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一字》 第1章 逃学 _这篇写给你的未完待续,仿佛真的成了无法跨越的沟壑_ 正文& 夏至的酷暑正当盛行,临近九月的云州天气依旧恒温,不冷不热。 九中门前种着一排排的杨树,从这里路过,常能看见地上铺着满地的白絮。 补课的最后一天,课间铃声响起,高二教学楼的各个教室涌出一大批人站在走廊往下望,一时竟分不清是谁在挤谁。 两个星期前,从隔壁学校转来几个学生。 按照九中的规定,转入完成前会度过一段试读期。如果期间一切正常,那么七天后正式入学。 原本校方听说这几个学生在隔壁时就经常犯事,不打算接收。 可后来不知为何又改变主意决定给他们一次机会。 世事难料,谁知试读第一天就恨不得把天捅一个窟窿。 他们借着午餐时间老师值班轮空,绕过食堂翻墙跑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开学准高二的年级第一跟着他们一起翻墙逃学了! 闹得当天下午停课,大部分老师都出动去找人,把整个云州城沿路问了个遍。 人找回来后,试读生当场拒收,剩下一个被处罚回家反思。 今天,恰好是樊规结束反思返校的日子。 办公楼与教学楼紧挨着,要去交保证书就必须经过这段路。 被一群人盯着看,让他极度不爽,全程几乎冷着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第三次记大过了吧?这都没被开除,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嘘——你小声点。”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说他还会被分去一班吗?” “这还用问么,向来重视升学率的学校怎么可能会把一个稳居第一的人‘流放’去平行班?” 进办公楼后,樊规径直上了二楼,在一个门口挂着“教务处”牌子的门口停下,叩了两下门进去。 他把手上就差装订成册的保证书随手放在办公桌上,转头左右扫了一眼,不太规正地坐在旁边的问话椅上。 胳膊借着椅扶撑头,坐姿虽然随性了点,但后背并没有靠在椅背上,语调懒洋洋道:“八千字,一字不少。” 对面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叫张罗海,戴着黑框眼镜,临近中年,常年坐办公室有些发福,是这个学校的教务处主任。 张罗海停下办公,将桌子上一沓散得跟眼前这人一样不成形的纸拿起来,瞅了一眼樊规后才翻手上的东西。 抹划涂样样不差,没有一句是规正的,还可以看到几句保证人在上面划掉的原稿,写得十分离奇。 看了那比黑芝麻糊还糊的字不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内容和字一样叛逆,全文上下只有标题长得像保证书,剩下的一句比一句敷衍。 张罗海将手上这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的一沓纸放一边,摘下眼镜,头疼万分地叹了一口气,反问道:“樊规,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么?” 这是樊规第三次进教务处,他每一次来这里都不一般,无论哪件事单独拎出来都足以掀起一小阵风浪。 “知道,留校察看呗,再闹事就是直接劝退对吧?”樊规的语气中带有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一点也不在乎一样。 一看这个态度,张罗海就来气。 “你还知道啊?劝退可不是闹着玩的,把你那一身邪气收一收。一天天的,能不能沉稳点?真到了那个境地有你后悔的。” 前面刚说完,樊规突然起身整理衣服。 从进来到现在,待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准备离开:“这您就错了,要真到那一天,我高兴还来不及。” 张罗海被这句话差点气出内伤,冷哼一声道:“你小子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的很清楚。” 樊规一脸无所谓,转身往门外走。 离开教务处后,樊规并没有立即回教室,而是去操场散心。 已经到上课时间的足球场只剩下正在训练的足球队。 他沿着足球场周边的围栏网走,没过几分钟就停下蹲着,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接着像是泄了气,直接坐在地上,头往后仰靠在围栏网上。 可后背刚靠到网,他就下意识皱紧眉头,倒吸一口气,咬牙长“嘶”一声。 反应过来后又赶紧一只手撑在身后坐起来,才缓舒了点。 正当他准备起身回教室时,右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樊规循声转头,就看见网下卡了一只猫,两条后腿还一直蹬个不停,很明显是刚刚想从底下找空子钻过来结果被体型背叛了。 他把猫“捞”了出来,两只手举起这位“重量级选手”架在半空中,仔细得端详了会。 