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鸢笑看梨花落》 第1章 弈局初启 万剑宗,问道峰。 今日的问道峰,与往日的清寂截然不同。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山间的薄雾,巨大的演武场周围已是人声鼎沸。来自正道各大宗门的旗帜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离火宗的烈焰旗、万剑宗的青锋旗、飞星阁的流云旗……色彩纷呈,象征着修真界正道的中流砥柱们齐聚于此。 十年一度的正道联盟大会,正式拉开帷幕。 高高的观礼台上,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依次落座,气度沉凝。万剑宗宗主萧循,身为东道主及正道联盟的领袖,端坐主位。他面容敦厚,眼神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沉重,目光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最终落在身旁空着的一个座位上——那是为已故的青云剑宗云微预留的位置,尽管她早已逝去多年。 而在观礼台稍偏、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角落,一道素雅的身影静静伫立。 她穿着一身料子普通却洁净的月白色衣裙,款式简单,毫无装饰,与周围那些衣着华丽、气息凛然的各派精英弟子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然而,偏偏是这份朴素,衬得她气质愈发温婉干净,如同山谷中悄然绽放的幽兰,不争不抢,却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宁静力量。 这便是南鸢。或者说,是披着“南鸢”这层完美伪装的,魔域万魔殿圣女——南宫蘅。 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了眸底深处那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与算计。她的指间,一枚古朴的、非金非木、刻满诡异魔纹的棋子正在无声地转动。触手冰凉,纹理熟悉,这是她掌控全局的象征,也是她在无数个孤寂的魔域黑夜中,唯一的慰藉与“伙伴”。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一个散修少女紧张或无意识的小动作。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枚棋子连接着无数根无形无影、杀人于无形的“魅影丝”,而她的心神,正通过它,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审视着眼前这片巨大的“棋盘”,以及棋盘上,那些已然或即将登场的……“棋子”。 * * * **“铛——!”** 一声恢弘浩大的钟鸣,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直抵神魂。整个问道峰霎时安静下来。 联盟大会,正式开始。 首先进行的,并非是直接的擂台比斗,而是由联盟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依据近十年各派年轻弟子的表现、修为进展、任务完成度等综合因素,公布一份备受瞩目的 **“正道新锐青云榜”** 。 一道巨大的、由纯净灵力凝聚而成的光幕,在演武场中央缓缓升起,流光溢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道新锐青云榜(本届):”** **榜首:萧云清 —— 万剑宗。修为:金丹后期。评语:剑心通明,清辉自照,年轻一代领军人。** 名字显现的刹那,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毫不意外的赞叹。萧云清,这个名字本身,就如同一个标杆。她此刻并未在场中,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代表着这一代正道弟子所能达到的、近乎完美的标准。 南鸢(南宫蘅)的目光在“萧云清”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指尖的棋子转动速度微不可查地加快了一丝。万剑宗宗主之女,……确实是一枚极其重要,也极其……棘手的棋子。清冷孤高,道心坚定,不易动摇。她心中迅速评估着,将关于萧云清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特别是她与欧阳诺那牢固的友谊。 **次席:温不言 —— 万剑宗。修为:金丹中期。评语:君子如玉,守正不阿,根基稳固。** 青衫温润的年轻剑客,萧云清名义上的未婚夫。南鸢的视线掠过这个名字,并未过多停留。一个恪守礼法、忠于宗门的正人君子,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乏味。暂时,威胁不大。 **第三:欧阳诺 —— 离火宗。修为:金丹初期。评语:性烈如火,鞭法凌厉,潜力惊人。** 看到这个名字,南鸢的唇角,在那无人能窥见的层面,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来了,计划中……最关键,也最“美味”的一枚棋子。红衣似火,爱憎分明,情感炽烈而纯粹——多么完美的突破口。过于刚猛,缺乏韧劲?呵,正是要她如此。刚则易折,纯粹……则易控。 榜单继续向下展示,飞星阁的石小石等人也赫然在列,引起阵阵议论。但南鸢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完全集中于榜单之上。她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然投向了离火宗弟子聚集的区域。 几乎在榜单公布的同一时间,离火宗阵营中,那团最耀眼的“火焰”便有些按捺不住。 “第三!哈哈,云清你看,我排第三!”欧阳诺兴奋地扯着身边萧云清的袖子,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与一丝不服气,“不过下次,我肯定要超过温师兄!”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如火的红衣劲装,在这以素淡色彩为主的万剑宗,显得格外醒目夺人。腰间盘绕的烈焰鞭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心情,隐隐有热力散发。 萧云清任由她拉着袖子,清冷的目光扫过光幕,对于自己位居榜首并无多少波澜,只是微微侧首,对欧阳诺低声道:“榜单虚名,仅供参考。诺诺,谨记欧阳宗主的教诲,‘过刚易折’,大比之中,切莫冲动。” “知道啦知道啦!”欧阳诺嘴上应着,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充满战意,显然并未完全听进去。她天性如此,如同奔流的火山熔岩,非是几句告诫便能轻易改变流向。 萧云清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轻叹,却也不再多说。她了解好友,有些关,必须亲自去闯,有些亏,必须亲自去吃,旁人替代不得。她只是下意识地,指尖轻轻抚过腰间清霜剑的剑穗,冰蚕丝的凉意透过指尖,让她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扫过观礼台方向,在那道素白的身影上停留了刹那。南鸢……这个近来声名鹊起的散修,竟也来了?而且,气质确实如传闻般,温婉可亲。 演武场中央,巨大的灵力光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座缓缓升起的、笼罩着各色防护结界的擂台。联盟大比的个人擂台赛,正式开启! 抽签,登台,比斗。 一时间,各色灵光爆闪,剑气纵横,法宝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年轻弟子们各展所能,为了荣誉,为了宗门的脸面,也为了磨砺自身,在擂台上奋力拼搏。 飞星阁弟子石小石,身形灵动如猿猴,一手法器“飞星流星”使得出神入化,点点寒星如同流星破空,轨迹刁钻,往往令对手防不胜防。他脸上总是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即便在激烈的对战中也显得游刃有余,偶尔还能开口说笑两句,引得台下观战的温不言,那向来沉稳的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这少年,倒是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像一道毫无阴霾的光。 温不言自己则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一身青衫整洁如新,君子剑出鞘必是堂堂正正,招式大气磅礴,根基扎实得令人惊叹。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有效的方式化解对手的攻势,然后稳步推进,直至取胜。他的比试,或许不够惊艳,却绝对令人安心。 而最引人瞩目的几场战斗,自然集中在青云榜前列的几人身上。 欧阳诺的擂台,永远是气氛最火爆的所在。 “离火宗,欧阳诺!请指教!” 红衣少女抱拳一礼,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烈焰鞭“啪”地一声炸响,带着灼热的气浪,如同苏醒的火蟒,直扑对手。 她的战斗风格,与她的性格如出一辙——猛烈、直接、侵略如火!鞭影翻飞,火焰随行,往往在短短数息之间,便以狂暴的姿态将对手的防御撕得粉碎。对手往往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便被那无处不在、炽热无比的鞭影逼得手忙脚乱,最终或兵器脱手,或被鞭风扫下擂台。 “承让!”欧阳诺收鞭而立,下巴微扬,红唇边带着胜利者的自信笑容。她享受这种力量宣泄、掌控战斗的感觉。台下观众的惊呼、赞叹,更是助燃了她心中的火焰。她目光扫向萧云清所在的方向,带着一丝“看我厉害吧”的炫耀,却见好友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望向另一边。 南鸢(南宫蘅)的比试,被安排在相对靠后的场次。她并未急于表现,而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观战者,安静地站在人群中,观察着每一个可能成为“变量”的对手。 直到轮到她登台。 她的登场,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一身朴素的月白裙衫,在这天才云集的大会上,显得太过平凡。 她的对手,是三名来自同一个中型宗门的弟子,修为皆在筑基后期到巅峰。这显然是抽签的结果,似乎对她极为不利。以一敌三,还是车轮战? “散修南鸢,请三位道友指教。”她微微欠身,声音柔和,如同春风拂过柳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紧张却又努力保持镇定的温婉笑容。 那三名弟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散修女子,看来是运气用尽了。 “得罪了!” 三人同时低喝,身形闪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南鸢攻来!剑光、刀气、拳风,瞬间将她所有退路封锁!攻势凌厉,配合默契,显然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软柿子”解决掉。 台下响起一阵低呼,有人甚至不忍地别过头去。欧阳诺更是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出声提醒。 然而,面对这看似绝境的围攻,南鸢却不见丝毫慌乱。她甚至没有取出任何像样的兵器,只是素手轻扬,几面看似粗陋、仅以普通玉石和木材雕刻的微小阵旗,从她袖中悄然滑落,以某种玄奥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没入她脚下的地面。 动作轻柔,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下一刻—— “嗡!” 一座无形的阵法,以她为中心骤然升起!淡淡的、几乎肉眼难辨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擂台笼罩其中。那三名疾冲而来的弟子,身形猛地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 更令人惊异的是,他们眼中的世界仿佛变了。原本清晰的擂台、对手,都被扭曲、模糊的幻象所取代。他们看到了狰狞的妖兽扑来,看到了昔日的仇敌冷笑,看到了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景象…… “小心背后!” “你这叛徒!拿命来!” “不!别过来!” 惊怒交加的吼声从雾气中传来。三人竟是完全忘记了南鸢的存在,互相将对方视作了生死大敌,疯狂地攻击起来!剑光劈向同伴,拳风袭向队友,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而诡异。 阵法——“迷雾幻心阵”! 台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三个筑基后期的修士,竟然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一座看似不起眼的阵法困住,并且陷入了自相残杀的境地! 而始作俑者南鸢,依旧静静地站在雾气中央,周身纤尘不染。她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未曾改变,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唯有她自己才懂的嘲弄。操控人心,制造混乱,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这些所谓正道的年轻弟子,心志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没有再出手,只是安静地看着。直到那三名弟子在幻境和彼此的误伤中灵力耗尽,精神透支,最终相继力竭倒地,昏迷不醒。 雾气散去,擂台恢复清明。 南鸢缓步走到擂台边缘,对着裁判长老的方向再次微微一礼,声音依旧轻柔:“晚辈侥幸,承让了。” 兵不血刃,从容胜出。 整个演武场,在经过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远比之前任何一场比试都要热烈的议论声! “阵法师!她竟然是阵法师!” “好精妙的幻阵!兵不血刃,这……” “她叫南鸢?以前从未听说过啊!” “看起来那么温柔,动起手来竟如此……厉害!” 看台上,欧阳诺看得目不转睛,一双明眸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浓浓的钦佩。她猛地用力扯住身旁萧云清的袖子,激动地低喊:“云清!云清你看!她好厉害!兵不血刃就赢了三个!而且……而且你看她,赢了还那么温柔,一点架子都没有!” 萧云清的目光也紧紧锁定在擂台上那道素白的身影上。南鸢的表现,确实远超她的预料。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手神乎其技的阵法,还有那始终如一的温婉气质……此女,绝非常人。她看着欧阳诺手中,见她目光灼灼的看向南鸢,心知好友对那人产生了兴趣,低声道:“嗯,看到了。确实……不凡。”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南鸢纤细的手指,那里似乎空无一物,但萧云清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能量波动,转瞬即逝。 南鸢(南宫蘅)在无数道或惊羡、或探究、或忌惮的目光中,缓缓走下擂台。她微微垂着头,似乎不太习惯成为焦点,脸颊上甚至还适时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羞涩的红晕,更显得我见犹怜。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睑遮掩下,那双眸子里,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潭,深不见底。 指尖的魔纹棋子,再次无声地转动起来。 很好。 第一步,已经成功踏出。 以“南鸢”这个身份,以一种足够惊艳却又不会过于咄咄逼人的方式,进入了这些正道“天才”的视野。尤其是……那团火焰的视线。 她能感觉到,欧阳诺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的目光,正牢牢地追随着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好奇、钦佩,以及一种近乎纯粹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亲近。 鱼儿,已经看到了香饵。 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这团炽热、纯粹、毫无防备的火焰,主动地、心甘情愿地……游入她精心编织的网中。 弈局,已然初现端倪。 而她,南宫蘅,才是这盘棋唯一的执棋者。 这场看似热闹辉煌的正道盛会,在她眼中,不过是魔域大计启幕前,一场华丽而血腥的……预热。 她抬起眼,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欧阳诺那明媚张扬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察的、冰冷而绝美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完结本,求关注,求收藏,你们的收藏是作者的动力![抱拳][抱拳][抱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弈局初启 第2章 水幕之缘 联盟大比的个人擂台赛,已进行至中段。能留存至今的,无一不是各派精英,实力强横,战斗也愈发激烈精彩。演武场上空,各色灵力光华爆闪碰撞,轰鸣声、呼喝声、武器交击声不绝于耳,气氛灼热得仿佛能将万剑宗上空常年缭绕的云雾都点燃。 在一座备受关注的擂台上,战况正陷入一种令人焦灼的僵持。 “离火宗,欧阳诺,对战,厚土宗,石磊!” 裁判长老的声音刚落,一道炽烈的红影便已如离弦之火矢,稳稳落在擂台一侧。欧阳诺手握烈焰鞭,红衣在灵力的激荡下无风自动,眼神锐利,战意高昂。她的对手,则是一名身材敦实、面容憨厚、穿着土黄色宗门服饰的年轻男子,正是厚土宗此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石磊。 石磊其人,名如其人,性格沉稳,功法更是以防御见长。他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双足稳稳踏地,低喝一声,周身土黄色灵力汹涌而出,迅速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坚实、纹路清晰如真正岩层的 **“磐石灵盾”** 。灵盾之上,黄光流转,散发出不动如山的沉凝气息。 “请!” 石磊声音浑厚,眼神专注。 “看鞭!” 欧阳诺没有任何废话,她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是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撕裂一切防御!手腕一抖,烈焰鞭如同苏醒的火蟒,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与灼热的气浪,悍然抽向那面磐石灵盾! “啪——!” 鞭梢与灵盾猛烈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火光与黄光同时爆闪,灵盾剧烈震颤,表面光华流转,竟硬生生扛下了这凌厉的一击,只是盾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焦黑痕迹。 欧阳诺眉头微蹙,攻势却毫不停歇。她身形灵动,围绕着石磊不断游走,手中长鞭化作漫天火影,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 “流火式!” “星火燎原!” “炎龙摆尾!” 一招招离火宗精妙鞭法施展开来,烈焰鞭时而如灵蛇出洞,直刺一点;时而如狂风暴雨,覆盖全场;时而又凝聚成束,如同钻头般试图凿穿那看似牢不可破的防御。 然而,石磊的防御确实惊人。