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不入骨》 第1章 少将军归 承朔二十六年,初春三月,京城刚下过一场小雨。 天空的乌云骤然散去,露出那湛蓝如洗的本色。路面堆积着几摊淤泥,被来往的马车肆意碾过,泥泞四溅。 城中的百姓拥挤在道路两旁,垫脚张望着城外的情况,场面宛如炸开锅的蚂蚁。 日上三竿,很是毒辣。 沈砚昀同沈云楼站在城外,身边的大臣耐不住热已经开始私语: “上官少将军怎么还没见人影?莫不是故意诓骗我等来此等候?” “没准只是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宝马有四腿但也在战场奋力前行,总是比不得千里马那般日疾千里。” 两个月前,北雍被匈奴肆意摧残,当地县令不得不上书请天子援助,因此朝廷特派上官少将军前往北雍突击匈奴。 上官氏世代将军,深受朝廷重用,皇帝手下那么多将军,金狮营则由上官氏独揽。 可自从老将军在某次战役受重伤,上官氏的名气就此落败十几年。 许是上天眷顾,近年来又突然冒出个少将军。 名唤: 上官鹤然。 少将军离京应战时,京城的百姓也像现在这般满怀期望,热情似火。 现如今北雍叛乱已被平定,部分匈奴有的趁乱逃回去,还有的则被俘虏回京受辱。 北雍本就地广人稀,受气候影响所处之地很是恶劣,平常人根本难以忍受,但道士倒总在传那边是龙脉。那些话传多了,离北雍不远的匈奴信以为真,还以为控制了北雍就可以拿住庚昭国的龙脉,接着以卵击石。 如今想来,真是庸人一派胡言。 沈砚昀失神间,沈云楼忽然用手肘推了推他。 随后,耳边砸下城防兵的喊声: “上官少将军归——!” 他抬起眼,只见远处满是黄沙的平野闯入大片黑云。顷刻间,迷雾里飘扬着黑红的军旗,军兵驭马奔来。 看清楚人后,城外的所有人纷纷低头行礼,齐声大喊:“恭迎上官少将军凯旋而归!” 城门已打开,跑在最前面的快马却停在沈云楼身边,众人这才拥上前。 沈云楼笑容满面地说:“少将军凯旋而归,陛下大喜,特命臣等在城外恭候少将军,待少将军进宫面圣后可前去接风宴。” 对话之际,沈砚昀这才望向战马上的少将军。 他眉骨清秀,脸上有几道极浅的伤口,与人交谈时漠视前方,回答也不过是淡淡几个字。 再往身上看,他的暗银灰色铠甲掺杂着血腥,唯独与其他军兵不同的是,他的腰部有金狮头,那金狮张牙像是要撕咬猎物,很是神气。 可依沈砚昀看来,这个人不太好相处。 他冷凝着金狮头,眼底泛起一层暗涌的怒意。 之后,少将军带兵进城,大臣们紧随其后。 早已等待许久的城中百姓,看到少将军踏进城门,已然高声欢呼。若不是有人阻拦,他们可以冲到上官少将军身边肆意妄为。 来到宫门前,上官鹤然下马,同大臣们一起入宫面圣。 今日将军班师回朝,宋铩特意推延早朝。 只听门外太监尖声喊道:“上官少将军到!” 承元殿内的文武官纷纷转身,坐在上头揉眉心的宋铩也这时抬起头。 上官鹤然走上前,单膝跪下行礼:“臣上官鹤然,奉皇命击杀北雍匈奴,今匈奴已灭,特回朝禀告陛下!” “好!”宋铩神色欣慰,拍响桌面又道,“上官少将军不愧是我庚昭国最年轻有为的少将军,朕已命人准备接风宴,好为少将军接风洗尘!” “臣谢陛下隆恩!” 事闭,上官鹤然和沈云楼都被请到御书房。 沈砚昀不久前刚上任大理寺,作为朝中大臣多年的沈云楼本想嘱咐其几句,但皇命急召,不得已让沈砚昀在外等着。 沈云楼进殿时,上官鹤然还在汇报军情,地上还捆着两个俘虏。 见沈云楼进来,上官鹤然让人把俘虏带下去,自己也站到一边。 沈云楼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上官将军。” “沈爱卿免礼。”宋铩脸上没什么表情,“朕之前命你为少将军准备的接风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云楼现任正二品礼部尚书,算是朝中老臣,平日里祭祀和举办国宴都是他来操持,为了这次上官鹤然回朝,他也提早受命准备接风宴。 “臣已准备妥当,申时便可如期进行。” “如此甚好,你先退下吧。”宋铩似是又想起什么,忽然叫住沈云楼,“上官少将军回朝,必要向天地祖先告祭,祭祀的事也尽快准备吧。” “臣遵旨!” 话毕,沈云楼匆匆离开。 待沈云楼出来,沈砚昀急忙迎上来:“爹,陛下可有什旨意?” 沈云楼边走边回答沈砚昀:“无非就是些分内之事,倒是大理寺那边你觉得怎么样?” “平日里都忙碌,很少能与同僚攀谈。”沈砚昀低眸道,“许是日后多接触些,才能看出其中的风云。” “你初入官场,必然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做违背道德的事让人抓到马脚。” 沈云楼说着,突然停下来面对着沈砚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否则不仅是你的前程受损,更是会牵连到整个沈家,到时候可就无地自容了。” “爹的话儿子自然记在心里。”沈砚昀语气坚定,“爹放心,儿子一定谨言慎行,学着爹那般为人处世都往大局思考。” “不错,这才是我沈云楼的儿子……”沈云楼满意地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想起祭祀的事情,连忙快步摆手,“爹还有事,等日后闲下来再慢慢和你细讲。” 说罢,沈云楼快脚离开。 沈砚昀对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弯腰行礼,起身时只见眼前春意盎然,绿枝抽出嫩芽,雨后阳光撒在每一片树叶间。 三月春光乍泄,鸦雀成群在皇城里高飞,殷红的野花竞相开放,压在残冬中的生物都复苏起来。 失神了好一会,沈砚昀刚想抬脚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慢着。” 沈砚昀疑惑地回头,只见那人正站在近处理着衣袖,眼眸深邃还笼罩了一层暗色。 他身后一凉,瞳孔微睁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是上官鹤然。 沈砚昀急忙行礼:“下官见过上官少将军。” 他认得上官鹤然,那人却不认识自己。 上官鹤然走近些,蹙眉问:“你是何人?” 说着,就开始打量起沈砚昀。 眼前的人一身浅蓝,在阳光下干净得不染世俗,一看就不像经常在官场打交道的。 这倒让上官鹤然更加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偷进宫里干坏事的。 一时间,烧杀掠劫抢在上官鹤然脑中如浮云飘过。 至于看他一身文派没个武功样,上官鹤然又觉得他与那些爱动嘴皮子与人争辩的文官没个两样。 沈砚昀不紧不慢:“下官是大理寺卿沈砚昀。” “大理寺卿?”上官鹤然耷拉着眼皮,满脸写着不信,“这里是大理寺么?本将军怎么能在这碰上你?” 况且,刚刚宋铩并未召见过大理寺卿。 “下官本想回大理寺,只因家父有事嘱咐下官才不得已出现在此。” “你父亲为何人?” “正二品礼部尚书。” 上官鹤然迟疑:“你…是沈云楼的儿子?” 沈砚昀点头,抬眼只见上官鹤然眉头始终没松开过,无疑是怀疑他一个大理寺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况且沈云楼都离开了,他怎么还没离开。 “少将军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下官便知。” 上官鹤然有些不悦:“这些本将军自然会做,何须你来教本将军?” “少将军刚凯旋归来,必定劳累,下官也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沈砚昀行礼离开。 上官鹤然看着他急着离开的样子,更加怀疑。 回府后,上官鹤然找人暗中查探沈砚昀的身世,没一会就有人禀报。 “可有什么不妥?” 上官鹤然放下茶,接过下属递来的情报。 在他认真看的时候,下属汇报道:“沈砚昀确实是礼部尚书沈云楼的嫡子,八岁时不幸与家人走失,十岁巧被寻回。此人文采横溢,幼时常出现在诗会等文人墨客之地,不久前刚上任大理寺卿。” 上官鹤然似是抓住漏洞:“既是曾走失,因何原因走失?” “据说是上元宵节时,沈夫人带幼子赏花灯,当时人海茫茫,沈砚昀不幸走失。” “两年就寻回?在何处寻回?” 下属挠了挠头:“这个倒没听说,许是乡野贫瘠之地,被贩卖罢了。” 上官鹤然将情报撂下,抬眼望向他:“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查,有闲心在这里瞎猜,倒不如利用这点时间给本将军查清楚!” “将军为何要对这沈砚昀的身世如此上心?”下属皱起眉又摸下巴,“莫非这沈砚昀是刺客?或是敌国卧底?” 上官鹤然眼前一亮,很快又暗沉下来,神色淡然。 “这些事本将军自有判断,你只需将调查到的消息都递过来。” “属下领命!” 上官鹤然摆手示意下属离开,而后走到架子边,拿起剑开始擦拭。 白布染上微红,淡淡的血腥味从中渗透出来,上官鹤然蹙眉,紧接着右眼猛地跳动几下。 他预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还没等他细想,火急地敲门声响起,随之上官鹤然的右眼又开始跳动。 没等他说“进”,少年破门而入,慌乱间话都说得结巴。 上官鹤然有些惊愕:“楚然?” “哥…哥!你快去淮王府,淮王那边出事了!” 上官鹤然心倏地一收紧。 第一本原耽,怕阅读的宝子没有看完文案,所以再次声明这是架空历史,官员的等级划分我会尽量符合逻辑,我文笔不好!不喜勿喷!有雷点勿食用! ps: 这里的北雍是个伏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少将军归 第2章 安鸿将军 申时,天边隐约有黄昏的模样。 沈砚昀还在处理公务,突然听到门被敲响。 “进来罢。”他边整理案卷边说。 推门进来的是大理寺主簿,他恭敬地上前传话:“大人,刚才宫里的公公来请大人进宫参加上官少将军的接风宴。” 沈砚昀听到“接风宴”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又装作没事般点了点头:“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马车缓缓停在皇宫门前,沈砚昀步入皇宫渐行渐远。 自未时祭祀过后,沈砚昀再也没有见过沈云楼。 作为礼部尚书,沈云楼既要操持祭祀,又要准备好接下来的接风宴。 宫道两旁的墙很高,仰望时只能看到一部分的天,宫道随时都有巡逻的禁军,沉重的铠甲摩擦声引得人心生寒颤。 沈砚昀走到一半,突然听到有乌鸦的声音,他抬头果然看到几只乌鸦从墙的一边飞到另一头,皇城恍若被黑雾遮蔽。 不知怎的,他觉得总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殿内大臣成群的在议论,沈砚昀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站着,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此时有人凑过来,朝他行礼。 “这位大人怎么不一同发表看法?” 沈砚昀回礼答道:“下官人微言轻,自是比不得众位大人高见,故而站一站也无妨。” “我等都是天子之臣,既是同等阶级何必分高低,大人且说无妨。” 说着,那个大臣摸着胡子奸笑,似是早已看出沈砚昀的窘迫,想以此来拉他入局。 身边较近的人闻声也纷纷把目光投向沈砚昀身上,顿时令沈砚昀进退两难。 倘若他说错话,必然得罪上官鹤然和宋铩;若他不说话,日后官场得罪的可就是眼前的这些大臣。 可惜此时沈云楼不在,要不然沈砚昀也不会被这帮老狐狸缠着脱不开身。 沈砚昀只当假意咳嗽几声,而后淡然道:“大人都说我等是天子之臣,既无证实的事情说出来不怕是欺君之罪吗?”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还没等沈砚昀接着往下说,其中又有大臣开口:“什么真的假的,如今众多大臣都已经如期赴宴,唯独此次接风宴的主人物还未到场,这算什么事?” 他说话时,周边的人声音都压低许多,还有部分人上前阿谀奉承,显然此人身份不简单。 许是被奉承冲昏头脑,那个大臣挺了挺肚子又继续说:“早上还瞧见人回来,如今人都不见了,难不成就因为常年击退匈奴立了点破军功,就可以让我们等那么久?!” “早就听闻上官家的少将军同淮王殿下关系颇近,莫不是此时还在淮王府饮酒欢庆呢!”说完,他细声奸笑着,像是得逞了什么计谋似的。 身旁的人眼见他越说越放肆,急忙上前劝阻: “再怎么说上官少将军也是今日功臣,大人您还没喝酒怎么就先醉了呢?” “也就上官鹤然那些丑事,老夫不用喝酒也能把他给数清楚!” 那人一把推开身边的大臣,大声:“老夫这些年为朝廷呕心沥血,他一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敢奈老夫怎样?!”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有公公大喊:“皇上驾到——!” 霎时间,殿内的大臣相继跪在地上,面朝门外的天子。 宋铩显然是听到刚才那个大臣的高谈阔论,意外的是宋铩没有火急火燎地要处死那个大臣,反倒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外,环视着殿内跪地的大臣。 此时那个大臣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大肚子紧贴着地面,呼吸都带粗喘。 皇帝不开口,就没有人敢起来说话。 宋铩背着手不紧不慢地从中间走过,经过那个大臣旁边时,还故意放慢脚步,而后忽然抬手一收回,衣摆扫过他的帽子,大臣的帽子瞬间歪了几许。 大臣吓得急忙颤抖着双手摆正帽子,身体随着皇帝的背影而移动。 待宋铩坐在最上头,底下依旧一片寂静。 宋铩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还扯着轻微的笑宛如亲切:“都起来啊,众爱卿怎么还跪在地上?” 话音一落,大臣们才齐声道谢皇恩,相继起身低头恭候着皇帝的命令。 “赐座。”他把手一挥。 刚才那个高谈阔论的大臣被吓得反应得变迟钝,等所有人基本上落座,他才刚爬起来。 “林爱卿……” “扑通——” 宋铩话还没说完,林尚书已然腿软地又跪了回去,倘若皇帝接下来再说些什么严重的惩罚恐吓他,估计可以把人吓尿了。 众人见他这般怂样,都在位置上捂着嘴偷笑。 “林爱卿这是做什么?”宋铩举起酒杯轻抿一口酒,放缓声音,“刚才朕听你的语气,似是对上官家的少将军有别样的看法啊。” 沈砚昀回想起自己刚才被逼问的场面,不由地松了口气。 “皇上明鉴,臣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林尚书在地上跪拜哭喊,“臣只是知道少将军听闻淮王殿下中毒,顾念旧情才去淮王府,即便是淮王身中剧毒也不可误了吉时啊!” 宋铩饶有兴致地挑起眉:“你的意思是说,上官少将军现如今在淮王府?” 林尚书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 “林爱卿收到的消息可比朕还快,日后做朕的暗卫如何?” “臣不敢!” 宋铩将酒杯掷下,语气逐渐加重:“既然知道上官少将军在淮王府,你怎么不去把少将军请来?” 林尚书刚想磕头哀求,宋铩直接拍响桌子打断他:“今日你敢四处查探情报,他日岂不是要让朕把皇位让给你坐一坐!” 林尚书还想辩解什么,殿外又传来通报声。 “上官少将军到——!” 一时间除了宋铩,所有人都站起身,看着上官鹤然从外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宋铩半倚着扶手,举起酒杯轻抿一口,挥手示意让人将林尚书拖下去。 进殿时,上官鹤然就注意到被禁军拖下去的林尚书,他记得此人向来同自己不睦,从前在朝堂还总是给自己使绊子。 上官鹤然一袭锦缎长袍垂落至地,袍身如夜,深沉而厚重,暗纹隐现羽鹤纹样。腰间悬一块羊脂白玉佩,玉下还压着杏黄流苏。 他走上前向宋铩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宋铩见到上官鹤然,上一秒还紧绷着的嘴角顿时又扯起笑意:“上官少将军来得正好,差点误了吉时。” 上官鹤然神色凝重:“微臣有私事耽误,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吉时这不是还没错过么,册封典礼开始罢!” 话音一落,公公拿过侍女递上来的圣旨,听到前几句,所有人都起身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将军上官氏,平定北雍匈奴有功,今军功大成,护我庚昭国土安和,特赐琉璃盏……等物并册封其为正一品大将军,赐安鸿为号以示天下!” 圣旨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上官鹤然喜出望外地喊:“臣谢陛下隆恩!” 在上官鹤然上前接旨时,公公洋溢着笑容道:“安鸿将军大喜,今后可要多加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 “陛下——” 当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无聊的歌舞宴会时,坐在一边恍若空气的上官老将军突然冒出声。 宋铩正想举杯与上官鹤然敬酒,闻声停下动作,朝他看过去:“上官老将军有何要事?” 上官老将军边说着边拿出金狮符节高举:“犬子少时承蒙陛下隆恩,臣忧其过于骄躁才不放心将兵符交付于其手中,而今犬子已然封为正一品安鸿将军,臣也应当将金狮营兵权交付其手,以示重视!” 沈砚昀瞥见金狮符节时,衣袖下的手紧攥到指节发白,眼球布满血丝,像被火燎过的枯藤。 宋帝手下有五营猛将,分别是白虎、赤鸾、金狮、青蟒、黑狐。 金狮营常年由上官氏掌权,是宋帝手下最受重视且实力最强的军营。 上官鹤然年少时一直没有实权,出征经常靠其父调动兵力,因此受限困难。 但如今他将兵权交付给上官鹤然,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上官氏的地位不断拔高。 说完,他走上前将符节当众交给上官鹤然。 “好,安鸿将军真是双喜临门,有安鸿将军乃我庚昭国之幸!”宋铩笑着朝上官鹤然举起酒杯。 “安鸿将军赐座!” 上官鹤然满身风光地落座,与人相互敬酒时,无意间扫过沈砚昀身上。 沈砚昀换了身官服,正举杯与一旁的沈云楼交谈。 上官鹤然眼神没有过多停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里数不尽的话语中,总有那么几句是带着不屑与谴责的。 酒宴歌舞升平,文武百官与君同乐,京城中放起无数簇烟火,好似真正的安宁。 接风宴过后,已是酉时。 天边的黄昏早已不见踪迹,宫道两旁点起灯笼,光线昏暗仿佛满地积水。 沈云楼要留下来料理酒宴后的事,沈砚昀只好独自离开皇宫。 大臣们在宴会上肆意饮酒,此刻已经是百酒灌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气,宫道更是喧嚣不断。 沈砚昀与同僚一起走着,身旁的人时常提起酒宴的事情,他也只是随意应付几句。 宫道喧哗了好一会,又蓦然安静下来,而后只听“哎呦”一声,人流开始向中间汇集。 所有人都被勾起好奇心,那同僚拉着沈砚昀往人堆里扎,当沈砚昀隐约看到上官鹤然的脸时,背后冒起冷汗。 其余营的将军到后面都会露面,提前透露顺序:赤鸾→青蟒→黑狐→白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安鸿将军 第3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是个什么狗东西,也敢对安鸿将军无礼?” 原本宫道昏暗,来往的人就很多。 走在最前面的无非都是些老臣,喝了几口酒就胡言乱语起来,不巧被后面的上官鹤然等人听到。 上官鹤然的副将,性子极为冲动,平日里最是听不得背地里栽赃诬陷,况且这次还是当众议论自己的上司,自然忍不下去。 他一脚用力地朝那文官背后踢去,只听“哎呦”一声,那文官瞬间瘫倒在地上,人群朝两边散开。 接着就有开头沈砚昀听到的那一句,宫道前后的人才开始聚集起来看戏。 上官鹤然则抱着臂单站在一旁,眼眸宛如刀刃,任由副将对文官打骂,愣是不吭一句。 文官在武官面前,就像老虎逮兔。 瘫倒在地上的文官吓得急忙朝将军爬去,还不断扯着他的衣摆求饶:“安鸿将军恕罪,下官只是一时被酒冲昏头脑,并非下官的真话啊!” 上官鹤然蹙起眉,下意识将腿抬起而后踢开。 许是副将觉得不解气,攥紧拳头就想用力朝文官脸上砸几下。 刚抡起拳头,旁边的将军忽然开口制止。 “够了。”上官鹤然瞟了一眼地上的文官,而后只留背影,“我们走。” 副将把空拳攥得更紧,指骨间穿来清脆的几声,才缓缓松开。 他急忙跟着上官鹤然,却见脚下的文官一动不动,又嫌弃地踢开他:“让开!” 四周的人将文官扶起,人群给上官鹤然让开一条路,众人仿佛被毒哑一般。 待两人走远,周围才慢慢传出声音。 “才被封正一品将军,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嘘,别说了,小心被他听到!” “……” 驭马回将军府时,上官鹤然脑子闪过宴会后宋铩的问话—— 御书房里只点了几盏灯,宋铩坐在龙椅上揉弄眉心,黄晕的光慵懒地打照在龙袍上,尽显他面容疲惫。 “接风宴可是朕为你操办的,你却差点误了吉时,可是对朕这番心意的不满?” 过了许久,殿内才传出上官鹤然的声音。 “臣并无此意,只是臣在赶来时因为私事急迫,所以才姗姗来迟。” “你去的可是淮王府?” 上官鹤然抬起眼眸朝宋铩望去,嘴里五味杂陈:“陛下……” “朕也是在接风宴上听林尚书说的。” “他怎会知道此事?” 宋铩无视他的话,只顺着自己的意念说:“林尚书现已被收押,此人知道的事情太多,决不能留!” “陛下可还查出其他事情?” 宋铩睁开眼,浅笑中另有深意:“平日里他对你可视做眼中钉,安鸿将军难道不想借朕之手铲除一个敌人?” “陛下是想?” “你刚封大将军,朝中势力不稳,若是让你将林尚书押至大理寺,如何?” 上官鹤然总觉得今夜宋铩并非是单纯地想让他收押林尚书。林尚书在朝中功权居高,倘若他将尚书押去大理寺,必定引起朝中大臣不满。 “大理寺的人向来办事极慢,若是等他们审问出来,怕是林尚书早已自戕。” 宋铩也猜到上官鹤然会拒绝,碍于他满身荣光不好回绝,也只好让其离开。 夜里,上官鹤然难寐。 他起身点上一台烛火,案台旁堆着下属递来的情报,只是扫了一眼便回想起在淮王府的事情。 他跟着上官楚然来到淮王府,淮王府已经不如往日一般充满生机。 小厮和婢女都懒散地打扫庭院和煮药,谁都知道淮王身中剧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服药吊着性命。 还没进室内,上官鹤然就听到里面传来好几阵咳嗽声,一次比一次沉重。 待他推门进去,病在榻上的淮王脸色惨白,眼袋乌黑,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白衣上掺落着血丝。 婢女见有人进来,急忙将刚才吐出的黑血端下去。地上有很多水,水里又掺杂着血,许是淮王喝药没一会,药连同着血又一同喷出。 上官鹤然皱起眉,不敢相信他中毒的这十几天里经历了什么。 