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副本求生日常》 第1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滴答。” 露珠顺着草叶滚落。 柳星河睁开眼,脸上的水珠随着他起身没入衣领。 “好痛。” 他抬手捂住脑袋,头晕目眩。有种脑浆被晃匀的恶心。 眼前明暗交替,一片混乱中,柳星河脑子里冒出一句:意识,蘑菇惹…… …… 柳星河痛到失去表情管理,却分出一缕念头,心想:真是奇怪的话。 缓了片刻,随着剧烈的疼痛消失,他眼前逐渐恢复清明。 他舒口气放下手,手背碰到冰凉的金属。 柳星河拎起它,上下打量,这是把通体漆黑嵌着蓝色晶石的刀,刀身泛着幽蓝冷光,闪烁间隐有雷电之息。 “新亭侯?”脱口而出几个字,柳星河不由诧异,是它的名字?刀锋冷冽,柳星河却心生亲近,总觉得它对自己很重要,像是相伴多年的故友。 自己握着刀柄的手戴着黑色手套,拂开右肩垂下的柔软皮毛,胸口的深V几乎开到腰腹,腰间的银色腰链坠在腿间,柳星河不禁怀疑:这衣服正经吗? 他歪着脑袋,沉思半天,“是做梦?”说着,伸手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下一秒—— 痛呼声吓飞一片水鸟。 柳星河骂骂咧咧地杵着刀站起来。 他环顾四周,背起刀,顺着水边探寻,一边走一边疑问三连:“我是谁?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江边弥漫着水雾,天很阴沉,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行动间步伐撞散雾气,被桎梏的记忆呈画面式一幕幕闪现。 他想起自己的名字与年纪。 想到那个陪他长大贯穿他少年时的游戏,想起在这之前,他好像是在跟亲友们一起打游戏日常的大战副本。 亲友? 柳星河脚步一顿。是和谁一起打的? 记忆像是一条断了的线,柳星河智只能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往前推。 虽然记不起队友的名字,但他脑子里突然闪出dps监控。 打第一的门派dps条偏白,是个蓬莱。 与此同时,脑子里突然涌现极为陌生的声音:“柳星河你赶紧换pve装,打完我要去散排了。” 那人语气十分熟稔。 柳星河摇摇头,想不起来。 只记得自己是手动打的,dps垫底。 可恶!我们霸刀山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武林之巅! 他没想出什么头绪,思绪发散了半天,想到某处突然停住脚步。 没想起那几个dps,但他想起队里的奶妈是谁了。 柳星河顿时慌了神,他快速地把周围搜寻一遍,没有发现人影。 越找心越凉,只不断安慰自己:万一她还在家里好好呆着呢…… 还不等柳星河稍微喘口气,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困住他的大雾骤然褪去,世界露出本貌。 天地开朗,柳星河举目四看,不远处绿色的芦苇丛里,一抹紫色十分显眼。 柳星河:!!!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跑得太快,惯性让他绊倒在那抹紫色身影前,柳星河顾不上爬起来,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晃,大声喊她:“姐!” 见人没反应,柳星河更慌了,一连喊了七八声,最后实在没招了,伸手往她胳膊上一拧,对着人耳朵大声喊:“夏樱!!” “……” 夏樱迷糊醒来,刚有意识就听见柳星河在她耳边鬼叫,嚎的她一阵耳鸣。 她眼皮微动,比睁眼更快的是脱口而出的那句:“吵什么。” “哇呜——”柳星河一把抱住她,哭成二百斤的狗子,“吓死我了呜呜呜,我刚刚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夏樱薅着他的头发把人扯开,“我要聋了。” 手心里的头发手感软且长,夏樱猛然睁开眼。 柳星河不是这个发型。 “所以……是穿越?”听完柳星河的话,夏樱问。 柳星河点点头,“好像穿成游戏角色了。”虽然穿的外观不一样,但柳星河觉得这个就是他的霸刀大号。 他神情恹恹地抱着新亭侯,“早知道不打那个可恶的大战了。” 夏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心微蹙,抬手撩开柳星河的刘海,露出他的整张脸,“不对。” “什么?” “我今天上过你的号,换的确实是灵源套,但用的不是这张脸。”夏樱十分肯定,她给柳星河截名片的时候,用的是另一张带贴花的捏脸。“你换过捏脸吗?” 这张脸……更像是柳星河本人。 柳星河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上线就被喊来大战了,根本没动过外观。” 夏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右边有一个小小的水滴形状的凹坑。 柳星河嗓子眼被堵住般晦涩张口:“姐?” 他定睛看夏樱,意识到他刚刚因为关心她的情况而忽略的致命问题——夏樱的脸是她本人的脸,不是捏脸的数据。 “没事,先走。”夏樱扶着柳星河肩膀起身,发现自己腿麻了动不了,柳星河把新亭侯挂到前面,弯腰把她背起来,被夏樱身上的银饰硌到吱儿哇乱叫,他姐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冷漠地说了声:“闭嘴”。 柳星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往哪儿走啊咱!” 夏樱指了个方向。 周遭白雾再次翻涌袭来,只有那里不同,是条清晰的可见的路。 她趴在柳星河背上,语气很冷静:“哪里有路走哪边。” 柳星河背着她走的很轻松,夏樱从他后脖颈的毛毛里摸出来一个东西,通体白色的球形,似乎还泛着荧光,一个指节大小,摸着很润。 她绕过柳星河的脖子,将东西在他眼前晃一圈,“这是什么?” 柳星河不太确定:“玉……吧?” 夏樱觉得质地不像玉,她看了半天,把东西塞回原处,“先留着。” “你放我后脖颈里了!”柳星河觉得珠子随时能顺着衣领滚进后背,他回头抗议:“它马上要滚下来了!!” 再一转头,一座巍峨城池出现在眼前。 [叮咚。] 柳星河被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吓一跳。 [玩家已全部进入副本。] 与此同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城池,像游戏里刷新小怪一样刷出了很多人。 是一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走来,弯腰一揖:“白帝城十分欢迎少侠来此参加喜宴,老朽乃白帝城总管,在此恭候多时了。”他一抬手,示意柳星河他们乘坐刚刚加载出来的马车,“车已备好,侠士们,请吧,别误了时辰。” 白帝城? 夏樱暗自思忖,换上亲和的微笑问他:“什么时辰?” 总管脸上的笑容不变,却不答,只一味抬着手催促。 夏樱从柳星河背上跳下来,二人对视一眼,上了马车。 从上了车开始,总管没再说过一句话,约莫有十来分钟的时间,马车停下,他才掀开车帘,冲他们笑笑:“到了。” 马车停在一座院子前,门口有两个威武的石狮子,柳星河快速扫了一圈周围环境,低头跳下马车,转身接了一把夏樱。 白帝城总管再次伸出手作出请地手势,礼貌十足:“请随我来。” 夏樱走到柳星河前面,俩人跟着总管进了院子,绕过回廊,拐了好几个弯,进了正堂。 进了正院,管家回过头,和颜悦色地和他们解释道:“本次来参加婚宴的侠士众多,只能委屈各位挤上一挤,待婚礼结束,白帝城必有重礼谢过各位。老朽便送少侠到此处,两位自便。” 管家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一回头,“对了。”他像小区楼下的热心大爷一样叮嘱道:“城中入夜戒严,二位不要出门,早些歇息。” 柳星河直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夏樱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提出疑问,“如果需要些生活用品,该怎么找你?” 管家一挥手:“白帝城待客向来周全,一应物品皆以备齐,你们早些睡吧。” 等管家走远看不见人影了,夏樱才说,“他很奇怪。” 柳星河:“是很奇怪。”他回想起管家的样子,“这人头发胡须白成这样,皮肤都是褶皱,但动作一点都不像老年人。而且,他的眼睛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柳星河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 瞳孔漆黑且眼白很少。 夏樱低语:“像婴儿的眼睛。” 柳星河被她形容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先进去。”夏樱抬腿往里走,柳星河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先跨步迈进正堂。 一进门,三双眼睛齐刷刷转向他。 柳星河脚停在半空,和他们仨面面相觑。 【系统上线。】 机械提示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所有玩家已到齐,一分钟后为玩家发布游戏规则与提示,请玩家做好准备,倒计时开始:59、58、57……】 众人瞬间没了说话的心思,柳星河和夏樱坐到桌前剩下的两把椅子,倒计时的声音在每个人耳畔一秒一秒渐少。 修了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第2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3、2、1。】 【欢迎玩家进入逃生游戏,本次游戏主系统为“游戏衍生系统”,主系统规则为最高规则。为了平衡游戏难度,所有副本与技能皆是玩家所熟知的存在。本轮游戏为第136位面,参与玩家共21500人,目前全员存活。】 【下面宣布系统规则。】 【1:所有复活技能移除。】 【2:技能、道具以黄字描述为准。】 【3:玩家生命值归0即死亡。】 电子提示音重复了三遍规则,最后说:【江湖路远,望侠士们不畏艰险,相携前行。】 …… 系统声音消失后,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沉默了好一会,圆桌另一边的衍天少女开口:“小樱、星河?”她提问道:“我们三个已经在这坐很久了,你们怎么到这么晚,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柳星河摇头。 他们大战队里,奶妈是夏樱,柳星河和蓬莱方澄是室友,衍天宗云山是他师父的小号,队里另外一个dps明教是大战副本门口随便喊的。 现在五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异世界的小圆桌前大眼瞪小眼。 柳星河看向云山:“师父,你们是怎么来的。” 云山回想了下,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是几时到的这里,他揉揉脑袋:“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在这坐了很久。” 柳星河:“就这么干坐着?” “对。”这点云山很肯定,他摸摸自己的灯笼,说:“从你们进来,我才说第一句话。”云山想了想,“很像待机。” 柳星河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云山:“师父……” 云山不明觉厉:“咋了?” 听着清亮的少女音色,柳星河艰难开口:“你记不记得,你玩的,是个妖灯萝?” 云山:! 他伸手摸了把下面。 “……” 方澄也低头看自己隆起的胸部,半秒后,跟云山作出同样的动作。 “我……”他张口,柔和婉转的女声从他喉咙里发出,“卧槽?!” 我的小兄弟没了!!! 他一头撞向桌子,忿忿不平怒吼:“这叫什么,玩妖号的报应?” 目前这个局面,柳星河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大家都很惨,但有人更惨,笑吧,不合适,不笑吧,属实憋不住。 “不许笑!”强烈谴责柳星河的行为后,方澄撑起脑袋擦擦眼角的泪水,跟一直面无表情人机似的唯一路人队友说:“互相认识一下吧。” 他把几人挨个给明教介绍了一遍。 路人队友是明教成男体,兜帽一摘,露出分外显眼一蓝一绿的阴阳眼,很高冷地抛出三个字:“陆十一。” 互相介绍完,云山把话题扯回正事,“刚刚系统说的,你们有什么看法?” 有段时间沉迷小说的方澄立马接话:“无限流?” 目前虽然判定不了到底是什么,但打个大战无缘无故被拉到异世界,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柳星河一直在想系统刚刚说的规则,他摸摸下巴:“玩家生命值清零就算死亡,意味着很危险啊……” “它说这是逃生游戏。不过咱们都到这儿来了,不能用常规思维来理解。”夏樱回头看了一眼空旷安静的庭院,她有个猜测,“先等一等。” 柳星河:“等什么?” “主线任务。” “对!”方澄一拍手,觉得夏樱说的对。“游戏肯定有通关条件,不可能不给玩家主线任务。”他问夏樱:“姐姐,你觉得会是谁给我们发任务?” 夏樱又默念了几遍系统的规则,系统说它是最高规则,是不是意味着副本还有副本的规则? 听见方澄询问,夏樱说出自己进入游戏遇到的第一个NPC:“总管。” 久等不见主线任务发布,闲来无事,五人把所在院落的地形摸了个遍。 院子很大,是很典型方正的“回”字型,院墙外每隔几步就挂着一只灯笼,正门口还有好几排两米长宽的排灯。 除了正门口,其他三面墙的墙根下种着不知名的宽叶草本植物,生长十分茂盛。院子里面雕梁画栋,大大小小的水池有十来个,多数种着睡莲或荷花,开的满院幽香。 黄昏十分,总管终于带着一堆人鱼贯而入,挤满了院子。 “你,你,还有你,去东边找。”总管手一伸,把身后家仆打扮的男女使唤的团团转,“你们去另一边。” 柳星河寻思终于等到主线任务了,长腿一迈跨到他跟前,询问道:“总管在找什么?” 总管转身,挂上招牌笑容:“少侠,我家大小姐三日后就要和宇文公子成婚了,诸位受邀来白帝城观礼。