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第1章 讨债 松城的冬天几乎不下雪，今年是个例外。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窗内壁炉里的火焰跳跃，耀武扬威的与外面划分成两个世界，丝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冷气。 “辜兆暖，你要不要跟我出门去超市？” 换好鞋后，辜莫卿又问了侄子一遍。 6岁的辜兆暖躺在沙发上撒娇，“姑姑，我想留在家里睡觉。” 说完话他还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一副自己很困的样子。要不是他的眼睛还在往茶几上瞟，辜莫卿可能就真信了。 视线挪到茶几上，除了一盘水果一盘坚果，最吸引辜兆暖的是他一进门就上手摸了两下的电视遥控器。 低笑一声，辜莫卿斜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拆穿：“是想睡觉还是想看电视啊？” 小正太的一双圆眼睛提溜转了一圈，还是说了实话：“想看电视，我在家妈妈都不准我看电视。” “还不是因为你期末考试没考好。” 小学一年级，那么简单的加减乘除，满分一百的数学他能考个41出来。 “臭小鬼，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爸妈。”辜莫卿拿上柜子上的钥匙和包，出门前最后叮嘱他一次，“就在家好好待着不准乱跑，也不准给陌生人开门知道了吗？” “知道了，姑姑我想吃薯片，你记得买！” 他还得寸进尺了。 “行，你在家乖乖听话等姑姑回来。” 门关上，辜兆暖立马换了个嚣张的姿势拿着电视遥控器大喇喇地瘫在沙发上，手动几下，点开了自己想看的动画片。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今早倒还好，只下了一会儿，不到一刻就停了，接着就隐约有阳光透过云层落下来。 上午的天气比较好，辜兆暖躺了会又起身去把阳台的窗户打开了。 就算数学只考了41又怎样，他妈妈又不能真打死他。他说想姑姑了，妈妈还不是亲自把他送过来了。 空气畅通，日子轻松，辜兆暖心里美滋滋的。 “叮咚——” 二十多分钟一集的动画片播到第三集，门铃响了。 他一大早就被妈妈拉起床送来姑姑这了，来这以后最想做的事是看电视，但看着看着也是真的开始犯困了。这声门铃来的正是时候，一下就把他快要阖上的眼睛给吵开了。 辜兆暖想也没多想，以为是姑姑回来了，一下从沙发上蹦起飞快地跑去开门。 然而门一开，外面站着的却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 辜兆暖呆住了，左右张望了一下，还真只有这一个人，那他姑姑呢？ 小孩见了陌生人立马就要关门，奈何对面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门。 辜兆暖心里没底，油然生出一丝恐惧来。现在家里没大人，他的小身板根本打不过眼前这个成年男子，姑姑走之前才跟他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他怎么就不知道先从猫眼里看一眼呢。 他那点小心思对方一点没在意，直勾勾地盯着他问：“这是辜莫卿家吗？” 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辜兆暖心慌得很，僵硬地点了下头。 谁知道这男人的脸色刷一下就沉下来了，辜兆暖瞬间打了个颤。正想说上两句，对方又开口问：“你妈呢？” 这话不知怎么听着还有点不满。 “妈妈不在啊。”辜兆暖唯唯诺诺地回答，这人也真奇怪，明明刚刚还在问姑姑，现在怎么又问上妈妈了。 妈妈今天送他到姑姑家就走了，要是在家里他也刚刚就大喊了，哪能现在还干站在这啊。 “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晚上吧。” 晚上妈妈总要来接他的。 问完话，那男人就不出声了，明明是看着他，却好像心里在思考些别的什么。 前面几句话下来辜兆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大哥哥，你找我妈妈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男人皮笑肉不人地吐出两个字：“讨债。” “砰。” 辜兆暖吓到了，趁着男人一个没注意迅速关上了门。 心惊胆战地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等了半天才敢偷偷摸摸往猫眼看。 门外已经没人了。 辜兆暖长叹口气，腿脚哆嗦着滚回了沙发。 他以后再也不会看都不看就给人开门了。 辜莫卿回来的时候动画片已经又播完一集了。 听见门口有动静的时候辜兆暖还吓了一跳，直到看见姑姑开门进来了他才放下心来，哇地一声眼泪就挤出来了，“姑姑，刚刚有个男人来家门口讨债了，好吓人！” 辜莫卿诧异，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柜子上一放，“怎么回事啊？” “就有个怪大叔按门铃，开门他就问这是不是你家，他还问我妈妈呢，他说他要找妈妈讨债！” 家里又不差钱，妈妈怎么会在外面欠债呢。辜兆暖越想越后怕，这人说不定就是个人贩子呢，要是他刚刚没把门关上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吗？” 合着这小子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辜兆暖自知不对，眉毛马上就垮下来了，小嘴一撇可怜兮兮的，“姑姑——” 看小鬼那样，辜莫卿也知道他没在开玩笑。仅思索一会儿，她觉得这事还是得重视。 这个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原来在家门口的监控早就没用了，好在小区里每栋别墅外都装了一个物业安的摄像头， 又把柜子上的钥匙和包拿起来后，她朝辜兆暖说，“走，跟姑姑去物业看监控。” 两个月前她回国，搬回了中学时期在松城住的房子。 回想了一下，这些年自己都在国外，不可能在国内结识什么仇家。辜莫卿的嫂子也是她的大学同学，她的为人辜莫卿再了解不过了，不可能得罪人的。 况且家里条件又不差，怎么可能在外面欠债。 真是滑稽。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二百五敢欺负到她家门口来。 到了物业后辜莫卿说明了情况又出示了证件，物业管理人员很快就带她去了监控室。 物业的人问她大概是几点的事，她也不清楚，又问辜兆暖，“大概是什么时候？” 辜兆暖回想了一下动画片播放的时间，“可能有一个小时了吧！” 监控画面很快就调出来了。 安静的大门口一直没什么动静，往后拉了几分钟一个人影出现了。 画面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了，他本来是背对着监控的，直到他在辜莫卿家门口站定，侧身按门铃的时候监控拍到了他的脸。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辜莫卿还是认出来了。 陆巳云，老熟人了。 监控画面播到这辜莫卿就喊停了，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不用看下去了，这人我认识。” 物业的人去看监控，就一张有些糊的侧脸，这能看出什么。他也摸不准情况，问了句需不需要报警。 “不用，一个老朋友，跟这孩子开玩笑呢。” 见她笑了，物业也就没追着问了。 这里住的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谁家没点恩怨纠葛啊，既然人家都不追究了自己也没必要找事，万一搞不好还会弄个引火上身。 领着辜兆暖从物业出来的时候，小正太还觉得当时那男人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拉了拉辜莫卿的手，小声说道：“姑姑，真的不用报警吗？” 天放晴了，辜莫卿抬头的时候被刺了一下眼睛，连带着神情都有点恍惚了，一不留神踩到了藏在雪被下露出半截的树枝，嘎吱一响。随后她笑笑，“不用，他跟你闹着玩呢。” “那他为什么还说我妈妈欠他钱啊？” 想起往事，辜莫卿有些愁容，说：“欠他债的不是你妈妈，是姑姑。” 辜兆暖歪了脑袋，奇怪了，“姑姑也很有钱啊，怎么会欠钱呢？” 看见他的表情，辜莫卿知道这小鬼又要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却在心底想，要真欠的是钱就好了。 可偏偏欠下的是情债，还是一段年少时最为墨浓重彩的一笔风流债。 要真论起来，剪不断，理还乱，想还清还没那么容易。 她和陆巳云的故事，要说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祝大家元宵快乐！上本时间线上有点问题，打算后面改文了。这本今天开始更，我一定努力更新。有钱的捧个人场，没钱的也是捧个人场！希望新的一年各位天天开心，恭喜发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讨债 第2章 舞台剧 2016年冬，辜莫卿17岁，正值高二上期期末。 饶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能阻止爸妈离婚的结局。 爸爸带着哥哥辜也沚去了国外，妈妈带着她就留在松城生活。 和哥哥分开后她在房间里闹了两天绝食，第二天晚上被妈妈从房间里拉出来狠狠地骂了一顿，母女俩最后都哭成了泪人。 第三天起床后她洗洗哭肿的脸又继续上学去了。 早上的晨曦沾染寒气，出门前辜莫卿拿了一条浅粉色的围巾套在脖子上，遮不住藏了红血丝的眼睛就遮住眼睛下面的大半张脸。 因为这两天心情不佳，睡眠时间少了很多。她今早出门比平常还要早二十分钟。 她家所住的天玺府离松城三中不算远，走路大约半个小时。 昨晚和她妈方戎进行了一次深入对话，哭的有点狠了，导致今天早上起来脑袋还是昏的，就这样半懵半醒地走了这一路。 要到三中的时候会经过一条小破巷，那些职高的和社会闲散人员老爱聚集在那，经常早上七八点还能看见几个男男女女从一家盘出去的一楼出租屋里出来。 平常辜莫卿都是和辜也沚走一路，哥哥会带着她避开那条巷子走对面的路。结果今天她脑子没转过来，该过马路的时候没过，就只能硬着头皮从那条巷子门口经过。 要说这条巷子有多吓人也没那么夸张，不过是那些出现在巷子里的人和他们这些穿着校服的学生气场不同，站那就一股老江湖的味道，大部分人打扮得流里流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虽然传闻很吓人，但辜莫卿来三中以后还真没听见这巷子里发生过什么恶**件。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人已经走到了巷子口。 “五十块钱，拿出来。” 这话偏偏在她脚迈出去的时候响起。 她那只脚就那样尴尬地放下，人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定在原地。 转头一看，逼仄的小巷里，高高瘦瘦的男生背对着她，揪着另一个男生的衣领，一只脚踩着箱子，居高临下地把人逼迫在杂物堆积的角落。 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卷发男生，语气不善：“快点的。” 揪领子的男生似是意识到什么，扭过头来看向巷口。 这人五官长得很好看，辜莫卿一顿，总觉得这张脸在哪看到过。 随着他转头的动作，翻出一截宝蓝色校服领。看见有人，他皱眉，语气有些不善：“快走。” 这话是对辜莫卿说的。 辜莫卿哪见过这阵仗，扭头赶紧走掉。 走出巷口后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脸被围巾遮住了。 从巷子到三中不剩几步路，辜莫卿疾步走片刻看见了三中校门。 今天刚好轮到高二年级的老师执勤，高二教导主任张惊波戴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正背着手站在校门边上。 辜莫卿跑过去，张惊波单手扶了下眼镜，面上还很严肃：“同学你跑什么，离上课时间还早啊。” 她喘着气，把围巾往下拉，漏出脸来大口呼吸：“张老师，巷子里有人在勒索我们学校的同学。” 那条巷子存在很多年多了，一直有不好的传闻。张惊波马上招手把门口的俩门卫喊过来，他又问辜莫卿：“对方几个人？多大年纪啊？” “两个欺负一个，都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这话一说完张惊波的脸上黑了几个度，“你带我去看看。” 那条巷子就在前面不远，辜莫卿没想到自己还要再带路。 等她带着张惊波和校门卫过去，那三个人正好从巷子里出来，双方迎面碰个正着。 三个男生没料到张惊波会在这，老老实实喊了句老师好。 看见为首的男生，张惊波挺意外的：“陆巳云，你怎么在这？” 没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去问辜莫卿：“同学，你说的是他们吗？” 来的路上辜莫卿已经把围巾拉上去了，又挡住了脸，此刻听到张惊波问她她点点头，手指上站前面那个和旁边的卷毛：“就是他们两个。” 张惊波换上一副很心痛的表情：“陆巳云，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被叫陆巳云的男生眉梢一抬：“张老师，我做什么了？” “你——你怎么能勒索同学呢！” 当事人还没来得及解释，旁边的卷毛急了：“肥波你说什么呢，谁勒索同学了？” “你小子，哪个班的怎么说话呢！”张惊波怒吼，“人家这位女同学都说看见你们的行为了，还狡辩。” 陆巳云的目光从张惊波身上往下挪，落到被围巾遮了大半张脸的女生身上。 辜莫卿被他盯得发毛，往张惊波身后移了一步。 原本的“受害者”适时站了出来，小声解释：“张老师，你可能误会了。是昨天我捡到了陆巳云的钱，他今天才找我要。” 一边的卷毛很小地“嘁”了一声。 张惊波还是很怀疑：“是真的吗？同学你要是受欺负了要实话给老师说啊。” 那人明显要更急，脸上红了一片：“老师我真没受欺负，你误会陆巳云和江逸凡了。” “……” 场面一度很沉默，和张惊波一样尴尬的还有辜莫卿。 她低着头，脑门上始终有一道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目光。强撑着一抬头，视线就和陆巳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了。 辜莫卿咬咬牙：“对不起老师，是我误会了。” 张惊波倒也没怪她：“你这同学也是好心，行了你先回去吧。” “你们三个留下，我还要跟你们班主任核实一下情况，看你们在班上有没有什么矛盾。” 得到释放信号的辜莫卿马上溜走了，生怕脚步慢点等会儿被对方给跟上。 留下三个男生等着张惊波打电话。 看着拿着个手机在巷口转悠的身影，江逸凡凑到陆巳云耳边：“六哥，你说肥波是不是又胖了。” “是有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边另一人始终不敢开口。半晌，江逸凡不善的目光还是落到他身上：“这次我们就不拆穿你了，下次再偷钱就先把你打服了再送到肥波面前。” - 因为刚刚那场乌龙耽搁了点时间，辜莫卿再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她跟着人流走进学校，在路过高二那栋楼楼底公告栏后又折转回来。 玻璃罩里贴着的公告是高二年级的学习之星。 这张榜还是这学期期中考试后换的。排在第一的男生五官轮廓分明，优越的眉骨下，一双眼睛眼尾稍长，显得有些凉薄。鼻梁高挺，嘴唇没什么血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那么点不羁。额前的碎发利落整洁，但配上他的脸总觉得精神里夹着点懒散。 就他那张照片，感觉跟别人都不是一个图层。 再看下面的名字——陆巳云。 难怪那么眼熟，年级大神啊。 又摸摸自己的围巾，幸好把脸挡住了，一得罪得罪了个大人物。 进教室的时候罗宋红正坐在辜莫卿的桌子上，辜莫卿看见那个背影，原本混沌的脑子又发麻。 强忍着不爽走过去，书包放到了凳子上：“麻烦你下来。” 对方没动，反而身子往前倾，凑近她：“辜莫卿，你哥哥是不是出国了？” 辜莫卿皱眉看着她：“不关你的事。” “你也没朋友。”罗宋红从她桌上下来，一只手戳在她的胸口，“那就没人保护你咯。” 说完她笑笑，挺得意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辜莫卿是上个月分班考后被分来这个班的。 分班来的第一天罗宋红就找她要上钱了，辜莫卿没给。当天下午放学后罗宋红就找人把她堵在教室里，说话还挺厚脸皮的：“听说你家挺有钱啊，请我们一点怎么了。” 辜莫卿觉得她的消息还是有些不准确，要不然怎么敢忽略辜也沚把她堵在这。 眼见她不吱声，几个人就要上手了，辜也沚正好也找来了。 她这个哥哥还算称职，谁敢欺负他妹，不管男女老少他都绝不手下留情。几个女生被教训的吱哇乱叫，倒也不敢再找辜莫卿的麻烦了。 前几天光沉浸在她哥走的悲痛里，倒忘了罗宋红这茬了。比起早上的乌龙事件，罗宋红要发疯才是她最想避开的。 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就是觉得有点——麻烦。 三中有一条校规就是学生必须在食堂吃饭，一切校外饮食都是不允许的。 中午辜莫卿在食堂吃饭。正低头吃着，感觉到自己前面来了人。她抬头，发现是同班的两个女生。一个叫罗敏，是她的前桌。一个叫张苏黎，是罗敏的好朋友。 罗敏笑着对她说：“辜莫卿，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坐吗？” 食堂这么大，也又没人拦着不让她俩坐，这话说的。 两个人当她默认了，就这样坐在了辜莫卿对面。 刚坐下，罗敏就开始打探：“辜莫卿，你哥哥真去国外了吗？” “嗯。” 对面俩人显然愣了一下。 松城经济发展的好，自然是不缺有钱人的。但像他们这个年纪会被家里送出国的也不常见，能出国的，家庭条件都得往上走了。 大家都能看出来辜莫卿家条件好，只是亲耳听到这些，还是会小小感叹一下。 想到这罗敏就有些犹豫了，原本想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安静了老半天，眼看着辜莫卿的饭都要吃完了，张苏黎赶紧用放在桌下的手推了推罗敏，罗敏才又把起先的打算说了出来：“下个月学校不是要举办一个50周年校庆吗，我们打算演一个舞台剧，你也来参加吧。” 辜莫卿抬头，确认对方刚刚邀请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找我？”班上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找她说话，更别提这种集体活动的邀请了。 “因为你长得漂亮啊。”罗敏说。 “不去。” 两个人等着，没等来下文。 罗敏和张苏黎也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甚至连个推脱的借口也懒得给。 想到她透露出来的家世又想到平常罗宋红说的那些她假清高的话，张苏黎张嘴就有些没好气：“辜莫卿，罗宋红说你就是个没用的花瓶，你也不想被人这样说吧。” 辜莫卿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因为长得漂亮，从小就常常被选去撑台面，不过实事干的很少，大多时候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充当一个美丽的废物花瓶。 明明不是她自愿不干事去当花瓶的，却还是听到了不少恶言恶语。不是没想过证明，只是缺个机会。 她抿唇，随后问对面两人：“我的作用很大吗？” “嗯。”罗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着定好的话术说：“其实这个舞台剧本来是罗宋红跟她玩得好的那几个非要加进来的，但她临时撂挑子不干了，缺的是女主角啊，我们没辙了，觉得你最合适所以来找你了。” 见她有了松口的迹象，张苏黎马上接道：“我们的剧本是根据灰姑娘的故事改编的，自己写了一些有趣的情节和对话，打算做一个搞笑舞台剧，很有意思的。” 听起来是有意思，辜莫卿问：“那我是要演灰姑娘？” 又是张苏黎回答：“嗯！灰姑娘变身前和变身后都由你来演，所以你的任务会比较重。” 说话后，罗敏试探性地看向她，“你，愿意吗？” “嗯，我可以参加，你们能把剧本给我看看吗？” 没想到只是争论了一句辜莫卿就真的松口了，还以为得跟她拉扯两天。罗敏马上笑道：“你回家后能看手机吗？可以的话我晚上发给你。” 辜莫卿记得自己没有加罗敏的好友，“可以，你直接在班级群里加我吧。” 剩下的时间三人几乎就没交流了。 直到辜莫卿端着餐盘离开，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张苏黎才敢开口：“啧，我还以为要缠她好几天，没想到说几句她就答应了。” 罗敏还是有些担心，“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她家里感觉有点背景，万一事后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要是不把她拉进来，先来找我们算账的就是罗宋红。”张苏黎一边说着，脑子里回想起罗宋红那嚣张跋扈的样子，突然起了个激灵。 她俩就是班上的边缘人物，和谁都没矛盾，所以罗宋红第一个就找上了她们。 张苏黎和罗宋红是一个初中上来的，知道她跟社会上那些混子有些接触，得罪了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只能答应想办法把辜莫卿拉进来。 - 校庆是在一个月后，刚好是期末考的前一周。 辜莫卿觉得这个时间安排的很不合理，都去忙校庆了还有多少学生的心思能在学习上。 但想到这的时候辜莫卿已经答应她们加入舞台剧了。 当晚回到家，家里没人。 她妈妈最近在准备竞争一个项目，所以会很忙，忙到昨晚刚跟她谈完心不到两小时后就拖着行李箱赶飞机去外地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要是换做之前，辜也沚一回家就主动去给她煮宵夜了。 现在辜莫卿只能自己动手了。 冰箱里有妈妈包的水饺，她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走进了厨房。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厨房能看到客厅的电视。她把水烧上，手撑在橱柜上，隔着一大截距离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热门综艺。 水还没烧开，辜莫卿想到了舞台剧的事。便去二楼房间把自己的手机拿下来，一解锁点开Q.Q就看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网名叫长安乐。 她不爱给人备注，直接通过了。 困了就睡：罗敏？ 长安乐：嗯呐，是我。 片刻后手机又震动起来，有新消息了。不过辜莫卿没时间看，因为她烧的水开了。 饺子下锅，她拿着大勺搅了一下，确认没粘锅才重新拿起手机看消息。 长安乐：[文件] 长安乐：这个就是我们改的剧本，你看看。 辜莫卿没急着点开。 等饺子煮好了她端着盘子坐回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罗敏发来的文件。 电视里播的综艺传出一阵笑声，她没受影响。咬了口水饺，指尖慢慢往下划，眉目微动。 总的看完一遍觉得剧本还不错，台词很有趣。灰姑娘的故事大纲没改，只是前期的女主更像个小丑角色，需要不停地讲笑话递包袱逗人笑，大量的台词背下来需要花不少时间。 但她没有尝试过做这类事情，还是想试试。 辜莫卿给了罗敏一个肯定的回复，说自己一定好好弄。 感觉第一章铺垫了好多，会不会太啰嗦了，码文好难T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舞台剧 第3章 她被耍了 回想从小学到初中的上台经历，她基本上就是站在前排当个门面，运气好的时候能捡到个念旁白的活。舞台剧还是女主角这种事，没落到她身上过。 准备开干之前她在网上找了些视频来学习，不看不知道，看了以后才发现想要在台上完成一个完整的表演也挺难的。 人家的动作，情绪，节奏，都得把握好度，特别是一些喜剧情节，还要豁得出面子才能释放的到位。 一想到自己也要做这么一件事，辜莫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接下来的一个月辜莫卿不仅要忙着复习功课，还得抽出时间背台词记动作。 每周三和周四的体育课是他们的排练时间，就这点时间肯定不够，于是周五放学后的时间她也给留出来了，配合他们排练。 参加这场舞台剧的同学大多和罗宋红关系很好，起初辜莫卿也有怀疑，不过因为罗宋红撂挑子的行为大家私底下都在吐槽，她也就不警惕了。 因为妈妈这次出差起码要三个月，辜莫卿自由安排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大部分空闲时间都被她拿来练舞台剧了。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担当这么一个重要且需要耗时耗精力的角色，自然对舞台剧这事十分上心。 周末的时候辜也沚和她打过电话，她给他讲舞台剧了这事。辜也沚说她这样也不错，刚好借这个机会去社交，说不定能交到朋友。 她倒是没想这一茬，就说想试试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还有就是，不想当个摆设花瓶了。 辜也沚只笑，说她做什么他都支持。 日子一晃而过，校庆那天已经是十二月底，晚上更是冷的出奇。 学校礼堂无法容纳全部学生，学校干脆就把演出搬到了操场，主席台就是舞台。松城三中的主席台比较高，场地也大，用来表演节目挺合适的。 4班的舞台剧排在第五个，辜莫卿一早就换上了演出服装。 衣服破破烂烂的好几个补丁，说是灰姑娘前期的衣服，实际上更像个要饭的。 在主席台后面有个学校搭的简单的化妆台，不过化妆品都由各班自己提供。 寒冬十二月，辜莫卿在轻薄的破布衫外面裹了件自己的羽绒服。周围的同学脸上都化上了精致的妆容，就辜莫卿一个人不仅没化妆，还顶着一个杂乱的鸡窝头。 鸡窝头是罗敏给她设计的，说是这样更符合前期被欺负的可怜人设。辜莫卿不懂，但是接受。 造型和服装是由罗敏和张苏黎负责，她俩不参与上台演出。这边刚弄完鸡窝头，没过多久张苏黎就拿着一包碳粉过来，要往辜莫卿脸上抹。 辜莫卿立马把她的手抓住，面露不悦，“干什么？” “上妆啊。”张苏黎说得一脸轻松。 看她还是不放手，张苏黎又得跟她解释：“这就是让你变身前变身后形成一个反差而已，听我的吧。” “演出途中换装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还要洗了这个重新上妆，来得及吗？” “来得及，这个很好擦的，而且我又不会给你涂很多。再说了，也不用重新上妆，底下的观众又看不清你的脸。” 辜莫卿松了手，任由张苏黎拿着碳粉在她脸上摆弄。 看着准备表演的同学都漂漂亮亮的，辜莫卿就像一只被丢在精品玩具店的脏小狗。 主席台前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地掌声，辜莫卿都无暇顾及，临上台前还在熟悉剧情和台词。 终于要轮到他们4班了。 演继姐的那个女生把辜莫卿喊上，去主席台旁边等待。 等待的时候辜莫卿发现比排练时多了几个人，便问刚刚那个女生：“怎么多了几个人？” “哦，搬道具的。” “让我们有请高二四班带来舞台剧《真公主的起舞》！” 辜莫卿一直对这个名字有疑问，没有假公主哪来的真公主，何况也没有跳舞环节。对此罗敏的解释是灰姑娘的变身后就是真公主，起舞只是一个抽象的美化而已。 她把羽绒服脱下，放到了旁边的空凳子上，随后便跟着演继姐那个女生往主席台上走。 上了台，舞台灯光打下来。 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一片黑脑袋，辜莫卿心里是紧张的。然而当背景音一响起，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开笑容，走上台去。 “姐姐，放下那张脏帕子，让我来！” ——好戏开场。 诙谐的情节和台词把台下的老师同学逗得频频大笑，辜莫卿在舞台上没什么包袱，怎么好她就怎么演。台词和走位，她早就练了无数遍，边念着台词边看着台下的观众，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台上的灯光落到她身上，她极力地表演，一时也忘记了此刻自己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和看不清脸的碳粉，穿着一个破烂衫在舞台上穿梭。她只是觉得很过瘾，第一次有了认真去完成一件事然后极致享受验收成果的体验。 变化也就发生在半场。 本来该到她换衣服的时间了，可原本给她换装的南瓜箱道具却没拉上来。辜莫卿无措地站在舞台上，还想着法没让底下的观众看出来。 她看向站在幕布旁的罗敏，对方却明显躲避了她的目光。 那一刻心里就四个字——大事不妙。 突然间，三个穿着骑士衣服的人冲了上来，一人一盆水朝辜莫卿泼了过去。 台下一片哗然。 刺骨的冰凉瞬间侵袭全身，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川深处，连血液都开始凝固。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按在了地上，紧接着那位继姐念出台词：“你这只阴暗的老鼠精，居然还妄想假扮我的妹妹去和王子跳舞，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是一直在配合你，看我不给你一点教训。” 随后，舞台上的灯光熄灭，只留下一束聚光灯照在主席台的梯口。只见一位穿着华丽公主舞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出现，灯光跟着她游走，优雅舒缓的音乐也缓缓奏响。 罗宋红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里翩翩起舞。 原本压着辜莫卿的人拖着她往旁边的梯口走，那人身上没有麦，台下的人听不见，但辜莫卿却把那人得意的笑听得很清楚。 ——她被耍了。 直到把她拉到主席台下那人才松手，完了也不管一身湿的辜莫卿，躲回主席台上去了。 校庆晚会，一个意义非凡的场合。他们就是吃准了她不敢跑上台去闹。 12月底，风寒霜大，辜莫卿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的好妹妹，我已经把那只脏老鼠精赶走了，你快去和王子约会吧。” 又是一句完全没听过的台词。 紧接着全新的音乐响起，估计是新的剧情或者舞蹈又上演了。 他们那些人全躲在主席台旁边的幕布后，没有一个人敢下来和她对峙。 夜晚风大，辜莫卿被冻得发抖。脑子像是也被凉水浸湿，一片空白做不得反应，只是茫然地找自己的羽绒服。 但她怎么也找不到，她明明就放在那个凳子上了。 可是哪里都没有，她快被冻死了。 这会儿主席台后面也没人，委屈后知后觉地一股气涌上心口，鼻尖泛酸，眼泪不挣钱地就掉下来了。 小声啜泣着，从左边找到了右边，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羽绒服。她越想越委屈，找衣服也放弃了，靠着主席台背后的喷绘布一溜坐下，整个人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脸藏进双臂里开始放声大哭。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多对我……” …… 反正也没人，她越哭越大声，没忍住爆了两句脏话。 前面的舞台风光一片，远远传来观众的呼声。后方躲着无人知晓的委屈，只有刺骨的冷和树影为伴。 “唰啦——” 身后的喷绘布被人拉开。 辜莫卿震惊地抬头，一转过去，和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撞上。 三中的主席台有两米高，主席台下面有一个空间，平常都是用来放不怎么用的体育器材的。前面砌砖，后面只用喷绘布给封住，方便用得上的时候再给拆开。 只是辜莫卿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会有人。 陆巳云的手上拿着手机，手机页面还停在“失败”的画面，一片夺目的红。 他单手掀着喷绘布，盯着眼前那张花来看不清的脸，有些不耐：“哭什么？” 辜莫卿见鬼似的往旁边一挪，连忙用双手擦了下眼泪鼻涕。其实认出是陆巳云的时候她就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乌龙事件，虽然当时捂了脸但眼下还是有点心虚，只能强装恶狠狠地回他：“你谁啊，你怎么在这？” 主席台下面这个地方是陆巳云给自己找的基地，没事了就往这下面跑，从来没有人能找到。 他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外面嘈杂的演出声和欢呼声，刚舒坦一会儿，身旁就多了道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哭声。 他把手机息屏，腿一弯一支，原本坐着的姿势变成了蹲着。这样的姿势离辜莫卿近了点，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辜莫卿打湿的头发和轻薄的“乞丐衫”。 “穿的什么玩意。”他伸手扯了下她的衣服，随即立马皱眉。 湿的。 晚会的节目他一点没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辜莫卿把他的手打开，哭腔又压不住了：“要你管。” “你就穿这点？” “我衣服找不到了。”明明是在吼，声音却是抖的，更像是要哭出来了。 委屈占一部分，现在更多的是反应过来被戏耍后的羞耻。她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月结果却是别人早就给她设好的陷阱，就是为了在全校面前光明正大的欺负她。 人怎么能过分成这样。 陆巳云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给欺负的。 看着她那张不知道涂了什么的大花脸，陆巳云嘴上噙着笑，把自己套在校服外面的羽绒服脱下了，扔到了她身上：“穿上。” 辜莫卿真的冷，既然这人这么好心她也不跟他客气，麻溜地把衣服套上了。这件羽绒服比她的要大很多，发现后她马上把衣服裹紧了。 陆巳云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就重新坐回了地上。解锁了手机，重新把游戏打开了，再抬眼发现人还在那。 “还不走？” “哦。”辜莫卿应了声，慢慢站起身。 “不准告诉别人这有人。” “好。” “哪个班的，叫什么，我好找你拿衣服。” “高二四班，辜莫卿。” “把布给我盖上。” “好。” 辜莫卿听了他的话，把原本掀起的喷绘布给盖好。 隔着一层布，她听见里面的人问她：“会报复回去吧？” “会。”她坚定道。 辜莫卿没急着回班，先去了教学楼的卫生间洗脸。 冷水泼在脸上，她不争气地又要掉眼泪。反复搓了好几下，抬头看镜子时发现很难搓下来。骗子，明明说了很好擦的。 一直搓一直揉，把脸上的碳粉洗下七八分了她也累了。把水龙头一关，她不洗了。 走之前她注意到洗拖把的水槽里放着一个塑料大桶。 ——“会报复回去吧？” ——“会。” 辜莫卿裹着那件不合身的羽绒服回到操场上的班级时刚刚表演的人已经全部回来了，一个不少的围在最后面，离班级的位置还隔了十几米。 她双手费力地提着水桶穿过一排排凳子往后面走，期间不少人看她，她没多余给一个眼神。 班主任杨金兰站在那人群中，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地表扬他们：“你们这次的节目很新颖啊，前面坐的校领导都在夸你们。” 大家都在笑，辜莫卿冷着一张脸走过去。 站在外围的罗敏先看见她，尴尬了一瞬，很快便换上假笑。她看见了辜莫卿身上的衣服，还是硬着头皮把手里抱着的衣服递出去：“辜莫卿你跑哪去了，衣服还在我这呢。” 一桶水，提过来就很费劲了。辜莫卿走到面前，把桶放到了地上，一把把衣服夺过来。她记得很清楚，她明明是把衣服放凳子上的，没交给过任何人。 罗敏看清了那个桶，里面满满的一桶水。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人听见说话声都转过来了，一双双眼睛落在辜莫卿身上全是不怀好意的，唇角全挂着恶意的笑。 “辜莫卿啊，你这次贡献很大啊，值得表扬。” “老师，您能过来一下吗？” 毕竟班主任站在人中间会影响她发挥。 杨金兰以为辜莫卿是有话要说，笑着走过去，站到了她身旁，“怎么了？” 对面一群人全紧盯着辜莫卿，都觉得她要告状了。 “老师，您能帮我拿下衣服吗？”说着，她已经把衣服递了出去。 杨金兰没起疑，笑着接过。 操场上的光很暗，除了看着她提过来的罗敏，没人注意到地上的桶。 在全体注视下，辜莫卿深呼吸了一口，双手提起地上放的水桶，一股劲动作利落地把水泼出去，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饶是早有预料的罗敏也没躲过。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骂声。 谁说戏只能在台上演，台下这才是好戏。 第4章 晕轮效应 “辜莫卿你在干什么？”杨金兰表情严肃。 辜莫卿手里提着还在滴水的桶，脸上没有丝毫躲闪的神色：“老师，在舞台上向我泼水的事是他们商量好的，我事先并不知情。而且他们给我的剧本也和今天演的不一样，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把我骗进去整我。” 罗宋红等一行人本来还在嚎，听见她这么一说马上就息声了。 辜莫卿看向身穿公主裙妆容精致的罗宋红：“老师，罗宋红之前还勒索过我，不过因为那时我哥哥在学校，他们后面才没敢找我麻烦。” 杨金兰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罗宋红，下周把你家长叫来学校。” 随后她又安抚辜莫卿：“辜莫卿，老师知道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但你也不能这样报复回去啊。行了，这个节目关系到班级的荣誉，让老师来处理，不要把这件事闹大了好吗？” 这话一出，以罗宋红为首的几个人就勾起唇角。 一般这种说法最后落到实处都是无足轻重的检讨和口头批评。 罗宋红的眼里满是不屑，那意思就是在说：也就这样，你还能把我怎么办？ 辜莫卿后退一步，看着众人：“老师，我希望你能公正严肃地处理。” 意思很明显了，轻了她不认。 杨金兰也是头疼。作为班主任她对班上同学的家庭条件都有一定了解，辜莫卿的家庭情况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孩子读书成绩好不好没关系，反正家里能养她无忧无虑三辈子，重点是不能受委屈。 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严肃处理的，都散了吧。” 罗宋红带着她的跟班们走了，辜莫卿留下来，跟杨金兰请假先回家。她里面的衣服还是湿的，当下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杨金兰同意了，带她去办公室签了假条。 拿到假条，辜莫卿没再多待，回教室拿上书包就走。 从学校到家要经过繁华的商业街。辜莫卿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突然就很想吃点热的东西，火锅和奶茶这两样最好。 但是情况不允许。那件破烂衫里面还有一件低领修身羊绒内搭，很薄，原本是很暖和的，但现在沾了水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好在她家住在城中心，车行要不了多久。 “姑娘，就只能到这了。”这个小区不让进外来车，出租车只能停在门口。 “谢谢啊，多少钱？” “9块。” 辜莫卿还想着自己应该没零钱，结果从口袋里一掏就是一摞零钱。 她抽了张十元的给司机，推门下车，“不用找了。” 车门一关，她往小区里走。别墅区很少有人打车，身后的出租车也没多停留，打着方向盘掉头走了。 起先车子的前灯一直照着她的路，车一走，光就没了。辜莫卿还在想自己身上怎么多了这么多零钱，这才灵光一现突然反应过来身上穿的这件不是自己的衣服，她的羽绒服一直在自己手上抱着。 再转过头去只留给她一对尾灯了。 “真是被冻傻了。”她喃喃一句。 家里依旧没人。辜莫卿进门后只开了客厅的一组灯，随后就上楼拿衣服泡澡去了。 浴室里，温热的水汽氤氲上升，整个空间像是笼罩着一层轻纱。辜莫卿泡在浴缸里，整个人被温暖包围，先前的寒冷被一扫干净，只剩放松的舒爽。 她脑子里还在复盘刚刚泼水的表现，小腿在水里晃动，漾起水波，换了种方式为自己鼓掌。 太爽了。 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和学校里的同龄人都没有建立起太亲密的关系，同样也没和谁红过脸。第一次主动出击报复别人的恶意，她觉得很过瘾。 她和辜也沚有时差，所以给他发消息讲这件事的时候她也不确定对面什么时候能回。 果然，等她泡完澡出来辜也沚还没回消息。 泡完澡人是舒服了，但肚子也饿了。今天下午一直在排练，根本没时间给她吃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一个月她的的确确很认真地在做舞台剧这事，体验感很好，只是正式演出有点差强人意。 辜莫卿点了外卖，等待的时间里躺到沙发上给妈妈打起了电话。 哥哥和爸爸有时差，妈妈是没有的。 电话一接通，方戎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大晚上给我打电话？” “妈妈，想你了！”辜莫卿张口就是撒娇。 “好好好。最近怎么样，零用钱够不够用，要不要妈妈再给你打点？” “不够！再给我发点吧。” 其实辜莫卿的银行卡里已经有一串零了，但钱肯定不嫌多啊。这么多钱存着虽然没想好要干嘛，但她直觉肯定是有大用处的。 “行，明天给你打。这段时间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啊？” 辜莫卿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温柔，鼻尖酸涩，没正面回答：“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啊。” 方戎听着她声音不对，“怎么了宝贝，在学校里受委屈了？” “没有妈妈，就是每天都一个人太无聊了，我想你了，也想哥哥和爸爸了。” 委屈是有，但是小孩的事小孩来解决，就算她现在给妈妈说了妈妈也回不来，没必要。 方戎也没多怀疑。她和前夫辜沉山本来就是两个大忙人，虽说物质上一直在补偿，但对两个孩子的陪伴确实太少了。辜莫卿从小就是跟着哥哥长大的，现在哥哥去了国外，一时间也难以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辜莫卿听见电话那头放下了文件，妈妈似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对不起啊宝贝，妈妈工作太忙了，陪你的时间太少了。等这个这个项目敲定，妈妈以后一定多陪你。” “那你这次什么时候等回来啊。” “这边的事有点麻烦，最快也得二月中了” “啊。”辜莫卿有点失落，“可是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今年过年肯定是回不来了，你去国外和爸爸哥哥一起过怎么样，妈妈给你订机票。” 好像也行。 辜莫卿应下。后面再聊了会儿方戎又被助理叫走了，只能挂了电话。 下周就是期末考了，这两周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很少，多是让他们看书复习。再加上今天校庆又是周五，这个周末的作业变相取消了，只剩个看书复习。 这会儿辜莫卿也没事做，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没过多久门铃响起，是物业管家把她的外卖给送过来了。 一份云吞面，一开盖香味就飘出来了，辜莫卿饿得不行，拆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吃饱了她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看书，看了半个小时就跑到后院去散步了，等消食了才上楼洗漱睡觉。 睡之前扫到那件被她放在床尾凳上的大码羽绒服，伸手摸了下，内层还是润的。 明天得拿去干洗店洗。 第二天是周六，辜莫卿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很早就起来了。 小区里有户人家养了鸽子，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会跑到她家小院来溜达两圈，停十来分钟又飞走。 鸽子飞来的时候辜莫卿正坐在吃她自己煮的面，家里在她和哥哥十三岁以后就没请阿姨了，因为她总说家里有外人她不习惯。 餐桌旁是落地窗，今天阳光特别好，穿过透明的玻璃照到餐桌上，辜莫卿眯着眼看着那几只鸽子在院里蹦跶，她感觉这几只鸽子长肥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怎么飞过那么高的墙跑进来的。 吃完饭的时候不到八点半，她穿了件白色过膝羽绒服，戴上棒球帽，提着装昨天那件羽绒服的袋子出门了。 她家没有管家，没有阿姨，也没有司机。辜也沚常说她的确不像个传统的大小姐。 一般这时候辜莫卿正在亲力亲为地做某件事，听到他说这话后会停下动作扭头看他，然后一脸无语：“新时代了大少爷，请你多动动手动动脚好吗？对了，门口有我的快递，锻炼你的时候到了，走两步去给我拿。” 因为在城中心，去哪都很方便。 辜莫卿往昨天路过的那条商业街走，这个点还在早高峰，路上车如流水，太阳的金光从正中心落下，击中这一整条上坡大道，车辆堵在路上，无处躲藏。 这条路往上走就有一家干洗店，是她家常送去的店。 棒球帽的帽檐向下压，替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抬起头时，干洗店的老板娘看一眼就认出她来：“小妹啊，今天几件衣服啊？” “就一件。” 辜莫卿把袋子往上提，放到了玻璃柜上。 “这两天单子有点多，晚两天来取行吗？” 辜莫卿点头：“直接送家里去吧，这几天家里没大人有时间来取，我白天还要上学。” “行，还是天玺那对吧。” “嗯。” 辜莫卿给了钱，走出洗衣店。站在店门口，她没想好要去哪，出都出来了不想那么早回去。 正在想，没目的地看向对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马路对面的陈记云吞是一家老店了，店面做得很大，整整五间铺子。透明的落地窗让人很容易很清里面的情形。店外站在一个穿工作服的少年，把垃圾倒进店外的垃圾桶后他又进去忙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陆巳云。 辜莫卿在原地看了有十分钟。 那人进去后就没停下来过，端碗、上菜、收拾打扫，迎宾送客一样也没落下。 很厉害。 上午辜莫卿找了家手工馆，画了三个小时的画。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看见陆巳云还在陈记云吞里面忙，她没进去，找了家离得近的餐馆吃了午饭， 吃完出来的时候去陈记门口看了眼，他正好端着盘子走过。 其实辜莫卿的原计划是下午回家复习的，但她想看看他能忙到什么时候，下午又回手工馆做陶艺去了。 再从手工馆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认认真真地做了七个小时，出来后感觉腰酸得很。 她没去陈记，去了对面的日料店。 依旧是吃完饭后出来看他还在店里。 辜莫卿很无聊，去商场里逛了一圈，再走到陈记门口的时候陆巳云刚好穿着自己的衣服从店里出来。 大冬天的，外面是一件看着很薄的黑色冲锋衣。 陈记的老板跟在他后面，给了他钱。辜莫卿眯着眼睛瞄过去，好像是两百块。 “下个星期期末考完就放假了，可以每天都来了。” “行，不过寒假工资只能给你月结，过年的几天三倍工资，那几天的给你日结。” “好，谢谢老板。” 辜莫卿离得近，靠着路牌假装玩手机，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对话结束，她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开了。 暖色的路灯打在他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寒风像一把利刃切割着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高楼大厦为景，霓虹灯是点缀，在城市的繁华面前他显得很渺小。 晕轮效应，又称光圈效应。它所表达出的观点是人们对人的认知和判断往往只从局部出发，扩散而得出整体印象，即是在人际知觉中所形成的以点概面或以偏概全的主观印象。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如果拥有一个较为突出的优点，好像就被赋予了一个光环，让人觉得这人的其他方面也是同等的优秀。 就像辜莫卿在昨晚被眼泪糊得眼睛都花了还能看清他出众的五官时，这人已经被她给联想成了成绩好家世好少爷了。 但现在看来，这个少爷好像——有点穷。 晕轮效应，又称光圈效应。它所表达出的观点是人们对人的认知和判断往往只从局部出发，扩散而得出整体印象，即是在人际知觉中所形成的以点概面或以偏概全的主观印象。——来自百度百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晕轮效应 第5章 收租 周一是个下雨天，阴云压下沉甸甸的，在冬日里显得特别不利索。 高二二班…… 高二三班…… 高二四班，到了。 因为下雨课间操取消了，陆巳云终于有时间去拿回自己的衣服。 走到高二四班的时候门口站着几个女生在说话，他走过去，声音有些低：“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找一下上周校庆你们班舞台剧演公主那个女生，可以帮我叫一下吗。” 他那晚倒是问了名字，结果还没等到出校门就给忘了，只记着一个高二四班。 晚会表演他没看，下来以后问了别人，说他们班那晚表演的节目是什么公主的舞蹈，就是灰姑娘的改编版。 陆巳云想着那个“花脸乞丐”，属实没能猜到是灰姑娘。 “这不是陆巳云吗？”有个女生说了一句。 陆巳云抬手，指了指教室里面：“嗯，是我。麻烦帮我叫一下公主。” 陆巳云谁不认识啊，成绩每学期都在年级大榜里名列前茅，人也长得好看，经常跟年级上的一些爱出头的男生混在一起，算不上完全意义上的好学生。扔进人堆里，既有那种优等生的清风朗月，又有少年人特有的肆意不羁。 那女生抿嘴一笑，伸手把边上的罗宋红推出去，“我们公主在这呢。” 被推出来的罗宋红脸上有些红，她没想到陆巳云会主动找上她。她敛了下头发，双手环胸：“陆巳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巳云倾身，凑近看着被推出来那个女生，皱眉，也没说不好的意思，又直起身子：“不是你，是另一个。” 几个女生身形一顿，互相看来看去，没理解他说的意思。 “辜莫卿？”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嘴。 “对，就是她。帮我叫一下她，麻烦了。” 罗宋红脸色一沉，扭头朝着班里大喊一声：“辜莫卿，有人找你。” 结果窗边上的辜莫卿埋头写题连头都没抬。 罗宋红脸上挂不住了，扭头就走。 剩下几个女生面面相觑，陆巳云没想太多，“没事，我进去找，麻烦帮我指一下是哪个。” 离教室门最近的女生帮他指了下，“就那个，靠窗那个。” “谢谢。”他谢了一声，直接走进别班教室。 十几秒后，辜莫卿的桌上出现一只手，那只手的指关节轻敲了两下，然后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辜莫卿。” 这次不是罗宋红的声音了。 她抬头，和一双熟悉的眼睛相撞。 陆巳云伸手，“我的衣服。” “哦。”她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笔，很认真地跟他解释，“衣服我送去干洗店了，明天或者后天才能拿到。” 今天她的脸上没有涂黑不溜秋的东西，一张素净的小脸就那样很认真地看着他。 比那晚看着顺眼多了。 陆巳云的另一只手还撑在她的桌子上：“扔洗衣机里一搅不就行了，费那个功夫干嘛。” “怕我给你洗坏了。” “没那么金贵。”他说着，两只手都收了回来，插进衣服口袋里，人站端了问她，“里面有零钱，搜出来了吗。” “嗯。”辜莫卿点头，反手把身后的书包提到前面，从小包里掏出一摞零钱递给他，“给你，都在这了。” 他接过，也没数数直接就揣兜里了。 刚刚辜莫卿碰到了他的手，很凉。 他身上还是那件看着很薄的黑色冲锋衣，抬头看他的脸，鼻尖稍许泛红。 他好像挺缺钱的，不会是没有别的厚衣服了吧。 想到这辜莫卿莫名有些愧疚，要不是她穿走了他的衣服他也不用大冬天受冻。 不对，要愧疚也该那群罪魁祸首愧疚。 “行，我过两天再来。”陆巳云说罢就要走。” “等等。”辜莫卿叫住他。 他停住。看见辜莫卿从自己的颈上取下了围巾，塞进了他的臂弯里，“你哪个班的，叫什么，等衣服到了我给你送过去。” 雨下大了，豆大的雨点拍在玻璃窗上，顺势坠下，细小的水路布满整面玻璃。 “高二九班，陆巳云。” 说完，他倏地反应过来，从臂弯里抓出那条围巾，“干什么？” “借给你的，你好像有点冷。” 辜莫卿说着，伸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尖。 陆巳云下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什么也没摸出来。 他盯着她，手里还攥着她的围巾，没想明白她的举动。 但辜莫卿倒是说对了，他是有点冷。 周末那两天都在陈记做兼职，因为要穿工作服，外面衣服穿厚了一脱一穿的也麻烦，他就只穿了件冲锋衣。 前一天晚上没睡好，结果今早一睁眼人挺迷糊的，顺手套上了冲锋衣，一直到学校了感到冷了才发觉穿错衣服了。 他把衣服借给她，她又把围巾借给他，好像还挺合理。 “行。”陆巳云也不客气了，“等你给我衣服的时候我再还你。” 举起围巾就要往脖子上套，突然觉得这粉色的东西有点眼熟。他又把手放下来，俯身凑近辜莫卿，把围巾拉直了挡住她的下半张脸。 辜莫卿没想过这茬，呆呆地看着他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眸对上陆巳云那双意味深长含笑的眼睛。 “……” 完了。 她不敢看他了，梗着头把目光挪开。 “心虚什么？” 见她不应，他也没抓着不放，没忍住低笑一声，边走边举起围巾在脖子上缠两圈，在一众四班人好奇的目光里走出了教室。 陆巳云走了，辜莫卿才低头继续写题。原本的思路被打断了，她略微皱眉。 丝毫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怎样的诧异和好奇。 - 陆巳云回到九班的时候班上还乱作一团。 后面几排的桌子歪七扭八地摆着，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陆巳云走过去，发现他们拿着手机在讨论昨晚的游戏直播。 他没参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围在外面一圈的江逸凡听见动静，扭头一看，直接拉着屁股下面的板凳调了个方向：“六哥你去哪了，找你半天了，都在问你今晚去不去打台球。” “不去，要考试了得复习。” “嘁，就你那成绩不复习也能考个花出来，咱师太照样天天把你供着。”江逸凡哼哧一声，陆巳云没理，他身子没动，头却扭回去继续听他们讨论了。 他这话倒也没说错，九班可以说是高二年级最乱的一个班了，偏偏有陆巳云这么个成绩稳定前茅的大神在，可谓是被班主任捧成了掌心宝，全当全村唯一希望给供着。 窗外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窗上，陆巳云身子往后靠，椅子只剩两个后椅脚为支点，手里拿着一叠零钱慢悠悠地数，人看着很懒散。 数完，少了一张十块，多了一张五十的。 他把钱重新装回口袋里，人往前，凳子的前脚重新落到地上。 长腿一伸，勾住江逸凡的椅子往自己这边拖了一下。 “干啥啊？”江逸凡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突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陆巳云的腿还勾在他的凳子上，一只手放上自己的桌子，食指无意识地点了两下：“你说，一个女生又是把她的围巾给你，又是给你钱的，是为什么？” 江逸凡眯着眼，目光落在陆巳云颈间那条淡粉色的围巾上，再配上他那张帅得有些让人嫉妒的脸。 骚包得很。 “啧啧。”江逸凡双手一摊，做无奈状，“还能是为了什么，人家看上你了呗。” “……” 陆巳云眉头微蹙。 她是这个意思吗？ 江逸凡也不去管那些还吵得起劲的兄弟了，扶着凳子往前挪两步，眼神比狗见了肉还兴奋：“快说说，谁啊？你之前不是一律不收那些女生送的东西吗，怎么这次破例了？” 陆巳云分给他一个眼神：“收租金不行吗？” “租金？什么租金？你不是还在打工吗，怎么又开始收租了？”江逸凡跟个癞皮狗似的往陆巳云脸上凑，非得刨根问底。 陆巳云伸手把他的脸推开，“滚一边去。” “嘁嘁嘁，真不够兄弟。”