樊规不太懂猫,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只看见这一淡黄色中还有几片深橘黄,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也不闹腾。 一人一猫互相干瞪眼,樊规率先开口道:“加肥猫?谁家猫这么胖?” “加肥猫”轻轻叫了一声,樊规无意识回头,才发现隔着网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四目相对,樊规毫不怯场,问道:“你的猫?” 那人点头“嗯”了一声:“它好像很喜欢你。” 这句话对于樊规来说还很新奇,毕竟他是属于那种狗路过都想咬一口的人。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不招人喜欢。 他挑了挑眉,道:“那它应该挺瞎的。” 说完,看对面那人不说话,又收回目光一看,手上的猫把耳朵收拢,一脸呆呆的。 樊规“啧”了一声,将猫放下。 谁知猫刚落地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跑了。 樊规怔了一下。 他也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圆”还跑得快的猫,措不及防地来了一句:“这是什么生物?” 围栏网后的人倒是见怪不怪,解释道:“应该是去找吃的了。” 樊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看着对方身上的校服,转移话题道:“你是学生?这个时间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干吗?遛猫?” 对面那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像是默认了一样。 “你不会真是来遛猫的吧?”樊规再次确定。 对面那人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周围的空气尴尬了两秒。 他就瞎猜的,怎么还猜对了…… 本身就不会聊天,看对方一脸沉闷不语,这下更没了聊下去的**,转身留下一句话:“没意思,走了。” 他又去文化长廊走了一趟,文化长廊的宣传栏上有许多文化讲解以及名人介绍。 之前的一年每次路过文化长廊都是一扫了之,如今倒是闲的仔细看了一遍,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在足球场与文化长廊的防护网上爬满了爬山虎,密密麻麻看不到对面。 几乎是快要下课时,他才回的教室。原本进教室时想习惯性喊声“报告”,一进门看见没老师干脆就省了。 教室里很安静,座位是每组三人一排,樊规的座位在走廊窗边的最后一排,平时出去十分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犯错,很容易被抓。 因为学校里的老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走路没声儿。 樊规带着全班的目光回到座位,还没坐稳,他的同桌就飞奔来八卦一线。 段竞飞一只胳膊靠在椅子上,半转过来,询问道:“诶,樊规,这到底咋回事儿啊?休息日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作为大瓜专业人员,段竞飞相当尽职尽责,能问尽量问出来。 “还能怎么回事,就你们看到的那样。”樊规道,“这节什么课?” “数学,老张开会去了,让我们写作业,”段竞飞拿笔的右手指了指他的桌子,抬了下下巴,“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作业早饭的时候我放你桌子里了。喏,你找找应该能找到。” 这种情况很常见,校内自出题印试卷,作业更是成篇。 樊规椅子往后移,弯腰一看。 “……”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把桌肚收空了,那这要溢出来试卷儿是怎么回事?! 樊规瞬间有种虽然只是两个星期没来,但却被人甩了两条街的感觉。 高中课程就是这样,时间不等人,稍微不注意知识点就溜过去了。 尤其是高二,为了高三时能有时间复习,这一年就必须把整个高中课程学完,进度也不是一般地快。 樊规伸手去拿桌肚里的试卷,结果刚把最上方的一沓拿出来准备找今天的作业,就听见“哗”的一声,试卷掉了一地。 全班目光焦集过来,樊规一脸疑惑地问旁边那人:“你确定你没把你哪次没写的试卷一并丢我这儿了?” 虽然知道可能会很多,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都一直每天考五六次吗,两星期七十多张很正常啊,”看着樊规还是一脸不信的表情,段竞飞两手一摊,“真的不信你找,找出一张重复的,我把这所有试卷全吃了。” 樊规:“……” 倒也不必。 之前每天考多次试樊规早已习惯,每天定量作业丝毫不会感到试卷多。 现在突然把整个星期的量堆在一起,说不觉得多那是不可能的,随便拿一本教科书出来都没它厚! 樊规心里骂骂咧咧的将试卷捡起来,转手想把它扬了,但还是有些犹豫。 