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重生成了刘禅》 第一章:工作难找就去当太子 斜阳欲落去,一望暗销魂。 秋风萧瑟,斜阳如血,成都城内正是光影交错的大好时节。 “马得草!” 如此美景却是让穿越来的刘让狠狠问候了一声。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自己只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带着怀才不遇的心态前往昭烈帝庙前喝了几壶闷酒,倒头醒来,就到这刘禅身上来了。 换是别的皇帝,还则罢了,主要是这刘禅那乐不思蜀的名声着实令自己头大,你要说让他晚几年穿越来也好,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安乐公,他不香吗? 当然你要说香,那李昭仪身上还香的很呢,可是就这三国时期低下的物质生产条件,换哪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学生能受得了,因此刘让这几天反常的举动也是格外引起了注意。 其实这就是刘让这个历史小白的无知了,古往今来,有几个亡国之君过得舒坦的,自己还得小心翼翼揣着姜维的密信,生怕哪天说错话,给司马家剁了,那能算好日子么,至少,没让你去赵构身上,那玩意可是个太监。 现在只剩一脸迷茫的黄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第一天,跳了井,幸亏自己眼疾手快给抓住了,也是给自己那本就瘦弱的双手搞脱臼了,第二天更是直奔城北的龙坝池里,又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捞上来,第三天指着天上的太阳,喊了半天这个名字。于是乎黄皓不断擦拭额头的冷汗,尽管自己双手依旧生疼,不得不说这太子爷是真他娘的趁手,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心里默默祈祷着。 因此宫中似有传言,说世子被妖人附体了,或者说世子疯掉了,连亲爹都不认识了,只让刚刚接受这个身份的刘让哭笑不得。 “殿下?殿下?天气有些转凉了,要不,去李昭仪那坐会?”黄皓试探性的问道。 刘让显然没有听见黄皓的话,又是反复说了句:“都怪老刘!” 刘让又是仰起头看着浩瀚的夕阳光景,愤愤的咬紧了牙关。 现在是建安二十四年九月,正是听闻关二爷在荆州水淹七军大捷战报传来成都,一时间是群情激愤,仿佛兴复汉室的宏愿就在眼前,而自从汉中大捷之后,曾经四失妻子的刘玄德更是意气风发,于是乎进汉中王后便是招呼众人大摆宴席,刘禅自然是喝多了,并定下一门亲事,正是要和张翼德家女儿结为夫妻,喝的断片的刘禅再次苏醒时,就已经被刘让给上了身。 这下好了,刘让就算再无知,也知道,就是今年,而且就是今年冬天十二月,迎来卑鄙小人吕蒙的白衣渡江,关二爷的败走麦城,一代英雄落幕,而且他带走的,还有大汉的国运,和彻底破产的隆中对,因此才有后面的诸葛带相帽——大事已然。 也就是距离这兴复汉室希望破灭的时间已经不足百天。 那么现在最棘手的事情来了,既然穿越成了刘禅,这荆州刘让自然是要救得,可是现在整个成都全沉浸在汉中大胜和襄樊战报的喜悦之中,就算自己这个时候说出来,又有几个人能信?更何况,自己这个爹对二叔的推崇近乎到了迷信的程度,就像卢纨鼓捣刘邦和项羽单挑样的,自己一定得想办法,保下荆州,更要保下那复兴季汉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你刚刚说去哪坐会?”年少的王世子似是回过神来。 黄皓见得刘让应声,赶紧拱手上前,并佯装掩面哭泣道:“殿下,您为国事操劳太多,一时间伤了神,大伙都很担心,要不微臣就带您去李昭仪那休息会,说不定殿下就能想起这些事了。” “不必了。”刘让顿了顿,却是一声轻叹。 黄皓也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显得有些讶异,问道:“那殿下,咱们现在是去斗蛐蛐呢,还是?” “再说吧,李昭仪那,今日先不去,这样,我要去三叔府上。”刘让顿了顿说道。 “啊!” 黄皓有些惊讶。 “怎么了,不妥吗?”刘让问道。 “不是,殿下,当今王上最重礼法,未有完婚,岂能先.....这样王上面子上过不去啊,更何况,那是王上结义兄弟,殿下不能这样。”黄皓为难说道。 现在好了,只剩一头黑线的刘让了,没想到啊,这货原来在下人眼里是这么个样子。 刘让很想抬起一脚,直接揣在黄皓屁股上,却又是沉了声,缓缓出言道:“我要去见兴国贤弟,些许日子没见了,有些想念。” 黄皓赶紧站起,拾起笑脸,说道:“遵太子令,微臣这就陪您去张府。” ..... 张府。 羽箭破空之声,不断传来,只见三把箭支齐齐落入靶心,引得刘让不断拍手叫好。 “好好好!兴国贤弟果然好箭法!”刘让便是快步走到箭靶之前,看向张苞。 只见张苞其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真就只差面上虬髯便是张翼德那般模样,见得刘让前来,手中雕弓也是缓缓放下,立即拱手行礼。 “世子?不知世子殿下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贤弟,说哪里话,叫什么世子,你我可以兄弟相称。”刘让一把拉着懵逼的张苞,便要往堂内走去。 “殿下,这于礼不合,拙妹尚待字闺中,也需明媒正娶,不可急在一时,而坏了君臣之礼。”张苞立即闪身上前,继续拱手道。 刘让那个无语,自己就是想学一下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收拢一下人心,怎么全部都这么看自己,俺是附身了刘禅,不是附身了西门大官人啊! 刘让忍了忍,又是沉声出言道:“愚兄只是想陪贤弟寒暄几句,莫非兴国贤弟不肯?” 张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拱手上前赔礼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刚才言语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见谅,里面请!” 刘让闻言,便是示意黄皓在门口等候,自己则和张苞进了府中正堂。 正堂上,二人相对而坐。 张苞吩咐下人上好酒菜,举杯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刘让看着用醋包裹着的大肉,顿时没了些许食欲,这个时代的食物实在太过粗糙,便是放下手中耳杯,说道:“兴国贤弟,你可曾听闻居安思危?” 张苞疑惑道:“何意?” “兴国贤弟,你难道不觉得最近都太顺了吗?一下是汉中大捷,一下又是二叔的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本太子担心一件事。”刘让故作深沉的说道。 张苞赶紧追问:“太子殿下莫要卖关子,俺是个粗人,你就说,啥事吧。” 刘让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继而沉吟道:“我近日收到军报,东吴正在偷偷调兵前往荆南。” 张苞闻言,略一沉思,旋即大惊道:“什么?” 第二章他们是冤枉的 张苞骤然站起,愤愤骂道:“这些个江东鼠辈,合肥攻不下来,就想攻击盟友!” “你以为,江东人讲信用吗?”刘让一顿,接着说道,“前几日收到军报,二叔北伐前想要调取零陵郡内的兵粮,给江东人起了冲突,结果二叔没带多少人,我那舅舅和傅士仁劝二叔息事宁人,搞得湘米没取成,只带了半年军粮北伐,好巧不巧,就在二叔准备出兵时,二人打理的粮仓还起了大火,于是乎吕蒙还在江东大肆鼓吹自己击败了二叔。” 张苞一惊,赶紧问道:“那二叔呢?” 刘让苦笑摇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叔最好面子,这一下给自己气得不轻,指着糜芳和傅士仁鼻子骂,说北伐回来要二人好看,于是北伐没带他们,转头就让他们去守江陵和公安,来防备东吴。” 张苞见刘让说得绘声绘色,俨然如发生在眼前一般,便沉吟了一会,说道:“太子的意思是,这二人不可靠?江东也不可靠?” 刘让也是丝毫不避讳,直接举起手中耳杯,复又重重砸向桌面,说道:“可靠个屁!这两个但凡有一个可靠,我不至于到这里来。” 张苞略有狐疑,问道:“殿下,那可是殿下亲舅舅啊?也不可靠?” 刘让只是猛地将耳杯中的烈酒灌下,沉吟半晌无语。 张苞见刘让如此,却是起身,来回在庭院中踱步,复又看着墙上的舆图,说道:“真如殿下所言,则二叔危矣!荆州危矣!可如此大事,怎么不去禀告王上,来此地寻我作甚?” 刘让双手扶案,摇了摇头说道:“如此军情,十万火急,我如将事情告知父王与家父,我一个后辈说出,又怎么会相信,更何况满朝众臣皆在醉梦之中,为今之计,除非.....” 张苞赶紧上前,就贴在刘让身旁,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亲自带兵驰援荆州,赶在冬天之前抵达江陵。”刘让说道。 刘让只是苦笑,三爷的性子他太了解,他比刘玄德对他二哥更迷信,只觉得自己脑壳疼,一句“不可能,我二哥天下无敌”不停地在自己脑海中回想,他不想接收一个烂摊子,诸葛亮都无力回天,他一个大学生还不带系统,能搞得定? 刘让只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兴国贤弟,你难道不想成为我大汉的霍去病、卫青?” 张苞此刻看着颓丧的刘让,大汉的霍去病、大汉的卫青,这是何等诱惑,倘若真的能阻截东吴,从此名扬天下,加上将门虎子的加成,史书岂不是要给自己单开一页?登时也觉得心急如焚,说道:“可是府上也就这十八人,算上咱们两也就二十人,够吗?” “十八人.....”刘让略一沉吟,复又问道,“敢问苞弟,这十八人是从何时开始跟着三叔的。” “自然是涿州涿郡起兵之时,原本是有三十六人,后来在长坂坡一战,掩护百姓撤退时战死十八人,又称燕云十八骑。”张苞言语之间,不乏自豪之感,当年张翼德可是靠着这三十六人,在当阳桥前喝退百万曹兵,名震天下。 刘让似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便是追问道:“敢问,这十八人里有没有叫范疆、张达的人?” 张苞顿了一下,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然后确信地回答道:“没有!但是据说家父曾经在江夏又招募了些亲兵,其中不乏水匪群盗,那就不知道有没有叫这两个名字的人了。” 水匪?群盗?只要武力刚强,三爷是什么人都敢招募啊,江夏来的,那岂不是说的吴地口音,倘若真如书上所说,也就是关羽死后,张飞鞭打二人,多半可能是因为吴地口音,将他们认成了吴人,因此鞭打泄愤。念及此处,刘让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又那么顺理成章,不过,目前看起来范疆、张达二人是无法带走了,因为带走也没用,说不定还有马疆、马达。 