江逸凡一脸怨妇样，要不是场地不够他可能真的会躺地上打滚。 他自己在那边唉声叹气好一会儿终于得以消停，陆巳云耳边一清净人也跟着舒坦了。 陆巳云从桌肚里掏出一本习题册，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纸上写写停停。 雨还在下，动静让人心静。 下午第二节课雨就停了，体育课上到一半辜莫卿被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杨金兰的桌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罗宋红，另一个应该是她妈妈。 见辜莫卿进来，杨金兰放下水杯招呼她过去，“来，辜莫卿。” 等辜莫卿过来，她又说：“罗宋红妈妈，这个就是辜莫卿。” 那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女人伸手就打了一下罗宋红的背，力气很大，“啪”的一声响，她也顾不得心疼孩子：“你这丫头，赶紧给人家道歉。” 罗宋红吃痛，极不情愿地开口：“对不起。” 辜莫卿还没开口，中年女人又往她背后使劲拍了几下，“你什么态度，好好跟人家道歉！我花那么多钱让你去学跳舞让你来读书，你就成心给我惹事是吧！” 罗宋红被打得痛呼，眼泛泪花，音量也提高几分：“我知道了！我道歉！我道歉！” 她妈妈这才松了手，罗宋红用手背抹了眼泪，低着头，“对不起辜莫卿，这次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再也不会针对你了。” 这次的态度倒是诚恳几分。 “嗯。” 辜莫卿内心没什么波澜，要说原谅肯定是不愿的，但是事已至此，好像她的表态也只能这样。 “那几个孩子都说了，这次的事是罗宋红的主意，必须给记大过，至于后面能不能撤销就看她自己的表现了。” 她妈妈听了杨金兰的话连忙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杨金兰摆摆手，“行了，罗宋红送你妈妈出去吧。辜莫卿你留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杨金兰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摸上杯子，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辜莫卿，老师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他们做得不对。但是这次的舞台剧学校评了一等奖，是要给班上发奖金的，所以那几个闹事的只能以同学间的小打闹给他们警告，记小过，这个希望你能理解。我让他们每个人写了份检讨，上晚课前让他们当众给你道歉，这事就过去了好吗？” 说到这个份上，没有她说不好的余地。 她报复心没那么强，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了。舒出口气，辜莫卿点点头。 晚课前，一排人挤在讲台上挨个念着检讨。 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大反应的辜莫卿莫名生出爽感，手上转着笔，目光直直盯着讲台。 那群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看起来十分窘迫。 现在倒是知道害臊了，恶作剧的时候不是挺狂的吗。 每个人的检讨她都很认真地在听。 就两个字——舒坦。 第6章 装装的 元旦三天假从周六开始放。 三中这次放假特别早，期末考就安排在本周周四周五两天。 干洗店老板娘给辜莫卿打过电话，说是家里临时有事得等周四才能把衣服弄好，到时候再给她送过来。她想着也快周五了，就说算了，等考完试她自己去拿。 晚虽晚了，陆巳云倒是没再来找过她要衣服。 松城位于南方，这里冬天几乎不会下雪，可是温度却一点也不体贴人。 周五下午考完一科学生们自行放学，辜莫卿低估了今天的温度，出教室的时候碰上迎面而来的寒气哆嗦了一下。 实在是有些冷，辜莫卿还是决定先打车回家把里面不挡风的校服脱了，换上自己的衣服。 换好衣服她在开了暖气的房子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出门。 冬天天黑的很快，到家的时候天还是透亮的，不到半小时再出门天空已经着上蓝灰色，朦胧一片。小区里的灯亮的早，柔和的橘黄装在玻璃罩子里，代替看不见的落日余晖。 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就出来了。 “好冷啊！”正在小区里开他那个年龄专属的“小汽车”的小孩替她说出了想说的话。 辜莫卿的两只手一直揣在衣服兜里，直到到了干洗店门口才拿出来。 她推门而入，“陈阿姨，我来拿衣服了。” 老板娘原本是背对着她的，听见声音后转了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前面走：“不好意思啊小妹，我儿子在学校踢球把腿给摔了，他爸等到昨天才能赶回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他，实在是走不开，还得让你来一趟。” “没事。”辜莫卿摇头，“摔得严重吗？” “也算不上多严重，就是得在医院躺一段日子了。”老板娘手上也没闲着，把辜莫卿送来的衣服给她装好，“这是你哥哥的衣服吧，这个衣服面料没之前的衣服好，让你哥哥下次买衣服注意点。” 辜莫卿接过袋子，把细绳套进臂弯里，手又放回了衣服口袋里：“不影响，衣服而已，能穿就行。” “也是哈，是这个道理。” 拿到衣服从干洗店出来，她下意识往对面陈记云吞看。 陆巳云又在。 从放学到现在也才一个小时，这人怎么就已经开始打工了。 这个点正是饭点，陈记店里店外坐满了人。陆巳云前一秒还端着盘子下一秒走了一桌人他又开始擦桌子。 那道很高但是偏瘦的身影就一直在店里来回窜，忙得不可开交。 辜莫卿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盯了老半天，直到肚子一声响。 饿了。 随后她提步往旁边的斑马线走。 万荣街是城中心最热闹的地方，白天是闲聊逛街的好去处，晚上的夜生活大多也从这开始。 街口这一条斑马线，绿灯亮起，来往的人错肩而过。有的是准备走了，有的才刚来。 辜莫卿到陈记门口的时候有五六个人才从店里出来，又有好几个人和她一起往店里走。她往边上挪，跟在他们后面挤进店里，正巧陆巳云就在她面前。 “还有位置吗？” 才上完一桌饭的陆巳云靠在门口那面墙上，听见声音一低头，小姑娘冒了个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还是原先双手环胸的姿势，拧眉：“你怎么在这？” 辜莫卿：“吃饭啊。” “里面还有。”说完他带着辜莫卿往里走。 靠角落的位置有张单人桌，陆巳云扬扬下巴：“就这。” 辜莫卿没急着坐下，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给他：“刚从对面的干洗店拿到你的衣服，正好你在这就给你了吧。” “嗯，吃什么。” “小份的冬菇马蹄云吞。” 说完，她抬头一看发现陆巳云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干什么？”她被弄得莫名其妙。 “这玩意还真有人爱吃。” 他把衣服拎上往后厨走，又对着后厨报了遍菜名。 留下辜莫卿低骂了他一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口味不行吗。 由于时差的关系，辜莫卿给辜也沚发的消息对方就没有秒回过。坐下后她拿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基本上是些废话，讲些有的没的。 刚讲到上周末发现小区里的鸽子又肥了的时候，对话框里弹出一句话：辜莫卿你无不无聊。 这个点本应该在睡觉的人活了。 困了就睡：？ 困了就睡她哥：说话。 困了就睡：这个点你不睡觉？ 困了就睡她哥：和隔壁的新邻居熬了一通宵把游戏打了个遍。 困了就睡：也是中国人？ 困了就睡她哥：俄罗斯来的，这哥们超帅。 困了就睡她哥：［图片］ 辜也沚发了一张那位新邻居的照片，辜莫卿点开图片，放大仔细观赏。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金毛卷发，确实帅。 困了就睡：他会说中文吗？ 困了就睡她哥：你好，谢谢，对不起，没关系，再见。 困了就睡她哥：没了。 困了就睡：哥，你教他说中文吧，我以后想跟他聊天。 困了就睡她哥：？ 困了就睡她哥：…… …… “您的餐已上齐，祝您用餐愉快。” 一碗云吞放到她面前，辜莫卿收了手机，逗她哥得逞后的笑容还没收起来，说话的声音上扬几个调：“谢谢。” 陆巳云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客气。” 这会儿店里的人已经没刚从那么多了，没有新进来的客人点餐，陆巳云又回到了门口那面墙上靠着。反正也没事，他开始观察辜莫卿。 角落里，长发齐胸的女孩从手腕上扯了根皮筋出来，把头发扎起来垂在脑后。 第一口没吃云吞，喝了口汤。 两口一个云吞，吃得挺文雅。 …… 刚从外面倒完垃圾进来的店员看他在那站着，喊了他一声：“小陆啊，这会儿也不忙，走边上去坐会儿吧。” 陆巳云转头看，店里也没新进来的客人，大家都坐下休息了，负责收碗的两个阿姨还唠起了嗑。 “嗯，知道了李叔。” 陆巳云往角落走，坐到了辜莫卿对面。辜莫卿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吃饭。 一开始他也没说话，等她碗里只剩下两个云吞了他才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打工了？” 辜莫卿掀起眼皮看他：“上班时间你可以闲聊吗？” “现在没什么客人了。” 意思是现在可以。 辜莫卿：“上周末来送衣服的时候就看见了。” 陆巳云点了下头。 难怪，一进来的时候镇定得很，不像是碰巧发现他在这的样子。 前天江逸凡给他看了校庆那天的表演视频，刚好有拍到四班的节目。 一群人在台上给她泼水，难怪后面哭的那么大声。 想到这，陆巳云问她：“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你？” 辜莫卿像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嘴里还嚼着东西，动作也没加快。片刻后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我是分班后被分到四班的，来的第一天就个女生想勒索我，但没得逞，在她那就算是结下梁子了吧，所以她就带头想了个主意要在舞台剧上整我。” 陆巳云背靠着椅子，一只手放在下面，一只手搁在桌沿上，左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另一条腿。 第一件事听完没有等来下文，他意外道：“就这样？” “就这样。” 陆巳云盯着她那张脸。 他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江逸凡跟风也学人家谈恋爱，找了同班的一个女生，那女生前脚刚答应他后脚又跟高年级的在一起了。江逸凡气不过，单枪匹马去跟高年级的那个打架，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 事后他问过为什么单找高年级那个，不找那个女同学算账。江逸凡磨叽半天才说出口：“男人嘛，对漂亮女人都下不去手。” 他那会儿才多大，张嘴男人女人的。 那女生长什么样陆巳云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 他看着辜莫卿，想了一下。 辜莫卿姑且还算漂亮。 半晌他突然问一句：“那些男的怎么也会欺负你？” 辜莫卿偏头，没懂他的意思：“为什么不会？” 陆巳云轻咳一声，脸扭到一边：“你还算漂亮。” 辜莫卿更是一头雾水。 稍微一加思考，她问：“你是想说既然我长得漂亮他们为什么还会欺负我？” “嗯。” 辜莫卿白他一眼，觉得他问的问题好奇怪。 “人类的设置里又没有男人必须喜欢漂亮女人这一条，有些男的也会因为女生的优点产生嫉妒，他们也是这样，当然可以讨厌我。” 说完辜莫卿放下勺子盯着他，“能理解吗？” “嗯。”陆巳云把左腿放下来，“是我狭隘了。” 云吞也吃完了，辜莫卿从衣服兜里把钱搜出来，只有一张一百的，她给陆巳云。陆巳云叫她等着，他去给她找钱。 等陆巳云回来，辜莫卿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了，她接过陆巳云找来的钱，“那我走了。” “嗯。”陆巳云跟着她往店门口走，“你的围巾下次再给你，今天没带来。” 辜莫卿不知道他说的下次得是什么时候了，放寒假了，她不可能天天来，他也不会天天带，随意敷衍了一声：“好。” 走到门口，辜莫卿半只脚踏出去了又被陆巳云勾着她的衣服帽子给拉回来，她扭头：“怎么了？” 陆巳云伸手拍了拍她的帽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帽子上落灰了。” 辜莫卿今天穿的白衣服。看他动作停了，问他：“好了？” “好了。” “那我走了。” “不送。” 走出陈记好几步了，陆巳云在身后喊她。 “辜莫卿。” “又怎么了？”她转身。 陆巳云靠在陈记的玻璃门上，姿态懒散，店内的白灯明亮，街边路灯昏黄的光洒了他的半张脸。呼出的气息很快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不欠你的了。” 辜莫卿发现了，陆巳云这人说话老是喜欢按照自己专属的方式讲，不说清楚，留半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意思在心里，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懂。 明明她的围巾还在他那，还不欠她的了。 说完话那人就进店里了，辜莫卿说他莫名其妙他也没听见。 晚上洗漱前，辜莫卿把外套脱到床尾凳上，瞥见里面掉落出两张东西。 她蹲下捡起，是两张二十的人民币。 难怪说不欠她的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说清楚不就好了，装装的。 我们男主陆巳云就是一个装装的boy＼(`Δ’)／。 题外话：谁来懂我一下，赛季末了想打平修招募里根本加不进去，一点全是失效！好不容易公屏上拉进一个，结果我俩都小白，组织不好，打两把就散了，我真的哭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装装的 第7章 我要雇你当我哥 刚放假，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周六周天一过，周一早上天还没亮辜莫卿就醒了。 迷瞪着眼穿衣服、洗漱、下楼，等人坐到餐桌前开始啃面包了才反应过来放假了。 反正也不赶时间，干巴巴的面包就不吃了，她拿手机点了个外卖。 其实也可以自己做饭，不过才刚放假，还是得有个放假的仪式感。 这两年外卖热潮刚掀起，想吃什么也就动动手的事，不过早餐的选择还是比较有限。 翻了半天，划到了一家她没吃过的粥铺，点了份青菜粥和两个酱肉包。 等外卖的过程也是没事干，她直接一个电话给辜也沚打了过去。 第一次没接，她又打过了，响了老半天才被接起。那边的人十分简洁：“喂。” “早上好啊哥哥。” 听见她这么正经的开场白辜也沚就知道她又找不到事情做了，“在家很无聊？” “嗯哼。”她从餐桌前走到沙发旁，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你那边应该晚上了吧，在干嘛呢？” “刚和爸吃完饭，正在回家的路上。” 手机一交接，对面换了人：“我的小公主，最近怎么没给爸爸打电话了？” “爸爸！”辜莫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横躺在沙发上，右腿小腿搁在左腿膝盖上晃，“这不是前段时间在复习期末考嘛，我都没给哥哥打电话。” “那放假了得多给爸爸打。”还没等到辜莫卿回应，他又对着辜也沚说，“好了你跟你妹妹聊，我这开车呢。” 手机转了一圈又回到辜也沚手上，“放假打算怎么安排？” “没想好，过段时间过来找你吧，妈妈说她给我买票。” “你要过来？” “嗯哼，顺便过来和你们一起过年啊。” “算了吧，别来。” 没想过辜也沚会让她别去，辜莫卿怒气值蹭蹭上涨：“什么意思啊辜也沚，才多久你就不待见我了是吧？” “没大没小，喊哥。”他跟她解释，“美国这边不过中国春节，上学时间和国内不一样，我过段时间要回学校了，咱老爸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过来也没人陪你玩。而且最近这边流感有点严重，你别来一趟又病着回去。” “我不过来在这边也没人陪我玩。” 辜也沚说的有道理，但这一趟不去了心里又挺难受的。 辜也沚贱兮兮的，知道她闹情绪还要逗她：“谁让你成天粘着我不出去交朋友的。” 想想也没错，过去十几年辜莫卿最习惯做的事就是跟在辜也沚屁股后面跑，她对外交朋友的**几乎为零。 “都怪你啊辜也沚，要不是因为有你，我怎么可能十几年不交朋友。” “哎，辜莫卿你好好说话，你不交朋友是因为我吗。” 他这么一说，辜莫卿使劲动脑子，倒是想起来不少东西。 她小学的时候有个玩的特别好的女同学，那会儿两人是真朋友。 小学那阵特别流行一种带镜子的印花硬卡纸小信封，里面有一张卡片可以抄课程表。辜莫卿特别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央着要买，家里都宠她啊，给了钱让她随便买。 那东西也不贵，一块钱一个，辜莫卿把文具店里有的图案都买了个遍，书包的小夹层里装的满满当当。 起初她也没注意，只是偶尔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来玩，还分给她那个好朋友好几个。直到某一天上体育课，解散后她准备把包里的小玩意分给大家，结果十几个就剩三个在包里了。 辜莫卿以为是辜也沚给她拿了，气死了，就要去找辜也沚算账，没想到还没过去找人，旁边打闹的男生踢翻了那个女生的书包，十几个小玩意就这样散落出来。 辜莫卿呆了，抬头的时候那女生都不敢看她。辜莫卿质问她为什么，那女生咬死说是自己买的，但辜莫卿很确定那是自己的东西，随便捡起一个打开看里面的课程表还是她自己抄的。 眼看着越来越多同学围过来，那女生也是急了，反口诬陷辜莫卿偷她的东西。两个人各说各的，辜莫卿都要急哭了。 最后跑一边打乒乓球的辜也沚过来了，上去就是干，直接把那女生的脸挠花了。 那件事以后辜莫卿有点抗拒交朋友这事，不过大家都太小了，也正是爱玩的时候，她还是愿意往人堆里扎的。 后来上了初中，辜莫卿长大点，人也更漂亮了，初中的小孩思想都不太成熟，那些和她交好的有的享受她隔三差五送出去的发饰和零食，有的会在男生骚扰她的时候看戏起哄。慢慢的她把那些人赶走了，不想再交新朋友。反正做什么事都有辜也沚陪着，交朋友这事慢慢在她这里就变得不重要了。 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回忆往昔用了点时间，辜也沚在那边已经喊她三遍了：“辜莫卿，你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她终于思绪回笼，“哥，你说我一辈子不交朋友会怎样？” 大概是她这问题问的突然，辜也沚听出点不对的味道，指尖在玻璃车窗上点了两下，很正经：“你要是觉得这样过也挺开心那就没问题，反正有哥哥在。” “咦，哥哥你好肉麻。” 一句话破坏气氛，辜也沚牙痒痒：“辜莫卿你真是皮痒了。” 正好等红灯，辜沉山听见他说的话，抬手就是一巴掌，“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 辜莫卿听见了，被逗笑：“略略略，反正相隔万里你也打不到我。” “你也知道相隔万里，你就气我吧，我看你今年自己一个人过年怎么过。” “辜也沚！你就非要戳我心窝子是吧！” “没大没小，喊哥！” “我就不，辜也沚你这个哥当的不称职，我要退货！退货！” “现在退货是来不及了，你在松城再重新给自己找个哥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挂断前辜莫卿还听他嚎了一声，估计是老爸又打他了。 一个人的假期格外孤独，她让妈妈给她买了张票，跑外省去玩了几天。 因为不能陪伴她，方戎心理上的内疚变成了物质上的弥补，大手一挥又给她打了很多钱。 开开心心玩了一个星期回来她也累了，过年也不打算出去过了，选择老老实实宅家。 每天就是按时起床，按时吃饭，看电视，玩小游戏，抽空写两笔寒假作业，时不时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温情一下，偶尔骚扰辜也沚。 除夕当天，之前做陶艺的手工馆给她打电话，说她做的那个碗烧好了，让她下午七点前去拿，他们要放假了，过了今天就得等年后才能拿了。 她本来也没想好要做什么，闲着也怪无聊的，顺便出去走走。 下午六点，辜莫卿把一部电影看完，换衣服出门。 她出门的时候看见对面那家人的门口贴了红色的对联，还放了两个金桔盆栽，上面挂着几个红包装饰 ，节日气氛特别浓厚。 她想到自家院子里有棵樱桃树。 要不也装饰一下？ 一边想一边往外面在，发现小区里的树枝丫上都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更坚定了她要买装饰品的决心。 除夕，街上人比平常多了不少。特别是万荣街这里，车子根本开不进来，人潮堵了个水泄不通。 她从手工馆里出来，去街边商贩那买了对联横幅，两挂小灯笼，还有些红红火火的小玩意。 一逛就是一个小时，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这会儿街上张灯结彩的，人头攒动，走到哪家店门口一看都是人。 辜莫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陈记。 果然大家都去吃大鱼大肉了，吃小面云吞的就少了。 迎宾的还是陆巳云，一看见她还挺意外的：“怎么又来了？” 辜莫卿瞪他。 “吃饭啊。”她往之前的角落走，“小份的冬菇马蹄云吞。” 一转头看陆巳云果然还是那副怀疑的样子，很嫌弃她的口味。 她坐下，东西就放到脚边。 刚坐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三下。 妈妈：[宝贝除夕快乐！] 爸爸：[小公主新年快乐] 退货的哥：[缺钱给哥说] 要不说是一家人呢，三个红包能同时发来。爸爸妈妈就算了离婚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一样的默契，时差都不是问题。 微信里加的都是家里人，备注好了的。她很少用微信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收家里发的红包，上次点开是为了给辜也沚改个备注。 她先收了爸爸妈妈的，乖乖回复好。 最后轮到辜也沚，她直接领了红包，打字：不够，再打点。 退货的哥：呵呵。 退货的哥：再去找个哥哥，让他给你发。 从上次打完电话后辜莫卿就老是说要把他这个哥哥给退货，辜也沚嘴上的反击就是让她再去找个哥。 论幼稚，兄妹俩一个赛一个。 “您的餐已上齐，祝您用餐愉快。” 熟悉的话术出现，辜莫卿抬头，干脆也不回辜也沚了，手机放下，端过碗说了句谢谢。 “今天没带围巾，有机会再给你。” 辜莫卿根本没把围巾这事放心上，胡乱“嗯”了两声。 陆巳云又去忙了。 辜莫卿安心地吃饭，没一会儿手机又“噔噔噔”响起来了。 辜也沚看她微信不回消息，转战去了Q.Q。 困了就睡她哥：说话。 困了就睡她哥：要不要再找个哥，我给你推荐。 辜莫卿没见过他这么上赶着犯贱的，骂他：吃饭呢，辜也沚你吵死了。 困了就睡她哥：[图片] 困了就睡她哥：谁不是在吃饭，难道晚饭就比早饭高贵吗。 照片里是三明治和牛奶。 辜莫卿看着自己碗里的云吞，觉得香多了。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打字：比你的香，再吵退货。 困了就睡她哥：你让老妈把我塞回肚子里就能退货了。 困了就睡她哥：妹妹啊，这辈子也就我愿意当你哥了。你到外面去找找，哪有男的能像我一样受得了你的大小姐脾气，还有我这样的英俊潇洒。 看完这句话，辜莫卿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到桌面上，不打算理他了。 一抬头，穿梭在桌椅之间的男人宽肩窄腰，轮廓线条流畅。 或许辜也沚说的对，她是该再找个哥哥了。让老妈再生一个肯定不现实，但她雇个哥哥倒是可行。 而且想想都很有意思。 陆巳云收拾完刚走的一桌过来发现辜莫卿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 他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干什么？” “陆巳云，你很缺钱吗？” 他耸肩，“目前来说不算缺。” “那你为什么要来打工？” “就是想早点攒点钱在那。” 见她不说话，他敲敲桌面：“想说什么直接说。” 辜莫卿犹豫了一下，喝了口汤给自己壮胆：“你多高？” “186。” 很好，比辜也沚还高两厘米。 辜莫卿：“你在这打工一个月多少钱？” 陆巳云看她也不像缺钱要打工的样子，拧眉没回答。 “嗯？多少钱？” 她又问了一遍，陆巳云叹了口气老实回答：“平常只做周末，一天两百。寒假一个月两千五，有轮休。过年这几天三倍工资另算。” 辜莫卿算了算自己银行卡里的钱。 攒了那么久，用钱的地方不就来了。 “寒假一个月三千，过年多给一千，读书的时候一个月两千。” “陆巳云，我要雇你当我哥。” 第8章 第一声响 “陆巳云，我要雇你当我哥。” 一秒，两秒…… 话落半晌没等来回应。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对方说话。 “辜莫卿你——”终于，陆巳云受不了了，临出嘴想到话不能说的太难听，硬生生把那句“是不是有病”憋了回去，脑子转了一圈吐出一句，“很有钱吗？” 辜莫卿眨巴眨巴眼，“我家住天玺。” “……” 陆巳云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住富人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难怪。 没来由的，辜莫卿听见他说了句：“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啊。” 这话带着点刻板印象的味道，辜莫卿有些不爽：“怎么样？” “没什么。” 陆巳云想起找她要衣服那天，她又是给他塞围巾又是给他塞钱的，他问江逸凡是什么意思，江逸凡说那是看上他了。 起初他还不信，但今天这个情况很分明了。 当下总结出一个结论——辜莫卿真对他有意思。 “我不答应。”陆巳云双手在桌子上一撑，站起来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攒钱吗？”见他站起来了辜莫卿也跟着站起来，提起脚边的袋子，三步两步追上转头就走的陆巳云。 见她跟上，陆巳云又返回去收她桌上已经只剩汤的碗，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攒卖身钱。” “有病。”辜莫卿低声骂他一句。 陆巳云听见她在嘟哝，睨了她一眼，“说什么？” “没什么。”辜莫卿还跟着他，“我又不要求你把人卖给我，只要陪我吃吃饭，逛逛街，聊聊天就好。” 这些都是辜也沚的日常工作，这样一算好像没哪点过分吧。 她还跟他保证：“在学校里我绝对不会耽搁你的学习时间，只是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十八块。”陆巳云根本没理她说的话。 辜莫卿给钱结账，“真的不考虑一下？” “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辜莫卿了，端着碗进了后厨。 辜莫卿吃瘪，但她不是不分场合的人。知道现在陆巳云是上班时间，她不能久久站在这里打扰别人，略带遗憾地走出陈记。 一出店门，外面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随处可见大红的装饰，看着十分喜庆。 辜莫卿也不是喜欢强求的人，既然陆巳云不答应那就算了，反正也是一时兴起才有雇他短时间代替辜也沚的想法。 她准备回家了。 “咻——啪——” 两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松城城区内禁烟花爆竹，万荣街商业大厦的3D巨幕大屏上放了一段烟花绽放的视频，吸引不少人驻足。 其实每年都有很多人挤在这里跨除夕，不让放烟花爆竹，大家就用放飞气球代替。这会儿才九点半，大厦下已经围了不少人，卖气球的也多起来。 辜莫卿心底掀起一阵波，有些触动。 人挤人的场景里她好像显得有点孤独。 偏偏这时候手机震了两下，辜也沚又开始犯贱：怎么又不理我了，想我没。 困了就睡她哥：想也没办法。 辜莫卿都懒得理他。 看消息的时候在原地站了会儿，都还没出陈记的店面范围。她收起手机，转头看向里面正在忙碌的身影。 心一动。 要不，再试一次？ 晚上十一点半，店里没再进客人了，老板跟陆巳云说他可以下班了。 因为过年这几天要加班，每晚几乎都是这个时候才能走。这个点走在大街上还是很冷的，陆巳云来上班的时候又把羽绒服给穿上了，进店后脱到后厨放着，下班再给穿上。 刚拉上拉链走出陈记，他就看到了蹲在路边花箱旁的人。那个位置花箱有点挡住人，在店里看还真看不到。 “辜莫卿。”他叫了她一声。 原本低头玩手机的小姑娘闻声抬起头，看见是他马上站起来了。但可能是因为蹲的时间有些长了，腿是麻的，一下站直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她今天穿的是米色羊羔毛外套，下半身搭了一件深咖色的短裙，露出膝盖和一截小腿，长得堆成层的袜子下面是一双干净的雪地靴。 哦，去年江逸凡追学姐的时候还跟他科普过，这种袜子好像叫什么堆堆袜。 辜莫卿调整好表情朝他笑：“下班啦。” “你一直在这？” “对啊。” 两个小时了。 陆巳云微微蹙起眉心，朝她走过去。 “在等我？” “嗯。”她点头，“再跟你争取一下。” 没等陆巳云开口，她又接着说：“你要是嫌钱少可以再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就是不知道她的小金库能支撑几个月。 “啪——” 大屏上又放了遍电子烟花，绚烂的色彩在辜莫卿的头顶上绽开。 对上她乌黑的瞳仁，陆巳云突然想起她在学校被针对的事，他问：“你在学校没朋友吗？” “没有。”她老实回答。 他眉心一跳。 所以她这么着急想雇个哥哥是怕在学校里再被欺负，需要找个靠山？ 但他和辜莫卿算不上多熟，巧合之下有了点接触罢了。这事好像也不该落到他身上，所以他还是拒绝：“辜莫卿，你说的事我不同意。要是他们真的再欺负你，你实在找不到人的时候可以来九班找我。” 辜莫卿根本不知道他突然在说什么，见他要走了马上拉住他的袖子：“陆巳云——” “放手。” 话还没说出口，她对上陆巳云静的如一汪死水的眼睛，没来得及抓紧的手就那样松开了。 因为之前的几次交流，她觉得陆巳云这人还挺好说话的。可能是太久没和除辜也沚以外的同龄人交往，浑然不觉没把握住分寸。 有点过了。 “对不起。”她小声道。 “没事，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嗯，好。” 辜莫卿站在原地看着陆巳云的背影渐渐隐入人海。 鼻尖有点泛酸。 倒不是因为被拒绝了，只是她发现自以为双方共同获利的提议实际让别人不舒服了，关键她还一个劲地往上凑，没考虑别人的想法。 回过头来想确实有些差劲。 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给辜也沚发消息：讨厌鬼辜也沚。 这次换辜也沚不回她了。 离零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辜莫卿有点小失落，不想那么快回家。反正家里也没人，不如今年就在街上跨除夕夜。 打定好主意，她往人堆里钻。 今晚来万荣街的人太多了，内圈早早拉上了警戒线。很多人看没剩多少时间了也不再到处跑，站在巨幕大屏下等着待会的倒计时。 元旦的时候，跨年也是这样热闹。但那时候辜莫卿选择了宅家，今天是真真切切参与其中。 她在卖气球的阿姨那里拿了五个不同颜色的爱心气球，气球线在手心攥紧，原本提着的袋子挂到了臂弯里。 她准备再往人群里挤挤。刚挤进去就发现密不透风的太难受了，赶忙退到了还有点活动空间的外围。 “妈妈，那个姐姐有好多气球。” 辜莫卿听见声音往旁边看，发现一个骑在他爸脖子上的小男孩正用手指着自己，他妈妈在一旁伸手扶着他，“对啊，姐姐的还是爱心形状的。” 她抬头去看小男孩手里牵的气球，一个不太正的哆啦A梦。 “喏，给你一个。”她伸手，抽出一根气球线举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没接，转头去看妈妈的意思，而他妈妈在看辜莫卿，似是在犹豫。 “我有五个，分你一个也没关系。” 他妈妈终于点了头，小男孩立马笑嘻嘻地接过，嘴巴甜甜的：“谢谢漂亮姐姐。” 辜莫卿也跟着笑。 这会儿的心情已经好受了不少。 离零点也不剩多少时间了，周围的人都举起手机准备录像。 她也从衣服口袋里掏手机，正动作着，一个人撞到了她的背。 拿手机的动作停止了，她扭过头去。 “不好意思。”那人背对着她，说着道歉也在扭头。 于是辜莫卿看到了二十几分钟前跟她说要回去了，还让她早点回家的人。 陆巳云眉梢一抬，看着比她还意外：“还没回家？” “嗯。”辜莫卿指了指大屏，“想跨了除夕夜再走。” 然后陆巳云就没说话了。 他也没走，就在她旁边站定。 和辜莫卿说完话后他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江逸凡狂轰他的电话，让他别急着回去，等他过来在万荣街这里一起跨除夕。 在吹冷风的街口等了十来分钟这人才到。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眼看着就要到时间了江逸凡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非要往内圈挤。 跟放生野外的牛一样，莽撞地往里面冲。 等他再抬头，已经找不到江逸凡的人了。 陆巳云低头，小姑娘在她身边安静的不像话，让他怀疑自己走之前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凶了。 他好像还瞪她了。 离零点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大屏上出现了倒计时。慢慢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开始跟着屏幕上的逐渐减少的数字报数。 “51、50、49——” …… …… “3——” “2——” “1——” 那声“零”被震耳欲聋的“新年快乐”所替代，满天密密麻麻飘扬的气球是数不清的心愿和祝福。 辜莫卿跟着放开了手里的气球，看着它们缓缓飘向高空，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拍照。 “咻——啪——” 声音不断，大屏上又放起了电子烟花，欢快的音乐也随之响起。 陆巳云一偏头，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她眼里倒映，像盛满了极光的琉璃。 光影变幻，她的睫毛轻颤。 心上一动，凭空多出一块柔软。 辜莫卿拍了几张照，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人。 毕竟也是认识的人，还是说句祝福吧。 她这样想着，便转过头。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新年快乐。” 心声和那道“新年快乐”的祝福同时响起。 陆巳云明显反应了两秒，喉结一滚，随后也对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原本密不透风的人堆渐渐散开。 辜莫卿抿唇，对他一笑：“那我要走了，拜拜。” “等一下。” 踏出去的脚停在原地，她安静地看着他。 “寒假我已经答应了陈记的老板要做一个月，所以这期间不接受当你哥。开学以后除了陪你吃饭，别的事情你也可以找我，一个月收你两百。” 这话说的太突然，辜莫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但不敢确认：“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 前后态度的转变不过也就半小时，辜莫卿嘴唇动了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无语凝噎后，辜莫卿问：“一个月两百块会不会太少了？” 毕竟他周末在陈记打工一天都是两百。 “足够了，我周末还是会去陈记打工，如果有空闲时间的话可以陪你逛街。” 辜莫卿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但没敢问为什么，怕问出来了陆巳云也觉得吃亏会反悔。 她伸出手，用的是和辜也沚一贯的契约方式：“拉钩。” 陆巳云胸脯起伏，叹了口气，伸手勾上了她的小拇指。大拇指还翘着，他问她：“还要盖章吗？” 辜莫卿没说话，行动代替了语言，在他的大拇指上使劲按了一下。 交易完成。 她的眉目舒展开来：“那就开学再见了。” “嗯。” 交换了两个联系方式后陆巳云把她送上了车，车开前辜莫卿还在跟他挥手。 车刚走，消失了很久的江逸凡不知道从哪浪回来了：“你这送谁走呢？” “我妹。” 江逸凡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六哥你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他今天像是脱了缰的马，欢脱得很，也没刨根问到底，勾着陆巳云的肩说想去吃烧烤。 陆巳云没拒绝。 两个人晃悠悠地走在人潮散去后的清冷街道上，江逸凡在说笑，陆巳云安静地听着，无意间回头看向刚刚倒计时的时候站的方向。 “咻——”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金粉色的烟花在黑幕里绽开，随即化作零星点点交织着落下。 和那3D屏上的电子烟花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谁在禁放烟火的城区点燃了新年的第一声响。 第一声响的哪是烟花啊，是我们六哥的心跳！！！_(:зゝ∠)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一声响 第9章 看电影 大年初一到初七，正是走亲访友最热闹的时候。 但辜莫卿几乎没有去亲戚家拜过年，起初不忙的那几年就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去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家小住几天。后来外公外婆去世，爸爸妈妈也忙起来了，她和哥哥就会被送到爷爷奶奶家。 但那里的亲戚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兄妹俩都不喜欢，在爷爷奶奶家呆的时间就渐渐从一个月或半个月减到了两三天。 那会儿小，家里还是请了阿姨的，所以就算兄妹俩只待在家也不会饿着。 再大点的时候家里把阿姨辞退了，爷爷奶奶也跟上潮流开始在过年的那几天到处旅行，会带上她和哥哥。 就像今年一样，立春刚过，两老人又去海南玩了。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辜莫卿几乎都没犹豫，一口答应了要去。 海南那边还挺冷的，等辜莫卿再回来时候发现松城倒是暖和了不少。 放假早的代价是开学早，等元宵一过三中就要开学了。 陆巳云的寒假工在前天正式结束，累了一个多月，昨晚和江逸凡他们聚到凌晨三点才回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最近温度有升高，不像两个星期前那么冷了。他从床上翻起来，捞了件外套披在肩上，搓着眼把盖在枕头下面的手机掏出来。 辜莫卿一个小时前给他发消息，说有东西要买，让他陪着。 突然发现自从除夕夜那晚答应了她的雇佣后两人还没联系过。 下午阳光和煦，从隙了缝的窗帘钻进房间。陆巳云双臂一张人往后仰，又躺到床上，闭目两秒后举起手机，点开Q.Q，从寥寥几句的开场白里挑出她的电话号码，背了一遍后直接给她拨过去。 彼时正漫无目的地坐在商场休息区的辜莫卿接到陌生电话，扫了眼电话号码觉得有点眼熟，直接接起：“喂，你好。” “是我，陆巳云。” 对面的声音又冷又哑，在初春的太阳下洒在耳边有些痒，她诧异：“你才睡醒？” “嗯。还在外面吗？” 她瞥了眼周围来往的人，淡声道：“在，万荣的商场里。” “还逛吗，逛我就出来。” “你来吧，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她去了商场三楼的电影院，买了两张四十分钟以后开场的电影票，是一部正在上映的外国文艺片。 这是她和辜也沚的老传统了。 开学前的一天两个人去电影院随便选一部片来看，完了以后猜一个星期后的票房，更接近的那个人就是赢家。 因为平常都在学校解决午饭和晚饭，所以吃什么不太需要费心。唯一需要他们自己解决的就是周末那两天谁做饭，所以输的那个人就负责那一学期周末吃的饭。 本来辜也沚走了，这个传统也该作废了。 但下午来买鞋的时候看见电梯旁的电影宣传又有点舍不得。那会儿陆巳云没回她消息，她本来可以直接回家的，但却选择坐着等他回消息。 二十分钟后，陆巳云出现在她面前。 辜莫卿坐在软椅里，看见他过来后伸手递出去一杯可乐，“坐会儿，等下就开场了。” 陆巳云接过，拉开凳子坐到她边上。 “看的什么？” 他这会儿人清醒了，眉眼精神得很。 辜莫卿看了他一眼，把桌上压着的电影票抽出来递到他眼前。 陆巳云看了眼，挺文艺一名，“文艺片？” “嗯，这场人最少所以选了这个。” 没过多久就可以检票入场了。 辜莫卿起身，走在前面。陆巳云喊她一声，她转头看他还坐在凳子上，“怎么了？” 对方朝桌上的两个购物袋扬了扬下巴，“你的？” “对啊。” “那你不拎走？” 辜莫卿蹙眉，看着比他还困惑：“不是该你给我提吗？” “……” 陆巳云：“我欠你的？” “你是我哥啊。” 她说的理所当然，眼睛里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沉默两秒，陆巳云跟认命一样站起来，提起她的两个购物袋。 辜莫卿非常满意，点点头，转身往检票口走。 看着她的背影，陆巳云想到了除夕夜那天在店门口吹着冷风等了他两个小时的女生。 多真诚啊。 这他妈是一个人吗。 电影开场后，辜莫卿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场几乎没人了。 片子太无聊了。 她平常也会看一些外国电影，知道国外在情感和精神的表达上和国内电影不太一样。但这部片她强撑着眼皮看了四十分钟，很努力地在理解了，不得不承认是一点也没懂。 她身旁的人一直安静得很。 正当她以为人睡着了，偏过头去看，发现陆巳云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 辜莫卿眼里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这就是位列年级大榜前排的理解能力吗，她对文学的领悟果然还是太低了。 一直到电影放完，辜莫卿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幕大屏。 很可惜，片尾谢幕都看完了她还是没能理解在讲什么。人物关系混乱，对话也很混乱，场景前一秒在这里，下一秒就闪到了另一个地方。 旁边的人比她先一步起身，低声说了句：“什么烂片。” 辜莫卿十分惊讶地抬头，随后站起身跟上他：“你看懂了？” 陆巳云睨他一眼，那眼神就跟听她点了冬菇马蹄云吞时一模一样：“就是看不懂才说是烂片啊。”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品味。” “都说了是因为这场没人才选的这个。”辜莫卿紧紧跟在他身后，还有些不服气，“看不懂你还看那么认真。” “认真是因为在尝试理解，但很明显我理解不了。” 走出演播厅的门，她看见两个女生拿着票正要往里面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下一场这个厅播的还是这个电影。 想到这辜莫卿就觉得这两人的票钱真是白花了，向对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丝毫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下了，一个没刹住撞到了陆巳云的背上。 辜莫卿从他背后探出头：“怎么不走了？” 陆巳云盯着另一个厅门口正在排队等检票的人，问了一句：“那场是什么？” “好像是一部动画电影吧。”辜莫卿凭记忆回答。 看他还在往那个方向盯，她问：“你想看吗，想看的话——” “我请你。” 她要说的话被人抢了先，还没答应人就已经跑去买票了，手里还提着她的两购物袋。 人回来以后，刚好开始检票，辜莫卿和他排在队伍后面进了场。 和上一场相比，这场动画电影的人就很多了，大多是以家庭为单位带着小孩来的，也有些中学生组团。 他们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而且靠最左边，观影效果不是很好。 但是是陆巳云买的票，辜莫卿倒也没太计较。 换成这部片，辜莫卿就看进去了。整个演播厅的人都跟着电影情节时不时大笑，她也乐的起劲。 看到半场，随意往旁边一看结果发现陆巳云低着头在走神。 这人怎么回事，刚刚的烂片都能看下去换成这个就不看了，而且这还是他自己提出要看的。 一场电影，辜莫卿笑到一半的时候都会转过去看陆巳云，每次他都心不在焉的。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电影结束。大部分人不喜欢看结尾谢幕，灯光亮起就开始往外走，原本挤满人的演播厅开始散场。 沉默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陆巳云毫无征兆地突然起身：“走了。” 原本想等着人走完了不挤才出去的辜莫卿只能跟上。 这场人很多，在里面呆了两个小时有点闷。走出去的时候辜莫卿只觉得呼吸畅快不少，正想问陆巳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那人已经跑出几米外了。 “妈。” 牵着小男孩的妇人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身，看见是陆巳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换上笑容：“阿陆，你怎么在这。” 她牵着的小男孩看着还在上幼儿园，眼睛鼓得圆圆的，对周遭的人和事物都十分好奇。 “我和同学一起来的。”陆巳云回答。 其实辜莫卿站的并不远，能听见他们说话。但是意识到这并不简单的气氛，至少目前来说不适合她过去。 “阿陆你。”那女人很努力地在笑，可脸上为难的神色怎么也掩不住，“你叔叔他去上厕所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家吧。” 这话一说出口，陆巳云就像被定在原地。 辜莫卿发现了，这情况确实不对。 半晌，她看见陆巳云点了点头，没了一开始的神态自若，换上了一副挺冷漠的神情，眼皮耷拉下来，不再继续看眼前的人。 转而，他看向辜莫卿：“走了，去吃饭。” 声音和下午接电话那会儿一样，又冷又哑。只不过她知道下午那阵是人没睡醒，现在周身却是切实的低气压。 “好。”她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也顾不上那带着孩子的女人探究的目光。 出了电影院，商场里的灯光更加明亮，照得辜莫卿一时没适应过来。 她跟在陆巳云身后，见他一直不说话，小心地开口：“你——” “想吃什么？”陆巳云转过头来问她。 关心的话被她咽下去，“石锅拌饭。” “这里面有没有？” “有，四楼。” “带路。” 于是变成了辜莫卿走在前面。 她老是想回头。并不是想打探人家私事，就是觉得陆巳云跟之前不太一样，她是有点担心他发邪火的。 在看她上了扶梯还摇头晃脑后，陆巳云没忍住说她：“站好了。” 辜莫卿身子绷直了。 看吧看吧，要发邪火了。 然而等到走进吃饭的店里这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辜莫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 坐下后服务员来问他们吃什么，辜莫卿给自己点了份肥牛拌饭。 再问到陆巳云时，对面这哥们特别矜贵地在用纸擦桌子，开口也很简洁：“跟她一样。” 等服务员走开，就剩两个人面对面。 辜莫卿心里其实挺没底的，她有点怕陆巳云突然跟她说刚刚在电影院的事。她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要是真要讲刚刚的事她估计只能不知所措地哑在原地。 回想起来他俩交流的次数不多，前几次面对面不说话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像今天这样觉得不自然还是第一次。 “跟我讲讲，明天开学都要陪你做什么。” 正发着呆，陆巳云突然说话了。 辜莫卿暗戳戳地叹口气，看来他不想提刚刚的事。 第10章 就我们俩 拌饭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腾腾热气，面上的肥牛配着拌酱香喷喷地诱惑着辜莫卿。 辜莫卿表示自己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学校里的两顿饭要一起吃，其余时间应该用不上他。 陆巳云挑眉，“学习上呢，要不要补课？” 意思是他可以给她开小灶。 拿着勺子把饭拌匀的过程中她想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没必要。于是辜莫卿摇头：“不需要。我成绩还凑合，而且家里对我的要求也不高，所以不用费心，你好好学你的就是了。” 陆巳云点头，心里了然。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这顿饭吃下来两人几乎没交流。 今天的行程也以陆巳云把她亲自送上出租车结束。 - 次日是个艳阳天，扫除了先前的寒冷，以一种极其舒服的温度静待春暖花开。 上午九点，辜莫卿到四班门口的时候教室里还乱哄哄的一片。 脚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坐在讲台上的杨金兰双手用力地拍了两下讲桌，“啪啪”两声响瞬间让满教室噤了声。 “这学期一过你们就高三了，能不能静下心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她吼完，大家就安静下来。 然而还没等到辜莫卿去交作业就又闹起来了，杨金兰单手扶额，十分无奈。 下午才正式上课，班上的人交完作业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闲聊打闹，一部分打扫卫生。 辜莫卿哪一类也不是，反正也没人跟她交好，她把寒假作业交给学习委员后就跑操场去溜圈了。 操场上清闲很多，只有一个篮球场上有人，篮球反复碰撞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 打球会热，那几个男生把外套都脱了堆在球框下面。好几个人都只穿着短袖，虽说立春了今天还出了太阳，但这样的天总归是还有凉气的。 辜莫卿看到的时候就在想，真的不冷吗。 从操场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苏打水，她就回到了篮球场边的长廊。 这边有坐的地方，边上的柱子能靠着，还能晒到太阳，打在背上暖洋洋的。 因为只上半天课，她早上把手机揣进兜里带来学校了，这会儿也没老师在，她开始看她哥几个小时前发来的party照。 一群国际生在别墅里嗨，彩带弄的满屋都是，桌上还有没吃完的大餐和蛋糕，就连辜也沚的脸上都还沾着奶油。 这么快活，她十分担心她哥在外面把学业给荒废了，打字的动作都快了点：哥哥，业精于勤荒于嬉啊，老祖宗的话可不能忘了。 这个点那边是晚上，估计还在聚着，辜也沚隔了一会儿给她回了消息：妹啊，你就放心吧。今天不是开学吗，到学校了吗。 困了就睡：到了，下午才上课。 困就睡她哥：［语音］ 辜莫卿把音量调大，点开那条语音凑到耳边听，她哥特敷衍地说：“好好学习。” 背景音还是震耳欲聋的摇滚曲。 “……” 辜莫卿无言，正想给他回过去，背后突然被撞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 她扭头，一颗脏兮兮的篮球滚到了她的脚后跟后面。 篮球场那边带头的男生朝她扬手：“美女，扔过来一下！” 连个道歉都没有，辜莫卿已经开始不爽了。 深呼一口气，她俯身把篮球勾到前面，拿到手里。正准备站起来给他们丢过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从她手里把篮球接走。 她抬头，以她的角度角度只能看到一张下颌分明的侧脸，洒下来的暖阳照得他褐色的瞳孔颜色更浅了。 然后她就听见陆巳云朝那边喊：“江逸凡，过来。” 原先叫她扔球那男生屁溜屁溜地就跑过来了。 到了跟前，听他问陆巳云：“咋了啊六哥。” “砸到人跟人道歉了吗。” 江逸凡一脸惶恐地盯着辜莫卿：“砸到了啊，我刚刚没注意看以为没砸到呢，对不起啊美女，砸疼了没。” “没事，挺轻的一下。” 见她说了没事，对方松了口气。 陆巳云把手里的球扔出去，江逸凡稳稳接住，抱在怀里，“六哥，去打一会儿不。” 陆巳云看了一眼辜莫卿，又盯回江逸凡：“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再来。” “得嘞。” 江逸凡抱着篮球往篮球场跑，这个过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回头看。 初春和煦的阳光下，少年站着低着头，身旁的少女有一半落在长廊的阴影里，人是仰着头的。两个人气场那么融洽，一看就是认识的样子。 不是，这成天脑门上贴着不近女色四个字的哥们跟哪认识的人姑娘啊。 合着这唐僧进过女儿国了啊。 暖阳下，光线照着眼睛刺得慌。陆巳云侧了个身，低头对辜莫卿说：“他这人就缺心眼，说没注意就是真没注意，你别生气。” “他都道歉了，我没生气啊。”说着话，她脖子偏了一下。 这人个子本来就高，还站得那么端，仰着脖子跟他说话很费劲。 陆巳云看着她的动作，意识到了，干脆就蹲下来：“中午一起吃饭？” 辜莫卿被他毫无征兆的动作整得一顿，视线跟着他蹲下的动作往下移，“嗯”了一声。 “那就别回教室了，我打完篮球和你一起去。” 食堂中午十一点就开了，她看了眼时间，也就再等一个多小时。反正回教室也没事干，她点点头。 看她点头应下，陆巳云又指向操场上打篮球那堆人：“介意跟他们一起吃饭吗？” 平常他都跟班里那几个兄弟一起去的食堂，所以得先问问辜莫卿的意见。 辜莫卿扫了眼篮球场，五六个人，感觉会很吵。 “介意。”她也没客气。 “那行，那就我们俩。” 敲定好以后他就站起来了，“我过去找他们了，你一个人在这能行吗？” “可以。”手机从刚才就一直在震动，估计是辜也沚又找她了。 最近天气是真的不错，一连几天都是晴。 辜莫卿应付完发疯的辜也沚，刷起了贴吧。 前年她家邻居在万荣那开了家咖啡馆，很有情调的那种。开业的时候方戎正好在家，带着她和哥哥去凑热闹。 新店开张为了助兴，请了一支乐队在店里唱歌。前面都是些翻唱，中间串了首他们的原创，辜莫卿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原本她对电吉他的印象就是狂野，不羁。那首歌让她改观了，原来电吉他奏出的音乐也可以温柔又浪漫。 再加上乐队其他乐手的配合以及主唱及富有磁性的嗓音，辜莫卿几乎是一瞬间就爱上了。 她跟开咖啡馆的阿姨问了乐队的名字，阿姨说是她儿子在大学里找的，乐队名叫什么“图一乐”。回去以后她上网搜了一下，什么也没搜出来。只有贴吧里搜到了一个“图一乐乐队”吧，关注只有寥寥12个人。 她翻了下帖子，里面有几张乐队成员的图，确实是她遇见的那支乐队。于是她点了关注，成了第13个关注。 半年前她刷帖子，发现因为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这支乐队已经解散了。那首她在网上搜不到的原创曲便再也听不到了。 为此辜莫卿难过了好一阵，把辜也沚的头发都拔掉好几根。 昨晚睡前刷贴的时候发现又有新的更贴，是吧主发的。 吧主说他和乐队的主唱现实生活里其实认识，受委托想把当年用的电吉他卖给有缘人。帖子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正是辜莫卿曾经看到过的那个水湖蓝的电吉他。 其实那篇贴吧已经很久没人发言了，早些年的关注还掉了两个。看到的第一时间辜莫卿就留言了，说愿意高价买下。 不过吧主一直没回。 现在再看，吧主已经给她的留言回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私聊吗？ 后面附带了吧主的微信联系方式。 辜莫卿复制下来到微信里，申请了好友。 名为青湖的吧主很快通过了，开场第一句话就是：你以前听过乐队的演出吗？什么时候？ 她如实回答：听过，是他们去一家咖啡厅开业助兴的时候遇见的。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现在好像也只有你一个人在关注他们了。六千块钱，不接受议价。 