淮王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浅浅地勾起唇,眼角的青筋冒起,像是在对他回来感到欣慰。 待在室内好一会,上官鹤然突然摸到衣服里的一个小葫芦,他急忙拿出来,葫芦里还有两颗棕色药丸。 那是他有一次在战场与匈奴奋战受重伤时,一个老医师给的。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身死异乡时,老医师的身影闯入他满怀失望的眼中。 他发现了上官鹤然不甘地粗喘,身边横尸遍野,鲜血汇聚成河流般流淌。 老医师救下上官鹤然,并给了他剩下的几颗药,说是可以救死人。 上官鹤然原本是不信的,但他现在想试一试。 还没等他喂药,侍卫就冲进来催促上官鹤然要进宫参加接风宴。 上官鹤然将药兑水刚给他服下几口,哪知淮王体内像是有东西抵抗着药,愣是有黑血涌出。 他又将剩下的半颗药丸让淮王含在嘴里,而后才匆匆离开。 夜晚的风将窗子吹得响动,窸窸窣窣的虫鸣藏在树丛间。室内烛火忽明忽暗,光打过上官鹤然半边脸。 他皱着眉,紧盯着纸上的“林”字。 他的内心总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淮王中毒跟林尚书脱不了干系。 恍惚间,他想起了沈砚昀,那个人总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上官鹤然又在想,倘若把那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沈砚昀,会不会打破他内心的平静? 初春的天总是亮得早,晨雾渐散。 沈砚昀还在殿内翻看案卷,突然有人发疯似的闯进来,差点摔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过问,那个人颤着声大喊: “大、大人,安鸿将军来了!” 沈砚昀立即站起来,眼眸闪出一丝惊慌。 “人在何处?” 下属刚想回答,沈砚昀就听到外边传来喧哗声,急匆匆地赶出去。 一大早,上官鹤然就驭马进宫。 李公公走到宋铩身旁,道:“陛下,安鸿将军求见。” 宋铩眼前一亮,忽地扯起嘴角。 而后,上官鹤然走进殿内行礼。 宋铩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安鸿将军不必多礼,这么早进宫有何要事?” “陛下,臣觉得林尚书这件事拖不得!” 宋铩一听来了好奇心:“哦?” “林尚书多次汇集官员到府上议事,想必还有更出彩的事情跟他逃不了干系。”说着,上官鹤然将情报递给宋铩。 “你派人暗地里去查了?” 宋铩看的时候,上官鹤然还在补刀:“这是臣一早收到其他官员的检举,上面清楚写着林尚书所做的脏事。” 他知道如果直面进宫找宋铩要人,自然是会引起他的怀疑。若是上官鹤然将情报和看法一同递给宋铩,总会比两手空空更显得有道理。 但上官鹤然在朝中人脉较少,想要扒出林尚书的丑事,没有他爹的帮助,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上官鹤然昨夜就回府里跟老将军谈判。 上官鹤然生母早逝,父亲又纳了侧夫人孟氏,父子俩的关系一直僵化。 有老将军出面,况且儿子还是当朝正一品大将军,这些年他在朝中的人脉顿时蜂拥而至,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也都将林尚书做的事说出来。 “这么说,安鸿将军这是想将林尚书押至大理寺了?” “回陛下,微臣听说大理寺里的沈大人文略出众,近年来冤假错案都被解决。” 上官鹤然说着,还抬头去看宋铩的反应。 “你说的是不久前刚上任的沈砚昀吧。”宋铩神色欣慰,“沈云楼平日为朝廷尽心尽力,想不到其子也那么优秀。” 上官鹤然装作惭愧道:“既是如此,是微臣之前过于轻视大理寺了。” 见宋铩迟迟不肯开口,他又说:“林尚书作恶多端,不如让微臣来替陛下分忧解难……” 龙椅上的皇帝抬眼同他对视,没一会,宋铩扬着笑开口: “既然安鸿将军话已至此,那便由将军替朕分忧罢。” “微臣谢陛下隆恩!” 话音一落,上官鹤然走出殿外,带着人找到林尚书被关押的地方,随之又秘密押出宫外。 沈砚昀走出来时,他们已经闯进庭院。 站在最前面的将军个子高挺,腰间上那颗金狮头可谓是凶狠,银甲反射出刺眼的光。 两人四目相对,就像在宫道初遇那次。 沈砚昀挥手让吓破胆的同僚都下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像逃荒般躲回阁内。 沈砚昀淡定行礼:“下官见过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把手一挥,身后的军兵就想把林尚书送进大理寺狱。 “安鸿将军这是何意?” 听到他发话,军兵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去瞧上官鹤然的意思。 上官鹤然瞟了沈砚昀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奉皇上之命,林尚书罔顾朝纲,满口胡言污蔑朝廷重臣,甚至涉嫌下毒毒害四皇子,特令本将军押至大理寺严审。” 沈砚昀偏头朝林尚书身上看去,只见他白色狱服上满是鞭痕,几撮长发随意搭在脸上,被军兵押住时像一滩烂泥。 皇命在前,沈砚昀也不好违抗,但这么紧急的消息,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凭空捏造的。 “将军可有皇令?” 下一秒,他就将审讯令夹在指尖,挑着眉看向眼前的人,略有挑衅的意味。 见沈砚昀没有反驳,上官鹤然轻弹起中指和食指,军兵这才将林尚书带下去。 “人已押到,下官恭送安鸿将军。” “本将军何时说要离开?” 瞧他一副冰冷且不近人情的样子,哪里是押人到大理寺那么简单,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将军何从?” 上官鹤然从沈砚昀身旁走过,边走还抬手一挥示意军兵退离大理寺,而后才淡淡留下一句: “自是坐堂中听茶。”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4章 西苑事发 沈砚昀打开门,抬眼就见上官鹤然坐在一边饮茶。 “安鸿将军这是又唱哪一出呢?” 自从接风宴后,在宫道亲眼瞧见上官鹤然纵容手下欺凌文官,沈砚昀便对他印象很不好。 原本想着之后只要安分待在大理寺办案,应该不会与他有接触的可能,就算是涉及皇亲贵族的案件平日里也是旁人押来,没想到这次还是能遇上安鸿将军。 来就来了,他还想讨茶吃。 沈砚昀恨不得想把人提着衣领就扔出大理寺,以后越少见着越好。 可惜现在,那人就在眼前。 上官鹤然无视他的话,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昨夜宫里审问出来的供词。” 沈砚昀将信将疑地接过几张纸,仔细一看,上面确实写的是供词,最末尾还有红指纹。 按理说宋铩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沈砚昀像对平常犯罪的官员一样,将林尚书扔到狱里关个十几年就罢了。 可至于半路杀出个上官鹤然,他不解。 “陛下希望你能将林尚书的底细全部查清……”上官鹤然顿了顿,故作玄虚又道,“事关四皇子中毒之事,也一并查了。” 沈砚昀淡定回答:“下官定然不负所托。” “不过。” “安鸿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他眼神坚定:“林尚书并未被革职,不准让他死了。” “还有。” “什么?”沈砚昀抬起眼。 上官鹤然将茶杯放下,仰头看着他:“由本将军协助调查。” “这也是皇令?” “沈卿,这不是你该问的。” “……” 沈砚昀顿时无言以对,转身拿着供词走向案台。 这时有阳光照进窗台,外边的藤蔓抽枝伸进来,映得满墙绿芽。 沈砚昀在认真执笔整理,上官鹤然握着茶杯站起身,开始向四周藏书的位置晃悠。 上官鹤然拿起一本古籍,翻看几页又扔了回去,捡起地上的案卷也稍作点评。 过了会,沈砚昀突然开口: “安鸿将军可知淮王殿下现今状态如何?” “服了一种药,病情似是开始好转。” 沈砚昀停下笔,眼眸微抬:“可京城的人都说,四殿下病得很严重,怕是华佗难……” 没等他说完,上官鹤然猛地掷落茶杯,大骂道:“一派胡言!” 显然,上官鹤然与四皇子关系不简单。 沈砚昀微勾唇而不语,静静地将上官鹤然之后说的事情都记录下来。 “沈卿之前说自己是沈云楼的儿子?”上官鹤然又倒了一杯茶,“听说十岁时才被寻回。” 沈砚昀再次停下笔,转头看向他:“安鸿将军想问什么?” “本将军只是好奇,平日里被诱拐的孩子那么多,两年内竟能寻回一个孩子,居然还没缺胳膊少腿。” 说着,他还朝看过来的沈砚昀挑眉。 “这怕是不在安鸿将军查案范围吧?” “本将军只是好奇,不妨说说。” 他将案卷叠起来理了理,脸上没什么情绪:“下官不记得了。” 上官鹤然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端着茶走过去,贴着案台边去看。 沈砚昀原本不想搭理,可他却将茶杯一倾斜,茶水淅沥地滴在纸张上。 随着茶水渗透,纸张浸湿的同时墨水相融,沈砚昀前面写的东西基本上都作废。 他不悦:“安鸿将军,您这是何意?” “想来沈卿脾性甚好,因此闲散之人甚多。”上官鹤然说着,示意沈砚昀朝门外看去。 殿外隐约有几个人影,时静时动像在偷听。 上官鹤然将茶杯砸碎,拾起一块碎片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而后朝门外扔去。 下一秒,碎片穿过门飞出去后落在地面,吓了外边的人一大跳。 上官鹤然见他们愣直身子,朝门外喊道:“还不滚进来!” 沈砚昀这时候也站起来,听到旁边的人别有深意地说:“大理寺这么多鼠贼之辈,沈卿怎么不做处置?” 还没等他回应,外边突然走进三个人。 他们低着头,进来直接跪下大喊:“大人恕罪,我等也只是洒扫的,无意偷听啊!” “本将军何时说你们偷听?” 这下,那三人都沉默下来,时不时还交换眼神。 上官鹤然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刚才说偷听,可曾听到什么?” “没、没有!下官只是见殿外脏乱,想着收拾干净些让沈大人好办公务……” “这里可是会客的地方,你们沈大人平时不应该在别的地方办公吗?”上官鹤然蹙起眉,“你们分明就是在偷听而随意辩解,大理寺如此威严迟早被你们这些人败坏风气!” “安鸿将军恕罪!下官再也不敢了!” 上官鹤然这时转过身,看向后面不出声的沈砚昀:“沈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照大理寺的规矩,凡是有不忠之士,轻则领二十道鞭刑,重则关禁闭半年。” 地上跪着的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退下去领受刑罚。 “本将军既帮你揪出鼠贼,沈卿准备怎么答谢本将军?”上官鹤然突然转过身,神色有些得意。 “上官将军想知道什么?” 听到不同的称呼,上官鹤然眼神微怔,而后别开眼四处乱走:“关于你的身世……” 这人怎么这样,一天到晚抓着人家身世不放! “下官少时与家母走散,被人带到了一处地方,他们想将下官卖到边远之地……”沈砚昀低下眼眸,似是在回想,“可惜当时边境也不太平,没等多久他们就被发现了,有人将这件事告到县衙里,下官才被带回家。” 沈砚昀所说与情报上的差不多,上官鹤然也只能半信半疑地当故事听。 留了好一会,上官鹤然将线索与沈砚昀重新梳理清楚,就想离开。 “安鸿将军留步。” 这人刚才还自作主张请人家走,现在还挽留上了。 “何事?” 沈砚昀指了指案台上的字,愣是不说话。 上官鹤然只好折返回去,才看清上面的四个大字: 事在人为。 “安鸿将军会懂下官的意思的。”说着,沈砚昀俯首作揖,“下官恭送安鸿将军。” 傍晚时,沈砚昀进到大理寺狱里。 昏暗的牢狱四处积水,犯人见有人来发疯似的贴在牢笼边大喊大叫。 往刑房走去,几个狱卒在鞭笞犯人。 见沈砚昀来,他们都停下鞭子,默声行礼。 “林尚书何在?” 其中一个狱卒指过去:“大人,那边就是。” 林尚书的白衣又多几道血痕,蓬头散发晕倒在草堆里。 “这是怎么回事?”沈砚昀接过狱卒递来的供词,不过白纸一张,“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身旁的狱卒也无奈地回答:“各种较轻的刑罚都用了,可他不愿意吱声。受刑时也从原来的叫喊都变得默不作声。” 沈砚昀淡淡地朝草堆方向看了一眼:“他这不是不愿意招,而是想用供词把自己噎死。” 朝廷没有明说让林尚书到死也要把供词吐出来,大理寺自然不敢用重刑。 倘若林尚书这个最大指使者死了,那四皇子被下毒的事就轻易被揭过,天子脚下便没有威严。 “抓紧时间,务必让他吐出些字来。”沈砚昀又补充道,“记住,不可重刑逼供!” “属下遵命。” 而后的几天里,沈砚昀都在忙着案卷,大理寺狱鲜少再去。 狱卒们渐渐地懒散下来,趁无人时会吃酒玩乐,从原来的几瓶酒到十几罐,狱里弥漫着酒气味。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沈砚昀将手头的事务忙完,才想起林尚书的事。 来到刑房,走上前的狱卒不同往日般镇定,隐约还能闻到酒味,林尚书也不知去向。 沈砚昀望着他们:“林尚书呢?” “尚书他……”其中有个狱卒突然说话,但也许久说不出来。 “再不说话,所有人都去领鞭刑。” “属下说!”那个狱卒着急起来,“林尚书被人带去西苑了!” 霎时间,沈砚昀不敢相信地抬起眼:“你说什么!” “昨日有人打赌,说是谁能让林尚书开口说供就能得一袋银子。”那个狱卒带着哭腔,“结果没到傍晚人就被拉到西苑了!” “一群混账东西!” 西苑是大理寺施行重刑的地方,平日里都是接近死罪的人才拉过去处刑的。现如今只是沈砚昀忙得抽不开身疏忽几日,他们便敢擅自做主将尚书拉过去。 “西苑的主事人在何处,本官要即刻见到人!”沈砚昀边说边快步冲向西苑。 待他走后,那个狱卒被身旁的同僚各踢一脚,细声谩骂他贪生怕死,把所有人都暴露出来。 西苑此时倒是安静。 沈砚昀直冲冲闯进去,转身就看到了绑在木架上的林尚书,可惜已经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些狱卒上一秒还像浪荡子般对林尚书随意打骂,看到沈砚昀的下一秒便跪地求饶,头恨不得埋进土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砚昀右眼跳了几下,“本官只是没顾得上几天,你们都开始将他拉进西苑,若本官一时忘了这回事,你们岂不是要翻了这大理寺?” “沈大人恕罪,属下不敢!” “不敢?”沈砚昀指着像案板上鱼肉的林尚书,又说,“这就是你们给本官办的好事!” “林尚书是安鸿将军押过来的人,这件事不仅是本官,甚至安鸿将军也一同协理。日后安鸿将军来大理寺,你们又该拿几个人头说话?” 许是那一刻,他们才开始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谁也不敢得罪那个刚回京没几天的安鸿大将军。 沈砚昀看他们惊慌失措,下一秒要原地自戕的模样,显然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身后有人匆匆地跑进来传报: “大人,安鸿将军来了!” 沈砚昀悄然扯起嘴角。 第一次协力办案已开启—— 林尚书案 淮王中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西苑事发 第5章 事在人为 上官鹤然带着军兵贸然闯入,挡在前面的同僚也吓得连连后退。 而后,沉重的脚步声划破了西苑的死寂。 “听闻林尚书将死,大理寺准备怎么给本将军一个交代?” 沈砚昀往后偏过身,军兵已然站在那,上官鹤然从人群中慢慢走出。 他抬手行礼,上官鹤然直接从他身旁走过,直径走向林尚书。 “安鸿将军恕罪啊!”狱卒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脸憋得通红,“是林尚书迟迟不肯招供,属下这才这样做的……” “放肆!” 话音一落,上官鹤然转身朝那个狱卒身上踹去,把人都吓得瘫倒在地。 “他是死人吗?”上官鹤然指着林尚书,“你们在大理寺这么多年什么样固执的人没见过,难不成你们施以重刑,他就开口招供了?” 狱卒趴在地上不敢吱声,频频回头去看沈砚昀,似是又在计谋什么。 “你们身为大理寺狱的人,平日里怎样尽心尽责本将军管不了那么多,现如今你们犯下大过,企图谋害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啊。” “将军!是沈大人让我们这样做的……”狱卒的声音倒是突然硬气不少。 有一个人开口,剩下几个都随声附和。 上官鹤然瞟了一眼旁边像没事人的沈砚昀,语气稍有缓和:“沈大人,是你指使他们的?” “安鸿将军明鉴,下官这几日可从未理过大理寺狱的事情。”沈砚昀望向狱卒的眼神带着厌恶,“只是不知这大理寺何时养了群白眼狼。” “哦?”上官鹤然故意放缓音调,“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若放在军营,本将军早将他打个几百板子扔到郊外喂狼了。” 话音一落,上官鹤然又去看狱卒的神情。 “你们还不说清楚事实吗?” 中间的狱卒不肯说真话:“安鸿将军,就是沈大人让我们这样重刑逼供的!我等也只是个小狱卒,没有上头的指示给一百个胆也不敢这样做啊!” “来人!” 上官鹤然一开口,有几个军兵走上前。 “将这三个吃里扒外的带下去打五十板子,就在庭院里打!” 见军兵要上前抓人,有个狱卒慌乱中仍硬气地喊:“安鸿将军,我们怎么说也待在大理寺那么久,如今只是伤了个大臣,五十板子岂不是要了我们三人的命!” “你们企图谋害林尚书的时候,可曾心慈手软?” 此话一出,那三人眼神胡乱瞟动,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上官鹤然一挥手,那三人就被带下去,求饶声渐远。 他们说得没错,是沈砚昀故意纵容的,但不是他指示他们这样做的。 长久的懒散让他们陷入绝境中,忘了什么叫居安思危。 深不知这本来就是一个局。 沈砚昀初入官场,自是比不得待在大理寺好几年的他们有经验,因此也没多少人对他是甘心服从的。 那日知道大理寺的人那么没规矩,沈砚昀就开始谋划着整顿大理寺。 正好上官鹤然又一同协理案情,沈砚昀也只好利用他的权势去下局。 他故意用公务繁忙麻痹大理寺狱的人,让他们觉得沈砚昀作为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外表瞧起来平易近人,是个好欺负的小白脸。 上官鹤然这几日也没闲着,他派人把大理寺的人都查了一边,基本上把底细都摸清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所有陈年坏事都抖了出来。 借着朝中大臣不断给宋铩谏言,皇帝急召人去查贪污腐化。 按时日算,圣旨差不多该传到大理寺了吧。 京城的天气越发古怪,阴蒙蒙了好几日。 庭院传来哀嚎声,上官鹤然抱着臂站在大殿前,身后殿内的匾额上写着“执法持平”四个大字。 厚重的板子重重砸下,顿时疼痛感贯穿全身,鲜血渗出挂在衣衫上,皮开肉绽。 没一会,李公公从外边走进来。 上官鹤然走下台阶,军兵仍没有停手。 李公公一脸亲切:“安鸿将军安好,皇上特命老奴来大理寺宣旨。” 上官鹤然闻言,让军兵停手,在场所有人在公公的喊声中跪地。 等圣旨宣读完毕,被打板子的三个狱卒才真正的心碎。 他们这些年在大理寺所做的坏事桩桩件件都被扒出来,若说针对也必然的,要不怎会圣旨上只提到这三人。 上一任大理寺卿还未被革职时,他们就已经同上头贪污,平日里多少冤假错案都因为银两被随意判决。 上一任大理寺卿倒是被查出来革职查办发配异乡,他们却还在逍遥法外,甚至没把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放在眼里。 宋铩知道上官鹤然在大理寺杖责官员,没有在圣旨上阻拦,反倒是又给那三人削级。 沈砚昀打开窗,怒浪般的风刮进来,倾盆大雨宛若白珠落入木台。 手上的书被吹动几页,静谧的室内很是昏暗。 庭院的军兵还在行刑,哀嚎声掺杂在风雨中飘了进来。 正巧这时有几点雨飘落,浸透书上的几行字: 得罪岂怨天,以愚陷网目。 沈砚昀看了会,叹息着关上窗。 “安鸿将军的消息真是灵通。”沈砚昀走到书架边整理着被狂风吹落的书。 上官鹤然将黑棋落下,淡淡道:“你走出书房便让人给本将军传报,就凭你未卜下注的勇气,这局必赢。” 此局名曰:掀翻大理寺。 当日看到沈砚昀纸上的四个大字,他就知道要开始收网捕鱼了。 为了能让沈砚昀调查淮王中毒一案,上官鹤然特意献出自己的诚心。 他想要利用沈砚昀查出背后害淮王的人,他想要报仇。 这一局虽然对林尚书的伤害很大,但也为朝廷揪出了三个白眼狼。 他们现在敢无视上司,下一次就敢通敌叛国。 望着沈砚昀思虑棋局的模样,上官鹤然不禁觉得他不像传闻中的文采横溢,反倒是一身城府。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那么重的心思却不像是单纯想往更高官位上爬的。 “将军这话可就错了。” 闻声,上官鹤然思绪被打断,微怔住眼。 沈砚昀拿着白子,边说着边想要落子,上官鹤然却打断他。 “不论对错,本将军还是更希望你叫我上官将军。” 这人喜怒无常,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砚昀下意识抬头,蹙起眉看他。 “朝中历来将军众多,上官氏只有本将军一人。” “那便尊称安鸿将军好了。” 看着沈砚昀落下白子,上官鹤然别有深意地骄傲起来,接着又说: “边疆四地,外敌只认上官将军。” 申时,沈砚昀走进大理寺狱。 林尚书勉强饮下一碗水,望着沈砚昀苦笑。 烛光打在沈砚昀身上,那张脸没什么表情:“你笑什么?” “笑你们费尽心思折磨老夫那么久,一点字都问不出来。”林尚书猛地大笑,“传闻沈大人办案能力一把好手,如今连这点事情都问不出来,哈哈哈哈!” 沈砚昀不恼,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良久,林尚书笑声渐小,神情也严肃起来:“如今老夫就在你面前,难道什么都不想问?” “我若是问了,尚书可会认真答?” “你要问便问,何必绕弯路子!”林尚书反倒生起闷气,用手理了理衣服上的杂草,“留着老夫的命,不就是为了想知道淮王中毒的事情?” 沈砚昀倒了杯茶:“继续说。” “淮王中毒是人为,可怜这淮王平日里温润儒雅,规规矩矩的一个皇子,想不到命那么浅。” 沈砚昀蹙眉:“废话。” 林尚书没有管他,而是自顾自地又说起来:“怕是没有几日,陛下身侧要少一位皇子了……” “尚书大人放心,四殿下尚在。” 林尚书有些惊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砚昀轻晃着茶杯,语气似是欢喜:“淮王殿下吉人天相,许是上天眷顾得圣医赐药,前几日淮王府那边传来消息,淮王殿下病情渐好。” “这……这怎么可能!”林尚书不甘地想要站起,脸上的神色透露一切。 “照林尚书的反应,莫不是淮王中毒跟尚书有关?” “你肯定在诈老夫!”