谁知梳妆丫头粗心,把宇文公子送给大小姐的发钗弄丢了——那是大婚时要用的。大小姐很生气,我们必须在婚礼前找到,否则就死到临头了。少侠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帮忙寻找,若能找到,白帝城必有重谢。” 系统播报在几人耳边同时响起。 【玩家触发主线任务:在婚礼前找到发钗。】 “城东有重兵把守,侠士们莫要过去,以免误伤了各位。唉,夜里风大,诸位尽早歇息,天亮了再找寻便是。”总管说完,那些被他指挥着去找发钗的人又闪现回来,跟他一起走了。 “这就走了?”柳星河咂舌,跟在夏樱身后进屋,吐槽说:“一点任务提示都没有?” 方澄是个纯pvp玩家,上线能从竞技场开门打到关门,唯一打过的本就是大战,对剧情一无所知,“大小姐是谁?游戏里有这剧情?” “先汇总一下线索吧。”夏樱在房间里摸了一圈,抱着纸和炭笔回来,问:“有人知道白帝城相关剧情吗?” 大家都默不作声。 做任务看剧情的夏樱回忆,“如果按照剑三世界观,白帝城大小姐是宫傲的女儿宫天蝉。宇文公子……应该是指雨卓承,雨卓承出身宇文家,离开白帝城后拜入纯阳宫,入了浩气盟,后来和恶人谷的楚小妹在一起,被黑白两道追杀,躲入白帝水宫后二人成婚——就是大家熟知的白帝水宫大战本。” “剑三的白帝水宫,老二是宫天蝉,老三是有心魔的雨卓承,不过大战本里要和雨卓承结婚的是楚小妹,这里却是雨卓承和宫天蝉。”夏樱回忆了一遍剧情,低下头,眼下想不到任务会有什么坑等着他们。“按原剧情,雨卓承不会给宫天蝉送东西。这里偏离原剧情,而且总管说三日后就是婚期,或许婚期就是我们的任务期限。” 柳星河看了眼门外,夕阳渐沉,天的另一边暮色如约而至,他说:“雨卓承宫天蝉是重要NPC。” 夏樱:“对。” “姐你饿吗?”柳星河话音刚落,一个真人版唐三彩女子领头,和她同样打扮的几个女子紧随其后,拎着食盒一言不发地进了正堂,摆好碗筷餐碟,一言不发,走了。 方澄目送他们整齐划一地离开,小声嘀咕:“好像人机。” 云山也跟着看,头转过来压低声音补充:“甚至脸的建模都大差不差。” 再一抬头,只见一下午仅说过一句话的陆十一盯着桌子上的烧鸡,“吃吗?” 云山“啊?”了一声,不可置信道:“他们不至于菜也下毒吧?” 方澄:“难说。这种鬼地方,谁知道有什么幺蛾子。” 柳星河一转脑袋,猝不及防见夏樱夹了一口饭塞嘴里,他急忙伸手拦,没拦住,一时气急败坏地拍夏樱拿筷子的手:“你疯啦?” 夏樱不急不慢地嚼完咽下去,看麻瓜一样看他们:“三天呢,不吃饭等饿死么。给你们试过毒了。” 云山和方澄犹犹豫豫地拿起筷子,陆十一见此不再犹豫,掰下两个鸡腿,往左手边夏樱的碗里放了一个,另一只光速塞进嘴里。 云山、方澄:!!! 俩人十分和谐地一人分了一只翅膀,还不忘往柳星河碗里丢了两块最柴的鸡胸肉。 饭菜好像确实没问题,几人吃了都没事。 柳星河快被鸡胸肉噎死了,费力吞咽,从牙缝里挤出:“真是谢谢你们。” 他从桌上壶里倒了口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谁知闻起来明明无色无味的水,咽下去竟然酒味,没过三秒,柳星河就听见系统播报: 【玩家柳星河生命值-1。】 队友们筷子瞬间停了。 “卧槽?!”方澄扔了碗,一个箭步冲上来疯狂摇晃柳星河的肩膀:“兄弟你快吐出来啊!!” “你别晃了……我吐不出来。”柳星河被摇的眼冒金星,他拉着方澄胳膊把他扒拉开,对其他人说:“别碰,这不是水,有酒味,喝了会扣生命值。” “我们听见系统播报了。”夏樱查探了柳星河的情况,“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柳星河摇头:“没有。” 柳星河被围了一圈,陌生的明教队友也在站在他们身后,目露关切,柳星河朝他笑笑,“没事。”他把趁机撸他衣服毛毛的手都捏下去,“哎呀真没事,才扣一点而已。” “可惜没有团队面板,看不见状态和buff。”柳星河突发奇想,“咱们试试能不能召唤团队面板?” 云山不动声色地又撸了几把,“怎么召唤,你喊团队面板出来它就出来了吗?” 柳星河怒吼:“你!不!要!再!撸!我!的!毛!了!” 陆十一的手悄悄背了回去。 好险,差点要被骂了。 但真的很想摸。 第3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天彻底黑了。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明白怎么召唤系统面板。方澄抬手打个大哈欠,“现在该干嘛?睡觉?” 远处夜色浓的像是要把烛光都吞噬,万籁寂静,几个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来的时候,总管说夜里不要出门,刚刚又强调了一遍。”柳星河直觉不对劲,这时夏樱朝他看过来俩人视线交汇,柳星河试探问她:“我想出去看看。” 俩人想到一处了,夏樱点头,说:“我跟你一起去。” 方澄跟着起身:“那我也去。” …… 最后一队人蹑手蹑脚地走出院门,走在最后的方澄刚跨出院门,院子里所有灯烛全灭,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黏稠黑暗仿佛伸出巨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柳星河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猛烈的飓风发出“呜呜”声,于众人脚下平地而起,体重较轻的云山立时被吹地站不稳,慌乱中抱紧身边的陆十一稳住身形。 方澄吓了一跳,脚缩回院子里,灯笼又亮起来,风也顿消。 他不知所措地挠挠脑袋,被头上的珍珠硌了一下,“啊?” 方澄走出去,灯灭了,大风起。 退回去,灯亮了,大风停。 反复几次,方澄“哟呵”一声,拨了把门口立着的排灯上的小灯笼,说:“这玩意儿还挺智能啊。” 夏樱见此,自己进出试了试,心下了然,看来不是因为某个人。 刚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云山心里发慌,他用力拍了方澄一巴掌,怒道:“别玩儿了!这是什么很吉利的地方吗?!” 方澄张口喊冤:“不是我啊……” 训完熊孩子,远远看见一跳一跳的蓝色火焰,云山赶紧把几个人都推回院子里,院里柔和的光再次亮起。 他心脏直突突,跳地很急,云山压低声音警示:“先别出去。” 其他人被他拉着躲到门口的石屏风后,一个叠一个探出头,瞧见蓝色的火越来越近,众人才看清是个凭空抖动的鬼火,鬼火明明暗暗映出了后面的人影。 柳星河定睛一看,觉得那衣服眼熟,皱眉低语:“是总管?” 被他压着肩膀的云山肯定点头:“是他。” 那人影动作僵硬,脚掌几乎反转了一百八十度,像被不熟练的傀儡师操纵的傀儡,阴暗扭曲地缓慢前行,鬼火往上飘了飘,照出一张嘴裂开笑到耳朵,露出尖锐如同钉子的黑色利齿、眼泛绿光的青白鬼面。 柳星河对上这么张鬼脸,内心震惊:!!! 握了颗大草,这什么鬼东西?! 他不敢吱声,也察觉到队友们都放轻了呼吸。 那鬼火引着总管一直走到院门前,鬼脸总管透过大门直视几人所在之处,嘴角咧的更开,看口型,是在说:“灭。” 总管动作如提线木偶,在院门口头灯笼光明暗交界之处被一道无形的墙阻拦,他无知觉似的,头“砰”地超大声在墙上磕了几次,嗓子生了锈一样生硬挤出不成句的字:“灯,灯,灭、灭……” “饿……饿。” “饭、饭。” 地上的光被撞得微微跳动,柳星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蜡烛被他撞灭,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冲进来把他们全吃了。 方澄看他一时半会进不来,抬头撞了下云山,指着总管说:“他叠词词,他恶心心。” 云山握紧自己小了好几号的拳头,拼尽全力压着嗓子威胁道:“我真的很想揍你。” 还好院子里的灯笼很□□,五个人蹲的腿都麻了,确定鬼总管进不来,他们又回了正堂开始圆桌会议。 方澄举手发言:“门口堵着这位,咱们出不去啊。” “可以从后院翻墙出去,”柳星河想起后院地形,外面太黑了,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他犹豫道:“但……太黑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东西。” 夏樱想着方澄一进一出灯明明灭灭,说:“我们不能全部出院子,否则灯会灭,这些灯是保护我们的,尤其是门口和墙外那一圈灯笼。” 【玩家发现“灯笼的秘密”。】 【玩家获得奖励:[红色蜡烛×5][火种×5],奖励已存入背包。】 【小队背包已开启。】 【小队面板已开启。】 【个人背包已开启。】 【个人面板已开启。】 柳星河惊喜地发现可以看见自己的气血值,并且可以召唤背包了。他把衣领里的珠子扔进背包里。 红色蜡烛和火种出现在最前面两格,只要目光移向它,就会出现黄字说明,【它说:‘如此微弱之光,能旅人照亮回家的路吗?’使用方法:用火种点燃蜡烛,三尺之内鬼怪无法靠近。】 最角落那颗珠子是灰色的,也没有黄字说明。 柳星河没太在意它,满脑子都是团队奖励,他心里想着蜡烛,蜡烛就出现在他手上,摸清背包使用方法后,几个人还是决定出去,留下一个人,防止灯灭。 至于留下谁,决定方式是剪刀石头布。 方澄毫不犹豫出了剪刀,看着四个石头,“……” 柳星河笑了,“看来你注定得在屋里待着。” 四人分成两组,都沿着假山石头爬上院墙,方澄蹲在假山的另一边朝他们挥手,“你们小心,不要走远,有问题直接跑回来,我在这接应你们。” 柳星河:“好。你也注意安全。” 他先跳了下去,向夏樱伸手,“姐……”,柳星河刚吐出一个字,随之脸色骤变,头顶一闪而过的雪白刀光,令柳星河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陆十一持着双刀直直向他迎面劈来,柳星河耳膜轰鸣,几乎听不见夏樱的惊呼声。 “扑通。”——是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柳星河才回神,夏樱松手,心脏跳的快要蹦出来,说话声音都在抖,骂道:“你发什么呆!” 方澄蹲在假山上看不真切,只能遥遥问候:“你们没事吧?!” 云山骑在墙上,头也不回,“现在没事。”他提醒道:“星河!你站太外面了,光太弱了保护不到你!” 柳星河看着被陆十一一刀劈成两半肥厚巨大的叶片,后退一步靠着墙,卸了力般吐口气,“谢谢。” 陆十一礼貌点头。 夏樱蹲下仔细查看,小心翼翼躲开断口处流出的浓绿色黏稠的汁液,“这是……我们下午见过的叶子,绕着院墙种了一圈的那个。” 她左右扫视,发现这些植物位置移动了,“下午它们明明是贴着墙的,现在在离墙这么远的地方?” 是怕烛光? 但,植物怎么会移动根系呢? 柳星河看着防护带似的绿色植物头皮发麻,他拔出新亭侯的大刀,“我们不会得打出去吧?” 这坑爹系统啥都不发,他们现在连平A技能都没有,云山和夏樱俩的武器根本造不成伤害。 柳星河握着刀,往前走了一小步,不太放心,又回头看向拎着弯刀的陆十一:“十一,你保护一下他俩,我先去试一下。” 夏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心。” 柳星河说好。 墙外的灯笼不如门口的亮,处在昏暗之处的宽叶草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柳星河慢慢靠近,脚刚踏进灯光昏暗的范围,正前方的宽叶草迅速变长变大向他飞过来。 幽蓝刀光闪过,柳星河后退的同时劈下了几片叶子,触及无形墙壁的宽叶草们愤愤挥舞着叶片退了回去,被砍伤的地方汩汩冒着汁液。 “看来砍伤的叶片不会复原。”柳星河又提着刀上前,五六次后,他正前方的叶片们终于被砍完,三株宽叶草在被砍完叶片后逐渐缩小枯萎,柳星河一屁股瘫在地上,气喘吁吁:“等不到砍完这些草,我可能要先累死了。” 他靠着墙休息,无意间,手上的刀碰到了地上的叶子,【玩家柳星河拾取掉落:[坚壁清野]。】 “卧槽!”柳星河瞳孔一缩,撑着胳膊跳起来大喊:“这怪掉技能!!!” 听见系统提示的其他几人也是震惊,柳星河摸出掉落后,那些叶子肉眼可见地化成水蒸发了。 柳星河看着技能栏上唯一的技能“嘿嘿”一笑,都不觉得那些宽叶草吓人了,双眼冒光地盯着它们:“姐,我去打怪,你们摸技能。” 人的体力有限,陆十一也不可能干看着柳星河自己一个人冲锋陷阵,努力克服自己和陌生人不敢说话的恐惧,开口说:“我们轮换。” 柳星河点头,拎着刀换了个位置去砍草,霸刀技能坚壁清野,俗称“地毯”,会对多个目标造成伤害,他看了一下技能描述,发现和游戏里不同的是:这个副本里的坚壁清野技能使用CD是一分钟,不是游戏里的十几秒秒。 柳星河算着时间平A 地毯清了三块地出来,为了方便他们摸掉落,宽叶草叶片都被他斩在灯光范围内。他扛着刀回头招呼:“来摸!” “能摸出治疗技能吗?”一直没听到系统提示音,柳星河蹲在夏樱身边看她摸掉落,夏樱摸了一把,皱眉道:“千丝。” 减速技能,CD也是一分钟。 “那正好。”柳星河乐观道:“遇到追你的怪你丢个完这个就跑。”他指指后面的那一片,“我去把那一片也清了,你多摸几个,总能摸到有用的。” 又一声系统提示音,柳星河转头,看云山拄着灯笼摸完掉落,他扶额:“师父,你怎么摸了个踏星行啊……” 【玩家陆十一拾取掉落:暗尘弥散】 云山被欧皇震惊:“摸到隐身了?!” 第4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被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陆十一额头滚下一滴汗,声带仿佛被封印,只能僵硬点头。 夏樱想知道隐身会不会被怪攻击,陆十一不说话看起来很紧张,夏樱没憋住笑,问他:“你是不是社恐啊?” 陆十一点头如捣蒜,浑身的高冷劲瞬间就无了。 “没事,我们不看你。”夏樱转过身,挥手示意另外俩人移开视线,“你隐身试试会不会被怪攻击。” 陆十一说:“好。” 他用了隐身后,三个人瞬间转回身注视他。作为队友,他们还能看见陆十一,他只是变得特别淡,几乎透明。 陆十一靠近宽叶草,它们没有攻击的意思,他一点点往前挪,直到走到宽叶草一步距离,便退了回来。 “不会。”陆十一隐身后脚步声轻到几近于无,他走回墙下解除隐身,“隐身期间没有时间限制,但解除后的CD是五分钟,五分钟内不能再次隐身。” “咱们先把这边的怪刷了,多摸点掉落。星河,你去再刷一片,然后回来休息会。”夏樱看了眼团队面板,柳星河的能量条大概还剩60%,生命值是团队里唯一的99。 能量条就是体力,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 突然,大家听见云山惊呼:“那边的草刷新了!!” 