他显然深谙土系功法的精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面磐石灵盾在他精纯灵力的支撑下,如同真正的山峦壁垒,无论欧阳诺的攻势如何狂暴猛烈,它始终岿然不动,将所有的火焰与冲击力尽数抵挡、化解。偶尔有漏网的鞭风,也被他周身自行激发的土黄色护体罡气轻易弹开。 擂台之上,一时间呈现出极其鲜明的景象:一边是狂野奔放、仿佛能焚尽八荒的烈焰风暴;另一边则是深沉厚重、仿佛亘古不变的巍峨山岳。火焰与岩石的碰撞,激情与沉稳的对决,引得台下观战弟子们惊呼连连,议论纷纷。 “欧阳师姐的鞭法好生凶猛!” “可那石磊的防御也太强了,根本打不破啊!” “厚土宗的‘不动磐石功’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下去,欧阳师姐灵力消耗太大,恐怕不妙……” 时间一点点流逝,欧阳诺的攻势依旧猛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呼吸已经微微急促,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续高强度的猛攻,对她金丹初期的灵力储备是极大的考验。反观石磊,虽然面色凝重,气息却依旧沉稳,显然仍有余力。 久攻不下,欧阳诺心中那股天生的急躁之火,开始不受控制地窜升。 她讨厌这种泥沼般的缠斗,讨厌这种全力一击却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父亲欧阳烈沉凝的告诫——“过刚易折”、“韧劲不足”。可此刻,这些话语非但没能让她冷静,反而像是一瓢油,浇在了她心头的焦躁之火上。 为什么打不破?! 是我的火不够旺吗?! 还是我的力量不够强?! 不!一定是还不够!需要更强的力量!一击定乾坤的力量!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用那一招!用那式她还未能完全掌控,但威力绝伦的杀招! 眼神一厉,欧阳诺猛地后撤一步,拉开些许距离。她体内离火真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金丹剧烈震颤,澎湃的火焰灵力如同决堤江河,毫无保留地涌入手中的烈焰鞭! “吼——!” 仿佛感受到主人决绝的心意与汹涌的力量,烈焰鞭发出了类似龙吟般的嗡鸣!鞭身之上,原本只是缠绕的赤色火焰骤然暴涨、凝聚、压缩!颜色从赤红转向暗红,再转向一种近乎炽白的恐怖色泽!周围的空气被这极致的高温灼烧得发出“嗤嗤”的声响,剧烈扭曲,擂台地面的防护阵法都开始明灭不定,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股毁灭性的、令人心悸的气息,以欧阳诺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是……离火宗的秘传杀招——烈焰焚天?!” 有见识广博的弟子失声惊呼。 “她疯了吗?!这只是擂台切磋,怎可动用如此杀招!” “不好!石磊危险了!” 厚土宗的石磊,此刻脸色也是剧变。他从那凝聚的、炽白色的火焰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狂吼一声,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的磐石灵盾,灵盾黄光大盛,厚度似乎又增加了三分,这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防御! 高台上,欧阳烈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脸上再无之前的骄傲,只有惊怒与焦急:“诺儿!不可!” 但他距离太远,擂台又有防护结界阻隔,已然来不及阻止! 萧云清同样面色一紧,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清霜剑柄。她看得出,欧阳诺这一击,已然失控!其威力远超她能精确掌控的范围,不仅可能重创甚至击杀对手,那狂暴力量的反噬,也极有可能伤及她自身!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柔和却不容忽视的蓝色光华,如同夜幕中悄然升起的月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擂台之上,石磊的身前! 那蓝光并非攻击,而是迅速展开、凝聚,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流转着无数玄奥符文的水蓝色光幕——**水幕天华阵**! 光幕看似轻柔,如同荡漾的水波,却散发着一种宁静、包容、坚韧无比的气息。它出现的时机妙到毫巅,正好在欧阳诺那凝聚了全身力量、失控的 **“烈焰焚天”** 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毁灭性的炽白火柱,咆哮着冲向石磊的瞬间! “轰————!!!” 炽白的火柱,狠狠地撞上了水蓝色的光幕!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灵力疯狂对冲的湮灭景象。那足以熔金化石的恐怖烈焰,撞击在水幕天华阵上,竟像是狂暴的野兽被引入了无垠的大海! “嗤——!” 巨大的水汽瞬间蒸腾而起,白茫茫一片,弥漫了小半个擂台,仿佛突然降下了一场浓雾。炽白的火焰在水幕之上疯狂灼烧、冲击,却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力量被那流动的水波一层层、一圈圈地不断分散、引导、化解、吸收! 水与火的极致碰撞,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如同万千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耳声响。水汽翻涌,蓝光与白光交织闪烁,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又瑰丽奇异的画面。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息。 三息之后,炽白的火柱能量耗尽,缓缓消散。而那看似柔弱的水幕天华阵,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却依旧顽强地矗立在原地,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将后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石磊,完好无损地护在了身后。 擂台之上,除了弥漫的、带着滚烫温度的水蒸气,便只剩下那面缓缓消散的水蓝色光幕,以及……散落在地、灵光耗尽、化为凡玉的几块作为阵基的蓝色晶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从欧阳诺失控的恐怖杀招,到那神秘出现的、恰到好处的水系防御阵法,再到这水火相克、最终化险为夷的结果……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超出了大多数人的反应能力。 欧阳诺也愣住了。 她保持着挥出鞭子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前方那翻涌的水汽,以及水汽后方,安然无恙、只是满脸后怕的石磊。预想中对手重伤甚至殒命的场景并未出现,那全力一击落空的虚脱感,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为对手,也为自己),混杂着巨大的困惑,瞬间充斥了她的心头。 刚才那是什么? 那柔和却坚韧无比的蓝光…… 是谁? 她猛地回头。 视线穿透尚未完全散去的稀薄水汽,落在了擂台之下,人群的前方。 那里,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裙衫的少女。她面容温婉,此刻因灵力消耗(或者看似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她正缓缓收回那只纤细如玉的右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水系灵力波动。 是南鸢! 欧阳诺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南鸢迎上她惊愕、茫然的目光,并未有任何责备或居功自傲的神色,只是对她轻轻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极其温柔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荡开了层层涟漪;又似暗夜中悄然点亮的一盏孤灯,温暖而明亮,精准地照进了欧阳诺那因后怕、懊悔、困惑而变得混乱冰冷的心湖。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喧嚣、议论、目光,仿佛都离她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和那个足以抚平一切焦躁与不安的温柔笑容。 是她…… 是她救了我…… 不,是她救了石磊,也阻止了我犯下大错……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羞愧、庆幸以及某种莫名悸动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欧阳诺的心头。她看着南鸢,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裁判长老此刻也回过神来,迅速宣布了比试结果:“欧阳诺招式失控,违反切磋之谊,此场判负!石磊晋级!” 结果宣布,欧阳诺却恍若未闻。她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南鸢身上。 南鸢见她无恙,又是微微一笑,随即像是有些体力不支般,身形微晃,轻轻抬手扶了扶额角,便转身,悄然退入了人群之中,将那满场的议论与探寻的目光,尽数留在了身后。她的背影,在欧阳诺眼中,显得那般纤弱,却又那般……高大。 “南鸢……” 欧阳诺在心中无声地念出了这个称呼。 她收鞭而立,第一次在获胜后,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喜悦与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反思,以及那道月白身影和温柔笑容,在心中刻下的、无比清晰的印记。 高台上,欧阳烈缓缓坐回座位,脸色复杂地看着台下失魂落魄的女儿,又望向南鸢消失的方向,浓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云清快步走到欧阳诺身边,低声道:“诺诺,你太冲动了!” 语气中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关切。 欧阳诺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喃喃道:“云清,你看到了吗?是南鸢……她……” 萧云清目光深邃,看向南鸢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清冷的眸子深处,疑虑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涌动。那个阵法,出现的时机太巧,掌控得太精准了。而且,水幕天华阵并非寻常散修能够掌握的高明阵法。这个南鸢,究竟是何来历? 此刻的欧阳诺,想着那道水蓝色的光幕和那个温柔的笑容,已经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她对南鸢的所有好感与信任,牢牢地守护了起来。 一场危机,看似化解。 但由此引动的心湖涟漪,却才刚刚开始扩散。一颗名为“南鸢”的种子,已经借着这“水幕之缘”,在欧阳诺毫无防备的心田中,悄然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最终……长成缠绕她命运、无法挣脱的藤蔓。 而这一切,都清晰地倒映在远处,隐于廊柱阴影下的南宫蘅眼中。她指间的魔纹棋子,无声滑入袖中,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得见的、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水幕之缘? 不,是……引火之缘。 第3章 六英初聚 持续数日的联盟大比个人擂台赛,终于在激烈角逐后落下帷幕。青云榜排名虽有细微变动,但前列格局依旧稳固——萧云清、温不言、欧阳诺等人的实力有目共睹,而石小石等后起之秀也凭借亮眼表现赢得了广泛关注。 然而对于真正的精英弟子而言,个人赛的荣誉仅是开始。正道联盟存在的意义,在于团结各方力量,应对魔域日益猖獗的威胁,处理修真界中那些单凭一两个宗门难以解决的棘手事件。因此每届大会的重头戏之一,便是由联盟高层共同议定的“团队试炼”任务。 这一日清晨,万剑宗正气殿前的巨大广场上气氛庄重肃穆。各派弟子齐聚于此,翘首以盼。高大的白玉碑即将以灵光显现此次团队试炼的具体内容与人员名单。 萧云清与温不言并肩站在万剑宗队伍的最前方。萧云清依旧一身素白与天青的宗门服饰,白玉簪束发,清冷如昔。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白玉碑,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无关,唯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拂过清霜剑的冰蓝剑穗,显露出内心的些许思量。温不言安静立于她身侧半步之后,青衫整洁,君子剑悬于腰侧,面容温润,眼神沉稳,如同最可靠的守护者。他的目光偶尔掠过萧云清的侧影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眷恋。 欧阳诺站在离火宗队伍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日擂台失控、被南鸢出手相救的场景,依旧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她既懊悔自己的冲动,又对那位温婉神秘的散修女子充满了好奇与感激。目光不时在人群中逡巡,迫切寻找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石小石混在飞星阁弟子中,笑嘻嘻地与同门交谈,神态轻松,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危险任务,而是一场有趣的郊游。他的目光灵动,好奇地打量着其他宗门的弟子,尤其在看到万剑宗队伍前列那对引人注目的身影时,多停留了片刻。 广场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颜瞳独自站立,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建筑物的阴影里。她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衣裙,样式简单甚至有些陈旧,与身边那些光鲜亮丽的各派弟子格格不入。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纱,遮掩了她最为在意的、天生异于常人的白瞳。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气息微弱,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逃离人群的注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正气殿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万剑宗宗主萧循与几位联盟长老缓步走出。萧循目光扫过下方人群,敦厚的面容上带着凝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浑厚灵力加持下传遍整个广场: “诸位同道,今日召集大家,乃是为宣布此次联盟团队试炼事宜。近日,联盟接到数起紧急禀报,幽冥山脉外围区域接连有村落遭袭,村民离奇失踪,现场残留微弱魔气,疑与魔域活动有关,且可能涉及邪异秘术。经联盟决议,特派出精英小队前往调查真相,清除祸患,护卫一方安宁!” 话音一落,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幽冥山脉!那可是与魔域接壤的险地,即便只是外围也绝非善处!加之魔气与邪术,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萧循抬手虚压,待声音稍息,继续道:“此次任务关系重大,凶险未知。故经各宗推荐与联盟综合考量,特选定以下六位年轻才俊组成此次试炼小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开始闪耀灵光的白玉碑。 巨大的灵力文字逐行显现: **【团队试炼:幽冥山脉】** **【小队成员】:** **万剑宗:萧云清** **万剑宗:温不言** **离火宗:欧阳诺** **飞星阁:石小石** **风之谷:颜瞳** **散修:南鸢** 名单公布,广场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这六人几乎囊括了本届青云榜最顶尖的几位,加上一个来历神秘但实力不俗的散修南鸢,以及一个几乎无人听闻过的“风之谷”弟子颜瞳。这个组合堪称豪华,却也透着一丝古怪。尤其是颜瞳的入选,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颜瞳?风之谷?那是什么地方?” “没听说过啊……怎么会有她?” “萧师姐、温师兄、欧阳师姐、石师兄都在,还有那个会阵法的南鸢姑娘,这阵容已经很强了,为何还要加一个……”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角落里的颜瞳将头垂得更低,青纱下的脸庞毫无血色,身体微微颤抖,恨不得立刻消失。她知道自己不配站在这里,不配与那些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并肩。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对她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 与颜瞳的惶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欧阳诺的雀跃。 “是我!云清!温师兄!还有南鸢!”欧阳诺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笑容,“太好了!”尤其是看到南鸢的名字赫然在列,她心中的喜悦更是难以言喻——这无疑是弥补之前愧疚、与之亲近的绝佳机会。 萧云清看着名单,神色不变,只是目光在“颜瞳”和“南鸢”两个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瞬。风之谷……她似乎听母亲云微提起过,是一个极其隐世、传承特殊的地方。而颜瞳,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记忆很模糊。至于南鸢……她抬眼扫向人群,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道静立如莲的月白身影。 温不言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只是对身旁的萧云清低声道:“云清,此行需多加小心。”他的目光也略带审视地扫过名单上的陌生名字。 石小石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嘿,有意思!都是熟人啊!哦,除了那位颜瞳姑娘和南鸢姑娘。”他好奇地踮起脚,四处张望寻找新队友的身影。 名单公布后,六人被引至正气殿旁的偏殿,进行正式会面与任务细节交代。 偏殿内陈设古朴,香炉中袅袅升起宁神的檀香。 六人陆续进入,气氛一时微妙。 萧云清与温不言自然站在一起,代表着万剑宗的沉稳与正统。 欧阳诺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南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石小石笑嘻嘻地好奇打量着殿内环境与未来队友。 