林尚书慌乱中仍压着份理智,“京城的人都在传,淮王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如今你又跟老夫说他活回来,分明就是诓骗老夫!” 林尚书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而后想朝沈砚昀扑过去,旁边的狱卒见了,一脚将人踢回草堆里。 “啊!”林尚书咆哮一声,“他就不应该挡住我们的路!他就不该活着!他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弃子,凭什么得上天眷顾!” 沈砚昀撂下茶杯,俯身蹙眉:“你说他挡了你们的路,什么路?” “你很想知道吗?”林尚书笑得猥琐,似是快疯了,“老夫就不告诉你们,老夫要让你们迟迟查不出来,有本事就杀了老夫,好让老夫痛快!” 话音一落,林尚书躺在草堆里狂笑,脖子上的青筋冒起。 沈砚昀无奈地站起身,边走出去边吩咐狱卒的人:“看守好他,别让他自戕了。” 林尚书看似什么都没有透露,但却让沈砚昀抓住了部分关键词。 他故意装疯卖傻,但听到淮王病危而重生的消息时,眼里闪过丝惶恐和愤怒,这可不像一个事不关己的人该有的神色。 沈砚昀走出大理寺狱时,浓黑的夜幕挂起。 大理寺里渐渐少了人,四周凄清,大殿内似是还有烛光。 步入庭院,沈砚昀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不太对劲。 沈砚昀:啧啧啧,没想到这个人生气这么凶[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事在人为 第6章 京城第一美男 午后,沈砚昀离开御书房。 步入宫道时只觉人迹罕至,禁军时而从旁边走过,高空有乌鸦在叫,让人心生寒颤。 过了会,沈砚昀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以为是宫里的奴才,就没有过多回头注意。 可还没等他走到宫道中段,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快步上前,似是有意偷袭。 沈砚昀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回头抓住那个人的手腕,而后重重地将人摔了出去。 可惜只摔了一个,旁边两个侍卫直接将沈砚昀抓起来,手臂被反压住。 “嗬哟,你还挺狂!” 沈砚昀不停地挣扎,闻声才抬起头。 站在眼前的人一袭雪缎长袍,袍摆处暗藏云纹提花,腰间束着条錾花金玉带,带扣雕作螭首衔环状,环下悬三串血珀坠角,随动作轻叩出声。 “下官无意冒犯贵人,还请贵人高抬贵手!” 见沈砚昀没有阿谀奉承的样子,那人急了。 “你不认识本王?” 听到“本王”这两个字,沈砚昀脑子里开始回想起宋铩的皇子。 这未曾谋面的淮王都排到第四了,前面还有三个皇子,沈砚昀不可能一个个猜吧…… “喂!” 沈砚昀突然回过神,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那个人急得叉腰,音量变大,“你爹娘怎么教你的?认不认识吱一声就行!” 这人怎么说话这么臭,说话还带旁人爹娘。 “不知。” 听到回应,那个人更加得意起来:“本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我的母亲可是人人都敬仰的皇后!” “你不认得本王,本王可认得你啊沈砚昀!” 此话一出,沈砚昀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庚昭国二皇子宋寂,传闻为人阴险狡诈,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人。因为母亲是皇后,许多人都认为他有可能当上太子,在宫里也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下官无意冒犯逸王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宋寂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淡淡道:“你今日冲撞到本王,想道个歉就算了么?” “下官并没有碰到逸王殿下玉体吧?” 宋寂盯着他:“你确实没有伤害本王,可前几日大理寺的事情你怎么说?” 大理寺有三个狱卒被削级,京城大街小巷都传得沸沸扬扬。 宋寂平日里爱欺负平民百姓,被打残废还算轻的,有些甚至被逼死。 上一任大理寺卿还在时,他们都曾接受过宋寂的恩惠,因此百姓们告发的案子大多数都被胡乱判决。碍于宋寂是嫡子,谁也不敢多吭一声。 关于那三个狱卒的事,宋寂派人打听一番,发现除了上官鹤然,还跟大理寺的沈砚昀有关系。 上官鹤然同宋寂敌对那么多年,况且不久前他还被封为正一品安鸿将军,自然奈何不了他。 大将军动不了,可这区区几品大理寺卿,宋寂还是可以敲击的。 只是不巧,还没开始谋划怎么对他下手,沈砚昀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砚昀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宋寂身旁的小厮忽然指着自己说:“哎逸王殿下,他好像还是抢了您‘京城第一美男’称号的那个人!” 沈砚昀一脸茫然,沉默不语。 他都开始怀疑今天是不是没有看黄历出门,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先是遇上这么个脾气暴躁的王爷,接着是主子为手下讨公道,而后又是什么京城第一美男…… 关于这个京城美男称呼,沈砚昀只听说是京城里的女子常将庚昭国男子互相比较,其中选出最好看的就成了人人口中的“京城第一美男”。 他少时也听府上的婢女常谈起这件事,听说之前的魁首可是上官鹤然。 束发之年,沈砚昀喜爱参加京城各处的诗会,常与文人墨客相聚,偶然听到那年魁首竟是自己…… 他本以为这些只是市井百姓拿来消遣的话头,却没想到宋寂也那么在乎这些。 “真的?”宋寂打量沈砚昀好一会,猛地瞪大眼,“还真是那个刁民!” “你这个刁民,凭你个几品小官的身份,怎么能跟本王这个嫡子比?”宋寂嘲讽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抢美男之位!” “你三番两次地跟本王作对,莫非与上官鹤然是一道的!” 沈砚昀无言以对,静静地看着他在原地自导自演。 宋寂见他不说话,很是不悦:“本王在跟你说话,你在干什么呢!” 说着,他抬手掌掴沈砚昀。 沈砚昀的脸瞬间朝一边偏去,脸颊泛红隐约传来疼痛感。 宋寂扶着腰,洋洋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怕了吧?” 沈砚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满是怨恨。 “你他娘的还敢瞪本王!” 宋寂接着又用力踹了沈砚昀几脚,疼痛感由下直上,不一会就遍布全身。 宋寂见不解气,还想再抡他一拳,刚扬起拳头,身后就传来一阵声音打断他: “住手!”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宋寂瞧见那人腰部的金狮就开始背后发凉。 沈砚昀咬着牙抬眼,只见上官鹤然抱着臂站在不远处,眼眸冷冽。 “上官鹤然?” “宋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对朝廷官员动用私刑!” 宋寂翻了个白眼,满是不屑道:“你前几日不也是打了大理寺的几个小官。” 见他没有回应,宋寂又抡起拳头想往沈砚昀的脸上砸去,哪知上官鹤然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用力握住他的手腕,而后再用脚踹在宋寂的腰部。 宋寂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在地上,腰部隐隐作痛。 “上官鹤然!”小厮急忙去扶宋寂,只见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你居然敢在皇宫对本王动手,本王可是——!” “你是嫡子,是陛下的二皇子。”上官鹤然抱着臂翻了个白眼,补充道,“你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也就你手下那帮废物才会听!” “你!”宋寂干咳几声,“要不是有我父王的栽培,你现在只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 上官鹤然红了眼:“滚!” 宋寂仅仅一句话踩到上官鹤然的底线,陈年往事瞬间清晰地映在他脑子里。 “怎么?”宋寂痛里带着笑,“被我戳中你的弱点了吗?高高在上的安鸿将军,不也是个依傍别人爬上来的孬种!” 上官鹤然被气的不轻,可这里毕竟是皇宫,若是他在这里对宋寂大打出手,怕是会被人冠上重伤王爷的罪名。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侧身朝沈砚昀扫去。 沈砚昀忍着疼痛甩开侍卫的手,撑着地面踉跄站起。 他又扫视两个侍卫,他们被吓得背后冒冷汗,瘫坐在地上而后急忙跑开。 “你们这群饭桶跑什么!” 宋寂由小厮搀扶着,从他们面前路过还指着沈砚昀放狠话:“你给本王等着,下一次可就没有半路杀出个上官鹤然帮你了!” 上官鹤然抱着臂挡在沈砚昀面前,食指紧贴着中指将宋寂的手推开,眼神轻蔑。 “是刚才还踹得不够用力吗?”上官鹤然顿了顿,“废话那么多。” “哼!你们都给本王等着!” 说完,宋寂和小厮渐行渐远,宫道里时而传来“哎呦”的声音。 沈砚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声问: “安鸿将军难道不怕逸王殿下到陛面前告状吗?” 那人冷哼一声:“他怎么敢。” 宋寂那个怂狗,顶多就会跑到他母后面前撒娇卖惨。 上官鹤然今时不同往日,一身军功就连宋铩有时都迁就着他。 “你没事吧?” 沈砚昀松了一口气:“多谢安鸿将军关心,下官无事。” “你以后进宫小心些,宋寂为人阴险记仇,只怕下次真如他说的那般对你更残暴。”上官鹤然见他不说话,又问道,“你今日为何进宫?” “陛下宣下官进宫询问大理寺的事情,顺便也提到林尚书。” 上官鹤然狐疑:“提林尚书作甚?” “无非就是些供词的事情,还让下官尽快查出淮王中毒的事情。” 走了许久,宫道寂静一片。 沈砚昀停下来,转头问:“上官将军可知……京城美男之事?” “知道。” “那将军可知这榜首……” 上官鹤然忽然盯着他的眼睛,饶有兴致地说:“这无非就是京城百姓饭后无事讲来玩闹的趣事,难不成沈卿也好这一出?” 沈砚昀被问得一脸尴尬,别开眼解释道:“下官只是好奇为何逸王殿下如此在意这个称呼,若不是这个称呼,今日下官恐怕也不会被记恨上。” “宋寂这个人脾气怪,想打谁打谁,还从来没有理由。”上官鹤然又勾起唇,“莫不是你生得比他好看,让他心生嫉妒……” 细看,沈砚昀唇红齿白,眼眸宛如清泉般澈亮,确实生得一副美人骨相。 “……” 上官鹤然轻咳几声,而后说:“京城美男榜首本将军不曾关注,只依稀记得榜上从来没有过宋寂。” 从没有过宋寂? 那他气成这样也很合理。 快到皇宫大门,沈砚昀朝上官鹤然行礼:“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 他“嗯”了一声,望着沈砚昀的背影逐渐消失。 新人物宋寂登场,皇宫里最出名的两个皇子之一 挺魔丸的这孩儿,剑是真的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京城第一美男 第7章 蹴鞠赛(上) 辰时,外边的树叶有了太阳光。 沈砚昀正夹起一片藕,府邸的管事就走进来,当着众人的面传报:“老爷,将军府派人递了帖子。” 沈云楼将碗放下,边咀嚼着早膳边接过东西:“哦?将军府递帖子,可是有什么大事?” “递信的侍卫说,今日将军府似是办起蹴鞠赛。” 沈云楼拆开信,浏览完信的内容确实如此。 “蹴鞠赛往年也就皇宫办过几次,没想到安鸿将军也有如此雅兴。”沈云楼摸了摸胡子,感慨道,“可惜老夫身上还有政务,怕是要浪费了安鸿将军的一番好意了。” 从前上官鹤然还在京城时,将军府的事情从来不会跟沈府有一点关联,递帖子也是少有的。 若是有帖子,也是跟沈云楼有关的重大政务。 而这次,将军府却突然因为蹴鞠赛而到沈府递帖子,怕是不只想让沈云楼参加那么简单。 况且他明知沈云楼事务最是繁忙还向沈府递帖子,很明显是冲着沈砚昀来的。 既然躲不过,不如去会会这位安鸿将军。 沈云楼正想打发管事离开,坐在一边不说话的沈砚昀突然开口:“除了我们府上,将军还有往别的府递帖子吗?” “有,京城有名气的官员府上都递了帖子。”管事神色惊喜,“安鸿将军归来后,果然就是不同往日般孤寂。” 沈云楼见他对这件事有些上心,偏头问道: “昀儿,你可想去蹴鞠赛?” “平日里曾听说蹴鞠是用竹藤编织成一个似球的东西,然后将它踢过板上洞口便得分?” “少爷所言甚是。” 几年前,沈砚昀四处集结文人墨客,出现的无非都是诗会什么的地方。宫里办起蹴鞠赛时,沈砚昀鲜少会去。 一来他对皇宫的人心险诈不曾了解,二来他对文学方面更感兴趣。 沈砚昀想了想,语气坚定:“爹,大理寺近日的案卷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正好您不是多让我与官员间多走动?” “这将军府汇集了那么多官员,不是正好可以深入了解,日后再遇也好有印象。” 沈云楼有些犹豫:“可是你一个人去真的行吗?” “孩儿早已不是从前的沈砚昀。” “那就先用早膳,而后再去。” “谢父亲。”沈砚昀说完端起粥。 他内心想着,上官鹤然无非就是见前些天因为淮王中毒的事情来往大理寺频繁,这次的蹴鞠赛怕是有事想找沈砚昀商谈。 京城有名气的官员多多少少也有跟林尚书打过交道的,打听起来似是也方便许多。 将军府可谓是热闹至极,门外的侍卫都在检查官员请帖,往府里看人海茫茫。 他正想将请帖拿出,却察觉到侍卫旁边的小厮一直盯着自己,而后那人又小心上前问:“您可是大理寺的沈大人?” 沈砚昀点头反问:“可是有何要事?” “是沈大人便好了。”小厮说着就推开侍卫,带着沈砚昀进了将军府。 堂堂大理寺卿直接进将军府,沈砚昀感受到周围朝自己投来许多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特意命小的在门外守着,若是碰上您来便直接带您到将军面前。” 小厮带着沈砚昀从长廊穿过,渐渐地走进将军府后院,人影越来越少。 一路上,他都警惕着四周动静。 将军府的后院不同前院那般热闹华丽,后院像个巨大的花园,随地都能见到花草,大大小小的屋子错落有致。 至于前院,则满是假山流水,阁楼上没有特别的装饰,只是挂了几个铃铛。 没一会,沈砚昀就见到上官鹤然。 “下官见过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放下书,把手随意一挥。 “今日蹴鞠赛,想不到像沈大人这样的文人子弟也会来凑热闹。” “安鸿将军往沈府递请帖,而后又让小厮在门外等着,不就是猜到下官会来吗?” “你很聪明。”上官鹤然离开案台,走到沈砚昀身后关上门,“在大理寺里查那么久都没有林尚书的漏洞,难道你不想从其他官员上问出些什么吗?” 沈砚昀垂眸,假意陷入沉思。 “京中部分官员被本将军请来,利于各官员间相互交际,正好利用蹴鞠赛也能让各家子弟大展身手。”上官鹤然微偏过头,光照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影子笼罩着身后的人。 沈砚昀站在影子里,没有走出来。 “蹴鞠赛何时开始?” “午时。” 话音一落,两人都走出前院。 众人见到上官鹤然,纷纷涌上前嘘寒问暖。 “将军好生豪气,邀咱们入府开开眼界,我等才能看到如此美景!” “久闻将军府生机蓬勃,今日一看果然如此,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府邸,威猛霸气!” “……” 远处长廊,有个官员凑到沈砚昀旁边坐下。 “安鸿将军此次办蹴鞠赛,沈大人可要上台玩玩?” 沈砚昀轻抿着茶:“随意。” 官员似是有意套话:“久闻沈大人破案能力极佳,不知林尚书之事可有进展?” “下官正愁此事,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见解?” “林尚书平日里交好的无非就是些三四品的小官,就连安鸿将军身旁站着的内阁学士,从前也不少往来。” 说着,沈砚昀朝上官鹤然身边的人看去。 内阁学士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想不到人脉关系那么密切。 “他们高官厚禄,哪里是下官能攀附的。” “天下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知道从沈砚昀嘴里套不出话,那官员站起身想离开,“这逸王殿下臭名远扬,不都是靠银子摆脱的?” 之后,那官员离开,沈砚昀只好另寻他人。 兜兜转转找了许多人,问出来的消息像是刻意被掩盖,看似他们说了很多话,要用的时候全作废。 午时,蹴鞠赛开场。 作为东道主的上官鹤然,站在最上头宣布着比赛的一些事情: 本次蹴鞠分为红蓝两队,每队十二人上台,比赛期间不能手沾球,也不能让球落地,用脚巧妙运球踢过木屏中的洞,且让铃铛响起即可,比赛结束后按过球数量分胜负。 比赛前,沈砚昀偏头去看上官鹤然,只见他咬着红绸子,在嘴的辅助下将它绑在左手。 沈砚昀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红绸子。 赛前,世家子弟都去换便衣。 沈砚昀怕白衣沾上黄沙,便换了身黑色便衣。 走出来整理衣袖时,发现只有自己和上官鹤然穿了黑色。 上官鹤然久经沙场,平日里习惯了深黑色,像只充满戾气的大黑牛。 安鸿将军注意到有目光看来,连忙看过去,不巧和那人对视。 沈砚昀走过去,上官鹤然打量着他一身黑衣,说:“倒是第一次见你穿黑衣。” “下官怕黄沙脏了白衣,只好如此。” 上官鹤然“嗯”了声,转头又去看赛场的情况。 锣声响起,一球发出。 上官鹤然率先跑出去抢球,而后将球踢向沈砚昀,哪料沈砚昀刚接到球,四周就被敌方围堵。 上官鹤然奋力上前撞人,帮沈砚昀强行打开通道,刚出人群,又有一个人冲过来拦在沈砚昀面前。 沈砚昀将球换了位置,猛地踩住沙地,划了一下后跳起,用力地将球踢向洞口,铃声顿时响起。 第二次球被抛出,敌方却接住球。 上官鹤然不断地阻拦,想找到夺球机会,可几乎失败。 沈砚昀则站在原地,先是短时间分析一遍战情,而后像猎豹般冲向持球手,一个直踢没能将对手绊倒,他又趁不注意时回旋一踢,成功将球夺走。 上官鹤然偶然注意到这一幕,扯起嘴角。 原本十二人的队伍,慢慢的只剩下几人在坚持比赛,有的直接走下场自愿出局。 沈砚昀用力一踢,球又一次被踢进洞里,铃铛响起。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输赢已经明显分划出来。 上官鹤然多数在做传球和夺球,基本都是沈砚在踢球得分。 这两人的默契令敌方看了都惭愧地抹汗。 好似真的应了那句话: 文武搭配,干活不累。 一个取智,另一个取力。 沈砚昀忙转个身,黑色长靴沾上尘土,不留情地划出一道螺旋,然后先是用脚尖顶起球,伴随着跳起带踢,最后一个球完美地击向铃铛。 “咚——” “第一场结束!” “红队获胜!” 话音刚落,站在阁楼的群众欢呼起来,掌声响遍整个将军府。 午时正是太阳毒辣之际,沈砚昀站在赛场中间,抬起晒得通红的手臂,大汗淋漓。 走到休息的地方,小厮急忙上前搀扶沈砚昀,并递上干净的手巾。 “少爷你没事吧?” 沈砚昀摇摇头,被太阳直照好半会倒还真觉得头脑发热。 第二场蹴鞠没那么快开始,沈砚昀跑到长廊那坐着饮茶。 将军府也就长廊最阴凉,后院吹来的风都必经长廊,蝴蝶什么的也多。 正准备倒茶,喧闹声越来越近,沈砚昀抬眼。 原来是一群官员谈论闲事。 那些官员见沈砚昀行礼,相继回礼,而后邀沈砚昀一同接入话题。 聊了一会,府中婢女端来果酒,在场的人都分到一杯。 沈砚昀将果酒放在一边,继续回应搭话的官员。 待那群官员离开,沈砚昀才想起手边的果酒,可还没等他拿起来喝,却见果酒旁死了一只蝴蝶。 其实写这个我有点带入踢足球的感觉(虽然本人不会踢足球,但是我审稿子的时候也觉得过于口语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蹴鞠赛(上) 第8章 蹴鞠赛(中) 黑白色蝴蝶弓着身,两双翅膀叠在一起。 沈砚昀又抬头看向前方的官员,奇怪的是他们却安然无恙。 难不成,只有他这一杯果酒有毒? 沈砚昀细思极恐,平日里并未得罪过达官贵人。上官鹤然虽然为人高傲,但是也不像是用这种龌龊手段的。 来将军府的官员那么多,指不定是他们动的手脚。 他将部分果酒倒在长廊下的鹅卵石上,没一会就有大批黑蚁从四周跑过来,它们吸吮着香甜的果酒。 沈砚昀抬头去观察周围是否来人,再低头时,有几只黑蚁泡在果酒里,尸体依旧蜷缩着。 收集到证据,沈砚昀往上官鹤然的方向走去。 休息之际,官员们都去游园寻乐,只有些世家子弟留在他身边拍马屁。 他见沈砚昀端着杯果酒,正打算问其口感,沈砚昀下一秒却将果酒倒在地上。 上官鹤然蹙起眉:“沈砚昀,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世家子弟,示意上官鹤然遣散他们。 待那些人都离开,沈砚昀又指了指地下。 果酒的香味再次引来大群蚂蚁,几只蜜蜂也闻着味飞过来。可当他们一同往下看时,蚂蚁和一只蜜蜂又泡在果酒里死了。 上官鹤然叫来府上的小厮,让其取一根银针。 银针小心地插入酒杯,取出发现针尾部发黑。 拿着针的小厮急忙抖着手大喊:“果…果酒有毒!” 上官鹤然下意识站起身,瞪大双眼。 “将军那杯可饮过?” 沈砚昀偏头看向桌上的那一杯酒,觉得颜色与自己的果酒不同。 “本将军饮的是烈酒。” 说着,他还走到桌边将那杯酒递过去。 将军御敌常年在边塞,烈酒能抵御严寒,而果酒在它面前连个水都算不上。 沈砚昀将酒杯凑近的嗅了嗅,烈酒刺鼻的味道令他皱起眉。 “你莫不是怀疑毒是本将军下的?” 沈砚昀神色未改:“将军心里自是清楚。” 上官鹤然抱着臂,眉头没松开过:“本将军堂堂君子,岂是这种用龌龊手段的蛇鼠之辈!” 话音一落,他把府上管事的叫过来。 上官鹤然指着桌面:“这果酒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是厨房为宾客做的。” “将军府历来没有做果酒的习惯,怎么今日忽然有人主动做果酒?” “不知为何,平日里做饭的钱娘突然告乡,接替的也是她的徒弟小莹。小莹姑娘可谓心灵手巧,知道府上办了蹴鞠赛,宾客会口渴难耐……” 上官鹤然蹙眉:“说重点。” “小莹姑娘善做果酒果脯类的,今日蹴鞠赛怕宾客中暑,才想着做些出来招待客人。” “把人带去书房,本将军有话问她!” 管事接到命令,急忙退下。 书房紧闭着门,昏暗的室内只有外边的光照进来,树丛中窸窣传来虫鸣声。 “如今你我敌对的人,无非就是逸王。”上官鹤然拿起酒杯,轻晃着杯中的水又道,“不过宋寂也不会蠢到这么明目张胆地敢在将军府下毒。” “这么说,凶手就另有其人。” 上官鹤然冷哼一声:“管他是谁,敢在将军府下毒真是放肆!” 谈话之际,管事就将小莹带过来。 进门时,她和沈砚昀对视一眼。 