他拍了拍旁边的段竞飞,问道:“你说,这么多试卷一块钱能卖出去吗?” 段竞飞往椅背一靠,撇嘴道:“就这东西,如果是我,别说一块钱,免费送我都不要。咱们学校每天发的都够呛的了,有哪个傻子会找那个不痛快。” “哦,”樊规应了一声。 转念一想有点道理,然后就毫无心理负担的随手把刚捡完的试卷扬了。 再次响起的“哗哗”飘落声让所有人都吃一惊。 “不是,你……” 段竞飞一整句话卡了一半。 睡不着跑来开新文,我发现我挺闲的。 故事的开头,是一声猫叫,是一次返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逃学 第2章 讲座 当事人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平淡道:“不想写的试卷趁早扔了,不然看着既烦心又占空间。” 高中的教科书和学习资料很多,一般情况下课桌放不下。 许多学生都准备了小箱子放在周边堆书,教室后方满满当当,走个人都费劲。 段竞飞深吸一口气,“愤怒”两个大字就差直接写脸上:“谁问你这个了!樊规!今天周一,老子扫地!” 本来教室就不好扫,他的这位同桌还尽给他添乱。 他恨不得扫地的时候把这个制造垃圾的一起扫走。 樊规面不改色道:“我俩值日不是同一组么。这块我扫又不是你扫。” 段竞飞微微偏头,欲言又止。 “好像是哦。” “……”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还不是因为前几次你都不在,弄得我包了整个教室卫生,”段竞飞埋怨道,“你、知、道、吗!我都甚至快忘了我俩是一起值日的了!” “行行行,今天教室我包,够意思了吧?”樊规坐正拿笔开始写作业。 段竞飞稍微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下课,班里一群人围过来八卦,樊规平时比较好相处,还能开两句玩笑话。 大课间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把杂物和书又收拾了一遍摆放整齐。整理完后,“作案人”看着一地的狼藉,默默从走廊尽头拿来了扫把收拾现场。 扬的时候是真痛快,清理的时候也是真难受。 每张试卷都是三面的,就算已经撕成两半,目标还是很大。 尤其是数量多的时候,扫把只能作友情出场,并不能起到实际帮助,最后还是只能手捡。 整个上午过去的并不愉快,前面刚收拾完,后面就被刚开完会的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一番询问。 全程问题的回复樊规都只有一个“嗯”。 “最近一段时间安分一点,听到没有?嗯?” “那么长时间没来学校,课程掉了不少,多补补,听到没有?嗯?” “如果有什么问题,多求助老师,听到没有?嗯?” 办公室外挤了一群人偷听墙角,小声的讨论声炸成一大片—— “你们班主任怎么说话还有后缀词啊?”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她旁边的女生回道:“你才知道?他平时讲课,十句有九句都少不了。” “老张不还有个绰号叫拐子嘛,就是这么来的,”其中一个知情人士道。 “你们不觉得他们对话好好笑么,樊规都快成复读机了。” “那你认为老张的话他能听见几句?” 有人嘘吁一声,“这不很明显吗,肯定一句话都没听。” “姑奶奶们,别挤了!我脸都贴门上了,”段竞飞有点生无可恋。 周围密不透风,想走但又出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听办公室里的对话。 段竞飞的另一个同桌路弘在人群外围看热闹,还不忘煽风点火道:“飞子,哥们儿的八卦之源就靠你了。” 还没过两秒,路弘就看见人群中有只手艰难地伸出来,朝他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其实如果可以,段竞飞更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谈到一半就听见外面有些吵闹声,老张嘀咕了一句“谁又来闹事”就向门口走。 同学们在门口听着,发现里面突然就没声了。 刚有人想问是不是里面的人谈完了的时候,只见门把手动了一下,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由于人数量多,大部分人重心就在前方,在门打开的时候,老张不可避免地被向前倒的一群人吓了一大跳,原本一些斥责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承担了所有重量的段竞飞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后面倒下的同学一批批迅速起身逃离现场,等到人都退的差不多的时候,段竞飞才被扶起来。 作为全场最大的“受害者”,他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 真的没人告诉他吃个瓜也能受伤,要不然他才不会来遭这个罪。 扶着他的路弘哭笑不得地问他:“你没事儿吧?” 段竞飞内心吐槽,你来试试被十几个人压地上看看会不会有事。 虽然这么想,但嘴里还是来了一句。 “……有事” 段竞飞顽强地抬起头:“这算‘工伤’。” “可是你没买意外保险诶,”路弘突然来了一句。 他差点被他这句话气晕过去:“别保险不保险的了,先送我去医务室……能不能有点儿出事故第一时间打120的觉悟?” 他的两个同桌,一个比一个还让人不省心。 吃其中一个的瓜,还能被另一个嘲笑。 段竞飞等人离场后不久,樊规挨完训回教室。 上午的时间过去很快,吃完午饭后开始上午自习,如往常一般写试卷。 突然从前门传来一声“找一下你们班班长”,教室里响起一阵意味深长的一声“咦”。 樊规闻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戴学生会红牌的女同学,披着黑亮的长发,右脸庞边的头发挽在耳后,五官精致,鼻梁高挺,是个标准的美人。 樊规有点不太明白情况,好奇地问:“你们怎么这个反应?” 段竞飞打趣道:“他女朋友这不就来找他了么。” 樊规“哦”了一下回应。 一班的班长本身就比较体贴,能有女朋友并不奇怪。 段竞飞又接着讲:“其实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樊规问:“什么事?” “这几天学校领导就寝纪律,半夜十一点半带了一群班主任去一楼一楼搜,还缴获了不少手机。其中最好笑的还是隔壁寝室,他们寝室门没关,年级主任门也不用开就进去了,一看有人把头捂在被子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有情况,然后直接把那人被子掀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段竞飞故意停了一下,尽量控制住不笑。 “那人也是个人才,他以为是室友恶作剧,不耐烦地直接把屏幕亮度调到最高,转过身怼人家主任脸上了,等那人看清是谁来的时候,手机都吓掉了。” 段竞飞话刚说完,班长就从前门走上讲台,讲道:“晚自习有各科老师代表的讲座,每科大概二十分钟,一共是三个小时。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吃完晚饭去科教大楼的阶梯教室提前占座位。” 消息一出,教室瞬间炸开锅。 相对于展开活动或演讲,九中大部分还是以学习为主。虽然近段时间“减压”政策影响范围很大,但九中之真正改的只有把晚自习时间缩短半小时。 讨论到一半,班长又拍了一下桌子让他们安静,补充道:“去明理楼听讲座的同学听完后可以直接回宿舍。” “樊规,你去不去?这都可以相当于提前一个小时下自习了,”段竞飞道。 樊规把头低下写作业,淡淡开口道:“不去,没兴趣。” 段竞飞有些失落得长“啊”一声:“哥们还指望你帮忙占座位呢。” 樊规用笔敲了敲他的桌子:“哥们很忙,你要自强。” 段竞飞噎了一下。 好一个自强。 “偶尔放松一下不好么,你都霸榜年级第一了,还那么拼命学习不给我们留活路啊,”段竞飞嘟囔道。 樊规左手撑着头缓缓抬起眼皮,声音冷淡:“我并没有比你们更爱学习,但我想离开这里的办法,只有这一个。现在的我如果放松了,那未来的我不会放过我。” 樊向南一直把他的身份证扣着,他就算走也走不了多远。 之前他能被抓回来也是因为没有证件就买不了火车票,只有找一个正规的借口才能摆脱这里。 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离开云州市。 “而且那有什么好听的,罗里吧嗦绕来绕去还是在提醒我们要好好学习,有那个时间,你多记几个知识点,下次考试不就能多考几分?”樊规把左手放了下来,收拾桌面准备午休。 一旁的段竞飞看了看自己试卷上只做了一半的题,再看看准备午休的樊规,略微惊讶道:“你这就写完了?这么快?” 樊规将校服外套脱下动作很缓地搭在肩膀上,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放在桌面上,把头偏向另一边:“是你太慢了。” 段竞飞突然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 观望四周,确认了同学们都还没写完,然后一脸“你说的是人话吗”的表情朝樊规看去。 但对方选择了“屏蔽”。 他莫名感觉好气,但过了那么几分钟才发现,好像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另一个同桌路弘用胳膊撞了撞他胳膊:“诶,飞子,今晚有计划吗?” 段竞飞有些力不从心,语调拖沓道:“还能有什么计划,大不了讲座站着听完得了。” 毕竟抢座位这种事毫无悬念,每次去基本上是例无虚席。 这次的演讲专门面向准高二。 虽然只有一个年级的范围,但一千五百多号人的数量也不是吹的。段竞飞提前二十分钟来阶梯教室结果还是连门都进不去,人堵得死死的。 站在入场队伍末的两人望着这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长队,一时间内心复杂,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路弘搓手说道:“飞子,突然发现咋们学校不爱上自习的人还挺多的。” 