颜瞳几乎是贴着门边溜进来,尽可能远离众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南鸢站在稍靠中心的位置,姿态优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微笑,仿佛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却又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负责交代任务的万剑宗执事长老将记载任务详情、地图及联络方式的玉简交给为首的萧云清,叮嘱几句“同心协力”、“谨慎行事”后便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六位即将并肩作战的年轻人。 执事长老一走,偏殿内的气氛更加安静,甚至带着一丝初次见面的尴尬。 那团最炽烈的火焰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啦好啦!执事长老都说了要同心协力,那我们以后就是伙伴了!”欧阳诺朗声说道,声音清脆,带着特有的热情与感染力。她几步走到殿中央,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她目光首先热切地投向静立一旁的南鸢,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南鸢姑娘!太好了,我们真的被分到一队了!上次擂台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南鸢对她温柔一笑,轻轻颔首:“欧阳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 这时,欧阳诺才转向萧云清和温不言,咧嘴一笑:“云清,温师兄,咱们就不用多介绍了吧?老熟人了!” 萧云清微微颔首,温不言则温和回笑:“欧阳师妹,此行有劳了。” 欧阳诺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站在一旁、脸上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石小石:“你是飞星阁的石小石师弟吧?擂台赛上你的飞星很厉害!我是离火宗的欧阳诺!”她大方地伸出手。 石小石显然很欣赏这种直爽性格,笑嘻嘻地伸手与她击掌:“欧阳师姐的烈焰鞭才叫厉害!看得我眼花缭乱!以后还请师姐多多指教!”他动作间充满活力,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接着,欧阳诺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道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灰色身影上。她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了过去。 颜瞳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头垂得更低。 欧阳诺却毫不在意,在她面前站定,语气放柔了些却依旧爽朗:“你就是颜瞳师妹吧?别害怕!”说着,她竟直接伸出手,一把搂住颜瞳略显单薄的肩膀,将她轻轻从角落里带了出来,动作自然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暖,“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人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欧阳诺罩着你!” 颜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呆了,身体瞬间僵硬,青纱下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如此热情地靠近她,给予她这样的“承诺”。一股陌生的、带着恐慌却又有一丝微弱暖流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一时忘了挣扎,也忘了说话,只是呆呆地任由欧阳诺搂着。 欧阳诺感觉到她的僵硬,还以为她是害羞,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其他人说:“看,颜瞳师妹就是有点害羞,没事,熟悉就好了!” 这时,石小石也凑到温不言身边,一脸感兴趣地问道:“温师兄,你擂台赛上那招‘万剑朝宗’的起手式好生精妙,灵力运转似乎与我们飞星阁的‘星罗棋布’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可否探讨一二?”他言语直接,充满求知欲,丝毫没有因为温不言修为高于他而拘谨。 温不言有些讶异地看了石小石一眼,似乎没料到他会对剑法如此痴迷。但他性子温和,对于勤学好问的同道向来不吝指点,便点了点头温声道:“石师弟好眼力。此式关键在于灵力的凝聚与瞬间爆发,与贵阁的‘星罗棋布’确有些许相通之处,皆在于‘聚’与‘散’的把握……”两人竟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低声探讨起剑法来,青衫温润,少年阳光,形成一幅和谐画面。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伫立的南鸢,动了。 她莲步轻移,走到众人面前,脸上带着那抹无可挑剔的温柔微笑,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道友,初次携手,南鸢不才,略通丹药符箓之理。此行凶险未知,特备了些自制的安神香囊,内含清心宁神符文,可助大家在疲惫时稍缓心神,抵御些微瘴气邪秽。一点心意,还望不弃,愿我们此行一切顺利。” 说着,她素手一翻,掌中出现六个做工极其精巧的锦囊。锦囊用料是某种罕见的、带着淡淡灵光的丝绸,颜色素雅,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着繁复而玄奥的符文,隐隐有柔和灵力波动散发出来,一闻便知不是凡品。 她首先将一个香囊递给离她最近的欧阳诺,柔声道:“欧阳姑娘。” 欧阳诺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那香囊触手温润,一股淡淡的、清雅如空谷幽兰的香气萦绕鼻尖,让她因兴奋而有些躁动的心都平静了几分。她紧紧握着香囊,看着南鸢,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感激与亲近:“谢谢南鸢姐姐!你真好!”这声“姐姐”叫得自然无比,透着发自内心的亲近。 南鸢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依次将香囊递给石小石和温不言。石小石好奇地拿着翻看,啧啧称奇:“南鸢姑娘,你这手符文绣得真漂亮!比我们阁里专精此道的师姐都不差!”温不言礼貌接过,道了声谢,仔细感受符文结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这阵法确实精妙。 接着,南鸢走到依旧被欧阳诺搂着的颜瞳面前,将香囊轻轻递过去,声音愈发柔和:“颜瞳姑娘,这个给你。” 颜瞳怯生生地抬起头,透过青纱看到南鸢那温柔似水的眼眸,心中防备稍减。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香囊,细若蚊蚋地道:“……谢谢。” 最后,南鸢走到了萧云清面前。 “萧姑娘。”她将最后一个香囊递上。 萧云清清冷的目光落在南鸢手中那枚香囊上,并未立刻去接。她的视线仔细扫过香囊的用料、绣工,尤其是上面流转的符文。用料之讲究绝非寻常散修所能拥有;符文之精妙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古老而晦涩的韵味,绝非简单的“安神”那般简单。 她抬起眼,对上南鸢那双始终含笑、看似清澈无比的眸子。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萧云清的眼神平静、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南鸢的笑容温柔、无害,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的善意。 殿内似乎安静了一瞬。 欧阳诺有些不解地看着萧云清,不明白她为何不接。石小石和温不言也停止了讨论看了过来。颜瞳更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萧云清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香囊,语气平淡无波:“多谢南鸢姑娘。” 她的指尖在接触到香囊的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的能量波动。与她之前在那枚古老梨花玉坠上感受到的、母亲云微留下的气息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偏向于阴柔、诡谲的力量感,虽然被巧妙地掩饰在宁神符文的表象之下。 她不动声色地将香囊收起,并未如欧阳诺那般立刻佩戴,只是淡淡道:“南鸢姑娘有心了。” 南鸢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萧云清的审视与迟疑,依旧笑得温婉动人:“萧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至此,六人算是正式相见,并完成了初步的、表面上的交流。 欧阳诺热情如火,主动打破隔阂。 石小石阳光活泼,轻易融入氛围。 温不言沉稳内敛,默默观察守护。 颜瞳怯懦自卑,渴望又害怕与人接触。 南鸢温柔体贴,看似无私赠礼,却处处透着精心算计。 萧云清清冷睿智,敏锐地察觉到那一丝不和谐的音符。 六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因一纸联盟调令汇聚于此。 命运的丝线开始悄然交织。 而在那无人可见的层面,南宫蘅指间那枚魔纹棋子再次无声转动。她看着眼前这五张年轻而富有生命力的面孔,尤其是那团对她已然敞开心扉的火焰,和那位清冷敏锐、需要重点关注的“意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漠然的、属于猎手的满意光芒。 棋子,已悉数入场。 幽冥山脉的迷雾,将成为她完美舞台的序幕。 [[抱拳][抱拳][抱拳]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六英初聚 第4章 幻兽森罗 离开万剑宗已有数日。六人小队按照玉简地图指引,一路向西南而行,越是靠近幽冥山脉外围,周遭的景致便越发荒凉、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如同怪蟒缠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感。 根据任务线索,第一个出现村民失踪事件的村落,位于一片被称为“迷雾林”的险地边缘。而想要抵达那里,必须穿越一片由天然瘴气与地脉紊乱灵气共同形成的、被称为“森罗幻域”的特殊区域。此地虽非真正的幽冥山脉核心,却因常年雾气弥漫,能扭曲感知,滋生各种奇特的幻术系妖兽,寻常修士轻易不敢踏入。 “前方就是森罗幻域了,大家小心,此地雾气有惑人心神之效,且多幻兽潜伏。”萧云清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那片被灰白色浓雾笼罩、光线昏暗的密林,清冷的声音带着警示。她手中清霜剑微微嗡鸣,散发出凛然剑气,将试图靠近的些许雾气驱散。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肃。 温不言默默上前一步,与萧云清并肩而立,君子剑虽未出鞘,但沉稳的气场已然展开。石小石收敛了脸上的嬉笑,眼神变得锐利,手已按在了腰间的“飞星流星”上。欧阳诺紧了紧手中的烈焰鞭,鞭梢有火星隐现,既是警惕,也带着几分面对未知挑战的兴奋。 颜瞳下意识地往人群中间缩了缩,青纱下的脸庞更加苍白,手指紧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那枚南鸢所赠的安神香囊被她紧紧握在手心,似乎想从中汲取一丝勇气。 南鸢则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只是秀眉微蹙,仔细观察着前方的雾气,轻声道:“此地气机紊乱,五行混淆,阵法之力在此恐会大打折扣,需得依靠各位道友的实力了。” 她话语谦逊,将自己摆在了一个辅助的位置,无形中降低了他人对她的戒心。 “跟紧我,注意警戒四周,勿要分散。”萧云清简短下令,率先迈步,踏入了浓雾之中。温不言紧随其后,石小石与欧阳诺一左一右护住两翼,南鸢和颜瞳被护在中间。 一入幻域,周遭景象骤变。 原本清晰的林木变得影影绰绰,扭曲怪异,仿佛一头头蛰伏的巨兽。雾气翻滚,不仅遮蔽视线,更似乎能干扰灵识探查,让人难以分辨方向。耳边不时传来种种诡异声响,似是女子哀泣,又似是野兽低吼,亦或是金铁交鸣,扰得人心烦意乱。 “这鬼地方,果然邪门!”欧阳诺挥动鞭子,将一条试图从雾气中缠绕过来的、带着迷幻色彩的藤蔓抽碎,低声咒骂了一句。 前行不过百丈,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雾气中猛地扑出,直取队伍中间的颜瞳和南鸢!这些影子速度极快,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如利爪,时而如尖刺,散发着混乱的精神波动。 是低阶幻兽——**魅影妖**! “小心!”石小石反应极快,清喝一声,腰间寒光乍现,数点“飞星”如同真正的流星般激射而出,精准地迎向那几道魅影! “噗噗噗!”飞星穿透魅影,发出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那些幻影瞬间溃散,化作更淡的雾气消失。然而,更多的魅影妖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结阵!”萧云清声音清越,手中清霜剑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冰冷的剑气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将靠近的魅影妖纷纷冻结、碎裂。她剑心通明,这些低阶幻术对她影响甚微。 温不言剑势沉稳,君子剑舞动间,道道青色剑罡纵横交错,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将左侧防得滴水不漏。 欧阳诺烈焰鞭狂舞,火焰是这些阴邪幻兽的克星,鞭影过处,魅影妖纷纷在惨叫中化为青烟。她打得兴起,忍不住又向前冲了几步,鞭风呼啸,将大片雾气都灼烧得翻滚不休。 南鸢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柔和的、带着净化意味的水蓝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却有效地驱散了众人身边最浓郁的、带有致幻效果的雾气,并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众人因幻象而有些浮躁的心神。 颜瞳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似乎想帮忙,但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偶尔看到有漏网的魅影妖靠近,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在众人默契的配合下,这波魅影妖的攻击被迅速瓦解。 “大家没事吧?”欧阳诺收回鞭子,气息略促,脸上却带着战斗后的畅快,目光首先关切地看向南鸢和颜瞳。 南鸢微微摇头,表示无碍。颜瞳则小声回了句:“没、没事。” “石师弟,刚才多谢了。”萧云清对石小石点了点头,若非他及时出手,颜瞳恐怕会受伤。 石小石嘿嘿一笑,收回飞星:“应该的,萧师姐。” 短暂的休整后,众人继续深入。然而,森罗幻域的凶险远不止于此。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郁,出现的幻兽也越发强大、诡异。 有时是能制造逼真地形幻象的**蜃楼蛤**,让众人差点走入绝壁或沼泽;有时是能释放精神冲击的**摄魂枭**,尖锐的鸣叫直刺神魂,连萧云清都微微蹙眉;更有大片能够吸收灵力、坚韧无比的**噬魂藤**,如同活物般从地下、从树梢袭来,纠缠不休。 战斗变得频繁而激烈。 在一次应对大量噬魂藤的围攻时,队伍不可避免地被稍稍冲散。 “小心右边!”温不言挥剑斩断数根粗壮的藤蔓,对稍远处的石小石喊道。 石小石正全力操控飞星,切割着缠绕向颜瞳的藤蔓,闻言猛地回头,却见一根隐藏在雾气中的、格外狡诈的噬魂藤如同毒蛇般刺向他的肋部!他急忙闪避,但仍被藤尖划破了衣袖,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石师兄!”颜瞳惊呼,看到石小石为自己受伤,心中更是愧疚难安。 “小伤,不碍事!”石小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飞星回转,将那根噬魂藤彻底绞碎。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标志性的阳光笑容,仿佛这点伤痛根本不算什么。这洒脱的姿态,让一旁的温不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然而,真正的危机,往往隐藏在看似平息的战斗之后。 就在众人刚刚清理完这一波的噬魂藤,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吼!” 一声低沉而充满暴虐气息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浓雾深处传来!声音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威压,让除了萧云清和温不言外的几人,都是心神一颤。 紧接着,两道快如黑色闪电的身影,撕裂雾气,骤然扑出! 那是两只体型矫健、皮毛如同流动阴影般的豹形妖兽——**幻影豹**!它们是天生的猎杀者,不仅速度惊人,利爪与尖齿足以撕裂金石,更能制造短暂的残影幻象迷惑对手,是森罗幻域中顶级的掠食者之一! 其中一只,目标明确,直扑向队伍中气息最弱、似乎最容易得手的颜瞳!另一只则悄无声息地绕向侧翼,猩红的瞳孔锁定了正在喘息、距离颜瞳最近的欧阳诺! “颜瞳小心!”石小石距离颜瞳最近,想也不想,再次挺身而出,手中飞星爆射,试图拦截那只扑向颜瞳的幻影豹! 幻影豹身形诡异一扭,竟在空中留下数道逼真的残影,真身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飞星的轨迹,利爪带着凄厉的风声,依旧抓向颜瞳面门!石小石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直接侧身用自己的肩膀撞向颜瞳,将她推开! “嗤啦!” 血光迸现! 幻影豹锋利的爪子,狠狠撕裂了石小石肩头的皮肉,深可见骨!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形踉跄后退。 “石小石!”欧阳诺眼见此景,目眦欲裂!她与石小石虽然相识不久,但这少年阳光开朗,又数次挺身保护同伴,早已被她视为值得信赖的伙伴。此刻见他为保护颜瞳受伤,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孽畜!找死!” 她想也不想,甚至忘记了萧云清“切勿冒进”的叮嘱,更忽略了自己因刚才激战而消耗不小的灵力,以及另一只悄然逼近的危险。体内离火真诀疯狂运转,将所有残余的灵力尽数灌注于烈焰鞭中,鞭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带着她滔天的怒意与决绝,如同一条暴怒的火龙,悍然抽向那只伤及石小石的幻影豹! 这一鞭,含怒而发,威力惊人,瞬间逼退了那只幻影豹。 然而,也就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全身空门大开的这一瞬间—— “嗷!” 另一只一直潜伏在侧翼的幻影豹,抓住了这绝佳的时机!它如同真正的影子般从雾气中窜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一只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然到了欧阳诺毫无防护的后心! 这一爪若是抓实,即便欧阳诺有金丹期修为,也绝对是非死即残! “欧阳师姐!” “诺诺!” 石小石的惊呼、颜瞳的尖叫、温不言的厉喝几乎同时响起!萧云清距离稍远,清霜剑虽已化作一道惊鸿斩来,但眼看已是救援不及! 