张苞复又疑惑道:“敢问殿下,这二人是有何缘由,值得殿下如此挂心?莫非也是不世出的猛将?” 猛,当然猛,猛得你爹都没了,刘让心里一阵万马奔腾,又是强作镇定。 刘让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本太子倒不是挂心此二人,只是三叔亲兵之中既有匪首又有群盗,可谓鱼龙混杂,本身遵守军纪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是难上加难,倘若真有一日骤然奋起,岂非无处防范?” 张苞闻言,也是苦笑,便是说道:“家父自认武勇天下无敌,因此营帐内几不设防,宗预伯都劝说过好几次了,可家父就是不听。” 刘让叹息着摇了摇头,却兀自站起,迎着照射进房间内的夕阳负手而立,难道真的就是死局?难道这局无处可解?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非常之法必能破非常之局。 刘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张苞,问道:“敢问兴国贤弟家中可有这些亲兵的书信往来?” 张苞一惊,便又是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可是太子殿下要这些书信作甚?” “你且取来,为兄自有妙用。” 不多时,张府下人抱来一大捆竹简,刘让与张苞二人便开始亲自查阅。 突然间,刘让目光如炬,啪的一声,又是紧紧将手中竹简合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终于找到了!”刘让颤抖着发出声音,却让一旁的张苞惊讶异常。 “殿下,找到什么了?”张苞上前问道。 刘让摊开手中两份竹简,歪歪斜斜的字迹着实不太入眼,只是在署名后面分别写着范强、张达二字。 “又是这二人?”张苞惊讶地问道,“殿下,若是真在意这二人,我一封书信将他们召回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贤弟!非是愚兄在意这二人,而是愚兄要.....”刘让却是顿了一顿,紧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要用这二人之血,给父王还有大汉众臣示个警。” 张苞忽然拱手上前道:“殿下,如此无罪而杀健儿,岂非冤屈?” 刘让闻言,眼睛却是直直看向张苞:“贤弟,愚兄岂能不知这二人无罪,但,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有罪无罪,自有后人评说。” “可他们是冤枉的。” “冤枉?大江东去,流不尽的英雄血,有几人又不是冤枉?以此二人之血能示警我大汉众臣,骄兵必败的道理,贤弟难道不知?!还是愚兄没有教你?”刘让再次开口,语气中的不容置疑之声,却突然携带着阵阵帝王般的威仪,张苞只得作罢。 “府上可有善于书法之人?快快请来。”刘让看见张苞作罢,便又问道。 张苞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 “快与我速速请来。” 第三章本世子的王牌到底在哪 成都城,关府。 刘让与张苞的同时到来,却引得这位关家次子警惕心大作,毕竟世子亲自登门,绝非寻常事,更何况是这位纵情声色犬马的刘禅呢? 事实也真如预料那般,夕阳落去之时,刘让与张苞便是将范强张达二人与傅士仁、东吴勾结,意欲刺杀张飞将军、变卖荆州后防重镇江陵的“亲笔信”送到了关兴府上。 自然这位少有令问的将军自是惊怖非常,当即提出要将此事禀明王上。 “不可!”张苞先沉不住气,直接出言阻拦。 “为何?”关兴狐疑地问道。 张苞性情激动,却又怕说漏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却是直接看向了坐在堂内一言不发的刘让。 关兴也是顺着目光直直看向刘让,出言问道:“烦请世子殿下指教,为何不将此事直接禀明王上,却来此处寻我?” 刘让似乎感觉到了入秋的寒意,便是拢了下衣袖,从容不迫地缓缓出言道:“安国将军,有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哪句?”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如果你是范疆张达,知道这封信已经被人知晓,会干什么?”刘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设身处地,最为自然而合理的推论,既然已经无路可走,无路可活,那么能做出什么事来? “鱼死网破,或者逃之夭夭?”关兴似乎想通什么关节一样,回答完后突然回过神。 刘让不语,而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你是东吴将军呢?又会怎么做?” “那自然是率先行动,既然已经失去了攻其不备的意义,不如直接率先发难。”关兴想到此处之后继续细想,只觉后背直冒冷汗,立即出言道:“如此则家父腹背受敌,荆州危矣啊!” 张苞见得关兴似是激动起来,便是赶紧上前安抚道:“安国将军,世子殿下一定有破解之法的。” 这不对劲,这二人密谋杀害的是你的父亲,怎么你反过来安慰关兴了? 不待关兴反应,刘让却是立即起身,出言打断:“安国将军,有一人明明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却只能每日拘泥深宫,聆听谯周等腐儒教诲。” “有一人曾和子龙将军在长坂坡前七进七出,本应在阵前奋勇杀敌,现在却只能每日寄情声色犬马。” “有一人明明以光武皇帝为楷模,现在每日却只恨髀肉复生啊!” 刘让说完,却于廷中来回踱步,心中却默默骂道,死眼泪,快特么地流啊!非要我把上辈子伤心的事情全部想一遍吗? 哪知关兴、张苞二人看着来回踱步的汉中王世子,只觉眼前这位世子踌躇满腔,二人虽为将门之后,却一样能感同身受,也是低声啜泣起来。 半晌,关兴却是停下啜泣之声,拱手上前言道:“世子殿下,若您真的能救家父于水火之中,安国虽一介武夫,也知忠义二字,从今以后关某之躯即为世子之躯!关某之命即为世子之命!赴汤蹈火,但无二心!” 张苞立即随声附和。 “俺也一样!” 刘让立即上前,扶起二人,说道:“若得两位兄弟相助,真乃生平大幸,本欲直奔江陵,以拒东吴,只恨,哎.....”刘让却是摇头叹息,“只恨兵力不足,若假本世子百骑,又何惧他东吴?” 百骑拒吴,何等豪气! 张苞赶紧上前道:“这有何难?张某不才,府上有燕云十八骑可供世子差遣。” “关某也愿随世子前往!” “好!”刘让重重点了点头,顺势扶住二人双手,说道:“昔日咱们父亲桃园结义留下佳话,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不如也在这关将军府上义结金兰。” “谨遵世子之令!”关张二人齐齐出声道。 是夜,关将军府后院。 香案齐齐摆上,而面前则是汉朝先帝画像,年仅十三岁的世子却是直直走在关兴、张苞身前,三人齐齐跪下。 “大汉先帝在上,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刘禅” “臣,二弟关兴,关安国!” “臣,三弟张苞,张兴国!” “在此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毕生匡扶汉室,不入黄泉不改其志!”刘让率先出言。 “不求同声,但求同死!不入黄泉,不改其志!”关张二人,满饮此杯,复又重重摔下,铿锵有力。 三人复又相视大笑,张苞道:“痛快!痛快!” 关兴酒意略上,面色通红,也是说道:“痛快!” 刘让借着酒劲说道:“二位贤弟,今日可做些准备,收拾些细软,明日咱们城东集合。” 三人痛快完,黄皓扶住喝的晕乎乎的刘让回到世子府上。 熟悉的卧榻似乎格外地适应这具躯体,渐渐有些醒酒的刘让复又突然坐起。 黄皓赶紧上前询问:“殿下,今日饮酒过量,可还有不适?” 刘让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与关张二位小将军结为兄弟,颇为快意,但本世子还要干一件大事。” 黄皓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便是赶紧问道:“殿下今日结义,若能流传后世,自是美谈,却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大事?” “我要.....”刘让复又站起,转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八方汉剑,一把抽出,“亲自带兵前往江陵!” “啊!”黄皓闻言,一时间如同五雷灌顶,赶紧出言道:“殿下!殿下三思啊,倘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王上交代啊!” “简单,你跟我一起去!”刘让收剑入鞘,说道。 这是自然,多一个近侍照顾起居,也能方便些,只要不让他参与政事,生活习惯自是黄皓最为熟悉。 黄皓闻言,如蒙大赦,倘若真的把他留在成都,王上知道世子亲自前往荆襄,岂不是非砍了自己不可,便又赶紧跪下磕头道:“臣,愿追随殿下肝脑涂地!”。 “本世子现在担心一件事。”刘让示意黄皓起来。 “不知殿下担心何事,在下能不能为殿下分忧?”黄皓赶紧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关兴、张苞皆为将才,若领一军,自是能摧锋陷阵,但本世子也需要几名帅才。”刘让摇了摇头。 半晌,刘让似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出言问黄皓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姜维的?” 黄皓摇了摇头,说道:“微臣一直追随殿下左右,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 “就那个天水姜伯约?!很有名的,也没听说过?” 黄皓再次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没有啊?” “那邓艾呢?” 黄皓也是摇头。 刘让终于是想起来了,这个无知的历史小白,好像姜维是见到诸葛亮才投降蜀汉的,虽然是诸葛之后刘禅手上唯一的体面了,至于邓艾,也就是现在可能还在魏国某个地方种田和攻读呢! 刘让突然难掩激动地站起,直直拉住黄皓的双手:“黄皓!你要替我办件事!你如果做到了,就是我大汉第一功臣!” 黄皓看着突然激动的刘让,额头冷汗涔涔,却也是直接答道:“殿下,但有驱使,黄皓敢不竭肱骨之力。” “你帮我花重金,在魏国境内安插细作,一定要帮我找到一个叫邓艾的,还有一个叫姜维的,若是找到邓艾,你且叫人这般这般。” “如遇姜维,你且这般这般。” 黄皓闻言,赶紧拱手道:“遵世子令,臣这就去安排!” 第四章光武遗风 次日清晨,天色已然发亮,昨夜的秋风却送来一阵清凉,继之产生天高云淡之景。 