段竞飞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他:“正常人谁愿意‘加班’啊,那不纯纯脑子有病么?” “脑子有病”的樊规坐在阶梯教室第一排中间一列的边缘座位上,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他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把一同带来的两张试卷摊开在桌面。 原本确实不打算来,但后来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凑个热闹。 他是第一个到这里的,进来的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位置。 往往位置不够后排就会挤成一团,最后算下来还是前排宽敞。 由于习惯,他平时三餐只吃一顿。 所以晚饭铃刚响起,其他人都冲去了食堂,唯独只有樊规一人反向往科教楼走。 几分钟后,有个眼熟的人走到他旁边敲了敲他桌子。 第3章 名字 “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樊规闻声抬头,与那人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直盯对方两秒后,淡淡开口道:“右边那两个座位已经有人了,其他你随便。” 此时室内人满为患,早就没有多余的空位。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开,樊规没有再去管他,继续低头写作业。 谁知对方往前走两步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挨着他的走道上。 他不习惯陌生人挨他这么近,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一下。夏辞夜以为以为对方怕挤到自己专门这样,然后很自然的往他这边挪了点,融入这一排。 樊规木了。 将近距离讲座开始还剩几分钟的时候,段竞飞等两人才排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某个“很忙”的人十分显眼的人坐在那里,情绪激动,一不小心爆了一句粗口:“樊规!你怎么在这里?你他妈……” 樊规往右边指了指:“给你们留的座位。” “真是我义父!” 几乎是瞬间,段竞飞改口,上演了一场京剧变脸。 樊规笑骂一句:“得了,我可没你这个天天偷听我墙角不肖子。” 他们很快就入座,段竞飞看见樊规另一边的人,好奇问道:“夏辞夜怎么在这?他不是准高三的吗?” 樊规被他问的一脸疑惑:“夏什么?谁啊?” “宋诗语的儿子夏辞夜啊,你不知道?”段竞飞看樊规那一脸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十分心累,生怕下一秒又来个“宋诗语谁啊”。 “不是吧哥,这都要分班了,你连老师都没认全?”段竞飞道,“去年不是高二组的老教师教完之后大多都退休了吗,导致高二组缺老师。为了缓和这个局面,校长就从高三组紧急拨了一批老师下来,宋诗语也是其中一个。” 段竞飞:“听别人说,她还是我们这一届的新高二(1)班英语老师。” 樊规刚准备“哦”一声回应,结果就听见另一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平淡开口道:“我妈今年不教英语,教语文。” 樊规:“……” 段竞飞:“……”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学校确实透露过宋诗语会调来教高二(1)班,但并没具体说教哪科。之前有高三的学姐说过宋诗语是英语老师,所以同学们就默认她教英语。 第一场讲座开始后,一位女老师踩着恨天高走到讲台中心。一头长发盘着,皮肤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已四十多岁。 跟着,演讲台上的电子显示屏亮起几个光亮的大字——云州九中20XX年高二语文讲座 演讲人:宋诗语 现在他俩才知道,这人可能是来给他母亲捧场的。 “同学们,晚上好!” 一个极其沉稳的声音响起,瞬间整个教室充满掌声。 “明天就要踏入九月,有句话不假,九月的人们真的很忙——你们上学,我上班。” 教室里一片欢笑声。 整个过程中同学们聚精会神,宋老师的演讲语言方式也是层出不穷。有一个热闹的开场,氛围也就被提起来。 中场休息了几分钟换科目,从后方跑来几个女生站在桌前相互轻微推搡。樊规察觉到动静抬头:“有事吗?” 那几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站出来:“帅哥,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樊规一听,又感到无趣地低下头继续写作业:“没手机,不联系,有事面谈。” 那个女生小声嘀咕了一声“好吧”,转而又望向他旁边的那个人:“那这位帅哥,可以……” “不可以。” 夏辞夜拒绝地更干脆:“这里没有你说的帅哥。建议移步他处。” 那个女生瞬间语塞,转身心情低落,身边的朋友拍拍她背哄她。 