欧阳诺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背后那刺骨的寒意与死亡的气息,她猛地回头,瞳孔中倒映着那不断放大的、致命的利爪,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本能地想要侧身,却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悲剧无可避免之际—— “凝!” 一声清越而急促的娇叱,如同冰珠落玉盘,骤然响起! 是南鸢! 她不知何时已移动到欧阳诺侧后方数步之外,面色凝重,双手结印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一股精纯至极的、与她平日温和水系灵力截然不同的冰寒气息,骤然从她体内爆发!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面厚达数寸、晶莹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冰晶护盾**,如同凭空生长般,瞬间在欧阳诺背后凝结成形!护盾之上,寒气缭绕,符文隐现,坚固无比! “砰————!!!” 幻影豹那志在必得的一爪,狠狠地拍击在了冰晶护盾之上!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冰晶碎屑四散飞溅,护盾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终究……没有破碎!它牢牢地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恐怖的冲击力透过护盾传来,让距离最近的南鸢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身形摇晃,显然为了及时凝结这面护盾,她承受了不小的反噬。 而与此同时,萧云清的清霜剑芒也已赶到,如同九天落雷,精准地斩落了那只偷袭的幻影豹的头颅!温不言的剑罡也同时笼罩了另一只幻影豹,与石小石勉强射出的飞星合力,将其绞杀。 危机,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化解。 场中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冰晶护盾碎裂、落地的清脆声响。 欧阳诺僵立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缓缓转过身,首先看到的,是地上那面正在缓缓融化的、救了她性命的冰晶护盾碎片,以及不远处,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气息紊乱的南鸢。 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与绝望,还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是南鸢……又是南鸢!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刹那,是她不顾自身安危,施展出如此强大的防御法术,硬生生为自己挡下了那必死的一击! 看着南鸢那纤弱的身影因灵力反噬而微微颤抖,看着她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再想到她之前赠予的安神香囊,以及一路行来默默的辅助……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感激与愧疚之情,如同火山般在欧阳诺胸中爆发!这感激,超越了之前擂台之上出手相助的范畴,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这愧疚,源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冲动鲁莽,连累了同伴,更让南鸢为了救自己而受伤! 她几步冲到南鸢面前,一把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声音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南鸢姐姐!你……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她手忙脚乱地想从储物袋里掏丹药,却被南鸢轻轻按住。 南鸢抬起苍白的脸,对她露出一抹虚弱却依旧温柔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我没事,只是灵力反噬,调息片刻便好。欧阳姑娘,你……你没受伤吧?” 她首先关心的,依旧是欧阳诺的安危。 这一句关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欧阳诺心中所有的防线。她看着南鸢那双清澈、温柔、带着关切与疲惫的眼眸,只觉得心头滚烫,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她紧紧握住南鸢的手,目光灼灼,声音响亮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朗声道: “南鸢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欧阳诺过命的交情!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我保护你!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幻境中回荡,充满了烈火般的真挚与承诺。 南鸢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弄得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难明的光芒,但很快便被更深的温柔与“感动”所取代。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欧阳诺的手,柔声道:“诺诺……谢谢你。” 她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看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萧云清收剑归鞘,清冷的目光扫过南鸢苍白的脸色和那碎裂的冰晶,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欧阳诺,心中那丝疑虑再次浮现。那冰晶护盾凝结的速度和强度,绝非普通散修所能及。而且,南鸢刚才爆发出的那股冰寒灵力,虽然一闪而逝,却给她一种极其精纯、甚至……有些古老的感觉。 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无论如何,南鸢救了欧阳诺是事实。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有些散修,确实机缘巧合能得到一些不凡的传承。她将疑虑暂时压下,只是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尽快为石师弟和南鸢姑娘疗伤,我们需尽快离开幻域。” 温不言上前扶住石小石,为他检查伤势上药。颜瞳也鼓起勇气,走到南鸢身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风之谷特制的疗伤药膏,怯生生地递过去:“南、南鸢姐姐,这个……对外伤和灵力反噬有奇效……” 南鸢微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经此一役,六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悄然发生了改变。欧阳诺对南鸢的信任与亲近达到了顶峰;石小石的受伤让颜瞳更加愧疚,也让她开始尝试打开心扉;而萧云清,虽然暂时放下了明显的怀疑,但那份深植于心的谨慎,让她对这位“南鸢姐姐”,始终保留着一份无声的审视。 森罗幻域的迷雾依旧浓重,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诡谲莫测的幽冥疑云。 [狗头][熊猫头][竖耳兔头]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幻兽森罗 第5章 夜话心声 历经白日里幻影豹那惊心动魄的袭击,六人小队终于在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之前,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一座位于森罗幻域边缘、被巨大藤蔓半掩着的天然石洞。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但内部却颇为宽敞干燥,足以容纳六人休憩,更难得的是,此地似乎有某种天然的屏障,外界的致幻雾气难以侵入,让人心神为之一清。 温不言与石小石在洞口谨慎布下了几道简易的警示禁制与隐匿气息的符箓。石小石肩头的伤势已被妥善包扎,他体质颇佳,又有离火宗和风之谷的上好伤药,此刻虽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然恢复了大半,正兴致勃勃地帮着温不言调整禁制的节点。 萧云清则手持清霜剑,在洞内细细探查了一圈,确认并无妖兽潜伏或危险的痕迹后,才于靠近洞口的内侧寻了一处平坦的石块,盘膝坐下,将剑横于膝上,闭目调息。她姿态依旧清冷端正,仿佛白日里的激战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并未完全入定,仍留有一分神识警戒着外界。 颜瞳安静地坐在洞窟最里侧的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青纱早已取下,露出一双异于常人的、宛如琉璃般纯净却空洞的白瞳,在昏暗中隐隐流转着微光。她依旧沉默,但目光偶尔会悄悄掠过正在忙碌的温不言与石小石,尤其是在石小石因动作牵扯到伤口而微微蹙眉时,她的眼神会流露出一丝清晰的愧疚与不安。白日里石小石为她挡下的那一爪,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枚南鸢所赠的安神香囊,又很快收回手,仿佛那温暖是一种她不配拥有的奢侈。 欧阳诺则是忙前忙后,从储物袋中取出干燥的木柴,熟练地升起了一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噼啪”燃烧起来,跳跃的光晕瞬间驱散了洞内的黑暗与阴冷,也映亮了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她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即便经历了一场恶战,此刻依旧像个操心的大姐姐,确认每个人都安顿好,这才松了口气,在篝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南鸢,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 经过短暂的调息,南鸢的脸色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在跃动的火光下,更显得柔弱堪怜。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跳跃的火焰,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那枚古老的魔纹棋子并未出现在她指间,此刻的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因救人而损耗过度、需要休养的温柔女修形象。 洞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被阵法过滤后显得遥远而模糊的兽吼风鸣。 这沉默,却让欧阳诺有些坐立不安。白日的场景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石小石肩头迸现的血光,幻影豹那致命的利爪,南鸢骤然凝结的冰晶护盾,以及她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愧疚、感激、后怕,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否则那股炽热的情绪几乎要将她灼烧。 她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里面是数十颗约拇指大小、通体赤红如玛瑙、散发着浓郁火灵之气与清甜香气的灵果。 “来来来,都尝尝!这是我们离火宗特产的**火枣**,三百年才结果一次,蕴藏精纯火灵之力,对恢复灵力、滋养经脉有奇效!”欧阳诺声音爽朗,试图打破这略显沉闷的气氛。她先是拿起几颗,不由分说地塞给离她最近的石小石和温不言。 石小石眼睛一亮,也不客气,接过便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津,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连肩头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赞道:“唔!好吃!灵力还这么足!多谢欧阳师姐!” 温不言也接过,道了声谢,优雅地小口品尝着,感受着那温和而精纯的火灵之力在体内化开,确实对稳固伤势后的气血有裨益。 欧阳诺又拿起几颗,走到萧云清面前:“云清,你也吃两颗,调息效果更好。” 萧云清睁开眼,看了看那赤红的火枣,又看了看欧阳诺眼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余悸与强装的笑脸,沉默片刻,伸手接过,轻声道:“多谢。” 她并未立刻食用,只是将火枣置于掌心,目光再次扫过南鸢,见她气息平稳,才重新闭上双眼。 最后,欧阳诺拿着两颗最大、色泽最饱满的火枣,走到最里面的颜瞳面前,放缓了声音:“颜瞳师妹,这个给你,能宁心安神。” 颜瞳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白瞳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茫然,她看着欧阳诺真诚的笑容,又看了看那诱人的火枣,犹豫了一下,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欧阳师姐。” 分完了火枣,欧阳诺回到篝火旁,手里还剩下最后两颗。她紧挨着南鸢坐下,将其中一颗最大最红的,不由分说地塞到南鸢手中。 “南鸢姐姐,你快吃!这个对你的灵力反噬最有好处!”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眼神灼灼地看着南鸢。 南鸢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手中那颗蕴含着充沛火灵之力的果子,又抬眼对上欧阳诺那双写满了担忧与期待的明亮眼眸,心中那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毫无保留的炽热微微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涟漪。但这涟漪瞬间便被更深的理智与算计压下。 她抬起苍白的脸,对欧阳诺露出一个感激而柔弱的微笑,轻声道:“诺诺,谢谢你,这太珍贵了。” 她小口咬了一下,火枣清甜的汁液在口中化开,那股暖流确实让她因强行施展高阶冰系法术而有些滞涩的经脉舒畅了不少。 “跟我还客气什么!”欧阳诺见她吃了,脸上顿时绽开灿烂的笑容,自己也拿起剩下那颗火枣,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也一并嚼碎咽下。 两人并肩坐在篝火旁,橘红色的光晕在她们身上跳跃流淌。欧阳诺那一身红衣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显得炽烈如火,充满了生命力;而南鸢月白的裙衫则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暖金色,柔和了她眉宇间的倦色,更添几分温婉动人。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却并非之前的沉闷,而是萦绕在两人之间一种微妙而亲近的氛围。 欧阳诺几口吃完火枣,擦了擦嘴,目光望着跳跃的火焰,白日里强压下的种种情绪,在这静谧而安全的夜晚,在与身边这位“救命恩人”独处的亲密空间里,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再像平日那般响亮,带着一丝难得的低落与迷茫,低声开口,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只是在说给身旁的南鸢听: “南鸢姐姐……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云清。” 南鸢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带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味。 欧阳诺得到了无声的鼓励,继续倾诉,声音有些闷闷的:“你看她,永远那么冷静,那么强大,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变色。剑心通明,行事有条不紊,宗门里的师兄弟,联盟里的长辈,没有一个不服她的。她就像……就像天上的月亮,清辉遍洒,所有人都仰望着她。”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石板,语气变得更加低落:“可是我呢?我爹……就是我爹,离火宗的欧阳烈,他总说我莽撞,说我做事不顾后果,说我的火‘过刚易折’……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倔强:“我看到不公平的事就想管,看到同伴受伤就忍不住要冲上去,我讨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难道这样不对吗?”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南鸢,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与困惑,像迷路的小兽:“南鸢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只有变得足够强,足够冷静,像云清那样,或者……像你这样,温柔又强大,处事不惊,算无遗策,才能……才能被人真正看重,才不会被人说是‘莽撞’、‘冲动’?” 这一连串的倾诉,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她内心深处那点因对比而产生的自卑,因父亲责骂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尽数袒露在南鸢面前。这是她从未对萧云清说起过的话,因为那无异于承认自己的软弱;这也是她无法与父亲沟通的心结,因为那只会换来更严厉的训诫。唯有在这个看似温柔、包容、强大且数次拯救她于危难的“南鸢姐姐”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心防。 南鸢静静地听着,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动,映照出欧阳诺那毫不设防的、充满困惑与渴望认可的侧脸。她心中冷笑,多么天真而愚蠢的烦恼,多么……容易利用的弱点。真正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残酷千万倍,力量与算计,从来不是为了被“看重”,而是为了生存,为了掌控。 然而,她脸上露出的,却是与内心截然相反的、充满了理解与怜惜的神情。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用指尖,轻轻将欧阳诺额前一缕因白日激战而散落、此刻被火光映照得如同红宝石丝线的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欧阳诺温热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然后,南鸢微微倾身,靠近欧阳诺,声音温柔得如同月夜下的溪流,潺潺流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欧阳诺耳中: “诺诺,为什么要羡慕别人呢?” 她看着欧阳诺怔住的眼睛,唇角弯起一抹完美无瑕的、充满了欣赏与鼓励的弧度。 “你就是你啊。是这团炽热、明亮、独一无二的火焰。”