正当此时,我们痛饮一夜的汉中王世子,竟是带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走出自己府内后堂。 而卧室外却是相同年纪,身材高大、形象庄重的黄崇恭敬地站立着,只见他全身甲胄,按剑而立,见到刘让出来后,更是直接上前拱手行礼,然后再俯首相对。 “殿下!好教殿下知道,昨日您宿醉,今日谯大夫晨课时间已经过了。谯大夫似有言语要对殿下说,只是殿下尚在醉梦之中,故在下一直让谯大夫在府外守候,不知殿下此刻见是不见?” 黄崇,刘让猛地回忆起这具身体的记忆,这个是自己那便宜老爹安排给自己的伴读,也是蜀中大将黄权之子,同时也兼具负责世子安危的责任。 “你就不能让他回去?” 黄崇俯首不答。 “算了,见一见吧。”伸了个懒腰的刘让无奈出言,虽然不知道这个谯大夫是个怎样的先生,但看着黄崇的架势,似乎是个不好惹的人。 要知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些个电视剧和演义看下来,刘让心中还是有点分寸的,一般这种所谓的世子或者太子老师,要么就是铁骨铮铮的忠谏之臣,要么就是学富五车的上了年纪的老头,总而言之,就是不好惹就对了。 想到此处,刘让也是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刚毕业的理工科大学生,曾经的班主任阴影仿佛停留在后门那双永远锃亮的双眼,更何况是封建时代的先生。 但是他错了,他所想象的这两个形象,与谯周完全不相关,甚至可以说是相去甚远。 当年仅十八岁的谯周亦步亦趋的走进世子府内之时,留给刘让的只有惊讶。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是刘备安排给自己的老师。 刘让真的不懂,要知道,按他的认知里,这种人可能还在认认真真的复习高考,或者说正在忙着谈恋爱的年纪,而谯周却是手捧竹简,站在了刘让面前。 “谯大夫,本世子昨日疲劳,因此睡过,还望海涵。”刘让也是给面子的率先出言道。 “殿下,臣以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若是日日如此,则如何治学?”谯周闻言,昂然以对。 刘让却是给这谯周怼了一番,心中郁愤,更是直接出言道:“谯大夫,本世子要学的事治国之策,与荀子所言又有什么关系?” 谯周闻得刘让之言,面色忽变,又是言道:“殿下,治国与治学是一同道理,如不潜心治学,则如何潜心治国?” 刘让面露愠色,有一点他想对了,这货确实不好惹,于是乎双手扶案,出言问道:“那本世子请教先生,世子治学,当学谁?” “自然是圣贤之道。”谯周昂然回答。 刘让却是一声冷笑,出言问道:“圣贤之道......谯大夫,你且说来,什么是圣贤之道?” “克己复礼,仁而爱人,是谓圣贤之道。”谯周似乎是没有听见刘让的冷笑,反而是坚定的回答。 “克己复礼,仁而爱人.....”刘让给这个老到掉牙的说辞实在是整得头大,于是乎以手扶额,疯狂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生怕一个血气翻涌上来。 “你口中的克己复礼、仁而爱人,能换兵么?能换粮食吗?”刘让这次干脆不演了,直接怼脸上。 “自然是不能,但如果天下每个人都能做到,自是天下太平。”谯周也是拱手道。 天下每个人都做到?你在搞笑吗?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刘让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疼痛感,方才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梦话。 “世子不必如此愧疚,治学之道,还需沉下心来.....” “我沉你马了个.......”刘让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梦话,便是直接跳了起来。 谯周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又是拱手言道:“殿下,不可如此。” 刘让终于是收了收脾气,这才缓缓出口:“谯大夫,本殿下受教了,本世子想问谯大夫,当年徐州四十万百姓是否也想克己复礼、仁而爱人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当屠刀悬颈之时,是否也要教导他们要克己复礼,仁而爱人,他们就不会杀你?” 谯周闻言,还想出声,却是一时间找不到言辞回答。 “圣贤,圣贤,真正兵荒马乱、天灾人祸、饿殍遍地的时候圣贤在哪?本世子且问你什么是贤?”刘让继续沉声出言反问。 “自然是德才兼备称为贤。” “身处乱世,德才兼备......”刘让苦笑一声,说道,“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屠刀悬颈才是贤,临阵决胜,不使将士枉死才是贤,惟务雕虫,专供翰墨,还以圣贤自居,岂不是贻笑大方?” “臣...臣....”谯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位一直纵情声色犬马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这般见识,本想反驳,却被怼得哑口无言。 刘让不待谯周继续出声,便从案上拾起笔墨,走到谯周面前,在他手中竹简之上,写下一排:“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震惊! 除了二字,谯周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之感,短短二十八个字,却如此气势磅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本世子,要学的事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不是这些腐儒的高谈阔论!谯大夫,你请回吧。” 谯周摇头叹气,却也只得拱手,言道:“世子殿下之诗句,气势雄浑,颇有高祖、光武遗风,臣冒昧了,这就禀明王上,还请给殿下另觅良师。” 谯周堪堪退下,刘让终于站起,看着站在堂下怔怔发愣的黄崇,便是连呼了几遍名字方才梵音过来。 “黄将军有心事?”刘让出言问道。 “回殿下,末将....,末将在想殿下那首诗。” 刘让闻言,也不做声,只是对着黄崇点了点头,心中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好趁夜和关张二人汇合,便说道:“黄将军退下吧,本世子还有要事。” “遵世子令。” 第五章辞别 “本世子要去李昭仪那!” 午间方才打发走了黄崇与谯周,刚一坐起,便又对着身后近侍黄皓说道,态度转变之突然,令黄皓也猝不及防,也只能立即应声。 于是乎应景的老天爷似乎也在配合着刘让,成都城内下起了第一场绵绵秋雨。 “殿下?殿下?你不是说要温习功课吗?为何今日想起要去李昭仪那?” 刘让没有答话,其实什么原因,他最清楚,自从魂穿成了这位王世子之后,亏欠最多的便是那位妄想与安乐公长相厮守的李昭仪,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便是只有李昭仪处最为隐蔽,也最不容易被发现。 于是乎迎着绵绵秋雨,刘让也没有答话,而是直接快步走出了世子府,黄皓在身后踉跄。 午后的秋雨,绵绵不断,更如发丝一般夹杂着些许凉意。 李昭仪斜倚在软榻上,青丝如瀑,眉眼如画。 见到刘让进来,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化作几分幽怨。 “殿下今日怎的有空来妾身这里?不是说操劳国事吗?” 刘让心中一滞。 他知道自己不是刘禅,眼前这个女子所爱之人,早已魂飞天外。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享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情,终究是一种亏欠。 他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李昭仪的手。 那双手温润如玉,却让他感到了一丝灼烫。 一下午的时光,便在二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中悄然流逝。 刘让极尽温柔,仿佛要将这具身体里残存的对这个女子的所有记忆与情感,都一次性偿还干净。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李昭仪依偎在刘让怀中,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轻声呢喃:“殿下今夜,便宿在这里吧。” 刘让身体一僵。 他轻轻推开怀中的温香软玉,坐直了身子。 “昭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李昭仪见他神色凝重,不似作伪,心中的甜蜜顿时消散大半,也跟着坐了起来。 “殿下请讲。” “接下来,我所言之事,你一定要记好,不论什么人来问,一定要按我说的作答。”刘让面色凝重,继续沉声出言。 李昭仪见得刘让如此正式,不由得也是端坐起来。 “本世子收到密信一封,三叔的亲兵与东吴勾结,意欲刺杀三将军,变卖江陵重镇,其中甚至包括了我的舅父。”刘让郑重说道。 李昭仪闻言大惊,不由得用手捂住自己张大的杏唇。 “如此军国大事,本应不该让你妇人知晓,但事关国体,本世子决定赌上一把。” “敢问殿下要干什么?”李昭仪忙问。 刘让却是摇头:“此为隐秘之事,若是禀告王上,可能打草惊蛇,你既为我枕边之人,自当告知,本世子要亲自前往江陵重镇,以据东吴。” 李昭仪更是惊惧异常,说道:“殿下莫要说笑,千金之躯亲赴前线?须知刀兵无眼,如何能亲临险地?” 刘让摇了摇头,复又站起:“昭仪,你不懂,我的父王,是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英雄,是能携民渡江的仁君,是义薄云天的大汉皇叔,我身为这样的英雄的儿子,既是荣耀,也是枷锁,我必须在这乱世踏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来,这荆州、这益州,是数万将士用鲜血换来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替我父王,替这大汉,守好这片疆土!” “为此事,本世子愿精卫填海,九死不悔。” 刘让出言铿锵,却也是倒进心头悲苦与郁愤。李昭仪闻言,却是双颊挂泪,哽咽半晌:“那殿下,何时回来?” 刘让却不敢出声,他知道他这一去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是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李昭仪见刘让不答话,心中已然明了,只得一声抽搐,咽下泪水,方才出言道:“那殿下,请留下一物,好让妾身有个念想。” “还真是自古逢秋悲寂寥啊.....”