估计是怕她觉得是骗子，青湖又补充一句：这吉他买来的时候九千多，确实是乐队当年用的那把，你如果实在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没有犹豫的，辜莫卿转了六千过去，随后发了她的收货信息。 青湖收了转账，过了会儿又问她：你真的很爱他们啊。 到这里辜莫卿就没回了。 很爱吗，其实是更爱那首歌。因为那首动人的原创才对这个乐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从小就对周围的人和事不够敏感，对任何东西都兴趣平平。直到那天听了图一乐唱的那首原创，她喜欢上了电吉他，还报了兴趣班。此后对这个乐队也十分关注，期待他们能再写出更多的原创曲。 可惜好景不常在，她等不到下一首歌了。 买完吉他后辜莫卿心情好大，眯着眼乐滋滋地去跟辜也沚分享。但那远在异国他乡的亲哥不知道是嗨疯了还是已经嗨完睡觉了，她翻完微博下来这人也没回她。 球场那边的动静一直没停下过。 陆巳云投了个三分球，篮球过框，被江逸凡接住，又丢给陆巳云。 这一回合刚完，陆巳云喘着气，发现周围来往的学生多了起来，问了句：“几点了？” 江逸凡抬腕看手表，“十一点十五了。” 陆巳云把球丢给江逸凡：“不打了，吃饭。” 捡起堆在衣服堆里的衣服，他才突然想起来，扭头对江逸凡说：“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我得陪人。” 此话一出，平常玩得好的那几个都“啊”了一声。江逸凡是唯一一个猜到他要陪谁的，嘴巴张得老大：“是那边坐着的那个美女吧？不是六哥你啥时候跟人家勾搭上的啊，这就不管我们了。” 因为他的措辞不当，陆巳云一手敲在了江逸凡的脑袋上：“不会说话别说，我下午再跟你解释。” 说完他边穿衣服边往辜莫卿那走。 青湖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给辜莫卿发来一串快递单号。 正准备查看，身后一道很近的声音响起：“别玩了，等会儿老师来了。” 这声音出现的太突然，辜莫卿吓得一激灵。转过去发现是陆巳云，松了口气，把手机缩进衣服口袋里。 离得太近，她还能看见他运动后额前的细汗。把手机放进去的时候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一包卫生纸。正犹豫着，陆巳云已经说了下一句话：“走吧，去吃饭。” 刚打完球，身上出了汗。陆巳云见辜莫卿一直盯着他，说完这话后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哦，好。”辜莫卿默默把手抽出来，手上什么也没拿。 第11章 输的人请吃饭 三中食堂很大，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在这里吃饭。平常都是岔开来的，今天因为初中高中同时开学，吃饭时间挤一块去了，这个点来食堂的人就要多一些。 红黑校服和蓝白校服混在一起，两边人一样的吵闹。 食堂外面有洗手池，江逸凡他们几个男生还在那围着。特别是江逸凡，洗个手两秒回一次头，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陆巳云瞧见了，头疼。连他旁边的辜莫卿都注意到了那几个人，手指着洗手池那个方向：“那些不是你同学吗，他们好像在看你。” “我过去洗个手，你等我一下。” 语毕，他大步流星地朝那边走。 辜莫卿站在原地，看见他走过去后抬起脚，从后面蹬了一脚那个叫江逸凡的男生。 江逸凡被踢一脚，刚转过去的脑袋又转回来，张嘴正要骂人看见是陆巳云马上就改了口：“踢我干嘛啊六哥？” 旁边的人让开位置，陆巳云站过去，伸手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你很闲？” “这是哪的话。” “别老带着他们几个往那看，等会再把我妹给吓跑了。” “你妹？”江逸凡洗了半天的手终于洗完了，双手甩甩水珠，“咱俩可是初中就认识了，你家里几口人我能不知道吗，还你妹，认识多久啊叫得这么黏糊。” “我家就我一口人。”说完话，他斜眼看了江逸凡一样。 对方自觉失言，双手举起“投降”表示抱歉。 “说了下午再跟你解释，别跟个小媳妇一样盯我盯这么紧行不行啊凡哥。”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笑，江逸凡觉得这笑容挺阴的，晴日里打了个哆嗦，“呵呵”讪笑两声：“爹，您可千万别这样说话了。您老人家请，请跟咱大姑妈好好吃顿饭。” 说着话，江逸凡还双手一摊以一种迎宾的姿势朝辜莫卿那个方向送。 被他称作“大姑妈”的人此时正双手插兜地站在阳光下，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看戏似的盯着他们。 陆巳云关了水龙头，抬手放到江逸凡面前，一弹，弹了他一脸水：“赶紧去吃饭，别打扰你爹和你大姑妈。” 听话等在原地的辜莫卿看见陆巳云走过来，那只很有骨感的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咔哒”一声带着很小的水珠落到她脸上，“回神了，吃饭。” 被教育过的江逸凡显然是老实了，带着人麻溜地闪到了食堂里面。 三中的食堂是刷饭卡制的，每顿饭的菜品都很多，就算是强制性地必须吃食堂，学生们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打完球又马上吃饭，陆巳云没什么胃口，看了半天就打了两盘青菜豆腐，舀了一小勺米饭。 端着餐盘找座的时候发现辜莫卿已经找到位置了，隔了三排在朝他招手。 他端着盘子坐到了辜莫卿对面，低头看一眼，一格土豆鸡块，别人都是菜多肉少，她反过来，菜少肉多。 “食堂打饭的阿姨是你亲戚？”他突然一问。 一块肉刚被放进辜莫卿嘴里，她嚼吧嚼吧，偏头蹙眉，没懂他的意思。 他们旁边隔着两个座坐着两男生，陆巳云拿着筷子往那边一指，“为什么你的肉比别人的都多。” “不知道啊，食堂阿姨一向给我打这么多。” 他不说她还没注意，往他盘子里一瞧，这人只有米饭和青菜豆腐。 “陆——”辜莫卿筷子插进一块土豆里，突然想起这人现在是她哥，改口，“哥，你不吃肉吗？” 陆巳云被她突然改口的称呼弄得一噎，掀起眼皮打量她：“你一定要这么叫我？” 不是说不行，只是她叫出来特别别扭。 辜莫卿自己也不习惯：“那还是叫你名字吧。” “没胃口，不太想吃别的。”他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辜莫卿咬着烧得软糯的土豆，低眸看着对面正在啃青菜的男生，心里十分感慨。 她是从小被惯着长大的，小时候想吃什么也就是说一声的事，长大后也会自己做饭了，不想做的时候就直接买现成的。 没想过会遇见陆巳云这样的，穷到连荤菜都舍不得吃，还说什么没胃口。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自尊心最重了。 辜莫卿自己脑补了一通，再提起筷子时轻轻叹了口气。对面的陆巳云听见这细微的动静，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陆巳云，你猜一下我们昨天看的那部电影一个星期后的票房吧。” 他筷子一顿：“怎么又想到了那烂片？” “想跟你赌一把，看谁猜的更准。”她说。 那部片好像是年前就上映了，网上没看到什么水花。虽然不知道这大小姐要折腾什么，但他还是猜了个数：“四千万吧。” 对电影票房没什么概念，他也不知道这个数字高了还是低了。 见对面还在发愣，他身子往前倾，左手放到桌子上，轻点两下：“赢了有什么好处？” “输了的人包对方一学期的饭。”她突然抬眸，唇边勾起得逞的笑，“我猜一百万。” 得烂到什么程度上映这么久了才这点票房。 陆巳云眯着眼看她，这姑娘放水有点太明显了。 辜莫卿被他略带审视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脖子往后面一缩：“不是让着你，是我觉得它太烂了，只值这个数。”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巳云面上没波澜，尽力在维持礼貌：“辜莫卿，有钱也别发疯。” 显然辜莫卿没理他这句话，不受影响的埋头吃饭。 “说话。”他继续。 “食不言寝不语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说了很多话了，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吃饭吃饭。” “……” 陆巳云有点拿她没办法。 她不像江逸凡，这大小姐根本打不得骂不得。 这顿饭吃得挺快的，他们从食堂出去的时候都还有人在往食堂走。 中午得在教室午休，陆巳云陪辜莫卿走到四班门口才上楼回自己班上。 九班教室里，有小部分还没吃完饭回来，以江逸凡为主心骨的小团队又在后面两排安营扎寨。明明假期里都还见过，开学再见又跟几辈子没说过话了一样。 陆巳云觉得挺吵，绕开他们那一坨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逸凡老早就在等他了，狗鼻子闻着肉香就从人堆里钻出来，兴奋地搬着凳子坐到陆巳云边上，就差流哈喇子了。 “六哥，快给我讲讲咱妹妹啊。” 陆巳云笑：“我是你爹，那是你大姑妈。” “别闹。”江逸凡整个人快贴到陆巳云身上了，“快跟我说说。” 陆巳云把他那张凑近的大脸推开：“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还有能问我的地方。” 陆巳云侧了个身，长腿一伸搭在了江逸凡坐着的椅子旁。他背靠着墙，一只手搭在桌上。 江逸凡总觉得这场景他在哪看过。 “你说，一个女生想请你吃一学期的饭是什么意思？” 江逸凡眉头紧皱，不对啊，这种问题他好像也在哪听过。 根本没思考，他顺着他的第一想法说出来：“能什么意思啊，看上你了呗。” 话一说完，顿时觉得脑子里噼里啪啦地在响。不是，这回答他咋好像已经说过一次了。 梦真能预知未来啊。 陆巳云根本不看他那副遭雷劈的表情，人又转过去了。 脑子缺根弦的江逸凡根本不会深思，又巴巴地凑上去：“六哥，你还没跟我说呢，哪多出个妹妹来啊。” “你要是能把这好奇心放学习上也不至于寒假被家里混合双打了。” 调侃他一句，陆巳云又慢悠悠跟他讲了上学期学校校庆舞台剧的事，以及寒假期间辜莫卿来陈记吃了几次饭的事，还有他和辜莫卿一个月两百块钱的雇佣关系。 听完以后江逸凡先是对他一个月只收两百的事表示谴责，随后又对辜莫卿的事情表示同情：“我大姑妈真可怜啊，那么冷的天被他们那群傻叉泼冷水，哎哟多遭罪啊。” 陆巳云坐着，好整以暇地听他吐槽了半天。倏地，这人话锋一转：“哎，我总觉得我大姑妈的身影特别眼熟，总觉得之前在哪见过。” 他自己说完，又自己回答：“可能是因为我大姑妈太美了吧，多半是之前在学校里撞见过留下印象了。” “江逸凡。”陆巳云打断他的自说自话，“你还记不记得上学期张惊波以为我俩勒索同学的事？” “记得啊，不就是吴敏那小子偷你的钱我们去要回来，结果被一妹子误会了，带着肥波来教育我们吗，还找师太——” 尾音被他拖长。 一个妹子…… 一个……妹子…… 没说完的话被他卡在喉咙里，江逸凡睁大眼睛去看陆巳云。对方撑着脑袋看着他，要笑不笑的，表情十分玩味。 江逸凡醍醐灌顶。 “草——” 他这一声惊呼不小，那边扎堆的男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他。 “看什么看，聊你们的。”他把人吼回去，扭着身子趴到陆巳云桌前，声音极小：“你是说我大姑妈就是那个闹乌龙的女生？” “嗯。” 见陆巳云这么淡定，他的嘴张了又张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这天下居然还又这么巧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这傻子又开口：“玄乎，太玄乎了。” 第12章 意外的一幕 一连一周的好天气，暖意洒满整座城，橘子一样的橙色从清晨挂到日落。 周五下午考完开学考就放假，辜莫卿收拾好东西下楼，走到一楼的时候碰到了陆巳云和他那几个兄弟。 这一周他俩就真的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在一起，其余时间还真没见过。 陆巳云也看见她了，朝抱着篮球的江逸凡挥挥手，“你们去打吧，我跟她一起走。” 自从上次听了辜莫卿的事儿后江逸凡就对他这个“大姑妈”十分有感情了，临走时还热情地朝她摆手打招呼。 辜莫卿没搞明白，但还是轻点了下头。 “走路回家还是打车？”陆巳云人已经站她边上了。 “走路。” “那行，我跟你一起，我今天得去陈记。” 姑且算上寒假那几次，两人已经一起吃了十几顿饭了，其实每次出教室看见陆巳云在等她的时候辜莫卿都会觉得有一丢丢的不适配感，但一旦把他带入辜也沚就很好接受了。 所以她没说不好，大大方方地跟他走一起。 两个人聊得话题比较少，东一句西一句的接在一起，半搭子不着调。 立春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校门口零零散散的流动摊贩前还有人驻足，他俩避开人堆，紧往内侧的路走。 走到校门口那条巷子时，陆巳云突然停下。 辜莫卿和他是并肩的，也跟着停了下来。 正疑惑地抬头，就看见他目光落到逼仄的小巷里，唇边扬起一抹笑：“上学期你就是在这污蔑我勒索同学的。” 巷子里空荡荡的，唯一一户凿出小门的一楼出租屋门也关着。只有一堆破箱子和用烂的扫把拖把常年累月地垒在那里，早已受潮生霉。 哪能料到他又翻旧账，辜莫卿梗着脖子小声反驳：“是误会好不好，谁让你当时揪着人家领子跟人家要钱的，是个人看到的第一反应都是勒索吧。” 边上的人又抬脚往前走了，对她说：“那还是我的问题了？” “反正不是我的。”末了还要回击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很理直气壮。 除夕夜那天真诚乖顺的女孩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但陆巳云也没有真要跟她算账的意思，笑两下就带过了。 再往前走就脱离学校范围了。 街上的行人和车络绎不绝，眼前出现的面貌不再局限于青涩的学生。 “你们班那些人还在针对你吗？” 听他突然问起这个，辜莫卿还反应了一下。 “针对是肯定有的，不过他们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了，最多私下里耍些嘴上功夫。” 开学这一周，罗宋红和她的小跟班们并没有给她好脸色，上学期的教训在他们那仿佛就过去了，只要接下来不犯大错就能申请撤销处分，所以短期内倒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做出实际行动，多是几个人围成堆说些编排人的话。 那件事以后罗敏和张苏黎还来找过辜莫卿，试图和那件事撇清关系，希望她不要再跟她们计较。 但她辜莫卿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没有回应，只有拉黑删除。 快到陈记，陆巳云突然又问一句：“之前带头欺负你的是不是叫罗宋红？” “嗯。”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罗宋红的，辜莫卿只轻轻嗯了一声。 “你平常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对啊。”其实两人走在一起很少聊天，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又会问起这些，“陆巳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好半晌这人才开口：“你最好离这个人远点。昨天我在酒吧里看见她和几个社会上的人挤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 话不能说太满，但具体的意思辜莫卿领悟到了。 如果就是一些爱混的学生，那陆巳云不比强调什么社会不社会的。他昨天看见的，估计是一些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岁了还没什么正经工作，成天混迹在酒吧台球厅等等地方的人。 那确实是需要避开。 不过—— 她脚步一顿，脚尖轻轻捻着脚底的细小石砾，抬头，一双眼睛在澄暖夕阳下映着光，黛眉微皱：“你为什么会在酒吧？今天还有考试，你还有时间那里玩，年级第一也不学好？” 陆巳云也跟着停下，没想到她的关注点是这个。 没好气地睨她一眼，随后又耐心解释：“想什么呢你。那家酒吧有道后门跟我住的大院是连着的，我钥匙串上没挂大院大门的钥匙，一般都是从酒吧直接穿过去的。” 想到她大小姐的身份，又怕她不懂：“就是那种大院你懂吧，一个大门进去几栋楼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辜莫卿睇他。 她又不是什么眼睛瞪到天上不看地上的人。 “那什么叫年级第一也不学好，你又污蔑我。”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辜莫卿也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对上这人一张“我已经很不爽”了脸，她松口：“对不起么。” 陆巳云很满意地笑了：“你这人还不错。” 该道歉的时候绝不死犟。 是个很有素质的有钱人。 已经到了陈记门口，陆巳云跟她道别准备往店里走。 辜莫卿已经走出好几步了，身后的人又出来喊住她。 大概是对罗宋红的印象不好，陆巳云又叮嘱她：“反正那个罗宋红你得注意，她上学期敢弄出个舞台剧保不齐后面还会怎么针对你。说白了你们之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矛盾，不就是找你要钱你没给，还能闹出泼水的事那就说明她这个人心眼很小，沾上就很难甩开，所以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别再出什么事让她惦记上你。” 辜莫卿懂他的意思，点头应下。 两人分别后辜莫卿就直接回了家。 黄昏时刻，名为天空的画家向人间泼洒出大片的金红颜料，苍穹下，树枝跳舞，鸟儿归巢。 菜是提前就定好直接送家里来的，辜莫卿回家后先自己煮饭煮菜，吃饱了才去做作业。 刚开学，各个学科的任务都跟起来了，刚考完开学考又领到了好几张卷子。 家里没人以后她习惯了在客厅做很多事情，于是没上楼，直接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拿出卷子和习题，在茶几上开始用功。 辜莫卿做作业的习惯就是把一科的全部做完再去做下一科。她学文，刚把地理的练习册做完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发下来的两张地理卷子。 把书包翻了三遍确认是自己忘带回来后她决定跑一趟学校去拿。 四班的地理老师非常的较真，说星期一早自习之前收齐就绝不会等到早自习以后，一旦过了她规定的点就视作没做。 周末两天辜莫卿得出省一趟，她爷爷奶奶前天结束旅行后回去就生病了，她得过去看看。这一走不确定能不能在星期天下午回来，要是没时间去拿卷子星期一就完了。 晚上温度骤降，她在里面加了件薄绒衫才出门。 墨蓝的天空下沿街灯光如繁星般点缀，街道上依旧热闹，条条交错的流动霓虹带布满城市。 辜莫卿到学校的时候不到九点，身上还穿着校服，跟门卫叔叔说了自己的班级姓名就放她进去了。 拿到地理卷子后不敢多耽搁，很快就出来了，还跟门卫叔叔道了谢。 她自己一个人走，本意是要避开那条巷子的，不过对面的路旁发生了意外，两辆电瓶车倒一起了，周围聚了不少人，明明她来之前还没出这状况。 不想过去往人堆里凑，她选了过巷子这条路。 反正这条巷子只是名声不好，倒也没真出过什么事。 沿边种的是大榕树，刚抽新芽，错落的枝干堪堪挡住些老旧路灯的光亮，恰好落在巷口，便成了一片寂静的幽暗。 辜莫卿走得比较慢，拿着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还未走到小巷口，看着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搂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出来，大半个身子都搭在女人的身上，一只手还捏着女人的肩膀。 辜莫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踩中一块松动的地砖，弄出小动静。 那男人还是没动作，没骨头地驮在人家身上，看着醉醺醺的，不过他搂着的女人转头看过来。 这几天的温度一到晚上还是低的，凉风搜搜刮过，罗宋红的身上只穿了件低胸紧身衣，胸口乍出春光，衣身很短，露出一截小蛮腰。那条勉强遮住大腿根的裙子下是一双匀称好看的腿，配上黑丝更具诱惑力。 任谁看了都会心动的身材，偏偏那张脸又十分稚嫩，只能靠刻意成熟的妆容掩盖一二。 看清是辜莫卿的时候罗宋红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破裂，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是警告。 搂住她的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分神，凑到她耳根子旁边，手还在肩上摩挲，动作十分亲昵：“怎么了宝儿？” 罗宋红终于收回视线，笑着回应：“没事，强哥他们的车快到了吗？” “快了吧。” 刚说完，一辆黑色的汽车出现在视野里，男人探头看了眼，又蹭着罗宋红的颈：“这不就到了吗。等会多跟他们兄弟几个喝几杯，以后见了你都得改口叫你大嫂。” 一直到他们上车离去，僵在原地的辜莫卿才敢有动作。 上车前，罗宋红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分明是凶狠。 她宁愿被地理老师狠狠批斗一顿也不想倒霉地撞见这一幕。 下午回家那阵，有个人告诉她要离罗宋红远点，不要再沾点什么事上身。辜莫卿倒是想，可这大概就是墨菲定律，越不想有沾染的越避不开。 这会儿她已经站到了昏暗的巷子口，对于刚刚看见的情景心里的震惊比别的情绪更多一些。 饶是不知道罗宋红以后会怎么针对她，但辜莫卿能预料到总会因为今晚这一幕发生点事情。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在下午陆巳云张嘴说话之前一把捏住他的乌鸦嘴。 第13章 错乱的节拍 辜莫卿星期天晚上十一点才从外省回来，最后一点作业还是在高铁上做完的。 从高铁下来踏到站台上时她开始比较是没去学校拿卷子周一真被地理老师批一顿可怕，还是那天因为拿卷子撞到罗宋红和肥头大耳的男人搂一起更可怕。 一番比较无果，出站后才发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饶有下大的趋势。车站外面的出租车还挺多的，她随便选了一辆坐上去。 报了地址，司机按下打表，打着方向盘往城中心开。 “叮咚。” 一声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辜莫卿点开Q.Q，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里就一句话：管好你的嘴。 不用猜都知道是罗宋红，她自然是没通过，把手机按息屏放回口袋里。 雨珠子打在玻璃窗上，一程路比一程的大，车顶原先轻微的响动也变成了杂乱的噼里啪啦声。 车子已经到了老城区，这里不比城中心热闹，这个点是没有什么夜生活，沿街的店铺早早就关门落锁，道两旁连行人都看不见几个，十分的静谧。 辜莫卿的额头抵在车窗上，远远地看见有个人站在空旷的街边一动不动。 恰好驶到那人面前时，红灯亮起，出租车停下。车窗外的世界被雨水模糊了轮廓，灯光被晕染开。隔着几米远和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纹路，她费劲地看清了外面站着的那人。 是陆巳云，他的额头上还染上点红。 “就在这靠边停吧。” “行嘞。” 她跟司机说了一声，又过了会儿，等车可以走了，司机师傅把车往前面开了很小一段，稳稳停在边上。 期间陆巳云一直站着没动，头低着看手机。 车门解锁，开门时发出“吱嘎”的声音。陆巳云注意到那点动静，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抬头朝那辆停在斜前方的出租车看去。 辜莫卿从后座下来，一只手还拎着书包，另一只手往后一拐，“砰”的一声顺手关上了车门。 雨水落在头上，腾出来的那只手反手把外套的帽子给扣脑袋上了。她目光直直地看过去，开口还有些意外：“你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陆巳云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额头左边不知道怎么弄得出了血，顺着而下一直到眉梢。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他问。 “刚下高铁准备回家，在车上看见你了。”辜莫卿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抬手轻点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所以这是怎么弄的？打架？” “撞到空调外机外面的铁栅栏了，刮的。” 他说着，目光又往马路对面看。江逸凡这厮，说要去给他买药这半天了还没回来。 江逸凡这家伙不知道怎么跟初三的杠上了，来找他的路上被三个人堵着。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挺大个个子连小屁孩都干不过，要不是他正好过来江逸凡都得喊那三个初中生大哥了。 陆巳云走过去教训人，拉扯间被推了一把，撞到了铁栅栏的一角，划了道口子。随后他很快站起身，踹了几脚，再加上江逸凡还有劲，那三个初中生也服了，草草道歉就跑了。 说到底年纪摆在那，还是怕摊上大事的。 “铁栅栏啊，不用去医院打个破伤风什么的吗？” 辜莫卿的声音拉回他的目光，陆巳云扭了下脖子：“不用，看起来像新装的，上面也没生锈。” 他自己觉得没必要辜莫卿也不会上赶着催人去医院，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雨还在下，空气里弥漫着凉意和湿气。 半晌，辜莫卿反应慢半拍地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伸手递到陆巳云面前：“先擦擦吧。” “谢了。” 他接过，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在额头上擦了两下，血迹混着雨水在纸上渲开，颜色由中心向边缘减淡。 擦完的纸团被揉成一团捏在手上，陆巳云低眸看着她，正要说话，江逸凡洪亮的嗓门先传过来：“六哥，久等喽，小弟我回来了！” 江逸凡手里捏着一大袋药品，蹦跶着过来，看见陆巳云面前站了个人，伸手指着对方的背影，问的陆巳云：“六哥，这是？” 辜莫卿转过头，压在帽子下面的脸露出来，漂亮的五官极有辨识度。 “耶嘿，这不我大姑妈吗？” 对于他的那声大姑妈，辜莫卿没懂为什么，再次看向陆巳云，眉梢一抬，眼神询问。 “别理他。” 雨下得很大，就在雨里站这么会儿衣服已经湿了，他瞥见辜莫卿把她的书包抱进了怀里。陆巳云开口，声音带着点凉：“别在这站着了，去我家。” 江一帆：“好哇好哇，我已经好久没来了。” 听他们俩这意思，陆巳云家应该就在这附近。辜莫卿放在包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语气顿顿的：“那我就——” “这个点，又在下雨，不好打车的。你先进屋避会儿雨，我处理好伤口再骑车送你回去。” 原本想说的话直接被打回去。她扫了眼空旷的大街，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他们三个确实没别人了，沿街连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陆巳云。”辜莫卿语气幽幽的，有些苦闷，“我后悔下车来看你了。” 对方听了她的话，闷头低笑一声，再抬头时眼里含上明显的笑意。声音还是凉的，但是多了点别的味道：“嗯，给你颁个好人奖行吗，以后还是得继续献爱心啊。” 他的手指在拿包纸巾的塑料袋上摩挲两下，在湿润安静的空气里弄出细小的动静，意有所指。 辜莫卿耳根子莫名烫得慌，瞪他。 陆巳云家很近，就在身后走不了太远的岔道里，院落大门没下锁，三个人直接从大门走，没从拐角生意惨淡的酒吧穿。 进大门后他们转上最左边的单元楼。 这个点把人往家里带，看样子是没担心家里人会教训他的。上楼梯的时候辜莫卿问了句：“这么晚了你家里没人吗？” 走在最前面的陆巳云步伐没停，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四楼的时候他停下来，从裤子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辜莫卿跟在最后进了门。 屋子空间不算大，但收拾的很整齐。进门后陆巳云就直接进了房间，江逸凡熟门熟路地从电视机旁边的角落搬出来一个小太阳取暖器，拉出电视柜的抽屉，取出了一个插线板把小太阳给插上通电。 辜莫卿是第一次到同龄异性的家里，有些拘束。江逸凡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后发现她还站着，赶忙招呼人：“哎，你别站着了啊，沙发旁边有小凳子，快抬个凳子过来照小太阳。” 见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辜莫卿明白过来自己才是那个唯一的真客人。 她照做，提了个塑料圆桶小凳坐到了他边上。 江逸凡这人特别热情，跟谁刚见面都能搭上两句话。特别是他听了陆巳云讲的一点点始末，觉得和辜莫卿还挺有缘分的。这会儿他也不藏着掖着，想交朋友就大大方方的：“大姑妈，我六哥肯定还没跟你介绍过我吧。咳咳，我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江逸凡，是陆巳云的铁哥们。” 对于对方直白的热情，辜莫卿会觉得有些招架不住。缓了口气，她问他：“江逸凡，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姑妈？” “咔哒。” 里屋的门打开，陆巳云换了身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手上还拿了张毛巾在擦头发。 见人出来，江逸凡手指着陆巳云，问辜莫卿：“你听见我怎么叫他的吗？” “六哥？” 两人一问一答，陆巳云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等待着下文。 江逸凡屏息凝神，十分正经： “他偶尔也是我爹。” “……” “……” 除他以外的两人皆是沉默。 好一会儿，辜莫卿收起无语的表情，反应过来称呼关系后又问他：“所以他跟你讲了我跟他之间的事？” 没轮到江逸凡回答，陆巳云先说话了：“跟他提了一嘴。被他问烦了，简单解释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 陆巳云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人靠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问了一句：“衣服湿了要不要换一件？” 江逸凡受宠若惊般地摇头：“不用六哥，我身体好着呢。” 天老爷，认识他陆巳云这么久，下雨天来找他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啥时候有过这贴心的待遇啊。 结果他乐呵呵地拒绝完，陆巳云还维持着原先的动作没动。人靠着东西站着，姿势不端正显得有点懒散，十分好说话地开口：“问你呢。” 话是对着辜莫卿说的。 这下江逸凡和辜莫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谁。 江逸凡在心里暗骂，妈的这狗东西，骚得没边了。 “啊——”辜莫卿拖着长音，“不用，里面没打湿，不冷。” 她说了不用陆巳云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垂着手走到沙发边上坐着，毛巾搭在一条大腿上，另一条腿蹬了一下江逸凡屁股底下的凳子：“药呢？” 江逸凡抓过放在电视柜上的袋子：“这呢。” “还坐那干嘛，给我上药。” 这次得了命令的江逸凡没有马上行动，反而把药袋子往辜莫卿手里一塞，可怜巴巴地说：“大姑妈，我刚刚跟人搏斗的时候把手扭了，动不了，劳烦你帮帮我爹吧。” “……”辜莫卿语塞，刚刚动小太阳的时候也没见他手有哪里不适。 “江逸凡。”陆巳云喊了他一声，没什么感情起伏。 江逸凡知道这是在警告他呢，但他这下是不怕的，头不敢往后看，只顾着央着辜莫卿：“大姑妈，我求你了。” 辜莫卿叹了口气，捏着袋子站起身。 “你不用管他，我自己来也行。”说着陆巳云伸出手。 “没事，我帮你吧。” 从小到大，辜也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辜莫卿也给他处理过很多回了。该上什么药，什么伤口该用什么包早就烂熟于心了。 陆巳云没说话了，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默认了她的行为。 她站到陆巳云旁边，把袋子打开放到一旁，拿出医用棉和酒精准备先给他清理伤口。沙发上的人坐着，她稍微倾了点身体：“陆巳云，抬头。” 闻言，陆巳云仰起脑袋，方便她更好地动作。 沾了酒精的棉花落到他的额头上，冰冰凉的触感很舒服。动了两下后碰到了伤口，他下意识皱眉，但很快又放松。 “伤口有点深。”辜莫卿小声说了一句。 “嗯。”他轻声应。 以他的视角，正眼看过去入目的是辜莫卿的下巴，她的嘴唇泛着自然的红，距离很近，仔细看的话唇珠上面还有一颗浅褐色的很小很小的痣。 陆巳云喉结一滚，不做声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 旁边看戏的江逸凡见缝插针地发出两声响。 等陆巳云凉凉的目光扫过去，他眼里马上迸发出嚣张的神色。 狗东西，平日里也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这样，让你闷着骚。装货，有本事就继续装。 对于两人的眼波交流辜莫卿未有所察，她的动作很轻，手上的东西拿起又放下，十分认真地在做处理伤口这份工作。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暗，她上药的时候是小心又小心。 陆巳云思绪回笼，找了个话题挑起头：“江逸凡，你怎么惹上那三个初中生的？” 说到这事江逸凡看戏的心思就没了，说起来十分激动：“卧槽，你都不知道那三个人多傻逼。就那天我逃了晚课跑操场上去打球，我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呢他仨跑过来说我占了他们的位置。那篮球场那么大，空着的好几个呢他们就跑我这来说事，你说这不是纯找茬吗？小爷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估摸着他们三个也是逃课过来的，当时走了扭头就去初中部随便进了一个办公室拉了个老师过来，运气好那老师刚好是他们年级的年级主任，当场就把他仨骂的狗血淋头。” 辜莫卿听着的，听完后插了句话：“那老师没说你逃课的事？” “他哪管我们高中部的事啊，我说我是体育老师喊来操场收体育器材的他就信了。” 陆巳云笑：“那你还挺聪明。” “那可不。” 最后一步，是纱布上的胶带贴好。 处理好伤口，辜莫卿手上动作停了，把东西全部放回袋子里，垂眸看着陆巳云：“记得勤换药，短期内别碰水，如果伤口有感染趋势的话一定要及时去医院。” “嗯，知道了。” 视线再往前，原本只能看到她的唇，现在能看见她的眼睛了。 明亮干净，像盛满了清澈的泉水。 这样的温和，让人想看它泛起水波纹时会是什么样子，是否还会像此刻一样波澜不惊。 这样一想，心上就跟扎了根刺似的，刺挠挠的。 “辜莫卿，雨下大了怎么办？”他问她。 窗外的雨势早已收不住了，噼里啪啦地砸下，在树叶上，草地上，雨棚上。像乱了节拍的交响乐，侵袭过来的节奏强烈，声势浩大下是早就停不下来的嘈杂。 他盯着她，眼神里陡然渲上一点侵略性。 “怎么办，嗯？” 陆巳云：怎么办呢？ 辜莫卿：啊？知道下大了你还坐着干嘛，送我回家啊蠢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章写的我好爽，真的好爽！！！酣畅淋漓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错乱的节拍 第14章 晚安晚安 江逸凡认识陆巳云的时候是在初中。 那会儿大家都没长开，特别是一场军训后，黑的黑丑的丑，没人能完美地熬过最灰头土脸的时刻。但陆巳云偏偏是个例外，烈日暴晒两个星期下来，这人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人是一点也没丑，成功凭借出众的长相在新生里打响了名号。 再说点别的，陆巳云性子也还将就，不冷不热的，平时见不着他吭声参与什么话题，不过你要是主动去跟他唠嗑他也会接你的话。反正就是挺好认识，江逸凡就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和他熟起来的。 那时候喜欢陆巳云的女生也不少，很多人打着学习的名号过来找他说话。陆巳云成绩一直是第一，也很愿意帮助别人，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谁问他他都很耐心地跟人讲题。不过后来来的人太多太频繁了，有的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蠢，一道题讲了四五次了还在问，然后陆巳云就烦了，慢慢地谁来问题他都说没时间，为此伤了不少少女的心。 初中的时候大家都爱闹，江逸凡就特别向往来一场甜蜜的早恋，结果被狠狠地伤了心。有次他问陆巳云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对方说没有。江逸凡肯定不信啊，一个劲追着问他为什么，这哥们写题的手终于停下来了，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就，没遇到有感觉的。” 江逸凡这就知道了，陆巳云很认感觉这东西。 此后他就一直观察陆巳云，想看看他所说的“感觉”到底什么时候回出现，很可惜，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女生有特殊的反应。 直到今晚，他瞧到这哥们散发出了狐狸的魅劲，一个劲地追着人姑娘问雨下大了怎么办。 他都懒得骂他骚了。 江逸凡两眼放光，在等接下来的剧情。 辜莫卿偏头往窗外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清晰嘈杂的雨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密密麻麻的雨点砸下，辜莫卿发愁：“我得回家了。” 她望着窗外说了这么一句，大概是觉得声音还没外面的雨声大，转过头来看向陆巳云的时候又重复了一次：“陆巳云，我得回家了。” 江逸凡在一旁看得兴奋，内心不断地猜陆巳云会用什么借口把人留下来。 很可惜，事情并没有按他预想的发展。 辜莫卿的话说完，他就看见陆巳云原先直勾勾盯着人家的眼神挪开了，刚刚那股狐媚劲一下就散了，人也坐端正了。 开口的语气和之前一样平淡：“嗯，我送你回去。” 然后他就站起来，那张擦过头发的毛巾毫不客气地扔到了江逸凡身上。 陆巳云走到玄关处，从柜子里拿出两件墨绿色的雨衣，一件递出去：“干净的。” 辜莫卿把书包背上，接过那件雨衣。雨衣很大，套在厚衣服和书包上面都还有活动的空间。 打开门，陆巳云转身看着坐在小太阳前面跟只呆鸡一样的江逸凡：“你今晚就在我家睡？” “哦，可以。” “守好家。” 丢下这么一句，陆巳云带着辜莫卿出门了。 这栋楼的楼道很窄，一个人走有余，但又容不下两个人并肩。 还是和来时一样，陆巳云走在前面，辜莫卿跟在后面。 下到一楼前，辜莫卿一直在想陆巳云说的骑车送她是骑的什么车，她觉得小电驴的几率要大点。直到走到一楼，陆巳云往楼梯拐角走，辜莫卿还站在楼梯上，探着脑袋往下面看，瞪大的眼珠子差点没收住：“下这么大雨你骑自行车送我？” 在她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两辆自行车，还是老式带车篮的那种。 陆巳云转头，由于站的位置比辜莫卿的台阶低好几阶，视线恰好跟她齐平。 两双眼睛近距离地对视，还是陆巳云先败下阵来。 他人往其中一辆自行车的座椅上一靠，双手环臂，身子斜着站，又和之前一样看着很随意：“你下来看看再说话。” 辜莫卿顺着楼梯往下，缓步走到陆巳云站的地方，对方抬抬下巴，她就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楼梯下方的死角里还停着一辆别的车。外面套了罩子，看形状像一辆机车。 在她的注视下，陆巳云走过去掀起了外面的车罩，罩子下面果然是机车，车身大部分还在占黑色，中间有红黄点缀，看着挺酷的，最重要的是保养的很干净，一眼便能看出价值不菲。 “这车？” “别人的。” 陆巳云把罩子对折几次，提着放到了角落的地上，低头在车头上摆弄：“之前有个人在酒吧后门昏倒了，正好被我撞见我就送他去了医院，给他垫了医药费。他好像也不是本地的，身上没什么钱，就把暂停在院里的机车抵给我了。” “我看他这车的价值比几百块钱的医药费高多了，没想要来着。结果离开前他在我家借住了一晚，第二天我起来发现就剩桌上一把车钥匙了。”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不知道，没问过。” 辜莫卿看他直起了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给他腾开更多空间：“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让别人住你家了，很热心啊陆巳云。” “你不也是。”说着，他递给她一个头盔。 “什么？”辜莫卿戴上头盔。对于他的那句话没理解到意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出不解。 陆巳云侧对着她的身体转了过来，悠哉悠哉地朝她靠近。 外面的雨声哗啦哗啦的响，单元楼没有门，侧头望去就能看见平盆大雨在单元口上方的小屋檐下汇集后又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水帘。 辜莫卿因为他突然靠近的举动心里一紧，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在要贴着墙的时候陆巳云拉了她一把，一晚上上扬的语调终于有了正色：“下次别看见个男生受伤就从回家的车上下来，大晚上的也别去别人家里，哪怕这个人你很熟悉。” 说着，他把手伸向她的身后，将雨衣的帽子盖在辜莫卿的头盔上：“去外面等我一下，我先把车弄出来。” “哦，好。” 辜莫卿觉得太久没交朋友的后果就是反应比较迟缓，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连那通话的语气她也辩不出是温柔多一些还是教育多一些，姑且就算做两样平分，那就是一个来自雇佣哥哥的责任关心。 嗯，就是这样。 踏出室内的一刻，瓢泼大雨浇在头上，在雨衣上弄出“唰唰”的声响。辜莫卿站到单元口外的小花坛的坎上，鞋上已经沾上了水渍和泥土。 鞋尖前面就是一小块很浅的水凼，她无聊地把脚尖踏进里面点了点。陆巳云没让她等太久，很快就拖着机车从里面出来。 “下雨天对这车会有影响吗？”她问。 “肯定啊，路面会打滑，所以骑不了太快。” “不是，我是问这车会不会淋坏。” “不知道，没关注过这个。”他实话实说，抬脚一跨，人就坐到了机车上，“上来吧。” 辜莫卿小跑两步到机车旁边，跨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你会骑吗？” “现在才问这个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他说。 “现在下来还来得及吗？”辜莫卿很认真地反问。 “来不及了，下楼的时候试过用手机叫车了，半天没人接单。你要是想留下来住一晚那就下去吧。”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很僵硬，他忍俊不禁，又好好跟她说，“会骑，之前还带江逸凡兜过风。等会儿你抓着我的衣服坐稳就行了，肯定把你安全送到家。” 听他说会骑辜莫卿才放下心来，缩在雨衣的手探出来，抓住了陆巳云的雨衣两侧。 “坐好了？” “坐好了。” 语毕，她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可以划破长夜的动静却在瓢泼大雨的雨声里显得格外有气无力。 陆巳云微微俯身，抓在腰间布料的那双手也跟着他动。 前奏结束，在弥天的雨幕里机车飞驰而出，往前冲的那一刻辜莫卿下意识拽紧了手里的布料。 被陆巳云的背给挡着，她看不到前方的路，只能感觉到机车一偏一拐，很快就出了岔道，再偏头看的时候已经到了原先她碰见陆巳云的地方，从这条大道往前一直直走就能到天玺府。 头盔会隔绝一点声音，但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争先恐后地挤进耳朵了，感官被放大，新鲜感不断地刺激着分泌肾上腺素。 其实陆巳云骑得并不快，但在这样的雨天会就是会觉得很爽，莫名的她想大喊。不过要是真喊出来了可能会显得有些神经，辜莫卿给忍住了。 深夜的雨幕里，机车和他们的身影穿梭在安静无人的大道，期间陆巳云没有跟她说过话，辜莫卿也不说话，只顾着感受这一路的风雨呼啸。 一直到车速慢慢降下来，稳稳停在天玺门口。 “到了。” 前面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辜莫卿的脑子还有点发懵，还没从新鲜的体验里缓过神来。慢吞吞地从后面跨下来，手上解着头盔的按扣：“谢谢你啊陆巳云。” 拿下来的时候挂掉了雨衣帽子，头发淋了几滴雨后很快就被辜莫卿再次盖上了。脱下来的头盔被她举在手里，伸手递给陆巳云：“你来的时候都没戴头盔吗？” “只有一个头盔。”他接过，动作麻利地把头盔戴上，“快进去吧，把头发吹干再睡觉。” “知道了。”辜莫卿朝他摆两下手。 视线里，穿着墨绿色雨衣的少女只留下一个背影，但还没走进小区人又迭回来了。 在她刚跑近的时候他就开口：“怎么了？” “想到个事。”怕雨声太大他听不清，辜莫卿抬手比划了两下，示意他靠近点。 坐在机车上的陆巳云就着这个姿势倾身，凑到她面前。 “之前不是让你猜票房吗，我下午的时候上网搜了一下，恭喜你赢了，所以这个学期你的午饭和晚饭我都包了。” 其实这个赌局陆巳云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辜莫卿放水放得太明显了，他也没当回事，只当她一时兴起逞个嘴快。 没想过她今天又提起。 “我不要。”他伸手，在辜莫卿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知道你有钱，但也别乱耍小性子。辜莫卿，我真没穷到那种程度，你今天也去过我家了不是吗。” 辜莫卿吃痛地捂住额头：“别装了陆巳云，你成天吃萝卜青菜的能行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你以后要是长不高了怎么办？” “就记得我吃素了，我吃肉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再说了我还要长多高？长来比门还高，到时候进个门没注意直接撞到门框上你就偷着笑，嗯？” 他不懂，辜莫卿这姑娘怎么老把他想的那么穷。 “我哪有那么坏。”辜莫卿小声辩解，“不要就不要，动什么手。” 她的手还在揉着额头，光线太暗了陆巳云也看不清是不是给她弹红了。把人拉近点，又把自己头盔上的镜片往上滑，看到她额头上一小片微微泛红，语气轻了几分：“对不起啊，下手没轻没重的。”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别这样了。”小姑娘嘴一撇，眉头皱起又放松，表情十分灵动。 “遵命大小姐，为兄错了。” “好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人又跟他摆手，陆巳云淡声应下。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骑着机车离开。 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江逸凡一个人横躺着占了整个小沙发已经睡着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江逸凡猛地惊醒，人坐起来：“卧槽你回来了啊。” “嗯。” 陆巳云脱下雨衣挂在门口的钩子上，换上鞋后走过去：“怎么不进去屋里睡？” “哈——”江逸凡打了个哈欠，“本来在玩手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洗把脸进屋吧，洗手台的柜子里有一次性牙刷，你应该找得到。” “好。” 江逸凡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路的脚步有些迟缓。走到卫生间门口了他才回过神来，身子往客厅里探：“我大姑妈安全到家了吗？” 陆巳云一米八几的大个伫立在客厅里，正拿着手机看消息，听见他这么问的时候刚好眼睛扫到辜莫卿二十分钟前发的消息， 困了就睡：我到家啦，路上小心。 他回了江逸凡一声：“到了。” 下面还有一条：你到家了给我回个信。 江逸凡进了卫生间洗漱，客厅里就剩陆巳云一个人了。 窗外的雨声没有见收的架势，不知道明天天亮前能不能停下。他心里说不出是躁还是静，不知名的情绪在酝酿，并且已经酝酿几个小时了，大概是从今晚见到辜莫卿开始。 有些高兴又有些烦躁，但还是打字给她回消息。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已经吹完头发躺在床上的辜莫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下雨天，厚厚的云层遮住月亮，心里却在不知觉的地方洒上一道温和的月光。 six：到家了，早点休息，晚安。 第15章 她给的太多了 雨一直下，下到早上六点才慢慢收住。 被冲刷过的松城陷入一片湿润，前段时间温度刚升高，一场大雨后忙不迭地又降下来了。 辜莫卿走进教室就看见自己的桌子和凳子被撞的歪斜，桌肚里的课本全掉到了地上。她的座位靠窗，窗沿上原放着一盆小多肉，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倒在了桌面上，泥土和碎石洒出来，多肉细小的根茎也露出来。 她走过去，用手把土刨进小花盆里，重新把多肉埋起来，又把地上散落的课本塞回抽屉里，最后才拿纸巾，沾湿后把桌面擦干净。 期间一直有一双眼睛在身后津津有味地盯着她，她能感觉到。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辜莫卿把书包放到凳子上，径直走到罗宋红的座位面前：“你一定要这样吗？” 罗宋红边上的小姐妹一脸懵地看着辜莫卿，她不知道罗宋红的事，也没看见罗宋红对辜莫卿的桌子进行了一番摧残。她想着她们这学期也没做什么事啊，开口便是否认：“说什么呢你，大早上的找不痛快啊？” 罗宋红懒洋洋地靠到那女生身上，抬手掩了个哈欠：“对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的事我没有兴趣，你用不着做这些。” 一句话话音落下，对方的脸色明显凝重了几分，直愣愣地和她眼神对峙，就是不说话。 知道话不能说下去，辜莫卿顾不得她的反应了，沉默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早上地理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理老师今天心情不好，没交作业的人一向都是喊起来批评几句，这次却发了好大一通火，半节课都在教训他们。 坐在下面的辜莫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幸好她来学校拿卷子把作业做完了，要不然这一通训里还得多加一个她。 不过就是撞见了罗宋红和那个男人，又得被纠缠上了。 想到这她就有点烦。 一上午辜莫卿就在座位上不走动，罗宋红倒也没来她面前晃悠。她猜想对方大概是不想表现出她们私下里又发生了别的接触，怕连带着吐露出她的秘密。 前一天晚上下大雨，一上午过去雨点子没再落下。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政治老师抱着教材踩着小高跟步伐优雅地走出教室，教室里的学生也撒欢了，打堆挤出教室去食堂抢饭。 辜莫卿出教室一直都比较晚，今天和上周一样，踏出教室门就看见陆巳云靠在阳台上等她。 明明凌晨时分还是暴雨连连，到了这会儿阴霾全然不见，还出了点太阳，阳光洒下来暖烘烘的。 这人半个身子都泡在阳光下，校服外面还有一件薄外套，上面连帽的抽绳一边短一边长，长的那边还勾了一截在肩上，看上去有些不着调。 “真的不要我包你的饭吗，一学期下来你可以省很多钱。”她走过去，试图把那个自己放水填满太平洋的赌局履行。 加上补贴，三中的食堂不算贵，一学期下来可能也就一两千，她过年的时候收了不少压岁钱，包他的饭完全没问题。 陆巳云没说话，右手抬起，大拇指和中指捏成个圈在嘴边哈了口气，作势就要朝她的脑门上弹。 辜莫卿紧急捂住额头：“我不说了！” 看见他把手放下她才堪堪亮出额头，嘴上小声嘟哝：“怎么又要动手。” “我真的不穷，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啊大小姐。” 两人往楼下走，楼道里避阳，就不像原先在阳台上那么暖和了，陆巳云下意识缩了下手。转头去看辜莫卿，这姑娘外面还穿着一件羊羔绒，头发扎成个丸子裹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一双澈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副很想问话的样子。 “想说什么？”他说。 “那你今天中午还吃青菜豆腐吗？” “嗤。”反应过来了，陆巳云低笑出声，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甩出去一个脑瓜崩，力道很轻，“吃肉，吃满满一大盘肉行了吗？” 因为不疼，辜莫卿没闹。 三中食堂有三层楼，因为懒得爬楼梯大部分人都挤在下面两层，辜莫卿这人不嫌麻烦，愿意爬楼梯去三楼，况且她觉得三楼的菜还要好吃一些。 从楼梯上来的时候见过了下面两层乌泱泱的脑袋，走到三楼看见只有零星一点人，辜莫卿心里舒畅不少。 和先前说的一样，陆巳云打了两样菜都是荤菜，分别是四喜丸子和小炒肉。端着餐盘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故意往辜莫卿面前举：“看清楚了？” “嗯，看清楚了。” 对面的人坐下，辜莫卿挑了块姜在餐盘边上，开口：“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话语一顿，他抬眸看她，“别再提包饭的事了。” “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既然你也不缺钱为什么那么急着攒钱，每周都要去做兼职不累吗？” 陆巳云手中的筷子一顿，随后很快又插进米饭里，一筷子起来夹起一口米饭：“其实攒钱这事也不着急，但就是想早点开始攒，慢慢攒，至少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不至于一点也拿不出来。” 辜莫卿没过过缺钱的日子，但她知道周围大部分的同龄人不会这么早就有他这种意识。想起昨晚大半夜的他家里也没别的家人在，她又不自觉地问：“那你家里……” 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怕一个不小心没掌握好分寸问过头了，所以话只说出口半截。 陆巳云面上没什么大反应，依旧云淡风轻：“这个啊，这个暂时不想说。” 辜莫卿懂了，不想说的**。她点点头，继续扒拉自己盘里的菜。 三楼的人本来就不多，不比下面两层热闹。偌大的空间里不相熟的都是岔开着坐，分散得很开，这堆人听不清那堆人的闲聊内容。他俩面对面坐着，身旁两侧近距离也没人，话音落下一阵后就显得格外安静。 沉默了半晌，辜莫卿蓦然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泛着亮光：“陆巳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 “吃多了吧你。”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江逸凡在打篮球还停留观看了那么一小会儿。 中午得在教室午休，四班的班主任杨金兰要提前清点人数，两人没敢耽搁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上楼梯的时候辜莫卿摸到了穿在里面的校服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是早上买面包的时候顺带买的。 她在来学校的路上只吃了一颗，感觉有点粘牙就没吃了。 现在又摸到，感觉不吃又有点浪费了。她连着大包装一起搜出来，举到陆巳云面前：“我只吃了一颗，还有很多，你要吗？” 彼时的陆巳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看到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袋糖没什么反应，盯着辜莫卿看了老半天，还是默不作声地接到自己手里了。 