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的真诚,你的勇敢,你那颗为了保护同伴可以不顾一切的赤子之心,这些,远比所谓的‘冷静’和‘算计’更加珍贵,更加动人。” “你知道吗?” 南鸢的目光仿佛带着魔力,深深望进欧阳诺的眼底,“你的光芒,或许不像月光那般清冷孤高,却如同这篝火,温暖而耀眼,不知照亮了多少人的心,驱散了多少黑暗与寒冷。至少……照亮了我的。” 她微微垂下眼睑,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惹人怜爱的脆弱与感激:“若不是你白日里奋不顾身地想要保护大家,我又怎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诺诺,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这一番话,如同最甘甜的泉水,浇灌在欧阳诺那干涸而迷茫的心田上;又如同最炽热的火焰,将她心中那点自卑与怀疑焚烧殆尽。 欧阳诺怔怔地看着南鸢。 看着她被火光映照得柔和完美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那挺翘的鼻梁,那带着温柔笑意的唇瓣,以及那双清澈眸子里,倒映出的、属于自己的、仿佛被赋予了全新定义的身影。 “我……我就是我?我的火焰……是珍贵的?” 她喃喃重复着南鸢的话,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疯狂滋长。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脏直冲头顶,让她脸颊发烫,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如同擂鼓,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 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着,是更猛烈、更失序的狂跳。 她看着南鸢近在咫尺的、温柔含笑的容颜,只觉得世间所有的美好,似乎都凝聚在了这一瞬,凝聚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什么父亲的责备,什么与云清的对比,什么自我怀疑……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南鸢姐姐懂她!南鸢姐姐认可她!南鸢姐姐说她本身就是珍贵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感动、知遇之恩、以及某种朦胧而炽热情愫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翻滚、奔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南鸢的手,力道之大,让南鸢微微蹙了下眉,但并未挣脱。 “南鸢姐姐……” 欧阳诺的声音带着激动过后的沙哑,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我……我明白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汹涌的情感,只能用力地握着对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与热度,通过这交握的双手,传递过去。 南鸢任由她握着,感受着那掌心传来的、几乎有些烫人的温度,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唇角那抹温柔的微笑,在火光的阴影处,悄然加深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成功了。 这团火焰的心,已然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看似闭目调息的萧云清耳中。她并未完全听清两人的低语,但那亲昵的姿态,欧阳诺陡然激动起来的情绪,以及南鸢那始终如一的、温柔到近乎完美的回应……都让她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微微绷紧。 她睁开眼,清冷的目光掠过篝火旁那对依偎的身影,最终落在南鸢那看似柔弱无害的侧影上,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上了清霜剑冰凉的剑穗。 洞外,夜色正浓,森罗幻域的雾气依旧在无声翻涌。 洞内,篝火噼啪,映照着悄然滋长的依赖,与无声蔓延的算计。 夜话心声,诉说的是迷茫与真诚,编织的,却是通往未知深渊的……第一步阶梯。 [狗头][抱拳][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夜话心声 第6章 高门魅影 穿越了危机四伏的森罗幻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虽仍属幽冥山脉外围影响区域,但此地已有了人烟。一座名为“青木”的城镇,依托着一条蕴藏微弱灵脉的山谷而建,成为了附近修士与凡人混居的补给点,也是通往更深山区的前哨。城墙以就地取材的青黑色山石垒砌,不算高大,却带着历经风霜的粗粝与坚固。城门口有身着简陋皮甲、气息约在炼气期的守卫值守,神色间带着边陲之地特有的警惕与疲惫。 六人缴纳了少许入城灵石,踏入城内。与万剑宗山下的繁华仙城相比,青木镇显得简陋而拥挤。街道不算宽阔,以碎石铺就,两侧店铺多是低矮的木石结构,招牌陈旧,贩卖的多是些低阶丹药、符箓、妖兽材料以及凡人所需的日常用品。空气中混杂着药材、皮革、烟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山脉深处的阴湿气息。 行人往来,大多面色匆匆,神情中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危险边缘的麻木与谨慎。修士与凡人杂处,修为普遍不高,偶尔有几个筑基期的,已算得上是镇中的“高手”。 连续数日在荒野险地跋涉、战斗,骤然回到这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即便是萧云清,眉宇间也稍稍舒展了些许。石小石好奇地东张西望,对路边贩卖的一些奇特山货很感兴趣。温不言则习惯性地观察着街道布局与行人神色。颜瞳下意识地又拉低了兜帽,将自己藏在众人身影之中。欧阳诺深吸了口气,似乎想驱散肺腑中残留的幻域寒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神色恬静的南鸢。 南鸢依旧是那身月白裙衫,在这灰扑扑的边陲小镇中,宛如一朵误入尘世的空谷幽兰,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她却恍若未觉,只是微微蹙着秀眉,轻声道:“此地灵气混杂,人心浮躁,似乎……并非表面看来这般平静。” 萧云清闻言,微微颔首,她也感觉到了。这城镇的平静之下,仿佛潜藏着某种不安的暗流。 为方便探听消息,六人并未寻找那些专为修士服务的奢华客栈,而是在镇中心区域,寻了一间看起来干净普通、名为“悦来居”的旅店下榻。店主是个看起来精明的中年凡人,见六人气度不凡,尤其是萧云清和温不言的宗门服饰,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二楼相连的几间上房。 安顿好行李,已是傍晚时分。六人并未留在房中,而是来到旅店一楼兼营酒肆的大堂,寻了张靠窗的僻静桌子坐下,点了几样当地特色的小菜和灵茶,看似休息,实则在嘈杂的人声中,悄然探听着关于“幽冥疑云”以及此地近况的消息。 大堂内人声鼎沸,三教九流皆有。有风尘仆仆的佣兵修士在高谈阔论猎杀妖兽的经历,有本地商贾在低声抱怨近来不太平的世道,也有窃窃私语传递着某些隐秘的流言。 “……听说了吗?前几天又有人在黑风涧那边失踪了,连根骨头都没找到!” “唉,这世道,幽冥山脉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听说深处魔气躁动得厉害……” “何止是山里!咱们镇上最近不也怪事连连?” “嘘!小声点!你说的是……柳家那档子事?”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豪门大族,这半个月来,闹得是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柳家?” 正在埋头吃点心的欧阳诺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性子急,忍不住压低声音向邻桌一个看起来消息灵通的老者打听,“这位老丈,您刚才说的柳家,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见问话的是个容貌明艳、气质不凡的红衣少女,又瞥见她同桌其他几人皆非寻常之辈,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道:“几位是外来的吧?柳家可是我们青木镇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祖上出过修士,家底丰厚。可就在半个多月前,他们家宅子里开始不太平了!” “怎么个不太平法?” 石小石也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老者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闹猫妖!” “猫妖?” 温不言微微皱眉。 “对!就是猫妖!” 老者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话匣子打开了,“夜半时分,总能听见凄厉的猫叫声,跟婴儿啼哭似的,瘆人得很!柳家养的灵宠、看门的獒犬,接二连三地被咬死,伤口诡异,浑身精血都被吸干了!更邪门的是,柳家的下人也开始出事,好几个守夜的都说看到了黑影闪过,像是巨大的猫影,然后就被迷了心窍似的,变得痴痴傻傻,有的现在还躺在床上说胡话呢!” “柳家请了镇上的修士去看,结果呢?” 萧云清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抓住了关键。 老者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惧色:“请了!怎么没请!前后去了两三波了,都是咱们这附近有点名气的散修,结果……结果不是进去后莫名其妙受了伤,灰头土脸地出来,就是干脆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邪门,太邪门了!现在啊,都没人敢接柳家的活了,给再多灵石也不敢!” “柳家现在悬赏重金,寻求高人驱邪呢!” 旁边一个酒客插嘴道,“不过我看啊,悬赏再高,也得有命花才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吸干精血?迷惑心神?修士失踪?这听起来,绝非普通的妖兽作祟,倒更像是一些邪修或者魔物的手段,与他们在森罗幻域遇到的幻兽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诡异阴毒。 “看来,这柳家之事,或许与我们调查的村民失踪事件有所关联。” 萧云沉吟片刻,做出了判断,“此地频发怪事,魔气躁动,柳家猫妖事件绝非孤立。” “那我们还等什么?” 欧阳诺立刻来了精神,摩拳擦掌,“正好去会会那所谓的猫妖!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南鸢适时开口,声音温婉中带着一丝忧虑:“此事听起来颇为凶险,连本地修士都折戟沉沙,我们需得万分小心才是。” “南鸢姐姐别怕,有我们在呢!” 欧阳诺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仿佛已经忘了白日里是谁需要被保护。 萧云清看了南鸢一眼,见她神色担忧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去柳家探个究竟。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翌日,六人稍作准备,便依照打听到的地址,寻到了位于青木镇西侧的柳家大宅。 柳家不愧是本地豪门,宅邸占地极广,高墙深院,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足有海碗大小,门前两尊石狮威猛肃穆。然而,本该是气派非凡的府邸,此刻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之中。高墙内树木葱茏,却显得有些过分寂静,连鸟雀声都听不见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焚香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息,令人心头发闷。 通报来意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急匆匆迎了出来,他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显然多日未曾安眠。听闻六人是来自正道大宗联盟的弟子,前来调查猫妖事件,管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忙将众人请入府内,并立刻派人去通知家主。 柳家家主是一位富态的中年人,但此刻也是愁容满面,精神不济。他亲自接待了六人,在奢华却气氛压抑的花厅中,将猫妖作祟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与旅店中听闻的大同小异,只是细节更加具体,也更加骇人。 “……那黑影速度极快,肉眼难辨,只留下一股骚臭味和……和尸体被吸干后的干瘪皮囊……” 柳家主声音颤抖,“还请诸位仙师救救我们柳家!无论需要什么,柳某必定竭尽所能!” 萧云清冷静地询问了一些细节,比如猫叫声出现的规律、出事下人和灵宠最后出现的地点、之前请来的修士是如何失利等等。柳家主一一回答,知无不言。 “为便于探查,我们需要在贵府叨扰几日,最好能住在靠近事发地点的院落。” 萧云清提出要求。 “没问题!没问题!” 柳家主连声答应,立刻吩咐管家去安排,将靠近后花园、也是近期怪事频发的一处独立院落收拾出来,供六人居住。 那处院落名为“听竹苑”,环境清幽,原本应是府中女眷或清客居住的雅致所在。但此刻,竹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声响,仿佛暗藏无数低语。院中池塘水色深暗,不见游鱼。整个院落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森寒意,阳光似乎都难以穿透那层无形的压抑。 分配房间时,欧阳诺几乎是立刻抓住了南鸢的手腕,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我和南鸢姐姐住一间!互相有个照应!” 萧云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并未反对、只是对欧阳诺露出温柔笑容的南鸢,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可。温师兄与石师弟一间,我与颜瞳一间,彼此相邻,若有异动,即刻示警。” 众人各自入住,简单收拾后,再次聚集在院中的石桌旁,商议探查计划。 “此地阴气汇聚,怨念盘旋,确有不妥。” 南鸢感受着周围的气息,轻声道,“那猫妖似乎并非实体妖兽,更似精怪或……怨灵所化,擅长隐匿与精神攻击。” “我与温师兄负责巡查宅院整体布局与气脉流转,寻找可能存在的阵法节点或异常能量源。” 萧云清分配任务,“石师弟身法灵动,负责探查屋顶、树梢等高处,留意异常踪迹。颜瞳师妹……” 她看向依旧有些紧张的颜瞳,“你感知敏锐,能否试着感应这片宅院中,是否有特殊的……情绪或者灵魂波动?” 她记得风之谷传承特殊,或许在感知方面有独到之处。 颜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分配任务,她怯生生地看了萧云清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用细弱的声音应道:“……我,我试试。” “那我呢?” 欧阳诺迫不及待地问。 萧云清目光转向她与南鸢:“欧阳师妹,你与南鸢姑娘一组,负责探查后花园、以及下人口中猫影最常出没的几处回廊与废弃偏院。南鸢姑娘精通阵法与感知,欧阳师妹你战力强横,正好互补。切记,以探查为主,若无十足把握,不可贸然动手。” “明白!” 欧阳诺响亮应道,对于能和南鸢一组,她显得十分开心,下意识地又往南鸢身边靠了靠。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缓缓笼罩了柳家大宅。府中早早便熄了多数灯火,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晃动、如同鬼影般的光晕。白日的喧嚣彻底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宁静,以及那仿佛无处不在的、被放大到极致的各种细微声响——风声、虫鸣、树叶摩擦声,都显得格外诡谲。 分工明确后,各组便趁着夜色,悄然行动起来。 欧阳诺与南鸢并肩行走在通往幽深后花园的抄手游廊上。廊柱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蛰伏的怪兽。欧阳诺一手紧握烈焰鞭,灵力暗运,鞭梢有微光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轻轻挽住了南鸢的手臂。 南鸢的手臂纤细而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一丝微凉的体温。 “南鸢姐姐,别怕,跟紧我。” 欧阳诺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保护欲,仿佛自己才是更强大的那个。 南鸢并未挣脱,反而微微向她靠近了些,低声道:“嗯,有诺诺在,我很安心。”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一股淡淡的、清雅而独特的香气,随之飘入欧阳诺的鼻尖。那并非寻常脂粉香,也不是草木清香,而是一种……带着些许冷冽,却又莫名勾人的,似有若无的鸢尾花香。 这香气,与南鸢温柔的外表、神秘的气质完美融合,仿佛是她独有的印记。嗅到这香气,欧阳诺心中因环境而产生的些许紧张与躁动,竟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仿佛只要有这香气在身旁,再诡异的环境,再潜在的危险,都不足为惧。 她紧了紧挽住南鸢的手臂,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和淡淡的冷香,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宁感所充斥。黑暗中,她的脸颊微微发烫,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感激与友谊的亲近感,在她心间悄然蔓延。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阴影中穿行,仔细查看着花园中的假山、池塘、凉亭,以及那些据说夜半会出现猫影的回廊角落。南鸢偶尔会停下脚步,指尖泛起微弱的灵光,探查着地面或墙壁上残留的细微能量痕迹,神色专注。 欧阳诺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绷紧神经,将南鸢牢牢护在身后安全的位置。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全神贯注警戒时,身旁的南鸢,那低垂的眼眸中,正闪过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最精准的猎手,扫视着这片被怨念与诡异笼罩的宅院,嘴角噙着一抹无人得见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高门深宅,魅影幢幢。 而这看似阴森恐怖的猫妖事件背后,隐藏的,或许是一场更为深沉、更为险恶的……人心鬼蜮。她们的到来,是意外闯入的破局者,还是……某些存在早已算计好的棋子? 夜,还很长。 [狗头][比心][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高门魅影 第7章 人心似妖 夜幕下的柳家大宅,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地吞吐着不安的气息。六人兵分三路,如同三把悄然出鞘的利刃,刺入这弥漫着诡异与恐慌的深宅。 萧云清与温不言两人并未执着于追踪那虚无缥缈的猫影,而是选择了更高层面的探查。