刘让站起身,他不知道为何离别时会有这般愁绪,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他去做,也只能他去做,刘让不再感慨,却是迎着秋日特有的蝉鸣,提起桌上笔墨,在绢帛纸上写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便以此为凭吧。”刘让将绢帛纸递上。 那副写满长短句的绢帛纸霎时间,如同点燃爆竹一般,引得李昭仪嚎啕大哭起来,几欲呕吐。 终于,李昭仪收了收心神,便是出言问道:“那殿下,需要妾身怎么做?” “今日下午我来到你处,夜间我将与黄皓翻窗而走,若是旁人问起,便说我仍在你处,未曾出门,至于这封密信,一定替我保存好,我以与关兴、张苞二将联系好,你可在我们抵达江陵之后,再将这封信转交陛下与军师。”刘让继续交代。 “如果军师来问,我该如何回答。”李昭仪复又问道。 诸葛亮,军师将军,两晋以来无双士,三代以下第一人。素以智计著称,又怎么能瞒过,这确实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刘让闻言,却也是无奈道:“若军师来问,你当言语,禅公子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世子乎!” 李昭仪闻言点了点头,终于是止住了眼眸间的泪水,而是凝望着窗外的苍凉月色。 她知道,他该走了,这片刻的温存,终有消散的时间。 窗外,黄皓轻轻呼喊:“殿下,该出发了。” 刘让看向李昭仪,终是没有回头地跳出了那扇木窗。 “我等你回来!”李昭仪噙住泪水,望着翻出窗外的刘让,痴痴地喊道。 刘让没有回头,反而是在苍凉秋色里,想起了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不敢答话,万一呢?他又如何面对这痴痴等待的李昭仪呢? 终是忍住泪水,与黄皓一同,直奔城东门而去..... 第六章三峡 要兵没兵,要将只有关张,刘让不说稳住根基在前往江陵,而是时间实在不许。 且说,随着雨势渐渐加大,穿越以来,刘让第一次生出到鱼入大海、鸟翔青天之感,更是在第一日夜间不顾道路泥泞,快马加鞭,于第二日晚间抵达了彭山县(今四川眉山彭山区),才堪堪停下。 是夜,关张二人已经沉沉睡下,刘让立于驿馆檐下,迎着苍茫雨色负手。 黄皓于身后轻轻给刘让披上大氅,说道:“殿下,前日所问的两人,微臣已经打听到一位。” 刘让本想在借着雨色吟诗一首,一时间听闻此事,却是激动的回头看向黄皓,说道:“谁?是姜维还是邓艾?” 黄皓见得刘让如此激动,却又是心头一紧,说道:“启禀殿下,我军蜀锦销路遍布天下,因此沿着商路探听,效率要远高非常,微臣打听到一个名叫姜维的人。” “怎么样?他现在何处?”刘让一把拉住黄皓的手,面色激动无法掩饰。 “殿下,是这样,这姜维是天水本地人,其父姜囧为魏国将军,抗击羌兵时为国战死,他袭了父亲军职,为天水郡参事。”黄皓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殿下有些难以收为己用。” 刘让立即反问道:“为何?你难道没有按我交代的做吗?” “属下也是刚刚得知其人消息,还未请示殿下,只是微臣想告知殿下,其人可能是魏国之忠臣,恐怕.....” 刘让摇了摇头,却是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无所谓,我一定要见到他,就算绑你们也给把他绑过来。” 黄皓见刘让态度坚决,便只得应声答应。 刘让的惊喜却是短暂的,更加让他忧心忡忡的是这场秋雨,如此行军速度,照此推算最快也得五十日左右方才能到江陵,也就是说想要整顿荆南,留给他的也只剩下五十日不到的时间,他就即将面对这位因为偷袭盟友而被抬入武庙的将军。 尽管这十八骑都是铁打的燕云汉子,可毕竟也是人,不是机器,还有刘让这原本肥硕的身躯,也是在这不断地颠簸之下消瘦异常。 这行人终于是在第十日的时候抵达嘉州渡口,只要乘上船只,便是快了。刘让心里默默安慰着。毕竟素有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诗句,但事实也绝没有诗句里那般夸张,唯一的宽慰便是天公作美,这一行人登上船只之后,就出现了朗朗晴空。 刘让顿时心情大好,与关张二将继续探讨起武艺兵法来。 二人对这位大哥的兵法韬略在言谈举止之中,尽显钦佩,毕竟他刘让也是受过义务教育、看过几期纪录片的。 因此现搬现学,反倒令二人钦佩不已,什么敌进我退啊诸如之类的言语。 直到船只出了西陵峡。 黄皓收到了飞鸽传书,终于是得到了好消息。 “殿下!大喜啊!” 刘让眉脚微动,只觉一上午左眼跳个不停,便是问道:“有何喜事?” “他们找到殿下所说的邓艾了,只不过其人正在南阳种地,还有些.....” 刘让迫不及待,赶紧问道:“还有些啥?” “还有些先天疾患?不知道是不是殿下所说的邓艾。” 先天疾患?刘让有些惊讶,毕竟看书少的他,哪里知道邓艾其人有什么先天不足,便是问道:“他是不是叫邓艾?邓士载?” 黄皓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他。” “那就没错了,什么先天疾患?” “有口吃之疾,怕不是殿下所说之人。”黄皓狐疑的看着刘让。 刘让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想到,区区口吃算啥疾患,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便是说道:“就是他,立即按我吩咐的去办!一定给我办妥了!稍有差池,我拿你试问!” 黄皓闻言赶紧拱手称领命,便是立即书写回信安排妥当之后,塞入信鸽腿上送走。 马不停蹄的刘让,终于是迎来第一桩喜事,却是激动地无法合眼,看着船只直直驶出西陵峡,只觉神清气爽。 ...... 义阳郡棘阳县(今河南省新野县)。 破旧的茅草屋里已经完全无法抵御呼啸而至的秋风,少年沉声静气的修缮着破旧的屋子,企图在这呼啸的北风中立起一道安身立命的家园。 “哟,这不是邓艾艾艾吗?”数名衣着华美的士族子弟,便是站在少年身边出言嘲讽。 秋风萧瑟,而人言远比寒风更加刺骨。 “这是你的策论,又给中正官退回来了。”士家子弟一脸不屑地将三捆竹简扔到少年面前。 “他....他...看.....看看过没.....没有?!”少年似乎有些习以为常,却仍是有些气愤,看着眼前的少年。 “看?看什么?中正官说了,叫你去治好口吃再来写策论。”士族子弟只是留下一声嘲讽的语气,便又是冷笑着摇头离去。 “你们!你们不许欺负我艾哥哥!”少女的声音从茅草屋内传来,却并没有引得这些世家子弟的注意,看着他们渐渐走远,便是一把抱住瘫软在地上的少年。 “口…..口吃,又不是…..是我我我能选的,既然……然知道,我…..我有口吃…..为什么…..么还要生下我?” 邓艾看着散落一地的策论竹简,郁闷填胸,不由得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可笑的是,如果只是一个寻常农民,口吃也就口吃了,可他却是邓艾,他满腹才华,每次却都被中正官退回,甚至被当面羞辱,于是乎再也无法忍受的邓艾将双拳握紧,不断的捶打着地面,直到血迹斑斑,方才嚎啕大哭,然后颓然坐下。 “艾哥哥,不是你的错,是中正官不识货,你一定能封候拜将的!”少女紧紧抱住颓丧的邓艾,还未言语完,却又是一阵阵干呕起来。 本来颓丧的邓艾,看着干呕的少女,却也显得惊惶失措,立即站起扶住少女。“蒹葭,你....你..不...不舒服吗?” 蒹葭却是一拳轻轻地打在邓艾肩膀上,“什么舒服不舒服,你要当爹了。” 邓艾立即惊呼:“啊!” 旋即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在慢慢到颓丧,紧接着是一副绝望感。 他下意识捏了捏怀中的布袋,这是交完税,家里仅剩的半袋糙米,复又看向怀孕的蒹葭和散落一地的策论,迎着秋风萧瑟站立,只觉得悲苦无助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若是中正官看了策论呢?若是有人能慧眼识珠呢?他每一次都幻想着,可每一次都让他梦想彻底破灭,中正官甚至看到他的名字都直接将竹简扔到一边,甚至玩笑道准备当柴火烧。 而他现在不仅要养活自己和蒹葭,还有那未出世的胎儿。 突然,一声呼喊,打破了邓艾那胡乱的思索。 一名如同道士打扮的算命先生就在邓艾胡思乱想之际,出现在了面前。 “吾观阁下,有王侯将相之命!” 第七章干啥?拉磨呢 “贫道乃锦屏山紫薇道长,昨日夜观星象,知此地有将星现世,故特来此一游,一睹其容。”这位自称紫薇道长,也是轻轻扶起行礼的邓艾夫妇,微笑出言。 邓艾摇了摇头,苦笑说道:“道.....道长,过....过誉了,邓.....邓艾一....一介口...口吃匹夫...怎么...么会是将星?” 紫薇道长闻言,却是哈哈一笑,亲自拉起邓艾的手,那鹤发童颜的面容确实在萧瑟秋风里显得愈发亲和:“邓先生啊,你有所不知,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与人争,天理本就不全,何况人力乎,吾观阁下,身负旷世奇才,却困于先天之疾,正合天道不全之理呀。” 邓艾与蒹葭闻言,却都是微微一怔,如此玄之又玄的词论,心思细腻如邓艾者,也是陷入深深思索。 “天道本不全,大道亦有缺。”邓艾心中反复呢喃着这句。 紫薇道长见邓艾深思,便紧接着上前说道:“美玉有瑕,实乃天道之常也。” 邓艾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立即拱手单膝下跪行礼:“先....先生教我!” 紫薇道长立即扶起邓艾,却是俯身贴耳说道:“贫道昨日替阁下卜过一卦,阁下之功业,不在魏圡,而在西蜀,若此行向西,或可得破国之功。” 邓艾尚未来得及惊讶,反而是怀有身孕的蒹葭率先长大了嘴巴,“什么...破国之功?” 蒹葭复又看向邓艾,邓艾此刻也是讶异非常,可是旋即又表情平静下来。 紫薇道长继续说道:“邓先生,如今策论不被赏识,或说没被正眼瞧过,何苦一条路走到黑?阁下也应知否极泰来的道理。” “可.....可邓某....一介....介白衣,如何...何能....能得赏识?”邓艾眼中突然燃起了一种莫名的火光,那是热忱、是期待、更是一种想被肯定的冲动之感。 紫薇道长却又是哈哈一笑,说道:“贫道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旁,有将星西移,其势迅猛,直扑荆襄。此乃百年未有之变局。恰逢汉中王世子驰援江陵,知阁下之大才,已经安排人在寻你的路上了,而阁下千秋未有之功业,也在路上了,贫道告辞了。” 言罢,紫薇道长却是一挥拂尘,留下一袋金银,昂首离去,离开时却是直直哼着:“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高人!果然是高人!”