夏樱抬头一看,果然,之前被柳星河刷完的几片宽叶草凭空出现在原地。 柳星河回头:“姐,还刷吗?” 夏樱沉思片刻,点头,“刷。” 不过这东西会刷新,就算累死他们也没办法出去,“咱们轮着来,星河,你体力刷完直接去换方澄过来,你回去休息。” 柳星河自然没有意见,拎着刀吭哧吭哧刷得自己体力值几乎归0,又摸了个上将军印技能出来,才顺着方澄搓的藤蔓绳子爬回院子里,趴在假山上面大喘气。 方澄歪头撑着腿看他,“你们出去后我听外面的声音就听不太真切了,我也不敢走。你没事儿吧……他们咋样了?” “没事,你去找我姐他们。”柳星河累的抬不起手,喉咙干到生出铁锈味儿,一吞咽就痛的像生嚼菜刀,他双眼无神靠着假山坐下,嘴唇裂出细小伤口,血腥味蔓延在舌尖,“好渴。” 哪怕现在把那喝一口就扣生命值的毒酒拿来,他也照喝不误。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在打架,柳星河闭上眼呼吸渐沉。 “渴?你等等啊。”来的路上看见假山下有处活泉的泉眼在往外冒水。方澄跳下假山,弯腰揪了一片荷叶,接完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确定没事后捧着水爬回假山上,碰碰柳星河,见他没反应,发现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方澄怕他渴死,把荷叶折了个小口塞进他嘴里,见人还能无意识吞咽,松了口气。 院子里比较安全,他们原本是商量分成两组出去的,现在柳星河自己回来,方澄便担心起他姐只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了。 他把柳星河放下,轻巧地跳到墙边的树上,沿着树爬到院墙上,站在那里才听得见夏樱他们的声音,方澄发现三人还在一起,便朝她招招手,“你们还好吗?!” 夏樱回头,让他下来,“还好,你下来摸掉落。” “我刚刚听见系统播报啦。”方澄跳下来,陆十一接了他一把,“喵喵,你在这隐身会被攻击吗?” 陆十一摇摇头。 夏樱看团队面板里陆十一还剩60多的体力值,说:“十一,把体力值刷到30你也回去休息。” 夜晚刚开始,不能让大家都刷到体力见底,必须轮流回复休息保持体力。 柳星河回去了大约十分钟,体力值回复了5%,照这个恢复速度,三个多小时体力值就能回满。 大约因为是近战,陆十一和柳星河的体力值消耗速度比远程攻击要快,夏樱把笛子放在嘴边吹奏释放技能【蝎心】,打断了攻向陆十一的宽叶草。 陆十一体力刷到阈值,他攀着藤蔓跳上墙头,方澄在后面提醒:“假山下的泉眼流出来的水能喝,可以揪一片荷叶装水,但我没试莲子能不能吃。” 陆十一点头,准备跳走时犹豫回头,小声说:“小心。” 方澄笑笑挥手:“知道啦。” 柳星河一觉睡得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力已经完全恢复,醒来时发现大家互相靠着睡成一排。 深蓝天幕月朗星稀,昭示着离晨曦还远。皎洁月光往地上铺了层白霜。黑暗早已如潮水褪去,天地在如水月色下只剩空明。 远处山峦起伏,蝉叫蛙鸣,萤火虫在荷花与荷叶间四处飞舞,宁静到不真实。 柳星河打开团队面板,体力值最少的方澄也已超过80,其他人都在90以上。 小队背包里多了几个灰色的物品,黄字说明是:此物品太过破烂,没有什么价值。 最显眼的格子里,是一个霸刀技能【楚河汉界】,黄字写着使用门派:霸刀山庄。 柳星河貂貂震惊:!! 谁把刀墙摸出来了?! 除了我还有人能摸出霸刀技能吗? 霸刀不能没有刀墙,就像苍云不能失去盾立一样。 柳星河垂涎的口水直流,搓搓手兴奋道:“我的宝贝刀墙……” “你好像个变态。”不知啥时候醒过来的云山锐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感谢你神算爹的小红手吧。” 柳星河伸出左掌心,右手食指中指弯下做出跪的形状:“谢谢师父!貂貂发誓为您劈一辈子刀墙。” 夏樱和陆十一相继醒了过来,陆十一伸了个大懒腰,察觉到队友的目光又瞬间缩回手,低下头腼腆笑笑。 她收回目光,站起身:“大家都休息的怎么样了,可以继续刷吗?” 云山爬上墙头,他看了眼外面,回头迟疑道:“外面的灯都亮了。” 柳星河攀在树枝上往外看,院外被灯照的非常亮堂,他低头看了一眼,喃喃道:“那些草又回到墙底下了。” “你们等我一下。”方澄灵光一现往门口跑去,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拍着胸口顺气:“鬼、鬼总管也不见了。” 墙上的云山仰着脖子看天,月亮正当头顶,方位偏南,照这个位置算时辰,现在应该子时将过未过,不到凌晨一点。 他让柳星河捡了块石头,用了十成力气扔进草丛里。被砸中的叶片“砰”地掉落,枝干上没有流下粘稠浓绿的汁液。 云山跳下去,小心翼翼靠近宽叶草,发现它们确实安静下来了。 第二轮剪刀石头布,留下的还是方澄。 方澄蹲回那个假山上,气成河豚。 柳星河和夏樱往东和南,云山陆十一往西北边,四人分头行动。 这里不是白帝水宫那个小小副本,而是真正的白帝城。 柳星河沿途躲了三波飘着巡逻的守卫,还击杀了几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偷袭他的狼和熊,摸了一堆齿皮掉落。 【玩家方澄生命值-5。】 【玩家方澄、柳星河、夏樱、陆十一、云山生命值-10。】 柳星河:!!! 他环顾四周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收了刀火速往回赶,但走的太远,回到院子时其他三个人已经在大堂里了。 方澄躺在屏风后的软塌上,双目紧闭,没有意识。 旁边有一堆燃烬的蜡。 柳星河上前,见他呼吸平稳没有明显伤口,便问:“怎么了?” 夏樱摇头,“不知道,回来他就在这里躺着了,我们肯定是触碰了什么规则。” “系统播报最先扣生命值的是方澄,后面才是我们几个,一定是他先遇见了什么危险。”柳星河想不出他们触碰了哪条规则,“如果不能出去,应该一开始就扣,可我们出去很久了。” 没有准确的计时器,云山只能靠星辰与月亮的位置算时间,他听到播报时正好在看天,那会大致在三点前。 听云山说完时间,柳星河问:“两个小时?” 云山:“对。” 方澄依旧昏迷不醒,其他四人没商讨出什么结果,也不敢再出去,都守在他塌边,每个人精神高度紧绷了许久,守着守着,挨个陷入深眠。 柳星河睡着不知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动静令他瞬间清醒,箭步走到门边,发现声音竟然是从窗户处传来的。 隔着窗户,柳星河冷声问:“谁?!” 夏樱不动声色地睁开眼,轻轻晃晃还在睡的云山陆十一。 窗户外传来总管的精神十足的声音:“少侠睡了吗?” 柳星河烦死他了,感觉这东西比广东双马尾还要阴魂不散,语气不友善地开口:“被你吵醒了。” “实在抱歉,城中多了几个小贼,怕惊扰了诸位,老朽这才漏夜打扰,既然无事,少侠自便。”说完,总管的脚步声渐远了。 走了? 柳星河不放心,将窗户支开一条小缝,食指举到唇边示意队友们安静,自己弯下腰顺着小缝往外看—— 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柳星河:!!! 第5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玩家柳星河生命值-5。】 他没走! 柳星河吓得没捏住手里的窗杆,窗户“啪”地重新合上,屏障般隔绝了总管幽怨带恨的眼神。 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柳星河强作镇定转身冲花容失色的夏樱摇头,做个“没事”口型。 “少侠,你开开门呀。”窗外,总管声音带笑,温柔如春风,“你们都没有睡觉,为什么不开门?” “不睡觉的坏孩子。” 他哄小孩子似的:“开门呀。” “开门呀。” …… “开门!” 叫了半天魂,总管逐渐狂躁,声音也不复温柔,变得尖锐刺耳,“为什么不开门!” “开门!!!” 尖叫声刺的柳星河耳膜痛,他不得已伸手捂住耳朵,慢慢退开窗边,总管在门口嚎了一会声音渐小,声音极度不甘,恨恨道:“到时间了……这么快。” 柳星河这次学聪明了,从门口的缝隙里往外瞄,看见总管举着煤油灯姿势正常走出大门,才靠着门滑到地上瘫着。 “不能被他看见,而且他现在跟之前不一样,更正常。”柳星河一把抓住过来看他情况的云山,“师父,你去看一下现在几点了。” 云山推门出去,回来说:“寅时过,五点。天亮了。” 柳星河低语:“又是两个小时。” 云山经他一提醒:!! “古代按十二时辰计时,咱们今天晚上遇见的所有事,应该是以一个时辰,也就是俩小时做为节点。那鬼东西说时间到了,我猜——是天亮了。” “天亮?”柳星河喃喃道:“他难道怕天亮?” 十一点到一点,子时,他们都累瘫在院子里睡着了。 一点过,他们留下方澄,其他人散出去找线索;三点左右,第一次集体被扣生命值。 被总管看到会扣5点生命值,他说不睡觉的都是坏孩子,集体扣十点是不是—— “我们全部被扣生命值的时候都不在睡觉!”云山猛地抬头,说出和柳星河一样的想法。 柳星河补充:“他一直在让我开门,但没有试图破坏门窗,屋子对他有限制?” 夏樱若有所思,“扣除生命值的违规判定是以总管的视角做判定,还是以系统视角呢?” 柳星河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个地方坐下,“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是以系统视角做判定,时辰交换的时候不睡觉会被扣生命值,刚刚总管敲窗户,我们都醒了,但只扣了星河的——因为他看了总管的眼睛。”夏樱一遍一遍捋思路,说:“我觉得是总管发现了我们不在房间里,系统才能判定我们违规。” 云山:“跟睡觉无关?” “不好说。”柳星河打开团队面板看自己还在绿色的生命值,“晚上试一下。” 他这会体力也回满了,开始想白天会不会还有坑在等着他们。 夏樱推开窗。 鸟叫虫鸣打破了次元壁,天边的朝霞也变得生动,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鲜活到让她感觉已经脱离了异世。 但她清楚那只是错觉,修长手指合上窗,回头,见床上方澄依旧闭着眼,“方澄还没醒?” 靠近床边的陆十一摇头。 方澄生命值没有变化,人却一直不醒,无疑给队友们的心理蒙上一层阴影。 清晨。 总管恢复了人样,带着几个仆从进来,面容如沐春风,不见一丝阴森,他嘴上问的是:“各位侠士昨晚休息的如何?” 柳星河听着却像:‘你们怎么还没死。’ 总管假模假样地关心了还未醒的方澄“女侠”,说白帝城的人手都被调去抓贼了,他们的一日三餐需要自己解决,便得意洋洋地摸着胡子走了。 云山目送他远去,掌心向上斜遮着嘴小声说话:“他真的不是在徇私报复吗?” 柳星河回想起几个小时前他的鬼叫,气笑了,“很明显,他是。” “主线任务都没摸到边,玩家又触发了自己找口粮的支线任务。”云山有气无力地拄着灯笼,“门口那些草能吃吗?” “你们在这看着方澄,我出去找找看。”柳星河出去折了几个莲蓬放到圆桌上,“先吃点这个。”实在找不到吃的,就把池子里的锦鲤烤了。 他转身要走,身后陆十一说:“我和你一起。” 出了院子,二人往东边去,沿着小路走了一会,隐约听见车辙与人声。 柳星河拉着陆十一躲到树后,架着牛车的水贼甲说:“这些可是大小姐大婚时宴客的酒,一坛抵得上咱们俩半年的工钱,小心些,洒了可要挨鞭子。” 水贼乙‘呸’地吐掉嘴里的草,骂骂咧咧道:“这么好的酒,咱们辛辛苦苦从楚地运来,却一口也喝不到,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怪只怪你没投个好胎。”水贼甲白了他一眼,不过他也是心痒了一路,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贼心突起,一把停了车,低声道:“尝一口……应该也没关系吧?” 水贼乙贼眉鼠眼地赞成:“就尝一口!总管问起数量,就说……水路转陆路,颠簸,碎了两坛!” 水贼甲拍拍后边的肉干和点心:“配着刚抢的肉干和点心,下酒菜咱也有了!” 水贼甲乙说干就干,停了车,苍蝇搓手卸下酒水点心,俩人边吃边喝,还不忘随时转头看看有没有人经过。 “再来一口!”半坛酒下去,甲乙二人微醺,正哈哈笑着讨论晚上去找哪个相好,突然脑袋“砰”地嗑在一起,软了身子直挺挺地栽进酒坛子里。 陆十一身形渐现,把那俩人拎出来扔地上后,朝树后的柳星河做了个手势,柳星河扔掉伪装的树枝走出来,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喵哥。” 这俩水贼车上所有的干粮都被陆十一收进小队背包里,他数了数量,说:“够了。” 柳星河和他往回刚走两步,又去把那些酒都收进包里,对上陆十一不解的眼神,“嘿嘿”一笑,“万一有用呢,先留着吧。” 回去后,云山捏了块肉干在手里上下翻看,带着疑惑的眼神问:“这么顺利?” “嗯……”柳星河把事情经过说了,他总觉得这事巧合到离谱,这些水贼要偷喝早就偷喝了,何必等到了白帝城再喝。 柳星河脑子里两只小貂在说话。 一个说:该不是系统怕他们饿死送来的吧? 另一个:系统会这么好心? “npc吃了这些东西,我看白天他们跟正常人差不多——” 柳星河话没说完,只见云山把肉干扔到嘴,语气模糊:“吃起来还行。”并给出评价:“有点咸。” 云山把点心盒子也掏出来,对目视他的三人道:“看我干嘛,总要有人先试吃。” 柳星河的生命值是他们中最低的,总不能再让他试。 打劫那俩水贼的食物够他们这几天吃了,大家不再忧心下顿吃什么,池子里的锦鲤也逃开做烧烤的命运,甩甩尾巴躲进菏叶下面。 柳星河抱着肉干啃,喝水间隙听见夏樱说:“今天必须摸出主线的线索,不然就晚了。” 见队友不解,夏樱解释道:“总管只是任务发布及‘监管者’——他用眼睛来判定我们是否违规,但最后的BOSS到底是什么,我们还一无所知。” 她想到一种可能,脸色不大好看,“系统发布的任务,是在npc说出寻找发钗后才更新的。” 柳星河跟上了她的脑回路,对懵懵的云山解释:“就是说——是因为总管说它是‘发钗’,系统才更了主线。系统说它的规则是最高规则且真实,但没说npc不能说谎,你拿两根筷子插头上,你也可以说那是‘发钗’,并且系统也认同那是‘发钗’,明白了吗?” 云山:“懂了,发钗不是真的发钗。” 夏樱以前有个爱穿汉服的室友,被她科普簪钗环佩的区别。拿水在桌子上给他们大概画了个形状,“u型的才是钗子。” 见几个队友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夏樱才颔首,话锋转了回去:“咱们必须留足够的找到线索才行。” 