萧云清身姿轻盈,如一抹清辉掠上屋顶,足尖轻点屋瓦,悄无声息。她居高临下,清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扫过整个柳家大宅的布局。亭台楼阁,水榭回廊,在她的脑海中迅速构建成一幅立体的图景。 “宅院坐北朝南,形制规整,但后花园水塘位置蹊跷,正处于坤位,阴气汇聚,且与主宅之间缺乏生克流转,形成‘困龙之局’。”萧云清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清晰地传入下方负责地面探查的温不言耳中。她虽不专精风水,但万剑宗典籍包罗万象,对于气机感应更是敏锐。 下方的温不言,一身青衫几乎与廊下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步伐沉稳,指尖偶尔掠过廊柱、假山、地面,感受着其中残留的灵力波动和地脉气息。君子剑虽未出鞘,但剑意已然内蕴,随时可应对突发状况。 “确实如此。”温不言回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而且,此地的灵力流转滞涩,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压制、扭曲。并非天然形成,倒像是……被某种阵法或器物长期影响所致。云清,你可注意到东南角那处废弃的小院?其气息最为沉郁混乱,似有怨念凝聚不散。” “嗯,记下了。”萧云清记下方位,目光如电,继续搜寻任何可能与“猫妖”或失踪事件相关的蛛丝马迹。两人的配合默契无比,一个纵观全局,一个细察微末,将柳家大宅的宏观气脉与微观异常一点点勾勒出来。 与萧温二人的沉稳大气不同,石小石和颜瞳这一组,更侧重于机动与感知。 石小石如同灵猿般在屋檐、树梢、假山之间纵跃,身影在月色下划过一道道难以捕捉的轨迹。他的“飞星流星”并未握在手中,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环绕在他周身数尺范围内,闪烁着微弱的寒光,既是警戒,也是探查的延伸。他主要负责高处和那些常人难以触及的角落。 “颜瞳师姐,”石小石压低声音,对下方紧跟着他移动路线的颜瞳传音,“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他虽然年纪小些,但入门似乎比颜瞳早,便依着宗门习惯称呼。 颜瞳紧张地攥着衣角,努力平复着呼吸。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晃动的、如同鬼影般的树影,将全部心神沉浸于自身的感知中。风之谷的传承赋予了她远超常人的灵觉,尤其对于情绪、灵魂层面的波动异常敏感。 她闭上那双异于常人的白瞳,青纱下的面容微微苍白,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无数纷杂、微弱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仆役房中弥漫的恐惧,主院方向传来的焦虑,后花园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带着腥臊与怨恨的诡异气息……以及,那弥漫在整个宅院上空,如同阴云般笼罩不散的、浓烈的悲伤与不甘。 “有……有很多情绪。”颜瞳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痛苦,仿佛同时承受着太多他人的感受,“恐惧……很多恐惧,主要集中在后院和……和东南角那个废弃的院子。还有……很深的悲伤,和不甘……像是……一个人的……” 她努力分辨着,试图从那混乱的感知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白瞳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指向通往厨房方向的一条狭窄巷道:“那边!刚才……有东西很快地过去了!带着……很冷的气息,还有……血腥味!” 石小石闻言,眼神一凛,身形瞬间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条巷道,数点飞星先他一步没入黑暗之中。 南鸢与欧阳诺她们负责的后花园及相连回廊区域,是传闻中猫妖出没最频繁之地。欧阳诺精神高度集中,烈焰鞭已然半解,赤红的鞭梢拖曳在地,随着她的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蓄势待发的火蛇。她几乎是将南鸢护在了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 南鸢则显得从容许多。她并未如欧阳诺那般紧张戒备,而是如同闲庭信步,目光细致地掠过廊柱上的雕刻、地砖的缝隙、墙壁的苔藓,甚至假山石块的摆放角度。偶尔,她会停下脚步,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光,轻轻触碰某些地方,仿佛在读取残留的信息。那枚魔纹棋子在她袖中无声转动,连接着无形的魅影丝,以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向着更深的黑暗蔓延探查。 “南鸢姐姐,你看那里!”欧阳诺突然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一座假山背后。那里,似乎有一团比夜色更浓的黑影一闪而过,伴随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味。 两人立刻戒备,缓缓靠近。然而,除了地上几道似是而非、如同兽爪般的浅淡痕迹外,并无他物。 “又让它跑了!”欧阳诺有些不甘地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阴柔且带着几分不善意味的男声从她们身后响起: “两位姑娘,深更半夜,不在客房休息,在此鬼鬼祟祟作甚?” 欧阳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锦袍、面色有些苍白、眼袋深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带着两名气息不弱的家丁,站在回廊入口处,眼神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盯着她们。正是柳家那位庶出的二少爷,柳文庆。 欧阳诺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南鸢却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上前半步,对着柳文庆微微欠身,语气温婉而不失分寸:“原来是柳二少爷。我等受家主之托,探查府中异事,惊扰二少爷了。” 柳文庆冷哼一声,目光在南鸢温婉动人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即又被阴郁取代:“探查?我看是装神弄鬼吧!之前来的那些所谓‘高人’,哪个不是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死的死,伤的伤?我看你们年纪轻轻,还是莫要蹚这浑水,免得平白送了性命!” 他话语中的不信任与隐隐的驱赶之意十分明显。 欧阳诺脾气火爆,闻言顿时不悦,上前一步,红衣在夜色中如火般醒目:“喂!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 “诺诺。”南鸢再次轻轻制止了她,转而看向柳文庆,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二少爷似乎对此事颇为抵触?莫非……是知晓些什么内情,不愿我等查明?” 柳文庆脸色微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强自镇定,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能知道什么内情!我只是不想再看无辜之人送命罢了!这宅子不干净,你们赶紧离开!” 他语气急促,带着一种近乎气急败坏的情绪。 “是否干净,查过才知。”南鸢不为所动,淡淡一笑,“二少爷若无他事,我等还要继续探查,请便。” 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柳文庆被她那看似温柔、实则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尤其是多看了南鸢几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记住,这才带着家丁悻悻离去,背影透着几分仓惶。 “什么东西!”欧阳诺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而看向南鸢,不解道,“南鸢姐姐,你干嘛对他那么客气?我看他就不是个好玩意!” 南鸢望着柳文庆消失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轻声道:“有时候,越是急于掩盖什么的人,越是容易露出破绽。这位二少爷,很有意思。” 接下来的探查中,南鸢更加留意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她注意到后花园通往那处废弃偏院的小径上,有频繁往返的新旧脚印,并非兽类,而是人的靴印,且尺寸与方才柳文庆的颇为相似。她还在一处回廊的角落,发现了几缕并非猫毛、而是某种粗糙织物上刮下来的丝线,颜色与柳文庆身边家丁的服饰相近。 同时,她也留意到下人们偶尔的窃窃私语。虽然他们不敢明说,但只言片语中,还是透露出一些信息——二少爷柳文庆生母早逝,在府中地位尴尬,常受嫡出的兄长打压;近期府中出事,似乎对这位二少爷的影响最小,甚至他院中的下人都未曾遭遇猫妖袭击;还有仆役隐约提及,二少爷似乎对府中库房、尤其是存放一些祖上遗留“杂物”的旧库,表现得异常关心…… 夜深人静,三组人马在约定的“听竹苑”悄然汇合,交换情报。 萧云清和温不言指出了宅院风水格局的异常与东南角废弃院落的特殊。 石小石和颜瞳则补充了感知到的冰冷气息、血腥味以及那浓烈的悲伤不甘情绪,并确认异常波动最强烈的区域,也指向东南角的废弃院落以及……柳文庆所居住的院落附近! 而当南鸢将她观察到的细节——柳文庆异常的阻拦、特定的脚印、残留的织物丝线,以及下人间流传的关于嫡庶不和、柳文庆对旧库异常关心的信息——条理清晰地说出来时,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 “……如此说来,”南鸢声音轻柔,却如同抽丝剥茧,将纷乱的线索串联起来,“宅院风水被人为引导成聚阴困局,并非为了滋养猫妖,而是为了制造恐慌,压制某种气息。所谓的猫妖袭击,目标明确——针对嫡系一脉的灵宠、亲近嫡系的下人,以及对柳文庆有威胁的外来修士。而那些‘猫影’、‘叫声’,更像是人为制造幻象或者操控某种低阶妖兽、乃至怨灵的手段。”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欧阳诺写满惊讶与钦佩的脸上,缓缓道:“若我推测不错,所谓的‘猫妖’事件,并非天灾,而是“**”。幕后之人,极有可能便是那位看似弱势、备受打压,实则暗中活动频繁,并且是事件最大受益者的——柳家庶子,柳文庆。” “他利用府中旧库可能存在的、与幽冥山脉或某些邪术相关的器物,结合略懂的风水之术,制造恐慌,排除异己。其目的,或许是为了争夺家产,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图谋,比如,掩盖某些与幽冥山脉相关的、更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一番分析,逻辑严密,洞察入微,将看似灵异的事件彻底归结于人心的诡诈。不仅欧阳诺听得目瞪口呆,眼中崇拜之色几乎要溢出来,连萧云清和温不言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看向南鸢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与凝重。此女的心思之缜密,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就在众人消化南鸢的推断之际,异变再生!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猫嚎,毫无征兆地从院外不远处炸响!这一次,声音不再是飘渺难寻,而是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如同冰锥般刺向众人的识海! 除了灵觉最强的颜瞳提前有所感应、脸色煞白地捂住耳朵,以及心神坚定的萧云清和南鸢只是微微蹙眉外,欧阳诺、温不言和石小石都是心神一震,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紧接着,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裹挟着浓烈的腥风与怨念,猛地从墙头扑下,目标直指站在最外侧、似乎因南鸢的分析而有些分神的欧阳诺! 那影子比寻常猫类大上数圈,形态有些模糊,仿佛是由浓郁的阴影和怨气凝聚而成,一双瞳孔猩红如血,充满了暴虐与疯狂!利爪撕裂空气,带着道道黑色的残影,直取欧阳诺咽喉! “诺诺小心!”南鸢惊呼出声,似乎想上前,但“距离”稍远。 “欧阳师姐!”石小石反应最快,强忍着精神冲击带来的不适,三点飞星如同彗星袭月,直射那黑影! 然而,那黑影异常灵活,在空中诡异地扭动,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飞星的轨迹,攻势不减! 欧阳诺毕竟实战经验丰富,虽被精神冲击影响,但在危机临头的刹那已然惊醒!她想也不想,体内离火真诀疯狂运转,烈焰鞭如同苏醒的怒龙,带着灼热的火光与她的怒意,悍然迎上! “孽畜!还敢现身!” “轰!” 火焰长鞭与那阴影利爪□□撞!没有实质的交击声,却发出了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剧烈嗤响!黑气与火光交织湮灭,那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显然火焰对它有所克制,但它并未退却,反而更加疯狂,周身黑气涌动,幻化出数道难以分辨真假的残影,从不同方向再次扑向欧阳诺! 一时间,欧阳诺竟被这诡异迅捷的攻击逼得手忙脚乱,烈焰鞭舞得密不透风,火光在黑暗中不断爆闪,与那弥漫的黑气激烈对抗。 “云清姐!”温不言低喝一声,君子剑已然出鞘,青色剑罡如同潮水般向那黑影席卷而去,试图为欧阳诺分担压力。 萧云清眼神一冷,清霜剑嗡鸣作响,凛冽的剑气瞬间锁定黑影真身,一道如同月华般的冰冷剑芒后发先至,直刺黑影核心! 然而,那黑影仿佛对物理攻击有相当的抗性,剑芒穿透,虽让它身形黯淡了几分,却未能将其彻底击溃。它嘶吼着,放弃了欧阳诺,转而化作一道黑烟,如同鬼魅般扑向站在后方、似乎因施展灵觉而消耗过大、脸色苍白的颜瞳! “颜瞳!”石小石目眦欲裂,飞星回援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凝!” 南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同于上次救援欧阳诺时的急促,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一面比之前更加厚重、晶莹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冰晶护盾**,瞬间在颜瞳身前凝结!护盾之上,复杂的冰纹流转,寒气四溢,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 “砰!” 黑影狠狠撞在冰晶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护盾剧烈震颤,冰屑纷飞,表面瞬间布满裂痕,但终究再次挡住了这致命的袭击! 而与此同时,萧云清的清霜剑芒、温不言的君子剑罡、欧阳诺含怒抽来的烈焰鞭,以及石小石全力催动的飞星,几乎同时从四面八方轰击在那被冰晶护盾阻挡、身形一滞的黑影之上! “嗤——嗷!!” 多种属性的强大力量交汇,那黑影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身形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溃散,最终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臊味和淡淡的魔气残余。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 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冰晶护盾碎裂落地的细微声响。 欧阳诺收回鞭子,快步走到南鸢身边,关切地问道:“南鸢姐姐,你没事吧?” 她看到南鸢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显然连续凝结两次强大的冰晶护盾,对她消耗极大。 南鸢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投向那黑影消散的地方,轻声道:“此物并非实体,乃是怨念与一丝魔气结合,依附于某种兽类精魂所化,受人操控。看来,我们的推断……**不离十了。” 经此一役,柳文庆的嫌疑急剧上升。而那隐藏在猫妖恐怖传闻之下的,充满算计与污秽的家族内斗,也终于浮出水面。人心之诡诈,有时,远比妖物更加可怕。 [狗头][抱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人心似妖 第8章 阵法缚凶 猫妖幻影被击溃,留下的不仅仅是消散的魔气与怨念,更是一张指向明确的嫌疑之网,将柳家庶子柳文庆牢牢罩在其中。然而,当翌日清晨,萧云清带着整理好的线索与推断,准备与柳家家主摊牌,并控制柳文庆进一步审问时,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阻碍。 柳府花厅内,气氛凝重。萧云清言简意赅,将夜间遭遇猫妖袭击、以及根据风水格局、人员动向、物证线索推断出的结论——柳文庆利用邪术制造恐慌、排除异己——清晰道出。她语气平静,条理分明,虽未疾言厉色,但那清冷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逻辑,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柳家主听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既有对家中竟出此逆子的愤怒,也有对真相竟如此不堪的羞耻与后怕。他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这个孽障!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祸害家门之事!我……我定要亲手将他……” “老爷!不可啊!”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断了柳家主的怒斥。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位身着华服、风韵犹存但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中年美妇,正是柳家的主母,柳文庆的嫡母,也是柳家主唯一的正室夫人。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柳家主的腿,哀声道:“老爷!文庆他……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年纪小,不懂事,定是受了什么奸人蛊惑!您不能就这样把他交出去啊!他毕竟是您的骨血啊!” 柳家主看着跪地哀求的夫人,脸色变幻不定,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不忍。这位主母虽非柳文庆生母,但因自身无所出,加之柳文庆生母早逝,多年来对柳文庆虽谈不上视如己出,却也从未苛待,甚至在某些方面,因着对夫君的愧疚和对家族子嗣的看重,对柳文庆颇为“关照”,只是这种关照,往往流于表面的物质满足,缺乏真正的教导与情感沟通。 萧云清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未因主母的哭求而动容,只是淡淡道:“柳夫人,柳文庆所行之事,已非家事。利用邪术,残害生灵,迷惑心神,更可能牵连幽冥山脉魔气异动,此乃正道联盟管辖范畴。且昨夜他操控邪物袭击我等,已是罪证确凿。” “不!不是的!”柳主母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萧云清,语气带着一丝慌乱与强辩,“仙师明鉴!文庆他本性不坏!定是……定是有人逼他!