邓艾望着离去的紫薇道长,心中愁绪顿时消散大半,再看向紫薇道长留下的一袋金银。 “艾哥哥,怎么办?”蒹葭的出声,再次打破了邓艾的沉思。 破国之功。 汉中王世子。 这几个字眼,像一道惊雷,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开万丈波澜。 他猛地抓起地上的钱袋,攥得死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看向蒹葭,眼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光。 “蒹葭……我……我我们……走!” ..... 成都,汉中王府。 秋雨早已停歇,阳光穿过云层,给这座浸润在胜利喜悦中的都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暖意。 刘备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眉心。 自从襄樊大捷的战报传来,整个成都的政务都陡然繁忙起来,犒赏、调度、安抚,千头万绪。 就在这时,黄崇一身甲胄,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王上。” “何事?”刘备抬眼看他,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心中一动。 黄崇拱手,沉声道:“启禀王上,世子殿下……已在李昭仪处,盘桓七日了。” 刘备眉头一挑。 “七日?” “是。” 刘备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这个儿子,平日里是胡闹了些,但如此沉湎于女色,七天七夜不出房门,着实有些过了。 黄崇见刘备面露不悦,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王上,臣并非指摘世子殿下。只是……殿下年方十四,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或可理解。但……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若是因此坏了身子,日后又如何能担负国事?” 他顿了顿,用词愈发小心。 “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就算是驴拉磨,也总得有歇息的片刻。” 这句话说得粗俗,却理糙意不糙。 刘备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皇家长子的身体,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事,那关乎着国本。 他沉思片刻,确实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你说的有理。” 刘备站起身,在大殿中踱了两步。 “传令下去,派人去李昭仪处……” “王上!”黄崇立刻出言打断,“此事不宜声张。闺房之事,若让外人知晓,于世子殿下和李昭仪的颜面都有损。不如……不如只让宫中一位年长的侍女前去探问一声,只说是王后挂念,送些汤食,顺便看看殿下是否安好。” 刘备看了黄崇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 “好,就依你所言。” 半个时辰后。 派去的侍女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如纸,一进大殿就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王……王上……不……不好了!世子殿下……殿下他……他不在李昭仪那!” “什么?” 刘备猛地站起,案几上的竹简被他带得哗啦啦滚落一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行宫,直奔李昭仪的住处,黄崇和一众卫士紧随其后。 当刘备一脚踹开李昭仪的房门时,看到的是那个女子正端坐在窗前,脸上虽有泪痕,神情却异常平静。 “阿斗呢!”刘备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昭仪缓缓起身,对着刘备盈盈一拜,没有回答。 “孤在问你话!阿斗在哪里!”刘备一声怒喝,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昭仪身体微微一颤,却还是没有开口。 刘备怒不可遏,上前一步,便要发作。 就在这时,李昭仪从怀中取出一卷用锦帛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信件,双手呈上。 “王上息怒,殿下临行前,命妾身将此物转交于您。” 刘备一把夺过信件,飞快地展开。 那伪造的“亲笔信”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 傅士仁、糜芳、范强、张达……勾结东吴,意图刺杀三弟,变卖荆州! 滔天的怒火,在一瞬间被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 刘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信,又看看一脸决然的李昭仪,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的不像是他自己。 “黄崇。” “臣在!” “速去请军师前来议事!” “遵命!” 第八章君命有所不受! 刘让逃离后,按照自作聪明的构想,应该彻底摆脱成都城内刘备与诸葛亮的控制,凭借自己从后世或者说自己那领先两千多年的知识,经过重重险阻,最终抵达江陵,然后逐步控制荆南,提前预判白衣渡江,守住荆州,就此完成隆中对的战略构想,成为大汉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朝世子或者说是太子。 然而,艰难险阻尚未看到影子,或者说连江陵城的城墙都没望到,就收到了成都方面的来信,黄皓一脸愁容的取下信鸽上绢帛,呈递到刘让面前,信件的末尾,也就只有恭请世子还朝的和军师的署名显得格外刺眼。 看过信件后的刘让才是大梦初醒,自己那小儿科的伎俩在诸葛丞相面前,如同班门弄斧一般。 “丞相如何得知信件真伪?”张苞也是狐疑问道。 刘让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真伪已经不重要,子龙将军已经在追我们的路上了。” “这可如何是好?”张苞一时气恼,如今船只便要过夷道,三日后便可抵达江陵,到了这般时节,又如何能退缩。 刘让将绢帛一把丢入江中,不再言语抬头看向天空,静静闭上双眼,他在回忆也在沉思,是上一世所读的三国演义,也是自己玩过几把的低端策略游戏,所认识的那些个忠臣良将、那些殉难而死的有志之士,还有些不知名的、负隅顽抗的荆襄百姓,他们不能亡,荆州不能丢! 周仓、王甫、关平..... 一个个名字仿佛金戈争鸣一般不断在脑海里盘旋,不断在耳畔回响。 “你写信告诉军师,本世子,绝不回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让终于是睁开了双眼,“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还!” “殿下!” 黄皓一声哀嚎,浑身颤抖,复又是重重跪下,“非是臣等不敢如此回信,而是臣等亦有家小,万一...万一王上怪罪下来....殿下不可意气用事啊!” 黄皓的声音急剧颤抖。 违抗亡命、违抗军师将令! 这位世子到底在做什么? 如此下去,黄皓甚是都难逃被诛九族的命运!不,他还不想! 刘让知道,自己身为世子如此任性,自己那便宜父王问罪最多是禁足或是其他,而黄皓,甚至都不用等到刘备发令,诸葛亮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想到此处,刘让终于是于心不忍,但他也不能回去,于是亲自扶起黄皓,说道:“你不必焦虑如此,父王若是怪罪下来,我自当护你。” “可....可子龙将军,怎么办?”黄皓抽泣着站起,复又问道。 “子龙将军啊.....”刘让有些头疼,于是乎迎着江风,又是陷入了沉思。 “殿下,您有所不知,当日军师从七星台上下来,子龙将军自驾一叶扁舟前去接应,东吴将军徐盛、丁奉架船前来追击,子龙将军望见船帆,抬手一箭,应声射落船帆绳索,引得东吴诸将大骇,不敢继续追击,倘若子龙将军追来,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啊。”黄皓慌忙解释道。 长江一箭?这是人?刘让心头惊讶,须知江面之上,非但要计算江风之力,还有船只不稳时的晃荡,又是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射出一箭直接射断这还没有手臂粗的绳索。 “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让本世子亲自应对。”刘让出言,宽慰黄皓后,又是负手立在船头。 “本世子,宁做汉鬼而死,绝不做安乐公而生!” 再次出言的刘让,终是迎着江风说出一句话。 尽管黄皓等人并不知道安乐公典故出自何处,但听见刘让如此坚定与铿锵的声音,终于是不再出声。 ..... 是夜,月色高悬。 一艘伪装成的商船终于是在夷陵停下,刘让等人缓缓从商船上下来。 江岸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刘让第一个踏上湿滑的木制栈桥,冰冷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却感到格外湿冷。 “还真是凄风苦雨愁杀人。”刘让苦笑道。 此番已经到了夷陵,便是入了荆州,至于谁是忠臣,谁是反贼,谁又是内奸,尚未有定论,只觉一汪更加深沉的湖水朝着自己扑来,汹涌之暗流,绝非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与祥和。 二叔带兵,刘让自是没有话说,可是这荆州政局,也绝非如同带兵那般,或者说是相去甚远。 念及此处,刘让不由得一抽搐,复又恢复了平静。 关兴与张苞一左一右,紧随其后,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燕云十八骑迅速散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码头的阴影之中,警戒着四周。 就在此时,渡口前方不远处的黑暗里,一盏灯笼悠悠亮起。