一直沉默倾听的陆十一敲敲桌子,提醒他们:“看任务。” 主线任务已悄悄变更为:寻找“发钗”。 发钗加上了引号。 云山:“握草!” 果然不应该信这破系统的鬼话。 【玩家发现总管的谎言,奖励buff监控已开启。】 柳星河第一时间打开团队面板,方澄头像下面多了个“沉睡”的负面状态。 倒计时还剩20小时。 知道他只是睡着,夏樱稍微放心,对其他人道:“先去找线索。” 四人约定好太阳下山前回来。 柳星河从院子后面出发,走了一路,一只活物都没遇到。 翻过一个陡坡,从最高点往下看,下面有个院子,屋舍低矮,像是给仆役居住的。 柳星河推门进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屋子是大通铺,光线不好,一踏进门,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屋里搜寻一圈,没什么发现,忽然听见有人靠近,柳星河匆匆跳窗而出,蹲在窗户下听见一个女子小声说:“总算能歇会了……” 那女子一直留在屋里,柳星河只得翻墙走了。 墙根下杂草丛生,一抹显眼的蓝色吸引他拨开草丛。 是本书册。 柳星河捡起来,翻开,书上一个字都没有。 他把书收进背包里,再往前走,浪花拍打石头的声音愈发清澈。 城墙挨着山坡修建,爬下去,下面是一处断崖,藤蔓丛生将崖壁铺成绿色。 柳星河顺着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走,不料脚下打滑,摔进一个山洞。 生人进入惊起蝙蝠群飞,山洞里很暗,越往里,唯一的光源只有荧光菇。 柳星河揪了根藤蔓,捆了一串小蘑菇当灯笼,走了一会,脚下由山石变为人工修凿的石阶,石阶两旁散落着白色石头,又远又太暗,柳星河看不清。 石阶越往上越陡峭,柳星河不得不扶着墙壁,刚一触碰,柳星河一愣。 墙壁触感柔软细腻,不像岩石,像……人的皮肤。 柳星河想到的瞬间,触电般迅速收回手。 他拎着蘑菇往上,照亮刚刚摸到的地方。 墙上是一张女人的脸。 只有脸。 突然,脸上紧闭的双眼睁开,额头上的花钿被挑起的眉毛带动。 她唇角勾出妩媚笑容,刚刚张口,柳星河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里的蘑菇塞进她嘴里,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柳星河一口气跑出山洞,连滚带爬地爬进白底城里,才敢回头看身后,空无一物,他才长舒一口气:“妈呀,这什么鬼东西。” 他不敢久留,又在城内转了半圈,跟在一队送餐食的侍女身后,摸到城东边一座二层小楼,只是这边几乎是十步一岗,柳星河试了试,实在混不进去,河悄悄记下这个位置,看天色不早,先撤了。 原本高挂的太阳,只要一出现西斜的趋势,时间像是加了十倍速。 柳星河卡着太阳落山的一瞬间跨进院门,几乎是前脚进来,后一秒日落西山,天空瞬间被暮色吞噬。 几个队友坐在正堂外的石阶上等他。 夏樱迎出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柳星河把书册从背包里掏出来给她,又将今天经历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大家开始汇总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总管从中作梗,白帝城中的npc基本都无视他们。只有夏樱在河岸边遇到一个女子,一边哭一边说起她妹妹。 “她是宫天蝉的侍女,负责保管宫天蝉的梳妆盒,前天晚上,梳妆盒被偷了,但她看见了贼,是个穿夜行衣的男人。她说白帝城守卫森严,那贼肯定没办法带着妆盒跑出去,它一定还在白帝城,现在全城都在搜寻贼和妆盒。”夏樱继续道,“这个妆盒应该是关键线索。” 云山掏了几个沙漏出来,“我跟水贼换的,漏完刚好是俩小时。” 陆十一拿书册挡住他们的视线,说:“我隐身跟着总管,找到了宫天蝉住的地方,不过我不能跟太近,就没进去。” 柳星河和陆十一一对,宫天蝉就住在城东的二层小楼。 对完线索,陆十一无意翻了一夜书册,他半睁的眼张大,竖起给队友看:“有字。” 第6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小满。】 【我们被拐到了白帝城。】 【总管说她可排上等,她被单独带走了,而我,只能去做个下等仆役。脸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在家父母总偏心她,来了这里照样会被优待。】 从下一行开始,墨色变得深重:【偏心她又能怎样,还不是跟我一起被抓来了。】 【廿六。】 【阿菱带着荷花酥来看我,说起她住的房间多华丽,吃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而我却跟那么多人挤一个屋子,又脏又乱,她说我住的还不如大小姐的狗。她额头上的菱形花钿丑死了。我真想把她推水池里。她说总管很欣赏她,她要让总管把我调去做些轻松的活。】 【她以为她是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把我调走也不给个准信!】 行笔至此,纸上多了一团墨点。 主人迟疑着,写下:【这里晚上很奇怪,我想逃走。】 柳星河看完几页,说:“是本日记。” 夏樱:“往下看。” 【廿九。】 【大小姐要大婚,我们这些粗使丫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过最近,我总在晚上听见怪声,问隔壁铺的翠姐姐,她让我晚上闭上眼睛老实睡觉,听见动静也不要睁眼,否则,被“它”看见了,会长梦不醒。】 【天呐,真可怕。】 【初三。】 【阿菱说晚上来找我,我等了她好久,出门去找她的时候遇见了鬼,但鬼好像害怕灯笼,我差点丢了命,我很害怕,也没见到阿菱。】 【初五。】 【阿菱给了我一枚钥匙,让我先藏好,她找到了一条密道,在东边。她要带我逃出去。】 【这里四面环水,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初六。】 【大小姐的首饰被偷了,她很愤怒,整个白帝城都在找大小姐的妆奁,原来堂堂白帝城的大小姐,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呀。我以为她会和戏文里的公主小姐们一样,有用不完的钗环呢。】 【下午,阿菱来找我,让我藏好钥匙。我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总管带着人往这边来搜了,他说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们不会找到的,我把它藏进了一个绝妙的地方。】 【白帝城的水系相通,我记下那条鱼的特征,从头到尾由金色变为白色,头顶还有一抹牡丹花瓣似的红色印记。它白天不会出现,只有夜晚会在水里游动。我把钥匙藏进了它的肚子里。】 【初七。】 【阿菱不见了。】 【我去找她,认识她的人都说不知道,我的妹妹消失了。】 【我在水边捡到了她的手帕……我好慌张,但我必须找到她。】 【我被杀死在水边。】 “被杀死在水边……”柳星河看完内容,“被杀死了还能写日记吗?” 云山看小沙貂一样一言难尽地看他,吐槽说:“她的日记只有晚上能读出来,会是正常日记么?” 【触发支线任务:寻找妹妹阿菱。】 柳星河无视了云山的鄙夷,兴奋道:“支线!”他想到总管挖的坑,又不兴奋了,“这个支线任务,不会有问题吧?” 云山想到另一个问题:“妹妹还活着吗?” 柳星河把日记又看了一遍。 看到“额头上的花钿”这几个字,他“呃”了一声,“可能,嗯……死了。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山洞里,那张脸上的花钿,是菱形。” 夏樱诧异,陆十一依旧面无表情,而云山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误打误撞把支线完成了。” “系统没有判定完成,估计还得再去一趟山洞。”收好日记本,夏樱说:“今晚注意一下水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姐姐藏钥匙的那条鱼。” 按计划,上半夜还是去刷掉落。 柳星河竟然刷到了【春泥护花】这个技能。 不过非本门派,技能不能使用。 柳星河腹诽着把它扔进背包,骂了句:鸡肋。 月光拨雾破云,子时,大家回了房间。 柳星河撑着脑袋坐在桌前,困得头一点一点,云山和夏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陆十一倒精神,瞪着一双猫瞳盯着烛火发呆。 “扣扣。”窗户被敲响。 柳星河立时清醒。 总管今晚没有再鬼叫,四个人都醒了,没被扣生命值。柳星河心道他姐分析对了,这玩意儿是个监控。 于是,柳星河陆十一和云山动静极轻地靠近窗边,夏樱行动轻巧贴近大门卡住视野,保证总管看不见她。 云山和柳星河一左一右躲在窗户两边,陆十一隐了身,手放在窗子上冲他们点点头,动作迅速地拉开窗户。总管透过窗户什么也没看见,“桀桀”地笑了声,笑完,他脸僵住——扣分错误,他要被惩罚了!! 总管尖叫怒吼,质问系统:“明明不在!我看见了!” 下一瞬,隐身的陆十一伸手抓着他的头,把他拽进了窗户里,云山眼疾手快地往他头上套了个黑布袋,柳星河放下窗户把他脑袋卡住,一道金色的光极快速从窗棂流动一遍,总管整个人被金光禁锢住,再也动弹不得。 柳星河拿刀戳了戳总管,系统判定为攻击,总管血条变红,很厚的血条现在只剩下一半不说,还有个【禁锢】buff,没有期限。 只要他们不放他出来,这东西天亮前,只能伸着头在窗户里趴着。 而且他的生命值,肉眼可见在往下掉。 解决了碍事的家伙,云山往方澄身上贴了个隐匿符——昨晚他打小怪爆的。 隐匿符隐藏气息,确保方澄不会被怪物发现,但又真实躺在屋里,他们四个都出去灯也不会灭。 安全起见,今天几人没有分头行动,而是两两一队,柳星河和夏樱往东,他们决定再去探寻一次山洞。 柳星河带着她躲过巡逻的无脚守卫,在下一个路口,突然遇见一个拎着两把斧头,看着约莫有两米五的巨人,脚步沉重到几乎每一步大地都在颤动,斧头在月色下泛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柳星河与夏樱躲在草丛里,巨人走了很远,他们才松口气。 危险渐远,柳星河站起身。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巨人,巨人走着走着,前行的脚步停下,疑惑地歪歪头。 下一瞬,令柳星河头皮发麻的场景发生,巨人的身体未动脖子一点点变长,诡异地拐了个弯,直直朝他们飞来。 柳星河反应极迅速,一把将夏樱拽起来借着惯性扔进墙里,在自己即将被咬到时劈了个刀墙,拦了一瞬,撑着刀架迅速跳进了院子。 巨人没有追来,但院子里莲香四溢,熏得头疼。 柳星河眼冒金星,夏樱爬起来拧着他的耳朵把人拽清醒几息,问:“你有个晕眩的buff,怎么回事?” “荷花太香了,意识好蘑菇。”柳星河凭着本能,随手揪了一片长到他手边的荷叶,塞嘴里嚼嚼嚼,嚼完才觉得那股令人沉醉的花香消失了。 “再蘑菇,我就把你丢水池里。”见他的buff消失,夏樱无情地扔开他,折了几片荷叶备用,奇怪地问他:“荷叶解buff,你怎么知道的?” 柳星河:“啊?”他摸摸头,“花香,花是坏的,荷叶香,荷叶是好的,就……能闻出来。” 他白天逛过这里,平平无奇。 现在才惊觉不对,荷花昼开夜合,这个院子里的花完全相反,颠倒了。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巨大到能吞噬灯光。 柳星河立定,召唤出新亭侯的大刀,把夏樱挡在身侧。 什么东西?是个……巨大的黑影,头两旁还有扭动的“胡须”? 等了四五秒,石头后面的庞然大物露出真面目。 柳星河惊掉下巴:“兔子?!” 背着粉色小鼓的白色垂耳兔从黑暗里蹦出来,嘴里还咬着一条色彩鲜艳的蛇。 比它身子长两倍的蛇,还没挣扎几下,就被兔子吃草似的啃进了肚子里。 骨头渣子都没剩。 把蛇看成胡须,柳星河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吞蛇的兔子留下不屑地眼神,沿着池塘边一蹦一蹦跳走了。 夏樱认识这只兔子,“七秀的门派跟宠。”她皱眉,疑惑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进入副本这么久,他们没遇见其他玩家。 这只兔子是哪儿来的? 鉴于它生啃毒蛇,柳星河找线索都绕着它走。他们从后门出去,沿着小溪往上,走到一片湖边。 湖边灯火幽微,黑暗里,蛰伏的怪物蠢蠢欲动窥探着,妄图在瞬间给予外来者致命一击。 新亭侯在空中闪出幽蓝冷冽寒光,偷袭的触手被一一斩落殆尽,他们技能刷的差不多后,打这些怪基本不掉技能,偶尔掉一两个,也是其他门派的技能,不可用。 只有夏樱比较特殊,五毒的宠物召唤技能,只掉了一个玉蟾出来。 “天蛛引?”夏樱摸了把掉落,摸出了天蛛。 她仔细研究一番天蛛的技能描述,把它放出来,摸摸可以变得很小的蜘蛛:“用它探路吧。” 他们继续往前,夏樱操纵着天蛛往其他地方去,同步查探。 天蛛放大了无数倍的视野里,夏樱看见一个人,在不远处的水边。他像是在找寻什么,还会击杀攻击自己的怪物,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类。 夏樱和柳星河说起这人,她不敢贸然过去,便让天蛛往前靠了靠,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观察。 天蛛爬啊爬,爬到稍近的地方,那人忽然从它视野里消失了,天蛛视野突然开始摇摇晃晃地拔高,夏樱听见那人说,“藏头露尾,可算不得正道。” 小蜘蛛毛茸茸的脚在空中无力扑棱,夏樱召回天蛛,摸摸委屈巴巴蹭她的小家伙,把它放回了跟宠召唤栏里。 “两位,幸会。”负剑的白衣青年不知几时站到他们身后,长剑“铮”地出鞘直指夏樱颈动脉,声音比剑刃还凉:“白帝城内妖魔横行,二位因何而来?” 柳星河握紧长刀,雷光闪动间往夏樱身后隔了个刀墙,迫使那人移开对着夏樱的武器。 他隐隐觉得这人并无恶意,又不十分确定,沉下脸,随时准备迎战。 柳星河并未收刀,冷声问出内心猜测:“你是雨卓承吧?” 雨卓承倒不诧异他能知晓自己身份,忽而又见这少年人收了冷脸,咧嘴笑笑,用十分嘲讽的语气说:“我们来白帝城参加你的婚礼啊。” 雨卓承:“。” 他皱着眉,脸色怪异:“我与小妹已经成婚,休要胡言。” 夏樱把柳星河往后拽了一把,“那婚礼是怎么回事?” 