,高妍的哭声止住了,目光扫过黑屏的手机,对着言晚开始笑:“姐姐好,姐姐妙,姐姐只会呱呱叫。” 言晚配合地开口:“嗯,呱呱叫。” 医生来得很快,叫了几个护士,拉着她又去做了一系列检查,脑部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最后得出结论:“这应该是病人遭受刺激后从而产生的心理精神类病状。” 简而言之,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这,这可怎么办啊?” 刘姨心疼地看着她,然后寻求言晚的意见, “晚晚,要不我们送她去精神科医院住院治疗,她这么年轻,要是有了这病,以后的人生可怎么过啊?” 言晚有些犹豫,看着一旁很是依赖地抱着她手臂的女生,刚刚做检查的时候,高妍面对陌生人的接触很是激动,唯独对她放下戒备,乖乖听她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若是送到了精神病医院,那里对待病人的手段一定很残忍,高妍她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她不忍她再受伤害。 即使要送,也要等她身上的伤养好。 “刘姨,我想让她跟我回家住一段时间,若实在不行,再送医院。” 刘姨出于担心,一直劝说言晚再想想,见她坚持,只好妥协,但是要求给高妍再做几项心理精神上的检查。 医生说这病症不算严重,关键还是看她的心理状况。 快了可能三年五年,慢了可能一辈子。 确定她没有攻击性后,言晚将她带回家。 小心翼翼给她洗了个澡。 当把衣服脱下来的瞬间,看到她的身体,言晚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三十七章 还玩暗恋 即使听医生说了她身上的伤痕很多,可听到,和亲眼见到,是两码事。 高妍还不到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少,可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无暇的肌肤,红痕,疤印,青紫,血痂,数不胜数。 那些只有在电视上才见到过的伤害,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个遍。 她都不知道高妍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哭,姐姐不哭。” 高妍咧着嘴笑着,柔软的手指去擦言晚的眼下。 言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断地眨着眼,控制自己的泪水,努力笑出来:“好,姐姐不哭,不哭。” 可话还未说完,眼泪失了控般,不断地往外涌,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高妍拥入怀里,声音哽咽:“对不起,是姐姐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落在高妍的脖子里,灼热滚烫。 在言晚看不到的地方,高妍痴傻的眸子一点点清明,经年累月的委屈无助、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亲人相逢的喜悦,都聚集成了水雾,铺满眸子。 在泪水滑落的前一秒,她微微仰头,任其顺着眼角滑落到肩膀上,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姐妹俩相拥哭了许久,言晚才缓和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给她洗了澡,换上舒服的衣服。 “妍妍,姐姐问你,你在病房的时候,说刘姨不是,不是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怕她?” 高妍歪头笑:“刘姨?是谁?姐姐,你们很熟吗?” 一副天真的模样,像是完全不认识刘姨。 言晚耐下心来:“刘姨是我们孤儿院的负责人啊,她像妈妈一样照顾我们长大,是很重要的亲人,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高妍眸子黯淡,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装作一副呆傻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委屈巴巴:“姐姐,我困了。” “好,那你躺下,我哄你睡觉。” 言晚不勉强她,反正以后时间还长,慢慢来。 确认她熟睡后,言晚悄声离开客房。 莫院士打来电话,告诉她南川的实验室已经建好了,让她过来认认门,最好这几天就开始正式开始工作。 言晚将自己的旧手机放在高妍睡觉的床边,刚刚洗完澡她教会了高妍怎么打电话,有什么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然后才骑上电动车,按照莫院士发来的地址去了。 实验室位于郊区,她骑了半个小时才到。 陶阅学长在门口等她:“从外面进到里面需要三道大门,一道人脸一道指纹,一道瞳孔,你第一次来不熟悉,我带你熟悉一下流程。” 陶阅笑着解释。 言晚点头。 闯过三道门,见到里面的一位女研究员。 “这是姜悦,你们年龄应该差不多,她比你早进一年,你可以叫她一声师姐。” 言晚笑着问好:“师……” “哎,什么师姐不师姐的,都把我叫老了。” 姜悦不认同地摆手,笑容有些俏皮: “叫我悦悦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言晚也不推脱,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言晚,你叫我晚晚就行。” “晚晚,你的名字真好听。