相比四班，九班就自由多了，中午班主任根本不带来看一眼的。等到午休铃打响了，江逸凡他们那群打篮球的男生才晃晃悠悠地进教室。 打了一中午，江逸凡出了汗，抱着篮球就往陆巳云的座位上走，准备薅光他的纸。 结果过去就看到他桌角上摆着一袋大白兔奶糖，江逸凡见鬼似的睨他：“你啥时候爱吃这玩意了，不是说甜不啦叽的吗？” 遥想当年初中的时候，江逸凡天天不是巧克力就是大白兔地往他面前送，就为了考试的时候这人能给他抄两眼，结果每次都被毫不客气地打回去了，还十分嫌弃他的“贿赂”，说甜不啦叽的小孩才爱吃。 陆巳云头都没抬，还在做他的练习册：“辜莫卿给的。” “哎，我大姑妈啊。”江逸凡先是表示讶异，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你这人双标啊，我大姑妈给你你就吃。” “还没吃。” “那给我。” 说着，江逸凡伸手就要去拿。 原先写题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还握着笔杆子的手摁在那袋奶糖上：“人家给我的你抢什么。” 江逸凡：？ 谁抢了？谁抢了？这不是以为他不吃他好心帮他解决吗？ “你……”几乎是咬牙切齿，“六哥，你好小气。” 江逸凡堪堪收回手，小声嘟哝：“不过我大姑妈这人还真不错，昨晚看你受伤来关心你，今天又给你送糖。” “你说她不会真是……” 话头一转，江逸凡双眼放光地看向陆巳云。 陆巳云这厮，心里门清他想说什么，但就是要他自己说出来：“她怎么？” 江逸凡：“喜欢你。” “她，喜欢我吗？” “喜欢的吧，谁会无缘无故对别人这么好啊，她还雇你当她哥哥，要我说就是个接近你的理由。” 陆巳云像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江逸凡跟受到鼓舞似的，继续给他分析：“肯定是当初你借衣服给她的时候她就被你的魅力所征服了，所以后面才找了个由头来接近你，然后借着这个相处过程对你好，这样你就一步步被她吸引，随后就掉进爱情的漩涡了。” 听完，陆巳云斜着身子，手撑着头回想了一下。辜莫卿这姑娘的行为确实挺奇怪的，有一种，奇怪的主动。 以为他勒索同学的乌龙事件且先不提，后来他看她浑身打湿借她衣服，去要衣服的时候这人还专门把围巾给他，后面又来他兼职的陈记找他，除夕的时候提出要雇他当什么哥哥，那时他觉得她是怕在学校里再被欺负想找个靠山，但她要求只是每天陪她吃饭。 期间还挺关心他，今天又给他送糖，而且送糖的时候估计是怕他不收，还专门拆开来假装自己已经吃过了吃剩了才给他的，明明里面还有那么多，跟没动过一样。 他觉得江逸凡说的很对。 辜莫卿就是对他有意思。 早就推测出来的结论印证了一遍又一遍，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硬要说又说不出来。 江逸凡还在耳边跟个蚊子一样的嗡嗡叫，问来问去就一个意思——他怎么想。 陆巳云把那袋大白兔塞进桌肚里，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什么想法，她给的太多了，那我就陪陪她吧，继续维持我们单纯的雇佣关系。” 此话一出，眉飞色舞的江逸凡顿时撇下眉来，目光变得鄙夷。 没错，鄙夷。 活像被硬塞了一坨融化了的巧克力在嘴里，糊满一嘴，明明味道是不错，偏偏看着就像吃了屎。 他不懂，他这哥们到底在装什么。人家辜莫卿当初说一个月给两千的时候他非不要，就装模作样地收两百意思一下。 要知道陆巳云周末在陈记的兼职一天都是两百，一个月两百的雇佣金还得天天陪别人吃饭他会觉得多？没说不够塞牙缝就不错了。 狗东西，春暖花开的花都还没开，他先心花怒放了。 花开就不说了，自己还不承认，没见过这么装的。 第16章 一直一个人 这雨一下午都没再落下来过。 下午最后一节课四班放的早，左右陆巳云都是要下楼的，辜莫卿也懒得爬楼梯，干脆不挪了，站在中午那会儿陆巳云站的位置等他。 黄昏渲染半边天。 从阳台上看出去，对面楼的走廊，底下的沥青路上都是人。人头攒动，三五扎堆的蓝白校服里很难找出几个独行侠。 青春嘛，好像该是这样走到哪周围都是欢声笑语的。 她撑着下巴，愣了好一会儿神，直到这层楼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咔哒”一声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晃到她眼前，落下一个响指后又收了回去。 “走了吃饭，傻站着发什么呆啊。” 听见陆巳云的声音，辜莫卿还维持着撑着下巴的姿势，只是脑袋转了方向：“陆巳云，当年级第一是不是很累啊。” 陆巳云：“挺轻松的，因为我聪明。” 辜莫卿了然地点点头，他确实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印象里的学霸都是一副带着黑框眼镜刘海遮住眼睛，每天埋头于题海里，就差脑门上绑个飘带，上面写着“奋斗”两字。 可是陆巳云不。 她每次见他的时候他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周围的什么事对他而言都很轻松。 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写题刷题，他还会和男生们一起打篮球。偶尔课间操的时候碰见，他跟旁边的人都是说说笑笑的，不阴郁，也不沉寂。 所以她更好奇了，这人是怎么在兼顾学业和兼职的同时，还有时间去和别人打交道。 就很神奇。 陆巳云见她发愣，抻着脖子头埋低了点，贴到她面前：“怎么了大小姐，有心事啊？” 辜莫卿摇头：“自古逢秋悲寂寥啊！” 天边的橙色更昏黄了一点，不知道那棵树上有麻雀叫，叽叽喳喳的。又伴着一些校园里传出来的说笑声，韵味更足了。 似乎觉得此情应景，她声调转高，转头朝着风光正好的天空铿锵有力地喊道：“悲寂寥啊！” 陆巳云的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两下。 他不知道她闹哪出，想说两句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主要是怕下嘴重了，会有点像鄙视她。 没纠结两秒，伸手揪住她的校服袖口：“你的世界里一个小时过一季么，这春天还没过你就逢秋悲寂寥了。走了大小姐，吃饭了。” 撑着下巴的手被猝不及防地拉开了，辜莫卿的下巴失了支撑，往下沉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拉着往前走了。 “陆巳云，你是不是不爱吃肉啊？” “又问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就是觉得你吃素好像比较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素能行吗？” “你话好多，我中午不是吃肉了吗。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耐心啊。 “辜莫卿，你到底要说什么？’ “啊——我是想说你要是不爱吃肉的话就别吃了，你中午已经跟我证明过你有钱吃饭了，吃点你爱吃的豆腐青菜吧。 “不爱吃。” “那你天天吃。 “我没……” …… 说话的声音渐小，随后消失在耳畔。 教室里后排还坐着五个女生，罗宋红就是其中之一。 她边上的女生是她的小同桌张岚拉，说话声消失的时候她也收起手上的小镜子，嘴上的唇彩是水光质地的，泛着高光：“她什么时候和陆巳云关系那么好了，一开学就一起吃饭，这都一个星期了。 罗宋红倚着板凳靠背，眼神瞟向教室外，原先辜莫卿和陆巳云站着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不知道。”她小声回了一句。 目光逐渐变得空洞，旁边的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都没听进去。直到张岚拉推她两下：“发什么愣啊你。 罗宋红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理不清的思绪很快被她抛到脑后，她又意兴阑珊地加入了女生的群聊话题里, 那天以后，一连放了一周的晴。 辜莫卿觉得天气马上就要暖和起来了。 开学考成绩出来了，陆巳云稳坐年级第一。放周末的时候她闲着没事去陈记门口转悠了两圈，他还是在那做周末兼职。 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人的精力是真旺盛。 自家别墅落地窗外的樱桃树长了新芽，枝丫上还挂着她过年的时候挂上去的小红灯笼。 又一天上学前她把那些红红火火的装饰摘了下来，准备迎接听春天盎然的绿色。 日子没什么大变化，辜莫卿每天还是独来独往，除了中午和晚饭多了个陆巳云的陪伴。罗宋红也没再找茬，她的日子过得再平常不过。 周三的体育课，这周九班的体育老师出差，这堂课就落到了班主任手上。 本来是该班主任连上两节的，但抵不过九班一众叛逆党闹，又还给他们了，还贴心地前后调了课，让别的老师代上体育课。 这样一来九班的体育课就和四班的一起上了。 两个班体委带着跑了两圈操场，完了以后体育老师又带着打了会儿太极，没多折磨他们很快就解散了。 一说完解散江逸凡就风风火火地拉着男生们往篮球场走。 要说打篮球这事，真能让本来不认识的男生们凑一起。四班和九班不在同一层楼，两个班的人平常交际也少。但一招呼着打球，两边的人很快就聚起来了。 陆巳云被江逸凡强勾着走，离开跑道的时候回头往刚刚集合的地方看了一眼，辜莫卿只留下一个安静的背影。 亏他还打算过去陪陪她。 这人，除了吃饭就真不找他。 晴天，和煦的阳光落满整个校园，连小角落也不放过。 辜莫卿又跑到长廊下面躲着了。她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都没什么事做，大部分时候会像今天一样会提前带本书下来，等解散后就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 在数十米开外的篮球场上年轻又有活力的少年们肆意挥洒汗水，篮球砸在橡胶面上“砰砰砰”地响，体育老师当起了裁判，清脆的哨声盖过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尖叫。 刚见暖的空气里还夹杂着凉意，在低温的日头下呼吸只觉得畅快。 陆巳云打了一小会儿就退下来了。 江逸凡见他走了，又打了一会儿也走了。他跑去操场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听冰可乐，过去找陆巳云的时候特意从背后绕的，走近了直接把一听冰可乐贴到陆巳云脸上：“你说你在学校就是写题，出了学校就是打工，一点都不照顾自己的身体，体力跟不上吧。” 休息了一阵，陆巳云已经缓过气来了。 他没反驳江逸凡的话，接过他手里的可乐，扯开拉环喝了一口。 唇角沾上水珠，他用指腹捻去：“你怎么不接着打了？” “四班的打的太猛了，有点招架不住，你溜了我也溜。” 江逸凡从后面往前跨，坐到了陆巳云旁边：“陈记的兼职打算做到什么时候？老这样你精力够用吗。” “再把这学期做完吧，等高三了就不做了。” “行吧，你自己也悠着点，得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陆巳云淡淡地睨他一眼：“凡哥你好啰嗦啊。” 江逸凡打了个激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云飘过，遮住点太阳，操场上的光线也暗了半边下来。 江逸凡无所事事地抱住身旁的一根石柱，正跟陆巳云一样放着空，目光突然横跨操场，看到了坐在对面长廊下的辜莫卿。 他伸手一个劲地拍陆巳云：“哎六哥，那不是我大姑妈吗？” 陆巳云把他的手拿开：“别拍了，我看到了。” 江逸凡扭头一看，说话这人目光片刻未移地看着对面。合着老早就在看人家了，他还以为他发呆呢。 “你说，她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啊？”江逸凡问。 “不知道。” 对于这个问题，陆巳云给不出一个答案。从他认识辜莫卿的那天起，她身边好像就没有出现过别人。记得除夕夜那晚他还问过她在学校是不是没朋友，她说没有。 江逸凡绞尽脑汁地猜想了很多种可能，在他难得安静了小片刻后，听见身旁的人倏尔开口：“可能，友情里受过什么伤害吧。” 江逸凡疑惑：“六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啊，是她给你讲过什么故事吗？” “没。”陆巳云的声音还是很平淡，“就是随便猜的。” 江逸凡觉得其中肯定有猫腻，但他没证据。 他俩就这样呆坐着盯着对面看了很久。准确来说，是陆巳云一直在看，而江逸凡只是没事做，索性就跟着看。 遮阳的云朵终于飘走了，整个操场又洒满澄阳。 九班的几个女生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刚从小卖部买的零食。她们坐到了旁边的位置，就和江逸凡隔着一个石柱。 女生们聊着天，江逸凡没事做偶尔偷听两句。 “对面那个是辜莫卿吧。” 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被江逸凡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陆巳云，这人终于舍得把目光分过来了，也在朝她们那个方向看。 “是啊，她还是爱一个人独处啊。” 有人接了上一句话。 江逸凡突然把脑袋探出去：“你们认识辜莫卿啊？” 旁边的女生们被吓一跳，最先提起辜莫卿的李思音嚷他：“江逸凡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嘿嘿。”他讪讪地笑，“又不是故意的，正好坐旁边听到了嘛。” “所以你们是怎么会认识辜莫卿的啊？” 李思音指指坐她左边的女生：“我俩分班前和辜莫卿是一个班的。” 江逸凡扭头看了看陆巳云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他就又开始问了：“她之前也这么爱一个人吗？” 李思音：“嗯，一直都比较独来独往。” 还没等江逸凡接着往下问，李思音先问了：“江逸凡，你怎么会问辜莫卿的事啊？” “她是我家一亲戚，但平常联系比较少，我最近才发现她在学校里一直一个人走，又不好当面问，心里还是比较好奇嘛。” 张嘴就来的事情他一向干的很熟练。 “这样啊。”李思音没多怀疑，反而多说了几句，“她人还是挺好的，你要是去找她聊天她多少都能跟你聊几句，相处起来也很舒服。不过就是跟谁都熟络不起来，相处再久都感觉隔着点东西。” 下课铃打响，女生们站起来准备走了。 江逸凡的脑子还在慢速处理信息，他坐着，旁边的陆巳云已经起身了。 “你自己回教室吧。” 丢下这么一句这人就要走。 江逸凡还傻不愣登地问一句：“你要干嘛去啊？” 其实问出口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 “找你家亲戚去。” 果然，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嘴。 第17章 一起看电影有什么 陆巳云知道辜莫卿的习惯，不喜欢挤在人堆里。所以每次都会等大部队走了她才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所以他也没急着过去，先去对面的自动贩卖机买了听可乐。 买完再过去的时候辜莫卿还低着头看书。他也不知道什么恶趣味，压着脚步轻声走到她背后，躬下身子凑近了点看。 一本课外书，他扫了几行，像是恐怖小说。 “看的什么？” 耳边突然传出动静，看书看得入神的辜莫卿吓一跳。一抬头对上陆巳云的眼睛，她松了口气：“故意的吧你。” 陆巳云没否认，把左手拿着的那罐没打开的可乐给她：“所以呢，看的什么？” 辜莫卿没接，举起放在自己旁边的一瓶薄荷苏打晃了晃：“《荒村公寓》。” 说着，另一只手还把书翻了个面，把封面露给他看。 陆巳云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直起了身子，又问她：“恐怖小说？” “嗯。”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辜莫卿撑着膝盖站起来了。 他俩顺势一起往教学楼走。 “看不出来啊，你喜欢看这种。” “不喜欢。平常都不敢看恐怖小说，那天在图书室看到了这本突然就想试试，结果发现也不是很吓人。” 走出长廊，阳光打在背上暖洋洋的。 原本沉浸在小说阴湿氛围里的辜莫卿也晃过神来了，脑子清醒了不少。 这才刚下课，下节课要上体育的班已经有人下到操场来了。耳边的说话声没断过，连篮球场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也没停过。 陆巳云身旁擦过去几个男生，他往辜莫卿身边靠近了点，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每天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什么？”辜莫卿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啊——”他抬手，把那听喝得差不多了的可乐罐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学校的广播一般在晚饭时间开，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课间突然被打开了。“哔——”的一声尖锐的响后，立马接上了一段音乐，前奏特别有辨识度，是林俊杰的《Always Online》。 陆巳云的声音淹没在舒缓的节奏里，能听清，就是给人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周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如果辜莫卿没记错的话，她刚刚看的应该是恐怖小说，不是言情小说，更不是童年看过的浪漫肥皂剧。 回过神来他在说什么后辜莫卿莫名有些心慌，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点安全距离。她说着话，耳朵有点发烫：“你不是要去陈记吗？” “可以请假一次。”陆巳云眼里含笑，心情很好的样子，“这周周末不是有部恐怖片要上吗，不如一起去看看。” “那不去了。”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恐怖小说姑且还能试试，电影的话画面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脏不一定能承受的了。 “看别的也行，好像还有部喜剧片要上。” “我们——”辜莫卿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抬头去看已经走出好几步的陆巳云，“为什么要一起去看电影？”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陆巳云转过身，辜莫卿逆光站着，发丝边缘泛着光。那双状似杏仁的眼睛一直都很干净，对上时让人说不出话。 陆巳云有点恼：“过年你叫我我不就去了吗，现在换我叫你你就不乐意了？” “没有不乐意。”辜莫卿小声反驳。 这人，说的跟她多自私一样。 “你让我考虑两天。” 广播里的音乐没等到下一首就停了。学生们都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这短暂的三分多钟到底是学校新添的乐趣还是有人失误误打开了广播。 回到九班教室的时候上课铃还没打响，陆巳云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逸凡探头探脑地盯着门口。 从他进去以后这人的目光就一直跟着他。 “有屁就放。”他说话毫不客气。 “六哥六哥！”陆巳云一靠近，江逸凡就开始摇头晃脑，“哎，你怎么又买一听可乐啊？” 其实他原本就没想好要问什么，只是有点兴奋，注意力很快就被那罐没打开的可乐给吸引走了。 陆巳云经过他的桌子，直接把可乐放到了江逸凡桌上，没什么耐心：“喝。” 江逸凡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接过，立马就把拉环扯开了。 但他也没忘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思索片刻后又凑到陆巳云身边：“六哥，你找我大姑妈说什么了？” “没什么。”陆巳云趴在桌上，外面那只手的手肘支在桌面上，手背抵着耳根子，偏头看着内侧的墙面，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说实话，江逸凡还真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这哥们成天拽的跟皇帝亲驾一样，哪有像这样一眼受挫的时候。 江逸凡看他这样心底莫名觉得有点爽。 但该安慰他还是要安慰：“虽然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六哥你听我一句劝，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我大姑妈就是害羞，所以平常跟你的交流才比较少……” “滚。”陆巳云伸手拍开他的狗头，“你有个屁的经验。” 是他初中学人家谈恋爱第一次就被绿的经验，还是高一什么都没打探清楚就去告白被人家男朋友找人围在厕所的经验…… 他都懒得奚落他。 “哇塞。”江逸凡瞪大双眼，“六哥你今天好凶哦。” 任他怎么说，陆巳云都不打算正眼看他。 江逸凡自然是知难而退的，他捏着可乐罐子，屁股挪回自己的凳子上。 但是没安静两秒他又凑过去了：“六哥，你知不知道——” “当——当——”上课铃恰好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陆巳云撑起身子，偏着脑袋看向他：“知道什么？” 班主任已经抱着教学资料走进来了，小高跟踩着地面“哒哒”响。江逸凡看着陆巳云那张臭脸，硬是把话给咽回去了：“没什么。” 陆巳云也不纠结，低头把抽屉里的课本翻出来准备听课了。 那罐可乐放在桌上敞了气，江逸凡课上到一半拿起来又喝了一口，发现只剩甜了。 他还是有点郁闷。 其实他本来是想问陆巳云，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对人家姑娘是有意思的。 而且是很明显的那种。 辜莫卿说是要考虑两天，实际上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答应他了。 她回去想了想，去看电影好像也没什么，又不是没一起去看过，甚至过年的时候同一天看了两场。 所以就一起去看吧。 陆巳云在陈记那请了一天周六的假。 他们约在周六下午两点，辜莫卿中午在家吃饭完又心血来潮地把家里卫生打扫了一遍。她很热衷于在动手能力上展现自己，所以做着做着就上头了。 等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一点四十了，她没时间多耽搁，洗了个手，套件加绒连帽外套就换鞋出门了。 出门后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并不晴朗，乌云从远处压近，连带着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染上阴郁。 等车的间隙她才确认今天是真的有些冷。 车停在电影院楼下，辜莫卿推开车门下去的时候一滴细小的水珠马上落到了她的额头上。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天色也更加阴沉。 辜莫卿顾不上了，快步进了楼里。 一走出电梯，就看见陆巳云坐在软沙发里，面前的桌上还摆着一桶大份爆米花，还有两杯可乐。 她突然就想起过年的那次，不过那次等人的是她，现在换过来了。 “对不起啊，还是迟了几分钟。” 听见辜莫卿的声音，陆巳云正要按“发送”的手指没了动作。 他还以为她忘了。 要不说辜莫卿这点好呢，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就会立马道歉，语气还很诚恳。 他自然也不计较，站起身，两只手端起桌上的两杯可乐：“拿上。” 辜莫卿马上拿起那桶爆米花。 “有点无聊就先把吃的买了，两杯饮料都是可乐，你要不要喝别的，我再去买。” 平常和江逸凡那群男生呆习惯了，喝饮料都直接拿可乐，买完才想起来忘了问她了。 辜莫卿：“不用，我喝的。” 两人去前台买票，原本是打算看两点五分那场喜剧片。但现在已经开场十分钟了，错过了开头不划算。 但等下一场就要再坐两个小时。 “还看吗？”陆巳云问。 辜莫卿的目光挪向影讯显示屏，眼神瞟啊瞟，琢磨了一下半犹豫地开口：“要不……就那个恐怖片？再等二十分钟就开场了。” 陆巳云挑眉：“你确定？” 辜莫卿郑重地点头：“嗯，就它了。” 陆巳云没劝她，给钱买票。 电影院里飘着甜腻腻的爆米花香，辜莫卿整个人陷在休息区的软皮单人沙发里，没忍住，从怀里的爆米花桶里抓起几颗塞进嘴里。 陆巳云坐在她对面，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嚼东西。 只坐了一小会儿，上一场的恐怖片结束了，陆续有人从里面出来。 辜莫卿坐着看他们从面前走过，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形容的再准确一点就是——惊魂未定。 人走光了，里面只剩保洁阿姨在收拾，差不多也可以检票进去了。 陆巳云站起来，朝她偏头：“走吧。” 辜莫卿慢吞吞地起身，小步子地跟在他后面。 工作人员检完票，俩人就往里走，准备进去了。 演播厅门口还摆着这部恐怖片的宣传易拉宝，上面的画面阴暗诡谲，赤色的电影名像血液留下，透着阴森。 再回想起刚刚出来的观众脸上的表情，一副难以言说的失魂。 辜莫卿抖了下肩膀。 陆巳云自然是看出来了，他递了杯可乐到她的唇边，眼神里多了丝戏谑：“不敢看了？” “谁不敢——”辜莫卿嘴硬。抵不过心虚，话音刚落下就调转了话头：“我，我不敢。” 少女微微蹙眉，眼睛里浮现出懊恼。 陆巳云和她漆黑的双眸对上，倏尔漏了半拍心跳。 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她清澈的嗓音变了软调。 “我后悔了——” 第18章 红糖糍粑 唇边就是可乐杯，陆巳云嫌吸管懒得单独拿就把两杯都插上了。辜莫卿说完话后脑袋往前探，就着他举杯子的动作直接吸了一口，又冰又甜的可乐滑进喉管里，她下意识地眯了眼睛。 陆巳云被她突然凑近的动作吓一跳，触电似的把手臂伸直了：“能不能自己拿？” “哦。”辜莫卿眯着的眼睛又放松了，单手抱着爆米花桶，另一只手把可乐杯拿过来。 影厅门口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巳云瞄了眼那张易拉宝，又看看旁边眼巴巴等发话的女生，松了口：“那就不看了。” 但辜莫卿的头却摇成了拨浪鼓：“那不行，你花钱买票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不——”辜莫卿“嘿嘿”笑了两声，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你自己去看吧。” “……” 陆巳云满头黑线，她这说的话倒是没半分不好意思。 “辜莫卿。” 他念她的名字，辜莫卿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震得她肩膀一抖。 “看！恐怖片算什么，根本不在话下。”她生怕陆巳云发火，两手拿着东西直溜溜往影厅里钻。 反应快到陆巳云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能跟在她后面：“不想看就别看了。”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看，必须看。” “……” 影厅里面的灯亮着，由辜莫卿带头，两人对着票上的座位号找到了位置。 陆巳云沉默着在她旁边坐下。 他俩几乎是上一场的人刚走完就进来了，这会儿也还没进来别的观众。巨幕屏连宣传片都还没开始播放，两个人干坐着安静的像不认识一样。 半晌，辜莫卿听见身旁的人开口：“不想看就不看，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 爆米花桶底座太大，塞不进椅子旁边的缺口里，于是就被辜莫卿搁在了腿上。她喝着可乐，说话的语速有点慢。 陆巳云扭头过去看她一眼：“那为什么？” 辜莫卿想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大概是怕你生气。” 陆巳云觉得更莫名其妙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知道啊，就是下意识觉得你会生气。” “……” “我没有。” “我不会。” 两句话，陆巳云觉得这两句话说出来有种特别无力的感觉。 辜莫卿把可乐杯塞进杯座里，突然扭过头来看他。 陆巳云也没动，就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让她看。 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哦，辜莫卿是那双大眼。 时间像是被放慢，陆巳云觉着不自在了，人往后移了一下：“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觉着。”辜莫卿那双眼睛片刻不移地盯着他，“可能是因为你老皱眉吧，所以下意识会觉得你想生气。” 陆巳云抬手摸摸自己的眉心：“有么？” “有，不过也不严重，就有一点点而已。” 看陆巳云还半懵着揉眉心，她挪开了目光，补充了一句：“我之前刷到过一篇帖子，说长期处于压力下就会这样。” 话音落下，没忍住又瞄过去一眼。 看吧，当年级第一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影厅门口进来两人，正往上面走。陆巳云把手放下来了：“没想要生气。还要看吗，趁现在还没开场就先出去。” “看，就都进来了，不想跑了。”辜莫卿小声嘀咕，“就当练胆子了。” 陆巳云倒是没说不看了的话了，就是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有点想笑。 实际上在影厅里关灯的那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人抖了一下的时候也确实笑出来了。 到点工作人员就把灯给关了。 可能是敢看恐怖片的人太少，在影厅里暗下来前辜莫卿只看见几个人走进来，想想加上她和陆巳云也还不到十个。 阴森恐怖的音乐突然奏响，辜莫卿被吓得人直往椅背上靠，整个人缩在座位上。 “哼。” 关键旁边的人还笑了她一声，虽然这声不大但她还是听清了。 全黑的环境里她借着屏幕上映出的微弱的光恶狠狠地瞪了陆巳云一眼，对方看没看见她就不知道了。 一段铺垫音乐结束，突然出现了人物的说话声，辜莫卿的注意力成功被拉回。 和大多数剧情一样，前面就是介绍环境和背景。 通过几个人的对话，她跟着剧情走大概了解了这个影片的方向。 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的一个偏远小村庄，村里从上个月死了个寡妇后就一直在发生怪事。 开场半小时，除了渲染怪异氛围外，辜莫卿还没被实际出现的画面给吓到过。 大概是太沉浸在剧情里了，旁边的人从她怀里的爆米花桶里来回几次她都没注意到。 半小时的铺垫一过，剧情氛围更加紧张了，辜莫卿自己都没注意到爆米花桶被她越抱越紧，就差搂进衣服里了。 突然，大屏上出现一个突脸，辜莫卿被吓一跳。但好在她忍下来了，没当场被吓出声来，只是身子颤了一下，幅度极大。 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耳边突然近距离冒出一道声音：“你抱这么紧干什么？” 这下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双手差点甩出去，怀里的爆米花桶随着身体颤抖的幅度抖落出几颗爆米花，落在她的腿上。 周围还是黑漆漆的，辜莫卿咬牙凑近，压低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陆巳云，你好烦啊，不要突然说话好不好。” 就听她这声，陆巳云觉得如果此刻灯光大亮他一定能看见一只炸毛的猫。 总归是自己突然出声把人吓着了，他有点心虚：“错了。” 怀里突然被塞进爆米花桶，辜莫卿继续压低声音：“你自己拿着，不要说话吓我了。” 他也不知道这人胆子这么小，怎么敢稳当当地坐在这的。 不过陆巳云也真的没再说过话。但是辜莫卿后悔把爆米花桶给他了，怀里一空，她后知后觉没了安全感，只能把自己在座椅上缩成一团。 她几乎不看恐怖片的，今天一看发现自己跟解锁了技能似的，每次要到恐怖的地方她都能提前一秒精准闭眼。这一场电影下来虽然比较闹心，倒也没真被什么画面给吓到。 电影幕布上还播着片尾，影厅里的灯光“刷”的一下全亮了。 惊心动魄的两个小时结束，辜莫卿只觉得大脑都被捋直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滞空。 眼前有只手晃了晃：“还好吗？” “嗯。”她声音还很紧，有一种淡淡的死感，“还活着。” “……” 被她的回答逗笑，陆巳云不确定她的精神状态是否良好。他自顾自站起身来，伸了只手出去。 辜莫卿想也没想就直接搭上去了。 陆巳云：哦，还没缓过来。 借着陆巳云的力，腿发软的辜莫卿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场本来就没什么人，他俩也不等片尾结束，直接往外走。 台阶一路往下，辜莫卿觉得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哪哪都发软。走到影厅门口她忍不住发声：“我饿了，我要吃火锅！” 她现在急需一顿美食补充能量，四楼的“东道主”就是最好的选择。 陆巳云根本没问是哪家，很简洁的就两个字：“带路。” “东道主”是松城本地的一家老字号火锅了，早些年的时候开在街头，后来生意做红火了开了好几家分店，满城都能吃到。 辜莫卿带着他直接往“东道主”走，一路上行为举止极其缓慢。上扶梯的时候陆巳云睨她两眼，语气有些无奈：“早说了可以不看。” “看啊，电影票又不能退，可不能让你白花这钱。” “嘁，谁说让我自己去看的。” “呃。”辜莫卿心虚，抬手挠挠脸，“不也没实行么，小心眼。” 扶梯把他们送到四楼，陆巳云先一步抬脚走出去，目光幽幽地扫她一眼：“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大度的男人了，珍惜吧这位小姐。” 辜莫卿盯着他的背影，默默在心里把对陆巳云的定义更新了一遍。 “一个装装的男人”中“装装”两个字的后面多了三个字——“又臭屁”。 一个装装的又臭屁的男人。 “东道主”的生意一向好的出奇，他俩走到店门口的时候还有好几组在排队等号的人。 本以为辜莫卿饿了，会选择走其他家去吃饭，结果陆巳云站在一旁就看她径直往“东道主”里面走。 他没问，反正就是跟着。 “苏阿姨。”辜莫卿走到收银台的位置，朝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正低头忙碌的老板娘抬头看过来，表情马上惊喜起来：“卿卿啊，好久没看见你了。” “上高中了休息时间就少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常常来照顾您的生意了。” “你啊，嘴最甜了。”老板娘眼睛往边上一瞧，目光落到了她旁边的男生身上，语气带着些迟疑和不确定，“这是……” “啊，他是我同学。” “哎哟我就说嘛，也不像啊。就你们两个人？” 辜莫卿点头。 陆巳云以为老板娘误会他俩早恋了，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娘往店里找了两眼，回头又对辜莫卿说道：“里面有间小包间的客人刚走，还没收拾出来，你们先去坐着，我马上叫人给你们收拾好。” “谢谢苏阿姨，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啊，来阿姨这哪能让你排队啊。”前面一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后一句话音量拔高，朝着店里喊，更像是解释给外面的人听，“小张，来带这两位小朋友进去里面的3号包间，人家昨天就提前预定了的。” 说完还朝辜莫卿眨眨眼。 那位被叫小张的服务员姐姐很快就从大厅过来把他们带去3号包间，连上一桌未收拾完的残局也快速打扫了，桌子擦的锃亮。 从进店开始陆巳云除了点菜就没说过别的话。等点好菜包间里的服务生退出去了，他才开口：“这的老板和你很熟？” “是跟我妈妈很熟。”辜莫卿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凉茶，随后把水壶往他面前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妈妈就和苏阿姨认识了。听我妈妈说东道主还只是一家开在老街巷子里的小店的时候她常去吃饭，和老板一家都很熟悉。算算她和苏阿姨认识差不多也二十年了，连带着我每次来吃饭都跟着沾光。” “原来是这样。” 凉茶入口有些苦，陆巳云抿了一口就放到一边去了。 两个人等上菜的间隙聊了些别的，直到菜上的差不多了，锅也烧开了才把注意点放回吃的上。 最后一份鲜牛肉片端上来，服务员还放了一盘他们没点的小吃在辜莫卿面前。 “这个红糖糍粑是新糯米粉做的，里面的红糖馅也特别甜，老板让我给你们送一份尝尝。” 辜莫卿也没多客气：“麻烦姐姐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服务员小姐姐乐呵呵的：“没问题。” 包间门关上，她看陆巳云已经在往锅里下菜了。干活的事没落到她身上，她就先照顾自己，夹起了一块红糖糍粑。 刚刚在电影院看恐怖片消耗了她太多能量了，她巴不得快点补回来。 这一口咬的特别大，丝毫没考虑到里面的红糖浆有多烫。 “唔。” 辜莫卿闷哼一声，表情有几分狰狞。 陆巳云马上把筷子放下了，起身走到她旁边，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硬是把嘴里那部分咽下去了，小颗泪珠从眼角冒出，艰难地说了一句：“好烫。” “谁让你吃这么急的。” 陆巳云说话有些没好气，但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把她的那杯凉茶递到了她嘴边。辜莫顺着灌了一口，舌尖和唇瓣上的痛感只被压下去两秒。 她此刻是真的有点欲哭无泪了。 陆巳云一直站她边上举着杯子，她拉着杯子喝了几口。半杯凉茶下去还不够，又等陆巳云往她的杯子里添水，再灌下去一大杯才有所缓解。 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辜莫卿深呼吸几次，舌尖点嘴唇：“好像烫起泡了。” 陆巳云把杯子放下，扳过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看，两个人距离稍微凑近了点。 “嗯，起泡了。” “好痛的。” 陆巳云下意识是想说她活该的，结果眼睛盯着这么可怜巴巴一张脸就一句凶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来回只能这么沉默着盯着她，目光东挪西挪的最后还是落到了她的唇上。 她的嘴唇更红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捧脸的姿势待着，等辜莫卿从痛感里抽离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俩已经对视了好半天了。 就这样，特别的近距离。 锅开了，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红汤底翻滚着，薄薄的热气在上面飘，细微的动静在只有两个人的小包间里有一种特别的引人注意。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 陆巳云也突然回过神了。 一个人“刷”的一下松手，一个人“呼”的一声转头。 两张脸都是彤彤红，但绝不是因为热的。 第19章 都给你 “我以后再也不吃红糖糍粑了。” 辜莫卿打着哈哈，顶着一张烧红了的脸瞄过去两眼。 陆巳云已经回到自己的凳子上了，也不去看她，胡乱应了一声又点点头。 锅上飘着腾腾热气，辜莫卿还有点被糍粑烫后的心理阴影，夹起一块爆汁牛丸放自己碗里，晾了老半天才敢下嘴。 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她一脸满足。比起这个，陆巳云更关心她的嘴能不能坚持到吃完这顿火锅。 事实证明还是他小瞧辜莫卿，就算嘴上被烫起了泡，她也把这顿火锅吃的津津有味，心满意足。 不过他也高估了她的食量，最后一盘千层毛肚说什么也吃不下了，大半被她强夹进他的碗里。 吃完饭两个人往门口收银台走，陆巳云径直想去结账，人刚走两步就被辜莫卿扯着衣摆给拽走了。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东道主”。 陆巳云：“逃单？” 辜莫卿一脸严肃：“嗯！” 还没走出东道主的店面范围，陆巳云转身就要回去结账，被辜莫卿死死拽住：“没有，没有，没逃单。” 一个脑瓜崩弹到她脑袋上，辜莫卿吃痛松开手：“我妈妈在这有会员，每次吃饭都直接扣会员卡的钱，而且苏阿姨会给我们打六折，六折呢！” “不早说。”陆巳云睨她一眼，“现在回家？” “再逛逛吧，消消食。” 走出万荣大厦，天空还是飘着蒙蒙的细雨，天色早就暗下来了，街道的路灯明晃晃的亮着，小摊小贩撑起超大遮阳伞避雨，浸湿的街道来往行人不绝，打着小伞每一步都走的又慢又小心。 “还逛吗？”两个人站在屋檐下，陆巳云低头看她。 “逛。”她踮起脚，把他后背的帽子盖在他头上，然后又把自己的帽子拉上。 陆巳云觉得她今天心情应该是不错的，不然也没这闲心下雨天逛街。 路过一个卖手工艺品的可移动小摊车，辜莫卿停下脚来细细欣赏。 大多是毛线编织品，还有一些陶瓷小玩意。 她站在小摊车前，从左边看到右边，挑起一个白色毛线编织的星星眼小猫，脖子上还套了一根粉绳可以挂在包上。 “这个怎么样？”她举到陆巳云面前，笑着问他。 “你今天心情很好？” 答非所问。 辜莫卿捏着白色小猫没放，又去看别的，“本来看完那个电影有点没缓过来的，结果吃完饭就开心起来了，果然美食是治愈精神世界的良药啊。” 第三排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和她手里那只同款的黑色小猫，脖子上的是蓝色挂绳。她拿起来，两只一起举到陆巳云眼前晃：“好不好看？” “好看。” 得到肯定的回复，辜莫卿把两只小猫挂件一起给了老板：“就这两个吧，麻烦帮我分两个袋子装起来。” “好嘞，三十块钱哈妹妹。这两个小猫是昨天刚织出来的新品呢，别的地方可找不到同款，还是你有眼光。” “真的啊，那我很幸运哇。这些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当然了，全是我手工编织的，不过那些陶瓷挂件是进的货。” “那也很厉害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聊了几句，等老板把两个小袋子递给辜莫卿，她拿到后往袋子里瞄了一眼，随后拿起一个塞进陆巳云的衣服口袋里：“黑色那个给你。” 他也不打开看看，把袋子口袋深处推了一点，反应平平地说：“谢谢。” 这会儿的雨细的跟绣花针似的，丝毫不影响逛街散步。白炽灯的光打在黑夜里，淅淅沥沥的雨夜被镀上神圣的静谧。 晚上风大，呼啸着刮过身旁，辜莫卿搂紧了衣服。这条路快走到头了，小玩意们都看的差不多了，除了刚开始买的两只小猫挂件就再也没有看见合她心意的了。 她今天衣服穿少了，走一路过来觉着有些冷：“等出了这个路口就回家吧，没什么想逛的了。” “行。”陆巳云走在旁边低头看她一眼，默默接上一句，“没看天气预报衣服穿少了吧？” “老干部。”辜莫卿嘀咕他。 往前走，老远就听见小孩的哭闹声。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位妇人蹲在一个铺地上的小摊前，她面前的小孩正嚎啕大哭。 “好了小宝，妈妈给你买，这个蓝色的喜不喜欢啊？” 小孩的哭声这才止住。 离那对母子还有五六米，陆巳云突然停下了脚步。 辜莫卿扭头：“怎么了？” 陆巳云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母子。 辜莫卿又重新观察起那对母子，如果要把他们和陆巳云联想在一起，那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开学前的那次看电影。 她印象不深，没记请对方的长相。但当下的情况来看，估计就是陆巳云喊妈妈的那人了，以及，可能是他弟弟的小孩。 女人很快给了钱，把那个蓝色的会发光的小球放进小男孩手里，虽然离了几米但还是能听见她温和的语气：“我们回家了好不好啊小宝？” 小男孩重重地点头，女人都扯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鼻涕眼泪，随后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往前面的路口走了。 沉默的看完这短短两分钟的场面，辜莫卿心里情绪有点莫名低落，她迟疑地开口：“你还好吗？” “嗯，没事。” 语气很淡，说没事她肯定是不信的。 但想起陆巳云不太想说他家里的事，辜莫卿就没想着接着问下去了。 “那是我妈妈。” 没想到他会自己提及，她抬头诧异地望向他。 陆巳云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苦笑。 辜莫卿觉得这个笑容很难看，真的很难看，一点也不像他。 “她再婚了，然后就没再管我了。” 顿时觉得这个笑容更扎眼了。 她蹙着眉，抬手把食指指尖抵在他的唇角，把笑容给他拉下来，一板一眼地说：“不准笑了，难看。” 陆巳云有片刻呆滞。 “瞎说。”他伸出一根食指，抵着她的额头，“我最好看了。” 这人，真的很臭屁。 辜莫卿把手放下，不管他了，径直走到原先母子站的小摊前，蹲下身，指着那个废牛奶纸箱里装的发光刺猬毛毛球，语气有些豪横：“老板，这框球球我都要了。” 摊主是位面容憨厚的老大叔，听她说完这话后马上展开笑颜，动作极为利落地把装小球的纸箱端起来。 陆巳云慢两脚走过去，把蹲地上的人拉起来：“干嘛呢你。” “给你买。”她语气很坚定，眼睛里有一股执拗。 “都给你。”她又说。 握着她胳膊的手松了。 陆巳云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后视线下移落到了她的嘴唇上，红润润的，上面还有个不明显的小水泡。 没忍住，一只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吃饭的时候也没喝酒啊你。” 大小姐脸上一热，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喝。”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钱多到花不完了？” 风刮的有点大，袭来一股凉意，辜莫卿吸吸鼻子：“我超有钱，别管我怎么花。” 她扭头，问：“多少钱？” “五块一个，里面少说还有三四十个呢，看姑娘你这么大方我也不数了，就算你三十个，给一百五吧。” “行。”她动作超快，陆巳云还没来得及把她的手禁锢住她就从口袋里掏了手机扫了贴在摊子旁边的收款码，把自己缩成一个团，麻利地输了金额结了账。 完了以后还把付款成功的页面举起给陆巳云看：“给了我已经给了，不准挠我了。” “辜莫卿。”陆巳云觉着真的那她没办法。 以为这姑娘是个安静的小绵羊，结果是头小牛。 犟得很。 她从老板那里抱过纸箱子，转头又往陆巳云那递：“拿着啊。” “你自己买的自己抱。”陆巳云睇她，就是不接。 “快点。”她跺两下脚，胳膊打直了，“我没力气。” 他看她也不像没力气的样子，倒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陆巳云跟她僵了不到一分钟，还是认命地把东西接过，自己抱着箱子。 终于搞定陆巳云，辜莫卿扯着他的袖子把人往路口带，准备回家了。 雨点比原先大了点，耳边也多了“唰唰”的声音。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往路口走，身影渐渐消失在落雨的安静街道。 等到两道身影彻底消失，罗宋红才从小摊后布了伞，隔了一米半高的草帘后出来。 卖发光小球的小摊老板见雨下大了开始收拾东西，瞧见自家女儿过来了，难免数落她两句：“你这丫头，来了又跑后面去躲着不干事。要不是你妈妈厂里接了大单子要赶工，爸爸也不会喊你来啊。” “我说了我不想来的，不就是卖东西吗你自己一个人不也行。” “有个人帮忙总归是动作快点，唉，你这丫头。” 罗宋红帮着把剩下的东西收拾进大布袋里，目光不自觉地往辜莫卿离开的方向看。 到底是凭什么呢，她过的生活竟是和别人天差地别。 手上抓着的橡皮泥隔着袋子被她捏变形，直到她爸爸催促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把东西全塞进去，然后跟着往伞下面走。 - 这雨从辜莫卿和陆巳云离开时就开始下大，好在他俩没淋多少雨就等到了车。 松城春来多雨，还有倒春寒，这一连几天估计都得降温了。 窗外瓢泼大雨下着，陆巳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就穿了裤子，上身**着，身上还散着未消的热气。没来得及擦头发的毛巾被他挂在脖子上，发梢上滴着水，顺着落到肌肤上。 脱下来的外套还扔在沙发上，他走过去拿起来，准备先把衣服扔洗衣机里再去吹头发。 提起来摸了摸口袋，左边的口袋里是钥匙串，右边的口袋里装着小袋子，里面是辜莫卿送他的小猫挂件。 衣服被他暂时又给放下了，他打开小袋子，拎出里面的小挂件，发现不是黑色的，是白色的小猫，脸颊上还有淡粉的腮红。 他低笑一声，坐到了沙发上，抄起茶几上的手机，整个人有点懒，身子往后仰，半躺在沙发上。捏着那个小猫挂件挑了个角度拍了张照，很快给辜莫卿甩消息过去。 彼时的辜莫卿已经吹完头发躺在床上玩手机了，消息弹出来后很快就点进了对话框。 six：［图片］ six：黑的那只给我？ six：你故意的。 辜莫卿都没细看图片，光看他那两句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乐，有种阴谋得逞后的得意。 好半天才回他：别浪费我花的钱，记得挂书包上。 对面没再回她，她没急着退对话框，顺手点开了那张图片。 白色的毛线小猫被人捏在手里，脸上有淡淡的腮红，脖子上的小粉绳像个小围脖。 陆巳云要是敢挂在书包上别人指不定怎么笑他呢，想想就很有意思。 正乐着，目光倏尔顿住，注意到了小猫挂件外的东西。 辜莫卿耳朵染上绯红，不是，这人拍照就拍照，怎么不穿衣服啊。 那张图片被她飞速划开，不过没到一分钟又被点开了。 她撑着下巴观赏一遍，啧啧，这腹肌还挺不错的。 星期天陆巳云还得去陈记兼职，所以他没想熬夜，吹完头发上床，头沾枕头马上就准备入睡了。 这一天不算折腾，但躺上床后很快就开始犯困，伴着窗外忽大忽小的雨声他安稳地进入梦乡。 半夜手机狂震，把他给吵醒了，惺忪着眼看了眼消息，发现是江逸凡那二百五大晚上不睡觉，又在有几个玩的熟的男生的群里轰炸着招呼人打游戏。 他开了免打扰，没回。但是坐起身来准备去客厅喝口水。 脚刚踩上拖鞋，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踢到一个东西。纸箱倒了，里面的发光刺猬毛毛球一窝蜂滚出来，受到撞击后在漆黑的房间里亮着五颜六色的光。 陆巳云的睡意淡了点，摸黑按亮房间的灯的开关，把那些小球一一捡起，重新装进纸箱里。 走到客厅喝了口水他又回房间，关了灯，房间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人躺回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枕头上淌上一块小小的湿润。 不是难过也不是感动，只是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心里没设防线，看见那些小玩意心里挺复杂的，像是很多情绪突然杂糅在一起，然后翻涌着。 就好像这么多年伪装的云淡风轻到了今天才找到一个宣泄口。 他不觉得迟，反而更释怀了。 有一个前几个小时没注意到的念头在脑海里变深刻了，那就是 ——他今天，好像被辜莫卿安慰到了。 虽然她什么好听的话也没说，可她给他包了所有的发光小玩意。 所以大小姐不仅很有钱又有素质，还心地善良。 第20章 不折腾 风雨交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雨就停了。但天还是没放晴，压抑的乌云又沉了一整天，到周一正午时才有光亮透出。 中午辜莫卿出教室的时候没看见陆巳云，倒是江逸凡在等她。 “那个，六哥请假了，他说早上给你发消息你没回，猜你应该没带手机又叫我跟你说一声。” 辜莫卿确实不怎么带手机来学校，怕被老师抓住。她只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请假吗？” “说是隔壁城一中自己弄了个校内理科竞赛，题出的挺不错的，我们师太好说歹说跟那边的老师要了个名额，把六哥塞进去了。不过这事决定的突然，早上师太直接去他家楼下开车带他去的。” 竞赛对陆巳云来说估计是常有的事，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他去外面的情况。 “不过师太是谁？” 江逸凡眉梢飞舞：“我们班主任啊。” …… 辜莫卿没话说了，她轻点下头，知道陆巳云不在学校就行，她得自己去吃饭了，“谢谢你来告诉我。” “小事，小事。” 辜莫卿没多跟他客套，她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江逸凡反应很快地跟上她的步子，脑袋往前面抻：“你要我陪你去吃饭吗？” “不要。” 对方回答的很快拒绝也很干脆，江逸凡双手捂住胸口，作出一副伤心状：“大姑妈你好冷漠。” 两人往楼下走，辜莫卿和他拉开点距离：“我有吗？” “有。” 其实也不是冷漠，只是相比于陆巳云，她和江逸凡确实不算熟，也就是说上过几次话，碰见会点头打招呼。 但说不是朋友，又比普通同学关系要好点。 原因是中间有个共同好友陆巳云。 这样的话就不太能定义关系了，到底该是同学还是朋友呢。 她步伐一顿，直接问出来了：“我俩算朋友吗？” 或许是她太过面无表情，江逸凡以为她隔这反问呢，脆弱的心脏又受一重击，差点泪洒现场：“原来你一直不把我当朋友吗？好受伤啊~” 一边说着话，他还假模假样地抬手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辜莫卿觉得要是不给他一个“名分”，他估计得这样走一路。 要是陆巳云在的话，起码有个拦着他的人。 但这人今天偏偏不在。 “是，是朋友，当然是朋友。” 在江逸凡发出呜咽声之前，辜莫卿立马蹦出这一句。 这家伙才有收敛的架势，下了楼就已经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行了我找哥们去吃饭了，你要有啥事直接来九班找我就行。” 辜莫卿觉得她应该没有需要去找他的时候，但还是默默点头应下，怕说出一个不字这人又得开始演戏。 辜莫卿：“陆巳云今天还回来吗？” 江逸凡正要走，听她一问又停下来，“不知道，这他没说。不过竞赛少说得下午才完，按师太的性子估计会给他放假让他不用回学校。” - 果然，晚饭的时候陆巳云还没回学校。 傍晚那阵天特别阴沉，她从食堂出来的时候风侵袭着树干，扬起砂砾和尘土在贴近地面的空气里打旋。 外套没拉上，衣角被吹起，衣袍子里鼓起个包。 冷风在耳边呼呼叫嚣，辜莫卿觉着冷，敛起衣角准备把厚外套给拉上。身后窜出个女生撞了她一下，拉链扣又滑出去了。 对方转头看她一眼，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忙着追我朋友没注意。” 辜莫卿摇头：“没关系。” 她又准备把拉链拉上，前面撞她的人追到自己朋友后脚步就放慢了。离她就差两步的距离，所以她能清楚地听见前面的人说话。 “哎，你说的那个女生几班的来着？” “四班的吧好像，就上学期校庆晚会在台子上跳舞那个。” “真跟大叔搂一起啊？” “真的，周末我和小齐去唱歌的时候看见的，那男的还摸她胸呢。” “哟哟哟，你俩约会去了吧。” …… 拉链拉到头，辜莫卿眉头加深。她们说的人跟她一个班的，听描述，难免让她想到一个人。 回到教室后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不过雨一直没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前天淋了点雨又吹了风的缘故，她这两天一直觉得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没打铃她就背着书包去办公室找老师请假，提前回家休息。 拿到假条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们麻溜回了教室，教室外的空间瞬间变得空旷安静。 校门口的门卫室檐下悬挂着一盏高瓦数的白炽灯，在夜晚极明亮，同时光线也是十分晃眼睛。辜莫卿就不太习惯这种过曝的明亮，走到下面的时候低着头。 刚踏出学校的门，听见前面有人叫了她一声。 “辜莫卿。” 这声还挺熟，她抬头，少年站在略暗一些的路灯下，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依旧能看出高高瘦瘦的身形。 就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人也不说话，安静的等她回应。 