雨卓承表情算不上好,“这……”他嘴唇张合,柳星河却一个字听不见,雨卓承刚说几个字唇角就涌出鲜血,他随意抹去,这下柳星河听见他低声说:“法则……” 柳星河简单理解为:他刚刚那段话触碰到了规则,被系统屏蔽了。 雨卓承收剑稽首:“小妹被白帝城掳走关押,宫天蝉以小妹性命威胁要与我成婚,若各位能赶在大婚前夜,找钥匙助我救出小妹,在下亦会助各位离开此处。” 【触发支线任务:在大婚前夜逃离白帝城。】 站在这里,三人不停被怪攻击,雨卓承带他们去了灯笼明亮处说话,路上,夏樱问他:“雨道长,你夫人被关在哪儿?” 雨卓承遥遥指着高处的小楼,“那边的地宫下面。” 柳星河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眉头微挑,“我们得从宫天蝉眼皮底下进地宫?” 雨卓承侧眸,唇角挑起很小的弧度,“害怕?” “这座鬼城内,只有我能帮你们找到出口。”他敛了笑容,语气带着毫不遮掩的威胁,森森道:“救出小妹,是交换条件。” 一双洞悉人心的明亮眼眸注视着柳星河,明明初次相逢,雨卓承却对他们的动态了如指掌,“你们得罪了宫关,若再拒绝我,凭你们几个,离不开白帝城。” “雨道长。”夏樱没有否定交换,看似漫不经心,转了转手里的笛子,“即暂为盟友,可否告知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雨卓承比月色还凉的目光移向她:“姑娘,想听什么?” 夏樱心说想听的可太多了。 这里每个人都在被系统规则限制,关于系统方面得不到答案,但若与副本相关的,没准不被规则限制。 她决定挑最重要的问,“若最后对上宫天蝉,有几成胜算?” “要看是在什么时候。”雨卓承没卖关子,“如果是白天,她奈何不了你们,但到了晚上,哪怕加上我,不超过六成。” 柳星河小脑瓜一动:“咱们白天杀进地宫,抢完人就跑?” 雨卓承苦笑,摇头,“地宫的入口只有傍晚时分才会开,且没有钥匙,咱们进不去。”他微微叹口气,“我深夜在此处徘徊,就是在寻找钥匙。” 夏樱想到主线那个打了引号的发钗,问雨卓承:“总管说的‘发钗’,是不是你要找的钥匙,雨道长?” “是。”雨卓承点头,“日前,我偷了宫天蝉放钥匙的妆盒,谁知里面的钥匙已经不见了,最近两天,白天全城戒严,晚上妖鬼夜行,我设了阵法,子时一过,借月华做芯点亮蜡烛,才能微微驱散他们。” 原来玩家子时过能出来活动,是借了雨卓承的光。 柳星河:“除了灯光,还有其他办法能驱散它们吗?” 雨卓承摇头,“此间妖物鬼怪皆受宫家控制,生生不息,除不尽。”他似乎还有话,只是在出口前咽了下去,“不过除了总管,其他的算不得高阶妖物,威胁不大,看见了躲开便是。” 夏樱垂下眼睑,掩住自己微动的眼神,再抬眼便问雨卓承接下来需要他们怎么做。 雨卓承:“找到钥匙,在明日傍晚前汇合,进入地宫找到小妹。”为了让二人对地形有所了解,雨卓承用剑尖在地上大致画了个地图,“之后,沿着地宫左边的那条道,一直走,就能离开白帝城。” 夏樱最后问他:“钥匙长什么样?” 雨卓承给她画出一根U型,底端坠着从大到小三个圆珠,看起来倒真是像发钗。 夏樱在雨卓承这儿,几乎把副本规则摸了个遍。 约定好明日见面时辰,雨卓承便与他们分开,独自寻找钥匙去了。 “他可信么?”直到看不见雨卓承身影,柳星河才问出这句话。 夏樱回头看了眼高悬明月,转回身,轻声道:“关于副本小怪这方面是真的。” 黄昏后,子夜前,鬼怪们在黑暗里攻击力更高更强,离了光源护佑,他们对付不了那么多的怪。 子时,月光破云,阵法启动,灯光点亮之处,低级小怪无法发起攻击,只有少量高级怪可以攻击他们,但碍于光,怪的力量被压制大部分,他们也能轻松对付。 “触发的支线是逃离白帝城,先找钥匙吧。” 野草在山坡上肆意生长,柳星河再次来到藤蔓丛生的断崖边。 “小心。”他伸手扶了把夏樱,俩人拨开藤蔓进了山洞。 深夜,荧光蘑菇发出的光比白天亮数倍,肉眼望去,山洞里像开了许多蓝绿色的彩灯。 第7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这里……比白天亮。”柳星河提高警惕,他目光略过荧光菇,环视一圈,抬眼往上看,山洞顶上,数张不同人脸,正睁着眼凝视他们。 那些脸不论杏眼凤眸,个个都貌似天仙,但每一张脸,都有着弧度一模一样微笑,连眼睛开合的大小都分毫不差,柳星河浑身汗毛都炸了个遍。 头顶的人脸笑着笑着,突然就化为轻烟消散,空出的位置很快由新的脸填上。 每一张美丽的脸庞都在笑,但每一双眼里都充满怨恨。 柳星河很快意识到这些人脸看的不是他,它们都在看夏樱。 它们在觊觎什么? 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柳星河握着刀,心里蓦然生出一股极强烈的恨意。 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鬼地方?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这股浓烈的怨气浓到几乎将他理智全部吞噬。 怨灵们的恨共享给了他,柳星河收紧手指,想毁了这里。 “别看上面。”先回过神的夏樱出声,按住柳星河的手,“星河,静心。”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手背,柳星河才猛然惊醒,左右甩甩头,硬生生将视线从它们的脸上撕开,低头只看地面,几秒后,他收回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火种,心有余悸问:“还往里走吗?” 夏樱低头往前,说出一句很经典的:“来都来了。” 柳星河:“……走。” 山洞里肆意生长的荧光菇又被柳星河薅了几丛,他捆成一串给夏樱,“可以把它塞进妹妹嘴里。”她好像挺怕这东西,白天一塞她就闭嘴了。 柳星河倒没猜错,只剩一张脸的阿菱确实很怕荧光菇。 他们走到阿菱面前,下午柳星河塞的荧光菇还在她嘴里。 阿菱阴狠恶毒地瞪着柳星河,想用眼神刀了他。 柳星河在她面前晃悠一通,确定阿菱咬不到他,才伸手拔下她嘴里的荧光菇,不料刚拔下来,贯穿耳膜的尖叫在山洞里响起,阿菱叫了不到一秒,那串荧光菇又重新回到她的嘴里。 如果眼神能割下来肉,柳星河这会儿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柳星河从地上又揪了个荧光菇,在手里抛上抛下,“听得懂人话么,听得懂就眨眨眼。” 阿菱面无表情地咬着蘑菇,眼神依旧狠毒。 “听不懂是吧?等下我就在你脸上种蘑菇。”柳星河拔出短刀,“先挖个坑,从哪儿开始呢……” 阿菱瞳孔缩小,惊恐地疯狂眨眼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早配合不就得了。”柳星河并未收刀,幽蓝短刀就这么贴着阿菱脸边,“小姐姐,我们没有恶意,就想问你几个问题。” 此时顺势唱起红脸,摘下她嘴里的蘑菇,“你是阿菱?” 阿菱眼珠转了转,“你认识我?” 夏樱:“不,我认识一个姑娘,她说她妹妹的额头上有菱形花钿。”系统并未播报完成任务,夏樱再次询问,“你是阿菱么?” “是。” 得到回答,夏樱便听见系统的机械音:【支线任务“寻找妹妹阿菱”完成,自由探索支线已开启,完成奖励副本结束后结算。】 “她在哪?”阿菱脸没法动弹,斜着眼珠,费劲将视线转向侧边的夏樱。 夏樱很贴心地站到她面前,答非所问:“她一直在找你,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提到这里,阿菱恹恹地垂下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夏樱换了个说法:“也许我们可以帮你。” 阿菱不说话,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一会夏樱,开口就是嘲讽:“凭你?你落到她手里,只会跟我一样。” 柳星河“哟呵”一声,用短刀叉着蘑菇作势要往阿菱脸上扎,“不说是吧?” 也许是他十分反派的做法吓到了小姑娘,阿菱的眼珠挣扎着上下滑动,想躲躲不开,最后只能尖叫着大喊:“我说!” 柳星河挑眉,“说。” “是宫关把我抓起来的。”阿菱问他们,“你们进来的时候看见地下的白色灰尘了吗?” 柳星河察觉她话里有话,“嗯?” 阿菱笑起来清丽可人,平静地说:“那是我的骨灰。” “这山洞里的路,是无数女子的白骨烧灰垒成的。”阿菱目露怜悯,对夏樱说:“你长真好看。” 她声音幽幽,带着幸灾乐祸的恨意:“你也会跟我一样,被放干血,敲骨吸髓,最后怨气不散,困在这里。” 柳星河登时脸一沉,不等他说话,阿菱将目光移向他,“荧光菇是不是很漂亮?” “这些荧光菇吞噬着我们的魂魄,每长出一朵,就有一个女子魂飞魄散,你帮不了我。” 少女的眼神变得悠长,仿佛不再困于深邃洞穴,她闭上眼,想到了远方的故乡 柳星河蹙眉:“那我把它们全拔了?” “……” 阿菱的思乡情绪被破坏完了,她眼睑下的眼珠向上翻:“它们由阵法催生,拔了还会长。”她憋了又憋,实在没忍住,吐槽说:“这山洞八百年进不来一个人,下午看见你,我是想让你帮忙给我姐姐带个消息的。”谁知道这个可恶的傻子,往她嘴里塞了蘑菇就跑! 算啦! 随着微不可闻地叹息响起,阿菱低低笑了,她眼里满是遗憾:“我姐姐她那么蠢。” 阿菱怨恨命运,也怨恨姐姐。 如果不是她非要拽着自己去集市,她们此时还无忧无虑的在家乡,每日不过会因为谁又穿了谁的新罗裙,谁又用了谁的胭脂上妆,谁戴了谁的金镯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而已。 越州山水依旧,可惜她们再也无法撑着小舟,与鸥鹭争渡,于碧海采莲了。 越女采莲秋水畔。 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 思念远方的姑娘,与陌生过客谈起那里,最后只剩一声轻叹,“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故乡与此地相隔万里,意外流落他乡的游子,再也回不去她的怀抱了。 江畔涛声如旧。 柳星河回头看山洞,绿色的藤蔓将那里遮得严实,任谁都只会以为这里是一堵墙。 “星河?”姐姐的声音传来,柳星河放下思索跟上她的脚步,夏樱看出他情绪不高,宽慰他说:“这个阵法,或许可以从宫关那里找找线索。” 柳星河“嗯”了声,他也知道这种危险的地方,不能给队友们拖后腿,很快整理好情绪,闷闷道:“咱们现在回去?” 他们出来很久了。 两人并未顺着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另一条道,试图再寻找些线索。 这条路小渠池塘很多,柳星河一路留神,没有发现被阿菱姐姐记录的那一条锦鲤。 “砰!”柳星河击杀了偷袭的野狼,他蹲下摸掉落时隐约觉得不对,微微侧头,看见右后方不知几时多出个影子。 柳星河警惕起身。 一个踩着兔兔鞋的七秀萝莉,悄无声息地站他们身后。 与他们身上的原色校服不同,这个秀萝白发蓝衣,蓬蓬花苞裙在月光下闪着细微的光,她站在石头上,她忽略柳星河的戒备,用很熟稔的语气自顾自问:“看见我的兔子了吗?” 夏樱:“背着粉色小鼓的那个?” “对。”秀萝抛了个圆球到柳星河手上,“把它装进球里带给我。”她微微一顿,才想起指导用法:“按一下按钮,球就会变大。” 柳星河仓皇接住被抛过来的小球,“去哪给你?” 秀萝未回答,脚下踩着粉色小花,轻盈一跃,消失了。 【沉歌发起任务:寻找她心爱的兔子。】 【是否……】系统音断了一瞬,【已接取任务。】 【是否共享任务?】 柳星河说是。 【已小队共享。】 柳星河端详着手里的圆球,递给夏樱:“她不是玩家吧?” 夏樱摇头说:“不像。” “但这个副本里,按常理来说,也不该有七秀的NPC。” 任务放弃不了,也没有明确失败的惩罚。 姐弟俩又折回那个院子附近,找了半宿兔子。柳星河踢了踢路边的石头,说了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眼看时候不早,又想到另外俩队友,柳星河抬眼看天,“不知道他们咋样了。” 夏樱看见被叶子阴影挡住的石头,刚想张嘴提醒柳星河,下一瞬就见他被石头绊到,咕噜噜滚了一圈,滚进了荷花池子里。 夏樱:…… 柳星河在水里扑腾两下站起身,“呸呸”吐了几口水,从胸口捞出一条钻进去的鱼。 那奋力甩尾的锦鲤,头上有一抹牡丹花瓣似的花纹,柳星河定睛一看,满头问号,举给夏樱:“姐……咱们要找的鱼是不是这条?” “……是。”夏樱哭笑不得,把他从水里拉上来,柳星河捧着鱼:“怎么才能让它把钥匙吐出来啊?从它嗓子眼里抠吗?” 鱼嘴里牙齿尖锐,看样子能咬断他十根手指,柳星河心想还是算了。 这鱼身长体膘,柳星河思虑再三,说:“要不把它烤了吧,看着还怪好吃的。” 鱼在他手里扑腾了半天,突然不动了,像听得懂人话。 柳星河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凑近,恶魔低语威胁说:“把你烤了。” “啪。”一枚金色的U型钥匙掉了出来。 锦鲤吐出了钥匙,尾巴拍拍柳星河的手,示意交易完成,该放鱼了。 “哇,它真的听得懂。”柳星河啧啧称奇,伸手把鱼放进水里,他并未着急松手,嘴角一勾,“鱼兄,你知道那只吃蛇的兔子在哪儿吗?” 鱼兄不知道,鱼兄瘫在水里不动了。 柳星河松开它,锦鲤甩甩尾巴,沉到水底去了。 他从地上摸起钥匙,下一秒,寻找发钗的任务提示完成,紧接着他听见系统的电子音说:【主线任务刷新:于第三日破晓前逃离白帝城。】 【副本进度:40%。】 听完,夏樱脸色凝重。 “怎么了?” “进度太低。” 第一个日夜过去,副本探索成都达到40%,正常来说并不算低,而夏樱忧心的是:副本里几乎所有线索都在晚上出现,这就意味着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虫笛声打破寂静的夜,一条碗口粗的巨蛇在发起进攻时,被夏樱丢了千丝加一个百足,巨蛇灰溜溜地窜回草丛里。 不过片刻,夏樱敏锐地发现怪物攻击频率变高了。她提高戒备,轻声道:“先回去。” 来时只需要小心些,路上的怪物基本不会被惊动。 但回去路上不同,一路上,柳星河和夏樱的体力几乎用尽,东躲西藏,才回到院子。 沿途夏樱的腿被毒草偷袭划伤,血一直不停地流,生命值随之下降,这会已经降到85,差一点就与柳星河持平了。 “小樱?!”迟来的云山和陆十一刚进屋,就来查看夏樱的情况。 夏樱的伤口流了很久血,这会堪堪止住,唇色发白,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柳星河拿滚水给她冲洗伤口包扎,其余人守在旁边,陆十一觉得她疼,顺手给她塞了一把红枣。 甜香在鼻尖肆意,夏樱捏了一粒在指尖,朝陆十一笑笑,问出心底疑惑:“十一,你是妖喵哥吗?” 