或是……或是他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对!一定是走火入魔!” 她急切地为柳文庆寻找着开脱的理由,那份不合常理的维护,让一旁的欧阳诺看得眉头紧锁,温不言眼中也掠过一丝深思。 石小石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夫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颜瞳则低着头,白瞳隐藏在阴影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柳主母身上传来的,并非纯粹的母爱,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恐惧、愧疚与强烈控制欲的情绪。 南鸢站在欧阳诺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柳主母那精心保养却因哭泣而有些扭曲的脸庞,又看了看面色挣扎的柳家主,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人心之偏私,愚昧之护短,真是……丑陋又无趣。她指尖的魔纹棋子微微转动,一丝无形的魅影丝已悄然附着在柳主母身上,感知着她激烈波动的情绪。 “柳家主,” 温不言上前一步,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对着柳家主拱了拱手,“此事关系重大,已非府内私怨。若放任不管,恐邪术反噬,祸及整个家族,甚至青木镇。且联盟任务在身,查明真相,清除邪祟,乃我等职责所在。还请家主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一时心慈,酿成更大祸患。” 他话语诚恳,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表明了联盟立场,姿态不卑不亢。柳家主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看了看跪地哀求的夫人,又看了看神色坚定的萧云清等人,最终,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一切……但凭诸位仙师处置吧。只是……还请……留他一条性命。”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恳求。 柳主母闻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掩面痛哭,却再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就在花厅内僵持之际,一直通过魅影丝监视着柳文庆院落的南鸢,忽然神色微动,低声道:“他动了。带着东西,往后院废弃库房方向去了,神色匆忙,似要逃走。” 众人神色一凛。 “追!”萧云清当机立断,不再耽搁,身形一动,已如清风般掠出花厅。温不言、石小石紧随其后。欧阳诺更是早已按捺不住,烈焰鞭一抖,化作一道红影冲了出去,南鸢和颜瞳也立刻跟上。 柳文庆的院落果然人去楼空。根据南鸢的指引,众人迅速追至位于后花园最深处的废弃库房。库房大门虚掩,里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味以及某种阴邪能量的气息。 “小心,里面有很强的能量反应,而且……很邪恶。”颜瞳白瞳微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露出厌恶与恐惧之色。 萧云清一马当先,清霜剑铿然出鞘,凛冽的剑气将弥漫的邪异气息逼开数尺。库房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破旧家具、杂物,但在角落处,一个原本掩盖在地毯下的幽深洞口赫然在目——那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洞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脚印和一丝仓促间未能完全掩盖的、属于柳文庆的微弱气息。 “果然想跑!”欧阳诺怒喝一声,就要冲入密道。 “且慢!”萧云清伸手拦住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洞口周围,以及库房内几处不自然的杂物摆放,“他仓促逃离,未必没有留下后手。温师兄,石师弟,你们守住洞口两侧,小心戒备。欧阳师妹,你与我进去,南鸢姑娘,颜瞳师妹,你们在外策应,若有异动,即刻示警。” 分配妥当,萧云清与欧阳诺一前一后,谨慎地踏入密道。密道内狭窄潮湿,石阶向下延伸,空气中那股阴邪的气息愈发浓重。 下行约十数丈,前方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器物碰撞的声响。 “柳文庆!你逃不掉!”欧阳诺运足灵力,清叱一声,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前方的脚步声猛地一停,随即传来柳文庆气急败坏、带着疯狂意味的嘶吼:“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都要逼我!”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黑气如同潮水般从通道深处涌来!黑气之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无数凄厉的怨魂哀嚎!更有一只只由纯粹怨念与邪气凝聚而成的、形态扭曲的鬼爪,从中探出,抓向萧云清和欧阳诺! “小心!是“百鬼噬魂幡”的邪力!他竟炼有此等歹毒之物!”萧云清眼神一凝,清霜剑光华大盛,如同月轮绽放,冰冷的剑气化作无数细碎的冰晶剑芒,迎向那些鬼爪,将其纷纷冻结、绞碎! 欧阳诺也是怒极,烈焰鞭狂舞,炽热的火焰是这些阴邪之物的克星,鞭影过处,黑气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般滋滋作响,迅速消融。两人一冰一火,配合默契,将涌来的邪气黑潮死死挡住。 通道深处的柳文庆见邪幡之力竟被挡住,更是疯狂,他似乎又掏出了什么东西,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更加暴虐、混乱的能量开始凝聚! “不能让他再施展邪术!”萧云清清喝一声,剑势陡然变得无比凌厉,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剑光,强行破开重重黑气,直刺通道深处! 欧阳诺紧随其后,烈焰鞭如同火龙开道,为她扫清侧翼的阻碍。 转眼间,两人已冲至密道尽头。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柳文庆正站在石室中央,手中握着一面黑气缭绕、刻画着无数痛苦人脸的小幡,另一只手中则握着一枚不断跳动、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诡异心脏状物体,眼看就要将其捏碎! “住手!”萧云清剑光已至,直指柳文庆手腕! 柳文庆脸上露出绝望而狰狞的笑容,不管不顾,就要将那颗“心脏”捏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轻柔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在石室内淡淡响起。 是南鸢的声音!她不知何时,竟已悄然出现在石室的另一个入口处——那显然是密道的另一个出口!她玉指轻点,指尖灵光闪烁。 刹那间,整个石室,连同柳文庆周身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空气中流淌着无数细密、璀璨的流光,如同最华美的丝绸,又如同最坚固的锁链,交织成一座玄奥无比的“流光困阵”,将柳文庆连同他手中的邪幡与那颗诡异心脏,一起牢牢锁在了原地! 柳文庆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陷入了琥珀中的虫子,连眼皮都无法眨动一下,只有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绝望。那枚即将被捏爆的诡异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红光黯淡下去。 萧云清的剑尖在距离他手腕不足三寸处稳稳停住。她回头,看了一眼悄然出现、神色平静的南鸢,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讶异。这阵法发动之快,禁锢之强,远超她的预料。这个南鸢,对阵法的掌控,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欧阳诺也愣住了,看着被困在流光中动弹不得的柳文庆,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南鸢,心中的钦佩与感激更是如同江水泛滥。 危机解除,温不言和石小石也迅速从主入口进入石室,看到被禁锢的柳文庆,都松了口气。 欧阳诺看着柳文庆那副狰狞 、无助的狼狈模样,想起他操控猫妖害人、昨夜偷袭、方才又欲引爆邪物的种种恶行,心中怒火再次升腾。她一步上前,扬起手中烈焰鞭,赤红的鞭梢对准柳文庆,怒声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了争权夺利,残害无辜,修炼邪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抽死你这孽障!” 鞭子上火焰燃起,眼看就要落下。 “诺诺。”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了她扬起的手腕上。 是南鸢。 欧阳诺动作一滞,回头看去。 南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是那般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包容与坚定。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杀戮并非唯一的途径。 看着南鸢那清澈如水的目光,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欧阳诺胸中的滔天怒火,竟奇迹般地开始平息。那炽热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在南鸢这无声的注视下,如同被温柔的溪流缓缓浇灭。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中的暴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困惑,以及……对南鸢话语的本能顺从。她竟然……真的缓缓放下了扬起的鞭子,那燃烧的火焰也悄然熄灭。 “南鸢姐姐……”她低声唤道,带着一丝不解,却也带着全然的信任。 南鸢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才转向被禁锢的柳文庆,以及走过来的萧云清和温不言,轻声道:“此人虽罪大恶极,但其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所修邪术来源何处,是否与幽冥山脉的异动有更深关联,尚需查明。直接打杀,恐断送线索。且,交由联盟依律处置,方是正途。” 她的话语合情合理,既体现了对大局的考量,也暗含着一丝悲悯(至少表面如此)。 萧云清深深看了南鸢一眼,点了点头:“南鸢姑娘所言极是。” 她原本也没打算让欧阳诺当场击杀柳文庆。 温不言也开口道:“欧阳师妹,南鸢姑娘说得对。愤怒于事无补,查明根源,杜绝后患,才是关键。” 欧阳诺看了看萧云清,又看了看温不言,最后目光落在南鸢那带着鼓励和认可的温柔笑脸上,心中那点不甘也彻底消散了。她收起鞭子,闷声道:“……好吧,听你们的。” 就在这时,柳家主和几名心腹家丁,以及哭红了眼的柳主母,也战战兢兢地循着踪迹来到了石室。看到被流光困阵禁锢、面目狰狞却动弹不得的儿子,柳家主老泪纵横,又是心痛又是愤怒。柳主母更是哭喊着想要扑上去,被家丁死死拦住。 真相彻底大白。在柳文庆的密室中,搜出了炼制猫妖幻影的邪术残卷、控制怨灵的法器、以及一些与幽冥山脉深处某个隐秘势力来往的模糊信物,证实了他不仅是为了争夺家产,更可能是在为某个隐藏的魔道势力服务,利用柳家作为掩护,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柳家猫妖事件,至此尘埃落定。 后续的清理、审问、与联盟汇报等事宜,自然由萧云清和温不言主导处理。 站在废弃库房外,看着被押解出来的、面如死灰的柳文庆,欧阳诺悄悄凑到南鸢身边,低声道:“南鸢姐姐,刚才……谢谢你拦着我。”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我有时候,是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南鸢侧过头,对她温柔一笑,伸手理了理她鬓边因方才打斗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声音轻柔如风:“无妨。诺诺嫉恶如仇,心性赤诚,这是难得的品质。只是,有时需记得,刚猛之力可破邪祟,柔韧之心方能持守。你能听得进劝,已是极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南鸢周身勾勒出柔和的光晕。欧阳诺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完美侧脸,听着她那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温柔的话语,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难以言喻的悸动所填满。 她用力点了点头,将南鸢的话深深记在心里。在她眼中,南鸢姐姐不仅是救命恩人,是智慧与温柔的化身,更是……照亮她前行方向的一盏明灯。 而南鸢,感受着欧阳诺那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信任,眼底深处,那抹冰冷漠然的算计,悄然流转。棋子,正一步步,走向预定好的位置。柳家之事,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预热,真正的风暴,还在遥远的幽冥山脉深处,以及……那注定波诡云谲的未来。 [狗头][紫糖][摊手][加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阵法缚凶 第9章 水乡泽国 1 离开笼罩在阴谋与怨念中的青木镇,六人依照玉简中下一个线索的指引,继续向西南而行。随着地势逐渐低缓,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风中带来了水汽与草木的清新气息。数日后,一片与之前险峻山岭截然不同的景象,豁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是无名水乡。并非繁华城镇,而是由星罗棋布的湖泊、蜿蜒交织的河道以及大片大片的湿地沼泽构成的一片宁静区域。水是此地唯一的主旋律。天空是水洗过般的澄澈湛蓝,几缕薄云如纱。目光所及,皆是盈盈碧水,连接天际。最为壮观的,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荷塘。 时值盛夏,正是莲荷开得最盛的季节。翠绿如盖的荷叶层层叠叠,铺满了水面,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无数或粉或白、或含苞或怒放的荷花,如同点缀在碧色绸缎上的珍宝,亭亭玉立,随风摇曳,送来阵阵清远幽香。偶有轻舟划过,惊起栖息的水鸟,扑棱着翅膀飞向更深的芦荡。橹声欸乃,夹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采莲女清越悠扬的吴侬软语小调,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宁静的江南水墨画卷。 连日来的奔波、战斗、与人心诡诈周旋所带来的疲惫与紧绷,在这片水光潋滟、莲香四溢的天地间,似乎都被温柔地洗涤、抚平了。 “哇!这里好漂亮!” 欧阳诺第一个欢呼出声,明媚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莲香与水汽的空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连一向清冷的萧云清,眉宇间的霜雪之意也似乎融化了些许,眼神柔和地望着这片无垠的碧色。温不言负手而立,青衫在水风中微拂,唇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石小石更是兴奋地东张西望,对水乡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连颜瞳,似乎也因为这宁静祥和的气氛而放松了些许,虽然依旧习惯性地低着头,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 南鸢站在水边,裙袂被微风轻轻吹动,她望着这片接天莲叶,眼中也适时地流露出惊叹与沉醉,仿佛完全沉浸在这自然之美中,唯有指间那枚魔纹棋子,在袖中无声地转动,感知着此地异常充沛且活跃的水灵之气。 水乡村落的里正早已得到消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安排他们住在临水而建的干净客舍。安顿下来后,面对如此美景,即便是最持重的萧云清,也不好立刻提起调查之事,便默许了大家稍作休整。 第二日,在里正的安排下,六人登上了两艘当地人常用的乌篷船,准备深入莲塘,亲身感受这水乡风情。欧阳诺自然是拉着南鸢同乘一船,萧云清、温不言一船,石小石则主动邀请还有些怯怯的颜瞳上了他们这条船,由熟悉水性的船夫撑篙。 小船缓缓驶入莲塘深处,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绿色国度。四周皆是比人还高的荷叶,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在水面上跳跃。清澈的湖水能看见水下摇曳的水草和游动的小鱼。空气中弥漫着荷叶的清香与莲花的甜香,沁人心脾。 “南鸢姐姐,你看那朵并蒂莲!好漂亮!”欧阳诺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指着不远处一朵相依相偎的粉色并蒂莲,兴奋地叫道。 南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唇角含笑,眼神温柔:“嗯,很美的缘分。” 欧阳诺被她这话说得心头一暖,看着南鸢在莲叶映衬下愈发清丽脱俗的侧脸,只觉得那并蒂莲也不及身旁人万分之一的美丽。她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靠近船舷的、硕大完整的荷叶,倒扣着戴在自己头上,又摘下一朵半开的粉色荷花,转身递给南鸢,笑容灿烂:“南鸢姐姐,送你!” 南鸢微微一怔,看着眼前带着水珠、娇艳欲滴的荷花,又看了看欧阳诺那毫无阴霾、充满期待的眼眸,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诺诺。” 她将荷花凑近鼻尖,轻轻一嗅,眼睫低垂,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另一条船上,气氛则更为宁静。萧云清静静坐在船头,看着船桨划开碧波,激起圈圈涟漪,不知在想些什么。温不言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偶尔掠过她清冷的背影,又很快移开,落在无边无际的莲叶上,眼神温和。石小石则在船上闲不住,试着跟船夫学撑篙,笨拙的样子引得颜瞳也忍不住抿嘴偷偷笑了笑,气氛难得轻松。 船行至莲叶茂密处,欧阳诺玩心大起,竟脱了鞋袜,将一双白皙的脚丫探入清凉的湖水中,惬意地晃动着,激起细碎的水花。“好舒服啊!南鸢姐姐,你也试试!” 南鸢看着欧阳诺那毫无防备的快乐模样,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微微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将纤足浸入水中。冰凉的湖水包裹着脚踝,带来一阵舒爽。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难得的、无需伪装算计的片刻宁静。水珠溅在她月白的裙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却浑不在意。 