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消瘦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身着儒衫,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形颀长,面容清瘦,儒雅之气随风而来,一双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关兴与张苞齐齐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马……马良先生?” 刘让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 马良,马季常。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看起来,来者似乎是专程在此地等待自己。 “马良奉军师将令,在此恭候世子殿下多时了,还请世子殿下以大局为重,恭请世子殿下还朝。” 马良于雨中拱手行礼,也是毫不掩饰,直接出言道。 刘让并不言语,而是静静的看着马良,眼神锐利。 “若是本世子不回去呢?”刘让直接出言反问。 如此一问反倒是把马良问的无言以对,若是刘让真的不回去,他也没有办法,刘让见马良并不答话,而是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 “若是殿下不还朝,我等便一直在此处跪着。”马良示意身后官员,一同跪下。 “那你们就一直跪着!”刘让似乎也没好气,愤愤出言。 关兴赶紧上前提醒:“殿下,不可,马良先生乃当世名士,不可如此折辱,恐惹人非议。” 刘让方才还想出言,却只听得远处一声惊呼伴随着阵阵马蹄之声。 “马大人!不好了!廖立那厮弃城跑了!” 第九章夜奔零陵 十月深秋,呼啸的江风和如约而至的秋雨终是将寒意带到了这夷陵渡口。 灯火葳蕤。 刘让终于是在摇曳的灯火下看清了那白眉先生的脸庞。 那张沉着冷静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丝慌张,他没有料到东吴真的会动手,而同为天下名士的廖立会直接跑路。 按照刘让的构想应该是自己悄无声息的抵达荆州,然后从容不迫的接过江陵与公安兵权,而现在却是在夷陵,就听到了晴天霹雳的战报。 一句话,本来应该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现在是匆匆忙忙、连滚带爬。 闻听消息的马良立即站起,瞳孔如同地震一般收缩。 “什么?你再说一遍,东吴出兵了吗?” 那个报信小吏带着哭腔再次说道:“马大人,是真的,东吴出兵了,廖立看见敌兵前来,自己弃城跑了。” “起来吧!” 刘让冷冷出言,看向马良身后的一干军士,再次出言问道。 “季常先生,本世子是危言耸听么?” 马良却摇了摇头,说道:“世子料事如神,马良所不能及也,但刀兵险地,绝不能让世子轻易涉险,若王上怪罪,马某担待不起.....” “本世子自己担!” 马良见得刘让态度坚决,便不再出言,而是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失言。 刘让见马良不在阻拦,终是缓缓冷静下来。 “季常先生,廖立,何许人也?”刘让问道。 马良拱手上前答道:“回殿下,廖子太,乃义阳人,是天下名士。” 名士?刘让不由得冷笑一声,旋即出言道:“好一个弃城而逃的天下名士,还真是让本世子开了眼。” 马良摇了摇头,说道:“启禀殿下,此时此刻,不宜意气用事,如今长沙已失,零陵就孤悬荆南,如果想要为我军争取回防时间,就必须先守住零陵,这样我军就能钳制东吴前军。” “那就先去零陵!”刘让下令道。 又是两日的星夜赶路,终于是在关张二将以及十八骑的护卫之下,刘让与马良一同抵达零陵城下。 夜色深沉,一副月落乌啼霜满天之景。 刘让一行人没有惊动任何守卫,而是由马良亲自带路,从一处偏僻的角门,静悄悄地进入了太守府的后堂。 郝普年约四旬,身形微胖,听闻马良深夜到访,本就心怀忐忑,再看到马良身后那几位气度不凡的少年与甲士,更是心头一跳。 尤其是在看清为首那少年的服饰与样貌后,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马……马先生,这位是……” “郝太守,这位是汉中王世子殿下。”马良沉声介绍。 郝普双腿一软,立刻就要下拜。 “郝太守不必多礼。”刘让立即上前一步,亲自扶住他,“深夜叨扰,实乃军情紧急。” 郝普被刘让扶着,只觉得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沉稳有力,他定了定神,引众人落座,屏退了左右侍从。 “不知殿下与季常先生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刘让没有绕圈子,他知道对付郝普这种人,必须用最直接的消息击穿他的心理防线。 “本世子刚从成都而来,为的便是荆州之事。临行前,父王已在汉中大破曹军,黄忠老将军亲手斩杀夏侯渊,尽收汉中之地,整个西川,已尽归我大汉掌握!父亲已进位为汉中王了。” “什么?”郝普猛地站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狂喜,“主公……不,王上已尽收蜀地?” 这个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郝普的心里。 他镇守荆南,远离中枢,最怕的就是成都方面有变。 如今听闻汉中大捷,后方稳如泰山,他所有的疑虑与担忧,顿时消散了大半。 “千真万确。”刘让面色不变,“郝太守,你只需守好零陵,待我父王整合兵马,东吴鼠辈,不足为虑。” 郝普大喜过望,连连作揖:“殿下亲至,又带来如此佳音,臣……臣心定了!请殿下放心,只要臣郝普还有一口气在,零陵便绝不会落入江东之手!” 刘让点了点头,复又看向喜形于色的郝普。 他站起身,准备趁着夜色还浓,直奔江陵。 就在此时,一名家仆惊慌失措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府君!不好了!东吴……东吴的使者到了!已在府门外求见!” 郝普方才喜形于色的表情,瞬间凝固。 关兴和张苞的手,再次按在了剑柄上,沉声上前:“殿下,不如斩杀了吧?”。 刘让摇了摇头,说道:“且听听他说什么。”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快!”马良反应最快,一把拉住刘让,“殿下,请随我到屏风后暂避!” 后堂之内,一架绘着山水飞鸟的巨大屏风,将空间隔成了两半。 刘让、关兴、张苞与马良四人,藏身于屏风之后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屏风之外,郝普轻抚衣冠,沉稳镇定地坐在主位上。 很快,一名头戴高冠、面容倨傲的中年文士,在仆人的引领下,大步走了进来。 “吴侯座下使者邓玄之,见过郝府君。” 来人只是微微拱手,态度极为傲慢。 郝普见是故人来访,只是问道:“不知故人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邓玄之冷笑一声,开门见山。 “郝府君,咱们是同乡,当为君计。如今关羽被困樊城,长沙已为我江东所得。我家主公还得到密报,你家汉中王刘备,已被夏侯渊、张郃合围于汉中,兵败身死,只在旦夕之间。” “你胡说!”郝普拍案而起,只是声音里带着微微颤抖。 “胡说?”邓玄之脸上的讥讽更甚,“府君远在荆南,消息闭塞,在下能理解。但大势如此,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主公有令,若府君肯献城归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执迷不悟,待我江东大军一到,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一番话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又仿佛零陵郡唾手可得一般。 郝普的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复又看向屏风之后,他在害怕,要不是汉中王世子提前告知西线战况,只怕自己已经上了当。 突然,郝普哈哈大笑起来,复又看向堂下站立着的邓玄之,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同乡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而是话到嘴边,却又是瞥见屏风后的少年微微挺拔的影子,于是会意后缓缓道。 “请回去禀告吕都督,郝某,愿....愿降!” 第十章谁是忠臣?谁是内奸? 凄风苦雨,愁杀行人。 除了刘让以外,几乎所有的蜀汉文武都认为汉中大捷、水淹七军的汉室似乎兴复在望。他们都沉浸在各种喜悦之中,或者说一场春秋大梦之中。 但不知,自己这个二叔,大胜于禁之后,东吴就开始了自己的小动作,而上一秒还在说东西是为一家的吴下阿蒙,就开始了他自己的武庙之旅,只要背刺盟友成功,击败关羽,他自己就能名扬天下,只能说令人不齿。 于是,他的第一刀就是兵攻长沙,谁知道廖立那个没有卵蛋的东西直接提桶跑路,第二刀,就来到了孤悬荆南的零陵,对郝普是软硬兼施,为了拿下荆南,能够兵指长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与邓玄之同乘一车、伪造刘备被夏侯渊围困的弥天大谎都能弄出来,美其名曰攻心流散。 想到此处,刘让不由得牙关紧咬,因为第三刀就是将他永远定在道德耻辱柱上的白衣渡江。 “殿下,是否想用诈降之计?”一行人待得郝普送走邓玄之之后,便从屏风后出来,马良赶紧上前问道。 刘让点了点头。 马良却是立即道:“殿下,那东吴惯用诈降之计,昔日黄公覆便是用此计诱骗曹孟德,方才有赤壁大捷,身为东吴统帅又怎么可能不防。” 刘让却是会心一笑:“季常先生,吕蒙绝非周公瑾之流,他能派出邓玄之诓骗郝太守,自然说明一事。” “何事?” “他心急,他比我们都急,他要赶在二叔回防之前攻占江陵,而此地,不知虚实,也不敢过多在此盘桓,因为一旦拖延日久,他那偷袭盟友的计划就会彻底破产,从此沦为背信弃义的小人,而整个江东,包括孙权,都会成为天下笑柄。” 马良闻言,也是重重点了点头,没想到昔日声色犬马的王世子,此时此刻竟然能有此番见识,一瞬间竟有些相信世子殿下被妖人附体的传言。 哪知郝普似乎没有回过神来,反而是重重一拳砸向案几,怒骂道:“无耻!无耻吴狗!” 马良轻咳一声,示意郝普注意言行。 刘让并没有继续出言,反而是直接走向挂在墙上的舆图,细细看了过去,复又喃喃自语。 “长沙、桂阳、零陵.....” 荆南三郡,唯有长沙一城乃是渡江门户,长沙一旦失陷,则零陵孤悬荆南,而零陵一旦失陷,那么接下来,整个荆南,东吴就再无掣肘。 刘让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收了收心神之后,刘让复又看向郝普,问道:“郝太守,零陵有多少兵马?能坚持多久?” 郝普望向刘让,又望向马良,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晌却是带着泪水,说道:“殿下,零陵郡内,尚有一千军士可以调用。” “一千人?”