一次性失败两次让她感觉确实挺失败的。 段竞飞连“啧”两声摇头:“为了拒绝,连手机都可以说没有。你说是吧,‘高冷大神’?” 平时网上回消息,樊规不是“哦”就是“嗯”,被别人称为“高冷大神”。但实际上,他的“高冷”只是因为他不会接话,在和别人聊天时常常容易把话题聊死。 “没手机是真的,”樊规说道,“我没有骗人。” 他手机两个星期前被樊向南砸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辞夜的错觉,在樊规冷漠的回复后半句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发现樊规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听讲座这件事,越到后面越难熬。 虽然开头那场很有趣,但在众多讲师中,难免还是枯燥的占多数,四个讲座以后,基本上与听经无异。 段竞飞眼皮直打架,实在扛不住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散场,路弘叫了他两声却叫不醒,直接选择上手掐他胳膊,下足狠劲。 段竞飞疼得猛然坐起。 此时阶梯教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他转头看向旁边装作无事发生的路弘。 对方微笑地很不真实:“你醒了?” 段竞飞揉了揉被掐的地方:“你这是要谋杀我啊。” 路弘收拾东西起身,十分欠揍地挑了挑眉:“这话就严重了啊,死不了。” 段竞飞内心吐槽,好你个路弘,掐不死你就往死里掐是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事实证明,十年他忍不了,报仇就在当下。 趁路弘关灯不注意,段竞飞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飞快逃窜。 路弘关完灯,反应过来追出去:“段竞飞,你他妈有本事别跑!” 走廊上传来段竞飞回响的声音:“那你有本事别追!” 樊规回来的时候,寝室几乎快要熄灯。 学生宿舍六人一间,樊规、路弘、段竞飞都在216寝室。 他们这个寝室人没满,只有四人,剩下一个也是一班的,名叫宋屿燃。家世富裕,酷爱体育运动,是班上的体委。 “哟,舍得回来了?”宋屿燃说,“你要是再晚点,那就只能睡操场了。” 宿舍一般十点半锁门,每次樊规回寝室都是卡点。 216寝室在二楼,楼层隔音不好,一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樊规前脚刚进寝室,后脚就能听见走廊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 “嗯。” 他将手上拿的书随手扔在自己床所对应的上铺。 寝室人少,又是多人寝室的排布,大部分床空着,上铺清一色的无人区,多用来放杂物。 樊规顺手拿起晾衣杆去收衣服,回来转身进了浴室。 洗漱完出来后,换了一身白衬衫,整个人显得清爽很多。 夏季云州昼夜温差不大,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还带着一丝暖意。 坐在自己床位边,从床底摸出一瓶白药,往还在聊天的那堆人喊道:“小段,帮个忙。” 段竞飞抬了一下手示意收到,边往他那边走还边开玩笑道:“你爹来了。” 每天大多都是这样的说话方式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樊规将手上的药递给他:“帮忙上个药。” “哼哼,关键时候还得靠你爹,所以你以后……”段竞飞话刚说一半,声音突然一低。 “草。” 随即惊讶道:“你这是被谁堵小巷子里围殴了么?” 后背衣服一撩起来,不止段竞飞,另外两人皆倒吸一口气。 皮肤上大面积淤青泛紫,甚至还有一道很长的划痕可以看出来刚结痂。 两个字,吓人。 “伤者”本人倒是很淡定:“没。如果真是那样,那一身伤的不会是我。” 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去确定。 一个父亲竟然能对自己儿子下这么重的手,几乎超出了他们对家庭关系恶劣的认识。 已经当了一年的室友,想起刚认识时只知道这位几乎从不守纪的“榜一”每次返校都带着伤,每天晚上都得涂药。 一开始以为他去和谁约架了,后来一问,他爸喝醉酒拿他当沙袋。 那天在寝室,路弘问他:“你妈在干什么?不阻止一下么?” 樊规干笑一声,没回答。 好奇心重的宋屿燃又突然问道:“看你之前打架那么厉害,怎么会躲不掉?” 对于这类问题,樊规不想多说,只是道:“当时有个人为了防止我跑掉,帮助那个男人摁着我,怎么躲?又或者,你们猜猜,这个人摁着我的人是谁。” 几个人交换眼神,面色出奇地难看。 现实常常比想象中的更可怕,真相总是出奇地惊人。 他们很难想象樊规是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出生,又是如何长大的。 仔细一想,总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现在,那个答案仿佛又浮现在他们面前,眼底满是复杂和同情,几人此刻全都默不作声。 