你可算来了,以后在这个团队里,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姜悦自来熟地揽上言晚的肩膀, “从今往后,我罩着你。” 除了孤儿院的那些妹妹,言晚没有什么朋友的经验,对姜悦的亲昵有些不适应,但是心中微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以后罩着她。 她对姜悦的好感暴增。 接下来,陶阅和姜悦带着言晚看了整个研究室,几人差不多大,陶阅也就比她们大了五岁,并没有代沟,很快就聊到一起了。 机场。 傅砚和何玖随意地站在出口处,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何玖拿起电话拨过去:“你人呢?我跟阿砚在机场等你许久了。” “我已经出来了,我得先去趟研究室。” 电话里传来一道清朗平和的声音。 “行吧,那你把地址发我,我们去接你,晚上还有接风宴。” 挂了电话,何玖无奈地开口:“走吧,人已经出去了,我们白等了。” 研究室里。 言晚听到团队有四名成员正好奇着:“那另一位怎么没见到。” 陶阅一笑:“他在回国的路上,那人可是个怪才,在学术上认真起来连师父都敢怼的人,但也是师父最欣赏的弟子。现在师父已经是半隐退的情况了,所以很多学术上的事都会交给他来做,明眼人都看出来师父是想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 “我觉得我哥对那什么继承人的位子毫不感兴趣,他只想认真钻研学术好吗?” 姜悦立即反驳。 言晚愣了下:“你哥?” 姜悦笑得颇有些骄傲:“对,陶师兄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哥哥,姜怀夜,也是我们团队的大师兄。” 陶阅没忍住调侃:“其实姜师兄原本还有个学术讲座,隔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但是好像因为他的发小要给一个明星求婚,让他来充当门面,他就回来了。 你说,谁能想到,那看起来不沾染凡尘的姜师兄,还有这样俗气的一面。” 姜悦皱了皱鼻子:“可我总觉得我哥是因为他暗恋的那个女孩子才回来的。” 陶阅眼神一亮:“他有喜欢的女孩子?谁啊?他有钱有颜还有才的,还玩暗恋这一套?” 姜悦耸肩:“不知道,他藏得很紧。不过我觉得要是我哥暗恋的那个女生没戏了,我就把晚晚介绍给他,晚晚,你是单身吧?” 言晚从姜悦说了姜怀夜那三个字就一直在认真回想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后面的话压根没听到,当下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第三十八章 如果你敢的话 “我说,你有男朋友吗?” 姜悦笑眯眯地询问。 言晚愣了下,坦然地笑:“我刚离婚。” 这话一出,姜悦和陶阅同时愣住。 说实话,言晚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即使去扮演高中生,都有人信。 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谁能想到她不但结了婚,还已经离婚了。 “那你的前夫一定是头被撞了,才会想不开跟你这么优秀的妻子离婚,晚晚,别难过,你值得更好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女子离婚也算是及时止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悦先反应过来,十分自然地回复。 言晚都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甚至想好了自己怎么回让局面不至于那么尴尬,可怎么也没想到,姜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谢谢。” 她笑着真诚地道谢。 姜悦一笑,语气调侃:“真要谢我的话,就看看我哥,我觉得你做我的嫂子,很合适。” 言晚莞尔:“大师兄那么优秀,我哪敢叨扰。” 姜悦又拉着言晚一顿说,跟她列举着姜怀夜的优秀,陶阅在一旁时不时地插几句嘴。 “滴”的一声。 第三道防护门打开,几人同时看过去。 此时正值暮时,天边大片的橘色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身着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逆着光走进来,绚丽的晚霞萦绕在他的周身沦为陪衬,光晕勾勒出他完美无瑕的脸部轮廓。 “哥,你来了。” 姜悦惊喜的声音响起的下一秒,言晚得以看清他的样子。 男人眉目疏淡,墨色的瞳仁明亮淡然,周身如同一块温润的羊脂玉,芝兰玉树。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同言晚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褪去了青涩,而是更成熟内敛许多。 姜悦口中的哥哥,实验室的大师兄,竟然是傅砚的发小,她小时候的阿瑾哥。 小时候傅砚来找她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跟他一起来的,傅砚叫他阿瑾,言晚年纪比他们都小,就多加了一个哥字。 阿瑾哥对她很好,同傅砚那种大大咧咧的孩子气不同,他总是能细心周到地照顾到她的情绪,像一个大哥哥般,也会给她买各种礼物和零食。 