刘让大惊,偌大的郡城,只有一千人。 “殿下有所不知,臣刚上任之时,零陵郡内尚有五千军士可以调用,可......”郝普本想诉说实情,复又看了看刘让,拱起的双手,却又直直放下。 “郝太守,说。” 刘让此刻终究是面如平湖,如今再发生什么,他似乎都能接受了。 “哎,启禀世子殿下,末将上任后,方才知晓,南郡太守....糜芳与公安太守傅士仁,倒卖荆南粮草军械,吾等又不敢阻拦,其中长沙最甚,据说廖立上任后,武库、粮仓里空的能跑马.....零陵郡也难以幸免,于是这军士们是走的走,跑的跑,只剩下这忠于汉室的一千儿郎。” “混账!” 刘让本以为糜芳与傅士仁的不战而降,已经是罄竹难书的罪行,甫一听闻此事,更是一股怒气,从胸口喷出,直冲天灵盖。 黄皓赶紧上前劝阻:“殿下,不可动怒啊!切莫气坏了身子。” “一千军士,城中还有多少粮草?”马良终于是开口。 郝普的声音急剧颤抖,终于是在逼问之下,开口说道:“明天中午就发不出粮草了。” 闻听此言,非但是刘让如遭雷击,就连马良也是面色铁青,复又看向刚刚站立起的刘让。 刘让终于收了心中悲愤,竟然仰天大笑起来,而脸颊两侧竟是滑落的泪水。 凭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人家穿越都是系统、金手指各种外挂,自己穿越就是这般境地,于是自苦到极致的大笑起来。 可是如此自怨自艾又有何用,刘让不得不再次整理好情绪,复又看向众人。 “郝太守,如今只能拜托你了,诈降之计,实乃向死而生,不得已而为之,廖立弃城而走,糜芳、傅士仁二贼祸国殃民,非卿难救荆襄于水火之中。” 郝普闻言,便是重重叩首于地:“为大汉计,为殿下计,臣自当竭尽全力,以报王上知遇之恩。” “好!有郝太守这句话,本世子已无担忧,待本世子抵达江陵之后,定当与卿合力破敌!” 刘让立即扶起郝普,眼神凝重。 “殿下,兵贵神速,如今东吴大军即将来袭,不如趁此时出城,若是稍慢,恐怕就难以走脱了。”郝普说道。 刘让重重点了点头,示意关张二将一同离去。 终于是借着浓浓夜色,一行人等再次出城。 城门下。 “大哥,郝普可信吗?”关兴狐疑地上前问道。 刘让也不知道,这个郝普到底是忠是奸,只是贸然使用诈降之计,恐怕会适得其反,便又是迎着星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为大汉国运,只得赌上这一把。 张苞闻言,却说:“我倒看这小子,不似作伪,季常先生呢?” 马良却是拱手言道:“殿下,郝普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一方面,他若真的想投降东吴,完全可以直接将我等拿下再献出,另一方面,东吴大军压境,他摇摆不定,心中犹豫,定是在等待西线战况,如今殿下全然如实告知,在下料定郝普不得再反,如殿下还不放心,不如做两手准备。” 刘让并不言语,郝普何许人也,是忠臣还是内奸,亦或是反贼?他依旧无从知晓,只知道,糜芳和傅士仁这两个货是明明白白的跳上脸,毕竟演义里没有写的或是一笔带过的,他都不认识。 但马良说的确实没有错,于是不再言语,而是一行人等直接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奔向命定之城——江陵。 第十一章江陵 渡江之后,江北的寒意较之江南犹胜,心里堵得难受的刘让终于有些许冷静下来。 而前日夜间,刘让却是在晃荡的船只之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成都贪图享乐,沉湎酒色,每日过得好不快活,直到发现城北的龙坝池能和现代社会连通,于是乎当起了第一波黄牛,起初只是卖点酒杯、器具之类的玩意,换点钱财给自己在现代社会挥霍,于是乎消费水平越来越高,直到后来,刘备看着空空如也的成都宫殿泣不成声,说道:“孤记得盖宫殿的时候是有屋顶的啊。” 刚好魏国的大军打来,自己和便宜父王都被生擒活捉,而自己和刘备都被安排去了许昌种地,由于自己还惦记着怎么倒腾文物,离开龙坝池就不能回现代社会了,于是再一头跳进池子里,方才梦醒。 “大哥,前面就是江陵城了,待俺进去把糜芳那厮捅死,好给零陵的弟兄们有个交代!”张苞便是提起身后蛇矛,身后燕云十八骑也是跃跃欲试。 “三弟,不可鲁莽,且进城再说。”关兴立即拦住,示意张苞冷静。 张苞也是闷哼一声,心中气愤。 “站住,城外何人?何故深夜到此?”守城军士警惕地问道。 “放肆!汉中王世子到此,还不速速开城!”张苞怒喝一声,声若惊雷,一下惊得守城军士连滚带爬地跑下城头,打开城门。 刘让眉头微蹙,马良似乎也意识到不对。 “你慌张什么?”刘让直接问道。 “下....下官不知,世子到此,故此惊惶。”军士立即下跪行礼,复又慌张转身,准备离去。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站下!” 刘让一声怒喝,军士闻言也只能站在原地,双腿不停地颤抖,紧接着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裤缝间滴落。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军士终于趴在地上,不断叩首。 意识到不对劲的刘让,却是面无表情地下令:“你们就在此地,妄动者斩!” “先去太守府!本世子倒要看看,这个舅舅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 南郡太守府。 灯火虽明,一片靡靡之音。 糜芳刚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两个新纳的美妾玉体横陈,香汗淋漓,兀自带着满足的潮红昏睡。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脂粉混合的暧昧味道,与府外萧瑟的秋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宿醉与纵情让糜芳睡得如同死猪,对府外传来的轻微骚动毫无察觉。 刘让一行人长驱直入,府中仆役见到关兴、张苞这等煞神,哪里敢阻拦,纷纷跪伏于地。 刘让面沉如水,没有丝毫停留,径直穿过回廊,一脚踹开了糜芳的书房门。案几之上,南郡太守的兵符印信,就那般随意地摆放着,仿佛唾手可得。 刘让终于拿起那枚铜制虎符,这虎符很轻,轻到一只手便能拿起,也很重,重到荆襄所有的忠臣良将之生死全系于此,因此怔怔出神半晌,终于是在回过神来后,眼中不带一丝温度,转身下令。 “黄皓,去擂鼓!” “是!” “二弟!去把舅舅给咱请出来!” 关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大步流星地冲向卧房。张苞则按剑立于刘让身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黄皓咽了口唾沫,看着刘让决绝的背影,好像世子真的不似从前那般,便是抄起鼓槌就冲向了府内的鼓楼。 牛皮军鼓,非十万火急军情不得擂响,可如今非常之时只得行非常之法。 卧房之内,关兴一把掀开锦被,如同拎一只死狗般,将睡衣不整的糜芳从床榻上拽了下来。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糜芳被冻得一个激灵,宿醉的头颅针扎般疼痛,张口便骂。 可当他勉强睁开浑浊的双眼,看清眼前那张与关羽有七分相似、此刻却满是凛冽杀意的少年面庞之时,所有的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酒意瞬间被惊惧冲散了大半。 “君....君侯?”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对,你是……你是安国?” 是关云长回来了?还是汉中王亲至?糜芳的脑子一瞬间成了一团浆糊,这二人无论是谁来,都能要了自己的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背叛关羽之心早已萌生,此刻见到关兴,便如同看到了索命的厉鬼。 就在此时,“咚!咚!咚!”沉闷而急促的鼓声,如同惊雷般在太守府的上空炸响,一声紧似一声,敲碎了江陵城的宁静,也敲醒了江陵所有守城军士的酣梦。 直到校尉以上所有将官都骂骂咧咧地聚集到南郡太守府的正堂,直到他们看见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汉中王世子之后,便停止了下来。 城内有没有东吴奸细,或者说这些将官中有没有已经归降东吴的人,刘让并不清楚,因此让张苞立于身后,燕云十八骑便把太守府围住。 众人看见衣衫不整的糜芳被关兴半拖半拽地扔到正堂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然而糜芳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正上方坐着的是谁,只是凭着本能,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哭诉起艰难困苦来: “王上饶命!关将军饶命啊!非是糜某不尽心,实乃江陵城条件艰苦,无兵无粮啊!荆南人心不稳,若非我……若非我与东吴诸将虚与委蛇,百般斡旋,这江陵……这江陵早就守不住了啊!臣……臣有功无过啊!” 堂上,刘让端坐于太守之位,冷冷地看着脚下这个丑态百出的亲舅舅,听着他颠倒黑白的辩解。 直到糜芳磕得头破血流,声音嘶哑,刘让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抬起头来。” 糜芳一愣,哭声戛然而止,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稚嫩,稚嫩到仿佛王上年轻时的声音。 “本世子让你抬起头来,看清楚我是谁,再说话。” 第十二章不许说话 烛影交错,闻言的糜芳终于是在极度畏惧之中抬起了头。 而映入眼帘的稚嫩面庞,终于是让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 “世...世子?” 糜芳终于是昂首应对,挣脱了压着自己的军士,直接站起,拱手道:“南郡太守糜芳,见过世子。” “老臣奉君侯之命在此地驻守,殚精竭虑,被荆州人士排挤,又不得不与东吴那般鼠辈周旋,不想与世子相别数载,今日终于再见世子,老臣,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世子了!” 大出所料的事,刘让本是带着满腔悲愤来到这江陵城内,意在彻底斩杀糜芳,夺得江陵与公安的控制权,此刻居然是以糜芳的哭诉开始。 “舅舅....” 烛光之下,饶是刘让之前悲愤满腔,此刻竟然也显得脑中混沌,突然间觉得是不是郝普为了投降而故意栽赃给糜芳,让自己误会了这位亲舅舅。 然而,关于三国演义的刻板认知,似乎已经在脑海里形成固有印象,只是不断告诉自己,堂下这个舅舅不是个好东西。 