约莫十五六岁的小莹长着副好看的皮囊,眸含清波,云娇雨怯,头发像是刻意弄得凌乱,仅留的发饰也简陋无比,身上穿的衣服倒还干净。 她轻颤道:“见过各位大人…” “你就是小莹?” “正是奴婢。” 上官鹤然忽然将手中的酒杯扔向她,眼看杯中的水撒出来,小莹急忙躲开。 躲开后,小莹还咬着唇紧闭双眼,身体微颤像是知道这里面的水不简单。 杯中的水只落在她面前的毯子上,闻起来没有任何味道,就是普通的水。 如此这番戏耍,结论显而易见。 上官鹤然挑起眉问:“你躲什么?” 地上的女子像是受了委屈,眼中含泪:“将军将酒扔向奴婢,奴婢为何不躲?” “你做的果酒,自己清楚其中几斤几两,有什么好怕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只是怕果酒脏了奴婢衣裙,果酒香甜,会引来许多蚂蚁。” “那你可知,这果酒有毒?” 上官鹤然一直盯着她,想看出她不同的反应。 听到有毒,小莹的瞳孔微睁大。 下一秒,地上的女子开始慌乱:“奴婢不知道酒里有毒,还请将军明查啊!” “本将军刚才将果酒撒向你,你分明就知道这是那杯毒酒,躲开也罢你还一副凝神屏息的模样作甚?” 眼看事情被戳穿,小莹仍在垂死挣扎。 “奴婢知错!将军恕罪啊!奴婢也只是听他人吩咐的!” “他人?”沈砚昀挑起眉,语气很轻。 “是…是逸王殿下让奴婢这么做的!” “宋寂?”上官鹤然笑了,“你倒是说说,他如何指使你去做的?” 小莹撩了下垂发,故作镇定道:“逸王殿下对将军和沈大人心怀报复,并威胁奴婢的家人,让奴婢将毒下到果酒里。” “他可说了因何事记恨上我们?” “主子的事情奴婢怎么敢过问,奴婢这一下等人,被人胁迫也只是俎上鱼肉,哪里还有问那么多的份。” 沈砚昀狐疑问道:“这么说,你只在本官和安鸿将军的果酒中下毒?” 小莹点了点头,眼睛乱瞟。 “钱娘呢?为何突然告乡?” “这事不关钱娘啊!是前几日钱娘的孙子高烧不退,钱娘才回去的,都是奴婢做的,不关钱娘的事!” “你刚刚说受人胁迫,如今又说是自愿的,本将军到底该信你哪句话?”上官鹤然拍响桌面,“还是要让本将军派人将你的底细都查清楚?” 小莹突然默不作声,身体紧贴地面跪拜着。 “说!” “就是逸王殿下指使的!”她的手指嵌入毯子里。 “来人!”上官鹤然大喊一声。 沈砚昀看着小莹紧咬住唇,双手藏在身下攥着衣裙,时不时还颤抖。 “若你从实招来,安鸿将军或许能帮你。” “呵…”小莹骤然抬起头,换了副面孔,“他帮我?他怎么帮我!” 小莹满是怨恨地指向上官鹤然:“所有事情都是他害的!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他害得我沦为婢女!” “你说是他害的,他害了你什么?” “我本就是尚书之女,从小受尽宠爱和娇生惯养,如今却要被迫进教坊司这个鬼地方受尽屈辱!我苦命逃出来,就是不想让你在朝廷逍遥法外!” “我就是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为我爹的痛苦付出代价!”小莹冷哼一声,“安鸿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被皇帝捡来的养子!” 上官鹤然黑沉下脸,愣是不说一句话。 小莹瞧他那模样,抓住机会泄愤道: “上官鹤然,这天底下谁不恨你?” “那些所谓的阿谀奉承,只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他们随时随地都想将你踩在脚底下!” 听到她自爆身份,沈砚昀想起林尚书确实有一个女儿,也是十五岁左右。 “你是林尚书嫡女?” 撕破脸的小莹眼神冰冷:“沈大人能谋善断,难不成连我一个弱女子都辨认不清?” “你刚说自己受逸王殿下指使,如今又说自己是尚书之女为父报仇。”沈砚昀皱起眉看她,“如此巧舌如簧,怕不只有你一人有胆谋划这件事吧?” “你想问什么?” “你到底是何人?” 她直起腰板,恍有几分大小姐的模样:“吏部尚书之女,林绾莹。” 吏部尚书林氏的独女林绾莹,一直被养在闺阁中,京城鲜少人见过。 坊间都传此女身材窈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性子娇纵不如别的小姐温婉。 林尚书被抓进大理寺,林府就被封起来,府中女眷有的降为女婢,有的流入教坊司。 按常理,林绾莹此时应该在教坊司,而不是逃来将军下毒。 之后,小莹就被侍卫拖了出去,拖出去时她还在那放声大笑。 小厮正准备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争辩声: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她?” 上官鹤然神色寡淡:“林尚书之女不顾自身清誉,贸然混入将军府想谋害本将军。依我朝律法,理应处死!” “她没有害到人,况且只是一介为父报仇的女子。”沈砚昀蹙眉,“将军未免过于心狠手辣……” “本将军心狠手辣?” 上官鹤然也站起身,怒眼相对:“沈砚昀,你的命都差点没了,还要关心别人生死?” 静下来好一会,对方的声音才娓娓而出。 “她可是尚书之女。” “若是尚书之女今日死在将军府,恐天下之大乱!” 上官鹤然笑了:“一个女子,能牵扯到天下?” “安鸿将军位高权重,旁人自然不会当着您的面指责您,可您背地里的名声可就变得难听了。” 沈砚昀深知除了官场风云,市井舆论同样骇人。曾经就有人因莫须有的事情被传谣,之后出门入过街老鼠,万人厌恶。 “将军难道不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在配角的榜里有,猜猜是哪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蹴鞠赛(中) 第9章 蹴鞠赛(下) “咚——” “第二场蹴鞠赛开始!” 沈砚昀率先抢到球,凭借各种技巧绕开众人,到上官鹤然面前时,更是当着他的面将球轻松踢进洞里。 上官鹤然只觉得,耳边铃铛噪耳。 莫名地,他总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浇灌至全身。 台下的小厮也注意到,沈砚昀手腕上换了蓝绸子。 明明两人之前还是一队的,怎么…… 上官鹤然微红了眼,后槽牙紧咬,随即压低上眼皮,背在身后的手紧攥着。 趁沈砚昀抢球之际,上官鹤然像饿狼般扑上前,撞倒了他周边的人,唯独下一秒看到是沈砚昀时,又忽然夺过球后翻身摔出去。 他急忙用双手撑着地面,后脚巧妙地顶住球,接着时刻注意其他人,调整状态后蹦起将球踢进洞。 第二次铃铛响起,上官鹤然看向了沈砚昀。 沈砚昀低头整理着衣绳,时不时还和身边的人聊上几句,完全把他忽视。 一球高举,两队开始又一轮争球。 上官鹤然抢到球就连忙往洞口运去,遭到沈砚昀阻拦时,他还刻意地挑衅一番。 下一秒,上官鹤然擦过沈砚昀的假动作,轻松地将球踢入洞里。 几轮下来,沈砚昀有些冒汗,几滴汗珠挂在脸颊旁,呼吸急促。 上官鹤然伸了个懒腰,得意地眯小眼去看太阳,却没有笑意。 两支队伍都有了劲敌,引得台下的人越发起兴,世家子弟自然是目光朝上官鹤然看去。 从前,皇宫里的蹴鞠赛每年都办,上官鹤然一次都没缺席过,次次夺魁。 蹴鞠赛后,宋铩总会办起一次盛宴,在众人面前为魁首举杯高赞。 前面沈砚昀那边重在以守待攻落后太多,不过后期对面也开始体力不支,沈砚昀抓住机会,开始猛烈地将球夺回来。 上官鹤然好不容易将球踢在脚下,四周顿时被敌方围住,身后队友不知所措。 一炷香过去,双方打成平局。 下场后,沈砚昀远远便看到他走过来,自己却领着小厮混入阁楼的人群里。 霎时间,上官鹤然找不到人。 小厮不明所以地问:“少爷,我们为何要躲着安鸿将军?” “你忘了果酒的事了?” 与上官鹤然处理林绾莹的事情,他没有向其他人提及,就连身边最亲近的小厮,沈砚昀也只是告诉他果酒有毒。 因为将军府的果酒有毒,沈砚昀对上官鹤然有所不满,这样才很合理。 外人看到的假象,殊不知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第三场蹴鞠赛开场前,林绾莹再次看到两人。 沈砚昀手腕仍系着蓝带,上官鹤然的目光明显少了很多。 两人就站在烈日下,隔着沙场,谁也不看谁。 林绾莹意识到不对劲,可也说不出什么。 “咚——” 铜锣声响起,两队全员冲上前,用尽全力去强球。 沈砚昀抢到球就传给队友,看到上官鹤然跑过来,他连忙拦在前面。 上官鹤然冷着脸用手肘撞开沈砚昀,自己则像猎豹般冲向持球者。 被撞开的沈砚昀连忙站起,轻拍几下掌心就想去接着阻拦上官鹤然。 就在上官鹤然准备夺到球时,沈砚昀却突然背后袭击,用脚毫不留情地绊倒他,无意间还踩到他的手。 上官鹤然显然咬了下唇,带着痛感爬起,随意地瞟了一眼中指,那红晕的一块还渗着血丝。 躲在暗处观赛的林绾莹更加感受到奇怪,前两场还毫发无伤的两人,竟开始突然互相残杀。 正午已过,阳光愈发毒辣。 场上的黄沙直冒火热,尘灰也随即飘起。 整场下来,两对的队员满身疲惫,伤痕明显多了不少。 知道的就说在玩蹴鞠,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群人从狗洞爬出,还是为了训条恶犬。 “咚——” “第三场结束!胜方为蓝队!” 最后总结成绩下来,两方均打平手。 也就是说,今日的蹴鞠赛,谁也没赢。 若分不出胜负,安鸿将军可就不乐意了。 沈砚昀擦着汗,突然察觉到暗处似是有目光看来,回头望过去却找不到人影。 蹴鞠赛结束,宾客们纷纷到花园的“清风宴”就席。 宴会上,安鸿将军坐在最上头,拿起酒杯回敬底下的官员。 沈砚昀坐在角落吃菜,一旁的小厮走上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少爷,已是申时。” 沈砚昀将一封信递给小厮,低声道:“派人到大理寺查林尚书之女。” 说完,那小厮匆匆离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上头的将军仍没有散席的意思。 沈砚昀借口离席到外边透气,出来时天边泛起黄晕。 黄晕如顷刻撒在湖面的金子,涟漪轻泛。 花园很静几乎没人,唯独清风宴里热闹不断。 “沈大人……” 沈砚昀回过神,转过头只见林绾莹跪在地面,楚楚可怜。 “林小姐这是?” 林绾莹摸着一缕细发,似是带着哭腔:“求大人,让民女再见父亲一面吧!” 这时的林绾莹,性子倒与之前书房见的完全不一样。 “林小姐求本官也无用,大理寺狱规矩森严,小姐还是早些回教坊司,也免少受些苦。” 沈砚昀说着,就想离开。 哪知林绾莹根本听不进去,见他要走便直接挽住他的腿不让走,且不停地哀求。 “林小姐,本官理解你思父心切,但如今你逃出来必定很危险,难道你要因为见父亲而陷入绝境中吗?” “绝境?” 沈砚昀点头:“林府被封,小姐的归宿暂且在教坊司,逃离了教坊司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已是败落之身,原来没有归宿了啊……” 见她松开手,沈砚昀也急忙想离开。 走了好一会,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沈大人。” 沈砚昀再次回头,只见林绾莹站在湖边的石头那,黄晕落在她身上像添了道金光。单薄的衣摆随风飘荡,刹那间的对视,令他回想起书房最初的那双眼。 他朝她小心地走回去:“你这是做什么!” “莹儿自知家父罪孽深重,但身在官场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回到教坊司也只是被折磨而死,流浪在外被发现也是死……”林绾莹闭眼间落下几滴泪,薄凉的话刺痛自己内心,“何不跳入湖中任鱼儿啃食,只遗憾没能最后见上父亲一面……” 林绾莹这么做无非就是做苦肉计给沈砚昀看,她那么巧合出现在他面前,许是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被拖出书房后,上官鹤然没有再管他,管事的也想对她用刑,是沈砚昀前去救下林绾莹。 他觉得她可怜,高门贵女沦落至此,像极了曾经在野外颠沛流离的自己。 那时候只有师父在帮自己,只有坚强的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尚书之女为父投湖,只怕林尚书的事也会被有所牵动。 若她投湖自尽,必定会引来许多的人。 还没等沈砚昀开口,林绾莹就想纵身入湖。 “林小姐。” 叫她时人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全身倾了出去,沈砚昀连忙轻功跃起,而后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救回来。 摔在地上的林绾莹茫然地看向沈砚昀,突然哭起来:“莫非沈大人连莹儿死都要阻拦?” “生而不让见父,死又不准投湖。沈大人究竟怎样才能放过莹儿!” 这话说得,沈砚昀都开始怀疑起是谁先找谁的。 沈砚昀蹙眉:“你执着无非就是想见林尚书一面,何不活着想办法,反倒是做这些事情?” “莹儿也想好好过日子,可家族败落,我已从高门贵女沦为婢女,若不见父亲一面又怎能安心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树林间隐约有回音。 “也罢,你且起来,待日后本官自会带你去见你父亲。” “可安鸿将军那……” “本官自有安排。” 林绾莹这才停下哭泣,用帕子擦干泪水,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期许。 沈砚昀让她且找地方安置,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将军府,已是酉时。 马车缓缓停在沈府大门,沈夫人急得来回踱步。 见沈砚昀出来,众人这才走上前。 沈夫人握住他的手,边进府边问:“昀儿,将军可有为难你?” 京城的人皆知,武官眼里容不得文官。 “儿子没事,倒是今日将军府上热闹得很。” 刚走到正殿,小厮赶到沈砚昀身侧,沈夫人心领神会。 “昀儿想必也累了,早些沐浴休息吧。” 说着,沈夫人叫来婢女给沈砚昀送糖水。 殿内刚点上几盏烛火,小厮关上门。 他指了指信:“少爷吩咐的,都在里面了。” “递信的可还有说什么?” “没有。” 沈砚昀拆开信封,上面清楚的写着关于林绾莹的信息。 见他皱眉失神,小厮将头又低了些,轻声问:“少爷,可有什么不妥?” “这上面确实不假,但这林绾莹在教坊司前的怎么没有写?” 难不成,林绾莹从没去过教坊司? 或是说,教坊司的人只见过她一面,而后人就逃出来了? 沈砚昀越想越不对劲,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毁,而后派小厮继续去查。 待人走后,他又在案卷上添了几笔。 “林绾莹”每一步紧逼沈砚昀,终会有破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蹴鞠赛(下) 第10章 胆子挺大 几日后,沈砚昀走进大理寺狱,身后跟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披长发,头戴面纱,光站着就宛如白莲。 大理寺狱烛火不灭,地面潮湿得很。 路过牢房时,女子还被突然伸出的手吓一跳,他们的哀嚎声渐渐拉长,对那女子傻笑。 沈砚昀停在一个牢房面前,并接过狱卒的钥匙。 “你们先看着外边,有事情随时禀报。” “是!” 话音一落,狱卒都走出去。 此刻的林尚书坐在茅草上,眼球浮现出红血丝,他望着手上的锁链自嘲,而后又背靠墙正看着光亮处发呆。 他转头,眼神惊恐地看着两人。 “沈大人…”他小声道。 沈砚昀垂下眸,林尚书又将目光移向他身旁的人。 “这是?” 身后的女子走上前,光照正巧打在她的眼眸。 隐忍许久,林绾莹终于喊出声:“爹。” 林尚书拖着粗重的锁链小心地来到牢门,隔着铁栏与他们相望。 林绾莹望着他满脸沧桑,下巴的一抹黑里也夹杂着白丝,身在黑暗的牢房里头发都愁白了。 沈砚昀独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亲密的两人。 他的脑子闪过丝疼痛,片段接连而出的就是那场大火,浓烟中一次又一次的是女人惨死刀下的情形。 刹那间,沈砚昀鼻尖一酸。 林绾莹蹲在牢房前,与林尚书低声细谈。 衣袖下的手隐约拿出个什么,尚书眼神闪过亮光,而后下意识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还望父亲能在大理寺狱静心思过。” 说完,林绾莹站起身。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去吧。” 林绾莹轻俯身:“多谢沈大人。” 不知道的是,牢房的举动正被暗处的人看在眼里。 恍惚间,暗处的人也不见了踪迹。 “见到人了?” 暗室里,有人转着指腹的金戒指,朝着林绾莹问道。 面前的林绾莹神色清冷,黑色斗篷掩盖住柔弱,单膝跪在地上像在接受审判。 “他毫发无损地在里面活着。”林绾莹顿了顿,又道,“还有的就是…大理寺的沈砚昀和上官鹤然似乎闹了矛盾。” 听到这话,坐在高位上的人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日的蹴鞠赛。” “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林绾莹摇摇头,语气一改常态。 那个人忽地笑了声:“那可就有意思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黑衣人端着木匣子走上前,里面装着两个东西,一包鸟食,另一瓶则是液体。 林绾莹取出瓶子,抬眼问:“这是?” “你继续盯着他们,若有发现立即来禀报。” 林绾莹不再多问,内心隐约猜到瓶子里的东西。 临走前,她曾开口问:“那我要的——” “事成之后,自然会如你所愿。” 此话一出,她也没有顾虑,紧攥着瓶子转身离去。 “主上,这女的真的靠谱吗?”有个黑衣人凑上前,“需不需要属下暗中盯着她?” “人往往会为了夙愿而不择手段地去谋取,殊不知软肋就容易呈现在旁人面前。”坐在高位上的人继续转动戒指,“我要的正是她这种强劲的心。” 话语落下后,暗室寂静了许久。 那个人将金笼子里的黑鸦放出,它忽然飞向布满晚霞的天空,随着一阵凄惨的叫声,引得无数只黑鸦顺势而上。 皇城的上空黑鸦乱飞,仿佛世界黑白颠倒。 沈砚昀这几日都在整理听来的证据,意外还得到许多信息: 林尚书似是暗中支持逸王,逸王是嫡子,倘若逸王将来成为太子,自然少不得背后人的殊死相争。 逸王对淮王一直不喜,虽然文采上淮王就胜他大半,但逸王比淮王年长且身份尊贵。 …… 沈砚昀曾调查过林府的账目,发现二月上旬时,林尚书所买的东西被墨水盖住,但花出去的钱数目很小。 在大理寺逼问下,原林尚书的贴身随从告知了店名,是一家外表看起来认真做生意,可背地里没少私贩毒药的祸害。 好不容易抓到林尚书私购毒药的证据,可惜毒药的效果与淮王所中的毒不一致。 因此,沈砚昀又让人对林尚书身边的随从严刑拷打,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给淮王诊断的其中一个太医说过,这可能是一种混毒,由两三种毒素侵入他体内。 如今沈砚昀只能查到一种,另一种查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沈砚昀皱起眉,脑子里闪过上官鹤然的身影。 安鸿将军人脉那么广,查起毒来岂不是易如反掌。可惜现如今他们关系僵化,只能从线索上着手。 林尚书既有交好的官员,同样也会有交恶的。 沈砚昀又派人打听与林尚书交恶的官员,并寻找机会套出些新线索。 几番周折,沈砚昀终于将这个过程理清楚,就差林尚书亲自开口确认了。 三日后,大理寺传出林尚书的死讯。 死者颈部藏着很隐蔽的刀口,同时体内也有慢性剧毒。 平日里都是大理寺狱卒来看守,刺客若是想行刺也很难事先破解路线闯入。 以前的几年里,刺杀这件事京城常有。 一些案件因为没有线索而无从下手,至今还堆在大理寺里等着被解决。 那些刺客不仅出现在晚上,青天白日也总有人敢当街行刺,引得百姓动乱。 只是没想到过了那么久,那些人再度掀起这番风波。 刺客重出江湖的目标若只是林尚书,那远远是达不到更长远的利益。 午后,沈砚昀到街边的书屋买书。 他拿着书走出来,正打算回大理寺,抬眼却见远处有人在快马横驰,两旁的百姓都被推倒在地,而道路上还有几个稚童在玩游戏。 沈砚昀放下书,不顾一切地冲上前,驱使稚童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快马。 当稚童已然全部回到安全的地方,可谁知有个稚童的拨浪鼓不小心掉到道上,他脱离沈砚昀的手,独自一人跑到道上去捡拨浪鼓。 沈砚昀对着剩下的孩子叮嘱几句后,连忙冲过去紧紧抱住那个孩子,奔回去时,沈砚昀不经意被人群推挤到地上。 最前头的马前蹄腾空扬起,随着怒嚎一声,踩下时尘土四起。而坐在上面的人身体也跟着倾倒,握鞭的手死死抓住缰绳,马这才从受惊中停下。 沈砚昀看着稚童那吓得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内心的火苗熊熊烧起。 他拍了拍尘土,走上前直视马上的人。 却见马上坐着的人正是上官鹤然,他一手持鞭,一手死死地拉住缰绳,脸上没有过多的神色。 这时,后面有人怒气冲冲地走下来大喊:“是何人擅自拦住快马!” 沈砚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先是朝上官鹤然行官礼,而后问:“安鸿将军在市集横街纵马,竟丝毫不顾及百姓的安危吗?”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质问安鸿将军!” 听他粗鲁的语气,像是军营的副将。 “现今百姓纷纷逃跑,慌忙之中就只有稚童是无辜的,还是将军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就可以在街市为所欲为?” 那个人见自己被忽视的同时,上司还被羞辱,走上前怒骂道:“反了天了!” 他抓起沈砚昀的衣领,正打算一拳打上去时,上官鹤然忽地开口: “住手。” 他仍抓着沈砚昀的衣领,又向马上的人回话:“将军!此人多次对将军出言不逊,末将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见上官鹤然许久没有发话,他又想打人。 李郁怀连忙赶下马,刚想靠近制止,却见眼前长鞭闪过,那个人的手瞬间被束住,上官鹤然用力一扯,副将就倒在地上。 “本将军叫你住手,你是聋了吗?” “将军!”倒地的人不服气地喊了声。 李郁怀站在那有些失措,接着才去扶起地上的人。 上官鹤然下马,将鞭子扔给李郁怀。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沈砚昀面前,说:“当街纵马确实不对,可本将军多年来都是如此。身为武将,军营和朝廷两面奔波,难不成本将军还要像你这般悠闲地坐个马车?” “将军大可绕到少人的地方。” “你以为本将军闲得慌?” 沈砚昀直视着上官鹤然的双眸,水火般不相容的两人重聚一起。 他抱着臂:“你凭什么质问本将军?” “安鸿将军一身军功,下官可不敢多做言论,只是为市井的百姓道声不堪罢了。” “为百姓出言?”上官鹤然冷笑一声,“且不说林尚书的死是否与大理寺有关,沈大人这时不应该绞尽脑汁破案吗?” “将军,咱们还要进宫,为了这么点小事拖不得啊!”