只是初一那年,她和阿瑾哥同时参加了一个国际奥数大赛,也因此获得了高校的橄榄枝,同她不同,阿瑾哥选择了学业,离开了。 听傅砚说,跳级了的他很忙很忙,除了学业就是学业,就连过年都很少回来。时间一长,言晚跟他的交集就少了。 但是每年春节,她都会收到他发来的红包,百年不变的一句话“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直到她与傅砚结婚那天,他西装革履,笑着祝他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红包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没有了。 婚姻五年,言晚都没有再见过他。 可她明明记得,那时阿瑾哥的原名,是姜怀瑾。 怎么会改名成姜怀夜。 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就一字之差。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得也与小时候不同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言晚浅浅笑着唤一声:“姜师兄。” 姜怀夜从进来时,目光就落在了中间那抹倩影上,听到她生疏客气的称呼,也没有在意,在她面前停下,温和的眼眸弯起一抹潋滟,噙着掩不住的笑意,开口:“晚晚,好久不见。” 男人和缓动听的声线,听起来总带着些温柔宠溺意味。 有那么一刻,言晚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心中的生疏散了些许,笑意染上几分真心,眉眼弯弯:“好久不见。” 姜怀夜勾着唇,伸手轻揉了把她的头。 言晚心中亲切更多了几分,毕竟小时候她经常被眼前这人摸头摸习惯了。 姜悦震惊:“哥,你认识晚晚啊?” 姜怀夜“嗯”了一声,然后看向言晚:“没想到师父说的新弟子,竟然是你。” 言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哥,既然大家都认识,晚上我们一起聚餐吧。” 姜悦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言晚同自己哥哥之间的故事了。 “明天吧,今天我有点事。” 提到这个,姜怀夜似乎有所遮掩。 姜悦没注意到:“有事晚点去吃也行啊,反正总要吃饭的。” “你们去吧,明天,明天我再跟你们一起。” 姜怀夜没多说。 手机震动了几下,他垂眸看了一眼,眉头轻皱,然后出声道别:“我得走了,你们聊。” 说罢就大步离开。 姜悦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直觉不对,拉着言晚跟上去:“走,我们去看看是不是有哪家的妖孽来接我哥了。” 言晚不想去,但又没有拒绝的理由,被迫跟着一起出去。 实验室外,朦胧的夜色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车。 何玖和傅砚轻靠在车身上,有说有笑,两人口中,奶白色的烟雾腾腾上升。 直到姜怀夜的身影出现,何玖朝他挥了挥手:“阿夜。” 傅砚也顺着他往前看过去。 姜怀夜淡淡回应了何玖,看向傅砚:“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傅砚打量了他一圈,突然给了他胸膛一拳:“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忘了。” 曾经他们久别重逢,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姜怀夜一笑:“走吧,上车。” “哥!” 紧跟而来的姜悦看到姜怀夜即将上车,立马高声叫了一声,快步跑过来。 言晚在看到姜怀瑾后面的两人时,神色变了变,就被姜悦拉着跑到跟前。 傅砚和姜怀夜同时看向言晚,神色不一。 一个情绪复杂,一个是担忧。 下一秒,姜怀夜毫不犹豫地朝着姜悦吩咐,带着几分压迫:“我不是说了有事,你赶紧回去。” 姜悦不以为然:“你们三个一起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喝酒聚餐吗,一起啊,人多热闹。” 何玖轻笑:“悦悦说的是,我没意见,反正酒店大得很,酒管够。” 挑衅地看向言晚:“就是不知道这位言小姐,介意不介意啊?” 一看到何玖,言晚就想起柠檬的惨状,当下就燃起恨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姜怀夜并不知道两人的纠纷,只是从言晚的神色中判断出来她情绪不对。 “晚晚,我们一起去吧,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姜悦笑眯眯地拉着言晚的手,试图劝服。 姜怀夜再次打断:“算了,男人的酒场,你们女孩子就不要去了。回去。” 姜悦是个反骨:“男女平等好吗,少数服从多数。何玖哥都邀请我们去了,既然你反对,那决定权就在傅砚哥了。砚哥,你同意我们去吗?” 一直沉默的傅砚收回看言晚的目光:“想去就去。” 姜悦眼神一亮:“晚晚,一起去嘛,这三人可是南川的三霸,跟他们打好关系没坏处的。” 南川三霸…… 言晚心中嘲讽一笑,深呼吸一口气,收敛了所有情绪,淡笑着看向姜悦:“悦悦,我就不去了。曾经我前夫说过,他的婚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所以我就当他死了,死人的酒我就不去喝了,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