无奈的刘让,终于是开口,压抑住胸中诸般情绪,说道:“舅舅,其余事且不提,你说你被荆州人士排挤,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 衣衫不整的糜芳终于是再次拱手言道:“好让殿下知道,末将从徐州开始便跟随王上,荡尽家财,以资王上,几番流离、几番颠簸,方才换得这南郡太守一职,那荆州廖立,素以名士自居,自以为当居于诸葛亮、庞统之下,联合荆州士族对末将多番折辱,不满居于臣之下,因此才弃城而逃,栽赃给末将啊!” 刘让听到这里,居然心中生出一丝同情,事实上,糜芳说道这里,几乎已经可以把廖立弃城而逃的事情给圆过去。 但是,刘让心中仍有狐疑。 “你说廖立弃城而走,是因为不满屈居你之下,那郝普呢?零陵呢?”刘让面无表情的继续追问。 刘让的追问,反而是让糜芳觉得自己已经猜对七八分,当今世子八成已经去过零陵,或是桂阳,或是长沙,心中有底的糜芳也不再畏惧。 “世子殿下!”糜芳终于是昂首,便是以手指了指南边方向,“郝普那厮早就降了东吴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荆南孤忠,武库和粮草全部被他送给吴军了!他变卖军械结交江东显贵,以换取他投降后的廷尉之职,他才是荆南最大的蛀虫!” 什么?! 刘让登时觉得脑海仿佛要炸开一般,这场牌局到底该怎么打,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内奸? “江东显贵?哪个江东显贵?” 刘让只觉不解,复又问道。 此番问话,却让糜芳无从回答:“这....末将就不知道了。” 闻言的刘让却是一声冷笑,说道:“这为何就不知道?” “回世子,江东士族林立,顾陆朱张尤甚,虽有显贵,那郝普绝不会只赠礼一家,定然是所有显贵,方才能有所保障。” 此时的刘让还想出言,可是几乎所有能指向糜芳的罪证,都被对方一一推脱,而且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只能说这个理工科毕业的大学生,在政治手腕之上,颇显稚嫩。 堂内沉默半晌,诸将也不敢出大气。 刘让竟然一时间拿着这个通敌卖国的舅舅毫无办法,但事情决不能就这样了事。 “想不到,糜将军虽在江陵,却对荆南之事了如指掌,本世子倒是佩服了。” 糜芳却说:“殿下,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末将追随王上多年,常受教诲,故能为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就如同是上脸的嘲讽一般,诸将虽不知为何,但刘让却知道,此刻自己已经算是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如此说来,舅舅还真是国之良将,大汉柱石了?” 糜芳拱手上前道:“末将不敢,全赖王上栽培,臣不敢贪天之功。” “王上栽培?父王纵横寰宇四十载,就培养出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叛臣逆贼?”刘让不再掩饰,一脚直接踹翻案几,骤然站起。 诸将还在感慨之时,却不知刘让为何突然发难。 “你口口声声说,荆州士族排挤与你,廖立不满在你之下,才弃城而跑,长沙武库粮仓却空的近乎能跑马,难道不是你所为?” “殿下....” “住嘴!南郡太守好大的威风,竟不许本世子说完话么?”刘让面色清冷,却是重重出言。 “你栽赃给郝普,郝普又如何卖的动长沙军粮器械,分明是你中饱私囊,出卖荆南三郡给东吴,谎言郝普为廷尉之职,变卖器械结交江东显贵!” “末将惶恐,确实不是末将所为啊!”于是乎连连叩首,“末将追随王上......” “你要是再打断本世子说话,本世子就只当你眼里没有王上!没有世子!想说话,就先拿刀把本世子砍死!” 刘让直接取下腰间佩剑,一把扔在糜芳身前。 这次,糜芳却彻底跪伏于地,不再出言。 “季常先生一言不发,你可知为何?!就是因为你的弥天大谎,实在是漏洞百出!你只要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来太守府上,本世子百般告诫自己不要发作,不要发作,可是见了你,你是我的亲舅舅啊,又怎么能不发作!” “除非你真的想让这荆襄成为我大汉的终点。” 刘让终于是把话说完,话音落处,却听得守城军士惊呼,却让堂内诸将再次紧张起来,诡异的沉默,让每个人都想开口,却又是每个人都不敢出声。 “殿下,是子龙将军来了。” 打破沉默的终于还是刚发作完的刘让。 “让子龙将军在外等候!”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 “殿下,这,不妥吧!” “我说的话没听见吗?三弟,去让子龙将军在外等候!”张苞闻言,立即领命。 糜芳再次抬头看向刘让,却已是泪流满面,只是默默看向站立起的刘让….. “殿下……” 第十三章血浓于水 半晌过后,听得糜芳阵阵呼喊,又是俯身爬行到刘让脚边,生生抱住刘让右腿,不断哭泣。 堂下诸将没有言语,也不敢言语。 可是自己这个舅舅到底在干些什么? 卖空荆南,换得片刻富贵与安稳,却将整个荆襄置于水火之中,美其名曰派系党争,进不能御敌于江南,退不能自保于成都,换言之,如果东吴大军来犯,糜芳此刻除了投降,几乎找不到生路。 古之奔臣,礼有来逼,怨兴司官,不顾大德。靡有匡救,倍成奔北,自绝于人,作笑二国。 念及此处,复又看向抱着自己右腿的糜芳,刘让终究是有些不忍,半晌才出言问道:“舅舅还有何话说?” “殿下!末将真的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为傅士仁那小人所蛊惑,殿下开恩啊!” “事到如今,你还在攀咬!”刘让望着糜芳,却又是怒从心中起。 “殿下,末将说的句句属实,那傅士仁鼓动在下与那东...东吴潘璋、马忠二人买卖,换取钱粮,并且告诉末将,王...王上湘水划界之后,根本就不在意荆南三郡,本意是想拿下凉州之后还给东吴,不如....不如留三座空城给东吴......” “混账!” 此刻不待刘让发作,身后的关兴终于是听不下去,抽出腰间长剑,直直架在糜芳脖颈处。 “家父与荆州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便是粮草也只够半年只需,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卖空荆南,还口口声声说于东吴斡旋!子仲(糜竺的字)先生何等智谋之士,怎么会有你这般兄弟?狗贼!”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这一下直接失去荆南三郡,非但是直接在江南失去战略纵深,更是寒透了荆南名士的心。 “关将军,不可鲁莽。”马良终于是开口,看向抱住刘让的糜芳。 “糜将军,你说傅士仁鼓动你做此事,那潘刺史可知情?公安现况如何?”马良开口询问。 糜芳却是惭愧低头不语,双手却是抱得更紧了。 “舅舅,你何以糊涂至此啊!”刘让望着堂下诸将,复又看向窗外的浩瀚星空,终于是脸上滑落下悲愤的泪水。 “世子殿下,都是舅舅一时糊涂,还请殿下责罚!”糜芳又是声泪俱下的控诉。 “责罚?!若是责罚你担待的起么?前线数万将士浴血厮杀,奋不顾身,为了匡扶汉室的理想前赴后继,而你呢?舅舅,你到底在干什么?” 刘让泪流满面,而是毫不停歇的继续出言反问:“难道你想让我军隔着遥遥三千里秦岭出兵北伐,转运粮草,再去博那一丝能兴复汉室的渺茫希望?难道你想让我二叔腹背受敌身首异处,再让江东鼠辈们为自己得逞的阴谋诡计著书立传?难道你想让父王四十载的枕戈待旦,几番颠沛流离才换来的功业尽数化为泡影?再将南郡拱手卖与东吴来换得你自身富贵么?” “末将万死也不敢做此事!”仿佛想起什么事情的糜芳终于是松开了双手,说到:“殿下!臣万死不敢为此事,君侯出发之前,就沿江设立十二座烽火台,以防备东吴,若是真的与东吴撕破脸,也是君侯看不起那江东孙权的缘故,与在下无关啊!” “什么叫是君侯看不起孙权的缘故?”马良上前询问。 刘让自然是没有出言,而是静静地听着糜芳说道:“季常先生,您有所不知,那孙权曾写信给君侯,为其子求娶君侯之女,君侯.....” 糜芳说将下去,却又是将脸偏向一侧,不忍继续。 “说!”马良面色微变,却又是迫不及待地让糜芳开口。 “君侯说,自家虎女焉能嫁犬子!” 啪嗒,马良手中羽扇重重落地,江陵诸将听闻此事,更是引起阵阵惊呼。 “孙权雄踞江东,虽兵败于合肥,也不该如此折辱,如此言语,这又如何是好?”马良面色铁青,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只是反复出言。 还真有此事,刘让也是心中讶异,这如何是折辱,简直就是骑在孙权头上拉屎了..... 半晌,沉静的刘让终于是出言:“季常先生,不必如此惊慌,本世子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对策。” “但!你,糜将军,本世子的亲舅舅,又该当何罪!” 稳住马良的刘让继续出言逼问。 “该当何罪?”刘让厉声喝问,糜芳终于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堂下诸将栗然不敢相对。 “你说!”刘让终于是一手以手指着堂下一名校尉,校尉不得已上前拱手,半晌方才从紧咬的牙冠处憋出几个字:“死.....死罪。” “左右!给本世子把他按住!”刘让得到回答后,立即下令。 燕云悍卒立即进入府内,一左一右将糜芳生生按住。 “殿下!你不能杀我啊,我是你亲舅舅啊!”糜芳终究是挣扎地呼喊道。 “你还知道你是本世子的舅舅!可你哪有一点舅舅的样子,都说外甥像舅,你这沉湎酒色、声色犬马,置数万大军于不顾,枉顾阵前将士死生的样子,我有哪一点像你,本世子以你为耻!”刘让重重出言,却也是咬紧牙关。 “殿下!外甥儿!看看舅舅身上吧!”糜芳本就不整的衣衫,却是骤然滑落,背部如同碗大的伤疤触目惊心。 “殿下,当日兵败于当阳之际,你与俺妹,也就是殿下的生母一同走失,是臣冒着矢石箭雨也要就你出来,无奈武艺不济,给曹军挡了回来,这道疤就是当年留下的,每到阴雨季节,臣的后背就如钻心一般疼痛,但一想到殿下能够平安无事,老臣就觉得这伤受的值得!” “殿下还记得吗?王上常年在外征战,是老臣抱着你玩耍,您还和臣一同骑过马,一同放过风筝,殿下还记得么?” “怎么会不记得?”刘让的心终究是肉做的,糜芳此刻的话语却如同有着魔力一般,仿佛要将自己万箭穿心。 刘让的眼眶再次湿润,而这次,却是涕泪横飞。 “殿下五岁那年,王上入蜀,您留守荆州,甘夫人撒手人寰,那日,荆州大雨滂沱,您在老臣身上又打又闹,不断呼喊着......” “还我娘来!还我娘来!” “老臣心如刀绞一般,于是每日陪伴殿下,读书识字,若说殿下没有娘亲,那老臣便是殿下的娘亲,直到您跟着孔明先生一同入川,方才将我们二人分开......” 涕泪横飞的刘让终究是没有忍住,直接拢袖,捂住自己的面庞。 “够了,舅舅....舅舅不要再说了!” 堂下诸将此时此刻却都面带泪痕。 “殿下,念在糜将军跟随王上多年的份上,饶过这一次吧。” “饶过糜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