李郁怀注意到四周百姓都在议论,走到上官鹤然身边低声提醒。 一行人纷纷上马,上官鹤然紧攥着缰绳,将长鞭折成两段,用弯的地方用力抽马。 “沈砚昀,我们走着瞧。” 说完,马蹄声逐渐消失。 围在四周的百姓纷纷散开,街市又恢复原来那般热闹。 沈砚昀正想继续往前走,突然感觉到周围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却又不见人影。 你以为沈砚昀和上官鹤然真的闹矛盾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胆子挺大 第11章 暴露 拐过几道弯,沈砚昀走进无人的巷子里。 那里远离街市,若是真与刺客打斗起来也不会惊扰到百姓,同时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暴露。 他听着身后石子路面隐约传来脚步声,而后眼疾手快地闪过一边,刺客直径擦肩而过。 跟来的黑衣人只有一位,袭击时手上握着较细的弯刀,可直面进攻也可做飞镖扔出。 沈砚昀急忙抬头,刺客再度袭来。 他下意识运力,先是躲开刺客的进攻,而后用力地将手打向刺客的穴位。 “你竟然会武功?” 下一秒,刺客疼得放下弯刀,满脸狰狞。 沈砚昀最后再朝他腹部踢去,刺客瞬间与地面摩擦,而后瘫倒在地面哀嚎不断。 “你是谁?”沈砚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原来你能察觉到我。” “照你刚才的武功看,不像是会轻易漏那么多马脚的。” 刺客冷着眼:“你怎么不猜我是故意的?” 他试探出沈砚昀没有灭口的动向后,便借着插入地面的弯刀撑起身,随后轻功离开。 近战时,沈砚昀第一眼落在那双眼眸,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却一时间想不出来。 回到大理寺,沈砚昀再次整理起林尚书的事,才发现自己漏了一处关键的点。 林尚书还在大理寺狱时,林绾莹总是出现让沈砚昀带她去见父亲一面。 而林尚书遇害后,作为尚书嫡女的林绾莹却不再出现,接连消失十几日。 因为是尚书独女,沈砚昀没有将她理进案件之中,可这么长时间里,他也只带过林绾莹进大理寺狱。 倘若林绾莹是刺客,一切似乎就说得明白了。 大理寺狱机关和牢房特别多,短时间里没有进过大理寺狱的刺客根本不知道其中的路径,更摸不清其中的机关。 况且,林尚书进大理寺狱时除了受皮肉之苦,体内是不存在中毒的。 而林绾莹的出现,推动案件的迅速进展,林尚书莫名其妙地死亡。 沈砚昀开始怀疑,林绾莹不止是尚书之女那么简单。 他找来之前小厮打探教坊司的信息,信上写林绾莹确实待在教坊司一段时间,性子孤僻不易见人,常乱吃东西引得自己生病。 后来,林绾莹就借着生病趁人不注意时逃出了教坊司。 教坊司丢了人,倒也没见有人来抓回去。 自将军府送别林绾莹,沈砚昀每日都派人暗中盯着教坊司那边,却发现她并没有回去。 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十几日的奔波,就算身上的东西都当完了也不可能撑那么久。 因此,沈砚昀又派人打听出林绾莹的处境。 报信的人说,林绾莹住在偏离街市的破旧木屋里,平日里常不见人影,只有晚上才回去。 夜晚鲜少有姑娘家逗留在外,更别说她曾经还是高门贵女的大小姐,娇生惯养的未见过血腥,怎么有胆一个人在外边? 这下,林绾莹更可疑。 次日,沈砚昀照图纸上的位置去找林绾莹。 街道虽窄,但路过的人群却熙熙攘攘。 沈砚昀正继续往前走,余光瞟到巷子里闪过一个黑影,接着就有孩童吓慌了神跑出来。 “杀、杀人了!” 霎时间,街市变得闹哄哄的,原本走在街上的人都四处逃窜,巡逻的官兵连忙奔上前。 沈砚昀意识到不对劲,他连忙挤上前,穿过人群来到最前面。 他拿出大理寺官令,官兵才放行。 死者是一具男尸,脖子的洞像是被袖箭穿过,身上的衣服面料较好,兴许是普通的小官。 他又朝四周的阁楼上望去,来得急去得也快,忽地见有黑影闪到阁楼另一侧消失不见。 待有人赶来,沈砚昀则去追上那刺客。 不知不觉,他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离街市远了不少。 四处高墙封闭,身后只有一座破旧的屋子,沈砚昀走上前,盯着蜘蛛丝看了许久,只觉蜘蛛丝过于规律,倒像人为故意放上去的。 沈砚昀还没来得及回神,突然往旁边再次闪去,门上有几支袖剑穿过。 接着,他听到踩石子的脚步声,连忙转身退向一边,才躲过刺来的短刀。 连退几步,沈砚昀身上没有武器,只能不断躲闪短刀的突刺。 持刀的人将自己蒙得紧,背影看像男子,可露出的那双眼却与男子不同。 眼看沈砚昀将要逃跑,那个人急忙吹出口哨,沈砚昀面前突然降落两名黑衣人。 沈砚昀下意识把脚一划,先是沙子飞起打乱攻击方向,而后无数颗石子打在两人身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 后面的刺客推开前面的人就想突袭,沈砚昀抓住时机朝他的腰眼踢去,随后拉过那个人的手臂甩了出去。 那人倒在地上,接着猛吐出一口鲜血。 腰眼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这还是曾经师父教他的。 打人专往穴位踢,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也起到一定的自卫作用。 剩下两名黑衣人见了,急忙奔上前去扶起他,之后还用袖箭射向沈砚昀。 他转个头,袖箭就从他的耳边擦过,很明显不是攻击。 待沈砚昀回过头时,那三个刺客早已不见踪迹。 他拿出图纸,再次寻找林绾莹的住所。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沈砚昀连敲了好几次门,也没有人开门。 就在他以为下属给的情报不对时,屋里突然传出声音: “进来。” 刚进门时,沈砚昀偶然闻到股浅浅的血腥味,可进屋后又被隔绝。 “沈大人,您来了。” 沈砚昀闻声转身,看着她柔弱地从房间走出来,衣服遮得很紧。 “林姑娘,你这是?” “前几日受了些风寒,不打紧的。”林绾莹说着,轻咳几声就开始倒茶,手在颤抖。 沈砚昀环视一圈屋里的布局,木屋不算很大,右边的房间没有门,只有帘布与前厅隔开。 前厅也只有一张桌子,茶壶底部还有余温。 半晌,她端着茶水,抬起那玲珑剔透的双眼看向他:“沈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沈砚昀接茶水时,对上那双眼眸还失了神。 他反复回想起昨天刺客的那双眼睛,瞳孔偏深棕色,干净得宛如玻璃珠,灵活又深不可测。 唯独不同的是,眼底贴近下眼睫的地方有浅浅的一颗痣,很小,小到不注意还看不见。 此时看到她的眼睛,倒与刺客的有些相似…… 林绾莹有些失色,不经意间还打翻了茶水,急忙站起身想替沈砚昀擦。 沈砚昀往后退了几步,神色凝重。 “沈大人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话音一落,沈砚昀找到另一头就坐,林绾莹再次轻咳几声后,转身也就坐下来,动作很是吃力。 “林姑娘,这十几日可在做些什么?” 林绾莹顺了顺耳旁的细发,哽咽道:“父亲遇害后,莹儿整日都没了精神,平日里靠女工赚得些贴己钱。” “教坊司已经容不下莹儿了,回去定是死路一条,何不在这安身好为父亲报仇……” 说着,林绾莹还拿出帕子擦眼泪。 “林姑娘节哀,关于林尚书的事,下官这几日思来想去还有不确定的想来询问一二。” 她轻抿着茶,问:“沈大人想知道什么?” “大理寺查出尚书曾买过毒药,今已证据确凿是杀害淮王殿下的凶手之一,林姑娘之前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父亲平日里都在书房处理公务,我们这些女眷不说出门,就连后院都不可随意踏出,沈大人这不是在为难莹儿?” 沈砚昀垂下眼眸,整个屋子静下来。 “不过。”林绾莹抿了抿嘴,“之前莹儿确实听到父亲说过对淮王不测的事情,只是想不到他真的这般……” “如今淮王殿下已经无碍,重要的是幕后之人。”沈砚昀顿了顿又说,“林姑娘若能告知些内情,怕是有利于查案。” “淮王殿下痊愈了?” “太医亲自诊断,毒已经解了。”沈砚昀看向面前的人,“林姑娘可知,林尚书是因中毒去世的?” 林绾莹眼神四处乱瞟,似乎没有认真听。 过了会,她突然皱起眉,闷头捂着腹部。 “林姑娘,你这是?” 林绾莹的手紧攥成拳,咬着牙关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闹腾得厉害……” 沈砚昀着急地问:“那可要替你找郎中?” “不必了,莹儿喝口药就会好些了。” 说完,林绾莹慢慢站起身,就想回房喝药。 走路时,沈砚昀发现她总是将斗篷两边不停地往中间拉,似是想掩盖些什么。 “林姑娘。” 第一遍她似是没听见,反而还走得更急。 沈砚昀察觉出不对劲,快步走上前,手正准备碰到她肩头,林绾莹却迅速躲闪。 躲闪的反应力要有这么迅速的人,起码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下一秒她想接上刚才的躲闪朝沈砚昀攻击,眼神狠厉对上他的目光却突然顿住,而后又柔和下来。 沈砚昀淡定地站在那,看着她回头抓住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似是想从斗篷里抽出什么。 “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男主会武功的是小莹[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暴露 第12章 局中局 “我……”林绾莹别开眼,心虚道,“想给你看看莹儿养的鸟,它…它十分听话。” 说着,她又莫名地吹一下口哨,顿了会又说:“我…忘记它已经进笼子里了。” 接着,她松开沈砚昀的手臂,紧抓斗篷强忍着疼痛跑回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提着一个空笼子走出来。 “它好像…又不小心被我放飞了。” 沈砚昀关切地问:“一只鸟飞了也就飞了,倒是林姑娘可有喝药?” 林绾莹皱着眉点头,而后用帕子捂着嘴咳嗽。 待两人重新坐下,林绾莹又像变了个人。 “思来想去,莹儿还是想过回常人的生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砚昀掷下茶杯,淡淡地看着她。 “沈大人,为了我们各自安好,请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照你这么说,林尚书的死与你有关?” 林绾莹骤然顿住,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才摇头。 “难不成你不想查出背后杀害你父亲的人?”沈砚昀站起身,“大理寺追查案件是公务,你曾经还百般求我找出凶手,可如今又让我莫要追究。” “我……”林绾莹垂下眼眸,半天蹦不出一句话。 忽然,门外闪过几个黑影,林绾莹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沈大人,我的意思您总该明白的,既然您公务繁忙,那我就不多留了。” 说着,就起身去开门,让沈砚昀离开。 沈砚昀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余光瞟见门口两边似是有黑影在潜伏。 她这是想杀人灭口。 刚才沈砚昀就有在注意她一直扶着腰部,脸色惨白,不像是感染风寒该有的症状。 与那三个刺客交手后,中间隔了半个时辰,倘若普通的外伤也能得到缓和。 再加上,林绾莹的那双眼眸和跟踪沈砚昀的刺客很相似。那日沈砚昀能将她的蒙面扯下,估计就能解开谜底。 这时候,沈砚昀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他只迈出了一步,而后转过头:“林姑娘不送客?” “外面风紧,莹儿不宜再吹风了。” “是吗?” 下一秒,沈砚昀朝她走去,林绾莹以为事情暴露,连忙从衣袖抽出短刀,直直地向他刺去。 沈砚昀几番躲闪,将她引到门口,又忽地推她出去。 果然,她被推出门口的下一秒,两边埋伏的黑衣人毫不犹豫地伸出刀,让林绾莹措手不及。 她用短刀架住两边刺来的刀,而后朝上一顶,两个黑衣人才反应过来。 林绾莹死捂住腰部,忍着剧痛朝两边的人大喊:“混蛋,还不滚开!” 沈砚昀趁乱从窗户逃出庭院,三人持刀陆续追上来。 眼见跟不上,后面的人用袖箭不断射向沈砚昀,但都被他轻易躲开。 跑到转角处,沈砚昀眼前一亮,故意放缓速度迷惑刺客。 刺客见他脚步放缓,开始警惕。 接着,林绾莹用手里的弯刀像飞镖一样朝拐角的另一头扔去。 待刺客赶到那,却没有看到沈砚昀,三人眼眸里反倒是映着上官鹤然。 上官鹤然孤寂地站在巷口,任由东风吹乱他的前发,眼神却冷若浮冰。 刺客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上官鹤然,怎么办?” 林绾莹眼神狠厉:“凡是阻挡这次任务的人,都该杀。” 话音一落,她率先持短刀上前。 林绾莹凭借自身的灵活躲闪上官鹤然的攻击,待她被击退,身后的人才上前。 几个刺客惨死在上官鹤然剑下,林绾莹却不见踪影。 沈砚昀回到大理寺,急忙拿出案卷。 如今林绾莹是刺客的事已经坐实,可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会习武? 既然她不是林绾莹,那真正的林绾莹也没听说被杀害或是绑架…… 外人都只知道林尚书遗留一女林绾莹,却不知那是个假的。 刺客的手段虽然不高,但行动灵敏,总能在关键时候脱身。 如今要想知道真正的林绾莹,怕是要将那名女刺客活抓来审问。 沈砚昀越想越苦恼,接而开始谋划计策。 第二天,沈砚昀来到木屋前。 刚走几步,沈砚昀就感受到石子的波动,顿时又闪躲到另一边,再一次躲过弯刀的攻击。 他转过头,林绾莹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 “没想到,死里逃生的你还敢来这里。” “你们不也是吗?” 林绾莹冷笑一声:“你多次惊扰我们的攻击目标,致使我们的计划失败!我们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们呢?凭一己之力在城中肆意妄为,以杀人之名嫁祸到旁人身上,这就是你们的公道吗?” “我才不管什么公道,我只知道你与上官鹤然已经撕破脸,没了上官鹤然的救助,你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林绾莹又继续嘲讽道:“哦,不对!我忘了你还有点本事,不过以一敌四,单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奈何不了我们!” “这次来我只想问你,林尚书是不是你杀的?” 林绾莹正想接话,可身后的黑衣人却上前提醒她:“主上的任务要紧,他在耗你的时间,趁早解决了更好!” 听了他的话,林绾莹的心收紧,四人拿起弯刀冲向前。 “少废话,落入我们手中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沈砚昀先是躲开林绾莹的弯刀,而后不停地防守,将她单独引诱到一边。 待剩下三个人刚转过身想追上时,躲墙角的上官鹤然叼着狗尾巴草,张着弓屹立在墙头,随着风吹起发带,箭下一秒就飞了出去。 一把弓搭上三支箭,全都刺向致命点。 林绾莹单打独斗着,正疑惑那三人怎么还不来帮忙,转过头就见他们躺在地上,伤口不停地流血。 她意识到中计了,推开沈砚昀就想离开。 哪知上官鹤然早就搭好了箭,趁逃跑时视线阻碍,精准地射向她的右肩。 原本想轻功的林绾莹顿时摔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捂着伤继续跑。 最后一箭,再射向她的左腿。 林绾莹趴在地上吐血,疼痛压住她的毅力。 她痛苦地大喊着:“为…为什么!” “银鸢,是你的绰号吧?” “那日你故意在巷子里用袖箭杀人,好引诱我去跟踪你知道真相。你确实养了只鸟,是你们通信的工具,而且你没有得风寒,只是因为腰眼受了伤。” 她的嘴角淌出鲜血,苦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些,给我上演了一出局中局。” “而你们…也一直都是在演戏!你根本就没有同上官鹤然撕破脸!” 这时,站在一旁的上官鹤然补充道:“不表演得真实些,怎么能让你们轻易入局?” “你以为抓了我,就没人可以兴风作浪了吗?” 沈砚昀看着她:“趁大理寺的人还没来,还不说出事情的经过吗?” “我有什么好说的?该挖的不是都已经被你们挖出来了?” 沈砚昀皱着眉:“指使你的人是谁,最终的目标又是什么?” 银鸢苦笑着摇头,闭眼的同时眼角留下眼泪。 地牢里,烛火隐隐。 “啊——!!” 银鸢被绑在铁架上,白色衣服上沾满鞭痕血迹,蓬头散发毫无光彩。 几十道鞭刑下来,她仍是一句话都不肯招,连地牢的其他犯人见了也心生同情。 许是疼得晕过去,她醒来的第一眼却看向之林尚书被关的地方,呆滞过后才注意到前面的两人。 “原来…你们真的在逢场作戏!” “将计就计罢了。” “我精心筹谋这么久的局,竟然被你们带弯了路…”银鸢冷笑几声,“沈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在将军府那日,你又有几句真话?” 她曾哭得梨花带雨地请求沈砚昀,只为去见林尚书一面。 她也曾站在湖边,想以死证明自己的真情。 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靠近林尚书,顺带看清楚大理寺狱里的情况。 他们这样的刺客被秘密培养,记忆力也极好。银鸢只进过大理寺狱一次,就能摸清楚里面的各种通道。 “你既然不是林绾莹,那真正的尚书嫡女究竟在哪里?” “沈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查?”银鸢满脸虚弱,说话时青筋微起,“你就算问我无数次,我都不会透露一点!” 沈砚昀继续问:“你何时往林尚书体内下毒的?” 银鸢将头扭向一边,不作回应。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们就换个问法。”沈砚昀将白纸扔在一边,“林尚书体内的毒是在你假惺惺扮演父女情深时,逼迫他吃下的吧?” 大理寺后来又递了消息,说验尸官断定林尚书体内的毒是自服的。 照前几次沈砚昀审问时,林尚书都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特别是他听到淮王没有死,更有种杀人的想法。 若不是有人逼迫服毒,这样谋私利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那么早离世。 银鸢顿时掀起眼皮,眼眸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很快又恢复常态。 捕捉到她的神态,沈砚昀已经有了答案。 上官鹤然不耐烦地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静静地看他们。 “她若不愿意说,让人继续往身上用刑,痛不欲生的折磨下自然会张口。” 这本小说重要的两个女性角色之一的身份已经公布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局中局 第13章 银针封脉 银鸢满眼挑衅地说:“反正我迟早会死的,与其独死,倒不如再看看你们愁苦发疯的样子…” “其实你的供词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作用。” “是吗?”银鸢笑了一会,“既然我都没有用了,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沈砚昀将纸放在桌上,很淡地说了句:“杀了你,那你的母亲怎么办?” 一句话的功夫,地牢静下来很久。 上一秒银鸢还在对自己的生死毫无畏惧,下一秒就眼神呆滞。 “你……” 她抬头看向沈砚昀,心绪平静许多。 “你为人傀儡无非就是母亲和弟弟被控制,你难道不希望救他们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银鸢苦笑着低头,“就凭一个小官也能救我母亲,别白日做梦了。” 沈砚昀皱眉:“你不愿相信我?” “他可是——”银鸢突然止住嘴,笑意惨淡,眼里更多的是恐慌。 “何人?” 顿了许久,她又说:“比你地位高的人罢了。” 沈砚昀侧过身,后面的上官鹤然显露出来:“安鸿将军在朝中的地位也极高,除了陛下其他人都要奉承于他。” 银鸢眼里仍然没有希望,而是平淡地看着两人。 她凌乱的长发被光打亮,嘴角时而流着血丝,沉重的咳嗽声响彻大理寺狱。 半晌,她又开口道: “我这一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工具。” “那你的家人呢?”沈砚昀替她感到不甘,“你的母亲还躺在榻上受病痛折磨,弟弟又不见踪迹。这些都是未定的!” “被你们抓来,沈大人也说林尚书是我杀的,难道我还能活着走出大理寺吗?” 见他不说话,银鸢自顾自嘲地扯起嘴角。 “你若将知道的托盘而出,本官定保你在大理寺不受痛苦。” 银鸢虚弱地抬起眼,眼眸泛着水光似是有一丝希望:“你能放我出去吗?” “你杀了人,在大理寺安逸地度过余生已是本官宽容大度。” 银鸢闭上嘴,虚弱地耷拉下眼皮。 半个月后,沈砚昀将情报展示在银鸢眼前。 她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眼神由满怀期待到万念俱灰。 情报上清楚的写着关于她母亲和弟弟的消息。 半个月里,沈砚昀找到她的母亲,并为其寻了许多医师诊治,可他们都说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余下的十几日,她都在靠汤药吊着性命。 至于银鸢的弟弟,早在一年前就被人发现暴尸荒野,死前有被肉食性动物撕咬皮肤的模样,头颅有被木棍等重击,怕是曾遇到过山匪。只是那时候有县令上报给朝廷,似是被掩盖下来。 “你本可以没有软肋的自由活着,偏偏还是犯下那么多错事。”沈砚昀看着她,质问道,“因为杀人而永远失去自由,真的值得吗?” 银鸢不甘地想抽动双手,奈何全身都是各种伤痕,一挣扎便满身疼痛。 “我如今已是毫无价值之人,杀了我吧……” 还没等沈砚昀追问,银鸢眼眶湿红:“求大人给我个痛快吧!” 这十几日,她没有一日过得安乐。 十几种刑罚强加在身上,令她痛不欲生。 狱卒将帕子塞在她嘴里,严格检查她的全身和嘴,生怕藏有可以自戕的毒药。 银鸢长相可人,在沈砚昀不知道的地方,狱卒甚至会对她各种羞辱。 原本亲人就是银鸢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外界怎么压迫,她都带着渺茫的希望活下去。 可如今,沈砚昀告诉她,内心的那根稻草其实是虚假的,随时都可以消失的,她自然会万念俱灰。 情报上除了有她亲人的消息,还有部分沈砚昀的动向,以至于她的心开始动摇。 一介女子,本该像林绾莹那样备受宠爱长大,可以娇蛮任性,也可以凭技艺惊动四方。 偏偏,她却要听他人命令提刀杀人。 