就在这一刻，辜莫卿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有点转不过弯。或许因为感冒了脑子生锈了，感觉过了好半天她才极小声地发出了一个“嗯”字。 还隔着点距离，对方也不知道听见没。 反正她刚应完陆巳云就朝她走过来了，书包被他单肩挎着，人看着有点累，但还是提起语调问她：“怎么提前出来了？” 她答：“好像感冒了，不太舒服就请假了。” 她想起中午江逸凡跟她说的，转而问他：“你怎么来学校了，不是都快放学了吗还来这一趟？” “想回学校拿两本书回家的。那你现在要去医院吗？” 说是拿书，其实完全没必要来这一趟，他包里还装着隔壁城一中老师私心给他的资料。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了回松城的车就还是想来学校一下。 可能是今天没陪这大小姐吃饭他自己还挺不习惯的，这下好了，不用进去碰运气就见到人了。 辜莫卿摇头，“不去，回去吃点药晚上早点睡就好。就是今天没怎么吃饭，现在饿了，想先去吃点东西。” 陆巳云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反正还早，一起去吧，我今晚也没怎么吃东西。” 一辆汽车沿街飞驰而过，这时起了一阵大风，刮得旁边的广告牌呼啦呼啦的晃。 辜莫卿分神了，瞄眼被吹倒还飘了几米的泡沫广告板，拐了个弯问他：“你还进去拿书吗？” 紧接着补了一句：“现在进去了估计没假条就不好出来了。” “哦。”陆巳云一只手按着书包肩带，身子往前倾，整个人向她靠近。一双棕色的眸子在晚上衬得发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泛着光。 他好像很认真地在问她：“那你要跟我一起去吃饭吗？” “要的话我就不进学校了。” “反正今天还欠你两个陪伴，先补一个。” “要吗？” 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密的辜莫卿插不进一句，只觉得脑子转的更慢了。 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走，发着呆就把话说出来了：“要。” 话一说出口立觉不对，不是她先问的吗。 这人还怪会带节奏的。 狂风骤起，辜莫卿的马尾松松散散的扎在脑后，风一吹，又抽出几缕，混着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 陆巳云的目光落在她扬起的发丝上，低声问了句：“想吃什么？” 声音太低，辜莫卿没听清：“什么？” 他的眼睛才重新对上她的视线，音量提高重复一遍：“我说，你想吃什么？” 她这两天胃口不佳，吃的比平常少，所以到了这会儿也是真觉得饿了。但又不想吃荤腥，蹦出一句：“想喝粥，但这个点应该没卖的了吧。” “好说，跟我走。” 粥铺一般早餐店才有，她想不出现在哪里还会有卖的。 但还是跟在陆巳云身后往街上走，偏头问了句：“远吗？” 人一旦身体上有点小毛病就爱犯懒，她实在不想走太远的路。 陆巳云想了想：“有点，在我家那边。” 他扭头看了眼眉毛耷拉着的辜莫卿，“打车吧。” 从三中到陆巳云家几乎是一条直线走，先是会经过万荣街，然后到天玺府，最后过了一段长长的路才到陆巳云家那边的老街。 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象，辜莫卿额头贴着玻璃，朝边上的人问一句：“你平常下了晚自习都是怎么回家的，走路的话有点远了吧。” “骑车啊。” 辜莫卿扭头瞪大眼睛看他：“那辆机车？有点大胆了吧。” 陆巳云头倚着后座，原本是在闭眼养神的，听她说这话眯开一只眼睛看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想多了你，我要是骑那玩意去学校肥波不得三天两头把我往办公室请啊。” “难说，万一你这为校争光的大学霸有这个特殊优待呢。” “优待是有，不过应该没这项。”他的眼睛又眯上了，因为疲惫，声音淡了几分，“不下雨的时候就骑自行车，下雨就只能打车。” 联想到他家单元楼下那辆老得掉渣的旧款带框自行车，辜莫卿很难想象他那双大长腿驾驭在上面的场景，总觉得十分不搭。 想再说些什么，目光挪过去看这人好像睡着了，她就把话咽下去了。 上车的时候跟司机报的是四通街东路路口的肯德基，到门口车就停了，辜莫卿晃了晃睡着的陆巳云，说话时不自觉压低了声线：“醒醒陆巳云，到了。” 晃了两下肩膀这人就醒了，眼睛没完全睁开，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打开了旁边的车门。 辜莫卿跟在后面下车，关上车门转身一看这人靠在路口的指路牌杆上，眼睛又闭上了。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这么困？” 陆巳云睁眼看她：“做题很费脑子的。” 他站端了，带着辜莫卿往老街里面走，“他们学校的题出的挺好的，有难度也够新，挺有意思的。” 辜莫卿体会不到脑子好使的快乐，不过也能理解对于陆巳云这种成绩好的来说，足够好的题或许真比游戏有意思。 说到游戏…… 她突然拉住陆巳云后腰的衣料，“你记得吧，校庆晚会那次。” 陆巳云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那晚你是躲在主席台下面打游戏。” “所以呢？” “所以我们的大学霸也不完全喜欢学习么，也会偷偷躲起来打游戏。” 辜莫卿还扯着他的衣服料子，目光闪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陆巳云被她较真的样子逗笑，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维缓过劲来了，人清爽不少：“书呆子才只会埋头苦学，我这样的，比较注重劳逸结合。” “就会吹。”辜莫卿松了手，蹦跶两步走到他旁边。 要说劳逸结合的话，估计是“劳”要多一些。她没见过有人能在学校里不断学出了学校周末还搞兼职。这么累的日常不知道这人过了多久，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辜莫卿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四通街是老街，七拐八弯的小巷子特别多。 辜莫卿没怎么来过这边，对这里的环境非常不熟，也是今天才知道这里还有夜市，小摊小贩的不少。 这里的店铺门店都不算大，有些招牌像新换的，特别归整。沿街隔着几米就有小商贩，吃的喝的玩的都有。摆在街口的炒板栗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不呛人的薄烟和往后看去一路灯火通明的烟火味融在一起。 “好热闹啊。”她小声感叹一句。 “其实几年前这还没这么热闹，后来城中心开新楼盘，原来摆摊在那边的就来这边了，慢慢的越扎越多就热闹起来了。” “不过这么晚了真的还有卖粥的吗？” “来了又不信我。” 陆巳云扫她一眼，那眼神里大有幽怨的味道。辜莫卿马上接道：“信啊，不信你怎么会跟着你来。” 就算这人今天要把她拐去卖了那也是她信任他，大意了。 陆巳云带她拐了两个弯绕进一个小胡同里，一路上闻着小吃摊的葱油香，她觉得好像也不一定非得喝粥。 正想着，陆巳云已经停了脚：“就这。” 辜莫卿抬眸，眼前是一家没什么漂亮装潢的店铺，墙壁刷白漆，地上铺着亮堂的白色小方块瓷砖，桌椅都是木头的，摆放的很整齐。 陆巳云已经往里走了，辜莫卿慢两脚跟在后面。 走进店里确实能闻到一股饭香，在后厨的老板探出头来，见确实有客人来了便从里面走出来，一双手在围裙上裹了裹，脸上的笑容舒展开：“小陆啊，你晚上可不常来啊。” “李婶。”陆巳云招呼了一声，然后介绍起跟在他后面的辜莫卿，“带我同学来的，她感冒了想吃点清淡的。” 被叫做李婶的老板往他后面看过去，朝辜莫卿笑笑：“小妹啊，今天店里只剩皮蛋瘦肉粥和青菜粥了，你想吃哪个啊？” 辜莫卿吃不惯皮蛋的味，直接做出了选择：“青菜粥。” 看着菜单上还有什么番茄牛肉粥，玉米虾仁粥的，可惜她今晚吃不到了。 “行，粥还是热的我去给你盛，有没有想吃的小菜啊？” 辜莫卿盯着菜单看，大多都是凉菜，她摇头：“没有，一碗粥就行。” 李婶点头，又问陆巳云：“你呢小陆？” “跟她一样。” 等两碗青菜粥端上来，辜莫卿那勺子舀了一口，味道不咸不淡，有一股清香，还是挺不错的。 店里挂了一个老式时钟，就在辜莫卿头顶上，滴答滴答的响。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两个碗，莫名觉得有点荒唐。 提前请假一节课出来，或许在万荣街那边找不到这个点还开着的粥铺，但她也有很多别的选择。可她却坐了十多分钟的车，跑到离家有点远的地方来只喝一碗青菜粥。 辜也沚曾经说过，她这个做妹妹的最大的特点就是想什么做什么都凭自己乐意。 辜莫卿对自己的定义也很清楚，她的乐意就表现在喜欢亲力亲为，但不爱折腾。 比如说粥，她想喝的话可以自己熬，这是亲力亲为。 但是她生病了不舒服，所以她不熬粥，如果不能简单的买到粥，她就用别的更容易买到的代替，这是不爱折腾。 所以辜莫卿不太能想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陆巳云走。 按照她的性子，正常来说听到要跑到四通街这边来的时候她会觉得远，以及跑那么远来喝碗粥不划算，改而拉着陆巳云在离她家近的地方随便吃点。要是陆巳云不答应，她就自己一个人在周围吃点东西然后回家。 这才是正常的结果。 可是她今天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跟着他走了。 回过神来就只有一个原因。 她不觉得折腾。 所以她觉得更奇怪了。 她居然会觉得这件事不折腾。 第21章 （＾v＾） 陶瓷的勺子碰着碗叮当响，陆巳云抬头看过去，发现坐在对面的辜莫卿舀粥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在出神。 “在想什么？” 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辜莫卿回过神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陆巳云以为她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还安慰她：“感冒了不就是这样，头晕，流鼻涕，反应慢啊之类的。你回家记得把药吃了早点睡觉，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辜莫卿精准抓住了“反应慢”这三个字。 果然还是因为感冒，人都变得反常了。 这两天风都挺大的，两个人放下碗的时候外面的大风呼呼响，巷口烧烤店搭在外面的塑料棚子差点被掀翻。 不过也只起了一阵，陆巳云结完账过来风就小了。 他提起搁在空凳子上的书包，等辜莫卿站起来：“吃饱了吗？” 辜莫卿点头又摇头：“我还想去买路口的炒板栗。” “走。” 两个人往外走，李婶还在身后招呼：“下次再来啊。” 辜莫卿扭头乖乖答应了一声。 刚推开粥铺的玻璃门，外面站着一个同穿三中校服的短发女生，正准备进来。 对方看见陆巳云的时候诧异了一下，随后自然地打起招呼：“陆哥，你今晚怎么来了？” 陆巳云朝身后仰了下头：“带我同学来吃点东西，就要走了。” 短发女生探头往他身后看，看到辜莫卿的时候愣了一下，还是热情的打招呼：“你好。” 辜莫卿不认识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陆巳云推着门，双方错着身子，一个进了店里，两个出了店铺。 李记粥铺的玻璃门落下，隔绝了店里店外。四通街的巷子七拐八弯的，辜莫卿不熟这边的路，只能跟着陆巳云走。 “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直到走出小胡同，她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出来。 “她叫李笙，李婶的女儿，我们学校高一的。哦对了，李婶家就住我家楼上，所以都认识。” 难怪看起来挺熟的。 大道两边摆满了小吃摊，香味飘进辜莫卿的鼻子里。她边走边看，已经在心里盘算下次来四通街吃点什么再回去。 走着走着就落了两脚，回过神的时候陆巳云已经在前面的小摊前等她了。 她赶紧跟过去，这人又转身带着她往来时的路口走。 陆巳云的书包还是单肩背着，来时她没注意，这会才发现他的书包拉链的拉环上系着一根粉色的绳子，下面像是吊着什么东西收到了侧边的口袋里。 辜莫卿想到了那个小猫挂件，下意识的伸手，把收在侧口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只白色的，打着粉色腮红的毛线织的小猫就这样被提溜在她的食指和大拇指中间。 感受到了身后的拉着，陆巳云偏过头去看她一眼：“干什么？” 辜莫卿指尖拎这小猫挂件晃了晃：“你居然真的挂上了。” “你不是说让我挂上别浪费你花的钱吗？”陆巳云朝她挑眉。 辜莫卿顿住，她没想到他当真了。 在她还在愣神之余，陆巳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来，调转了个方向，在她的书包上摸索了一阵：“什么意思，让我挂着自己不挂？就为了看我挂个粉色绳子好玩？” “我忘了嘛。”她挪了下身子，面朝着陆巳云，把书包挡在身后。 “故意的。”陆巳云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个脑瓜崩。 辜莫卿搓着额头，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带着继续往前走。 仰头一看这人偷摸着在笑，她低头暗骂了一句“小心眼”。 脑袋再往后看时，小猫挂件在书包上一甩一晃的，有点萌。她又仰头看了陆巳云一眼，感觉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有点萌。 糖炒板栗的小车摊摆在他们来时的路口，辜莫卿闻着香味看到了摊子就撒了手，径直朝小摊走过去。 这下换成陆巳云跟在她身后，他看着这姑娘跟个馋猫似的闪到人家摊子前，笑吟吟地问老板：“这个炒板栗怎么卖啊？” 摊主是个乐呵呵的大叔：“小姑娘，我这个24块钱一斤。” 辜莫卿回头问起了陆巳云：“你要吃吗，吃的话我多买点。” 他摇头：“不吃。” 辜莫卿又转过去了，继续对摊主说：“那我要半斤吧。” “好嘞。” 老板给她装了半斤到牛皮纸袋里，还叮嘱她趁热才好吃。 夜晚比白天冷多了，才入三月，起码还要半个月气温才能回暖。 装在纸袋里的糖炒板栗被辜莫卿封了口放进书包里，在封口前她还提前塞了三颗在手心里。 在路口这边很好打车，买完板栗在路边等了两分钟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前辜莫卿朝对面的街道看了眼，突然发现陆巳云家就在马路对面的直道穿过去。 原来这么近，来的时候她都没注意。 “咔”的拉开车门，她动作迅速地把手心里攥着的三颗板栗塞进了陆巳云的外套口袋里：“趁热吃。” 陆巳云下意识把手放进了口袋，里面暖烘烘的。 辜莫卿已经钻进了车里给司机报了地址，车子还没发动，她摇下车窗问他：“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 “你不问问是什么事？” “不问。” “那我不说了。” “啧。”他提了下书包带子，不满地看着她。 辜莫卿笑吟吟的盯着他，就是不说话。 前面堵住的小电驴骑开了，这辆车马上就要开走了。 陆巳云也盯着她，从不满逐渐演变成无奈。 他说她：“难伺候。” 最后车开走了辜莫卿也没说要他答应她什么事。 其实是什么辜莫卿自己都不知道，就是当下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一想法，想让陆巳云答应她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她真没想好。 明明提前了一节课请假出学校，结果到家的时候比平常还要晚。 出租车停在天玺府门口，辜莫卿下车自己走进去。 走到自家那栋别墅面前的时候发现家里灯还亮着，她心里一喜，进门前的最后几步是用跑的。 家门一打开，她朝屋内喊：“妈妈。” 坐在沙发上的方戎女士听见声音转头看向门口，笑起来：“宝贝回来啦。” 辜莫卿在玄关处换鞋，方戎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找她这边走：“今天回来的时间是不是比平常晚了点？” 没想到妈妈经常不在家还能注意到这个，辜莫卿倒也没瞒着：“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才回来的。” “啊~”方戎一只手托着脸，语气有点遗憾，“妈妈还给你买了小蛋糕呢。” “放冰箱里吧，明天还能吃。” 辜莫卿换好鞋，走过去抱着方戎的胳膊往客厅走。边走还边撒娇：“说好的二月中旬回来呢，这都三月份了。” “没办法，那边临时提了新的要求，得处理完了才能回来。” 电视上放着最新的偶像剧，茶几上还摞着一沓文件。 辜莫卿拉着方戎坐下，窝在方戎的肩膀上：“那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方戎伸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笑着回答她：“至少也有半年。” 对辜莫卿来说，妈妈一次能在家待够半年的次数可谓少之又少，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她很开心，脑袋在方戎的肩膀上蹭了蹭：“真好。” “你呢，现在在学校里怎么样，哥哥不在身边还适应吗？”方戎捏着自家女儿软乎乎的脸，语气温和。 辜莫卿还小的时候就有些不熟的亲戚说她这丫头一点也不亲人，方戎才不觉得，自家的小棉袄最可爱了，也最会撒娇。 对于方戎的问题，辜莫卿想到了陆巳云，有他天天陪着吃饭自己倒真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哥哥还在松城的时候也没法在学校里时时刻刻陪着她，也就是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课间说会儿话。 所以她说：“没关系，哥哥不在身边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因为她给自己找了个替身哥哥。 方戎过了会儿又给自己煮了点酒酿圆子，辜莫卿蹭着喝了一小碗就打算上楼洗漱了。 她上楼梯的时候方戎站在洗碗池前洗碗，喊了她一声：“卿卿。” 辜莫卿停下脚往厨房看：“怎么了？” 方戎从厨房里走出来，靠在吧台上，“妈妈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想不想出国去读书？” 不知道妈妈怎么会提起这个，辜莫卿没多想：“不想，我在国内待的挺舒服的。” “你就不想去找哥哥吗？” “想。”她摸着楼梯扶手，还是说，“但找哥哥和出国读书不一样的。我要是想见哥哥了可以随时买机票去找他，去那边玩够了再回来。但出国读书的话就要长期待在那边，要适应国外的生活，太麻烦了。” 至少她熟悉这里的人和事，这里的街道，这里的语言等等。如果要出国的话要花很多时间去适应陌生的一切，这对辜莫卿来说就是一个大折腾。 她太清楚她和哥哥的性子了。 他们兄妹俩是一个脾性，就是倔，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互相出头，一旦受委屈了打碎了牙齿也往肚里咽。 就像辜莫卿很少在电话里告诉辜也沚她在学校收到了多少排挤针对，辜也沚也不会说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生活下去有多艰难。 总之问起时就一句话——我过得很好。 可是要在国外生存，一开始的起步会遇到多少麻烦她都是能猜到的。 如果她去了那边，辜也沚还要分神来照顾她。 她不想那样。 她觉得就算兄妹俩分开了，各自也能照顾好自己，这才是最优解。 而不是一堆东西要学的两个人丢在一起抱团。 所以哥哥出国后她从来没想过要跟着出国。 “行，妈妈也只是问问你。” 方戎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切好的苹果放进榨汁机里，机器运作，嗡嗡声响起，她的声音泡在轻微的嘈杂里，有一丝不真切：“出国的事你有空也好好想想，万一以后真要出去呢。” 苹果的果肉在玻璃罩里被打碎，辜莫卿被那点动静吸引，没怎么把方戎的后半句话听进去。 辜莫卿回房间先拿衣服去洗了个澡，等头发吹干了又去吃了个感冒药才躺回床上看手机。 划开手机发现一个半小时前陆巳云就给她了发消息：所以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他还是问了。 想起分别前这人还说她难伺候，辜莫卿抱着手机在软和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嘴角漾起不自察的笑意。 半晌，她改了个姿势，人趴在床上，捏着手机抵着下巴想了想。 其实她本来一点头绪也没有的，那句话也是一时兴起说出来的。但是就在刚刚，有个想法又突然冒了尖。 月亮悬挂在天上，半开的窗户涌进一股凉风。 书桌前的陆巳云放下手里的笔，正打算起身关上窗户，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推上窗户后又坐下，点进了小企鹅。 心地善良的大小姐：以后陪我回家好不好？（＾v＾） 第22章 不会说话？ 这一晚辜莫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了好一阵，等到她都快在柔软的大床上眯过去了握在手里的手机才震一下。 six发来一条消息：可以。 她努力保持清醒又等了十分钟，啧，这人没下文了。 半个小时前兴奋起来的神经这会儿又熄了。 就甩两个字过来，这答应的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嘛。也不知道学学她，说话还加个可爱的符号表情呢。 伸手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盖着，她给自己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工作让自己别纠结了，结果刚拍灭床头的小夜灯想起来作业还有半页英语题没写，又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今晚夜黑风高，辜莫卿一边写着字还能一边走神。 潦草的字迹在纸张上划下，她思绪早就飘了，开始反思起最近自己的种种行为。 确实有点热情了。 半晌，心里感叹一声。 妹妹啊，你不高冷了。 于是第二天一到，辜莫卿决定还是得树立一下自己的雇主身份，吃午饭的时候尽量保持沉默。 其实是记仇了，因为昨天对面这人回复的太高冷了，有点中伤她的热情。 陆巳云吃到一半发现这姑娘今天有点反常，刚夹起的西蓝花还没塞进嘴里，先问她：“你嘴怎么了？” 辜莫卿抬头看他：“我嘴怎么了？” 陆巳云：“能说话啊，我以为你嘴被胶水糊了呢。” “……”这丸子吃起来一点也不香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说话这么恶毒呢。 辜莫卿还是持续她的高冷模式，一直到俩人回教室了这一中午都没怎么说上话。 陆巳云就纳了闷了。 趁走廊上没老师他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聊天记录。 见鬼了，确实是她发的消息啊，而且他也答应以后放学陪她回家了。 那今天是闹哪出？ 明明是一起下课的，但江逸凡现在吃饭的时间基本都和他岔开了。 现在的陆巳云回教室的时间几乎都要比他晚。 正想着，江逸凡就看他的六哥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走进教室。 这人路过的时候他没忍住嘴欠了一句：“干嘛啊你，表白被拒了？” 陆巳云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我表哪门子白？”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看他脸臭的，江逸凡都不敢提。 说到这事，陆巳云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管旁边的空座是谁的，拉过凳子就坐下来：“你说，她真喜欢我吗？” 是谁没说名字，但江逸凡心里可太清楚了。 他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像是在忍笑。 哟呵，这和尚庙里的高僧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问题啊。初中的时候人家女孩的情书都戳他眼前了他连接都不带接的，还能一脸坦荡的劝人家好好学习。 啧啧啧，少年心事愁的哟。 心里揶揄归心里，嘴上江逸凡还是正经回答：“那肯定啊，一桩桩一件件不挺分明的吗。谁家姑娘愿意每个月花两千让你陪她吃饭啊，闲的吗？虽然你最后只要两百。” 话一说完，抬眸对上陆巳云一副“你说呢”的表情，江逸凡自己也愣住了。 嘿，你别说，这事放别的男生身上肯定不可能，但丢在陆巳云身上还真说不准。 三中名号响当当的大帅哥，成绩还一骑绝尘，吃个饭说不定还能带动点学习成绩。 你还真别说，可能还真有大把的妹子愿意。 然后他就又想了套说辞：“反正我觉得我大姑妈就是喜欢你。” 边上路过一男生，听见这话后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双眼瞪的老大看向陆巳云。 陆巳云脑子里本来就一团乱麻，这下更烦了，张嘴也没好气：“滚一边去。” 然后这男生就灰溜溜的跑开了。 等人走了江逸凡又接着说：“那她对你感觉就是不一样嘛，你想想下雨那晚她还亲自给你上药，之前你还说她想包你一学期的饭。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说她没朋友，我就想着昨天你不在那我陪她吃饭呗，结果人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很明显啊，她一开始就是直冲你来的。” 江逸凡这一顿分析下来头头是道，陆巳云感觉自己已经被他说服了。 “所以呢，你今天到底咋了？” 一张大脸都快贴他脸上了，陆巳云伸手把他推开，站起来了：“觉得她今天有点怪。” “哪怪了？” “不太爱说话。” 江逸凡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名堂来：“她不就是不爱说话吗？” 陆巳云已经要回自己的座位了，分了个眼神给他，傲的很：“那是对你。” “狗东西。”江逸凡骂他。 太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窗沿上，陆巳云把窗户推开深呼吸了一口。 窗外有棵树，长得很高，树冠已经长到这层楼了。冬天的时候光秃秃的，丑的堪比他家楼下那户人家养的冠毛犬。现在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别说，还挺养眼。 他就这样站着盯着看了老半天，心情稍微静了点才坐到凳子上。 说实话，昨晚辜莫卿发来那条消息的时候他是有点慌。 正是花季妙龄，她好端端的突然蹦出句要一起回家的话，弄得人莫名小鹿乱撞的，也别怪他会多想。 所以有点心慌的他就想了老半天该怎么答应她才能显得自己没多想。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只回复“可以”两个字。 简洁，明了，又不会表现自己的想法。多好。 唯一搞不明白的是她今天中午怎么跟昨晚判若两人。 桌肚里的省物理竞赛集锦被他翻出来，没写两道江逸凡这厮又跑过来，在他桌边上贴着：“今天晚自习翘了呗，东街那边开了家新的台球厅，这两天半价优惠呢。” “不去。” “别啊，老陈他们都去，你都多久没参与我们了。” “真不行。”黑色签字笔在他指尖转悠，“我得陪我们大小姐回家呢。” 刚说完的时候江逸凡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过一遍又对上这人嘚瑟的表情，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不是，十分钟前这老狗还不是这幅嘴脸啊。 “不不不。”他声音炸开来，“怎么就要一起回家了？” 陆巳云耸肩：“昨晚答应她的。” 江逸凡内心：不是？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好像有一堆看不见的信息向他砸来，他隐隐嗅出点不对劲的味道，试探地问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发生啥了？” “哦，上周末我和她去看电影了。” 看看！看看！人家说的多云淡风轻啊！ 都能单独出去看电影了刚刚还一脸愁容的问他个什么劲啊。 江逸凡努力表现得有耐心，面带笑容咬牙问他：“还有吗？” 陆巳云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笔，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趴在他桌边上表情丰富的江逸凡：“然后出来的时候看见我妈了。她给我那宝贝弟弟买了个会发光的小球，你大姑妈怕我看着难受，为了安慰我就给我买了一整筐的发光小球。哦对了，全在我家呢，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我家拿两个走。” 江逸凡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如沐春风了。 如果他早出生两辈生在他爷爷那个年代，现在就能受到“春风应景，咱老百姓有的是力气”的影响，拿着锄头下地去耕两亩地。 嘚瑟，太嘚瑟了。 合理怀疑这狗东西十分钟前郁闷的样子是装来逗他玩的。 江逸凡接着问，声音从牙齿缝里透出来：“那怎么就到陪她回家了呢？肯定还有什么吧？” “哦，这个啊。”陆巳云换了个姿势，背靠在墙上，双手搁在腿上，看上去惬意的不得了，“昨晚我从外面回来，想回学校那两本书的，结果刚好碰见她请假提前从校门口出来。然后我俩就一起去吃了个饭，她回家前就让我答应她个事。没办法，人家毕竟也是我的小雇主嘛，我就答应了呗，就以后都陪她回家喽。” “等等，我还想起来一个东西。” 江逸凡还没来得及骂他，就见他把挤在一旁的书包提了起来，扯着一根粉绳从侧口袋里拉出一个白色的小猫挂件。 江逸凡怎么看都觉得这玩意跟这人不搭调，话没说出口，他又听见陆巳云得意地说：“这个，她送我的。” 他话音落下，周遭安静了两秒。 江逸凡脑子跟被炮轰了一样，宕机地处理了一阵信息，张嘴就骂人：“你狗东西，悄摸着泡妹是吧，刚刚装什么呢，还问人家是不是真喜欢你，还跟我装呢，心里乐坏了吧你这装货。” 他在教室里咆哮，声音还真不小。小范围的一圈人都朝陆巳云这个方向看来，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陆巳云挠挠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定的很，还能调侃他：“凡哥，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啊。再说了，我跟她又真没发生什么，不就是看电影吃饭吗，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陪你。” “滚吧你，你才不舍得抛弃两百块钱请假一天来陪我呢。” 听出他这话大有怨妇的味道，陆巳云被逗笑：“你给我补上那天的两百不就行了。” “滚蛋。” 午休那阵，班上带手机的人都爱趁着那点时间玩会儿，于是这个中午一半的人都看到了江逸凡那条充满怨念的非主流味满满的说说： ——所谓的友谊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是我错付了！ 下面还有一条陆巳云的评论：傻缺。 下午吃饭那会儿夕阳特别好，橘色的边勾勒在每一栋楼的边缘。 辜莫卿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高高瘦瘦的少年靠在阳台上，身后是风光无限好的黄昏，背光的他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只感觉人很温和，手里还拿着一瓶她爱喝的草莓牛奶。 想起自己中午那个不理人的态度，辜莫卿有点不好意思了，慢慢挪到人面前：“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陆巳云睨她：“会说话了？” 知道这个还不简单吗，十次吃饭有七次她从食堂出来后要去小卖部买瓶这个牌子的草莓牛奶。 他这脑子又不是白长的。 辜莫卿犯别扭，但还是默默伸出手去：“说什么呢你，我又不是哑巴，当然会说话了。” 她手还没碰到瓶子，陆巳云就一个抬手把东西举过头顶，唇角扬起，把调戏人的坏心思写在脸上：“谁说是给你的了？” 大小姐脸上一热，嘴角拉下来，一双杏仁眼不满意地瞪着他，颇有些嗔怪的味道。 陆巳云不逗她了，手放下，把瓶子递给她：“惯的你。” 第23章 追人说话这么猛？ 食堂的三楼有一侧是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加上学校周围的一圈楼房楼层都不算特别高，使得半红半橙的晚霞一览无余。 下午这顿饭辜莫卿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她成功把自己给说服了，热情点就热情点吧，反正这辈子她估计也就能对家人以外一两个人热情了，这莫大的荣幸给她这个“好哥哥”也不错。 晚饭下来不仅辜莫卿把自己哄好了，陆巳云也心情好了。 相比于中午回教室时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江逸凡觉得他下午进教室的时候尾巴敲得老高了，眉目舒展，可以说是龙颜大悦。 于是等人坐到凳子上后他就一溜烟凑到人跟前：“皇上，你这是等到外邦进贡了？” “错。”陆巳云身子往后倒，椅子只剩后腿为支点在原地晃啊晃，“为了两邦的友谊，我给人家进贡了。” 饭前一瓶饭后一瓶，不知道为什么古怪了一中午的大小姐就这样变正常了。 江逸凡心道，瞧你那装样，哪天人家要是真不理你了还不知道要躲哪哭呢。 眼看着对方心情大好，他又动了心思：“晚上真不跟我们一起去啊？真不去啊？” “不去，陪你大姑妈回家。” “别啊，怎么能有了妹妹就忘了哥们呢。要是师太来查晚自习没你和我们一起，我们就没正当借口啊。” “每次就拿我当挡箭牌。”陆巳云睇他。 江逸凡向来脸皮厚，嘿嘿两声：“这不是你好使吗，你搁师太那就跟免死金牌似的。” 晚霞烧了半边天，陆巳云一只手支在窗台上托着脸，鼻子里哼着小调，整个人心情简直不要太好。衬着窗外金灿灿的夕阳，人跟镶了金边一样。 江逸凡瞧他今天很好说话的样子，磨磨唧唧的不肯罢休：“求你了，你不去我们就没办法说单独补习了。” 三中奇就奇在入学后分班是不看成绩纯粹随机分的，要不然陆巳云这颗独苗苗就不会落到九班这个清一色的年级大榜追尾的班上来。而且本来高一上半期后是要靠成绩重新分班的，师太不愿意放人，他也觉得重点班氛围会很压抑不想去，一拉一扯的就留在九班了。 当时年级主任王惊波说只要他名次下跌出前三就得乖乖进重点班上课。但没想到这都几学期了，愣是没给惊波抓住机会。 有了陆巳云在这个班上，他们班主任老王眼里就只能看到这颗明珠了，凡事只要带上陆巳云就变得什么话都好说，所以班上的男生没少拿他当借口。 当然他很多时候也挺乐意跟他们一起玩的，劳逸结合嘛，对学习效果还是有点帮助的。 玩的时候是真在玩，晚自习也翘过好几次，但就这样他成绩也没下降一点。 至此，九班神话造成。 “说的跟这借口老王哪次信了一样。”毕竟他已经答应辜莫卿了，心跟铁打的一样就是不松口，但也跟江逸凡透了底，“放心去吧，老王今天得在家陪她女儿。” “你咋知道，保真吗？” “真，我去办公室拿卷子的时候听她跟隔壁班班主任说的，说是她闺女钢琴比赛拿奖了，今天得庆祝。她还让人家有空帮她查一下课，那隔壁班主任你还不知道吗，一学期下来去查晚自习的次数屈指可数，隔壁班每晚人都缺成什么样了。” “噢耶。”江逸凡像拿牢里收押的嫌疑人拿到了释放令，校服外套往后一抛，俨然不把晚自习放眼里了，还郑重其事地拍拍陆巳云的肩膀，“六哥啊，这次我们就不带你了，你一定要在教室里好好学习，继续为咱师太争光啊。” “滚。” 算上江逸凡五个人，真把晚自习给翘了。 三节晚自习下来，陆巳云把作业全写完了，还趁着最后一节课刷了一套竞赛题。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响，笔刚落下，答案也不对了，收拾东西就往楼下走。 陪他的大小姐回家咯。 夜幕拉起，璀璨的星空被城市的霓虹灯取代，远处高楼顶端的灯光亮的很远。放学点的城市中央正处于夜晚最拥挤的阶段，小轿车挤在道两旁，绿色马甲在车流中心亮起。 如果不是辜莫卿刚出校门就驻足在原地，陆巳云大概真的会觉得今晚的风十分爽朗。 “所以，你是说，你妈，来接你了？” 一句话被他断成四个重点。 辜莫卿挠挠脸，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马路对面盯着她笑容和蔼的方戎女士，第一次觉得自己笑的很僵硬：“哈哈，好像是这样。” 她已经感觉到身旁这人明显不爽了。 果然，一转头就看见陆巳云蹙眉盯着她，开口冷淡至极：“所以呢？你是打算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家？” “怎么可能。” 绿灯还没亮起，她抓紧时间解释：“我妈太久没回家了，我忘了她可能来接我这事了。” 脑子里突然想到这人现在有一层身份是她雇的哥哥，而马路对面站的是她妈，感觉现在的场景似乎有点荒唐，张嘴半哄道：“纯属意外，哥哥。” 陆巳云心里滚了个波浪号，面上还是不悦地开口：“别来这套。” 辜莫卿盯着他看了两秒，成功捕捉到了他扬了一帧又努力往下压的嘴角。 这人，真是。 装。 倒计时五秒，她说话的语速加快：“今天真是意外，我明天一定陪你回家。” 陆巳云瞪她一眼，大概是觉得难以置信：“谁陪谁？” “说错了，你陪我。” “辜莫卿你知不知道……” 他今天连江逸凡都丢一边了就为了说好的陪她回家。 话没说完，这下绿灯亮了，辜莫卿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往对面走，陆巳云就站在原地。 不是他不过街，就是这过去了，见到人家妈妈好像有点尴尬。 辜莫卿扭头看他还在原地站着，猜到他要等下一个绿的才过去，没过多纠结他没说完的话，朝着板着脸的陆巳云挥挥手：“拜~” “啧。” 他真的很不爽。 拜个屁。 如果她昨天发出邀约可以理解为追人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意图。 那综合考量一下她今天的态度 ——太不真诚了。 刚走到方戎面前，辜莫卿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妈微笑盘查：“刚刚跟你说话的男生是谁啊？不是你们班的吧。” “妈妈，你这一年也在家待不了多久倒是对我学校的情况很了解嘛。” “别岔开话题。”方戎把买来的芝士蛋糕的盒子递给她，“喏，收了我的东西要说实话。” 虽说她妈妈老不在家，但也是真的关心她，吃的喝的玩的，她喜欢什么妈妈都知道。辜莫卿乖乖接过，头脑风暴地编了一句出来：“他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我向他问题呢。” 总不能说跟人家男孩子商量着一起回家吧。 还没走远，趁方戎没注意，她又悄悄往身后看一眼。马路对面，红灯亮着，陆巳云被下一批要过马路的人包围着，要笑不笑的也正盯着她。 辜莫卿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就你。”方戎斜眼瞄她，“你是爱学习的人？” 她女儿她还不了解吗，对自己的要求哪有那么高，从小到大不会在学习上下一点功夫，按时完成作业就是最好的了。至于别的，学不懂的地方也不为难自己，能学到哪步就到哪步。 好在这些年下来也没混的太差，成绩还算看得过去。 “妈妈。”辜莫卿哀怨一句，“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呢，我有点上进心不是挺好的吗？” “净瞎扯。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了。” “真的，你信我么。” …… 等辜莫卿的背影消失，陆巳云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推自行车。 他嫌学校的车棚太小，停着挤的慌，一般都把自行车停在校门外文具店的店门口，那老板跟他算熟，乐意守店的时候顺带着帮他看车。 新开的台球厅在小东街，和回家的路是两个方向。脚踏上踏板的他想了一下，然后调转个方向，往小东街骑。 耳边有风在呼啸，月牙高高挂在黑幕中央。 和万荣街四通街不同，小东街那边晚上不怎么热闹，所以越往那边骑周围的行人越少。 零几年的时候小东街还延续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街头风格，卖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小卖部外面会摆小游戏机，小舞厅和音像馆也有，还有专门放老虎机的店，街头溜子就爱往这一代凑。 零八年左右松城全面整改，这一条混混街也被跟着整改，推翻了之前的店铺，变得不再鱼龙混杂，但来这边的人也就慢慢少了。 再到后来这里开了松城最大的一家电玩城，跟着也就有奶茶店扎堆，外加两家装修极好的水吧打响名号。因为消费不高，又有地方打发时间，渐渐就成了周边几个学校的学生聚集地。 他来的时候没提前跟江逸凡联系，本以为来了以后得先问问，结果刚进路口就看见一家店门口摆着几个花篮，还铺了半截红地毯，一准就是新开业的店。 再看招牌——极速台球俱乐部。 应该就是这了。 他把自行车停到台球厅门口，单手拎着书包进门。 前台收银的是个光头，看上去才二十出头。见他进来也没多大反应，点头招呼一下就继续低头玩手机。 新店开业，哪怕是工作日也少不了热闹，前面几桌都有人，陆巳云扫了眼没找到江逸凡他们便往后走。 五个男生聚在最角落的一桌，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三个人围在台球桌旁。 江逸凡手里拿着杆子，正比划着，余光瞄到了熟悉的身影。姿势马上就变了，竖起杆子朝前面喊：“六哥你咋来了？” 周围几人都顺着他喊的方向看过去。 陆巳云头都没偏，顺手把书包往旁边上的沙发一扔，正好被坐在上面的男生接住。他走到台球桌旁，抽过江逸凡手里的球杆，调了个方向和姿势。 “砰，砰。” 一杆下去，两颗球进袋。 他也就打了一杆，又把台球杆还给江逸凡。 江逸凡见他下午那股春风得意的样子又没了，他奇怪着呢。 这人不是说要陪人家姑娘回家吗，这个点可不应该在这啊。 没什么比听兄弟的八卦更有意思。 江逸凡玩的心思也没了，把球杆顺势丢给旁边的人，拉着陆巳云就往角落走。 坐沙发上的两人被江逸凡轰走，他按着陆巳云的肩膀让他坐下，“说说呗，怎么回事啊？” 沙发旁边就是冰柜，陆巳云指挥江逸凡：“去给我拿瓶水。” 江逸凡听话，走到冰柜前拉开冰柜门，问他：“喝啥？” “随便。” 他说随便，江逸凡就真随便拿了两瓶，连是什么都没看清。 冰凉的可乐罐子贴到陆巳云脸上，他接过瓶子，抬眼看见江逸凡手里拿了个粉不楞登的东西。 “你拿的什么？” “啊？”江逸凡反应慢半拍，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这啥，草莓牛奶吧，一串外语的看不明白。” “给我，我要那个。” “哦。”江逸凡把草莓牛奶给他，从他手里换过可乐后就在他旁边坐下，还不忘吐槽一句，“你咋爱喝这玩意了。” “管得宽。” “哟呵，你今晚脾气挺大啊。” 从这人一过来他就发现了，板着张脸跟谁放火烧他家了似的，几分钟了没给人一张笑脸。 “咋，跟我大姑妈闹别扭了？不对啊，这个点你应该在送人家回家的路上吧。” 好死不死一张口就撞枪口上。 陆巳云扯开玻璃瓶上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江逸凡觉得他这一口多多少少带了点脾气，等人把水喝了，听他开口冷淡不减：“她放我鸽子。” 江逸凡努力憋着笑：“啊？她还有这胆子。”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出校门就碰上她妈来接她，然后她就跟她妈走了，把我一个人扔那了。” 啧，品品，多委屈啊。 自从碰上辜莫卿，江逸凡逐渐刷新了对他这好兄弟的认识。 “嗨，多大点事，等她妈不来的时候你再跟她一起走呗。” 不过这事还得当事人自己理解，他怎么安慰也没用。江逸凡把可乐放到桌上，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走吧，去戳两杆。” “你先去吧，我坐会儿。” “行。” 这家台球厅很大，台球碰撞的声音和远近的说话声此起彼伏。陆巳云窝在沙发里，就着耳边嘈杂，目光落到眼前台球桌旁几道来回的身影上。 他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玻璃瓶放下，刚站起来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两下。掏出来点进微信，发现是辜莫卿的消息他又坐了回去。 心地善良的大小姐：我跟我妈说了让她不用来接我了，明天一起回家呗。 啧，就这样，连两句好话都不说说，诚意呢？ 陆巳云背依着沙发，姿态懒散，发了几个字过去：我闲的？ 对面大概就等着他回消息，回的也很快：我闲的。 好样的。 陆巳云自认为还算个好说话的人，耐着性子又发：这就是你的态度？ 这一句话过去好半天没回复。 江逸凡见他还窝在沙发里，从台球桌那边喊：“六哥，还打不打啊，快来啊，再过半个小时他俩得回家了。” 说话还指了指旁边的两个人。 陆巳云把手机扣在腿上：“来，等会儿。” 他拿起手机点进对话框，发现这人半天还是没动静，没事做就顺手给她改了个备注又把手机给扣上了。 过了两分钟江逸凡又在喊，他没辙了，不等了。好样的，不回消息把他晾着。嘁，跟谁没脾气似的，爱回不回。 本打算过去打台球，结果刚站起来手机又震了。 他这回不打算坐下看消息了，就站着，冷着张脸点进对话框。 没诚意的资本：我一个人晚上回家会害怕的，求你了哥哥，陪陪我吧。TwT 没诚意的资本：［猫猫探头］ 陆巳云盯着手机，一个字一个符号的默读了两遍，又把下面那圆眼小猫探头的表情包也仔细看了看。 手机息屏，他的手放在心口上捂着，深呼吸缓了会儿劲。 不是，这姑娘，追人说话这么猛的？ 第24章 星星和月亮 如果说语言是门艺术，那么辜莫卿在这门艺术上确实少些天赋。 在看到陆巳云那条消息的那一秒，她的大脑已经开始急速运转想说辞。 不就是想听好话吗，她懂。但具体要怎么说，没一点头脑。 求求你？太生硬。 命令你？太霸道。 这句话怎么说都不能太短，要不就显得没诚意。但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怎么把句子扩充也是个难题。 于是一筹莫展的辜莫卿翻起了她和辜也沚的聊天记录。她哥最近在忙橄榄球赛，几乎每天都要训练，所以两个人最近发消息打电话都少了。 越往上翻，发现她还真没多少对她哥说好话的时候。之前辜也沚还在松城的时候，兄妹俩的聊天内容要不就是她让她哥带点吃的回来，要不就是让她哥打钱。而且几乎不用多说，一句话辜也沚就应下了。 这就有点难了。 翻了近五分钟终于在去年的聊天记录里翻到了她想要的内容。 记得那是一个清明小短假的晚上，辜也沚和同学约了通宵打游戏，她就一个人在家。那晚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晚上十一点点播了一部鬼片，没看到一半魂已经给吓没了。而且那晚还在下雨，雨点打在玻璃和院里的树叶上唰唰响，偌大的别墅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辜莫卿坚持了半个小时，没坚持住，心慌地给她哥打了电话。结果辜也沚那边玩的正起劲，聊了两分钟怎么说都不想回来，然后还把她电话给挂了。 辜莫卿也是真的害怕极了，把初中以后就跟她哥拌嘴的模式关了，几乎是长久以来第一次撒娇给她哥发了消息：哥哥我真的好害怕，求你了哥哥，回来陪我。 下面附带了一个猫猫流泪的表情包。 13岁以后辜也沚几乎就没听他妹这样说话了，结果也是十分受用，游戏打一半就把兄弟给撂下了，屁颠屁颠的打车回家陪他妹。 四舍五入她也能叫陆巳云一声哥哥，没差别。 于是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后辜莫卿套了个模板把消息回了。 困了就睡：我一个人回家会害怕的，求你了哥哥，陪陪我吧。 困了就睡：［猫猫探头］ 就是这么发出去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彼时的极速台球俱乐部正处于散场前的狂欢阶段。 前面几桌都是中年人，打着打着挨着的两桌人吵起来了，声还不小，吵声从前面传到后面来。中间几桌自然也是看热闹看到起劲，有劝架的也有起哄的。后面的角落除了江逸凡他们几个还有一桌职高的，学生们倒是都没受影响，江逸凡一杆进球后欢呼一声还朝旁桌的人挤了个眉。 然后等他再转头，见两分钟就站起身的陆巳云还站在沙发前没挪位。表情怎么说呢，很诡异，像在笑又像有点紧张。 他们本来就是瞎打打着玩的，也不存在下一杆必须给谁，反正顺手递给旁边的人他就过去了，勾搭上陆巳云的肩膀，脸往人手机屏幕上凑：“看啥呢？” 已经反复息屏又抬起手机的陆巳云回过神来，警惕地把手机扣上：“没什么。” “说谎。”江逸凡手指着他，“你已经站着看半天了。” 陆巳云把他推开，嘴角勾着笑：“少操心点我的事行不行啊你，老妈子。” “别啊，我可难当大任。” 说笑着，陆巳云又坐下了。江逸凡巴巴地跟他挤在一起，“不是说打球吗，怎么又不去了。” 正打算回消息的陆巳云淡淡地撇他一眼，举着手机往后仰：“不打了，坐会儿就回家。” “别啊。” 他还要上前，被陆巳云推着脸拉开距离：“去戳你的台球，别缠着我。” “冷漠。”江逸凡起身，走两步还回头看他，指责道，“高傲。” 其实不用看他都能猜到手机里那位是谁，江逸凡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台球桌走，仰头高呼一句： “见色忘义哟~” 陆巳云撑着下巴盯着他，心情好到脸上的笑意没减下去半分。等人走了，沙发上又只窝着他一个人。 对面发了一句话和一个表情包就没下文了，他猜也是在等回信。 前面的争吵声终于小了，台球碰撞乓啷响，耳边的嘈杂在人声减淡后变得纯粹。指尖的动作不间断，打出的字删删改改，回复保持依旧的高冷：行，再给你个机会。 晚上十一点，别墅的二楼房间开了窗，带着凉意的微风涌进来，单衣坐在书桌前的辜莫卿打了个哆嗦。但她还是稳坐了两分钟，等把最后两道填空题写完，起身关窗，再一蛄蛹钻进被子里，这才拿起枕头上的手机看到陆巳云回的消息。 冷酷陆少：行，再给你个机会。 果然，这假哥和亲哥就是不一样。她亲哥勾勾手指头就过来了，这人还假正经说什么再给个机会。 谁稀罕？ 好吧她稀罕。 其实不用她说，她妈妈也就来接她这一天，明天又要开始处理松城这边的业务了，不知道下次再来学校门口接她得是什么时候了。 好久没人能陪她一起回家了。 自从哥哥出国，上学放学的路上就只有她一个人。路过街边香喷喷的煎饼摊子没人分享切开的另一边，经过小店外树桩上栓的恶犬没人能让她牵住衣角。 就，还是挺想有个人陪陪她的。 哪怕只有半个小时也好。 - 小时候看动画片《海绵宝宝》的时候，辜莫卿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黄色的方块海绵出门前哼着歌唱：“我准备好啦~我准备好啦~我准备好啦~” 所以第二天晚自习下课，她一边收拾东西脑子里一边单曲循环着这一句。 她，准备好了！ 月亮踩着云层的尾巴躲在薄薄的白色轻纱后，在圆盘外的一圈是能看见的藏蓝，再往外扩才是漆黑的夜色。对面教学楼的灯光明亮，衬得这一片黑并不沉重。 等辜莫卿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陆巳云早就在阳台上等她了。 她向来是最后离开教室的那一批，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她才会从里面往外走。所以等辜莫卿出去的时候走廊上也没别人了，就一个清瘦的背影，站在月光底下。 而且这人是在等她。 “陆巳云。” 藏在云雾后的月光朦胧，少年转身的时候对面那栋楼有一间教室恰好关上灯，明明他什么都没变，可那一刻辜莫卿就是觉得打在他身上的光更亮了。 月光朦胧，人也有点醉朦胧的感觉。可是离近点看，皮肤的纹理看得很清楚。 等等。 怎么这么近…… 陆巳云在她发呆的间隙已经俯身凑到她面前，在看清她回神的眼神后淡笑着来了一句：“你好慢。” 被近距离盯着是个人都会觉得别扭，辜莫卿上半身往后仰，话语不落下风：“谁知道你来这么快，喊我一声不就好了，我会快点收拾的。” “哦。”他站端了，视线往下移盯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还嫌我来早了。” 怎么还能这样。辜莫卿也站端了，“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明晚会收拾快点。” 三言两语，辜莫卿气鼓鼓地回他，双手扯着书包带子往楼梯走。因为有了先走两步的优势，就有了发难的底气头也不回地批评他：“傻站着干嘛，不是要回家吗，慢吞吞的。” 倚在阳台瓷砖上的陆巳云盯着她步伐坚定的背影，觉得这大小姐还真挺可爱的。眉梢上挑，什么也没说，笑着跟上她。 他步伐本来就大，没几步就超过她，下楼梯的时候学着同样头也不回地往后说：“走那么慢干什么，不回家吗，磨磨蹭蹭的。” 少年清澈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辜莫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点雀跃。 等陆巳云下了一层楼回头才发现辜莫卿还站在这段楼梯的最上面的那节台阶上，一动不动的。 他手肘压在楼梯的拐角扶手上，仰头笑着问她：“站那不动干嘛？” “在磨蹭。” 陆巳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对上辜莫卿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这个矜持的大小姐有点无赖。 比如现在。 辜莫卿头顶上的声控灯灭了，被她跺跺脚又弄亮。 灯光是冷色调的，可落到她身上很柔和。 陆巳云突然站端正了，他头顶上也有一个白炽灯，但不是声控的。在他安静的几秒内一直正正地打在他身上，明明是学校的楼梯口，被他弄的像舞台。 辜莫卿刚想说话，声音没发出来，就看见站在光亮正中间的他弯腰行了个骑士礼。再起身时，一只手朝她伸出，脸上笑意未减：“请公主回家。” 他的身形很好，就这样一个兀自的举动，或许单拎出来会有些滑稽，可陆巳云做出来却没有半分违和。 就此刻，他真的很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舞台上谢幕的王子。 可他不是在谢幕，他伸手，是邀请。 辜莫卿心脏跳动的节拍完全被打乱了，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脸热。她低着头，飞快地走下楼梯，又飞快地略过陆巳云。 而且路过陆巳云的时候她还屏住了呼吸，生怕如鼓点一样震耳的心跳声会被听到。 偏偏这人还十分无辜地跟在她身后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语速飞快。 “那你走这么快干嘛？” “问那么多干嘛，陆巳云你好烦。” 她嘴上说他烦，但陆巳云没觉得她在生气。他安静的跟在辜莫卿后面，笑着看这人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地往下走。 月光拨开薄薄的云层，不再是前一刻的朦胧。 它明亮，皎洁。 城市的夜晚，星星不常见。可今晚，一颗亮眼的星星挂在月亮上角。 那颗星星明亮，闪烁。 这一片深沉的夜幕中央，上面有星星，下面有月亮。 辜莫卿：假哥和亲哥就是不一样，亲哥勾勾手指头就过来了，这人还假正经说什么再给个机会。 陆巳云：其实你勾勾手指头我已经过来了。汪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星星和月亮 第25章 萌芽 一个男人最近恋爱运势如何其实是可以从他的日常里看出来的，这是江逸凡多年的总结经验。 前两年的时候他以为这个结论放在陆巳云身上没有用，因为这哥们每天都过得太清心寡欲了。直到最近他才发现，不是不管用，只是时候未到。 自从他六哥开启和辜大小姐每晚的夜间同行后，第二天一早人保证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每天都能看到他早上哼着小调进教室，晚上早早收拾书包准备走人。 班上的女生爱看点时尚小杂志，他去找人借了一本，为了看上面的本月星座运势。而且他不是看自己的，是看陆巳云的。 星座运势各项都要五颗星才满分，陆巳云的星座爱情这一栏本月就是满打满的五颗星。 算准这一卦的江逸凡在课间拿着那本时尚小杂志昂首挺胸地走到陆巳云的桌前，“啪”的大手一挥把杂志扔在他桌上，眼神藐视：“看看。” 丢在桌上的杂志压到了陆巳云写题的手，他把书拎起来扫了眼封面，随后合起来放到课桌的左上角，语气不咸不淡：“什么时候从武侠改成时尚小报刊了，图书室的金庸全集看完了？” “没啊。”江逸凡应着，反应过来后龇牙咧嘴地把杂志摊开送到陆巳云面前，手指着白羊座那一栏，“我让你看这个。” 陆巳云盯着看了几秒，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问：“怎么？” “爱情啊。你看这，爱情这一栏满星，你和辜莫卿快成了！” 陆巳云的视线挪到他指的地方，抬头还是没太大反应：“闲得慌你？