陆十一摇摇头。 “哪儿来的红枣?”柳星河找了个小茶壶给夏樱煮红枣水,陆十一眨着猫眼缓慢张口,云山替他说:“从厨房偷偷摸的。” 偷些坚果零食,还惊动了厨房里的小怪,追了他俩三条街。 陆十一这个B还隐身了,最后那小怪只追他跑。 云山被追的没法,只能用了CD老长的踏星行。 “噗。”柳星河听他描绘,没忍住乐出声。 总管依然被卡在窗户上,云山嫌他碍眼,跳下椅子拖了个屏风把他挡住,眼不见心不烦。 在外面晃悠了一晚上,精力体力早就告急,夏樱困到水刚放到嘴边,下一瞬人就趴在了桌子上。 柳星河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她身侧,方澄的沉睡buff还有几分钟。 再一回头,陆十一和云山扯了片帘子往地上一铺,歪七扭八地睡着了。 异世界里,队友们睡得安稳,夏樱的腿还在往轻微渗血,柳星河趴在床边,几乎是刚闭上眼,便沉沉进入梦乡。 时间未停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像最无私的神明。 柳星河再睁眼,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方澄坐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晃腿,云山拉开的屏风被收起放在一边,窗户里的总管也不见了踪影,窗户处只堪堪留下一套衣袍,而总管凭空消失了。 “你醒了?”方澄听见动静,回头用气音说话。 柳星河点点头,俩人动作极轻地出了正堂,到院子里说话。 “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小樱姐姐怎么受伤了?” “昨晚攻击我们的怪太多。”大致和他说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柳星河问起方澄的遭遇。 方澄那会正蹲在墙上打瞌睡。 迷蒙间察觉有人影从大门进来,细看是总管,他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总管那时候看样子很像个正常人,他举着灯,看见我说我不守规则。他一直盯着我,我就多了个沉睡buff的倒计时,他越靠近我倒计时就越快,没办法,我只能拿了根蜡烛驱散他。好在屋子里他进不来,倒计时结束我就失去意识了。” 柳星河低语:“被‘它’看见,会长梦不醒。” “它”,原来是总管。 柳星河和方澄同步了一下进度,此时天色尚早,他遥望远处檐角飞扬的二层小楼,“我想再去宫天蝉住的地方看一眼。” 他们没有拿到有关宫天蝉有用的线索。 方澄说:“我和你一起。” “两个人目标太大,我去看一眼就回来,你看着我姐他们,不知道总管会不会再来。”柳星河果断拒绝。 “我去。”陆十一听见动静就醒了,猫在后面听他们说话。他背上弯刀隐身,“他们看不见我。” 柳星河:“那里十步一岗,守卫很多,你多小心。” 陆十一点头,无声无息地出门,到了宫天蝉的住所,“吱呀——”令人牙酸的开门声,惊醒了发呆的守卫,俩人紧绷一瞬面面相觑,发现只是风吹开了大门,又放松下来。 也到了开正门的时辰,两个守卫一人半边,用力推开门。 侍女捧着洗漱用品在小径穿行,陆十一跟在她们身后,灵巧地攀上二楼屋檐。 “叮铃。”房檐下挂的惊鸟铃被风吹动。 窗户被侍女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陆十一探头往下看,一个妙龄美丽女子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有条不紊地穿衣,洗漱,梳妆。 “小姐,今日穿那件百迭石榴裙?”侍女们小心翼翼,得到主人微微点头,才在转身取衣裳时微微松口气,再转过来,又提了十二分精神。 “小姐蕙质兰心,与姑爷万分相配。”侍女小心夸赞,往她头上带了只钗。 宫天蝉垂眸凝视铜镜里的自己,抬手摸了摸鬓边金钗,并未说话。 另一个侍女端来一只碧玉碗,里面盛着红色液体,液体里还有小块固体组织,是生的血肉。 宫天蝉接过来,娴熟地拿调羹一小勺一小勺,喝养颜粥似的小口喝完,看的陆十一直犯恶心。 果然是邪恶副本,Boss也这么邪恶。 宫天蝉喝完,把碗放到一边,陆十一还想再探,只听她薄唇轻启,慢悠悠道:“有只小老鼠溜进来了,抓住他。” 第8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喜堂外。 总管指定的任务地点。 “都撕破脸了,还发任务。”云山把花盆当成宫关一通乱踢,骂道:“这老登真是莫问给藏剑拜年——不安好心。” 柳星河小貂抱臂,认同点头:“确实。” npc搬来的绸缎堆成小山,浓烈的暗红色触目惊心。 在第一个白天,玩家没有接到任何任务,昨晚被他们阴了一把后,宫关发布限时一个时辰的任务,简直明晃晃写着陷阱俩字——但完不成,全队每人生命值都会减50。 刚刚宫关脸色发青,看起来半人半鬼,云山一边默默许愿希望他原地升天,一边想:不知道昨晚对他血条的削弱会不会随着时间涨回来? 他身后的方澄嘴里念叨着“都是剑网三害了我”“剑网三你坏事做尽”之类的话,念完认命叹气找线索。 柳星河仔细读了两遍任务说明,他蹲下,即将碰到红绸时深吸一口气,猛觉不对,起身把墙边一把扫帚顺过来,挑起红绸,很敷衍地往墙上一挂,转身跟队友说:“别用手碰这些布。” 他俯身时隐隐嗅到一股血腥味。 “咔哒。”木头断裂声清脆。 锐利刀锋上蓝色电光闪烁,空中留下一道刀墙,柳星河用门派轻功躲开从背后砸过来的木桩。 随后系统播报:【玩家柳星河、夏樱、云山、方澄、陆十一生命值-5。】 柳星河:!?“挂也不行?” 他抬脚把倒下的木头当成宫关狠狠踩,骂了句:“神经病。” 红色绸缎飘落在地,深沉浓烈的颜色在空出划过,像是静默地嘲讽。 断裂的木桩横截面平整,像是被外力锯断的。夏樱收回视线,说:“先找找线索。” 挂完这些红绸十分钟都不用,总管却给出两个小时的时间限制。 系统真想让玩家死那么快,玩家连副本第一晚都撑不过,一定还有第三种解法。 夏樱腿伤没好,微微跛着腿走进屋里,柳星河蚊子似的在她耳边嘀咕:“挂红绸……难道是个隐喻?”说完,他兀自摇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把这些红绸挂在指定的位置装饰喜堂,红绸是任务指定物品。 木质的建筑内部刷了黑漆,明摆着告诉来者此地不详。 比起喜堂,柳星河觉得这里更像灵堂。一进屋,门外强烈的日光被吞噬,一点照不进来,屋里仅靠墙角的几排蜡烛照明。 屋子最里面的桌子高且窄长,柳星河目光略过印着双喜的点心、干果、手腕粗未点燃的龙凤烛。 龙凤烛的前面,放着一沓红笺,他拿起来,每一张都用金粉写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夭?”他对文学方面了解不多,夏樱拿过红笺,翻到背面,每一张背后都有金粉画的烟火图案。 她说:“是祝福女子出嫁的诗歌。” 倒是符合副本背景。 柳星河走到正中央,桌子上供奉着一座神像,低垂眼眸自上而下俯视众生,神情悲悯。 从左到右十盏油灯供奉在神像前,灯光幽微,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灭。 “一般神像前不都是香案吗?”云山觉得奇怪,绕着神像走了一圈,随便端起一座灯台,火焰在空中抖了几下,柳星河以为它会灭,几秒后,豆大的火光再次出现。 “有字。”柳星河从他手里接过灯台,云山闻言,仰着脑袋,从锈迹斑驳的底部看见被圆圈圈住的一个字。 “驱?” 方澄凑过来,双手撑住膝盖半俯身仰头看烛台底部:“驱啥?驱散?驱邪?” 云山默不作声,僵着身子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躲开方澄蹭到自己背后的柔软触感,然后被方澄仗着身高长臂一伸捞回怀里,说:“别在意啊师父,不管啥时候咱俩都一个性别。” 云山弯着腰从他臂弯退出来:“莫挨老子。” 他是柳星河的游戏里拜的师父,方澄是柳星河室友,几个人经常在一起做日常、打副本,时间一长跟柳星河喊顺嘴了也会叫他师父。 他把每个灯台底部看了一遍:“火在民间传说里有驱邪去晦的说法,问题是怎么驱?直接怼宫关脸上?” 柳星河跟着他的话幻想下那个场景,默默道:“宫关会给你摔回来吧……” 夏樱数了数手上的红笺,“十张。” 神像前的油灯数量也是十。 她指挥柳星河出去拿小木棍扒拉出红绸的数量,柳星河数完朝屋里喊:“也是十。” 红绸、红笺、油灯,依次被夏樱摆到外面空旷的地上,她坐在门槛前的石阶上盯着它们,思索:一样数量,这三个东西关联在哪儿? 红笺背后的烟花仅仅只是装饰,还是别有深意? 夏樱视线在油灯和红绸之间来回转。 方澄蹲在油灯前,抬头,用亮晶晶的双眼看向夏樱:“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夏樱:“?” 他指着红绸:“邪恶。”又指向油灯,“驱散邪恶。” “用火烧红绸。” 夏樱点头:“试试。” 方澄拿了节小木棍挑起红绸一角垂到油灯上,豆大的光在四人的注目礼下抖了抖,方澄疑惑:“无事发生?” 【缺少关键物品,小队触发惩罚:张三的凝视。】 【黄字说明:张三已经饿了很久了,好不容易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了,在吃饱之前,他会一直盯着食物哟。(ps:张三只在夜晚出现,你猜猜,他会刷新在哪儿呢?)】 方澄举着小木棍张张嘴,顿了顿吐槽:“本来晚上怪物就很多,这法外狂徒直接给咱加焦点列表里了。” “法外狂徒的想法比你大胆。”云山抱着胳膊,冷冷地模仿系统的语气:“现在你是他的食物哟。” 方澄笑嘻嘻,“师父你也是哟。” 云山转过头,不跟傻子计较。 “系统只是说少关键物品,但没说烧红绸不对。”柳星河捏起一张红笺。 夏樱握住油灯的灯台,说:“也许,是少一个引子。” 火舌舔上艳丽的纸张,点燃的瞬间,灯盏里那从始至终便微小的光彻底熄灭,被火烧到的烟花图案如引信喷出火花,眨眼间一张红笺烧去大半张,剩下的被柳星河迅速扔到红绸末端,接触伊始,便以燎原之势从头烧到尾,烤肉般地“滋滋”声不绝于耳。 几个呼吸的功夫,整条红绸的浓稠暗色褪去,变得鲜亮红艳,阴森感褪得干干净净。 柳星河弯腰捡起红绸,上面有淡淡被火燎过的味道,他说:“纸上的烟花,就是烧去‘邪恶’的引子。” 任务剩的时间不多,柳星河率先行动:“先把这些红绸烧完挂上吧。” 挂完红绸任务提示完成后,系统开始播报: 【玩家小队达成“红笺引信”成就,获得一次性道具:红笺烟花X1。】 【道具黄字说明:“砰”!烟花炸开的声音,对五十米内鬼怪造成五秒控制。】 宫关拉着死人脸来走流程恭喜他们完成任务,不怀好意地指着方澄和夏樱,“大小姐请二位女侠喝杯茶,两位跟我走吧。” 见他们不动,静默不过五秒,夏樱和方澄开始掉生命值。 夏樱和柳星河交换一个眼神,带着方澄和宫关走了。 云山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不去会掉生命值,对他们来说这是必做任务,不过现在是白天,问题不大,还有十一在那附近呢。”他嘴上安慰云山,实际频频回头看夏樱离开的方向。 空气里被火烧过的烟味很重,柳星河环视堂前一圈,“这些红绸挂着的样子很怪。”他用木棍画了个缩小版的。 看起来像个字,云山用手比划一番:“困?” 柳星河想到红绸没被烧之前浓烈的血腥味。 困住什么呢?血染红绸的主人?还是他们这些玩家? 总归不能是困住BOSS。 宫关走远,柳星河跳上墙头,在两段红绸相接之处添了点东西,等了会,没有被扣生命值,他跳下来,拍拍双手沾的灰尘,朝云山扬扬头:“咱们去找十一,还得去找秀萝的兔子。” 柳星河再次给云山描述那只兔子生吞毒蛇的景象,把自己说得发毛,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而他巨怕软体爬行动物,尤其是冷血的。 他真怕再看见那兔子的时候它还把蛇当辣条吃。 “噫。”云山搓搓胳膊,从背包里掏了块干到能硌掉牙饼掰一半分给柳星河,柳星河嚼的腮帮子痛,“再也不说学校饭难吃了。” 喜堂这儿离宫天蝉的住处不远,一路走来人影稀少,“哎,哎,星河!”云山胳膊肘狂怼柳星河腹肌,“看那。” 柳星河捂住肚子,顺着他手指方向,阁楼青瓦罗列齐整,屋脊上硬币大小的一抹粉色格外扎眼。 俩人蹑手蹑脚换了个地儿,总算看清目标兔子背着粉色小鼓,正撅着屁股对着他们,趴在屋脊下晒太阳。 云山一脸震惊:“这玩意儿能蹦这么高?” 柳星河冷幽默,说:“也许是窜天兔。” 师徒俩做贼般鬼鬼祟祟地踩着围墙爬上房顶,云山一把按住柳星河伸太高的头,“有守卫。” 四个佩刀的守卫在大门口来回巡逻,偏偏这时兔子发现了他们,回头撇了他们一眼,双腿使劲一蹬,径直跳到下一层的檐角,再顺着大开的窗户蹦进屋里。 云山发誓,他绝对没看错兔子的眼神:“它在鄙视我们。” 柳星河从背包里掏出一坛酒,往身后的墙外一扔,“啪!”陶罐碎裂声引走了所有守卫,柳星河跳下去踩在屋檐上接了把云山,确定阁楼里面没有守卫才翻进去。 “他们都不怀疑一下有人入侵吗?”云山趴在窗户后,露了半个头观察回到原岗位的守卫。 “程序设定?” 这个副本的小怪都不咋聪明。 比如那俩送物资的水贼,再比如这四个人机守卫。 兔子这次不跑了,蹲在书架最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 柳星河慢慢接近它,从背包里掏出小球,按下按钮,小球膨胀到比篮球还大,从他手里飘到空中,一道金光闪过,兔子被吸进球里。 云山回头:“这就抓住了?” 也太容易了吧? 球被兔子撞得乱飞,柳星河怕它动静太大引来守卫,尝试着把球收进背包,成功后松了口气,真怕得一直抱着这个球。 他蹲下捡起被兔子撞掉在地上的书籍,放回去时柳星河被五颜六色的封面吸引,翻开,扉页是红笔写的四个大字:《瀛寰小记》。 柳星河翻到最后有字迹的一页,瞬间眼睛睁大: 一位来自霸刀山庄的柳姓侠士。 旁边一行小字批注:不太聪明。 空有一身力气,却废了很大功夫才抓到一只兔子。 霸刀山庄身为北武林之首,不教弟子怎么用脑子? 这行短字在柳星河目视下继续增加: 且一惊一乍。 柳星河:“卧槽?!” 黑色字迹又接上一段: ——还见识浅薄。 柳星河从包里掏出蜡烛:“你看起来很神奇,但摸起来材质却普普通通,可能是我没见识吧……” “不过,你这么厉害,想必不怕火,对吧?” 瀛寰小记被他拎在手里,顶着柳星河的死亡微笑,书页自动哗啦啦飞快翻动,终于在柳星河把蜡烛伸进火里前翻到一页停下。 加大加粗的【白帝秘事】硬控住柳星河,他收回蜡烛,用最狠的语气说:“‘秘事’如果不够秘,你的归宿就在火盆里。” 瀛寰小记原本支棱的纸张瞬间软了。 