少时就要在黑暗的角落里练习武功,外人眼里她是杀人如麻的江湖刺客,谁又能真的懂她内心的苦呢? 银鸢闭上眼时泪珠大颗的落下,不经意滴在肩上的伤口,她身体轻颤。 她已经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就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沈砚昀自然知道这一点,仍要对她说:“本官已经把你想知道的都查探出来,献出诚意。至于你应该做些什么,想清楚再让人通报本官。” 话音一落,他离开了大理寺狱。 七日后,沈砚昀重新站在她面前。 此时的银鸢沉着脸,语气很坚定。 “沈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 “你明知道我这几日追问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银鸢毫不犹豫地承认:“是!林尚书是我杀的!” “林尚书下毒企图杀害淮王殿下,主子大怒则派我们去杀了他,他在大理寺自然不好接近他便只能找您……” “你是谁?” 她忍着疼痛轻喘道:“我确实不是林绾莹,真正的林绾莹已经被组织暗中控制了……” 沈砚昀着急地问:“被藏在何处?” 银鸢摇摇头,怕沈砚昀觉得自己故意不说,还不停地解释:“我是真的不知,主上只是让我顶替林绾莹的身份施行计划,我连她的脸都没见过!” “你真的是刺客?” “是。”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银鸢对上他的视线,顿了很久才开口:“杀死林尚书,而后……” 她接着又想说些什么,突然牢狱通风口飞来银针,瞬间麻痹了她的脉搏,银鸢瞪大双眼,下一秒口吐黑血,毒素迅速漫延。 沈砚昀看过去时,黑影很快就飞过,若是追上去怕也太迟。 “祸害…” 她的口齿逐渐模糊不清,沈砚昀也只听出两个字,而后那人便没了气息。 银鸢死时还在挣扎,身上不经意掉落出一瓶东西。 上官鹤然站起身,有些不敢置信:“银针封脉,是江湖极其霸道的杀人方式。” 她为组织做了那么多,如今没了价值,竟然还用这么恐怖的方式灭口。 沈砚昀将她的眼合上,叹息道:“现如今已经能理清案子的经过,至于她背后的组织,倒需要派人更深入的去查。” 验尸官将银鸢尸体带走没多久,就被沈砚昀请过去谈论事情。 “可是有什么别的发现?” 验尸官有些为难:“此人体内只有中毒的痕迹,并没有找到大人曾说的银针。” 沈砚昀皱眉:“莫不是进了血管里?” “若在血管还好,只怕是另一种更为神秘的情况……” “什么情况?” “银针遇水便化。”验尸官仔细地回忆起来,“这种情况下官也没遇到过,曾经也只是听长辈们偶然谈起,毕竟江湖隐术层出不穷……” 沈砚昀听了,有些失神。 银鸢一个弃子,杀人灭口已经是极为正常的,但用那么霸道的手段让人察觉不妥,哪有半点暗杀的样子? “沈大人?” “你继续验尸便好,其余的本官自然会找人去查。” 沈砚昀说完,快步离开。 申时,天边有火烧云的影子。 上官鹤然关上门,室内一片静谧。 随后,沈砚昀行礼:“安鸿将军安好。” 上官鹤然找了个位置坐下饮茶。 “大理寺的沈卿果真厉害。” 一听这话,沈砚昀放下书,满脸不解。 “安鸿将军何出此言?” 上官鹤壁抱着臂说:“先是发觉到果酒下毒,抓来个假的林绾莹,之后你就开始布局了。” “安鸿将军不也是在配合下官上演一出好戏吗?” “你私自带林绾莹入大理寺,以至于让她摸透了里面的各种通道让她成功杀了林尚书,如今就揪出个没价值的刺客不觉得很亏吗?” “安鸿将军不也是利用下官来调查背后对淮王殿下动手的人。” “那又如何?” 沈砚昀整理着案卷,没去看他:“所以此局既有利于将军也利于下官,况且将军中间做的手脚也不少。” “你这是也把本将军拉下水啊。” 沈砚昀倒是一脸风平浪静:“安鸿将军此刻又站在哪一个立场质问下官呢?” 上官鹤壁“啧”了一声,蹙眉道:“本将军在问你,怎轮得到你反问本将军?” 他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忽然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倘若下官没有带她进去有机会接近尚书,只怕他们会找更恐怖霸道的方式。” “天子脚下,即便江湖大盗也会失手。” 显然,上官鹤然仍然没有理解到沈砚昀的意思。 “淮王遇害的案子已经了结,重要的是江湖组织这件事。” 上官鹤然看着他:“你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验尸院的人来报,他们未在银鸢身上发现那枚毒针。” 说罢,沈砚昀慢慢对上他的视线。 “你是怀疑流进血管里?” “他还在继续验尸,将军所忧即下官之所忧,可这些也只是猜测。” 上官鹤然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最后也只道出一种:“难不成,银针还会遇水即化?” “安鸿将军身边可有精通江湖隐术的人?” 上官鹤然摇头,随后轻抿一口茶。 有一次午后,沈砚昀在殿内处理案卷,忽然有人递了封信。 “何人给你的?” “验尸院让人递来的。” 沈砚昀拆开信,上面只有一句话:银针已融于血水,今再无踪迹。 他的手轻颤,抬眼目视前方时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先是银针封脉,而后针融血水。 这不像奔着银鸢那么简单,倒像是朝着庚昭国来的。 江湖刺客再度出山,庚昭国怕是要风云大变。 这个刺客也很有意思,无奖竞猜这个刺客组织的背后之人是哪一个**os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银针封脉 第14章 中秋佳节 中秋那天,万家灯火通明。 大理寺的人都早早回家过节,只有沈砚昀还在看案卷。 书房里点着一盏灯,莲花般的灯盏很是清雅。 风把窗户吹得咣当响,街市的热闹声打破了清净,屋子里的读书人也霎时没有继续读下去的**。 他借着庭院微弱的烛火走出去,抬头便看到在天空绽放的烟花,霎时愣住。 多年前的今天,他还在花园的长亭里边吃着月饼赏月,时而还嚷着要他的母亲讲故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 沈砚昀回过神,轻叹着合上眼。 随后,他也忍不住到外面的市井逛逛。 沈砚昀原本想着到常去的那家月饼店里给沈云楼买月饼,走到那时,却见月饼店早已打烊。 今年的月饼很是火爆,沈砚昀连去好几家,都吃了闭门羹。 无奈之下,他只好买一瓶桂花酒回府。 买完站在酒肆外往街上看,人潮涌动。 “今日桂花酒只剩最后五坛!” 酒肆的小二刚喊出,街上的人像遇上突如其来的灾难般蜂蛹进酒肆,台阶一时挤满人。 沈砚昀提着酒正走下台阶,突然被身边的人猛地碰撞到,随后手里的酒迅速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身体也将要往后倒。 “当心。” 沈砚昀还没来得及支撑,手臂被那人紧紧扣住,而后又将他拉起。 酒肆外的光线昏暗,一阵风吹过,灯笼内的烛火忽动。 沈砚昀轻拍几下衣摆而后抬头,烛光正好打在那人半边脸。 随后,他的眼眸里映着上官鹤然的脸。 眼前人身着玄色云纹锦缎,光线流转间隐约浮现暗银色的缠枝纹,如同月下浮动的暗河。领口以鎏金包边,镶嵌着细密的珍珠母贝。广袖上又绣着振翅欲飞的银鹤,袖口收束处缀着一排小巧的玉铃,行动时发出清越的声响。 细看,鎏金翼首冠还闪着光。 “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也认出是他,先是愣住几秒,而后调侃道:“沈卿也喜好这桂花良酿?” 不提他还差点忘了,堂堂安鸿将军撞坏了小官员的桂花酒! “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嗯”了声,沈砚昀偏头去看地上早已摔碎的酒坛,又忽然回头轻叹,“若无他事,下官先告辞了。” 沈砚昀朝上官鹤然行礼后,走下台阶。 没出五步,上官鹤然又叫住他。 “本将军既撞坏你的酒,理应赔你十瓶。”上官鹤然望向那写着“桂花酒已卖完”的牌子,又说,“不巧的是,这京城最后的几瓶桂花酒已卖完。” 他不肯回头,淡淡道:“一瓶桂花酒而已,不打紧。” 沈砚昀刚想抬脚离开,手肘又突然被人用力扣上,身体往一个方向偏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又砸下一句话: “本将军不喜欢欠人情,赔给你就受着!” 这架势,像是要带他翻遍整个京城。 街市充斥着摊贩的吆喝声、孩童们举着小烟花转圈的欢笑声、男孩子接连放鞭炮的响声、酒楼挤满人的闲聊声…… 房屋上悬挂着红灯笼,酒楼上的人在玩飞花令,巷口的烟花一簇接一簇地升起绽放。 找了好几家,都没有合适的东西做赔礼。 沈砚昀本没打算把这件事放心上,奈何安鸿将军意志坚定,也不好再次开口驳了他的心意。 上官鹤然闲逛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围在摊子前,顿时来了兴趣的他拉起沈砚昀就往里挤。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射箭赢奖的游戏。 “各位大人,每人六支箭,每次二十文钱,箭穿过对面那个圆环便能取胜。”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嘛!” “但是。”老板又故作玄虚道,“咱们的规矩是叠着来。” 众人不解:“何为叠着?” “比方说分三次,第一次一支箭过圆环,第二次则要两支箭过,第三次则是三箭搭弦同时过圆环。” 话音一落,围在摊子四周的人都沉默。 老板猜到他们会萌生知难而退的心理,下一秒就拿出奖品诱惑人:“这京城仅剩的一盒苓氏月饼,便作为今日射箭的奖品!” 苓氏饼庄是名扬千里的上等饼庄,每年中秋节前一天只会做五十个月饼卖,能抢到的基本上是达官贵人,可偏偏不进贡皇宫给贵族享用。 不过,这个奖品倒是很适合做赔礼。 沈砚昀朝安鸿将军脸上看去,隐约猜到他要打苓氏月饼的主意。 有这么个大奖一出,人群里果然有人跃跃欲试。 过了会,有个年轻人走上前,给了二十文钱后,拿起弓箭,对着圆环射去。 起初前两次箭还是很轻松就穿过圆环,可到后面,圆环突然间在众人不注意时轻移,导致方向出现偏差,三支箭只有一支进圆环。 老板正是抓住年轻人不服气的性子,不断地在旁边鼓舞,致使许多人在见证那个年轻人失败后纷纷排队上前。 上官鹤然在旁边看他们玩了几轮,发现受挫的地方都是相同的,顿时有了主意。 见上官鹤然上前排队,沈砚昀劝阻道:“别去,那个圆环有问题。” “本将军自然知道。” “安鸿将军既然知道还去,这不是白中他人圈套?” 上官鹤然回过头,视线在他身上,语气还带着几分自信:“苓氏月饼作为你的赔礼,如何?” “下官……” 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内心矛盾,上官鹤然又背过身。 “你只当本将军想练箭,与你无关。” 沈砚昀无奈点头,而后道: “机关不破,将军怕是难胜一筹。” “沈卿可有计策?” 他神色凝重:“下官认为最好的策略就是不参与,以免利恶人害自己。” 闻声回头时,只见沈砚昀正用一种憎恶的眼神去看摊贩的老板,上官鹤然再次坚定要为民除恶。 “安鸿将军可还要坚持?” 上官鹤然扬起嘴角,眼神闪出一道光:“看本将军破了他那点手段。” 见上官鹤然如此矢志不移,沈砚昀也不好阻拦,只好安静等待。 轮到上官鹤然时,老板有些不耐烦地要钱。 “二十文钱一次昂。” “我买两次,四十文钱。” 接过钱的老板又眼前一亮,下一秒他偏过头跟对面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上官鹤然拿起弓,前两次照他的规矩做,到第三次时,老板逐渐嘴角上扬。 第三发,上官鹤然三箭搭弦,三指紧扣着箭屏息凝神。 转眼间三支箭同时发出,情况如刚才那样,两支箭莫名地往旁边飞,穿过圆环的只有中间那支。 沈砚昀皱起眉,不安地看向上官鹤然。 上官鹤然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淡然将箭搭在弓,众人还在为他打抱不平时,刚才飞出去的两支箭却暗地卡在机关上。 老板见状背后霎时发凉,脸色都变了不少,他连忙招呼着让小二去调整,上官鹤然却阻止。 “我买了两次,游戏还没结束,谁也不准动。” 老板笑着讨好:“这位大人,小店机关出问题是小的错,可不能影响到您的兴致啊。” 上官鹤然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个小二,小二顿时不敢动弹,回眸他又看着老板,冷言呵斥道:“本将军说不能动,你没听到吗!” 老板听出前面几个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将军?” 这时,人群里的人认出了上官鹤然,低声议论起来: “是安鸿将军哎,他竟然也会来这些地方玩。” “你看他身旁站的那个人是谁?好像有点像大理寺的沈大人。” “安鸿将军的射箭技艺也能被质疑?这老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 老板显然听到人群的议论声,无奈地苦着脸朝小二摆了摆手。 机关被卡住,后面的游戏自然就不会被干扰。 上官鹤然拿起弓,一次又一次地将弓箭穿过圆环,每次都精准地穿过圆环中心。 这一举动引得在场的纷纷鼓掌叫好,上官鹤然也走近圆环,从机关中抽出那两支箭。 他拿着那两支箭扔到老板身上:“你做了什么事,不用本将军再浪费时间,你也能一分不少地说出来吧?” 老板被吓得颤颤巍巍:“安鸿将军恕罪,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我说、我说!” 老板哭着朝四周的人说:“是我将机关设在圆环上,让你们前两次能轻松地入圈,到最后一次时让手下转动机关,圆环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轻移,使你们导致偏差……” 还没等他说完,底下就传来一阵谩骂,摊贩老板被狠狠吃了顿骂的同时,难免被人扔东西,但也只能苦受着。 之后,老板就低着头去取奖品,拿出来的是一盒月饼,上面的菱形红纸上写着“苓”,包装盒很是精致。 “这是苓氏饼庄最上等的月饼,整个京城独一份的就在我这。” 安鸿将军一把夺过月饼,冷眼扫过老板,抬脚走远。 过了会,上官鹤然转身将月饼塞到沈砚昀手里。 “拿着。” “苓氏饼庄的月饼这么珍贵,安鸿将军怎么不自己留着品尝?” “苓氏的月饼入口有淡苦味,要以清茶相送可解苦味才最佳,本将军不善茶艺,也不想暴殄天物。” “将军尝过?” 上官鹤然忽略他的话:“欠你的酒本将军已经赔了。” 沈砚昀行礼:“安鸿将军当真是君子也。” 上官鹤然轻咳几声,眼神四处张望好掩饰自己的心虚,半晌后留下一句话—— “你亦是君子。” 有没有人会跟我一样觉得这里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中秋佳节 第15章 冤家路窄 临近湖畔,长廊上挂满风铃。 长廊两边水光灿灿,晚风一吹风铃响动万千,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沈砚昀踏进长廊里,一个接一个地去翻看上面的灯谜。 上官鹤然对灯谜没有兴致,眼睛四处张望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回过头,沈砚昀已经走到长廊中央。 上官鹤然满脸不敢置信:“你都猜出来了?” 沈砚昀微点头,随手拿起一个纸片读起来:“欲访孟尝却未得。” “泊人?” 沈砚昀想了一会:“面不成文。” 说完,他将手里的纸片翻过来,上面确实写着“面不成文”四个字。 “本将军不服!” “那就再比一个。” 沈砚昀跳开几个,又在众多纸片中选取一个念:“率众讨伐扬尘还。” 一听到诗词,上官鹤然沉默下来。 “不欢而散?” 沈砚昀看着他:“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真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上官鹤然挥了挥手,喃喃自语。 他们正打算继续走,前方突然传出阵哄闹声。 有个奴才站在前面大喊:“逸王殿下大驾,岂是尔等可以阻挡的?” 随后,又有个身着锦衣的人影显现出来,他把白瓷杯中的酒饮尽,右手用力朝一边甩去。 “都把路给本王腾出来,要不然本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一落,原本人潮般的人群还真就迅速挤到两边,中间的空地上只剩下上官鹤然和沈砚昀两人。 “何人如此放肆,敢在天子脚下装腔作势!” 上官鹤然说着拨起衣袖就大步上前,沈砚昀紧随其后。 夜空下的长廊灯火昏暗,站在远处的宋寂看不清他们的脸,下意识还有种熟悉感。 “那两个干什么呢!”宋寂指着骂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两个平民还敢冲上前对本王不恭敬!” 见两人冲过来还没有停下来行礼的意思,宋寂也急得小跑上前想扇巴掌,看到上官鹤然那张脸时,霎时楞在原地。 “上…上官鹤然!” 看清他的脸,宋寂顿时憋不住骂: “你这个刁民,竟敢拦本王的路!” “你不好好在自己的将军府待着,跑出来这里看诗词…哈哈哈哈哈哈!” 宋寂笑得身子微向前倾,眼底的嘲讽都藏不住。 “谁不知道你最讨厌的就是古书诗词,现在还装模作样地凑过来,看得懂吗?” 沈砚昀在一旁行礼,谁知宋寂只顾着嘲讽上官鹤然,完全无视了他。 眼瞧着面前的人愈发嚣张,上官鹤然的拳头都攥红,下一秒就抓起宋寂的衣领威胁道:“上次的伤好了?再说一个试试!” 手底下的蝼蚁不停地挣扎:“上官鹤然!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本王!小心本王在父王面前告你!” “你要告本将军?” “怎么样,怕了吧?” “怕,当然怕。”上官鹤然又说,“本将军怕一会失手将你打成残废!” 宋寂骤然傻眼,挣扎掩饰着内心的恐慌:“你敢!别以为父王重用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若论本事,本将军确实比你更有权利肆意妄为,但本将军可不会这么做。” “就凭你那屁大点的军功?”宋寂冷哼一声,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本王生来便是嫡子,论出身上就比你领先大半截。你一入宫俯首近十年的臣子,还敢跟本王争高低,真是不自量力!” 短短几句话,正好刺到上官鹤然的痛处,年少时的旧事如钝刀割肉,反复撕开结痂的伤口。 “打架算什么真本事,你要是君子,我们就来比一场猜字谜!” 宋寂得意地看着上官鹤然,心底的嚣张又在不断萌生。 本以为上官鹤然会知难而退,谁知他毫不犹豫就应下声:“行。” 他甩开宋寂的衣领,沈砚昀却不安地看向他:“逸王殿下虽然顽劣,但他的诗词风雅并不逊于下风。” 上官鹤然只是淡定地点了几下头,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色。 听到有比试,长廊瞬间挤满人,吵闹声萦绕在耳旁很是聒噪。 上官鹤然走上前随意抽出一个纸片,念了出来:“草木之中有一人。” 宋寂吃着月饼,不屑一顾:“茶。” 身旁的奴才闻声还以为是宋寂的指令,急忙招呼着下人端茶上来。 “殿下,您要的茶。” 宋寂余光扫了一眼,皱起眉:“本王何时说要饮茶?” “不是殿下您刚才说喝茶吗?” “那是谜底,蠢货!”说完,宋寂还扣了下那人的脑门子。 “逸王殿下真是聪明绝顶,奴才自愧不如。”那奴才边揉头边笑着夸赞道。 上官鹤然看他们耗时间那么久,也忍不住开口:“宋寂,你们在磨蹭什么?” “哟呵,本王好心给些时间你准备,你还敢催本王!” 安鸿将军摩擦着拳头:“还比不比?” 宋寂自然是吃过他拳头的,见他又想打人,只好回归正题。 他随意将月饼扔进奴才手里,拍了拍手找一张纸卡:“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弯新月自心留。” 上官鹤然假意思虑许久,宋寂却当真了:“就冲你个莽夫样,兵书读多了连后汉书都不用读了吧?” “息。” “什么?”宋寂一开始还没听清。 上官鹤然满腹诗意地释意出来:“眉下目,心上留,一遇良人笑出头。为息字也。”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拍手叫好,反应过来的宋寂立马气得脸都绿了,甩袖转身又拿起月饼猛啃几口。 上官鹤然:“三十六个时辰。” 这题难住了宋寂,他连来回走十几次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上官鹤然挑眉,“那就轮到本将军了。” 宋寂气得当即将月饼扔在地上,走上前翻纸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若是复……”上官鹤故意停顿。 宋寂连忙抓机会:“诶,那你可就——” 上官鹤然却没给他机会打断,急忙接上:“自然不可能是复,只能是茁。” 宋寂往后一翻,没想到真的是“茁”。 一比二,上官鹤然胜。 宋寂怒发冲冠,指着安鸿将军大骂:“不可能,本王年年都是这湖畔字谜的‘魁首’,怎么可能输给你一介武夫!” “哦?本将军怎么听说往届魁首皆是科举士人,何时题着逸王殿下大名?” “依本将军看,这魁首不会是你自封的吧?” 话音一落,人群里逐渐响起的嘲笑声,顺着湖面上吹来的风回荡在廊内。 这时,有个奴才又递了个月饼过来,气得宋寂毫不犹豫地将月饼扔进湖里。 这一举动引得周围的人不满,可宋寂还没解气,正打算抓起一个奴才又打又骂时,上官鹤然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宋寂仓惶爬起:“上官鹤然!” “李公公到——!”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跪地参拜。 宋寂急忙躲在李公公身后,指着上官鹤然说:“李公公,上官鹤然刚才踹本王!你来得正好,快抓他进宫让父王处罚他!” 闻声,李公公才注意到身旁的将军。 “老奴给安鸿将军问安。” 上官鹤然收起刚才的神态,严肃地抬了抬手:“李公公来此,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今日中秋,陛下想着办起宫宴,这淮王殿下重病未愈自然不能参加,可唯独又不见逸王殿下……” 李公公说着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要紧事,转过身就抓起宋寂的手:“逸王殿下,陛下正找您呢。” “本王才不管,就算回宫本王也要拉着他一起!他这个刁民对本王放肆已久,本王决不能容忍!” “陛下对您递来的折子正动怒呢,谁知您怎么跑这来了,赶快跟奴才回宫吧!” “来人啊!带逸王殿下回宫!” 还没等宋寂反应过来,就被护卫带回宫中。 长廊内,上官鹤然只听到宋寂的叫喊声越来越远: “上官鹤然!还有那个叫沈砚昀的,本王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给本王等…等着!” 走出长廊,有个摊子在卖孔明灯。 他们路过的时候,摊主却忽然叫住两人。 