昨天物理留的那三道题做出来了？” “那三道题跟我有啥关系，咱班哪道课外题不是留给你的，我抄你的就行了呗。” 话题又岔开，陆巳云伸手推开压在习题册上的杂志，准备继续写题。结果刚推开没两厘米就被江逸凡给按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咱俩哥们这么久了你就不能实话跟我说？要不是我昨晚撞见你俩一起吃关东煮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俩的日子这么甜蜜，还敢说什么都没有吗？” “我这都陪她放学回家一个多星期了，起码有一半的天数下了晚自习都会去吃点东西，这有什么。再说了你不吃？你不吃昨晚能在小吃摊碰到我们？我买的炸鸡腿喂狗了？” 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江逸凡急得不行：“这是吃的事吗，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说你俩都这么熟了这个月肯定有好事发生！” 江逸凡的头发是自来卷，他不爱打理，平常就顶着一坨蓬松的卷发在脑袋上，刚刚说话动静不小，情绪激动，脑袋上的卷发颇有要炸毛的架势。陆巳云脑补着他炸毛的样子，被逗笑：“哦，那她该高兴了。” “瞧你那装样。”江逸凡吐槽他。 起初他也以为辜莫卿是主动的那一方。不过虽然接触不多，这么一个月下来他也发觉不对了，他大姑妈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就导致他这个嗑cp的耐不住了，他兄弟好不容易有了开春的架势，可不能就这样小树苗闷死在春天里。 好在这个月星座运势显示爱情满星，他也终于有了安慰。 “你就等着吧，这个月肯定有好事发生。”江逸凡笃定。 为了打击他的自信，陆巳云放下笔，食指落到杂志上的某一处上：“这是什么？” “什么？”江逸凡目光下移，慢慢读出来，“学业……一颗星……什么？一颗星？” 再看向陆巳云，对方笑的有些戏谑：“下周就是月考，你猜我能考第几？” 江逸凡翻了个白眼，还能考第几，蝉联那么久的年级第一的宝座了难道还能考个倒一吗？ 他不说话了，抱着时尚小杂志灰头土脸地回了座位。 三月半，这两天天气不错，中午那阵太阳照的很舒服。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开会，四班正好是班主任的课就改成了自习，班长好说话，提前两分钟悄悄放他们去吃饭，于是今天就变成了辜莫卿等陆巳云。 温度有小幅度上升，校服外的厚外套换成了开衫卫衣，袖子有些长，她拉过袖子遮住手掌撑着脸，撑在阳台上看蓝天白云。 下课铃声一响，整栋楼的学生蜂拥而出。陆巳云下楼来就看见她背对人群趴在阳台上，阳光能照到她丸子头的发丝，毛茸茸的。 他走过去，把卫衣帽子盖在她头上。 帽子也大了一圈，盖下去直接遮挡住视线，辜莫卿仰头，挣扎了一下头顶的力道把帽子拉下去。 她蹙眉盯着他：“干嘛啊？” “让你变蘑菇。”他笑。 卫衣外套整体是米色，帽子是深咖色，这样一说还真像个蘑菇。 辜莫卿踮起脚尖一把就住他的衣领，愤愤道：“幼稚。” “说你自己呢。”陆巳云伸出一根食指抵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走了，吃饭。” 食堂三楼人少，老师和同学都不爱上三楼来吃饭，所以辜莫卿也没想到今天会出意外。 她刚找地方坐下，陆巳云连盘子都还没放下，他们这桌边上就出现了一个本年级戴眼镜临近退休的资深女教师。 作为霸占年级第一宝座又嚣张的不愿意去重点班的陆巳云自然是被年级上每个老师所熟识，于是这位老师开口便是朝着陆巳云来的：“陆巳云，你这孩子也学着早恋了？” 语调拉的很长，听着和蔼温柔，实则非常有审视的味道。 没等陆巳云开口，她又扭头问辜莫卿：“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老师您误会了，我俩没早恋。”辜莫卿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大概觉得坐着不礼貌，说话间隙人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了。 虽然想过可能会碰到这种被老师误会的情况，但真要遇上了怎么解释还真有点头疼。总不能解释说自己花钱雇人家每天陪着吃饭吧，多奇怪，说出来也会被当做狡辩。 “你们不用骗我，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再不说实话我就要把你的照片拍下来问各班班主任了。” “曲老师您真误会了，这是我家教对象，我每天都会陪她吃饭给她讲点知识。” 此话一出，不仅是这位曲老师愣了一下，辜莫卿都没反应过来。好在等曲老师再次看向辜莫卿眼神询问的时候，她回神很快接上陆巳云的话：“对啊老师，陆同学是年级第一，我家里特别请他来给我当家教的。” 特别强调“家里”请的，这位老师思考了一下，随后还是说：“你们可不要唬我。” “是真的，曲老师，您可以去跟我的班主任了解一下我家的情况，我目前的状况很需要这笔钱。” 陆巳云的声音说到后面变低了，辜莫卿抬头瞄他一眼，分析不出他的表情是个怎样的心情。 “行，我等会就去找你们九班班主任。”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拖着两个学生，她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继续吃饭吧，吃完饭就回教室休息。” 等这位曲老师一走，辜莫卿如释重负地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好突然，差点被当成早恋的抓起来了。” 陆巳云坐她对面，淡笑着睨她一眼：“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胆小。” “我们班主任平常很少管我们的，这还是第一次被老师问话，有点紧张。” “怂。” 最后一个字说完，两个人莫名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辜莫卿抬眸悄摸着瞄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家里，真的很需要钱吗？” 如果他真的需要钱的话，她可以给他涨工资的。一个月两百，这人也太小看她的实力了，虽然她辜莫卿家里也不是什么富甲一方，但也是可以轻松承担两个孩子出国，保证这一辈子都不需要吃苦受累的实力。所以她从小到大攒的零花钱还真不少，只要陆巳云需要，她也承担得起。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缺钱，就是想攒点钱在那。” 说是这样说，辜莫卿还是不放心：“真的？” 陆巳云嗯了一声，“别操心了你。” “那刚刚那个老师去找你班主任怎么办，会不会露馅啊？” “放心吧，老王绝对相信我说的话。” 这位姓曲的老教师执行力很强，走进年级办公室的时候还没过吃午饭的点，办公室里还有几位老师在座位上。 九班的班主任王素馨也在，曲老师径直走到王素馨的工位旁，乐呵呵地打招呼：“王老师，还没回家吃饭啊？” “这不是正在收拾东西嘛，怎么了曲老师有事情找我？”王素馨正好把一沓资料放到里侧，抬头笑着回话。 旁边有一张空凳子，曲老师拉过来坐下，语气温婉，带着老教师的沉稳：“是这样的，我刚刚在食堂碰见你们班的陆巳云和一个小姑娘走在一起，我想着这孩子成绩这么好早恋可不行，我就过去问了一下，但他说是在给人家女孩子做家教，吃饭的时间顺带讲点东西。你是他班主任，你知道这事吗？” “哟，这事我可不知道。”王素馨手里动作停下，“不过做家教的话可能还真有那么回事。” 曲老师笑笑：“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学生就说话包庇他啊。” “曲老师，陆巳云这孩子吧，家里有点特殊。他爸妈都离婚又再婚重组家庭了，但双方都不管他，每学期只负责给他交学费，可能生活费都给的很少。我之前还在校外撞见他在饭店里做兼职，后来私下里问了他，他说他父母可能在他成年后就不给他钱了，他想早点攒上读大学的钱。” “这种情况啊。”起初曲老师还不信，但考虑到这种情况这孩子确实是需要钱。她又问：“他成绩这么优秀，就这样父母也不管他？” 王素馨摇头：“他家里事情好像有点复杂，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自尊心又重，总归是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所以省里市里那些竞赛我都是第一时间推荐他去的，一是为学校争光，二是让他也去争一争奖金，好在这孩子够争气。所以你说的给别人做家教的事啊我想可能也是真的，他这不是需要钱嘛。” “这样啊。”曲老师扶了下眼镜，“那我知道了，这孩子啊够聪明的，未来的路肯定差不了。” “肯定的。”王素馨笑，“那行啊曲老师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我老公在家给我煮好饭了就等我回去呢。” “行行行，不耽误你了。” 一整天的晴朗，直到晚上放学辜莫卿也没被班主任问过话，想着中午那个插曲应该算是完全过去了她也就松了口气。 不过放学前她倒是想到了别的事。 反正今天话都说出口了，不如就让陆巳云给她当个家教，家教的工资再另算。 所以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跟陆巳云提了这件事，陆巳云推着自行车走在她身旁，偏头看她一眼，眼神跟家长问话一样：“你是真要找家教？” “对啊。”辜莫卿脸不红心不跳，“我妈之前虽然对我要求不高，但这不高二下了马上要高三了嘛，她还是想让我的成绩再往上蹦蹦，至于能蹦到哪努力了就行。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这不就想到你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学文我学理，侧重点不一样呢。” “滴——”旁边的车被前面的车堵了，鸣了下喇叭。 啧，她脑子一热还真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心虚地不敢看他，假装被马路上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偏过头去。 片刻后又转回来，想好了理由：“这不是跟我妈谈好了条件说只补一科么，我想了想决定补英语，你看这英语不是考一样的吗，你总能给我补吧。” 陆巳云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我考虑考虑。”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放心，家教费不会亏待你的。”辜莫卿抬手捏了捏他挂在书包上的白色小猫。 陆巳云脚步一顿，“啊”了一声，语调上扬，明白过来后淡笑着盯着她：“这个意思啊。” 辜莫卿还装：“什么什么意思，你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是我真需要你这个家教。” 她内心还有点忐忑，生怕下一秒陆巳云就直接把她给拒了。但等了几秒，意料之外的他没拒绝，“行，等下周月考考完就开始给你补英语，时间呢，怎么定？” 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辜莫卿又捏了捏白色小猫：“你周六还得去陈记兼职吗？” “嗯。” 周六他要上班上到晚上，再让他给她补习就太累了，周天的话难得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不想再折腾他了。 综合一下，辜莫卿说：“那就周五吧，下午放了学你跟我回家。” “行，跟你回家~” 尾音被他拖的老长，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硬是被他带出不寻常的味道。目光上移对上他含笑的眼睛，辜莫卿耳朵红的不行，心里直嘀咕他好烦。 三月半，万物萌芽，温度宜人。 行道旁的路灯把影子拖长，斑驳的墙面上有裂缝，缝隙里钻出不知名的茎叶。路过的时候辜莫卿停下来看，在想这东西到了夏天会不会开花。 陆巳云步子大，走了两步又在等她，瞧她盯着墙里钻出的一抹绿，他淡声道：“不会开花的，走了。” 辜莫卿回过头看他，脸上呆滞。 见鬼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又被陆巳云看穿，笑意荡漾：“我猜的。” 辜莫卿皱眉，撇撇嘴朝他走过去。 见鬼，这都猜到了。 第26章 一颗星 三中每个月的月考时间不是固定的，按照每个月学校的具体活动安排来，有时在月初有时在月中，不过安排在月中的时间还是占少数。 为了铺垫请家教的事情，辜莫卿从那天和陆巳云回家后就开始跟方戎装样子。 母女俩一个要上学，一个忙工作，晚上都很能凑到一起，就为了这么个机会，每天做完作业就早早上床的辜莫卿硬是连着熬了三天晚上。每次半夜方戎刚踏进家门，她都能精准的从房间推门出来，假装下楼喝水。 于是方戎就会问她怎么这些天都熬到这么晚还不休息，她就回答：“这学期的知识点太难了，学不明白，想晚上多学会儿。” 方戎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她的话，但还是感到欣慰，叮嘱她还是得注意休息然后美滋滋地去给她煮红豆丸子当宵夜了。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辜莫卿得在下周五陆巳云跟她回家前把家教的事在方戎这里敲定。 心虚地吃完红豆丸子后她坐在沙发上没动，偷瞄着旁边坐着正在看平板的方戎，略带浮夸地开口：“妈妈，我这学期压力好大啊，感觉怎么学都学不明白，特别是那个英语，好像越来越难学了。” 方戎放下手上的东西，笑着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对学习这么上心了？不是一直跟你哥一样，学不明白就不学了，学到哪步算哪步。” “毕竟是在国内嘛，学习竞争多激烈啊，看到大家都学的那么好我也会有压力嘛。” 胡话张嘴就来，一口气说完辜莫卿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方戎没太在意她稍露破绽的表情，扭头继续看平板：“没事的宝贝，不用有压力，你高考考的再烂妈也养得起你。” 辜莫卿乐呵呵地抱住方戎的胳膊，小幅度的晃：“这我当然知道了。可我还是想趁着现在在好好学习学习，毕竟年轻，做事情要有冲劲嘛。” “行，你想怎样都行，爱学习就学呗，又不是什么坏事。”方戎明显是被她这套说辞打动了，脸上的笑容都没下来过。 辜莫卿看的很清楚，瞄准时机开口：“你说我找个家教给我补习怎么样啊，就补一科，这样也不会有很大的压力。” “可以啊，妈明天就给你找。” “哎不用。”辜莫卿的身子一下绷直，“家教的事就我自己来吧，我找我们学校老师给我推荐，学习上的事还是老师懂。然而您，我亲爱的妈妈，您呢就安心工作，赚很多很多钱，把我养的漂漂亮亮的。” 方戎抽出一只手，食指戳了戳她的鼻子，“好，妈妈赚很多钱，把我们妹妹养的漂漂亮亮的。” 计划成功，辜莫卿总算放心了，和方戎又亲昵了会儿就噔噔噔地跑上楼准备睡觉了。 盘桓了一整个冬日的寒意终于悄无声息地撤离，温煦的阳光每日清晨准时透过云层洒向城市。 月考这天早上天气特别好，从天亮以后就暖烘烘的，空气清新，早上看书人都特别清醒。 上午考语文，算是辜莫卿的拿手，所有学科里她就语文学的最好，再加上这次考试状态不错，可谓是下笔如有神。 她的成绩不优秀也不落后，就卡在中间并不起眼，就像她本人，只要不被带头针对在任何环境里都很透明。 但辜莫卿并没有什么大烦恼，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但想想补习的事，看来以后还是得在学习上上点心了。 月考不算大型考试，就在本班考，考完监考老师收完卷子学生就能自行去吃饭了。按理说每个班放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但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辜莫卿就瞄到了教室外的陆巳云。 不是说平常考试不允许提前交卷吗，学霸还有这项特殊有待吗？ 显然窗户外面的人也看见她了，隔着老远偏头朝她笑了一下。 辜莫卿立马扭过头去，最后一遍检查答题卡。心里却忍不住嘟哝：这是春天来了，这人好像越来越温和了？ 铃声打响，监考老师依序收卷，等收齐了才放人。辜莫卿把笔装回笔袋里就跟在人群后出教室了。 迎面走向陆巳云，开口：“不是说月考都不能提前交卷吗，怎么你就行？” “学霸特权？”陆巳云开玩笑。 没过两秒又跟她解释：“开玩笑的，我上午没考语文，早上出了点事耽误了。” 放的比平常早，整栋楼的高二学生都在集体下楼，楼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俩人没往前挤，慢慢跟在后面。 周围稍微敞开点空间了辜莫卿才问他：“出什么事了？” “李婶你还记得吧？就是之前带你去的那家粥铺的老板。” 辜莫卿点头：“记得啊。” “早上我去吃早饭，发现店开着人不在。我看厨房那还冒着热气，就往后面走，结果发现李婶晕倒了，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她女儿也不在，我放心不下就跟着去医院。医院检查下来医生说是操劳过度，我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才离开，回学校的时候已经错过考试时间了。” “幸好你早上发现了，人没事就好。”她和陆巳云跟着往前挪，“那下午的考试能正常考了吧？” 陆巳云低头，像是有点享受：“下午也不考了。月考成绩对我来说没什么参考意义，老王让我干脆别考了，去办公室里刷真题卷。” 真题卷的难度可比月考卷高多了，辜莫卿抬头盯着他，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这就是学霸的思维吗，重在挑战难度，太有上进心了。 还在人堆里，辜莫卿突然抬手，在陆巳云面前比了个大拇指。 陆巳云不明所以，但身体很配合，他也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显然两个人各比各的，辜莫卿不计较这些，转头跟他讲起了补习的事：“这周五记得给我补英语，暂定三个小时吧，一次补习六百怎么样？” “外面的补课机构一个小时最多也才一百八，大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 “现在的行情都这么低吗。”没请过家教她还真对课时费没什么概念，“再说了，你教我那是一对一，一个小时才两百已经是我占便宜了，知识可是无价之宝。” 楼梯上更挤，慢慢吞吞好不容易才走出教学楼。一走出来人群马上散开，他的声音不再夹杂在拥挤吵闹的空间里：“我的时间没那么宝贵，你再这样给我以权谋私我要不乐意了。” “你还不乐意了。”辜莫卿有点怕他较真，“那你开个价吧，但我也不能占你便宜，最低不能低于一百一小时。” “那就一百一小时。” 他接话很快，辜莫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光图嘴快顺嘴就说出来了也没过脑子，早知道说一百五了。 陆巳云就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自然开口：“别想那么多，一百一小时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再多我拿着良心多过不去啊。” 说到最后还是辜莫卿妥协了，她早该明白陆巳云是个有自己坚持的，这种事情上说出花来他也不会白白占便宜。 很有原则的少年。 点赞。 月考成绩周五上午出来，陆巳云虽然没考，但打印成绩单的时候忘了把他名字删了，导致他稳坐年级第一的名字这次直接变成了倒一，因为科科成绩都没分数。 想到马上要放周末了，乐了一天的江逸凡终于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想起来件事。 趁着陆巳云还没走，卯着熊劲把正在装书包的某人拉到教室后面黑板贴着的成绩单面墙，表情有点夸张的得意，食指还使劲往成绩单上戳戳：“看见没。” 陆巳云的名字那一块明显凹下去了。 他不知道江逸凡又抽哪门子风，淡声问道：“怎么了？” “我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哎不对，也不是我说的。就是那本杂志啊，白羊座，学业，一颗星，是不是给对上了？” “这也算？这不是因为我没考吗。” 江逸凡不认账：“别管原因是什么，咱们就看结果，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陆巳云也没想跟他掰扯，反正这卷毛每天想一出是一出的，还特爱在这种事上较真，他已经习惯了。 不多停留，不多争论，他转身就回座位收拾东西去了。 把笔记卷子又清点了一遍陆巳云才把书包拉链拉上，毕竟今天是第一天给某位大小姐补课，准备的东西可一样都不能落下了。 提起书包发现江逸凡就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陆巳云人往桌子上一靠，倒也没急着走：“你盯着我干什么？” “不对劲啊你。” “我到底身上有多少不对劲的地方值得你每天说一次？” “就是不对劲，你之前可从来不带这么多东西过周末的，就带点真题卷啊竞赛卷什么的。” 陆巳云像是被气笑了：“你那双眼睛老黏在我身上干嘛？” “这不是因为我从初中开始就跟着你了吗，谁能有我了解你啊。” 这说法的确是事实。 陆巳云跟他解释：“不是说了要给辜莫卿补英语吗，就从今天开始。” 之前确实听他提过，说到这事江逸凡就起劲了：“去哪啊，也带我一个呗。” “哪都有你。”陆巳云把书包挂肩上，“不行，人家那请的是一对一。再说了是去她家里，不方便带你。” “你就是不想给我补！”其实他自己没多想补课，就想闹一下陆巳云。 “中考的时候我没给你补？不补你能考上三中吗，人家职高的大门都在跟你招手了。” 初中的时候江逸凡成绩其实还是不错的，不过初三那阵思想抛锚了，成绩一落千丈。那时候班主任都劝他去读职高了，后来多亏陆巳云给他讲题补课开小灶，也是擦边上了三中，不然中考完他就得被他爸妈混合双打打死了。 要不说陆巳云这人好呢，他就爱跟他玩，仗义。 虽然江逸凡上了高中又开始堕落了，不过都是另外的话了。 陆巳云人站起来了，本来还想调侃江逸凡两句的，结果目光一偏瞄到了在教室门口探出个脑袋的辜莫卿。 漂亮的大小姐今天扎了个麻花辫侧在肩上，看起来很乖巧。 他不打算多说了，“行了我走了，人家等我呢。” 他说完话就擦着江逸凡的肩膀走过去了，留下江逸凡在原地哀嚎：“苍天啊，请把我不近女色的兄弟还给我！” 而且这话他还不敢当着辜莫卿的面说，心里掐着点估计人走远了才喊出来。 第27章 你想当我的什么 天气好的时候天色总是要暗的晚一点，落日蹭着时间半挂在天边，半靛蓝半橙红。 陆巳云跟着辜莫卿进天玺府的时候太阳压着最后的天际线消失，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夜幕才正式拉开。 本来来的路上陆巳云还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姑娘家，再者想着她家里大人应该在，难免进门后有些拘束。 辜莫卿一进门换了鞋，转头看到站门口的陆巳云，有点不好意思：“忘记给你准备拖鞋了，直接进来吧。” 这也不能怪她，本来还记着这事的，结果她哥这两天不知道抽哪门子疯，一个劲地发消息轰炸她，搞得她连放学后仅剩的一点自由控制的时间都没了。 陆巳云没计较，“好。” 他点了头，跟着辜莫卿进了门。 她家很大，两层独栋小别墅，进门前有一快很小的花圃。进门后就能看见宽敞大气的客厅，横过餐桌，有一扇大幅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没亮灯，趁着没完全黑下来的天，透着点光能隐约看出是个挺大的院子。 辜莫卿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回头看他还在门口站着，返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往里走：“傻站着干嘛，进来坐着啊陆老师。” “你爸妈呢，不在家？” “不在啊。”她想想，发现好像几乎没和他讲过自己家里的事，于是跟他解释，“我爸妈离婚了，所以我爸不住这。我跟着我妈妈，但我妈妈很忙的，每天回来的都很晚。” 陆巳云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人也放松一点。 辜莫卿倒真像把他当老师了，把人拉来坐下又跑去给他倒水。 趁着她转身的工夫，陆巳云把书包里给她准备的补习资料拿出来摊开到茶几上。 “来来来，陆老师请喝水。”辜莫卿双手捧着一个玻璃杯，温水里还泡上茶叶，嬉皮笑脸的就过来了。 陆巳云伸手就接过了，转手放到桌上，人一本正经：“把你这次月考的卷子拿出来我看看。”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她收了表情，俯身往陆巳云那边靠。 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陆巳云倒也没躲，嘴上得空调侃她：“干什么？刚来你家就准备趁着四下无人占我便宜啊。” 辜莫卿不敢置信地瞪他：“你也抽风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抻着胳膊从陆巳云身后拉过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把月考的英语试卷翻出来，拍到他身上：“看看看。” “还有谁抽风？” 陆巳云的关注点还在她的第一句上。 辜莫卿摇头：“没谁。” 她哥最近抽风的不正常，不是问这个口红色号好不好看就是问那条项链适不适合他，她怀疑她哥是在那边有早恋的苗头了。不过这和她今天补课没关系，说出来也解决不了她哥最近频繁的轰炸，索性就不说了。 陆巳云也没当回事，拿起她的英语卷子开始看。 这卷子应该是老师已经讲完了，她整张卷子上的批注都做完了，错误的知识点很好找。 辜莫卿见他开始认真了，她也不出声了，就坐旁边安静的等着。 半晌，陆巳云把卷子放下，从桌上的资料里挑出两沓递到辜莫卿面前：“单词背的不错，不过生僻的还是记得少了，这个是单词册，上面总结了除课本外常用的单词短语，补充了一些比较生僻的但可能出现的。” 辜莫卿接过那本单词册：“那另一本呢？” “词汇变形练习，今天就讲这个。” 两人面对面，辜莫卿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仿佛是真的膜拜：“有模有样的嘛陆老师，很专业哦。” 眼瞅着就要打岔了，陆巳云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这位同学，时间不等人，还不开始学习吗？” “学！现在就开始！” 她搬了两张小凳子趴在茶几上就开始学。 陆巳云让她先做一页练习题看看，她就埋头写起来了。陆巳云见她开始动笔，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他的东西，坐在辜莫卿旁边写自己的题。 天玺府里的每栋房子的隔音做的都很好，离得再近互相也不影响。辜莫卿家对面那户人家今天要办聚会，从早上就开始忙起，这会儿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倒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只有客厅的一角摆着一件复古摆钟，发条在静谧的空间里哒哒响。 万事开头难，这没学几分钟还真就把她难到了。 辜莫卿题没写两道就开始浮躁了，这钟摆声越清晰她越浮躁。 这英文单词意思都懂，就是连成串后就看不进去了。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停笔往旁边瞄了一眼，旁边这人低头写题写的那叫一个认真。 她怀疑陆巳云就是她静不下来的原因。 平时怎么没注意这人存在感这么强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巳云题写一半，抬眼看她一眼发现她还停在第二道大题上。 “很难吗？” 耳边突然冒出道声音，辜莫卿握着笔的那只手吓得一抖。她迟缓地扭过脑袋，表情有点为难：“我有点学不进去。” 陆巳云停下手里的笔，整个人身子一斜，单手撑着头看她：“详细说说。” “就是静不下来，我很努力在读段落了，但单词前一秒刚进脑子下一秒就又出去了。我感觉是因为我现在有点兴奋。” “兴奋？” “嗯。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补课？而且给我补课的是你。” “是我又怎么了？” “你这人怎么老挑不重要的点，关键在于我是第一次补课，很新奇，很兴奋。” “还第一次见有人会因为补课兴奋的。”陆巳云把她做的题拉过来看了两眼。短暂沉默后又挪到她面前：“饿不饿？” 辜莫卿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一刻，也该吃饭了，但她这会儿不是很饿，继而摇头又问他：“你饿了吗？” “不太饿。但你这会儿也学不进去，先吃饭吧，吃完再继续学。” 辜莫卿眉毛耷拉下来，叹了口气：“陆巳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难教啊？” “没，这不还没开始教吗。等你兴奋劲过了再好好学也是一样的。”他把人从小凳子上拉起来，半开放式的厨房很好找，他带着人往那边走，有种当自己家的从容，“家里有菜吗？” “有，每天都有人送过来。” 打开冰箱一看，有肉有菜的。陆巳云回头笑了一下：“给你露一手？” “真的？”辜莫卿眼睛放光，还打算客套一下，“这怎么好意思，你可是第一次来做客。” 其实心里还是挺期待的，谁不想尝尝年级第一亲自下厨做的的饭菜呢。 陆巳云总能在一些事情上把她看穿，承接下她的客套又顺着她说：“那麻烦大小姐淘米煮个饭吧，菜就交给我。” “小的遵旨。” 辜莫卿高高兴兴地跑去淘米，转头看陆巳云已经把排骨拿出来了，那是她原本准本和玉米莲藕一起炖汤的排骨。 “陆巳云，你会做糖醋排骨吗？”她冷不丁问一句。 “想吃？我看你准备的菜应该是想炖排骨汤的吧。” 辜莫卿眼巴巴的：“想吃的很。可我每次做都会把糖炒糊，后来就不敢做了。” 小姑娘有一双很有灵气的眼睛，平时面上不显，但相处久了发现她的情绪很好从眼睛里读出来。 比如现在，她的眼睛里有很多的期待。 就挺难让人拒绝的。 陆巳云把排骨放到案板，开始挽袖子：“行，满足你。” “哥哥你真好。” 大概是太开心了，兴奋劲一上头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虽然之前辜莫卿也这样调侃过他，但现在再喊哥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声音，这语调，怎么品出点撒娇的味道了？ 不对不对不对。 这不对。 两个人都愣住了。 “咳。”她出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你本来就是我雇来的哥哥嘛，我拿你当亲大哥。” “虽然你此时此刻是我的补课老师。” “呃，你要是想让我说老师你真好也行。” …… 仍由她胡说几句这人都没回应，辜莫卿有点恼了，抬头去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拿个大点的碗出来。”他把排骨改了下刀，现在准备先把排骨装起来再切点作料。 本以为大小姐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结果发现她家厨房东西都挺齐的，还全装在印着可爱涂鸦的盒子盘子里。 辜莫卿转身去给他找碗，等拿出来递给他的时候又听见他说：“我就是陆巳云，不想当你哥哥，也不想当你老师。”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就干盯着他。 辜莫卿下意识张嘴就要问：“那你想……” 话还没问出来，说到一半眼前这人突然笑了。 陆巳云很随意地单手撑着水池边沿，整个人身上有一种又轻松又正经的感觉，目光下移，认真地看着她。 就好像是在说，有本事你就继续问下去。 客厅里的电视没开，那复古摆钟的哒哒声明明很细小，却好像还是跨越小空间传到了耳边，意外的和心跳的节奏合拍。 辜莫卿的那句“那你想当我的什么”突然就不敢说出口了。 很危险，现在的感觉很危险。 她心里警铃大作，倏地往厨房外走，脚步急促：“我上楼换个衣服，在家穿校服真不舒服。” “嗯。” 这人笑着应了一声，还目送她上楼。 台阶上的最后几步辜莫卿几乎是用跑的，一进房间就快速关上房门。 门板隔绝楼下案板的动静，温馨又舒适的小空间里，辜莫卿深呼吸两口后只觉得腿发软，一溜烟就贴着门滑到地上坐着了。 有点想说脏话了。 X！ 不得不承认她此刻的心跳确实很快。 回想刚刚的情景，辜莫卿只觉得有种诡异的危险，这种体验在她过去十七年的人生这竟然从未有过。 那个时候陆巳云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光是笑着站在那里。但辜莫卿就是觉得他在散发危险信号。 还是顶级危险的那种。 她现在将要思考，要不要把陆巳云短期内划分为危险人物。毕竟面对未曾接触过的心情，逃避是最不麻烦的解决方法。 辜莫卿就是这种人，上帝给她安排波荡，她会以最快的速度选择是该正面刚还是溜之大吉。 显然今天的局面她不太敢正面刚。 在楼上做了十几分钟的心里建设，等她下楼的时候陆巳云已经开始做排骨焯水的工作了。· 偏偏这人心态还好，一会儿过去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不说人家能在高中这么高压的环境下蝉联年级第一的宝座呢，不是一般的稳。 “咳咳。”辜莫卿清了下嗓子，强壮镇定地走进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等着吃吧，饿不着你。” 辜莫卿只用电饭煲煮个饭也没别的事干了，自然地靠着面墙，无意识地就开始观察起陆巳云来。这几天温度升的很多，基本上校服外面穿不上厚外套里，大部分人校服里面也只有一件单衫。 陆巳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校服外套脱了，明明在她上楼前好好的穿在身上。他里面就一件白色衬衫，为了方便做事袖子挽到了肘部，神情还很认真。 宽肩窄腰，完美身形的男人。 这人，好像这么看看还挺有魅力的。 或许是今天兴奋的神经让脑子思考不了太多，她一边想着声音就从嘴里冒出来了：“你还挺……” 恰好陆巳云起身，听见她说话就扭头看过去。眼神一对上，辜莫卿吓一跳，这才惊觉差点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临时改了口：“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居家的，做饭这么熟练。”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不会做饭我就饿死了。” 听他这么讲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之前听他自己说过他妈妈二婚以后就没再管过他了。 辜莫卿有点不会安慰人，便说：“我也一样啊，我家也经常没大人，所以我得自己做饭喂饱自己。” 陆巳云接着她的话问：“为什么不请个阿姨？” 可辜莫卿本意是想说，你看，你和我都一样的，我们都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没想到他这会儿猜不准她的想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了，搞得在安慰人这件事上又失败一次。 她没好气：“我爱自己动手不行吗，劳动最光荣。” 陆巳云有点反应过来了，低头勾唇：“行，你很厉害。” “你夸我还是讽刺我呢？” 她是真没听明白。 “表扬你。” 排骨被他捞出装到碗里，陆巳云准备洗锅炒糖了。见辜莫卿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调侃道：“想偷学我技术？” 大小姐很坦然地点头：“嗯，等下次我要自己试试。” 陆巳云没赶她，随她在那站桩。 一整套流程下来，辜莫卿倒是更纳闷了，她的做法明明和陆巳云是一样的，怎么她炒糖就每次都炒糊呢。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当菜端上桌的时候她也就不执着了。 原本准备炖汤的藕被陆巳云炒成了藕丁，纠结要不要再煮个汤的时候问了辜莫卿的意见，她说可能吃不完就没做汤了，最后煮了个玉米。 两样菜加一个熟玉米，摆在桌上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再低头看看她用电饭煲蒸的大白米饭，简单轻松没技术，怎么感觉自己像吃白食呢。 第28章 我是你的谁 在吃这件事上，辜莫卿一向不挑剔。但当她第一次把陆巳云做的那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的时候，还是得由衷的要在心底赞叹两句。 是真的很好吃啊，软糯不腻，味道十分正宗。 今晚这顿饭是陆巳云做的，吃完饭后辜莫卿很自觉地承担下洗碗的任务。 夜色早就在注意不到的时候悄然降临，落地窗外全然一片漆黑。客厅角落的摆钟时间指向八点，时间比预想的走得快点。 辜莫卿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陆巳云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埋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刻意压着脚步走到沙发后，身体前倾想看清他在干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本子，旁边是她吃晚饭前做的词汇变形练习册。陆巳云一边看着她做的地方，一边在本子上做笔记，黑笔和红笔墨痕交错，字迹工整清晰。 很认真，认真到她会觉得有一些不好受。 让他给自己补课这件事就是她那天一股热血上脑后做的决定，核心点是她想用这样的方式让陆巳云赚点零花钱。 辜莫卿闲散惯了，所以并没有想着真要把成绩提上去，就算她补课一点效果也没有妈妈也不会怪她。其实今天她也没那么上心，总想着陆巳云让她做什么她就照做，混过这三个小时就好了。 但看见他这么认真的对待，才发觉自己是真的有点太不当回事了。 因为陆巳云不仅是这三个小时属于她，他私下还要给她准备学习资料，给她制定学习计划。如果她继续这样混过去，说白了就是在耽误陆巳云的时间。 浪费他的时间，浪费他的精力，前几天却还因为自己给了他赚钱的机会沾沾自喜。 这种感觉可太不好受了。 陆巳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如果她还想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就真的不能再不当回事了。 沙发上的人合上本子，辜莫卿掐着时机绕到沙发前，神情比吃晚饭前要认真几分：“我们继续吧。” 陆巳云对她刚刚脑子里想的一切全然不知，他把练习册重新放到她面前：“把这页做完我一起给你讲。” “好。” 大概是给自己做的思想工作真的有用，又或者晚饭可口的菜肴抚平了她一蹦一哒的神经，接下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倒真的静下心来认真做题了。 做完那一页的练习题，陆巳云花了十来分钟改出来，简单地总结在本子上，最后又认真地给她讲解。 做题加起来只花了四十分钟左右，可陆巳云讲就讲了一个多小时。起初辜莫卿还听得半蒙半懂，但他很快就能察觉她含糊不清的点，又给她展开讲。到后面辜莫卿就渐入佳境了，跟着他的节奏很快就懂了自己错的地方。 最后一个错误点讲完，摆钟恰好指向十点一刻。 时间总在全身心投入某件事的时候过得飞快，辜莫卿的脑子从学海里探出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周遭的事物都很不真实。 这页的最后一段文字讲的是对梦想的理解，核心点是告诉人们对梦想要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辜莫卿趴在实木茶几上，看着在整理资料的陆巳云，忽然开口问：“陆巳云，人都会有梦想吗，什么才叫梦想啊，我怎么感觉我就没有梦想。” 他本来下一句话是让她开始背单词的，听她这么一说换了话：“真要说梦想的定义那要从多维度解释。但通俗来说，大家所谓的梦想无非就是对未来的愿景，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如果你没想过，那可能是因为你很满意你当下的生活，满意当下的你自己。”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便接着问了出来：“但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如果做人没有梦想，就跟咸鱼没什么区别。那我也是咸鱼吗？” “你不是，你是无忧自由的小鱼。” 你是无忧自由的小鱼。 这句话很戳辜莫卿的心脏。 陆巳云依旧维持着正经的姿势看着她，想起刚刚那句话的语调似比春风温柔，反复在她耳边缠绕。 她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下去。高高吊起的水晶吊灯照亮硕大的客厅，也照出她泛红的耳尖。 “那你呢，陆巳云，你有什么梦想吗？”她闷头问道。 “我也暂时没有。” 可他不是满足现状，而是有点没方向。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大概就是再多赚点钱，然后顺利大学毕业。 但这姑且只能称作目标，如果冠上“梦想”这么伟大的词，怎么着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对小姑娘讲。 谈心的工夫时间又过去会儿了，收了话题，陆巳云让她再背二十分钟单词。 原本计划是要补三个小时的，但吃个饭就已经八点了，现在快十点半了，等她背完单词就差不多了，再晚下去总归是不合适的。 最后不剩几分钟了，陆巳云站起身来打算就在客厅附近走走。她做题背书老爱趴在茶几上，他也跟着坐在小凳子上，坐久了感觉腰累，得起来走走。 前面几个小时他在她家所到的范围就是茶几附近和厨房，客厅还没认真参观过。 电视机旁边有个玻璃柜，柜子的两格里面放着几张照片，大小都有。陆巳云没目的地就走到了玻璃柜前面，顺带看了眼照片。 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每张合照里，辜莫卿身边都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他们俩的五官十分相像。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一直追溯到除夕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提议要雇他当她哥哥，再到今晚，她说父母离婚她跟着妈妈。 他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 所以等她背完二十分钟的单词后他还站在那架玻璃柜前，她合上单词本他便问她：“照片里这个人是你的谁？” 两人中间有点距离，辜莫卿看不真切，不知道他问的是爸爸还是哥哥，于是站起来走近了去瞧。 “这个啊，这是我哥哥，我的双胞胎哥哥。” 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响起，辜莫卿转身去找手机。留陆巳云一个人依旧站在玻璃柜前，缓不过神来。 除夕那个晚上，当她第一次提出要雇他当哥哥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是她在学校被欺负了，所以需要一个角色来保护她。 后来发现她的处境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艰难，就好像她只是单纯地需要一个人陪她吃饭。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是他。 所以那时候陆巳云便以为辜莫卿对他是有那么点意思在的。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别的原因，别的辜莫卿主动走近他的原因。 比如，她真的有个哥哥。因为各种原因哥哥不在身边，所以她想找个替身。 “辜也沚你别再烦我了，小心我跟爸爸告状。” 最后一句话说话，辜莫卿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等她再去看陆巳云时，总觉得这人此刻怪怪的，脸色难看得很。 她捉摸不透：“你怎么了？” “没什么。” 他嘴上是这样说，但辜莫卿觉得他并没有说的那样没什么。她纳闷，她不就接了个电话吗，这么点时间也发生不了什么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陆巳云没再多说，从照片前走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辜莫卿站在一旁，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地收拾东西。 他给她留了学习资料，然后就兀自地往玄关走。饶是辜莫卿这样反应慢的也该意识到他现在是真的不高兴了。 明明前面几个小时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外面的天气也跟这男人的心情一样说变就变，明明这几日春光明媚，一连一串的好晴天。但当陆巳云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狂风怒号，树叶被吹得左右晃脑，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他没带伞，下意识往屋子里退了一步，转头看向辜莫卿的时候又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辜莫卿却懂了，三步两步跑到玄关处，打开柜子给他拿了把伞出来：“路上小心。” 陆巳云接过，声音有些低：“嗯。” 比起下雨，他的自作多情才是最让他恼的。 门开着，陆巳云还没动，辜莫卿很犹豫，但片刻后还是问出口：“你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没得到答案，反而迎来他的反问：“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讲你家的事？” 比如你真的有个哥哥。 她想，然后回答：“我不太擅长聊这些。” 确实，辜莫卿是个不太爱分享日常的人。哪怕在学校里，每天一起吃饭时她的话也很少，大多是讲在学校里的事。出了学校，她也只讲天气，心情，和一些偶然事件。 明明相处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却在今天才知道她有个哥哥。 陆巳云知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脑补一通，自作多情。就是心里挺难受的，跟密密麻麻的细雨砸下来一样，扎的不痛，可是潮湿又刺挠。 他手里捏着伞，忽而把门拉上，跨了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 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他问她：“我是你的谁？” 辜莫卿对于这种隐晦的情绪一向很难解读，她的思维甚至还停在做饭时他说他不想当她哥哥，也不想当她老师。所以她很难回答他的问题，迟疑地说：“谁也不是？” “对。”得到的意外的肯定，辜莫卿都愣了一下。 陆巳云俯身，一双清透的双眼赫然贴近，“对，我现在谁也不是。” 辜莫卿有点懵，下一秒就有一只大手捏住她的脸颊。陆巳云稍微使劲捏了捏，笑容浮现：“你只要记住，我现在只是陆巳云，对你没有任何身份。” 说完他就松了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拉几下后又收回去，随后看向她：“手机借我用一下。” 辜莫卿照做，手机解锁后递给他。 很快他把手机还给她了。 站在门口，一板之隔，依稀能听见屋外雨打树叶的声音，听着像是雨势不小。 陆巳云打开门，入目便是倾泻而下的雨幕。这雨是在片刻间瓢泼而下的，纵使声势浩大，在春日的夜晚里总觉得凭空添上一丝温和。 辜莫卿发着愣，机械般地点开手机后瞄了一眼，转账显示的已收款。陆巳云已经撑开了伞，抬步往外面走，她盯着他的背影更加疑惑：“为什么转钱给我？” 400，一个很熟悉的数字，只是她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陆巳云已经撑着伞走进雨幕里。漆黑的夜和倾倒的雨并没有将他吞噬，他站在那里回头看她，有一种坚定的从容。 他说：“我不要当你哥哥的替身，这是这两个月你给我的雇佣费，还给你。” 别墅内有地暖和中央空调，家里很暖和，所以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家居服。她站在温暖的室内，可是门口风大，不听话地灌进屋里，卷起她垂在胸前乌黑的长发，发丝凌乱地在风中叫嚣。 陆巳云看出她还想说什么，却先一步折返回去，跨上门口的两步台阶，在她说话前先说：“进去吧外面冷，等到家会给你发消息。” 随后替她关上门。 有些关系一旦先入为主或者根深蒂固后就很难改变了，或许现在说这些太早，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想辜莫卿将来只把他当做一个同学，一个朋友，一个哥哥，或者是给她补课的老师。 如果两人之间不是从一开始就不一样，那他就不要任何身份，他只做陆巳云。 然后别的，他自己来争取。 第29章 好奇 这雨说来也奇怪，就那一阵在下，甚至没熬到后半夜便销声匿迹了。次日天亮，空气里仅剩残存的湿意，金灿灿的阳光从云层缝隙中挤出来，照的一块一块的小水凼波光粼粼。 只是这一觉睡的辜莫卿不太踏实，反复回想前一晚陆巳云离开时的一系列举动，她还是摸不着头脑。还有就是最后的转账，他这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想陪她吃饭了？ 昨晚他回家后就一句到家了，其余什么也没说。 很奇怪的，辜莫卿不敢问。 周一一上午辜莫卿都心不在焉的，还被地理老师点了一次名。 中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她出教室的时候没有和往常一样看到陆巳云等她的身影。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她还是照常上三楼吃饭，三楼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身边少了个人就显得周遭更清冷了。这一下就回到了辜也沚刚走那阵，一个人特别孤单。 辜莫卿这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黏着辜也沚。所以当辜也沚出国后，她第一时间是无措的，那种心里空落落又无从适应的感觉让人特别无助。 好在很快她就找到了陆巳云，就又有人陪她吃饭了。 虽然平常她上体育课或是去小卖部还是一个人，但至少在吃饭这么一件事上，是不一样的。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又变成一个人了。 空旷的三楼，说话声大点都能有回响。有桌男生的嬉笑声大了点，反复传到她耳边。 面对别人的欢声笑语，更显得她形单影只，辜莫卿忍不住的要多想，连带出心里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负面情绪，硬生生激出了两滴泪。 有些模糊了的视线里，一张餐盘突然出现，紧接着就是陆巳云略带质问的声音：“为什么不等我？” 辜莫卿抬头，有点懵：“啊？” 陆巳云看见她发红的双眼，弯腰凑近问她：“你哭了？怎么了？” 她连忙用手背蹭了两下，把眼眶里蓄势待发的泪水擦去，声音有点闷：“没怎么，打了两个喷嚏而已。” “撒谎。” 她还没来得及想处辩驳的理由，另一道声音便嘹亮的响起：“六哥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江逸凡端着餐盘蹦跶着跑过来，把餐盘直接甩在陆巳云餐盘旁边，看见辜莫卿就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姑妈。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得贴着你们吃饭了，别嫌我烦啊。” 辜莫卿依旧搞不清楚情况，只能傻傻的看着陆巳云。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被老师抓壮丁，去办公室帮着整理卷子了，下课就晚了两分钟，结果下楼你就不在了。” 下一句又重复问她：“为什么不等我？” 今天下楼没看见她的时候没来由心慌了一下，以为那晚让她察觉到了什么，今天是在躲着他。 辜莫卿声音很小：“我以为你退我钱就是不想陪我吃饭了。” 细听语气里还藏着点委屈和埋怨。 谁让他那晚莫名其妙不把话说清楚的。 陆巳云叹气，有些无奈：“没有说不陪你，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这话说出来就挺容易让人误会的，听得人发臊。辜莫卿觉得不好意思，像鹑一样把头低下去。 从开头到现在只说过三句话的江逸凡不明所以的站在一旁，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你俩吵架了？” “没有。” “没有。” 几乎是异口同声，江逸凡始终看不懂局势，干脆继续跟辜莫卿解释：“我不想上课所以跟着六哥去整理卷子了，整理完班上的人都走了，所以今天只能厚着脸皮跟着陆哥来了，大姑妈你总不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去吃饭吧。” 辜莫卿点点头：“没关系，一起吧。” 刚在别扭，她现在单独和陆巳云相处的话肯定会有点尴尬，有个第三人在中间好像确实会好点。 今日天光依旧明媚，就像周五那场来势汹汹的大雨未曾出现过一样。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都对那天晚上的事缄口不言，江逸凡虽然不说，但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发生了点什么。 他好歹也是情场里走过一遭的，对男女之间的磁场非常敏锐。再加之自己很有眼力见，这饭他从开始就一直在大口扒拉，早早解决完餐盘里的食物就提前退场。 反正陆巳云等会儿也要回教室，他现在就把空间留给两位主角就好了。 食堂三楼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映入眼帘，看两眼就能完全吸引走人的视线。辜莫卿本来心里就挺乱的，往外看着就走神了。 直到对面淡淡的声音再度拉回她的注意力：“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她转回头：“说什么？” “比如那天晚上以后，你都想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陪你了。” “刚刚都说了，因为你把钱退给我了。本来就是想让人陪我吃饭才雇你的，结果今天又没看到你的人，我当然会以为你不陪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安理得的觉得委屈。 本来就是，他这人总爱把话说的只有自己知道意思，也不怪她会多想别的。 四面围挡，整个三楼密不透风，除了楼梯口，只有厨房两旁的排气扇呼啦呼啦的响，带动着空气流通。 不知道是环境影响多一些，还是她情绪上头多一些，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哪怕是陆巳云来找她了她也提不起劲。 说完话她就低头，不想让对面的人看见她心情低落时的表情。 余光却能隐隐约约看到什么东西朝她挪过来了，慢慢的，直到一个装着粉色饮料的玻璃瓶安静的出现在她视线里。 耳边依旧是那桌男生的嬉笑声，她却觉得听着没那么在意了，于是终于舍得仰起脑袋看他。 陆巳云伸出食指轻点那瓶草莓牛奶，声线平缓却能听出认真：“有些话我现在没办法说。但你要记住我那天说的，我只是陆巳云，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老师。只要你还需要，我每天都会陪你吃饭，不用你雇我，因为是我自己愿意。” 他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周遭别的声音就都变小了。 除此以外，辜莫卿只能听见自己跳动的略快的心跳声。 他所说的现在没办法讲的话，她心脏最底处隐约有个方向。可辜莫卿不是个大胆的人，她不敢继续往下探究。 那瓶草莓牛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往她面前推了一寸，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说不清楚让你多想了是我的问题，给你赔罪。” 她不说话，默默拿过玻璃瓶。 咔哒。 拉坏扯开，标志着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结束。 