就连萧云清,也被这气氛感染,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船舷旁一朵盛放的白色荷花,感受着那花瓣细腻柔软的触感。温不言见状,默默地将船划得更近些,让她能触碰到更多美丽的莲荷。 采莲,戏水,笑语。连日来的阴霾与杀戮,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江南水乡的温柔彻底荡涤。就连天空中的太阳,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炽烈,温柔地照耀着这片祥和的水域。 接连两日,水乡都保持着它最美好的模样。六人白日里乘船游湖,探访散布在各处小岛上的村落,询问关于水患及异常事件的线索,夜晚则宿在临水客舍,听着窗外潺潺水声入眠,难得的惬意。 然而,到了第三日午后,天色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水面之上,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风也停了,荷塘寂静得有些诡异,连蝉鸣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天色,似乎要下雨了。”温不言抬头望天,微微蹙眉。 “下雨好啊!正好凉快凉快!”欧阳诺不以为意,依旧兴致勃勃。 但萧云清却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客舍的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她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异常充沛且躁动的水灵之气,这不仅仅是寻常雨前的气息。 果然,未及傍晚,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很快便连成了密集的雨幕,哗啦啦地倾泻而下,击打在屋顶、荷叶、水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天地间一片苍茫,远处的山、近处的水、无边的莲田,全都模糊在滂沱的雨雾之中。 这雨,一下便是整整一夜,毫无停歇之意。 翌日清晨,雨势依旧未减,反而愈发猛烈。河水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浑浊的河水漫过了低处的码头和石阶。一些地势较低的莲田已然被淹,娇艳的荷花在浑浊的洪水中无助地摇曳。 村民们脸上失去了前两日的悠闲,换上了愁容与担忧。里正冒雨前来,唉声叹气:“诸位仙师,这雨……下得太邪门了!往年这个时候虽也有雨,但从未像今年这般,又急又猛,还连绵不绝!再这样下去,今年的莲藕和鱼获可就全完了!而且眼看就要淹到村子里了!” 萧云清仔细询问了里正关于降雨的情况。里正苦着脸道:“不瞒仙师,这雨,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了!只是前些日子还没这么大,这两日不知怎的,像是天河漏了一般!老人们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 持续近一个月的异常降雨?萧云清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绝非天灾那么简单。她想起任务玉简中提及,此地水患可能与水灵失衡、妖物作祟有关。 为了了解更多信息,六人冒着大雨,来到了水乡唯一一家兼营茶肆的小酒馆。馆内挤满了因大雨无法出工的渔民和村民,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湿气、茶香和淡淡的鱼腥味。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本地产的清茶。窗外雨声哗啦,馆内众人都在议论着这诡异的天气和愈发严重的水患,愁云惨淡。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穿着陈旧长衫的说书老人,在馆主的邀请下,走到了前面小小的台子上,醒木一拍,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一个在当地流传已久的故事,或许是想借此转移大家的愁绪。 “诸位乡亲,今日雨大,老朽便讲一个与这水、与这莲有关的旧事,聊以解闷。” 说书老人声音带着沧桑,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话说,在很多年以前,咱们这水乡,曾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采莲女,名唤“玉莲”。那玉莲姑娘啊,人生得是貌美如花,更有一副清泉般的好嗓子,她唱的采莲曲,能引得鱼儿驻足,水鸟徘徊。她每日驾着小舟,出入莲塘,便如那莲花仙子一般。” 老人语调悠扬,将众人带入那个久远的故事里。欧阳诺听得入神,连南鸢也微微侧耳,仿佛被故事吸引。 “玉莲姑娘心地善良,与这水乡的莲花、鱼虾为伴,日子本也平静。然而,有一天,她在那莲塘深处,救下了一位受伤的、来自远方的年轻书生。那书生俊雅知礼,与玉莲朝夕相处,互生情愫。才子佳人,本是天作之合……” 说书老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可惜啊,好景不长。那书生家中乃是官宦门第,如何能接受一个身份低微的采莲女?书生的家人寻来,强行将他带走,并留下重金,让玉莲死心。更有那垂涎玉莲美貌已久的本地乡绅恶霸,趁机散布谣言,说玉莲不守妇道,勾引外来男子,败坏了水乡风气!” 馆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仿佛在为这个故事伴奏。 “玉莲姑娘百口莫辩,受尽乡邻白眼与唾弃。她每日仍去那莲塘,却再也唱不出欢快的歌谣。她望着与书生定情的并蒂莲,泪水流干。最终……在一个如同今日这般、大雨滂沱的夜晚……” 说书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穿着一身最喜欢的红衣,划着小舟,驶入了莲塘最深、最冷的漩涡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唉……” 馆内响起一片唏嘘叹息之声。 “后来啊,” 说书老人继续说道,声音带着神秘,“有人说,在大雨之夜,曾听到莲塘深处传来幽幽的女子歌声,如泣如诉。也有人说,看到过一袭红衣在莲叶间飘荡……再后来,这水乡的雨水,似乎就比往年多了一些,尤其是……在玉莲姑娘祭日前后。” 故事讲完,馆内气氛更加沉闷。这悲剧,如同窗外阴沉的天空,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欧阳诺听得眼圈微红,愤愤不平道:“那书生家人和乡绅太可恶了!还有那些不明是非的乡邻!” 南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无尽的雨幕。悲剧……怨念……红衣……异常降雨……这些要素联系在一起,似乎指向了某种可能性。 萧云清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说书人的故事或许只是传说,但其中蕴含的情绪与这异常的天象,却隐隐呼应。她并不认为这是简单的冤魂作祟,但这份因世俗压迫而产生的强烈怨念,若与某些邪物或者此地异常活跃的水灵之力结合,或许真能引动天地之气,造成异象。 温不言沉吟道:“故事虽不可尽信,但此地水灵失衡,怨气凝聚,恐非空穴来风。这连绵暴雨,或许并非天灾。” 石小石和颜瞳也对这悲剧故事感到难过,颜瞳更是感同身受般,脸色有些苍白。 南鸢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对萧云清低声道:“萧姑娘,若玉莲姑娘的传说并非完全虚构,那么她的沉冤之处,那片莲塘最深的漩涡……或许,便是此地水灵失衡、怨气汇聚的源头,也是那借机兴风作浪的‘妖物’,最可能的藏身之所。” 她的话语,为这朦胧的线索,指明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窗外,暴雨依旧。江南水乡的温柔面纱被无情撕开,露出了其下可能隐藏的、由悲伤与怨念交织而成的狰狞面目。探查,必须转向那传说中吞噬了生命的、最深最冷的水域。 [狗头][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水乡泽国 1 第10章 水乡泽国 2 说书老人的故事,如同一块投入本就波澜暗生的湖面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玉莲姑娘的悲剧,与窗外这连绵不绝、仿佛带着无尽悲伤的暴雨交织在一起,给这片原本诗意盎然的江南水乡,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与诡谲。 茶肆内的村民们依旧在低声议论着故事与天气,愁容并未因故事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因那传说与现实的隐隐呼应而更添几分不安。 “难道……真是玉莲姑娘的冤魂不散,引来了这大雨?” 一个年轻的渔民抱着胳膊,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喃喃自语,脸上带着敬畏与恐惧。 “别瞎说!”旁边年长的渔夫呵斥道,但眼神却也游移不定,“都多少年的事了……不过,这雨下得,确实邪门……” 欧阳诺依旧为玉莲的遭遇愤愤不平,握着拳头:“若是冤魂,也该去找那些逼死她的人报仇!为何要牵连整个水乡?” 南鸢轻轻摇头,声音柔和却带着看透世情的淡然:“诺诺,执念深重之魂,往往困于自身伤痛,其怨气弥散,无差别地影响着周遭,并非皆有明晰神智去分辨仇敌。” 萧云清端坐不语,清冷的目光扫过茶肆内忧心忡忡的村民,又落回窗外那一片水汽迷蒙的世界。她并不全然相信冤魂作祟之说,但这份因极致悲剧而凝聚不散的“势”,若与天地灵气结合,确实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异变。 就在这时,茶肆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披着蓑衣、浑身湿透的精壮汉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带进一股湿冷的风雨之气。他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对着里正和众人大声嚷道: “里正!不好了!我刚才在莲湖东面那片老水域撒网,看到……看到水底下有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绝不是鱼!那家伙,怕是有小船那么大!把我好几张网都撕破了!” 此言一出,茶肆内顿时一片哗然! “黑影?巨大的黑影?” “我就说嘛!这雨下得不正常,水里肯定有东西!” “难道是……蛟龙?还是什么水怪?” “玉莲姑娘……是她化成了水怪回来报仇了吗?”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先前还只是担忧水患,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水下的、未知的威胁。 萧云清与温不言对视一眼,神色俱是凝重。石小石跃跃欲试,颜瞳则下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缩了缩。 欧阳诺立刻看向南鸢,却见南鸢已然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茶肆门口。她站在屋檐下,无视了飞溅的雨水,微微仰起头,望向那铅灰色、低垂欲坠的天空。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云层,窥见其后天地灵气的流转。 观察片刻,她又伸出纤纤玉指,从被雨水浸湿、略显泥泞的门槛边缘,捻起一小撮湿黏的泥土。她并未嫌弃,而是将泥土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秀眉微蹙,似乎在分辨着其中极其细微的气息。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她,不知这位气质温婉、看似柔弱的姑娘意欲何为。 片刻后,南鸢放下泥土,用一方素帕细细擦拭指尖,然后转身,面向众人,也包括她的五位同伴。她的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睿智光芒,声音清晰而肯定,瞬间压过了堂内的嘈杂: “此雨,非是天灾。”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不等众人发问,南鸢便继续解释道,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观此地天象,云层虽厚,却非自然凝聚,其形紊乱,气机纠缠,隐有外力引导之象。再察水势,汹涌却失其‘活’性,奔腾而无‘灵’韵,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搅动、抽取了水之精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点泥土:“而这泥土,腥气过重,且夹杂着一丝极淡、却绝非水生之物应有的……阴寒邪气。综合看来——” 南鸢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寒刃,与她温婉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此地水灵之力已严重失衡,并非单纯气候异常。定有妖物藏匿于水域深处,借此地特殊的水脉与……或许存在的浓重怨念为掩护,兴风作浪,汲取水灵与生灵之气,以助其修行或达成某种目的!那村民所见黑影,恐怕便是此獠!” 她的分析,结合了天象、地理、物证,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玄之又玄的异象归结于具体而可怕的妖物作祟。其博学、敏锐与精准的判断力,不仅让茶肆内的村民和里正听得目瞪口呆,心生敬畏,就连萧云清、温不言等人,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惊叹与信服。 此女,绝非寻常散修!她的见识与能力,远超众人想象。 “原来如此!”里正恍然大悟,随即又是深深的忧虑,“仙师明鉴!那……那该如何是好?还请仙师救救我们水乡啊!” 萧云清此时也站起身,对里正微微颔首:“既然查明缘由,自当尽力除此祸患,还水乡安宁。” 她目光扫过自己的同伴,开始分配任务,声音清越而沉稳: “温师兄,石师弟,你二人负责协助里正,组织青壮村民,加固堤防,疏散低洼处村民,并准备一些应对水患的符箓、绳索等物,以防不测。” 温不言沉稳应道:“是。” 石小石也用力点头:“放心吧萧师姐,包在我们身上!” “颜瞳师妹,”萧云清看向角落里的颜瞳,“你感知敏锐,尤其对于情绪与能量波动。烦请你留意整个水乡,尤其是水域范围内的异常情绪或能量聚集点,若有发现,立刻告知。” 颜瞳怯生生地抬起头,对上萧云清信任的目光,白瞳中闪过一丝坚定,用力点了点头,细声道:“……我,我会尽力。” 最后,萧云清的目光落在欧阳诺和南鸢身上。 不等萧云清开口,欧阳诺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一把拉住南鸢的手,朗声道:“云清!我和南鸢姐姐一组!负责找出那妖物的具体藏身之所,把它揪出来!” 她语气铿锵,充满了自信与对南鸢能力的绝对信任,仿佛有南鸢在,任何妖物都不足为惧。 南鸢被她拉着手,并未挣脱,只是对萧云清微微颔首,柔声道:“我略通阵法与追踪之术,或可助欧阳姑娘一臂之力,找出那妖物巢穴。” 萧云清看着欧阳诺那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又看了看神色平静、智珠在握的南鸢,心中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南鸢展现的能力越发超出预期),但眼下确是最佳分工。她点了点头,叮嘱道:“如此甚好。欧阳师妹,你与南鸢姑娘一组,务必小心。那妖物能引动如此规模的天象,绝非易与之辈,找到巢穴即可,切勿贸然动手,等我们汇合再从长计议。” “知道啦!我们会小心的!”欧阳诺满口答应,拉着南鸢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脸上洋溢着能与南鸢单独行动的兴奋。 任务分配已定,众人不再耽搁。 温不言和石小石立刻随着里正去安排防汛事宜。颜瞳也走到茶肆窗边,闭上双眼,努力将自身的灵觉扩散出去,感知着这片被暴雨笼罩的水乡。 而欧阳诺则与南鸢一起,披上村民提供的蓑衣斗笠,再次踏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雨水冰冷,敲打在斗笠上噼啪作响。街道上已积水成洼,浑浊的雨水肆意流淌。欧阳诺紧紧挨着南鸢,一手拉着她,另一手警惕地按在腰间的烈焰鞭上。尽管环境恶劣,但她的心情却因为身侧之人而莫名地安定,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欢喜。 “南鸢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里找那妖物?”欧阳诺大声问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南鸢目光沉静地扫过四周,雨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更添几分清丽脱俗。她指间那枚魔纹棋子再次无声转动,无形的魅影丝如同她的触角,悄然探入周围的水域与雨幕之中,捕捉着那丝异常的能量源头。 “去水灵之气最紊乱,也是怨念最为凝聚之地。”南鸢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若我推测不错,结合那说书人的故事与村民所见黑影的方向……莲湖东面,那片传说中玉莲沉身的深水区,可能性最大。” 她的判断,再次与线索完美契合。 欧阳诺看着她雨中坚定的侧影,感受着她手中传来的微凉温度,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钦佩与依赖。南鸢姐姐不仅温柔善良,还如此聪慧强大,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莲湖东面行去。越往东走,地势越低,积水越深,周围的莲田也显得更加古老、茂密,甚至有些阴森。暴雨如注,能见度极低,四周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水流涌动的声音。 南鸢不时停下脚步,蹲下身,探查水面的涟漪,或是感受风中带来的气息。她的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一位最高明的猎手,在追踪着猎物的蛛丝马迹。 欧阳诺则忠实地守护在她身旁,如同最警惕的护卫,将所有可能的风险都挡在外面。她看着南鸢在雨中忙碌的身影,心中那股炽热的情感愈发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们来到一片看起来格外幽深、水面呈现暗黑色、连荷叶都稀疏了许多的水域时,南鸢猛地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她抬起头,望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水区,眼神锐利如刀。 “这里的……水灵之气,混乱而暴虐,而且……有很重的腥气和……死气。”南鸢低声说道,语气凝重,“那妖物,定然藏身于此湖底深处。而且,它似乎……正处于某种关键时期,气息很不稳定。” 欧阳诺闻言,精神一振,烈焰鞭已然握在手中,鞭梢隐隐有火光流转:“终于找到了!南鸢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南鸢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摇了摇头:“此地水势复杂,妖物藏于深水,占据地利。我们需从长计议,等云清他们到来,商议好对策再行动。贸然下水,恐有不测。” 她的冷静与谨慎,如同清凉的泉水,稍稍压下了欧阳诺心头的躁动。欧阳诺点了点头:“好,听你的,南鸢姐姐。” 两人退到一处地势稍高、有茂密芦苇遮挡的地方,暂时避雨,同时密切监视着那片深水区的动静,等待同伴的汇合。 暴雨依旧倾盆,笼罩着这片隐藏着危机与悲伤的水域。寻找妖物巢穴的任务初步完成,但更艰巨、更危险的战斗,还在后面。而南鸢与欧阳诺之间,那在风雨中愈发紧密的联系,也如同这江南的雨季一般,缠绵而深重,悄然改变着未来的轨迹。 [狗头][抱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水乡泽国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