接着,摊主将一个孔明灯递出来,说是刚才猜字谜的奖品。 上官鹤然抱住臂,望着孔明灯笑道:“这市井百姓倒真是有趣,只要做件事都会有奖品。” “将军不也是护佑国土,得到陛下的赏赐?” 安鸿将军没有说话,眼神像是在告诉沈砚昀他很满意这句话。 护佑国土,本就是将军的重任。 更何况,他还是庚昭国实力最强的将军。 上官鹤然将孔明灯中央点上烛火,踩着木板桥站在湖畔边,待温度过热便将孔明灯慢慢抬起。 上官鹤然赶忙闭上眼许愿,待他睁开眼时,对岸突然升起许多流光,下一秒烟花绽放,红绿色烟火绽放在空中。岸边的人欢呼着,街市里的歌舞也被烟花响声掩盖。 孔明灯升到半空,飘过街市,替他们一览此刻的盛世风华。 此时若有桂花酒来送苓氏月饼,虽然没有清茶解苦,但嘴里总有说不尽的欢乐。 圆月下,烟花簇簇,湖畔的木桥上站着两个人,那个玄色常服的少年眼里总有亮光。 能不能说这次是个约会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冤家路窄 第16章 灾疫 十月初霜,各地县衙纷纷上报灾疫。 沈砚昀在主事堂中翻看一个又一个案卷,身旁的岑宗统报近日发生的灾疫情况。 岑宗是大理寺主薄,平常文书管理和案件记录都由他负责,也是沈砚昀进大理寺以来最忠心的小官。 他年过五十膝下无子女,家里亲人几乎都已去世,妻子早些年又患上重病,生活很是困难。 即便如此不易,他内心始终坚持正义。 上一任大理寺卿还在时,常联合大理寺少卿打压岑宗,逼他做一下有违公道的事。 现如今换了新官上任,大理寺少卿鲜少再出现,岑宗初次见到沈砚昀也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便想着去依附这位新官。 沈砚昀整顿大理寺期间,是他负责暗中观察其他同僚的举动,随后把他们做的荒唐事汇报给沈砚昀,这才能里应外合将白眼狼揪出。 所幸的是,岑宗赌对了。 闲暇时,沈砚昀也会与他饮茶闲谈,两人在办案上逐渐有了默契。 只是灾疫突发,大理寺上下无一不忙碌。 灾疫传播快,原本只是一些乡镇感染,而后慢慢扩散到内城,随即人口大量减少。 无论是医师还是道士,都觉得这次的灾疫像是蛊毒。 京城上一次发生灾疫还是三年前,那时候的沈砚昀初次来到庚昭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都带着面纱,只觉得诧异。 还没等岑宗汇报完,又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大人,刑部刚才来人通报,说是这次的灾疫调查撂到大理寺手里了。” 话音一落,岑宗将手中的信卷用力砸在桌面上,眉尾带着火气。 “这刑部还真会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平日里遇到些冤假错案他们闹就算了,这次灾疫如此严重,竟让咱们当前锋。” 沈砚昀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那个人出去:“知道了。” 岑宗连忙阻止:“大人,这次的灾疫非同小可,接了刑部的话就等于签生死状啊!况且向来都是由刑部判决好案件才递交到大理寺复核审查,如今怎么能说推给我们就推了来?” “刑部本就位于大理寺之上,他们既然能有此底气,背后必然是有人撑腰,咱们以大理寺的官位自然不能与他们硬碰硬。” “可是……” 沈砚昀神色自若,反倒还突然浅笑起来:“灾疫如此重要,陛下那估计也是奏折成山,若此次我们将灾疫摆平,说不定还能邀到功。” “大人英明。” 与此同时,皇宫大殿。 宋铩望着眼前堆积成山的奏折,烦躁地揉捏起眉心,身旁的李公公在汇报各地疫情。 眼瞧着宋铩心烦,底下谏言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出,都低头杵在那像个木桩。 等李公公说完,大殿顿时静下来。 宋铩沉着嗓音开口:“各位爱卿怎么不说话?” 这时,一个大臣持礼从队伍中走出:“陛下,臣有事要奏。” “说。”宋铩仍闭着眼。 “臣认为,此次灾情的源头是乡镇的农民,理应派人先到乡镇调查一番而后镇住灾情,再管扩散后的内城。” 话音刚落,就有人不同意:“依你这么说,是把内城百姓的命视如草芥吗?” “乡镇既是源头,灾疫肯定比内城的严重,止住了源头,就可以暂缓控制灾疫。老夫也在内城,何时把内城百姓的命看得如此轻贱?” 说完,两边的大臣势如水火,相互争辩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 “内城可都是些王侯贵族甚至是天子,乡镇的平民就算死了也不值几个钱,他们的贱命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即便他们是平民,也是陛下的子民,众生人人平等,陈尚书怎能说出如此荒唐话!” “你个老庸物,你既然提出这个建议,你怎么不去乡镇调查,好替陛下分忧!”陈尚书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向皇帝行礼。 最先说话的大臣气得眼睛瞪直,指向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你!” …… 眼见两人越吵越凶,甚至大放厥词在大殿之中冒犯天子,宋铩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够了!” 底下的大臣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地回头。 “你们两个!”宋铩也气得直喘,手指都轻颤,“都给朕滚出去掌嘴!” 那两个人当即趴在地上磕头求饶:“陛下息怒,陛下饶命啊!” “带下去!” 身旁的李公公一挥拂尘,殿外走进几个侍卫,毫不客气地将两人从地上拽起,之后架着两人走到殿外,又扔在地上让他们相互掌嘴。 宋铩轻咳几声,喝了一口茶又道:“各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啊?” 刚才那一出杀鸡给猴看让底下的人留下阴影,所有人都低头杵在那不敢说话,生怕下场比他们还惨。 短短几个时辰里无人发话,大殿也静得不像样。宋铩随手一摆,退下的人都好似脚底踩了风火轮一般。 路过御花园时,宋铩抬眼便看到宋寂又在欺凌宫人。 宋寂身穿华服,插着腰在小太监的吹捧下狂妄自大,面前还跪着几个涕哭的宫婢。 “逸王殿下恕罪啊!”宫婢抽泣几声又道,“奴婢还赶着去给皇后娘娘送华服,要是耽搁了就不好了。” “你还有脸提本王母后?” 宋寂被她们哭得心烦,下意识地就抬起脚去踢她们,怕不解气还伸手想去扇巴掌。 “宋寂!” “谁!”宋寂不耐烦地抬起眼,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看到宋铩那张脸时顿时跪下,“父…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那几个宫婢连忙跪着挪位置,放下手里的东西跪拜。 宋铩皱着眉,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逆子:“平日里重华宫从不见你的身影,倒是教训奴才这一块你最起劲!” “父皇,儿臣正想去母后那取些书,只是半路被这几个死丫头绊住脚!” 说罢,宋寂还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那些宫婢吓得直摇头,快哭了出来。 “你还有脸提你母后?”听到这,回味过后的宋寂莫名有种熟悉感。 “皇后乃宫中妃嫔典范,先不说仪表和心胸,就连诗书也是饱读于腹。你再看看你!哪有她的半分模样?” 宋寂吓慌了神,急忙跪在地上:“儿臣知错,儿臣以后一定刻苦读书!” “以后?”宋铩冷笑道,“都说君子一言九鼎,你在朕这放了多少个以后?” 宋寂不敢回答,跪在那静静地等宋铩骂完。 独角戏唱了好一会,宋铩逐渐失去耐心,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回去将四书五经抄五遍,太阳落山前亲自送来乾元殿!” 宋寂满脸吃惊,而后恹恹地领罚:“是。” 望着宋寂绝望到被几个太监搀扶走的模样,宋铩捏起眉心叹息。 李公公在旁圆场:“陛下,看样子逸王殿下是真心悔过了。” “身为嫡子却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若真心悔过,此刻朕就应该在书房见到他了。” “逸王殿下毕竟是众多皇子中最年长的,兴许只是以惰性迷惑他人呢?” 宋铩失神间好似想起痛心的往事,叹息着摆手:“也罢,让皇后严加管教便好。” 傍晚,宋铩召见了上官鹤然。 上官鹤然驭马急匆匆地从城外军营赶进宫,身上的铠甲没来得及脱下。 进殿前,安鸿将军还特意用帕子擦了擦铠甲上的尘土,确认干净才跟着公公进去。 上官鹤然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安鸿将军免礼,赐坐!” “谢陛下。” 话音一落,上官鹤然将剑鞘放在一旁就坐。 宋铩目光落到他身上,语气亲切:“朕召你前来,是想与你谈谈近日各地灾疫的事情。” “微臣近日军营里也有人感染灾疫,他们平日时常操练所以体质强健,比常人能多扛几天。” 宋铩皱起眉:“那他们现在身体怎么样?” “医师还在奋力医治,汤药不断,暂时控制住了。” 听到这,宋铩才舒缓过来。 上官鹤然垂下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浑身无力,脸色铁青,隔几个时辰便会心口疼痛,每到半夜全身又如群蚁啃食般疼痛难忍。”上官鹤然蹙起眉,思虑一番而后又说,“此次灾疫怕是没那么简单。” 宋铩喝了口热茶,缓缓道:“如今灾疫才爆发几日,几乎半个城的百姓都死亡,看来要派些人前去最先发生灾疫的乡镇采集疫种。” “陛下所言极是。”上官鹤然顿了顿,又问,“不过陛下打算派何人前去?” “自然是刑部。” 听到这,上官鹤然眼眸低垂下来,脸上没有过多神情,举起酒杯小酌几口。 过了一会,乾元殿外传来嘈杂声,声音漫上窗纸逐渐打破殿内的寂静。 上官鹤然朝龙椅上的皇帝看去,只见宋铩不紧不慢地举着酒杯轻晃,没有半分恼羞成怒的样子。 眼看外面越闹越凶,上官鹤然蹙眉起身:“何人竟敢在乾元殿外喧哗,臣这就出去将他抓进来待陛下处置!” 宋铩只是把手一挥,神色舒缓。 虽然宋寂是嫡子,而且皇后经常在宋铩面前提自己的儿子,但是宋铩其实并不是很看重宋寂,只能说从来没有想把他立为太子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灾疫 第17章 另有所图 半柱香前,宋寂带着奴才来到乾元殿。 他将宫婢手中端了一路的罚写接过,正准备让侍卫通报,周公公就走出来。 周公公把拂尘一扫,搭在手肘上哈腰:“老奴见过逸王殿下。” “周公公?”宋寂闪过丝诧异,“往日都是李公公随身侍奉父皇,怎么今日不见李公公当值?” “师父染上风寒,御前的事自然有老奴这个徒弟代劳。” 宋寂点了点头,转眼把话题转向正事:“父皇可在里面?劳烦公公通报,本王已抄好四书五经,想亲自进殿谢罪。” 说着,他就想带人上前几步等着,周公公急忙挡在前面。 “陛下正在商议国事,还请逸王殿下稍作等待。” “近日国事不过是些灾疫,就连太医院的太医大多都被拨去灾县,这时若有朝臣觐见倒是罕见。” “况且,本王还听说父皇今早便对众位大臣大发雷霆……”宋寂话还没说完,扬起下巴又垫脚往殿内张望,“怎么此时殿内一片寂静,半点波澜都无?” 周公公神色为难:“这……” 随后,宋寂停下来仔细听了室内动静后又说:“殿内讨论声小得很,周公公莫非是在诓骗本王?若真是如此,小心本王让人打你板子!” 听到这话,贴身奴才赶忙走到宋寂身边低声提醒:“殿下,这周公公虽不常当值,但毕竟是陛下眼前人,您要是打了他,恐怕……” “哼,缩头贱奴!”宋寂还没把话听完,便抬手推开身旁的人,骂道,“他是奴才本王是主子,主子教训奴才有何不可?” 他说话毫无遮拦,就连殿内隐约都能听到他狂妄自大的声音。 周公公的脾气可不随李公公那般处处忍让,况且如今御前侍奉的可是他,就连皇后都要敬他三分,又怎会怕宋寂一个犯了事的王爷。 “逸王殿下,老奴好心奉劝您一句,陛下如今在殿内与将军商议国事,贸然闯入怕是会惹陛下龙颜不悦。” “里头议事的是哪位将军?” “自然是安鸿将军。” 宋寂低眸喃喃着,突然间瞪大双眼:“安鸿…上官鹤然?” “逸王殿下直呼本将军名讳,有何要事?” 宋寂闻声只觉后背冒起阵冷汗,抬头便看到从殿内走出来的上官鹤然。 上官鹤然眼神犀利,铠甲的摩擦声震得宋寂心慌,腰部镶嵌的金狮更是显得他威武。 还没来得及多想,上官鹤然就面无表情地来到他身前,接着猛然抓起他的手臂。 “上官鹤然你个混账东西!”宋寂瞪着眼上下打量他的动作,而后拼命挣扎,“上次的事本王还没找你算账,有本事咱们再找地方对对子,好让你心服口服!” 见他没有想放手的意思,反而还想往殿内拽,顿时给宋寂气急眼:“本王跟你说话呢,抓着本王作甚!放手!” 上官鹤然冷着脸:“你在殿外吵闹惊扰到陛下,既然你如此想进去,本将军这不就请命抓你进殿吗?” “你放屁!本王何时要你抓进去?” 无论宋寂怎么挣扎,上官鹤然都将人硬拉进殿,身后的奴才想帮忙阻拦,却被周公公横握拂尘挡住。 进殿后,上官鹤然碍于宋铩的面子,轻手松开他。 那知宋寂见到宋铩时,已经被吓得腿软,当即摔在地上。 上官鹤然不安地蹙眉:“逸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宋寂没有回应他,急忙整理起衣裳,之后对着龙椅上的人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宋铩刚抬手示意,逸王下一秒就指着安鸿将军告状。 “父皇,安鸿将军刚才对儿臣无礼!他把儿臣当军营训练用的泥袋一样拖进来!” 上官鹤然面对他的敲诈没有丝毫畏惧,挑起眉又摆出副得意的面孔。 “逸王殿下这倒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殿下在外喧哗惊扰陛下,本将军只是替君分忧罢了。” “你!” “宋寂。” 宋铩发话,底下的两人都疑惑地看上去。 “朕让你抄的五遍四书五经都抄完了么,怎么太阳都快落山了都没见你交来?” “父皇,这又是周公公的不对了!”宋寂跪着向前几步,指着殿外诉苦道,“儿臣前来本是要交罚写的,谁知那周公公将儿臣拦在殿外,说什么都不肯放儿臣进来!” “哦?”宋铩轻笑一声,眼神宛如刀刃,“逸王想朕如何处置周公公?” 上官鹤然听出不对劲,抬眼朝龙椅上的人望去,很快又低下眸。 “依儿臣看周公公所犯之罪较浅,从轻发落也罢。” 可惜,宋寂这个蠢货没有听出宋铩的意思。 宋铩听完笑出声,将周公公传进来,又说:“既然逸王说话如此了无遮拦,想来五遍四书五经还未让其清醒过来,那便再抄五百遍也无妨!” 上一秒还对着周公公摆出得意脸色的宋寂,听完直接坐倒在地上,眼神呆滞。 “父…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请您收回惩罚吧!” 宋铩嫌耳边聒噪,把手朝外一挥:“带下去!” 事后,几个侍卫将宋寂带出去。 待安鸿将军走出殿外,那群人早已不见踪迹,他盯着宋寂撒泼的地方,突然叹了口气。 走出宫门,上官鹤然遇到了刑部尚书。 刑部老头摸着胡子走上前:“哟,这不是安鸿将军嘛!安鸿将军近来可好?” “甚好。”上官鹤然看了一眼欲黑的天色,问道,“范尚书这是要入宫觐见陛下?” “正是,这不近日地方灾疫严重,朝堂命刑部彻查引发灾疫的原因,一有消息就要面圣。” “那刑部可有线索?” 刑部老头苦着眉:“还在调查呢,估摸着没个一年半载是查不出来的。” “刑部向来办事果断,这会怎么又要如此长的时间?” 刑部老头忽地叹气道:“大理寺那帮人也是,做长辈的想给晚辈些沾功的机会,谁知他们做事拖沓就算了,还整日埋怨上司!” 上官鹤然又问:“既是刑部负责此事,与大理寺何干?” “既在大理寺当差定然要有机会历练,刑部也不过是做个复审的,到底还是要让他们把重要的信息挖出来,我们又怎么帮得了呢?” “况且近日听闻这大理寺卿沈砚昀破案手段了得,淮王殿下中毒案处理得当,此等人才更应该多加培养。” 上官鹤然本不想听这老头唠叨,可无意听到他提起“沈砚昀”这三个字,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刑部与大理寺同为朝廷办事,互助反而事半功倍,既是为国分忧又为民造福,怎么不帮得?” 大理寺的苦差多,一年到头案卷都看得头皮发麻,更何况还要抽空去管这些灾疫。 好不容易轻松些,刑部又把皇帝派发下来的重任挪到大理寺手里,成功压垮大理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刑部的头儿范尚书也是个奸诈的老狐狸,平日里狗仗人势不知收了多少黑钱,真正办事时又不见人影。 谁让现今这满朝上下最担心的就是灾疫呢? 既然刑部尚书都开始奸诈耍滑,那上官鹤然自然也要蹚一蹚浑水,看看浑水里有多少黑鱼。 刑部想对大理寺下手,上官鹤然也有意想在旁看戏,看看这出了名的断案能手沈砚昀还有多少本事抗下这次重任。 缰绳用力一扯,上官鹤然驭马离开宫门。 沈砚昀在主事堂与同僚分析灾疫的情况,一下午过去,也勉强得出些可疑线索。 京中因灾疫身亡的尸体纷纷运进大理寺的东苑,随着太医诊断,灾疫除家喻户晓的毒以外,似乎还有混毒。 混毒与蛊相似,传闻中南境有苗疆大族,苗疆人善于养蛊,虽说蛊类多样,但也是由混合多种毒物制成。 而这灾疫最初发生的乡镇,便是与南境隔海相望的怿蝻镇。 若是说有南境苗疆人不远千里潜入怿蝻镇,故意用蛊让灾疫成为一国之患,倒也不足为奇。 可南境苗疆一族力量微弱,向来与中原各国井水不犯河水,倘若故意引发灾疫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没等沈砚昀继续想下去,就有侍卫进来通报:“大人,安鸿将军来了。” 话音一落,原本安静坐在主事堂的下属纷纷躁动起来,不安地攥紧手看向大门。 “这安鸿将军怎么隔三差五就来大理寺,以前倒没发现他一个武将什么时候对办案感兴趣了?” “若是议事还好,这要是像上次那样闹得大理寺鸡飞狗跳的,大理寺颜面何在啊!” “他一武将莫不是真当我们文官好欺负?” 过了会,又有人对上官鹤然来大理寺提出了条件。 “只要不是带兵来就挺好。” “若是打扮得儒雅些更好了。” “算了还是别来了!” “……” 主事堂也瞬间炸开锅,下属们一个接一个地编理由离开。 沈砚昀则镇定地走到庭院,朝上官鹤然行礼:“下官见过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一挥手,两人相谈甚欢地踏入主事堂。 两人全程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上官鹤然身后甚至都没有跟着军兵。 大理寺门外没有马车,唯独留下的是上官鹤然的马。 这令那些躲在石柱后吃瓜的下属大吃一惊,都把目光转移到岑宗脸上。 “安鸿将军这是转性了?” 岑宗绷着脸,看向两人的背影:“凡事自有沈大人解决,况且灾疫四处蔓延,说不定安鸿将军此番前来是找大人商议政事的。” “那你可曾见过武将来文官的领地议事?” 岑宗又答:“若论为国分忧,不分文武。” “我看他就是另有所图!” “或许安鸿将军想找的就是学文断理的沈大人呢?” “简直荒唐至极!” 新的领地开启——南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另有所图 第18章 怿蝻镇 上官鹤然接过纸,阅览一遍后抬头:“南境?” “按理说安鸿将军应该知道这个地方。” 上官鹤然仔细回忆:“庚昭国与南境倒有过一场战争,可那时都是前朝几位老将军出兵,父亲曾负责支路阻断,清理各道残兵。” 沈砚昀追问:“那后来战况如何?” “我军大破敌军,南境也遣派多名使臣求和。”上官鹤然莫名得意起来,“当时我朝兵力雄厚,没几下就把南境的人打趴下,只不过同时也折损不少将军。” “既然兵力雄厚,为何折损如此多将军?” “听闻当时南境的军师是苗疆人,族人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里面混杂着不少苗疆巫师,他们用蛊毒才勉强撑了那么久。” 听完,沈砚昀垂下眸沉思。 上官鹤然倒了杯茶,望着桌面上的几张纸也思索起来。 主事堂内顿时静下来,透过窗格还能隐隐看到门外有人影闪过。 “听说刑部把调查灾疫的事撂你们手里了?” 沈砚昀“嗯”了声。 “你打算在这死坐着分析?”上官鹤然抬眼看他,“既然都分析出怿蝻镇,怎么不多做了解?” 窗外掠过几阵风,把纸都吹到地上。 沈砚昀拾起地上的纸说:“如今灾疫严重,出城需有皇令,这些也只是暂时的线索,没有证据判定。” “难道你们就想被刑部吃干抹净吗?” “什么意思?” 上官鹤然一脸严肃:“刑部拿你们当做工具,利用完就踢开,若不把功勋立在自己头上,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这些下官自然知道。” “知道?那怎么不见你有半分着急的模样?”上官鹤然倒是满脸着急,“难道就等县衙上报,再做些无谓的分析?” 沈砚昀刚想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大人,刑部尚书来了!” 上官鹤然靠着椅转笔,闭上眼淡淡道:“债主来讨命了。” 沈砚昀直径走出去,刑部尚书却在庭院等得不耐烦。 见沈砚昀来,范尚书立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身旁的随从斥责道:“沈大人好大的官威,竟让我们大人等这么久!” 沈砚昀弯腰行礼:“下官见过范尚书。” “灾疫的事可有进展?别告诉本官还在调查,本官限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务必把案卷交来刑部!” 沈砚昀有些为难:“半个月?” “怎么,你还想查三年?”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半个月时间属实有些紧迫,此次灾疫怕是没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就用心去查!”范尚书冷哼一声,“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乡下县衙,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好,趁早给老子滚蛋!” 这时,上官鹤然走出来,正巧听到范尚书的话,顿时不悦。 “范尚书口气倒也不小。” 范尚书刚想发怒,却见上官鹤然散漫地走上前,脸上笑容洋洋地奉承道:“原来是安鸿将军,安鸿将军怎么也有空来大理寺?” “本将军来大理寺了解灾疫,却无意撞见范尚书斥责下属。”上官鹤然皱眉,“范尚书为人大度,何必为这半个月时间为难下属?” “朝廷为灾疫的事情愁白了头,下官这不也是想为国分忧嘛。” “可半个月时间连去乾州都不行,又怎么能查出灾疫呢?”上官鹤然盯着范尚书,轻声道,“况且陛下向来宽宏,怎会只给半个月时间,莫不是范尚书记错了?” 话里话外都是逼范尚书退让的意思,他这个老狐狸又怎会不知道。 许是看在上官鹤然的面子,范尚书也只是低头笑道:“是我记错了,这三个月时间竟被我记成半个月,瞧我这记性……” 听到三个月,沈砚昀内心舒缓一口气。 