春光明媚，学校里的树木都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早上上学的路上空气极好，电线杆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却并不觉得吵闹。 春天有了实感。 周五还是先吃饭再补英语。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让陆巳云做饭辜莫卿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接触久了会发现陆巳云不仅在学习上，其他事情上也很厉害，特别是生活能力方面。 做饭前他会问辜莫卿原本是打算做什么，然后问她实际想吃的是什么，最后你会惊讶的发现，不论哪种，他基本上都会做。 而且每道菜保准是色香味俱全。 不像辜莫卿，虽然她自己也会做饭，但只会做简单的菜系，大部分时候只会炒菜，味道也就一般般。 今晚陆巳云给她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辜莫卿吃饱喝足，学习上也十分用功。 陆巳云发现了，她学东西其实很快，就是不爱往深点的东西思考。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嫌麻烦。 夜幕趁着吊灯下的专注偷偷降临，他们今天吃饭比较早，最后背完单词的时间比上周还要早点。 但今天要比上周多一件事。 她家院子里那棵樱桃树长势很不好，正好小区里有一户人家的大爷爱搞些花花草草，她有天上学出门的时候碰见大爷在外面打太极，就顺嘴问了一下。 大爷来她家看了一眼，说是樱桃树和秋千上方的雨棚离得太近了。樱桃树喜阳，那雨棚常常挡住太阳光，树的长势肯定不好。 那大爷说着就准备动手帮她把樱桃树给移栽个位置了，辜莫卿见人家年龄老大，也不好意思麻烦，强拉着大爷说家里有人会处理，废老半天功夫才把热情友善的大爷给劝回去。 辜莫卿这人很会顺杆往上爬，知道陆巳云各方面的事都做的很好，她就打算让陆巳云帮她把樱桃树给挪个位置。 这事本来该吃饭前解决的，结果她看陆巳云走进厨房开始做菜又给忘了。 所以只好大晚上的拜托他了。 毕竟她没什么经验，她妈又肯定抽不出时间管她的小树。 陆巳云是这颗小樱桃树今年继续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后院有灯，很亮，所以晚上移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陆巳云是个行动派，找到工具很快就开始干活。倪喃也没闲着，去帮着挖土。 这工作看起来简单，实际挺精细的，挖树根的时候得特别小心。 辜莫卿跟着忙活一会儿，手上衣服上全弄上土渍。 最后的收尾工作陆巳云说他来做，把辜莫卿轰出了后院。 辜莫卿去洗手然后换了个衣服，再下楼的时候陆巳云正好从后院出来，一手的泥巴。他去一楼的卫生间洗手，洗手间的门正对吧台，辜莫卿就在吧台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等他。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陆巳云的。 他还在清洗，探出个脑袋来喊辜莫卿：“帮我看一下是谁的电话？” 辜莫卿在沙发上找到他的手机，看了眼，朝里面喊：“是江逸凡。” “帮我接一下。” 辜莫卿没帮别人接过电话，除了帮辜也沚接爸爸妈妈的电话，其他时候真的没有。她犹豫，但手指已经下意识点开接听。 对面充满力量的声音很快传来：“六哥，你到哪了？卧槽你自己过生日能不能上点心啊。” 今天是他生日？ 辜莫卿静了一瞬，小声回答：“他在我家。” “啊？”江逸凡听见女生的声音懵了一下，随后想起来陆巳云周五会给辜莫卿补英语，反应过来了，“大姑妈？” “嗯。”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接受这个称呼了。 “啊，你们补课结束了吗，我们大家都在等他呢。” “结束了，他刚刚帮我栽树去了，现在在洗手。” “大晚上栽树，你俩玩什么情趣呢。” 辜莫卿沉默了。 对面很快改口：“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那大姑妈你提醒他快点啊，这都十点半了。” “好。” 电话挂断，陆巳云从卫生间走出来。 “他说什么了？” “让你快点过去找他，说大家都在等你。” “行，后院收拾好了，我要过去找他们了。” 晚上十点半，听着很晚了。辜莫卿还没试过这个点还在外面玩的生活。 但陆巳云似乎不觉得这么晚还出去有什么不妥。 陆巳云是个好学生，校领导眼中品学兼优的那种。但辜莫卿第一次见陆巳云，是他在巷子里揪别人领子，尽管那次是个乌龙。 第二次，她哭的稀里哗啦，撞见了躲在主席台下面打游戏的他。 他好像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只是对于他的别的面，辜莫卿很少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配合着她的独行，很少谈及他的朋友他空闲时间的娱乐活动。 所以辜莫卿有点好奇。 好奇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陆巳云在换鞋了，辜莫卿走到跟前，先是问他：“今天你生日？” 他抬头看她：“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辜莫卿不开心了。 陆巳云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八十大寿。真要等到那天我叫你。” “不一样的。” 辜莫卿满17了，她一直以为陆巳云比她大，算着今天应该是他十八岁成人。 她继续说：“十八岁意味着你成人了，很有意义的。” 陆巳云明显愣了一下。 他换好鞋站起来，目光落到辜莫卿身上，意味不明的。半晌，辜莫卿听见他笑着说：“我今天17，没什么特殊意义。” 这下换辜莫卿愣住了，但她还是很坚持：“17怎么没意义了，每一岁都有意义。” “好，我以后记住了。” 其实也不是故意不告诉她，只是过生日这事，在他这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起床，吃饭，过完一整天，晚上睡觉。要不是江逸凡这厮非要给他过，这个点他给辜莫卿补完英语后就会直接回家。 陆巳云走了，他得抓紧时间去赴约。 辜莫卿没回房间，她坐在吧台上，双手托着脸。 心里跟有蚂蚁咬一样，焦灼得很。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听见江逸凡那边很吵，背景似乎有人唱歌，她猜是在KTV。要是真是，那陆巳云过去了，是不是也会唱歌。 她还没听过他唱歌。 还有，他要是去了，在那边会怎么玩，是不是会展现她没见过的那一面。 辜莫卿真的好奇了。 夜色深，晚上的春风显得有些无情，将隔离带里的小花吹得东倒西歪。 天玺府外面没有出租车，打车得等一会儿。 陆巳云还站在门口等车。 风把他的衣角吹起，还贪婪地直往衣服里面钻。 正打算把外套搂紧，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转身，辜莫卿跑得气喘吁吁，停下脚后喘着粗气。她的外套拉链没拉，有半边领子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 路灯下，她眼神明亮，话语里带着期待：“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第30章 爱情运势打满星 都市夜晚总有恐怖传说，白炽灯惨白的光照着道两旁的树阴森森的。出租车在空旷的马路上一直往前，耳边呼啦啦的风吹声像是来自地狱魔鬼的低语。 辜莫卿坐在陆巳云旁边，有点心悸。 她没想到自己怎么这么大胆，居然真的跟着他走了。 身边的人靠着窗，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 辜莫卿偷偷扭过头去看他，发现他单手支在玻璃窗上捂着嘴。 “你怎么了？”她问。 陆巳云的手松开了，他看辜莫卿，辜莫卿发现他居然在笑。 “就是觉得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你记不记得和我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你都不想和我朋友们一起的。” 辜莫卿没否认，“因为当时觉得一群男孩子在一起会很吵。” “那现在不觉得了？” “唔。”她在思考。 为什么今天会忽略一群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可能。 “今天比较特殊吧，你生日，应该热闹一点。” 话说完，陆巳云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看向窗外。 半晌，他又把目光放回辜莫卿身上：“你知道吗，在我8岁以后，江逸凡知道我生日以前，中间那几年我没过过生日。” 刚开始只是因为他爸跑了，他妈妈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更别说过生日了。后来他妈妈也丢下他跑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始终是一个人。 辜莫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的手放在衣服口袋里，动了动，刚好碰到一颗熟板栗。是她昨天和陆巳云放学回家的路上买的，不知道怎么就揣了一颗进包里。 她拿出来，递到陆巳云面前：“冷了。” 陆巳云从她手心里拿过那颗板栗，头抵着玻璃车窗，低头专心剥栗子壳。 “喏。” 剥下来的壳他装进自己口袋里，栗子送到了辜莫卿嘴边。 辜莫卿嘴唇动了动：“给你的。” “张嘴。” 栗子还在嘴边，辜莫卿下意识就配合他的话，张开了嘴。 于是那颗板栗被陆巳云塞进了她嘴里。 虽然已经冷了，但炒过的板栗怎么吃都粉糯香甜。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手：“不要想着怎么安慰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又不是一个人。” 意有所指，他往辜莫卿身上看了一眼。 辜莫卿声音含糊：“陆巳云，你这样，算不算给我讲了个秘密？” “这算什么秘密？以前没人陪我过生日的秘密？” 她也不知道在较什么真：“除了江逸凡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 和班上那些男生虽然天天混在一起，但他跟江逸凡才是真正走进彼此生活的朋友。 “那就是秘密了。”辜莫卿说。 他也懒得跟她掰扯那么清楚，当默认了。 “那我以后也给你交换一个秘密。” “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想说的时候。” 大小姐很贴心，但也有点不讲道理。 他靠着车窗笑，身体跟着轻微抖动。 “行。” KTV在万荣街那边，离辜莫卿家很近。 一改前段马路的冷清，万荣街的夜生活非常丰富，饶是快十一点了，街上依旧灯火通明，店外街道也还有人来来往往，LED灯五光十色的招牌在黑夜里引诱夜行者。 辜莫卿不知道地方，全程是跟着陆巳云走的。 那年松城管的还不是很严，进去后也没人查身份证。 包间门一开，炸裂刺耳的歌声瞬间往外涌。辜莫卿觉得这都算不上是在唱歌，纯在嚎。 偏偏拿着话筒的人还十分陶醉，《青藏高原》一段收尾高音仰天长啸，差点把自己厥过去。 昏暗的房间里钻进了外面的光，终于有人注意到包间门打开了。 江逸凡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像是找到了救星：“六哥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的耳朵吧。” 他把厚重的包间门全拉开，接着，看到了站在陆巳云旁边的辜莫卿。 表情变得呆滞。 辜莫卿不知道他这算是欢迎还是不欢迎，但还是抬手打了个招呼：“嗨。” 然后下一秒，江逸凡猎狗般冲回包间里，对着里面吼：“卧槽啊你们他妈的别唱了，难听死了知不知道，别等会把我大姑妈吓跑了！” …… 厚重的包间门又缓缓落下，把陆巳云和辜莫卿隔绝在外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江逸凡又重新回到门口，大力把门拉开，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客官里面请。” “有病。”陆巳云笑着骂他一句，然后带着辜莫卿进去了。 包间里的音乐被切停了，除了江逸凡以外，还有五个男生，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地站在桌子后面。 “练兵呢？”陆巳云调侃。 听他这么一说，屋内的男生们顿时松垮下来，有人嘟囔：“还不是凡子让弄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有人注意到默不作声跟在陆巳云身后的女生：“江逸凡，你说她是你谁来着？” “你管呢。”江逸凡回。 大家都很有眼力，自然不会接着问东问西。 男生们好像天生就爱凑一起，挤再紧也不嫌热。沙发就那么一块地，他们全挤一起，这边留出一大块位置给在场的唯一女生。 除了陆巳云和江逸凡，别人辜莫卿一个也不认识。她在场也有点拘束，正襟危坐地待在他们特意为她留出了的那块位置。 她旁边就是陆巳云，扫了一眼包间里大眼瞪小眼干坐着一行人，觉得神兮兮的：“你们叫我来就让我坐着？那我走了。” “别啊。”有人出声， “哎哟寿星来了咱们嗨起来好吗？”江逸凡又担起活跃气氛的角色，“那谁，继续唱起来啊。” 被江逸凡叫做“那谁”的，就是刚刚进包间时正拿着话筒飙《青藏高原》的。 大概是因为有不认识的女生在场，他对自己的歌喉也有点自惭形秽了，推辞道：“别介啊，我就不献丑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有人接过他的话茬：“今天不是咱老大生日吗，让老大唱，老大唱歌好听。” 辜莫卿诧异，陆巳云在他们之中居然是老大。 陆巳云低笑一声，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跟她解释：“他们平常抄的作业全是我的，逃课也全打着找我单独开小灶的借口，好处全打着我的名号捞了，我不是老大谁是老大。” 江逸凡在旁边听着，十分附和地点点头。 他们九班的师太可谓是把陆巳云捧到手心上，生怕冷了热了有心事了。他们这群人，平常没少打着陆巳云的名号旷课逃晚自习，其实师太也能猜到，但多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他们不在外面惹事，顶多就三天两头给他们开小会，做做思想教育工作。 一群人起哄，话筒从那头传到了陆巳云手上。 他没推脱，拿起话筒，走到了点歌台。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总爱哼着点温柔缱绻的情歌，青涩的嗓音里总藏着对懵懂情感的向往和冲动。 不管是苦情歌还是甜蜜曲，总是唱出独树一帜的风格。 陆巳云翻了一下热门歌单，最后点了一首孙燕姿的《遇见》。 前奏开始，辜莫卿瞥见江逸凡和一男生跟做贼似的偷偷溜出了包间。 她下意识想提醒陆巳云，但他没过来。身形佼佼的少年后腰抵着桌沿，微微欠身，目光认真地盯着屏幕。 辜莫卿走神，然后后知后觉的想到江逸凡应该是去给他准备惊喜了。 于是她静声了。 “听见，冬天的离开——” 第一句唱起，吸引走辜莫卿的注意力。 她本就是来听他唱歌的不是吗。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唱到这句的时候，陆巳云突然偏头看了过来。 于是这一刹那，辜莫卿的目光和他猝不及防的相撞。 他唱歌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常看着不怎么正经，偶尔还很毒舌，可是很真诚，下面还藏着一丝温柔惬意。 紫红的灯光一晃而过，陆巳云的目光还停在她身上，辜莫卿只觉得心跳加速，高温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有点怂，但她还是率先低下了头。 再抬头的时候陆巳云已经把头转回去了。 但是那份激动的心跳，一直盘桓在辜莫卿身体里，迟迟不肯离去。 像是不知足的，这首歌唱到最后，她甚至觉得没尽兴。 一曲结束，音乐陡然变了个调。 音乐歌的旋律在空旷的包间旋转响起。 陆巳云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包间门被一个推开，江逸凡在一旁，举着蛋糕慢慢走进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几个男生跟着旋律唱了两句，迟迟没听见包间里的音乐有人声，于是他们声音越唱越小。 终于有人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草，老王你点的哪个版本啊。” 男生好像天生不适合独自撑起这么温情的场景，都觉得别扭。 正当陆巳云想开口说算了的时候，下一道声音倏尔响起：“祝你生日快乐——” 微小的，但不容忽视的。 男生们齐刷刷看向辜莫卿。 她本来就紧张得很，被这么一盯着更紧张了，一句从小到大熟到不能再熟的词变了几个调。 陆巳云恍惚地看着她，然后踹了江逸凡一脚。 江逸凡论眼力数第一，更何况陆巳云那点心思，没人能比他更明白。 他立马跟着辜莫卿唱，另外五个男生也反应过来了，不整齐但也跟着。 唱到后面甚至越来越嗨，男生的大白嗓甚至盖过了辜莫卿的声音。 除了陆巳云以外的所有人，硬是唱到了这首纯音乐结束。 下一首歌还没来得及播放就被按下暂停，包间里安静下来，半晌，陆巳云单手撑在桌上，咯咯笑，肩膀跟着轻颤。 几个男生都莫名其妙，只有辜莫卿离得近，在光线昏暗的包间里看见了他直起身时眼角泛着的光亮。 他哭了。 陆巳云还是笑着的，出声调节一本正经的气氛：“谢谢各位了，但下次还是让我的耳朵多活几年吧。” 几个男生朝着他骂骂咧咧。 许愿这一趴很快带过。 有女孩在，他们也没敢闹太厉害，规规矩矩地分了蛋糕，然后就又一哄而散地抢话筒去了。 第一个胜利者是唱《青藏高原》的男生，他又点了一首韩红的歌，这次是《美丽的神话》。 陆巳云在吵闹中坐到了辜莫卿身旁。 身边的位置一陷下去，辜莫卿突然觉得有点渴，伸手去够桌上的杯子，那罐没开的鸡尾酒刚拿到手里，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抽走了。 她抬头去看陆巳云。 陆巳云把水壶里的柠檬水倒进一个玻璃杯里，涮了涮，然后把水倒进另一个空杯子。最后又在干净的玻璃杯里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喝这个。” 但辜莫卿却没接，“我不要，我就要喝那个鸡尾酒。” 陆巳云眯着眼，没答应：“不行，这个牌子的度数比较高。” “我之前在家跟我哥喝过的，一点也没醉。” 陆巳云依旧没动作，似乎是在思考她这话的可信程度。 辜莫卿感觉受到了挑衅，从他手旁抢过罐子，自顾自扯开拉环，细听她说话还有点生气：“你也太小瞧人了。” 她仰头，里面的酒灌进喉咙里，再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陆巳云。 无声地在说，你看，我这不是没事。 陆巳云就仍由她去了。 边上几个男生为了抢两个话题闹得不可开交，离辜莫卿不远的地方正陷入一场混战。 她有点无聊了，往沙发后背靠了靠。旁边的陆巳云离她很近，辜莫卿两只手的食指勾在一起搅了搅，丝毫没注意边上的陆巳云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里。 半晌，他听见她问：“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包间里的吵闹声太大，倒像是让他找到了借口。 陆巳云往旁边倾身，问：“你很好奇？” 温热的气息洒在辜莫卿耳朵上，她觉得痒痒的，更多的是心乱如麻。在慌乱的心跳声中，她胡乱的点了两下头。 “我希望，明年还有你们陪我过生日。” 不止是他们，还有你，你才是重点。 2017年3月31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天是陆巳云的17岁生日。 今天也是3月的最后一天，他突然觉得，那本时尚小书刊上的星座运势或许还是挺准的。 他的爱情运势，可以打满星。 第31章 最勇敢 音乐声震耳欲聋。 江逸凡从打闹的男生堆里脱身出来，坐到了陆巳云旁边。 他本意是想拿瓶酒就走的，结果看两人在这干坐着不免打趣：“大姑妈，要不你也去唱一首？” 辜莫卿连忙摆手：“我不行的。” 边上的陆巳云听了这话突然想到刚刚她唱生日歌，低头闷笑了一声。 辜莫卿听见了，扭头问他笑什么。 他身子朝她靠近，贴在她耳边，用江逸凡听不见的声音说：“你知道你唱歌跑调？” “我哪有。”辜莫卿脸一红，往后跟他拉开距离。 坐在他俩旁边的江逸凡看见两人一来一往，没忍住抱怨：“不是吧六哥，我还在这呢。” “话说。”辜莫卿突然看向他，“他不是你们老大吗，为什么你要叫他六哥？” 江逸凡伸手比了个六：“陆嘛，不就是六。” 行，还整上小写形式了。 辜莫卿脑子提溜转了一圈，突然说：“那巳在地支里是第六位，那也可以代表六啊，这样的话不如叫他六六云，你叫他六六哥。” 她今晚大概是脑神经有点兴奋，刚说完，人就开始笑，一个劲地小幅度抖。 “哈哈哈哈哈，六六云哈哈哈哈……”江逸凡也跟着笑，笑到一半突然止声。 陆巳云的名字来的有点说法，况且名字这事，一般人不够亲近也开不起玩笑。 江逸凡顿住，想着这人不会生气吧。结果他转过去一看，人家斜着身子翘了个二郎腿，一只手支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头，微眯着眼，盯着辜莫卿也跟着笑。 包间里又暗又吵，变光灯慢慢悠悠地扫过来，打在陆巳云脸上。 笑的那叫一个灿烂，那叫一个宠溺。 豁，春天真来了，他这兄弟开花了。 空间留给这二位，江逸凡也不自讨没趣，又跑去男生堆里闹了。 临走前他无视陆巳云的眼神，跨过他的人凑到辜莫卿耳边悄咪咪说了两句话才走的。 鸡尾酒是比较小众的牌子，口感很好，辜莫卿没忍住多喝了几口。 包间里的嚎叫声一句盖过一句，魔音贯耳，辜莫卿越呆越觉得无聊，开始琢磨起江逸凡说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实在架不住好奇，附到他耳边低声问：“你的名字有什么来头吗？” 陆巳云瞄她：“江逸凡跟你说什么了？” “这倒没有。他就让我猜猜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如果实在猜不出来又好奇，就让我问你，他说你应该还会告诉我。” “他倒是会给你出主意。”他闷声一笑。 “所以你会告诉我吗？” 包间里实在是太吵，两个人挨着坐，说话都要离很近才听得清。 距离太近，他看着辜莫卿安静的大眼睛，倏尔觉得他们那群人唱歌实在烦人，对着那边警告了一句：“都小声点行不行啊，耳朵受不了了。” 寿星发话，六个打打闹闹的男生果然小声了一度。 稍微清净点。 他朝辜莫卿勾勾食指，辜莫卿下意识就凑近些。 结果刚一靠近，脑门上就受了一个脑瓜崩，不过力道挺轻的。 她正想瞪他，面前的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其实一开始中间那个字不是这个巳。” 辜莫卿安静的听他讲。 “一开始他们给我取的名是肆云，肆意洒脱的那个肆，大概寓意是希望我这辈子做朵肆意自由的云朵吧。” “据我妈说，当时都决定好名字了，就差去派出所登记了，结果在派出所门口碰见个算命的瞎子。他们看那瞎子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抱着试试的心态算了一卦。结果那瞎子说那个肆字太狂了，我压不住，容易出问题。” “但那会儿已经都到门口了，临了也想不出来别的，他们干脆就用了巳时的巳，正好我是那个点出生的。” 一口气说完，抬眼看面前的人似乎还在慢反应地消化自己那番话。 他笑着打趣：“听完有什么意见想发表吗这位小姐？” 实际上辜莫卿真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平常这个点她应该已经洗漱完上床准备睡了。 不过陆巳云也没想着真要她评价点什么，他伸手，准备把辜莫卿手里的酒瓶子抽走。 结果刚抬手，漂亮的女孩子说了一句听着很较真的话。 “那个算命的瞎子一定是个骗子。” 再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在较真。 陆巳云觉得有点好笑，手放下，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眼里含笑：“万一他真有点本事呢？” “不可能。”大小姐十分笃定的样子，“取个名还要说什么压不压得住，那这个世界上汉语字典都得再加厚两倍，把每个字哪些人能用都给出个注释。” “再说了，你陆巳云有什么压不住的。年级第一你说考就考了，没人能比你更厉害。” 话一说完，两人之间倏尔安静下来。 片刻后，陆巳云没忍住揉揉她头顶的乌发：“好会哄人开心啊大小姐。” 辜莫卿本来脸皮就薄，一抬头看见角落里那群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看过来了，更不好意思了。抬手拍开头□□乱她发型的那只手，小声凶他：“你好烦人啊。” “瞎说，我最讨人喜欢了。” “自恋。” 不过听陆巳云那番话，他家里人以前应该也是很爱他的，不然也不会想出肆云这个名字，想的就应该是什么成龙成凤了。 但是又不够爱，不然怎么会因为算命的一两句话就打消了名字的寓意，还草率的选了个巳字。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上的男生时不时偷偷瞄过来几眼。 明明才坐了会儿没多少时间，辜莫卿手里那罐鸡尾酒已经见底了。 一开始她没什么反应，直到后面，那群男生在她眼里有了重影。 她，不会，喝醉了吧。 脑子感觉晕乎乎的，身上也有点发热。 意识到自己有点醉酒后，辜莫卿扯了扯陆巳云的袖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陆巳云，我想回去了。” 室内光线太暗，陆巳云看不到她脸上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只觉得她的杏仁眼像是蒙上一层水雾，像云层后的月亮一样朦胧。 他抽走她手里的瓶子晃了晃，才发现已经轻的没水声了。 看眼时间，离十二点就剩不到半小时了。 他今晚思绪有点偏离，脑子里一直集中了注意力，边坐着边想些有的没的，一没注意就让辜莫卿喝了那么一大罐高度数鸡尾酒。 陆巳云先站起来，然后拉着辜莫卿的袖子把她提起来。回头跟男生们打声招呼：“我先送她回去，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等我，等会儿有时间我再过来。” 时间也不早了，人家一女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确实不好。大家自然都没意见，只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KTV这边很好打车，出来就有三四辆出租车停在路边。陆巳云牵着辜莫卿随便进了一辆，报了天玺府的名字。 深夜的马路空旷寂静，这一路畅通无阻。 辜莫卿额头抵着车窗，悄摸着去看陆巳云，结果发现这人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想起自己夸下海口说喝不醉，自知理亏，强行运转晕晕乎乎的脑袋开始找话题：“我想给你说我的秘密了。” 陆巳云板着脸看她一眼：“不听。” 辜莫卿哪管他想不想听，自说自话：“你今晚给我说两个你的秘密了，我必须得回敬一个。” 来的路上车里讲的姑且算一个，还有一个，陆巳云想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可能是关于他名字的事。 觉得有点好笑，他勾了勾唇：“那两个到底算什么秘密，这不是让我白占你便宜吗。” 辜莫卿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了，她只知道陆巳云笑了，就接着说：“你们是不是都很好奇为什么我老是一个人？” 陆巳云否认：“不好奇。” “撒谎。”她音量拔高，“江逸凡就肯定好奇。” “那是他。”他盯着她皱巴巴的表情笑。 辜莫卿依旧自说自话：“其实我以前也有朋友的。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和我玩的特别好。” 小学虽然被好朋友偷过东西还污蔑过，不过那时候终归是小孩子，玩性大，没三五天就交到了新的朋友。 辜莫卿的转变其实发生在初中。 初中，青春期萌芽，小女孩们渐渐抽条，各方面都张开了点。 那时候辜莫卿就和别人不太一样。 她妈妈从小就把她养的很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连太阳光都懂事地绕着她走。所以辜莫卿的皮肤从小就很好，她五官又漂亮，那会儿个头偏高，在一众小女孩里面十分出众。 松城这边没有国际学校，辜莫卿和辜也沚又不想去外地，所以就按区域分到了实验中学。实验中学和职高挨在一起，受影响，学校里每一届总会有爱混的精神小伙。 某个周六的午后，在班上和辜莫卿玩得最好的女生给辜莫卿发消息，说约她去喝奶茶。她想也没多想，跟辜也沚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到了奶茶店，女生拉着她上了二楼，可她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群穿着紧身衣裤的精神小伙。 为首的人后脑勺的头发剃了道杠，自以为很帅地对辜莫卿吐了口烟圈，变声期都还没过，说话声跟小学生一样：“我注意你很久了，跟老子处个对象。” 他个头还没辜莫卿高，在辜莫卿看来滑稽不已。 偏偏周围那群人不以为然，反而觉得这样很光荣，一个劲的在起哄。就连约辜莫卿来的那个女生，也跟着起哄。 她被团团围住，根本走不了。为首的男生还要上来拉她的手，她用了很大力才甩开。 男生好面子，当众被驳了面子一时下不来台，冲动下就甩了辜莫卿一耳光。 半张脸火辣辣的疼，那种触感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耳边还是那群二流子的起哄声，有人在叫好，有人戏说男生不懂怜香惜玉。 那时候辜莫卿才14岁，不可能不怕。她在人群里向所谓的好朋友求救，换来的却是这辈子听到的最恶心的一句话。 女生说：“平常在学校装白莲花就行了，出来了别搞那套，赶紧答应了我还等着换奶茶呢。” 辜莫卿以为的友谊，在别人眼里居然比不过一杯当时才八块钱的奶茶。 这女生平常在学校里和她最亲近，最要好。她从来没想过信任的人会对她这样。 心上要是出现了裂痕，较真的人怎么也缝补不好。 辜莫卿就是这种。 她家里从小把她保护的太好，让她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单纯美好的。小学孩童般的闹剧没能给她留下阴影，青春刚萌芽，刚对这个世界建立起新的认知，现实就给她上了一课，在心上留下抹不掉的印记。 这个故事她讲的断断续续，大概是真的醉了，头从车窗那头移过来，一下一下轻撞在陆巳云的肩上。 嘴上还在含糊地嘟哝：“这事我从来没跟我哥说过。” “你不知道，他可疼我了，要是知道别人那么欺负我会冲上去跟人家拼命的。” “可那会儿我们都太小了，我好害怕他知道。我怕那群人，我也怕我哥受伤。” …… 话说到最后，她突然不动作了，额头抵在陆巳云的肩上，上下小幅度地蹭蹭。 少女细软的话语里藏着委屈：“陆巳云，我是不是很懦弱啊。” 车程已经到尾声，车窗外暖黄暖黄的灯光透进来，照到她乌黑的发丝上。 半晌，陆巳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最勇敢了。” 肩上的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又蹭着他的肩头点了点头。 月牙挂在黑夜中央。 陆巳云把她的一撮发丝缠在自己的食指上。 过了会儿，又说：“我们辜莫卿最勇敢了。” 第32章 喜欢，确定 晚风吹得这一带的树木沙沙响，树影婆娑，月光朦胧。 陆巳云看着肩头上那颗黑溜溜的脑袋，思绪不自觉被拉到很久之前。 那是很平常的一个周六，他和江逸凡出去打篮球回来，路过街边的一家奶茶店。 江逸凡那阵子失恋，心情差得很，看到了奶茶店非要让他请一杯，说是要弥补自己心里的缺失。 陆巳云拗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请客。 从他俩进奶茶店起就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听了会儿发现是一群混混的哄笑声，两人也没怎么在意。 吧台前的店员也不管，给他俩点完单后就转身去做奶茶。 两分钟后，店里发出一声巨响。 凳子从楼梯上一骨碌滚下来，恰好停在陆巳云脚边。 这下店员没办法装死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楼上走：“你们这群小年轻闹归闹，别弄坏我东西啊。” 紧接着，一群和他俩同龄的混混簇拥着一个男生下来，那男生单手捂着额头，赤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挤出来，往木地板上滴。 最后的最后，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个女生，面无表情。 等她下楼，路过陆巳云的时候他才发现女孩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巴掌印，在细嫩白净的皮肤上泛着明显的红。 她眼圈湿润，可人很倔强，强撑着没让眼泪落下。 女生扎了个高马尾，估计是和刚刚那群人发生了争执，马尾变得松松垮垮，额前的碎发也落下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出了奶茶店。 江逸凡和他都看愣了，没缓过神来，干脆也没走，上了那群人原本在的二楼。 二楼靠外的位置能看到一楼的风景。 十分钟后，陆巳云看见那女生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 血迹滴在地板上，店员拿着拖把从二楼一路往下，一边拖地一边暗骂。 见这女生又回来了，语气不甚友好：“你又来干什么？” 女生没多解释，指了指菜单，从上往下连着点了十杯奶茶。然后才问：“我可以在这儿坐了吗？” 没有来钱不挣的道理，虽然对刚刚发生的闹剧十分不高兴，但店员还是收钱去做奶茶了。 女生没再上二楼，就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从袋子里拿出自己要用的东西。 起初陆巳云没认出是什么东西，直到见她把东西用力一挤，贴在自己红肿的那边脸上，他才意识到那是个冰袋。 那天下午，夕阳西下，橙黄的光照进店里，占据了一楼一半的位置。 女生背对着他，坐在一片暖黄下安静得像一幅画。 她手里的冰袋换了两次，最后店员都看不下去了，又拿着干净的袋子去冰柜里给她装了一袋子冰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江逸凡半个小时前就在喊走，他就是不想走，说再多坐会儿。 直到楼下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一楼的墙上有一片区域是专门贴心愿便利贴的，五颜六色的纸沾满了那块。 她跟店员要了张便利贴，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张便利贴贴在了墙上。随后收拾东西，把扎起的头发放下，堪堪遮住脸，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吧台上那十杯奶茶一口也没动过，店员随便端起一杯就开始喝。 陆巳云起身，对江逸凡说：“走了。” 走到一楼，路过贴便利贴的那块墙，他下意识停下了脚。 五颜六色的便签纸上方有一张崭新的蓝色便利贴，上面娟秀的字迹就简单的一句话： 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其实除夕夜倒计时的那一刻，陆巳云就认出辜莫卿了。 她那双漂亮倔强的眼睛太难忘，饶是只见过一次，也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刚开始真没认出来。 但那时绚丽的色彩在她眼里绽开，只要一勾，他就想起来了。 所以那天不是他心软了，是他心偏了。 鬼使神差的就答应她无厘头的要求。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靠在他肩上的人不舒服地拱了一下脑袋。 陆巳云轻声叫她：“辜莫卿，我们到了，下车。” 他率先打开身侧的车门走下去，辜莫卿没睡着，晕晕乎乎地跟在后面下车。 其实天玺府这边安保很好，第一次来陆巳云还做了登记，后面辜莫卿还带着他录了人脸，保安才没拦他的。 喝醉了的辜莫卿有点耍赖，不进天玺府，赖在门口的路灯杆上抱着不撒手。 陆巳云拿她没辙，耐心哄：“回家了好不好啊？” “不。”大小姐摇头拒绝，“我累了，不想走了。” 陆巳云觉得有点好笑，“坐了一路的车你在累什么？” “就是累，不想走了。” “真不走？” “不走。” 冷风哗哗吹，吹得路灯杆上粘着的人缩了下脖子。 她脑子不清醒，但人也没变笨，还知道把帽子戴上挡风。 “还有十分钟就过十二点了，辜莫卿，再不回家，你家里人该找我了。”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什么，辜莫卿撒了手。但依旧不肯轻易离开：“我累了，你背我吧。” “你确定？”他笑。 戴帽子的小姑娘点了点头，身体摇晃了一下。 路灯明晃晃，星星在天上打转。陆巳云一抬头就看见皎洁的月亮在雾蒙蒙的云层后冒了个月牙尖。 他背对着辜莫卿蹲下，拍了拍肩膀：“上来。” 站在路灯下的少女原地顿了会儿，然后一蹦一哒地跳上他的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驾！” 陆巳云勾住她的腿窝站起来，笑：“把我当什么了？” 辜莫卿挣扎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回家回家！” 背着她的人没动，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这问题问的没来头，辜莫卿现在的脑子本来就不清醒，更听不懂。 “相信你什么？” “你就说相不相信我。” 辜莫卿觉得脑子晕得很，不懂这人非要她回答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过她赶着回家，得先把坐骑哄好：“相信啊，我相信你。” “可以了吗？我要回家了，不然来不及了。” 说着话，她在他背上又动了两下。 刚刚不着急，现在忙着回家了。 陆巳云轻笑一声，背着她稳步往天玺府里面走。 一路路灯明亮，风融化在春天的夜色里，只剩摇晃的花草发出细微的响。 路上辜莫卿倒是很安静，也不闹了，头趴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从外面看，她家的灯都是关着的，应该是她妈妈还没回来。 陆巳云走上门口的两步台阶，把她放下来：“好了，回家吧。” 辜莫卿站都要站不稳了，倚着门没动。抬起头，一双杏仁眼水汪汪的盯着他：“几点了？” 陆巳云看了眼手机：“还有三分钟十二点。” “噢。”她突然立端正，朝他挥两下手，“你等我一下，不要走。” “嗯？” “不要走，听见了吗？” “好。” 打开门，辜莫卿还跟不放心似的，走进去一步还要回头看他：“我很快的。” 陆巳云大有闲情雅致，懒懒地靠在门口的短扶手上，笑：“知道了，我不会跑的。” 小姑娘得到保证，扭头就往屋里跑。 客厅里就开了一组灯，陆巳云没想进去，只看见她上楼，不知道她干嘛去了。 夜晚的风丝丝吹在耳边，没过多久，哒哒的脚步声就传来。 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辜莫卿从上楼拿东西到下来还不到一分钟。她脑子是晕的，下楼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陆巳云听见动静，收回无目的闲看的视线。 辜莫卿怀里抱着一把水湖蓝的电吉他，小音箱被她单独拎在手上。 玄关处的灯开着，灯光又暖又明天。 她身上像罩上一层金光，发丝都亮亮的。 她摆弄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向陆巳云：“我要开始了。” 陆巳云有点愣，半晌才出声：“嗯。” 吉他拨片挂上弦，前奏轻轻响起。 “听见 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辜莫卿唱歌略微跑调，但她嗓音又细又软，唱歌轻轻柔柔的，有点像小孩。 乌发垂在肩上，在暖调灯光下整个人都很柔和。 她眼睛含笑，明媚又耀眼。 云层散开，月牙全露出来，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柔软的，悸动的。 人这一生，往往只一瞬间就能记永远。 而一生几十亿次心跳，大多数都在习以为常的生活里数也不数地略过。唯有那么突然出现的几秒，激动的，一下又一下，掷地有声，强烈得让人再也忽略不了。 如果喜欢是某一瞬间确定的事。 那么陆巳云很确定，现在就是。 在万物生长的春日，在数不清星星的夜晚，在暖暖的灯光下，在她跑调的歌声里。 她只唱了一小段。 电吉他停下，歌声也停下，辜莫卿赶紧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23:59。 还有一分钟。 辜莫卿清了下嗓子，脸上还泛着醉酒后的红晕。 “生日快乐，陆巳云。” 在她说的生日快乐里。 在辜莫卿身上。 喜欢，确定。 第33章 不是时候 一场急匆匆的春雨淋湿花草树木，城市里处处映着水光波澜。 陆巳云给辜莫卿定了个要求，五月的月考她英语得提高二十分。 中间就四月一个月的时间，辜莫卿要闹，结果这人悠悠哉哉地来一句：“那我给你补这课有什么意思，别学了你。” 人生第一次，她对学习的事上了心。 之前她英语也就一百出头，不会超过太多。现在要考个一百二，还是得努把力。 周五补课三小时对她来说还是不太够，每天中午吃饭那会儿陆巳云都会陪她背单词和语法结构。 四月的温度最好，太阳高照，但又不灼热，气温舒服得让人随时趴下就能睡着。 进到四月月底，最近年级上流言四起，说有个女生介入了别人家庭。 众说纷纭，流言越传越烈，连有些老师都听说了。 中午那会儿辜莫卿吃完饭跟陆巳云在操场上的运动器材旁背英语，连着路过几波人都在讨论最近的流言。 这些话难免会钻进耳朵里，辜莫卿又背了两个短语，突然抬头：“背不进去了。” “因为老听到别人说话？”陆巳云挑眉。 “嗯。”辜莫卿叹气，“每次有人路过都在大声讨论，很难不受影响吧。” 对于他们讨论的内容，辜莫卿根本没多大兴趣。只是耳朵又闭不上，背书就是会受影响。 背不进去他也没办法强求她硬背，怕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陆巳云站起来，伸手拉了她一把：“走吧，回教室午休。” 路上他还问她下个星期的月考准备的怎么样。 辜莫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抱怨：“某些人非要我英语多考二十分，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巳云笑她：“英语二十分很好提的，你没发现你最近做的那些练习题正确率都挺高的吗？” “说的简单，学习轻松那是对你。” 她最近做题做的脑子都要炸了。 本来高二的学业就重，每天作业多就不说了，还要格外写陆巳云给的练习题。 现在是真吃到高中生的苦了。 说到这她也挺好奇的，问他：“你每天学这么多不觉得累吗？” “学得懂就不觉得。” 好样的，不愧是学霸。 中午回班上后发现教室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三五扎堆在讨论什么。 像辜莫卿这种游离在群体外的，他们一般都不会拉着她讨论。 但今天却不一样，她回自己座位的时候被一桌女生拉住，问她：“辜莫卿，你听说罗宋红的事了吗？” 她摇头。 八卦这种事，人们巴不得传播得人尽皆知才好。尽管平常辜莫卿跟她们十分不熟，那女生还是想告诉她：“最近不是总传我们学校有个女生插足别人家庭了吗，然后校园墙上有人匿名发了一张罗宋红在酒吧被老男人抱着的照片，说她就是那个插足的女生。” 这让辜莫卿突然想起件事，之前她在校门外那条巷子口撞见罗宋红被一个油腻大叔勾着肩。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跟她没关系，她听完后没太大反应，也没说出自己之前撞见的事，哦了一声就回自己座位了。 那女生本来想着辜莫卿和罗宋红有矛盾，听完肯定会说点什么，结果让她失望了。她也不自讨没趣，见辜莫卿不敢兴趣就没硬拉着她说了，转回头继续跟小姐妹们讨论。 罗宋红缺席了整个午休。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班主任领着她回了教室。 照片是昨晚发出去的，今天中午看到的人突然变多，因此引起了不小的讨论。杨金兰知道这件事后就把她罗宋红叫走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班主任走上讲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等哄闹声小了才开口：“罗宋红同学周末是去外面学跳舞了，这点我已经跟她家长核实了。至于大家在网上看到的那张照片，我相信应该只是一个和罗宋红长得很像的人。大家都是同学，不要轻易相信网上的言论，而伤害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同学。” 确实，那张照片里，酒吧的环境太昏暗。拍照的人应该离主角也有点远，放大了好几倍才拍到的脸，整张人脸都有点糊。 但依旧完整的拍下了五官。 话音一落，教室里瞬间又变得闹哄哄的，有人说感觉罗宋红也不是这样的人，有人说不信，那照片里分明就是她。 这场闹剧持续了好一阵，辜莫卿也听了好一阵。 不过她对八卦的好奇度为零，满脑子想的都是五月份的月考英语能不能提高二十分。 五月，是一个外面搭一件校服外套偶尔都会觉得热的月份。 月考那两天出了太阳，空气热烘烘的。 月考考的科目顺序和高考一样，英语是在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最后一科。 考完还要上晚自习，交完卷学生们就自行去吃饭了。 辜莫卿收拾完出来迎面就碰上陆巳云。 月考这事对他来说估计就是洒洒水，周围的人考完出来都在讨论题，就他跟没事人一样倚在阳台上，神情惬意得不行。 见辜莫卿过来了，他才抽出点反应，笑笑问她：“感觉怎么样？” 问个话就跟问等会儿吃什么一样寻常。 “还行。”她如实回答。 她之前考英语其实没什么技巧，就读题看题，不知道的就全靠语感。 这次倒是觉得有点知识进脑袋了，还能想到点语法和固定搭配。 “那就等出成绩了。”他说。 考完心里有了把握，辜莫卿也不像前一阵那样紧张了，还能跟他提要求：“达到目标了有什么奖励吗？” 陆巳云低头觑她，打趣道：“很自信啊。” “是有一点。”她答。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当然得你来想，我就负责收就好了。” “看出来了。”陆巳云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相当自信。” 周五放学前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成绩单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小小的一张纸，周围聚了一大群人。 上课铃打响，人堆才散去。 直到又一节课下课，辜莫卿才往教室后面走。 其实成绩一出来还真有点紧张。 答案对过了，分也估过了，但没见到成绩单上实打实的数字就不作数。 她的成绩一直在中上徘徊，往中间那一块找很容易就能找到。 辜莫卿，英语，131。 比陆巳云给她补课前的成绩整整涨了28分。 十来分可以算作运气好，可接近30分的涨幅，的确是真学到东西了。 她对于成绩上的事可以说一直都是漠不关心。 反正像她和哥哥，再怎么样家里都会兜底。对辜莫卿来说，她对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只要面上看得过去就行。 可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进步，也是会开心的。 陆巳云今天下午有事，没办法给她补课，中午的时候就提前给她说过了。辜莫卿放学后就没等他，收拾完东西就往教室外走。 结果两人在一楼的楼梯口打了个照面。 毕竟也是超额完成目标，她见了人就手指比划了三个数字。 1——3——1。 陆巳云当然懂她是什么意思，笑着问她：“很开心？” 辜莫卿点头。 原本蹲着系鞋带的江逸凡一起来就发现这两人又在打哑谜，本来该有被排挤的怒火的，但他已经习惯了，无语地撇了下嘴。 三个人一起往校门走，辜莫卿这才随口问陆巳云今天下午要去干什么。 结果这人神不楞登的，就两个字：“保密。” 继而她把目光转到江逸凡身上，但对方也只是耸肩表示无奈：“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辜莫卿眯眼盯着陆巳云。 好神秘啊这人。 三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江逸凡跟着陆巳云走，走出一大截才凑上去问他：“咱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啊？” “买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辜莫卿要过生日了吗？” “不是。”他目光散漫地盯着前方，脑子里在想要往哪边走。 “之前答应了她，她英语提高二十分有奖励。” “卧槽，你俩刚刚就在说这个啊。” “嗯。” 认识五年，江逸凡第一次见陆巳云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 想起之前种种，他更加确信了一个念头。 “喂，兄弟，你是喜欢人家姑娘吧？” 恰好一辆大巴轰隆一声经过，卷起地上细小的砂砾。 尘土飞扬，呛得江逸凡咳嗽了两声。 他身边的陆巳云停了脚，两秒后转了个身，掉头往回走，还特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太日常的反应，搞得江逸凡都没反应过来，等人走出两步了他才急匆匆跟上去：“不是，你就这样承认了？” 陆巳云喊坦荡：“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喜欢不就是喜欢吗。 “那，那辜莫卿知不知道？” 陆巳云摇头。 江逸凡对于兄弟的感情的上心程度那可比对自己高多了，他着急得不行：“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表白啊？” “要我说，这事一定要趁早。我觉得我大姑妈虽然身边没什么朋友，但她人长得很漂亮，万一哪天就被别人盯上了呢。” 这一段路比较偏，地上的砖头都松了好几块，走两步就翘起一个。 江逸凡絮絮叨叨的，走着走着又踩上一块松了的地砖，趔趄了一下。 刚稳住身子，就听陆巳云说：“我没打算表白。” 江逸凡呆滞一秒，随后跟上他：“为什么啊？” “现在不是时候。” “卧槽，正值青春年华，这么美好，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事他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所以不管江逸凡怎么说，陆巳云态度都很坚决。 “现在跟她表白能有什么用。先不说人家喜不喜欢我，就算她喜欢，可那又怎样？我是就图跟她在高中谈个恋爱？” “是，青春很美好，该有冲动。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能承担得起冲动的人。” “我连将来该怎么走都还不知道。” “如果不是需要钱，我不会在高中就把自己过得那么辛苦，一有空闲时间就去外面兼职。” “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大小姐，现在跟了我能有什么，就一起学习进步吗？这不够，至少对我来说不够。” “在一起就意味着她要接受我的全部，我现在既没办法做到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给她，又没办法做到她想要什么，或者我想给她什么就随便买。” “谈恋爱这事，在我这没办法随便。我想跟辜莫卿有个未来，而不是就图这两年快活。” 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说，但它就是摆在那不可避免的。 他和辜莫卿，在很大程度上是有差距的。 如果说一点自卑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目前来说，他唯一能保证的事就是顺利考上个好大学，并且存点积蓄。 至少得等到他的未来有个明确稳定的方向了，他才有资格去跟她谈恋爱。 辜莫卿总爱问他学习辛不辛苦，他的回答侧重于不辛苦。 其实还是会累的。 年级第一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有天赋，但不能因为有天赋就止步于此。 他偶尔会跟江逸凡他们混着玩，学累了也会躲到主席台下面打几把游戏。可又不敢一直如此，每次玩两天就又卯着劲刷题，把放纵的那两天又补上，怕自己真的会落下。 每次累了一周，好不容易熬到周末还要去陈记兼职。 其实家里每个月还是在给生活费，但他总觉得不安。因为他是个被父母抛弃的人，总怕上大学以后会突然断了经济来源，在最需要花钱的时候过得狼狈不堪。 所以就算再累，也抽出时间去搞兼职，早点能攒点钱是一点。 但这些都是他，是他陆巳云自己的生活。 他不想辜莫卿和这些压力绑在一起。 大家都说青春快活又美好，但他真不图这两年的快活。 哪怕是多等等，他也想在自己的未来有了定数以后再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热气在五月初酝酿，花坛里的嫩叶会在盛夏绽放出翠绿。 少年心气比天高，可也会碰壁。 在一次次反复斟酌后，他确定，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至少等花开，等未来到来。 第34章 不方便 新的一周，辜莫卿收到了一只泰迪熊玩偶，穿了毛衣的那种，衣服中间的开袋里还装着个小录音机模型。 她说陆巳云的奖励没新意，就会送些大众能想到的玩偶。 陆巳云没辩解，拐着弯说她对奖励不上心。对此辜莫卿表示不服，回家就把玩偶摆在床头，当圣杯供着。 五月开始，气温已经逐步往上升。 月考的卷子改完英语老师夸了辜莫卿一顿，说她作文的词汇很高级。 于是她心情大好，连着两周的补习都积极得不行。 第三周，周五放学她怀着同样的热情踏出教室，结果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陆巳云出现。 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整栋楼也不剩多少声音。 正常情况下，就算陆巳云临时有事他也会让江逸凡来告诉她的。辜莫卿又在阳台上等了会儿，正准备上楼看看的时候一个女孩小跑着朝她过来。 她本来没当回事的，结果对方在她面前停了脚。 女生喘着粗气，抬头不流畅地对她说：“你好，我，我是陆巳云的朋友，他让我，让我告诉你一声，他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跟你一起了。” 辜莫卿记得她，之前陆巳云带她去的那家店的老板的女儿。 好像叫，李笙。 “李笙？”她问。 李笙愣了一下，疑惑道：“你认识我？” “之前在你妈妈的粥铺见过你。” 李笙回想了一下，慢慢回忆起来：“原来是你啊，难怪觉得眼熟。” 她碰见陆巳云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忙着赶路，他只让她帮忙来高二四班带个话，也不说带给谁，就让找站阳台上等人的女生。 原本她还担心找不到，结果没想到就剩一个人站在那，一眼就能看到。 两个女生一起往楼下走，辜莫卿随口一问：“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没期待有答案的。 但没想到李笙默笙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告诉她：“他们好像是打架去了。” “打架？”辜莫卿有点懵。 高中生打架斗殴听起来总是带点叛逆和血腥色彩。 她唯一一次见到陆巳云挂彩应该是几个月前的某个雨夜，他额角被空调外机的铁栅栏刮伤。 而且那次也不算打架，她总结一下，应该是保护江逸凡别被初中生打服的过程中出现的意外。 所以陆巳云还真有这么叛逆的一面吗。 “他们？人很多吗？”辜莫卿继续问。 “五六个吧，不过好像都是他们班的男生。” 高二九班在三中是个挺神奇的存在，既有陆巳云这种稳居年级第一的大神存在，又有一群不着调的混子名号响亮。 但是那几个在年级上听过名字的，辜莫卿也见过，在上次陆巳云的生日聚会上。 看起来也不是非常地皮流氓的人啊。 左右现在也没人能跟她讲原委，她索性一直问李笙：“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打架吗？” 