书页的空白处,巨大的:【没礼貌的小鬼】飘过又消失,速度让人直怀疑自己眼睛。 云山“哦哟”一声:“还带弹幕?” 柳星河没理他的插科打诨,他一目十行大致扫了一遍,心中感叹:还真是秘事…… 少女秘事之一: 白帝城主宫傲之女宫天蝉,自长大后便有两个心愿。 因为憎恨自己的侏儒体型,她与神明做了交易,神明赐予她美丽的脸庞与高挑的身材。 而命运馈赠之物,价格在数月后才开始显现。【两行字间距之中有红字注:由此可见天下并无免费午餐。】 少女全身如老化的墙皮开始一块块脱落,她惊恐不已,从至高无上的天宫求得良方——每日以蓝蘑为引,佐以十五六岁美貌少女鲜血与心脏为食,可青春永驻。 而第二个心愿是:她想与心中所爱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忠心的总管为她布置喜堂,鲜血染就的绸缎,是困住外来者的必需品。 她所爱之人因此来到白帝城,少女从此成为神明忠诚的信徒与拥护者。 【红字:青春永驻和白头偕老?岂不矛盾?】 少女秘事之二: 少女从神明那里求来蓝蘑生长之法,心上人为她布下催其生长的阵法,深刻、不灭的痛苦与泪水是最完美的必需品,滋养着永不满足、欲壑难填的灵魂。 少女秘事之三: 她心上人的妻子被锁进地宫,看起来活不了很久了,少女的心上人为了救他的妻子,一直在用秘法给她续命……【长此以往,二人得殉情。】 他也得到“神谕”。神明怜悯众生,说: 换回他最爱的妻子——只需要抽取一个外来者的生命; 这是因与果。 书上飘了行弹幕:【吾乃神器,凡夫俗子见吾为何不拜?】 柳星河合上书,把它放到火上:“拜拜。”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烧,只是吓吓这破书。 瀛寰小记封面突然长出一张嘴,漏出尖锐牙齿狠狠咬住柳星河的手指,柳星河倒吸一口凉气,“嘶”着把它甩出去。 一只金色眼白黑色瞳孔的眼睛几乎占据了整个七彩封面,剩下那点地方它还塞了好几个黑线形状的愤怒表情,盯着柳星河狂眨眼。 云山看的直掉san值,但又好奇,没忍住伸手扒拉它一把,皱眉道:“系统说此物主人尚在,已绑定物品不可拾取。” 柳星河:“?” 他蹲下,把书捡起来放进背包里,去读物品说明: 【瀛寰:主系统出品,作为档案自动记录使用,后因“天神之眼”投入使用,被收录于归墟海,某年不知踪迹。】 【使用方法:所有的存在都可能被它记录,堪称位面百科全书。】 而黄字说明下方赫然是三个字:已绑定。 还有一行灰色字体:瀛寰自带隔绝空间,但同一位面使用超两次空间消退,主系统筛查到会回收处理。 “有使用限制。” 柳星河补充:“是件橙色道具。” 副本系统给出了道具说明,他站起身,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主系统和我们的系统不是一个系统吗?” 怎么还自己打自己呢? “先别管这个了。”云山语气微沉。“雨卓承为宫天蝉布下那什么蘑菇的生长阵法,他俩一伙儿的。” “是山洞里的蘑菇?” “八成是。” 俩人翻出去,柳星河想了想,又翻进来把架子上的书都收进背包,“等会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实在不行还能拿来生火。” 他的生火二字成功激怒了背包里的瀛寰,瀛寰伸出黑色线条生成的两只脚,往新收进来的书上狂踩泄愤,无能狂怒半天实际伤害为0。 柳星河把一摞书全压到它身上,世界清静了。 令柳星河意外的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陆十一,夏樱和方澄也迟迟不见回来。 好在他们生命值都没有往下掉,柳星河和云山一起靠近宫天蝉的住处,在去的路上,靠近水边之处捡到一枚白色玉佩。 【遗失的玉佩:它的主人在水边消失,只留下一块玉佩,见证过她的存在。】 柳星河猜到是谁的东西了,他揣进背包,忧心抬头看太阳,“快傍晚了。” 眼见与雨卓承约定的时间在即,柳星河心急如焚,狂摇云山肩膀:“师父!我姐他们还没回来,地宫我们去还是不去?” “啪嗒。”小石头在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沉入湖底。 柳星河循声望去,雨卓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身姿挺拔,潇洒靠着柳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俩,“两位,在等你们的同伴吗?” 雨卓承拂袖,站正了,很有纯阳宫弟子遗世独立的风姿:“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柳星河瞬间松开云山,走进他:“在哪儿?” 雨卓承一眼看出他眼底的警惕,唇角微勾:“少侠发现在下是恶人了?” 柳星河装傻,“恶人咋了,我也是恶人。”他现在只在乎夏樱他们的下落,再次询问:“他们在哪儿。” 雨卓承笑笑,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两位女侠在地宫,那位明教侠士在假扮我。” “地宫?” “假扮你?” 柳星河和云山同声问。 “他需要帮我引开白帝城的人。” 雨卓承又说他的妻子和两位女侠都被关在地宫西边,需要侠士们一起去营救。 云山抱着胳膊,质疑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若不信我,问问你们的同伴不就行了。”雨卓承做了个手势,顺着他指尖方向往后看,陆十一解了隐身朝他们走来。 “两位女侠被关进地宫的事,这位明教侠士亲眼所见。” 对上俩人疑问的眼神,陆十一点头。 柳星河反驳:“你不是说地宫只有傍晚才能开?” “宫天蝉是此间之主,她要开地宫自然畅通无阻。” 临近傍晚时分,雨卓承带着他们靠近地宫入口,柳星河把钥匙给他,“你开。” 云山扯着他小声问:“把钥匙给他不怕他耍诈?” 柳星河头都不回,也未曾压低声音:“他要能自己救出楚夫人早就救了,还用得着诓我们陪他来。” 云山怕雨卓承给他一剑,拉着他落后了小半步。 雨卓承并不生气,说了句:“直言快语,少年意气。” 不由得想起往昔岁月,他曾是纯阳宫第三代大弟子,师从清虚子于睿,是纯阳五子内定的纯阳下任掌门,后被师门举荐入浩气盟。 立志荡尽天下不平事,亦成为下任浩气七星人选之一,甚至盟主谢渊都曾意属他为未来的浩气盟盟主。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过往数载苦练剑法,一腔热血。下山后行侠仗义,四海结友,到最后站在他身侧对他百般维护不惜与黑白两道为敌,除了夫人楚霞影,竟然只剩义弟方轻崖了。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爱了一个未曾作恶的人而已。 雨卓承从未后悔与挚爱结为夫妻,只是在久不踏足中原后,偶尔会想起纯阳宫终年不化的落雪。 “咯吱——” 雨卓承收回思绪,推开门。 他回首,神情隐在夜色里晦暗不明,“踏进地宫的那一刻起,就是被整个白帝城怪物们追杀的开始。”他问的郑重:“你们确定要去?” 柳星河越过他,率先走进地宫,面前左右两条路,他只问:“往哪边走?” 雨卓承给他指了左边,“一直走。” 四人都进入地宫,门自动关闭,极其空洞安静的地下,柳星河听见金属在地上拖行的长音,雨卓承压低嗓音:“来了,快走。” 四人立时奔跑起来,大家跑得飞快,一时之间那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跑了十来分钟,幽深的洞穴不见底似的,云山大口喘气,动作不敢慢下来,只断断续续开口:“这、这么大吗?” 雨卓承带着他们转了个弯,在地宫的石牢里找到昏睡的夏樱和方澄。 柳星河挥刀劈开铁锁,见俩人没什么负面buff,伸手把人晃醒,远处重物规律落地声渐行渐近,来不及解释,柳星河拽着俩人跟着雨卓承继续跑。 雨卓承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在迷宫样的地宫里穿行,柳星河盯着前面的白衣人沉思,他在一扇石门前站定,“到了。” 远处,穹顶一束薄光打在半人高的石台上,面容苍白姿容姝丽的女子双眼紧闭,静静躺在上面,像是等待被献祭的祭品。 雨卓承走到石台前,右手抽出背后长剑,指尖拂过剑身,落下一个生太极。 柳星河瞬间发现自己行动变得迟缓起来,雨卓承握剑,剑尖并未指向他们,“诸位,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可神使说若想救我妻子,必须要有人付出百分百的生命值才可以。” 他叹息,抱拳一揖:“若她得救,某愿一命相还。” “死了还能看见你还?”方澄嗤笑,硬生生按下多年阵营小斗士写小作文的犀利言辞,换了句最委婉的:“这种不知真假的话你也信,没下反诈APP 吧?” 雨卓承听得一知半解,却也知晓没人愿意为不相干之人付出生命,长剑“铮”地横在身前,“没有我指路,你们出不了地宫,既然交易不成,那便得罪了。” 柳星河:“等等!” 他就说雨卓承有点怪,原来怪在这里,柳星河制止他动手,语速飞快:“你那神使光说百分百生命值又没说非得一个人的,我们五个人给你夫人凑一凑不行吗?” 雨卓承挥剑的手停下,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行……吗?” 身后还有正在追击的小怪,宫天蝉和宫关还不见踪影,柳星河一心稳住雨卓承,此时夏樱说:“雨道长,我们可以试试。” 雨卓承表情松动了,夏樱话锋一转:“但我们也有要求。” “请说。” “我们救你夫人,你帮我们逃离这里。” 第9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完 雨卓承摇头:“我做不到,” 他目光缱绻,转落在楚霞影苍白面容,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若和你们一起走,神使会对我们降下天罚,大家都会死——这是我画的地图。” 他递给夏樱,“沿着我画红线的路一直走,穿过镇魂塔,就能到江边。”雨卓承指着另一条路:“我和小妹会从这条路,为你们引开一部分怪物,只要天一亮,你们就安全了。” 他指给玩家的路是最短能离开地宫的一条,雨卓承严肃道:“还有一点,你们必须在天亮前出地宫到达镇魂塔,否则地宫门关闭,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夏樱点头,又疑惑问:“神使是谁?” 雨卓承:“是神明的使者,它自称系统。” 夏樱:…… 拿到地图,柳星河照着雨卓承的指示,将手放在石阶前那枚掌心大的石头按钮上。 围着石台的一圈凹下去的符文立马发出自按钮处亮起来,一点点顺着圆圈往前蔓延出鲜红的颜色,同时柳星河听见系统叮叮播报他的生命值“-1”“-1”…… 符文点亮到五分之一,柳星河停下手,夏樱接上,按下去后符文没有立刻变化,等了十来秒钟才开始继续延伸。 直到最后一个陆十一按完,符文并不如众人所愿,圆圈末尾的地方还剩一个指节大小还未点亮。 而此时夏樱方澄柳星河三人,生命值只剩59。 生命值剩的比较多的陆十一和云山,也仅仅只剩64。 柳星河皱着眉,再次把手按上去,生命值一下去了10点,那一个指节长度的符文才龟速挪了约五分之一的长度。 “看来系统不想让我们那么轻易地钻空子。”夏樱换下柳星河。 最后每个人又付出10点生命值,符文才全部点亮,血红的亮光大盛,诡异的纹路从地面腾空而起,在空中散开,又凝成一颗颗豆大的血珠,飞进楚霞影的身体里。 雨卓承被台阶拌了下,踉跄着趴在她身边,楚霞影睫毛鸦羽似的颤了颤,在雨卓承惊喜的眼神中睁开眼,“我……” 雨卓承握住她的手,眼光闪动,他张张嘴,想说话,耳朵灵敏一动,侧耳听了一瞬,他迅速抱着楚霞影起身,“它们追来了,快走。” 柳星河:“雨道长,”他跟在雨卓承身后,“那些蘑菇……怎么才能让她们解脱?” “用火。”雨卓承笑笑,“火焰会燃尽世间一切邪恶。” 柳星河点头,几人和雨卓承夫妇分开,柳星河边跑边捞出瀛寰小记,问它:“地宫详细的地图你那有没有?!” 瀛寰张嘴就给他一口,不情不愿地哗啦啦翻书,翻到后又咬了柳星河一口,柳星河“嘶嘶嘶”地从小貂变成蛇,威胁道:“再不松就把你喂怪物!” 比对了一遍地图,柳星河把它重新塞回背包,“雨卓承给的地图没问题。”身后追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人合力推了一个大落石堵住狭窄洞口,“希望能挡会儿它们。” 落石挡住了后面的追兵,却堵不住前面的,跑了一会儿,方澄停下脚步,“哦豁”一声,一掌击飞了窜过来的木偶,感慨:“真是两面包夹芝士啊。” 眼前木偶摆成阵型,每个木偶的手掌位置都是一把尖刀,在幽暗的洞穴里折出冷光,寒刃随着转圈的木偶逼近,头顶将石头缝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藤蔓蛇一样地游动,柳星河拔出大刀,回头看队友,“打吧。” 群怪么,他们霸刀蓬莱最擅长了。 柳星河铺了个地毯,“方澄,你落鸟风车,我来补刀,注意别被刮掉生命值。” 现在才刚入夜,到天明还有将近十个小时,他们生命值不高,柳星河抡起刀,一刀砍断飞过来的木偶人,和方澄俩人不停放风车转了一地木头残肢,谁知木偶碎片还会随着时间催生出新的木偶人,越打越多,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头。 “咯、咯、”木质关节运动的声音叠成海,在长窄的石洞里碰撞。石壁上,深蓝花瓣明黄花蕊的花吐出宛如蛛丝般的细丝,袭向队伍最后的云山,夏樱召唤灵蛇吐出毒液腐蚀了细丝,云山手里灯笼微动,击落那朵偷袭的怪花,“小心周围。” “师父,你注意下周围,”柳星河单手握刀,一道冷冽刀光劈碎偷袭的木偶,分目不斜视地挥刀,大声喊夏樱:“姐,让呱太出来抗怪!” 他喘息木偶人越来越多,杀不尽,潮水似的一波一波涌过来。 柳星河手上挥刀不停,看了眼体力值,心想:这么刷我们会被拖死。 得想个办法把这些木偶人一波团灭了。 墨绿藤蔓像在头顶,方澄浮游天地往天上飘,灵活地在木偶头顶和前后来回窜,不太聪明地藤蔓绕来绕去把自己打成了结。 “沙沙——”木偶手里的刀在混乱中割断了藤蔓,这一举动惹怒了这些触手样的怪物。 多如发丝的细小藤蔓爬下来把它们绞住,动弹不得的木偶也愤怒了,胳膊能动的木偶都挥舞着尖刃去割藤蔓,两拨怪打的不可开交。 柳星河几个趁着它们内讧悄无声息地往前溜,跑了数百步,转角遇见了拎着巨大斧头,身高足有两米五左右的巨人。 巨人挥着斧头,以劈天之势砍向柳星河,这一下要是砍中,柳星河会直接变成两截。 好在他散流霞躲得及时,但巨人的仇恨值一直在他身上,柳星河一边打一遍溜,怪物的血条厚到令人发指,他们五个人输出全开十分钟只磨掉了五分之一。 “草。”方澄拎着雕兄的脚挂在天上,缓了一下技能,又一套输出打下去,伤害灌满,打不掉他一层血皮,他骂骂咧咧:“傻逼系统,还我大橙武,还我精满插八装备栏!” 柳星河放技能间隙不忘提醒:“卡一下自己技能CD。”他抡着项王击鼎转了好几圈,这破体力值和蓝有什么区别,力道职业头一次体会到要控蓝的痛。 重逾千斤的铁斧破空劈头盖脸袭来,柳星河招架不及,只能一个滑铲躲开铁质斧头的刃尖,硬着头皮用大刀接住斧头柄,两兵相接时生平头次一体会到了什么叫胳膊粉碎性骨折的痛,血腥味从肺腑涌出来,顺着唇角染红前襟。 系统冰冷的生命值“-5”跳出来,陆十一幻光步跳到巨人面前,接了个极乐引把仇恨往自己身上拉,但没有T装硬抗怪的后果就是自己也吐出一大口血,陆十一咬牙,没刷出朝圣言,他没有别的强仇技能。 而玉蟾引CD此时刚好,黄色的大青蛙鼓着脸,一阵光闪过,巨人的目标换成了玉蟾,夏樱操控着呱太当T,看着巨人还有长到离谱的血条——呱太被他攻击一下就掉大量血,夏樱吹着虫笛往他身上挂上千丝和百足,“站三角位,轮流T,溜着他打!” 柳星河秒懂,趁着呱太仇恨狂打输出,等呱太快阵亡的时候,他率先退开,边退边冲着陆十一大喊:“十一接仇!” 橙黄的技能光效亮起来,陆十一把仇恨吸稳,在巨人攻击他的时候一个幻光步跳到很远的位置。 夏樱陆十一盯着仇恨,云山输出的时候需要注意周围别有其他小怪偷袭,柳星河和方澄埋头输出,卡着呱太和陆十一的技能CD,用这个办法硬生生又磨了近一个钟头,巨人和手里的斧头一起轰然落地。 队友都扶着石头大口喘气,柳星河拿大刀当拐杖撑着自己摸了把掉落,看清内容后愣了一瞬,随后欣喜大声招呼队友过来,“摸到朝圣言和碧蝶引了!!!” 云山:“卧槽!” 方澄:“卧槽?” 夏樱:“6。” 她从小队共享背包里装备了碧蝶引,读到技能描述时皱眉:“一个小时才生成一只?最多生成五只,一只蝴蝶回复玩家5点生命值和20点体力值,而且使用CD和被使用CD都有一个小时。” 从进入副本至今,这是他们刷到的唯一一个回复类技能,掉率低到令人发指,游戏对玩家的生命值回复条件设定的很苛刻。 而朝圣言的CD更可怕,陆十一迎着队友希冀的眼神,磕磕巴巴道:“要八,八小时。” “刚装备技能,还要一个小时才能生只小蝴蝶出来。”夏樱咬了口烧饼,拿出地图研究,“才走了三分之一。” 大家血量都不健康,碧蝶这比命都长的CD俨然指望不上,他们必须要在天亮前出地宫。 岔路口,柳星河示意队友们安静,之前给他们上过菜的人机侍女们成队往这个方向过来,“呜——”她们身侧还有许多低声嚎叫的狼。 “扑通扑通——”柳星河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烛光闪动昏暗的地宫里,领头的侍女脖子机械一样转动,下巴抬了90°。 她这个仔细聆听的动作,柳星河觉得她听见了他们的呼吸声,果不其然,那侍女未说话,但她身后的群狼直直往柳星河他们藏身之处扑过来,其他侍女转着圈挥动披在肩膀上的轻薄彩纱,一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香味霎时间充满地宫,她们也越靠越近。 “屏吸。”夏樱捂住鼻子,召唤出呱太,呱太冲上去,伸出舌头对着领头侍女的脸就是一口,柳星河发誓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机生动到像个正常人,她脸上糅杂着恶心震惊不可思议以及老娘今天必须弄死你的愤怒,失去理智开始对呱太发起进攻。 而呱太不为所动,灵活跳动往每个侍女脸上都舔了一口,她们全部停下转圈的动作,开始围攻呱太。 方澄趁此机会浮游天地上天,飞到侍女那边开始往下丢群攻技能,柳星河拦住狼群开始放项王击鼎。 转完后,他还有闲心想:从今天以后都不可能晕圈了。 这波小怪的攻击防御都不高,他们花了十分钟就清完了,柳星河坐在地上回复体力。 云山抱着水壶吨吨吨,方澄说:“这么轻松打完,我都不适应了。” 歇了一会,大家蓝条回复一部分就起来继续走,几乎是一路清怪清过来的。 好在除了巨人,没有特别难缠的。 小队五人对自己技能使用也愈发熟练,尤其是柳星河,拔出刀,技能衔接都形成一套肌肉记忆了。 “不对劲啊。”方澄看看身前和身后的路,“咱们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了,没怪了?” “想挺美。”云山打破他的幻想,“你还没遇到BOSS呢,懂不懂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宁静。” 夏樱给生命值最低的柳星河用了一只碧蝶,他那岌岌可危的生命值终于回了平均线。 “还剩四分之一的路程了。”没有时钟,据柳星河描述,他们在大概下午六点左右进的地宫,夏樱用沙漏做大概的计时,算了下时间:“从我们进地宫到现在,过了大概八个小时。按照前两天每天五点天亮来算,还有三个小时。” 他们提高前进速度,又走了很远,脚下的路开始下行,石头开凿成一节节台阶,刺目的红色彩绸大红双喜挂了满墙,石室里,龙凤烛的蜡宛如泪水氤氲下来染红石桌,一百来平的地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是精心布置过的。 黄色的烛火照亮这间空无一人的,真正的喜堂。 “没人?”柳星河安不忘危,环绕搜了一圈,确定只是普通的房间后,五个人沿着地图标注的路线继续向前走。 伞尖怼了怼云山的腰,方澄指着拦路的宫关,拉长声音:“师父,你预言家啊,今晚先刀你。” 宫关此时状态与白天一样,脸上看起来精神更足,满面红光,完全就是正常人的模样。他摸摸胡须,笑容怪异,带点惊讶:“来了?” “外来者,你们竟然有能耐走到此处。”宫关摊开双手,用炽热虔诚传销头子一样的语气张口:“既然如此——便让身为神明使者、将要获得永生的、此间最强的存在的我,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方澄不跟他废话,直接一掌拍过去,还喊出了仇恨max的话吸仇:“老贼看招!” 他开怪可以上天躲技能。 其余人用今晚新培养出来的默契跟上输出,柳星河攻击后看见血条动作一滞,BOSS的血条几乎回满了! “哈哈哈哈……”宫关抬手轻易挥开方澄的攻击,反派味十足的桀桀大笑,“还要感谢你们用自己的生命,为我铺了一条通天大道。”他一掌破空而来直直拍向方澄胸口,“你们,全部都要成为我长生路上的垫脚石。” 鸟鸣响起,雕兄抓着方澄原地升空,但寒气逼人的掌风直直扑到柳星河脸上,柳星河后跳闪避了大部分,但还是听见自己生命值又“-1”的播报。 连被他的掌风扫到都会扣生命值?! 这该怎么打? 除了呱太根本没有其他人能扛得住BOSS一巴掌,柳星河一边上蹿下跳闪躲攻击一边脑子转的飞快,宫关脚下一阵阵涌出白色气劲,柳星河碰到气劲的那个地方瞬间感受到刺骨的寒,紧接着便又听见队里每个人都被总管扣5点生命值的系统音。 最坏的是他们每个人又多了个“凝视”与“沉睡”的debuff,写着若不尽快脱离总管的注视,就会长睡不醒。 夏樱用呱太开了个强仇,宫关一掌拍地呱太直接只剩血皮,他紧接着出了第二掌,呱太在短短五秒内直接回了宠物屋。 这几秒内,夏樱完成了自己想传递的信息,柳星河微微点头,抽出双刀直直攻过去,被宫关锁定后一掌劈过来直直削掉了10点生命值,他不仅不退,反而连劈几道刀墙把宫关死死夹在里面。 夏樱接上迷心蛊,拍了千丝和百足;陆十一趁着宫关仇恨全在柳星河身上,跃至对方身侧,方澄云山也瞬发技能,直直袭向宫关的左右眼,宫关发狂怪叫一声掌心直接揉碎刀墙,但五个青年侠士围殴老年人计划终究成功,他们齐心协力弄伤了宫关的两只眼睛,代价是每人又被削掉十点生命。 青黑的血液顺着宫关眼皮一直往下流,流的他睁不开眼,宫关愤怒大喊,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到处乱拍。 在云山方澄都被波及到各扣了7点生命值后,他们终于和宫关换了身位,此时宫关在他们来时的方位,而柳星河又用刀墙封路为大家争取逃跑的时间。 三十六计,先溜为敬。 柳星河随手一擦唇角的血,放完刀墙后踩着散流霞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溜了。 打不过就先跑。 他余光扫了一眼宫关,手伸到脑后给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老登。 宫关眼睛受伤了,但听觉没有,尖叫怒吼阴暗地爬行着往前追,他移速特别快,柳星河边跑边放刀墙。 夏樱脚下不停,眼睛盯着地图,“快了,再有几步,就出地宫门了!” 几人心里一振,夏樱怕他们忘形,出言提醒,“别高兴太早,稳住心态。” 前方的路不再平缓,变得崎岖难行。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了满地,宫关在背后穷追不舍,他抓瞎一样乱拍,拍落的石头又被他吸起来全部砸向柳星河他们。 柳星河被砸的扶了把墙面,墙面并不是石材质感,反而柔软黏腻,仅仅粘着他的手,像插进了黄泥巴里,柳星河拔出手,手上没有任何附着物,但系统又扣了他1点生命。 这些柔软的石头仿佛具有自主意识,一点点聚成拳头大的球,浮空后攻向他们。 密密麻麻枪林弹雨一样,五人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往地宫出口跑,各种门派轻功聂云齐上阵,地宫出口是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山洞,直到最后一个云山跨过门口,每个人都被砸了很多下,而被砸一下系统就会扣除玩家一点生命值。 柳星河被砸的生命值直接跌下两位数,只剩下可怜至极的9点。 他浑身泥巴狼狈不堪,生命濒危让他浑身疼痛,前襟胸口被血浸湿透,对于死亡的恐惧和不安令他绷紧神经,握着新亭侯的手开始发抖,他强压下心里的杂念先查看夏樱的状况,“姐,你没事儿吧?” 夏樱此时生命值还剩20,是队里最高的,她摇摇头,抬手,一只蓝色半透明的蝴蝶从她指尖飞出,贴着柳星河额头融进他身体,一阵暖意从额头流遍全身,柳星河的生命值加了5点。 “疼死了,”方澄捂着被砸的肩膀,宫关还在逼近,他拉着大喘气的云山,“先别歇了,BOSS还在追杀我们呢!” 夏樱回头望,说:“出地宫了。” “这里……”柳星河环顾一圈,“是我们之前来过的那个山洞!”他往下走,没有找到阿菱的踪迹。 柳星河拎着沉重陶罐,罐子里的酒被他浇到地面细雪一样的骨灰台阶上,队友都被他喊来帮忙快速倒酒,一路走一路倒,走到一半时柳星河听见陌生女子的声音从地宫方向传来,“留住他们!” 火折子坠到地面,“轰——” 火焰如线沿着酒水痕迹一秒内爆裂蔓延,成片的荧光菇在火焰中化为作白烟消失,他们把所有酒都倒出来了,但并不足以覆盖整个山洞。 宫关已经跨过地宫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女子的身影,柳星河他们又拿出逃命的速度往外撤。 路过之前见过阿菱的地方,柳星河飞速把玉佩放在地上,边跑边说:“只找到了这个,希望你们姐妹早日团聚。” “星河!快!”云山盯着他身后,火焰仅仅只阻拦了BOSS一点点前行速度,他心急如焚招呼柳星河,“赶紧走!” 柳星河:“来了!” 他抬脚追赶队友,火势烧过来还不大,碰到玉佩的瞬间,整个山洞的火瞬间被泼油一样,烧得温度猛增,柳星河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很多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山洞顶上的人脸开始脱落,化作一个个美貌少女飘下来,其中一个熟悉面孔带着这些少女盈盈一拜,随后,她们转身往山洞深处正面迎上了令她们坠入深渊、痛苦万分的罪魁祸首。 怨气加持,使她们获得了强大了力量,身为灵体,还不怕山洞里的火焰,阿菱从玉佩里牵出她姐姐的鬼魂,女孩子们尖叫着扑到宫关的身上,狠狠啃食他的血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太好了。”柳星河长舒一口气,收刀入鞘。 遥远的风越过漫长晨昏线,带来第一缕天光。 风拂过江面,用十分轻柔的力度触碰他们的脸,柳星河伸手感受吹过指缝的风,是令人舒适的温度。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山洞,笑说:“希望她们报完仇,能找到回家的路。” 雨卓承抱着楚霞影从城墙上跳下来,他白袍与剑都被染红,脸颊也多了一道口子,但楚霞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他对玩家们深深一揖,“多谢各位相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雨卓承和楚霞影拜别侠士,乘着一叶轻舟,挥手的身影渐渐成为一个小点。 柳星河站在石头上眺望,耳边是系统播报着支线与逃离主线任务完成的电子音,忽感周身空间似乎扭曲起来,他一个后跳撤开。 幽蓝的光圈凭空出现,蓝衣萝莉的身影从传送阵内显现,她跳到一块高石头上,嗓音清脆:“接引人03号就位,恭喜侠士们通关白帝城副本,请问是否开启传送。” “传送?传哪儿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该怎么回家?” 云山和方澄对突然出现的接引人很警惕。 柳星河问她:“我们问的问题不能回答吗?开启传送的地点也不能说?” 他把兔子拿出来,“你的兔子。”他递给沉歌,沉歌只说了句谢谢,但没有着急接,她眨眨眼,“叮”,电子音“滋啦”响了一下,然后说:【寻找沉歌心爱的兔子任务完成,奖励:筑梦瓶*5。】 玩家们从她那里得不到答案,系统已经在提醒副本即将关闭,沉歌不说话,几人对视一眼,走进传送阵。 柳星河得把兔子还给沉歌,因为沉歌刚刚没完全接过去。 他站在传送阵边缘,突然身后一阵冷风袭来,接着胸口剧烈疼痛,低头,一把尖锐弯刀从他心脏直直穿过,世界突然变得失真,柳星河模模糊糊听见系统提示他生命值-1-1-1-1,减得只剩1%,他惯性往前倒,蓝衣秀萝的身影也不再真切。副本内的声音在逐渐消退,世界安静的只剩风声。 肩膀处传来推力,沉歌把他推进传送阵,蓝光闪过,五个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透过传送阵,沉歌凝视着天边灰橘色的朝霞。 “滋滋——” 紫衣少女走出传送阵,上眼皮遮住半个瞳孔,一张厌世脸上面无表情,警告道:“03,你违规了。” 求评论支持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