上官鹤然假意回应范尚书的笑容,时而偏头去注意一旁的沈砚昀。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范尚书自讨没趣便想着离开:“安鸿将军若无别的事,下官就先告辞了。” 待他走远,上官鹤然冷眼扫过大理寺的门。 夜月升起,街上的人逐渐变少。 书房的烛光微弱,沈砚昀看着白纸上的红圈,脑子瞬间闪过上官鹤然的话。 大理寺不是刑部的工具,或是他太好欺负,身边的同僚都来踩他,好将他踢回那个无处安身的时候。 处于仕途中的沈砚昀只有努力上进,爬的更高才不会被人欺负。可同时他忘了,爬得更高若是没有一方势力支持,摔得也会更惨。 思来想去,沈砚昀决定提笔拟奏章,把这几天分析到的线索全部写进奏章里。 他要出城查案,他要为后面的仕途铺路。 既然刑部送来这么一份大礼,他又怎么能不接受呢? 沈砚昀走到窗边,抬头看着星空失神。 寻常大理寺卿若非皇帝特命都不得出门办案,这正是他棘手的地方。 倘若前往凶险难测的怿蝻镇,唯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沈府。 “吱——”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沈云楼就推门而入。 沈砚昀小步上前行礼:“父亲可有吩咐?” “昀儿怎么还未歇息?”沈云楼推门时他站在窗边,屋内只点着一盏烛火,便猜测道,“可是在为灾疫之事烦心?” 沈砚昀点了点头,递过茶水。 沈云楼接过茶轻抿一口,关切地看向他:“随为父到花园走走吧。” 站在静心亭往外看,春夜下的花园一片冷寂。 花丛中,两三朵夜合欢颤巍巍地开着,花瓣边缘泛着潮湿的绀色,仿佛浸透了子时的雾气。 池心莲花紧闭着朱唇,却有金鲤噙碎月游过,鳞片翕动处,漾开一圈圈淡青的涟漪。 沈砚昀靠在亭边,清风吹起他的衣摆。 沈云楼走到他身旁,把刚斟的茶递过去:“听闻刑部将此事硬塞入大理寺,你可有什么打算?” “儿子想出城查案。”沈砚昀说完又低下眸,“可……” “你可知那地方离南境特别近?” 他惊疑地转过头,眼神像写着“你怎么知道”,沈云楼也只是轻点头,算是回应他的疑惑。 短短一句话又重新把沈砚昀的矛盾提起,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沈云楼拍了拍他的肩,对上他的视线:“去吧,你忘记自己一直以来要做的事了吗?” 沈砚昀重新抬起眼,眼神带着亮光。 “你的任务繁重,别担心我们。” “可是……” 沈云楼眼神坚毅,语气愈重:“别辜负了我们精心谋算好的这一切。” “你只管大胆往前走,剩下的还有爹在。” 这时,亭心石桌上的茶渍已经干涸,却突然泛起水光——原来是一枚被月亮遗忘的圆斑,它躺在茶渍边缘,像未写完的句号。 上官鹤然说得对,不能只困在大理寺里人云亦云,他必须要去怿蝻镇亲自调查。 几日后,沈砚昀带着奏章入宫。 入宫前,他还打听到宋铩有意让刑部派人前往怿蝻镇调查,奈何刑部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连着推脱了好几日。 这不正好,把机会让出来给沈砚昀。 宋铩看完奏章,抬眼瞟向沈砚昀:“沈爱卿,这怿蝻镇临近南境,那里灾疫遍地,怕是凶险十分。” “陛下,怿蝻镇是灾疫起始点,倘若能提取出疫种,也可早日解除国患。”沈砚昀拱手,语气坚定,“臣去意已决,还请陛下降旨!” 宋铩烦闷地捏起眉心,一旁的周公公凑到耳边:“陛下,安鸿将军在殿外求见,说是对汶州民乱有了对策……” “嗯,那便召安鸿将军觐见。” “奴才遵旨。” 站在底下的沈砚昀拱着手,余光瞟见周公公离开,内心闪过丝慌乱。 “沈爱卿,先赐坐罢。” 临坐时,沈砚昀还抬眼去看龙椅上的皇帝,宋铩满身疲惫像只将要沉睡的猛虎,两鬓黑里掺着白。 上官鹤然进殿时,第一眼就注意到沈砚昀,眼中闪过惊异。 他拱手上前:“微臣见过皇上。” “免礼,赐坐吧。” 上官鹤然落座在沈砚昀对面。 “安鸿将军,你说对汶州民乱有对策,可是真的?” 上官鹤然闻声站起身,持礼回答:“启禀陛下,这汶州临近南境,倘若民乱解决不好怕是容易让南境有可乘之机,因此臣便想率精兵前往镇压民乱!” “哦?你也想前往怿蝻镇?” 见底下的人一脸疑惑,宋铩看向沈砚昀说:“大理寺的沈爱卿刚才也向朕请命要前往怿蝻镇办案。” 上官鹤然转头看了沈砚昀一眼,之后皱起眉:“怿蝻镇灾疫严重,路径之地还会有沼泽等凶险,若是孤身前去怕是不妥。” “朕觉得安鸿将军所言极是。” 还没等宋铩接着说,上官鹤然突然又抢先开口:“但微臣愿意同沈大人一同前往怿蝻镇,为陛下分忧。” 沈砚昀/宋铩/周公公:“?” “怿蝻镇曾是微臣当初战争断路必经之地,地势高低,沿道险阻,微臣大多都知道。” 宋铩把话头转向沈砚昀:“沈爱卿,你怎么看?” 余光之中,沈砚昀恍惚感受到上官鹤然投来的目光,目光中情绪万千。 坚毅吗?还是期许? 过了会,沈砚昀起身拱手:“微臣无异议。” 宋铩顿时龙颜大悦:“好,那便三日后你们二人一同前往怿蝻镇,一有消息立即通报!” 沈砚昀和上官鹤然持礼齐声:“微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走出乾元殿,上官鹤然伸了个懒腰,很是轻松的样子。 “安鸿将军打算怎么过沼泽?” 上官鹤然还装作无知:“什么沼泽?” 见他想溜,沈砚昀却拦住他:“刚才安鸿将军说怿蝻镇的路途会有沼泽,莫不是将军忘记了?” 上官鹤然望着上空掠过几只鸿雁,晚霞晴空,摆手笑道:“区区泥潭,不足为惧。” 说罢,他逐渐走远,只留沈砚昀一个人在原地。 沈砚昀把他的话记在心底,他倒想看看到时候威风一方的安鸿将军是怎样被这句话打脸的。 开启第二次共同查案——怿蝻镇灾疫(这个剧情会占比较多章节,而且会有许多新人物登场,也有一位特殊人物出现,在人物榜可以查到。怿蝻镇办案对后面的剧情也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怿蝻镇 第19章 劫持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 沈砚昀与大理寺少卿交代完事宜,就随着小厮走到大理寺门口。 门前停了辆马车,瞧起来格外奢华。 小厮瞪大眼:“如此豪气,这便是陛下拨来的马车吧?” 沈砚昀却停下整理衣摆的动作,眯小眼去打量眼前莫名出现的马车。 他明明记着,早朝过后是上官鹤然派人来接他,如今怎么还计划有变? 沈砚昀神色警觉,有些意识到不对劲。 马车前面的两匹棕马毛色发亮,性情温和。后边的舆用紫檀木制成,金丝布帘下的窗格形状别致,似乎刻着寒梅。 这么浩荡的架势,只怕贵族都做不出来。 见有人从马车后走出,小厮连忙上前询问。 片刻后,小厮将问到的消息告诉沈砚昀,正打算扶他上马车,沈砚昀却推了推手停住。 他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其中一个用棉布将大半张脸遮挡住,独留了双眼睛,另一个年迈车夫却很正常。 “你为何将自己遮掩得如此严实?” “小的脸上受过伤留疤,怕吓到大人。” 沈砚昀假装打消顾虑,而后又问:“安鸿将军不是说一同出发,怎么不见将军来?” “将军已经在城门外等候,特地让小的来接沈大人会面。” 沈砚昀刚想派人前去确认,那个人又道:“还请沈大人早些上马车,莫要让将军久等。” 他低眸朝遮脸的车夫身侧看去,袖下似是藏着匕首。 大理寺距离街市较近,若是大打出手怕是会引起百姓动乱,寺内也会闹得鸡飞狗跳。 倘若将计就计,到时候再一举端平也不迟。 沈砚昀抬眼,转头盯着小厮的眼睛说:“书房落了件东西,你去帮我把幕篱取来。” 小厮也听懂他的意思,连忙跑进大理寺。 在书房内取出幕篱后,小厮又拿了张白纸在上面写下“救”字,接着塞进信封中。 刚走出书房便迎面撞到一个人,犹豫片刻,小厮把信塞到那个人手里,着急道:“沈大人有难,务必把这封信亲自交到安鸿将军手里!” “安…安鸿将军?” 那个人懵懂地接过信,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快走啊!”小厮用力地推了推他。 “是……” 小厮亲眼看着他离开才跑出大门。 那个遮住脸的车夫见小厮那么久还没回来,以为他们使诈故意拖延时间,便想强抓沈砚昀进马车。 “沈大人,请上马车!” 车夫朝他靠近时,沈砚昀还注意到他手一直放在后背,一看就有问题。 “大人!” 那人刚想抬手,小厮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车夫一跳。 接过幕篱时,沈砚昀还摸到匕首,他抬眼看向小厮,两人只对上了目光便心领神会。 沈砚昀瞥了一眼那个车夫,随后带上幕篱同小厮步入马车内。 马车缓缓使出,路过街市时沈砚昀还撩起布帘看出外边,一切又很正常。 路上不知颠簸多久,待沈砚昀再次撩起布帘朝外看时,马车已经出了城。 他装作无知地询问车夫:“不是说安鸿将军在城门外接应吗?如今已出城,安鸿将军人呢?” “安鸿将军等您过久,就先出发了。” 沈砚昀直接反问:“你何时得到的消息?” “您进了马车后。” 回话的是其中一个年老的车夫,话没说完,又突然闭上嘴。 沈砚昀更加坚信自己被劫持了。 拿着信的人没走几步便撞上了岑宗,下意识还把信收到背后。 岑宗蹙眉问:“你背后藏了什么?” 起初他还不想回答,偏被岑宗认为可疑便拦住他,说是不解释倒抓着他告去大理寺少卿那。 那个人支支吾吾,还没等岑宗问几句就全部都招了:“刚才沈大人的下人将这个塞给我,说沈大人遇难,又让我去将军府找安鸿将军。” 将军府的安鸿将军,谁人都知喜怒无常,贸然去送信这不是要把命也送过去? “沈大人?”岑宗看着他快要吓出尿的样子,伸出手道,“你把信交给我罢,我替你送过去。” 那个人听后如释重负,扔下信就跑没影了。 岑宗顺着小路走出大理寺,来到将军府门前却被侍卫阻拦。 “什么人!” “大人,我是大理寺主薄,来替大理寺沈大人送信的。” 说着,岑宗将信递给侍卫。 “沈大人?”侍卫绷着脸,“安鸿将军不在府中,改日再来吧!” “可沈大人情况紧急,他嘱咐这封信务必要交到安鸿将军手中。” “都说了安鸿将军不在府,有什么事晚些再来罢,若你还在将军府喧哗,休怪我不客气!”侍卫说完握着剑鞘想拔出剑。 岑宗也不是好欺负的,本就看不惯这些狗仗人势的人,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沈砚昀的安危,他自然不想退让。 “那我便站在这等将军回来!” “将军府前岂容你如此胡闹!快赶远些别让将军见了心烦!” 几个侍卫刚想上前驱逐,上官鹤然就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那些侍卫见了,连忙对着安鸿将军行礼。 “这是怎么了?” 岑宗见到上官鹤然,急忙跪下:“下官见过安鸿将军。” “你是何人?” “下官是大理寺主薄岑宗,沈大人让下官给将军送一封信。” 说完,他跪着将信递给上官鹤然。 上官鹤然接过信后,迅速拆开却发现上面的白纸上写着一个“救”字。 他不解,沈砚昀无端写一个“救”字作甚。 “沈大人现在在何处?” “下官不知,兴许已不在大理寺。” 上官鹤然望着信中的字,又问:“你可曾看见过什么?” 岑宗蹙眉仔细回忆:“下官从后门小跑时,还频频回头朝大门张望,隐约看到沈大人站在门口,门外还有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的车夫将自己遮得很严实。” “马车?”上官鹤然皱着眉,又看了一眼信封后才恍然明白。 “现今离你跑来中间隔了多久?” 岑宗想了想:“已有半个时辰。” 霎时间,上官鹤然右眼猛跳几下,脑子已经开始浮现出沈砚昀遇害的场面。 他让侍卫将战马牵出,对亲信交代好一切后,握着佩剑跨上马,缰绳用力扯住,就急忙朝城外跑去。 亲信置办着上官鹤然的吩咐,看到一旁不知所措的岑宗,走上前对他说:“你先回去吧,安鸿将军已经去救沈大人了。” 岑宗也终于舒缓一口气:“如此便甚好。” 马车逐渐远离京城拐进林子,但确实是去怿蝻镇的路。 又颠簸几次,马车突然用力一横刹,接着停下来。 四周虫鸣声响起,阳光斜漏进马车一角,树林很是宁静。 “车夫?” 这次又是那个遮脸车夫回答:“小的在。” “为何马车停下来了?” “马车突然卡到一块石头,大人放心,小的这就下去修整。” 许久过后也不见动静,正当小厮要掀开帘子走出去一探究竟时,地面突然冒出阵沉重的摩擦声。 沈砚昀连忙抓住小厮,摇头示意先不要出去。 小厮透过窗格朝外面看,树梢飞下四个黑衣人,手中持弯刀,眼神凶恶。 白胡子车夫上前问话,却被他们毫不犹豫地用弯刀刺向心口,接着倒地而亡。 当初迎沈砚昀进马车的那个人也一把扯开外衫,露出里面黑色夜行服,并从马车底抽出弯刀。 那个人跳下马,走到四人面前抱拳弯腰报备情况后,为首的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厮转头小声问:“少爷,外面有五个刺客,我们莫不是被劫持了?” 沈砚昀只是点了点头,收在衣袖下的手逆握着匕首。 “少爷放心,小的在取幕篱时已让人去将军府找安鸿将军了。”小厮顿了顿,“只要多撑一段时间,将军定会来救我们的。” 听到这话,倒让准备在隐蔽的树林大杀四方的沈砚昀陷入沉思。 大杀四方万一被正巧赶来的上官鹤然看到,自己的身份就会随武艺暴露。 可若不作反抗,五个人的攻击怕是撑不到上官鹤然来,到时候尸体反而都发凉了。 沈砚昀反问他:“你又笃定安鸿将军会来救我们?” 小厮单纯地笑道:“依照少爷平日里与安鸿将军的交情,若是将军对您重视,自然会来救您的。” 重视?只怕是他身上的价值更多罢。 沈砚昀划清界限:“我可与他并无交情。” “少爷与将军解决过大案,又被安鸿将军递帖子请去蹴鞠赛,听闻安鸿将军还在刑部尚书面前替少爷解围……”小厮开始掰起手指头数。 “停停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平日到大理寺接少爷回府时听那些人说的。” 那些人不就指的是大理寺那帮“闲人”。 沈砚昀当即懒得同他们计较,与其靠别人倒不如想想自己的命该如何保住。 “眼下顾不得许多,安鸿将军何时能到还是个问题。”沈砚昀紧盯着眼前的帘布,声音很轻,“况且五个刺客对付起来有些棘手,他们都有武器,我们单凭匕首怕是已败下阵来。” 小厮只淡淡的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少爷,我虽然没读多少年书阅历又没有太多,但是人和人的情意还是很明显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劫持 第20章 英雄救美 见外面依旧没有动静,小厮耐不住地问:“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 外边的五个人商议许久,最终让之前伪装车夫的那个黑衣人先上前试探。 他小心地跑到马车前,而后用力地将弯刀刺进去,感知到主座上无人,又向两边划去。 沈砚昀右手逆握匕首,眼疾手快地朝他手腕处刺去,几下功夫就让他疼得扔掉弯刀。 还没来得及喘息,沈砚昀拉住他的手拖进马车里,刺客忍着疼痛指向他刚说出个“你”字,沈砚昀又将右手的匕首扎向他心口,最后一脚再将人踢出去。 一连贯的动作迅猛,站在远处的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就飞出马车落到地上,口吐鲜血而亡。 为首的刺客瞪大双眼,弯刀一挥道:“上!” 沈砚昀接过小厮的匕首,手伸出马车外沿正轴线精准一抛,走在最前面的刺客毫无防备地中刀而亡。 “竟如此精准。”首领望着倒下的尸体低声自语,之后又对旁边的刺客说,“里面的人会武功,当心!” 其余两人点头回应,首领就轻功想飞上马车顶部突袭,哪知还没到顶上,迎面就飞来个拿着剑的上官鹤然。 小厮想冲出去,沈砚昀隐约听到沉重的马蹄声,又赶忙拉住他,摇头示意。 马蹄声越来越近,上官鹤然先是在半空与首领打斗,而后踩在棕马的背上一划剑刺向余下两人。 小厮好奇地张望出窗外,看到有援兵顿时喜笑颜开地喊:“大人,是安鸿将军来了!” 沈砚昀顺势理了理衣服:“嗯。” 上官鹤然靠近马车,侧身用鞭子撩起布帘,一眼就注意到戴幕篱的沈砚昀。 他的长袍似砚台里晕开的松烟墨,衬得皮肤皙白。袍身绣满?缠枝莲花纹?,花心点缀着细小的?珍珠母贝片,衣襟边缘还缀着?三寸宽的云纹绲边。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 布帘被撩起,外边树影间的光漫上幕篱。 沈砚昀颔首:“下官见过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又放下帘布去检查刺客的尸体。 沈砚昀走下马车,袍上的?青绿色泛起微妙的蓝调?。 过了会,他一把摘下的幕篱扔掉,朝四周望去。 “早朝过后,不是让你在府中等本将军的吗?” 今日大朝,沈砚昀和上官鹤然还被宋铩提名,听到即将去的地方是怿蝻镇,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人群中总有那么几束奇异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议论声也在退朝后掀起。 早朝过后,上官鹤然突然被宋铩召去。 乾元殿内,宋铩对上官鹤然百般嘱托,特命让他带百余精兵前去怿蝻镇,另赐粮草和药材。 离开皇城,上官鹤然快马加鞭赶回将军府,却得知沈砚昀遇难。 沈砚昀捡起刺客的弯刀,仔细地看着。 “安鸿将军这不也是来了?” “若是本将军来迟些……”上官鹤然余光突然瞟见两个心口插着匕首的刺客,抬起眼又问,“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下官不胜武力,可不代表府中小厮都是软柿子。” 上官鹤然看向小厮:“你杀的?” 小厮看了沈砚昀一眼,随后点头:“是。” 匕首能命中心口,虽然正常人都能做到,但一介小厮又怎会做到如此精准。 过了会,李郁怀带着百余军兵赶来。 他先是对沈砚昀行礼,而后跟上官鹤然汇报情况。 沈砚昀:“这是哪位副将?” 闻言,那个人抱拳低头解释:“属下名李郁怀,是安鸿将军亲信。” 接着,李郁怀看到地上的尸体,惊道:“将军,这……” 上官鹤然淡定地擦剑:“不就是杀了几个人,在战场上又不是没见过尸体,惊什么?” “属下知错,属下只是有些困惑。” 安鸿将军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问:“什么?” “将军才准备前往汶州便有刺客行刺,一路上只怕还有埋伏,将军可是得罪了哪位大人?” 仔细想来,朝中忌惮上官鹤然的人数不胜数,真要问哪一个这么有胆子,他也不知该把罪名扣向谁。 上官鹤然观察四周的尸体,淡淡道:“刺客手里的弯刀与上次银鸢的武器很像,而且只敢在城外动手,由此可见就是上次那群刺客。” “可要属下去禀报陛下?” 上官鹤然抓住他的手臂,眼神示意他别去:“先不要打草惊蛇,小心中了那人的圈套。” “待会派几个人处理好尸体,别吓到路过的百姓。” 李郁怀持着佩剑低头:“属下领命。” 军兵身上的铠甲银灰色,踏步声干脆响亮,军纪严明,都是金狮营里训练出的精兵。 三千军兵,两匹马,一辆马车,几车粮草和药材。 马车虽然比不上刚才的奢华,但也算上等。 “天色不早了,尽快赶路。” 沈砚昀步入马车,上官鹤然也随即上马。 马车内,沈砚昀看着前往怿蝻镇的舆图,图上地形高低错落,林地与湖面最为广阔。 这还是在庚昭国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出远门。 估摸着没半个多月到不了怿蝻镇。 沈砚昀撩开帘子,往马车外看去。 那金色阳光便顺着山脊流淌,漫过松林的墨绿。湖面千万片粼粼的银鳞此起彼伏,时而聚作晃动的镜面,时而碎成撒落的星辰。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带着一串水珠在阳光下炸开。 午时,军队在平地休息。 上官鹤然和李郁怀带兵去远处打猎,剩余的军兵坐在地上边生火边闲谈甚欢。 待他们打猎回来,用生起的火烤野鸡吃。 军兵们五个围一圈,用石块堆起火,再用粗壮的树干将鸡串起来,架在树杈上烤。 “边塞没有干粮,都是自己打猎解决温饱的。”上官鹤然翻了翻烤鸡,“陛下派发的干粮,还是到需要时再用。记忆里,越靠近怿蝻镇的路很凶险,能捕杀的猎物极为少。” 沈砚昀问:“猛兽?石地?” “沼泽。” 沼泽泥地能吞噬万物,像黑洞一样,有进无出。 “既然有沼泽,为何朝廷不去管?” “怿蝻镇所属汶州,从前并不是庚昭国的领地,却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开拓的疆土。本将军之前说的那次战争,南境求和时特意奉上此地。” “既如此,南境人觊觎汶州也说得通。” “自然。” 沈砚昀又问:“那怿蝻镇里有人会制蛊?” “废话。” 沈砚昀低眸,脑子的思绪顿时有了答案。 南境人风波又起,故作怿蝻镇染灾疫,而这个疫或许就是蛊毒。 野鸡烤熟,上官鹤然拿了一片荷叶,将野鸡取下放到荷叶,然后又串起另一只鸡。 李郁怀用小刀划了小块塞嘴里,忽地皱眉:“将军,味道好像淡了些。” “朝廷分下的盐能撑过半个月就好,如今只是第一餐,用完了盐之后还有得你说淡的。” 李郁怀倒也不再说话,埋头顾着吃。 沈砚昀看向上官鹤然,只瞧他用小刀割下一大块,塞入嘴里也没有过多表情,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味道。 曾经的沈砚昀,也自己烤过野鸡吃。 颠沛流离在野外的沈砚昀像个野孩子,穿着破烂发臭的衣服,流浪几日终于来到庚昭国。 庚昭国物产丰富,兵力雄厚,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里。 休息片刻,军队又继续朝怿蝻镇前进。 沈砚昀在马车内重新绘制线索,再用红圈将其标志,把想到的都写下暂留。 午后的太阳更毒辣,隐隐金光深了几个度,军兵的铠甲都开始发烫。 明明已过初霜,昼夜温差大也正常,可也没想到会像七月天一般炎热。 “少爷,咱们到怿蝻镇会不会水土不服啊?”小厮扇着扇子,“如今只是一小段路就燥热,到那边岂不是如同跳进火坑?” “前几日我看书上说,怿蝻镇的节气与京城有些颠倒,但也是极有规律的,白日有多难耐的热,夜晚就有多冷。” 小厮用扇子捂住嘴,霎时不敢说话。 沈砚昀看他被吓到的样子,浅浅地勾起唇。 马车外,同样有人交谈。 李郁怀拉住缰绳:“将军,到了怿蝻镇咱们该怎么安置?” “就地安置。” 李郁怀苦皱眉:“可村民个个病得那么严重,咱们可不能进去被感染啊。” “那就寻一处空地驻扎军帐。” “那万一没有呢?” 上官鹤然扫了他一眼:“李郁怀,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游山玩水的。” 李郁怀低下头:“是,属下知错。” “眼下汶州民乱,听闻是些混入城的外地流民联合山中匪徒闹事。” 李郁怀小心地看向上官鹤然:“将军是怀疑,其中有南境人作祟?” “汶州曾经是南境的,若是普通民乱倒不足为惧,本将军就是担心此次灾疫与民乱有关。” “汶州地理位置如此艰苦,除了南境过来的人,哪里会有别的州县流民?”上官鹤然蹙起眉,像是遇上棘手的事,“南境苗疆大族善用蛊,到那之后先让人调查一番,不要冲动。” 李郁怀双手抱拳:“属下领命。” 咳咳,沈砚昀的马甲已经掉出来一小块,只不过可惜上官鹤然没能发现[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