可惜李笙也不知道答案，她摇头：“这个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和校外的人发生冲突了。” 日落西山，落地窗前的窗帘没拉，外面的天色怎么变化的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最后一丝亮光消失殆尽，辜莫卿收了洗干净的碗，上楼换了件衣服后出门。 沿街亮起明亮的路灯，不算太晚，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 她跟在堵塞的大军里，前排的司机看了眼群里的消息，回头跟她唠嗑：“前面出车祸了，所以今天这个点才这么堵。” 她随口接道：“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双方吵起来了，交警拦都拦不住。” 这一趟车堵了挺久，中间五分钟的一截路硬是拖了四十分钟才开完。 到目的地，辜莫卿走下车。 她来过陆巳云家，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凭着记忆钻进岔道。 可到了才发现，楼下的大门紧闭。 之前听陆巳云提起过可以从拐角的酒吧穿进去，她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敢走进酒吧，无奈地掏出手机给陆巳云打电话。 电话铃响了好一阵才被接通，懒懒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喂，怎么了？” “你刚睡醒？”她问。 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隔了会儿才回：“嗯，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哦。”辜莫卿看了眼落锁的大门，随后低头踢走脚边的一颗石子，“我在你家楼下，外面的大门锁了，我进不来。” “你在哪？” “你家楼下。” 他顿了一下，电话里又响起细微的动静，然后辜莫卿就听见他说：“等我，我马上下来。” 电话挂断，辜莫卿蹲在门口的花坛边，开始观察地上的蚂蚁。 她发现她这人还真挺无聊的，连等待都过得非常没滋味。 陆巳云的确没让她多等，在她脚蹲麻前身后的大门就有了动静。 前后应该也就两分钟。 铁门后走出了瘦高的少年，他身上套了件外套，拉链拉到心口，里面跟没穿衣服似的。 陆巳云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 辜莫卿站起来，反问他：“你下午去打架了？” 大门外的灯光没路边的那么亮，等陆巳云走进了辜莫卿才能好好观察他的脸。 好像也没受伤。 “李笙告诉你的？” “嗯，我问了一下，她也只跟我说你们好像是去打架了。” 陆巳云朝院子扬了扬下巴：“回家说。” 第二次来陆巳云家，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局促了。 辜莫卿接过递来的水杯，低头喝了一小口。 陆巳云从抱枕后面抽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安静被打破，辜莫卿继续刚刚的话题：“你们为什么去打架啊？听说还是校外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在她身边坐下，往后仰，摊在沙发上。闭目，有些疲惫：“班上有两个人翘课去打台球，结果跟职高的人起了冲突。”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是职高的理亏在先，结果他们还不依不饶的，非要打一架看看实力，江逸凡收到消息就带着人过去了。” 辜莫卿也往后靠，脑袋偏向他：“那你怎么也跟着去了，你也会打架？” “我没打。” 陆巳云突然睁眼，头朝她看过来。见她离自己这么近，低声笑了一下：“最后那节课物理老师开教研会去了，班长守着我们上自习，没我领着他们不行。刚起身就会跟班长吵起来，到时候把老师招来了，连教室都出不了。” “我就是去凑个人数的，他们打架我就在边上看着。” 尽管他是这样说的。 电视里的光一晃一晃的，头顶的灯也直直照下来。辜莫卿视线下移，落到他左侧的脖子上。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块位置，问：“那这呢？” 要是没参与怎么连纱布都包上了。 陆巳云摸了一下脖子，反应过来后笑着跟她解释：“那台球厅的老板好像跟职高那群人认识，见他们占上风就悄摸着准备把门关起来。这门要是一关，这里面打的再狠想跑都跑不了了，到时候不好收场。于是我就跟他拉扯了一下，谁知道他还敢砸凳子，好在没砸到。不过半扇玻璃门被砸坏了，我被溅出来的玻璃扎了一下。” 那光头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做事还挺狠厉的。 凳子砸过来的那一下也是他运气好，要不就当场交代在那了。好在溅出来的玻璃碎片也没扎到要害，伤口也不深，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了。 他没觉得有多大事，倒是辜莫卿听完后眉头一直皱着。 “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其他地方没受伤吧？” 电视里上演着老套的爱恨情仇，激烈的争吵在客厅里回荡。陆巳云笑了一下，反手拿过遥控器调低了音量，完了以后随手又把遥控器丢到了沙发角落。 他突然站起来，外套拉链就要往下拉：“要不你来检查检查？” 拉链往下，漏出里面裸露的肌肤。 “你干嘛啊？”辜莫卿惊呼一声，把头塞进了沙发里。 “刷拉——” 陆巳云又把拉链拉上了，揶揄道：“看你这么严肃，我这不是想让你放心吗。” “臭流氓。” 见她把脑袋死死埋在沙发里，陆巳云俯身掰她的肩膀：“好了，不逗你了。” 她还是不理人。 陆巳云蹲下，把头凑到她面前。 话还没说出来，叩叩两声门响。这大晚上的回来找他的估计只有江逸凡了，陆巳云站起来，先去开门。 本以为只有江逸凡一个人，结果一打开门，三颗脑袋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抬抬下巴，明显不满意：“来干嘛？” 江逸凡站在最前面，来就打算往里挤：“来看你啊，这不是但心您孤家寡人的出事吗。” 陆巳云挡着，没让人进来：“我挺好的。” 门外的三人都有点愣，左边的男生突然伸着脖子说：“老大，今天真是让你受牵连了，本来只是想让你把我们带出去的，没想到还让你受伤了。” 陆巳云摸了摸脖子，语气平淡：“没多大事，伤的又不重。” 说到这，他往客厅里瞄了一眼，低笑一声。 就是某人觉着太严重。 “唉，说到底还是连累你了。” “对啊，所以我们才想着来看看你。” “听说那台球厅的老板还是个混社会的，希望以后别来找麻烦吧。” 他回过神，回了一句：“以后都少去那边玩，免得被盯上。” “对对对，肯定都不去了。” 几人就站门口说话，江逸凡瞅他这架势似乎并不想让他们进去。 这人肯定有事。 他身子拱拱，又要往里面钻。 可惜陆巳云就是不让他得逞，把门堵得死死的。 江逸凡是谁？ 人精一个。 他哪能看不出来里面有人啊。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巳云一眼，随后转身推另外两人：“行了，看过了就好了，咱们走吧，我突然好想吃四通街的烧烤，咱们去搓一顿。” 有个男生回头，指着陆巳云：“老大，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陆巳云倚在门框上，摇头：“太困了，我要继续睡觉了。” 目送三人下楼，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关上门走回客厅。 沙发上的鹌鹑终于肯把头抬起来了。 辜莫卿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发问：“我们俩，是有什么秘密要讲吗？” “没有。”他重新拿了个杯子，走到饮水机面前。 “那我见不得人吗？”辜莫卿继续问。 “也没有。”他接了杯温水，回身。 辜莫卿歪头，“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陆巳云俯身，拉起她一只手，把玻璃杯塞进她的手里。 热气瞬间传达掌心。 辜莫卿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他声音淡淡的，夹杂在电视机的喧嚣里出奇温和。 “你不方便。” 她还是没意识到，接了句：“我有什么不方便？” 随后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去，她刚刚坐过的位置，浅色沙发垫上落下一块淡红的印渍。 辜莫卿又弓起身体，把脑袋埋进沙发里。 早不来玩不来，出个门就来了。 “沙发垫好不好洗啊？” 少女瓮声瓮气的。 陆巳云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浮起笑意。蹲在她旁边，耐心哄道：“沙发垫好洗，但你要是再埋个两分钟就不能呼吸了。” 最近是不是有人在看啊，好欣慰，点击终于网上涨了，于是犯懒的假期还是觉得码点字哈哈哈。 祝大家国庆中秋假期快乐！有出行计划的记得提前做好攻略哦，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不方便 第35章 又是舞台剧 客厅里只剩辜莫卿一个人。 电视机依然在上演着精彩绝伦的剧情，可惜无人观赏，干净整齐的空间里只有它在唱独角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忽略不掉的动静。 想就是陆巳云回来了，辜莫卿保持着把头埋进沙发的姿势，索性装死。 “好了，别演鹌鹑了，以后又不学表演。” 看见她还窝在沙发里，陆巳云轻笑，打趣着朝她走过去。 他在她身边蹲下，凑近问她：“是要换一条裤子还是拿衣服系腰上挡一挡？” 鹌鹑伸手：“衣服。” 陆巳云把衣服递到她手里，扭头温声说：“我转过去了，你抬起头来系行不行，别等会儿真把自己憋死了。” 语气良好，就是这话一听就是在损她。辜莫卿抬头白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把他拿来的衣服系到自己腰间。 其实生理期这事也不丢人，主要是弄到人家沙发上了，这就挺不好意思的。 裤子上还脏着一坨，不挡着就不好意思抬头看人。 所以这头一埋下去，迟迟抬不起来。 衣服袖子在身前系了个活结，辜莫卿轻咳一声，叫他：“我好了。” 陆巳云回过身看她，脸上还浮着粉红。 脸皮还挺薄。 他也不打趣逗她了，真怕把人弄炸毛了。俯身从沙发角落抓起遥控器，摁掉电视机，“走吧，送你回家了。” 夜色浓郁，走出狭窄的楼道，才得以窥见外面的星光点点。 最近气温呈现一种时而凉爽时而闷热的架势，今晚是后者，空气里像关在匣子里，密不透风。 辜莫卿本以为这次还可以坐那辆很酷的机车回家，直到陆巳云头都没转一下，径直走出单元楼。 “我们这次不骑机车了吗？”她不明了地凑到他身边问。 陆巳云侧头瞄她一眼：“路上那么颠，你这情况就别想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辜莫卿想半天，走出院落才反应过来他是怕她生理期折腾来折腾去的，到时候肚子疼。 很遗憾，失去第二次乘坐炫酷机车的机会。 回去反正也是打车，辜莫卿反复说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不用他送。但陆巳云就是很执着，把她塞进出租车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原路折返，道两旁的风景都有些看腻了。 不过这趟没有遇上事故，道路很流畅。等红灯过的间隙，辜莫卿闲着无聊，打开手机又开始刷贴吧。 手指往下划了好几下，始终没停留。最近都没什么新鲜事，广大网友的发帖都变得无聊不少。 她看了半天，兴致缺缺，再抬头发现陆巳云正盯着她看。 “看我干嘛？”她问。 他也是刚看完江逸凡发来的消息，扭头就想问她了：“问你个事呗。” 有什么还不能直接问的，辜莫卿拧着眉毛：“问啊。” “你相不相信我？” 好奇怪，这个问题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是怎么想也没想起来。 辜莫卿觉着他突然这么一问肯定不对，于是没正面回答：“你问这个干嘛，好奇怪。” 可惜这人一向有自己的执着，话永远留半截自己知道。 陆巳云又问她：“你相不相信我？” “你到底问这个干嘛？” “信不信？” 辜莫卿真拿他没辙，松口道：“信，不然我话都不跟你讲。” “那就得了，下个月学校要办文艺节，你来跟我们一起表演。” 文艺节算是三中一个老传统了，就是给学生们一个舞台，让大家不拘于表演形式，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艺。最受欢呼的一点是，文艺节的表演节目不要求以班为单位，学生们可以根据自己准备的内容跨班甚至跨年级组队，只要能先过学生会的审核，就能在正式表演那天登上舞台。 这节日虽好，不过这些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学校从年年办改成了哪年办看心情。能不能参加文艺节，全凭每届学生的运气了。有些运气不好的从高一进校，一直到毕业了都赶不上一次文艺节。 这都高二下期了，辜莫卿本来都不指望自己能体验一次了，没想到这学期还没结束这文艺节就来了。 她还是存疑：“真的要办吗，你哪里听到的消息啊？” “江逸凡才发消息说的。他这人，别的不说，小道消息绝对靠谱。” “那你们要表演什么啊？” “舞台剧。” 车窗外的光照进来，车内后座的环境忽明忽暗。 司机是个不爱闲聊天的，从他们上车后问了地址就没多说过一句话。 此时瞬间的安静，让狭小的空间气氛变得很不协调。 辜莫卿的沉默，陆巳云懂她的点。 他没像往常一样毒舌调笑她。很正经的，连带着眼神都变严肃：“想来吗？再演一次舞台剧。” 她不说话，其实就是在犹豫。 陆巳云领着她往下说：“因为之前的事情留下阴影了？不敢再来一次了吗？” 没等回话，他突然笑了：“辜莫卿，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她独立又勇敢，遇到欺负就会反抗，不会因为一次恶意就被打趴下。 陆巳云的话掷地有声，落到辜莫卿耳朵里，像是诱导，又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里。 要说上次校庆舞台剧的事情没给她留下点阴影是不可能的。那毕竟是她辛苦了一个月准备的演出，不仅付之东流，还让她在全校师生面前被戏耍一番。 大冬天的，穿着个被浇透凉水的破乞丐衫到处找外套，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说，还顶着一张花猫脸被陆巳云看到。 现在再想起来，真的好不爽。 不管陆巳云最后那两句是不是激将法，辜莫卿还真就吃这一套，决定好了她也不扭捏了，扬扬下巴说道：“我要当主角。” 陆巳云松了口气，靠着车窗笑：“行，依你。” “等等，你们要演什么剧本啊？你怎么想都不想就答应我了。” 陆巳云埋头在回消息，淡声说了句：“还没定。” 辜莫卿不乐意了：“剧本都没有你就让我跟你演舞台剧！” 他抬眸轻笑：“那还不是因为你相信我。” 她瞪他一眼，没反驳。 车子停住，两人说着话都没注意已经到天玺府门口了。 陆巳云打开车门下去，等辜莫卿也下来了他甩手关上车门，和她一起往里走。 等两人都走进去了辜莫卿才反应过来，叨叨他：“你非跟着我进来干嘛，我在这又走不丢。这外面本来就不好打车，你刚刚就应该不下车让那司机师傅再把你拉回去。” “少操心我，网约车多等会儿总有人接单的。” “你脖子上的伤真没事吧？” “要不我揭开纱布给你看看？” “可以吗？” “不可以。” “那你干嘛问？” “逗你玩。” …… 一人一句斗嘴走到家门口，多数时候是辜莫卿落下风。她气鼓鼓的，扭头就要进去了。 身后的人伸手拉她一把，又把人给拽到跟前来。 或许是因为生理期本就容易烦躁，再加上每次说又说不过他，她极为不耐烦地发问：“干嘛？我要回家了。” “聊聊剧本。” 是正事，辜莫卿也懒得跟他置气了，问：“你想好了？” “没有。”他不咸不淡的，神情倒有几分认真，“不如就你自己来写好了。” “我？” “嗯。因为这次是独属于你的反击。” 漆黑的夜，这一路的灯光却始终明亮。 门前的壁灯也亮着，辜莫卿低头盯着脚尖沉默了会儿。 再抬头，她的手腕从陆巳云手里挣脱，昂首挺胸地扭头走上门前的台阶，潇洒地摆摆手：“既然这次的剧本这么重要，那就交给你来写吧。” 门拉开，屋内没开灯，只有门外的灯光温和地照下来。辜莫卿回头，挑眉，略显得意：“因为我相信你啊。” 声音细细软软，说话跟唱歌似的，久久在耳畔萦绕。 咔哒。 像是生怕陆巳云把这麻烦事又丢回给她，她顾不上他的反应就把门关上了。留下盯着她进门前走后一秒笑容发愣的少年独留在原地。 半晌，陆巳云终于有了反应。 看着窗户里亮起的灯，他缓缓蹲下身，单手捂着脸，忍不住勾起唇。 他就是觉得她刚刚那样特别可爱，以为自己终于拿他的话堵了他一把，小表情还特骄傲。 小猫得志，特别可爱。 他头上就有一盏路灯明晃晃地照着，这一方天地漆黑，他这一小块地方却亮的很。寂静的夜晚，别墅二楼哼出两句小调。 哼歌的人心情显然很好，就是在音乐这方面实在没天赋，曲子听半天才能从走调的音符中勉强拼凑出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来。 别墅外，灯下的人不知道听了多久。等到一切都重回安静的时候，那里才空无一人。 陆巳云回到家的时候江逸凡还在手机上轰炸他。 原因就一个，不满他的决定。 随便点开一条语音，那头狂怒的声音就震出来：“卧槽了哥们，摇滚乐不酷吗，到时候不得迷倒台下一片少女啊。你为什么非要整那个什么舞台剧，多老套啊。” 陆巳云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转身去浴室，临了给他回了条语音：“我呢，想给我家大小姐解决心理阴影。你要想拉我入伙，这事就听我的。” 等他洗完澡出来，看消息，江逸凡那边应该也反应过来了，文字噼里啪啦发来一大串。 江逸凡：卧槽，我想起来，你说的是我大姑妈之前校庆的时候被她们班那帮孙子欺负的事吧。 江逸凡：你的意思是给辜莫卿弄个舞台剧？那我没话说了哥们，这舞台剧还真得办，而且咱要弄得风风光光的，让那帮小人好好瞧瞧。他们之前那舞台剧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真公主？行，我们这次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公主！ 江逸凡：哇塞六哥，你的心思居然这么细腻，让我这个整天说自己有经验的男子都自愧不如啊。 后面还有几条，大概意思就是说他这次要好好表现，给辜莫卿争口气。 陆巳云看的发笑，手拿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卧室走，空出来那只手给江逸凡回了个消息，让他把之前校庆录到的四班表演的视频发给自己。 江逸凡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一段视频就发到陆巳云手机上。 他之前看过辜莫卿被泼水那一段，现在想来还是眉头紧蹙，不想再回放。但事情得做，想写一个新剧本，就得看看之前的剧本是什么，哪怕它是一坨屎。 手机被他扔到床上，等他把头发吹干才重新坐回来，窝在床边点进视频。 江逸凡是从半路开始录的，点进去的时候辜莫卿已经出场了。 可能是因为离得远，放大了很多倍拍下的视频很糊，只能看清台上人的身影，五官再想看清就费劲了。 可辜莫卿那身乞丐装太显眼，整个台上都是华丽的服装，就她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手机被握在手上，他面容平静地一直盯着看。直到进度条走到某处，陆巳云拧眉，有些不想再看下去了。 身形清瘦的少女被按着，一盆盆冷水齐刷刷往她身上泼。 台下的惊呼声甚至盖过了台上的台词声，众人欢呼惊讶，嚷嚷着这个班太拼了，却没人想到这事一场早有预谋的霸凌。 模糊的视频里，看不清被团团围住的少女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陆巳云知道，那晚辜莫卿哭的很委屈，眼泪鼻涕混作一团，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 手上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他胸口浮出一股躁意，压着快要透不过气。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了，点了暂停，起身去了客厅。 陆巳云没有抽烟的习惯，当下再烦也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冻过的矿泉水，一口下去没了大半。 又在客厅里缓了会儿劲，才重新回房间继续看视频。 后面辜莫卿下台后的剧情江逸凡也录到了，大致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他摸索的差不多了。 困意迟迟不到，他从床上起身，坐到了电脑前。 窗外的夜漆黑寂静，楼下老旧的路灯还坚守在岗位，只发出昏暗的光亮，远不及她家门口的那盏照在她笑脸上的壁灯明亮。 她才是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该紧着她。 所以这一次，公主只得风光漂亮。 第36章 先欠着 校庆时的舞台剧套用了灰姑娘的故事框架，不过改动了很多。 故事里的两位继姐非常疼爱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收到王子要举办舞会的消息，她们为妹妹精心准备了华丽的舞裙，期待妹妹能一举获得王子的芳心。 可这件事被住在森林里的老鼠精知道了，她嫉妒灰姑娘的美貌，所以在舞会前夕绑架了灰姑娘，并使用古老的黑魔法将自己变成灰姑娘的模样，代替她去参加王子的舞会，企图占有本该属于灰姑娘的幸福。 只是这只老鼠精并不知道两位继姐已经知晓灰姑娘被代替的事情，并且她们准备将计就计。 两位继姐告诉变幻成灰姑娘模样的老鼠精，要想获得王子的垂青就要先扮作可怜人的形象，让王子心疼她。等到舞会开始，她们再请求仙女对她施以魔法，让她在人群里华丽变身，这样王子定然再也看不见旁人。 至此，以上的部分都是后来真相被揭发时两位继姐口说的真相，所以舞台剧开场并有表演出来。从下面开始，才是辜莫卿拿到的角色演绎的剧情。 老鼠精信了，于是不断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洗脑，讲述着自己被姐姐们欺负的经历，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混进城堡，还在城堡里惹出不少笑话。 等到原定的该变身的时候，预期的魔法却没有发生。两位继姐带头戳穿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所有人他们没有看见的真相，并用仙女教母给的魔法药水让老鼠精变回了真身，引得众人惊呼。 在气氛紧张的关键时刻，真正的灰姑娘穿着华丽舞裙翩翩登场，所有的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王子自然也被这位真正的美人吸引。见此状况，老鼠精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再后来，王子邀请这位美丽的姑娘跳舞，并宣布要迎娶她。众人纷纷献上美好的祝福，在美满的掌声中帷幕落下。 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 陆巳云觉得屋子里有点闷，倾身把窗户拉开。灌了点风进来，呼吸就畅快不少。 这剧本显然没有完整的到辜莫卿手里。他猜辜莫卿看到的剧本应该就是原本灰姑娘的故事，主角常年被两位继姐欺负，趁着王子举行舞会，她溜进了城堡，虽然惹出不少笑话，但在仙女教母的帮助下还是华丽变身，让王子对她念念不忘。 他嗤笑一声，眼神落到手机屏幕上，画面还暂停在快要谢幕的那一帧。 就算王子娶了灰姑娘那她也只能叫王妃。 还剧名叫什么真公主的起舞，他们根本连什么叫公主都不知道。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整个世界安静没有喧嚣。 他坐在电脑前，骨节分明的手摸上键盘。 写故事这事他还真没什么经验，他想，舞台剧大概就是比较讲究戏剧性。校庆的时候四班的节目之所以能拿到好名次，不过就是因为故事改编很大，跳出传统让校领导都耳目一新。 那么，他就给辜莫卿写一个不太一样的故事不就行了。 夜晚清爽的风识趣地钻进屋里，抚平少年紧蹙的眉头。 他在桌前坐了很久，直到最后一个符号敲下，故事画上完美的句号。 五月底，气温是一天比一天高。像是着急要进入夏天，连白云都要摘走。 周六，辜莫卿难得多睡了会儿懒觉，下楼的时候发现方戎今天居然在家。 “妈妈！”她搓着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踩着拖鞋噔噔噔走下楼梯。抱着方戎的胳膊就是撒娇的语气：“你今天这个点怎么还在家啊？” 方戎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今天公司事情不多，妈妈给自己放天假，正好可以陪陪你啊。” “太好了，那我们下午去逛街好不好，换季了我正准备买几身新衣服呢。” “好呀，今天的消费全由妈妈来买单。”方戎放下手里的报纸，闻声问她，“饿不饿？妈妈去给你下碗面。” 这一觉睡的有点久，辜莫卿自然是感到饿了，她点头。 方戎起身去厨房忙碌，按照辜莫卿的口味给她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吃饭完后母女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闲聊。期间方戎又提到了出国留学的话题，辜莫卿还是摇头说自己没兴趣。 外面的气温远没有在家待着舒服，好在方戎今天自己开车，进商场后冷气十足，整段路程也没太被热着。 女孩子的衣柜哪怕是被塞得满满当当也总嫌找不到衣服穿，辜莫卿就是这样，每次一换季就要买一堆新衣服。 难得今天方戎有时间陪她逛，母女俩把商场逛了个遍，最后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东西。 接近下午饭点，走累了，两人便在某家女装店的会员休息室坐了会儿。 方戎问辜莫卿晚上吃什么，她想半天，最后说有点想吃火锅。 方戎没意见，点头：“反正你苏阿姨家东道主就在楼上，我给她说一声，等会儿直接去就行。” 辜莫卿窝在沙发一角，正闲着无聊玩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她点进去看了眼，随后立马坐起身来，摆手拦住方戎：“妈妈妈妈，不吃火锅了，我们晚上随便吃点吧，完了我还有事要去别的地方。” 正在打字的手停住，方戎挑眉看她：“什么事还能让我家宝贝亲自跑一趟啊？” 辜莫卿挪挪身体凑到方戎身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学校下个月要办文艺节，我同学弄了个舞台剧拉我一起参加，剧本已经写好了，让我晚上去看看。” 之前校庆发生的事情辜莫卿一直没告诉家里，所以方戎只知道她之前也参加过一次类似的活动，至于结果如何都没听自家女儿提起过。 不过这次还想参加，她以为辜莫卿是针对这件事起了爱好。 “文艺节？”方戎淡笑，“这次又是舞台剧啊，妈妈也好想去看看啊。” 辜莫卿蹭着方戎的肩膀亲昵：“就是可惜学校不让家长进校。” “行了。”方戎指尖点点她的额头，“先去吃饭吧，早点吃完饭你早点去找你同学。” 商场四楼几乎全是吃的，方戎找了家辜莫卿爱吃的日料，吃完饭就下到了地下车库。 辜莫卿只把她送到电梯口，方戎双手拎满了东西，回头笑着问她：“真不需要妈妈送你去？” “不用的，我同学就在这附近，我走路去找他。” “行，晚上在外面注意安全，别玩得太晚回家。” “知道啦，妈妈再见。” 今天是周六，陆巳云在陈记还有兼职。 他说他今天七点左右就可以下班了，辜莫卿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便抬脚往陈记那边走。 华灯初上，街道上热闹没减去半分。 沿街摆着小摊贩，无需吆喝声便引得来往行人一批换一批地驻足。人头攒动，烟火气在喧哗中有了实感。 辜莫卿低头，穿过熙攘的人群，最后脚步停在陈记门口。 里面坐满了人，几个服务员在餐桌中间来回忙碌。辜莫卿看了一会儿，没找到陆巳云的身影。 她蹲在花坛旁边，送网站上找了个校园舞台剧的视频，埋头就开始观摩学习。 不多时，余光里出现一双帆布鞋的鞋尖。 抬头，陆巳云站到了她面前。 辜莫卿伸手，让人拉她起来：“等你等的花都谢了。” 陆巳云捏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起身，听她这么一说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来的晚了很多。 他把手机拿出来看时间，顺口问一句：“等多久了？” 辜莫卿就在他边上，凑过去看了眼屏幕。 “两分钟。”她说。 “……” 他睨她，辜莫卿嬉皮笑脸的：“两分钟就是一百二十秒，一百二哎，很久了。” “哎，怎么动手啊！” 陆巳云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收回目光，带着她往外走。 辜莫卿跟上，问他：“不是说要给我看剧本吗？” “对啊，所以现在要去我家。” “为什么？你没保存在手机上吗？” 陆巳云顿了一下，也没去看她，随口胡诌：“忘了。” 看他的样子还真像是才想起来这点，辜莫卿也没怀疑，就这样跟他走。 她本以为剧本这事还得多等几天才有结果，所以下午看到陆巳云说已经写完了的时候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的。 行动力一绝，不愧是拿下松城三中高二年级年级第一的学霸。 “很久很久以前，城堡里住着国王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最小的女儿，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莫子。” “怎么又是公主的故事？”读完第一句，辜莫卿扭头问他。 陆巳云垂眸：“让你当公主还不乐意了？” “也没有不乐意。”她嘟哝。 她接着往下看。 今晚空气有些闷热，辜莫卿坐在陆巳云书桌前的凳子上，手无意识地就抬起来给自己扇风。 陆巳云坐在床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然后起身去了客厅。 不多时他又回来了。 辜莫卿听着身后细碎的动静，回头看了眼，发现他把电扇搬进来了。 插上电后，丝丝凉风吹过来，一下就扫走周边闷热的空气。 “还热不热？”他问。 辜莫卿摇头，然后继续去看电脑上的文字。 半晌，她喃喃道：“你房间里不是有空调吗？” 陆巳云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安静不动的空调内机，淡声解释：“那个啊，前年就坏了，一直没找人来修。” “那你去年夏天不热吗？” 陆巳云对着那台风扇扬扬下巴：“喏，我的宝贝不是在你那了。” 这人。 辜莫卿咬唇。 怎么说个话这么没正形。 房间内暖光明亮，一台电扇呼呼吹着凉风。 陆巳云撑在床头，他也没事做，就盯着辜莫卿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看剧本的少女突然有了动作。她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陆巳云，你好厉害。” 她的手摸上椅背，下巴贴在手背上：“你居然给我定制了一个这么有勇气和力量的角色。” 陆巳云笑：“满意了？” 辜莫卿点头。 不过很快就转了口：“就是这结局差点意思，仅仅只是王子给公主求婚，感觉有些平淡了。” 他随口跟她解释：“童话故事不都这样，最后的最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辜莫卿没多想，似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陆巳云从床上起身，走近，俯身凑到她面前：“那我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她一愣。 “嗯，你不能光让我干活不给我好处吧。” 这事，她还真没想过。 两个人面面相觑，辜莫卿盯着他看着还挺较真的表情，眨眨眼，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的睫毛很长，眼睑下落下一小块阴影，轻颤着，透着星光的双眸认真地盯着他。 啧。 现在又不能跟她谈恋爱，好烦啊。 辜莫卿歪着脑袋，疑惑着。 半晌，陆巳云伸手，捏住她唇边的薄肉。 “先欠着吧。” 其实就是想把人带家里多单独相处一会儿，此男子颇有心机。[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先欠着 第37章 你亲我一口 很久很久以前，城堡里住着国王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最小的女儿，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莫子。 国王有意从三个王子中挑选一位成为下一任的国王，于是为他们发起了全民投票，谁收到的票数最多，谁就是民心所向，就能成为下一任的国王。 三位王子从此开始了拉票之路。 大王子亲入军营带兵，收获了票数。 二王子帮百姓犁地，收获了票数。 三王子为穷人发救济粮，收获了票数。 拉票竞争进行的如火如荼，国王非常满意。 可唯一的公主莫子不乐意了，她问国王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也能参与下一任国王的竞选。 国王只是笑笑，说她是公主，公主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这是这个国家不成文的规定。 失落的公主走进森林，在无人的角落练习剑术。在这里，她邂逅了邻国的王子。 王子对公主一见钟情，他说想要迎娶公主，然后带公主去自己的国家。 恰逢此时，长眠在山洞里的恶龙苏醒。 恶龙对国王说，一个星期后它将杀光这个国家所有的人。 唯一能阻止恶龙的方法，就是将宝剑刺穿恶龙的心脏。 可惜没人敢这么做。 只有公主莫子，迈出了反抗恶龙的第一步。 她不畏艰难，翻上高高的雪山，取到了保存在雪山顶的宝剑。 可是等她将宝剑带回王国，却没人敢接。 国王年老，没有力气与之抗衡。三位王子年轻，但都缺乏勇气，见到恶龙连剑都拿不稳。 举国上下，无一勇士敢出战。 邻国王子看见这个国家必然走向灭亡的结局，他劝公主不要再管任何人，然后和他一起私奔回自己的国家。 对这个王国失望彻底失望的公主莫子答应了。 一个星期的时限已至，恶龙归来。 没人敢反抗，所有人懦弱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恶龙破坏了城堡，下一步就是将魔爪对准无辜的生命。 就在这关键时刻，公主莫子去而复返。 她鼓起勇气，手握宝剑，将剑锋对准恶龙。 所有人惊讶不已。 可是宝剑触碰到恶龙的胸口，瞬间碎成碎片。 恶龙嘲笑她，说宝剑早就失去魔力，又常年封锁在雪山上，早就跟豆腐渣无异。 它得意着，却没有注意到公主的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电光火石间，剑穿过恶龙的心脏，天空骤然响起恶龙最后的哀鸣。 最后，恶龙直直倒下，了无生机。 盘桓已久的乌云散开，阳光重新照耀大地。 王国迎来死亡威胁后的新生机。 百姓欢呼，在众人的崇拜中，公主站在中央，邻国王子手举戒指单膝下跪。 最后的最后，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新的一周，江逸凡蹲在陆巳云座位旁边，手拿着打印出来的纸质剧本，看完后发出一声惊叹：“我草，牛逼啊六哥。” 上午学校全面通知了文艺节的事情，引得学生们欢呼连连。 课间陆巳云把剧本给江逸凡看，这人就兴奋得不行。 “我现在就把剧本拿去给学生会审核。” “等等。” 江逸凡撒腿就要跑，陆巳云把他喊住。 他从课桌里拿出另一份打印好的剧本，递出去：“这本，交给学生会。你刚刚看的那本还我，我拿给辜莫卿。” “啊？”江逸凡摸不着头脑，“两本不是一样的吗，给哪本不是给。” “不一样。”他说。 两本剧本交换，江逸凡拿到新的后翻看起来。 前面没什么不同，只是在结尾……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这是……” 陆巳云单手撑着头，笑得有些玩味：“要对谁保密，知道吗？” “牛逼。”江逸凡竖起大拇指。 剧本被他拿在手上拍拍胸口：“你就放心吧，我等会儿就去跟兄弟们说，保证在正式演出前我大姑妈绝对听不到一个多余的字。” 学生会现任会长是女生，看完剧本后十分满意，直接给他们批了通过，并把他们的节目定在最后压轴。 江逸凡离开前，会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你们这个结局很有意思，也很有意义，希望你们好好准备，等文艺节正式演出的时候好好呈现出来，预祝你们节目圆满成功。” 入到六月，离期末不剩多少时间了。 一般情况，这学期期末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而文艺节安排在六月十八，离期末很近。 吃饭的时候辜莫卿还在跟陆巳云吐槽，说学校老爱把这种振奋人心的活动安排在临近期末，也真不怕学生们的心收不回来，到时候期末考全考的一团糟。 高考那两天是按部就班的进行，高一高二放假，辜莫卿被叫出去排练舞台剧。 江逸凡不知道哪来的人脉，居然借到了一家舞蹈机构的一间教室。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每天吃完晚饭后都会在学校的顶楼排练，过了一个多星期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 这次舞台剧的参演人员大部分是九班的，唯二两个外班的就是辜莫卿和李笙。 李笙是被拉来念旁白的。 有时候辜莫卿还是会感慨一下，陆巳云在他们班上的人缘居然这么好，他一叫就能叫来这么多人参加，还男女不限。 再对比一下自己，非常大的差距。 又拉了一遍完整的剧情，辜莫卿缩到角落休息。 陆巳云拿着一瓶没拆开的矿泉水走过来，贴在她的脸颊：“累了？” “有点。”她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台词好多，不过我能记住！” 陆巳云垂眸笑她：“就你厉害。” “你也很厉害。”辜莫卿眯眼叫他，“王~子~” 他在她旁边坐下，无所谓地开口：“行，等会儿就把你娶回我的王国。” 辜莫卿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耳朵都还是红的。 排练了一整个下午，到了饭点江逸凡提议大家一起去搓一顿。 陆巳云本来还担心辜莫卿会介意，结果她特别乐意，说一起排练这么久了对大家都比较熟悉了，一起吃饭还热闹些。 弄得他有点不爽了。 明明之前她只愿意跟他一个人一起吃饭的。 依大家的意见，晚上找了家便宜的烤肉自助。 因为是自助，酒水饮料全放在一块，导致的结果就是一个没看住辜莫卿就拿到了一瓶果酒，等陆巳云发现的时候已经喝来见底了。 别看她现在面上不显，但凡再多观察会儿就能发现她的肢体语言已经比平常多了很多。 人一多就容易起哄，几个男生闹嗨了非要在大庭广众下展示歌喉，辜莫卿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坐在陆巳云旁边也跟着唱。 她唱歌跑调，平常会害羞，现下倒好，酒精上头了就什么也不顾了。 江逸凡听了，在旁边捂着肚子一个劲地笑。 最后陆巳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带着辜莫卿提前离场。 在车上的时候辜莫卿还挺安静的，等下了车又开始闹起来。 跟上次一样，抱着天玺府门口的路灯杆子不放手，耍赖似的非要人背。 初夏的天色总是暗的比较晚，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雾霾的灰蓝从天边压下来，世界抹上一层扎染过的网纱。 陆巳云看着她耍赖，站了会儿还是走到她面前蹲下，拍拍肩膀示意她上来。 酒劲上来的辜莫卿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趴上他的背。 她今天兴致很高，趴在陆巳云的背上哼着歌，双腿不安分地晃荡。 陆巳云把她往上抬，耐心十足地跟她对话：“辜莫卿，商量个事呗。” “嗯？什么？” “以后别在外人面前唱歌了。” 说到这，背上的醉人就急了，单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你什么意思？嫌我唱的难听。” “不是。”他笑，“是觉得太好听了，想你以后只唱给我一个人听。” 这句话成功取悦到大小姐，她松了胳膊，乐呵呵地回应：“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说完，跟突然没力气了似的，脑袋垂在他的肩头，过了会儿又蹭蹭。 “小醉鬼。” “自己说的话明天一早醒来就忘了。” 背上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低声埋怨，不高兴地哼哼两声，随后又安静下来。 夏日的晚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凌乱的，轻柔的，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脖子。 心上也痒痒的，像是气温酝酿出了躁意。 这一小段路明明很短，偏被陆巳云磨蹭着走了很久。 一直到辜莫卿家门口，他站了会儿才舍得把人叫醒：“辜莫卿，到家了。” 听见有人说话，辜莫卿大脑运转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盯着眼前的环境看半天。 “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她喃喃。 把陆巳云给逗笑了：“把你背舒服了还不想下来了是不是？” 少女收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跟撒娇似的：“还不想回家。” 还真是把她背舒服了。 陆巳云那她没辙，问：“那你想怎样？” “你再背我走一圈。” 她说的理直气壮。 陆巳云怀疑这人就是故意打着喝醉了的幌子使劲地折腾他。 他没那么轻易答应：“凭什么？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啊——”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处能给到他。 再张口，语气明显失落一大截：“我没有好处可以给你。” 但又真想让人家再背着自己走一圈，于是打商量：“你提个要求吧，我都满足你。” 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是真的不错，又或许是因为她喝醉酒后黏黏糊糊的很好说话，陆巳云也有点得寸进尺了。 “你亲我一口吧。” 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一瞬的寂静，像世界按上了慢速，一呼一吸都被放大。 他后悔这么说出口了。 可是下一秒，脖子上贴上一片温热。 柔软的唇瓣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离。 周遭的空气在像是霎那间变得稀薄，呼吸也跟着紧张艰难。 偏偏始作俑者浑然不觉，明亮的双眸抬起，天真地盯着他，歪头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啊。” “可以了。” 还好那天天玺府里没人在这个点出来散步。 不然就会撞见红透了一张脸的少年背着迷糊的少女，绕着圈走了一点又一遍。 第38章 准备 晴空万里，天气好到挑不出一点错。 艺术节当天，学校按照惯例停一天的课，上午流程该彩排的彩排，有节目的该排练的排练，没节目的就留在教室里自习或者去操场上运动一下。 校园各处还挂起了书法和美术作品，使得整个校园颇有艺术氛围。篮球场边上支了几个小摊，卖的是学生们自己做的手工艺品。 综合楼二楼的舞蹈教室被舞台剧《公主》的成员占用，一直到中场休息，江逸凡都还在讲述他从一众学生中抢到舞蹈室钥匙的英雄事迹。他边上的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倒，嘴上还在夸他，就差没把人捧到天上去了。 剩下的人，三两组队地在搭戏，反复熟悉台词和走位。 气氛很好，辜莫卿在角落喝水看着的时候都有些感慨。 这接近一个月相处下来发现大家真的都挺好的，偶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也会被和谐的商讨揭过去。每次喊排练也没人甩锅，都是很积极地就来了。 想起之前校庆舞台剧彩排的时候，好像就她一个人上心，其他人总是懒懒散散的。 不过现在想来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当时都忙着想损招欺负她。 一对比，导致她现在站在这里都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事情怎么可以顺利成这样。 陆巳云看她站着发呆，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你。” “可能是晚上就要表演了，有点紧张。”她仰头，一本正经的说。 “都排练了这么久了，不会出问题的。” 综合楼外面就是操场，从二楼窗户望出去还能清楚地看到篮球场上打球的人。 辜莫卿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进了一颗三分球，篮球场上一片哗然，片刻后掌声如约而至。 她突然问：“我们今晚也能收获这么多掌声吗？” 等了两秒，没人回应。 辜莫卿掀眸看向身边的人。 陆巳云勾着唇盯着她，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随口开口，语气正经又随意：“别怀疑，我们今晚能收获的掌声只能是这样的百倍千倍。” 夺目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少年的神情坚定又认真。 很难不受到鼓励。 辜莫卿趴在窗沿，长长叹出口气：“啊——” “又怎么了？”他笑着问。 窗户开了一条缝，迎面钻进丝清爽的风。 她扭头，把下半张脸藏进臂弯里：“谢谢你，陆巳云。” 她知道的，整个舞台剧都是他为她设计的。 舞台剧是他的提议，剧本是他的设计，参演成员是他找的，什么什么都是他负责的。 而他做这些的原因也很简单。 是因为她。 操场上又是一阵喧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清晰地传到这边来。 陆巳云安静地盯着她看了两秒，随后弯腰，靠在窗台上和她平视。 “那要怎么谢谢我呢？” 辜莫卿移开目光，小声喃喃：“不是已经谢过了……” “什么？”他没听清楚。 她整个脑袋埋进臂弯里：“没什么。” “休息好了没同志们，好了咱们就继续来吧。”江逸凡在那头组织起来。 陆巳云没计较了，垂眸轻揉了一把她的头顶：“走了公主。” 学生时代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班主任请假，晚自习停电，以及各种各样的校园活动日，特别是学校会停课的那种。 从下午三点开始，明显能感觉到学生们更亢奋了。 从教学楼那头走到操场上，一路都是热闹的讨论声。 操场上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成，校领导主席台下围进行最后的指导，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还是围了不少学生在附近，全在兴奋地等待晚上的狂欢到来。 晚会在七点开始，五点学生们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 因为要换服装还要弄妆造，基本上准备了节目的学生们都提前去食堂了。 辜莫卿有点紧张，晚饭没吃几口就跑了。 和上次校庆时一样，主席台后面搭了临时的化妆台。但他们的节目所需的服装偏华丽，穿戴比较繁琐。辜莫卿坐在空凳子上，等李笙吃完饭过来一起去教学楼的女厕所换衣服。 没过多久陆巳云也过来了，手里拿着个粉色的东西，走近后把玻璃瓶子贴在她脸颊上。 现在这里还没什么人，他拉了张凳子坐到旁边。看出她的紧张，半开玩笑道：“要不我们今天演在逃公主好了。” “什么？”辜莫卿拿着草莓牛奶发懵地问一句。 “我说你。”他从她手里拿过玻璃瓶，扯开拉环后又递给她，“要是真这么紧张，不如我们今天就逃跑吧。” 动作自然得跟上演了很多次一样。 辜莫卿瞪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他倒是说的轻松。 逃？ 往哪逃？ 先不说校领导了，学生会就先把他们给千刀万剐了。 陆巳云笑：“你看，既然明知逃不掉还担心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有我在还能出什么问题。” “我……” 辜莫卿仰头望着天，慢慢说：“我就是心里面有点慌。你要说上次那事有什么阴影吧，也不是很大的阴影，毕竟我那时候还反击回去了的。” “就是现在想着要再次上台了，又担心这次会不会又遇上什么突然的，我不知道的状况。” 她苦着一张脸，一口闷地喝了大半瓶牛奶。 陆巳云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注意力又拉回自己身上。 这次没了玩笑的意思，挺认真地告诉她：“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那也只会是惊喜。” 辜莫卿发现他这人人格切换的还挺快。 上一秒还在跑火车拿她的紧张开玩笑，下一秒又正经地让她安心。 “陆巳云。”她叫他。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人格分裂症啊？” 话音刚落，一个脑瓜崩就意料之中地落到她的额头。 他这回手上没收力，辜莫卿吃痛地捂住额头。 “我来啦。” 还想再说什么，还没出声就被李笙的声音打断。 她应该是特意赶回来的，跑两步停下还喘着粗气。 李笙负责念旁白，所以穿的衣服不用那么华丽显眼。只是辜莫卿的公主裙就比较繁琐了，需要她帮着搭把手。 眼看着已经五点半了，等会儿还要过来化妆。时间不等人，辜莫卿从凳子上起来，回头跟陆巳云说了声：“我先去换衣服了。” 然后就拿着一大袋东西跟李笙走了。 男生们的衣服相对要简单一些。 陆巳云换完衣服回到化妆区，四下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辜莫卿的身影。 江逸凡不知道搁那冒出来，拉住他：“行了别找了，还没回来呢。” 他蹙眉：“还没回来？。” “你啊你！”江逸凡吼他，“一碰到我大姑妈就操不完的心。放心吧，人李笙不是还陪着的吗。” 又等了会儿，大部分都换好衣服回来了，参演的几个女生组织着大家化妆。 男生都不需要太费心，随便收拾干净就好。 陆巳云坐在凳子上，有点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去找人的时候，远远看见两道身影走过来。 辜莫卿穿着蓬松的公主裙，走得又慢又稳。头上顶着一顶金色的假发，烫着卷，整个人像放在橱窗里昂贵的洋娃娃。 走到陆巳云面前站定，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垂眼不敢看他：“是不是很夸张啊？” “没有。”他下意识立马接道。 辜莫卿掀眸，“真的？” “嗯，很好看。” 一旁的李笙盯着两人笑笑，随后拉着辜莫卿往里面走：“先去化妆吧。” 他们的节目排在最后，准备的时间是肯定够的。但还是得早点把妆造搞定，不然等最后慌慌忙忙的，万一忙中出错就不好了。 七点钟，文艺节晚会准时开始。 照例开场还是领导发言。 主席台前头传来宏厚有力的话语声，后台的学生们也听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各自负责各自节目的妆造。 辜莫卿被女生们按在化妆镜前坐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对着她的脸蓄势待发。 有个女生说了句：“你长得好乖啊，还真挺适合演公主的。” 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对啊，今天穿这个公主裙跟洋娃娃一样。”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辜莫卿几乎没有见过这个阵仗。 她招架不住，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合适。呆呆地笑了两下，然后跟木桩一点坐凳子上不动。 心想着只要不给别人添乱就好。 为了不耽误学生们的表演时间，这次的领导发言十分简洁迅速。在晚会主持人的报幕声中，第一个节目上台。 操场那片瞬间变得嘈杂起来，与此同时，后方也是热火朝天。 化妆区人来人往，灯光和人声一样不落地挤进这一方小天地。 江逸凡从聊得起劲的男生堆里钻出来，凑到盯着某个方向目不转睛的陆巳云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还看呢？等会儿再把人家盯出个窟窿来了。”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嘴硬道：“没看。” 不过没维持多久脑袋就不自觉地抬起，望过去的视线被江逸凡抓个正着。 难得有能调侃到他六哥的时候，江逸凡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你说我大姑妈今晚这么美，等会儿的表演又那么吸引人，你就不怕今晚过后你就被人给挤下去了？” 旁边的人听完这话哂笑一声。 “你见过她跟你多说过几句话？” 江逸凡回想了一下，嘿，还真他妈没有。 辜莫卿这段时间跟他最多的交流就是对台词，其余时间真就不闲聊的。 要说休息时间她都在干嘛。 那就是她做自己事，陆巳云守在边上，两个人跟看不见别人似的。 “瞧把你美的。”江逸凡说。 几个女生齐上阵，辜莫卿的妆化得很快。 江逸凡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天，说到某处的时候旁边看心情给他回复的人彻底没声了。 他顺着陆巳云的视线看过去，辜莫卿被几个女生包围着，慢步往这边走。 “我靠。”他低骂了一声。 下一秒陆巳云就幽幽分来一个很不爽的眼神，把他给吓得闭麦了。 为了方便学生们化妆，这一块的灯光弄的特别亮。冷调的白炽灯打在辜莫卿身上却看不出一点冷漠，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清透明亮，走过来的时候就像精美漂亮的洋娃娃活过来了一样。 “可爱吧？”有女生问道。 她神情骄傲，就像在展示一件非常满意的成果。 旁边的男生们围过来，清一色的夸赞充斥耳边。 被围在中央的辜莫卿实在要应付不了了，朝陆巳云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他走进人群，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都去练自己的角色行不行？等会把女主角弄紧张了，今晚的演出还怎么搞。” 话一说完，很快，大家就又散开了。 辜莫卿叹出口气，说道：“你说话就是管用。” 他低头看她，随后又状似不经意地挪开目光，朝旁边的空座抬抬下巴：“去那边坐着吧” 辜莫卿点头跟他走。 在一次又一次的报幕声中，晚会按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反正他们的节目排在最后，有人就跑到前面去看表演节目了。整个过程辜莫卿除了去上了两趟厕所，其余时间就坐在她那张凳子上一动不动。 陆巳云知道她是紧张，也没多说什么，就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好了，我们这一组漂亮的民族舞可谓是跳出了气魄，跳出了自豪。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继续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有请我们晚会结语前的最后一组表演，舞台剧——《公主》。” 台下掌声欢呼声激扬，舞台灯光变换，，道具一一到位，大屏换了背景，最后的表演万众瞩目。 李笙首先走上去，开始念起旁白：“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念着，对应的配角一一入场。 辜莫卿已经站到了入口处，她深呼吸，随时准备上台。 快要轮到她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陆巳云站在几步台阶下面，淡笑着看着她。 “以及国王唯一的小女儿，这个王国最美丽的公主——莫子。” 李笙念到她的部分，辜莫卿无暇寻问陆巳云叫她的原因。 她提着裙摆，缓步踏进舞台，进入到观众的视野。 入戏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身后有人对她说话。 “公主，享受你的舞台。” 猜猜已经给了的奖励是什么啊……[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