段竞飞接过药在他旁边坐下给他涂药。 虽然动作很轻,但接触到伤口难免发痛。 明明疼得全身发抖,可他硬是一声没吭,嘴唇却毫不隐藏地泛白了。 上完药,樊规加了一件外套,又从床底拿出一捆麻绳放在一边,嘱咐道:“今天可能回来要晚点,大概十二点半左右,别忘了啊。” 几乎每天晚上半夜都会出去,有时别人问去哪,他也不会说。 “你就真不怕我提前睡觉不管你了?”段竞飞走到洗手台处洗了个手,还不忘用毛巾擦水。 “你的早睡记录是凌晨一点,”樊规一脚踏上窗台,扶着墙一发力,紧跟着弯腰站了上去。窗台比较宽,有半米左右,转头道:“当然,如果你能提前睡着,那也没问题。” “切,我那是迁就你。” 段竞飞话音刚落,樊规扶台蹲下,紧接着跳了下去。 隔着一段距离段竞飞还能听见落叶的踩踏声。 他走到窗台往下望。 人好好的,正在拍身上的灰尘。 “不是,哥们这是真猛啊。虽然这只是二楼,但好歹能不能考虑一下身上的伤——”段竞飞感慨道。 然后又看见人影翻墙出校,动作豪不拖泥带水。 不愧是老手,段竞飞心说。 “啧。”看见身影渐远,段竞飞走回自己的床铺,边在上铺找东西边道:“能把学习和违纪都做到极致还不矛盾,老樊也是个狠人。” “谁说不是呢。”路弘指了指段竞飞手边的闹钟道,“记得订。” 段竞飞回头应答:“知道。” 改个错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名字 第4章 呵呵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藏在找我堆里的那副扑克牌,段竞飞一脸坏笑道:“昨天你们两个贴了我一脸的白纸条,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贴回来。” 面对这样的“复仇宣言”,宋屿燃倒是不慌:“等你能赢一局再说吧。” 就不一针见血地扎住了某个想一雪前耻的同学。 “……” 段竞飞:“从现在开始,那都是过去了,咱们就别提了行不?” “你的胜率为零的过去,又没有什么值得我回味的。大概过个几十年我也就忘了,”宋屿燃摊了摊手,“当然,在此之前,我可能得再笑你两年。” 再转头一看,旁边的路弘隐忍着笑意,差点憋出内伤。 全场唯一一个笑不出来的段竞飞木了,能有你们这两个“损友”,可真是三生有幸。 段竞飞问:“好笑吗?” 两人同声不同语。 宋屿燃:“好笑。” 路弘:“不好笑。” 说“不好笑”的人实在没忍住笑翻了,隔壁寝室熟睡的人梦里无缘无故传出了一阵大鹅叫,当场吓醒了发现鹅叫声还在,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痛觉告诉他,这他妈不是梦。 罪魁祸首此时正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 眼看笑得停不下来,段竞飞当即捂住路弘的嘴,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别把宿管招来了。” 路弘唔唔了两声点头,段竞飞才松开手。 “今天,我要一雪前耻。来吧,见证历史的时候到了,”段竞飞扬了扬手道。 …… 另一边。 云州的夜晚异常繁华,夜市里霓虹满街,整整一条街都是小吃店。 樊规站在这条街的尽头向后望去,月光映得湖面粼粼,柳树垂边,风袭落了一片。相比于热闹的市面,此处一片静谧,不止蝉鸣,更少人迹。 “中途通知开会,迟到了一会,让你久等了, ”一个女人从远处走来。 “没等。刚来,”樊规将抱胸的手放下,道,“你知道,我从不等人。” 女人闻言笑了笑,道:“这么久没见,你这说话不肯吃亏的性子,倒还真是一点没变。” 来人是樊规的姐姐,名叫樊月。面若桃花,唇如朱丹,披着一头微卷的长发,眼眸中宛若星光,是个意象美人。 无论怎么看,好像偏向她的,永远是晴天。 樊月比樊规大十二岁,是一名高级会计师。但工作地离云州市远,一年下来能回一次家都难得。 两人平时交集不多,只能勉强算个熟人。 “所以你这么大费周章把我叫出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樊规选择在附近一个石凳上不拘风范地往那儿一坐,丝毫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当然不是,”樊月莞尔一笑,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递给他,“这才是正事,拿着。” 樊规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道:“有事需要我帮忙?” 樊月温柔轻笑一声,道:“没,看你生活过得辛苦,来资助你一下。” “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这钱你自己留着,”樊规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要说,我就先走了。” 十几年来,樊规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倔强,家人对他来说仿佛只是格头上的形式,作文中的虚幻。无论他写的再怎么美好,这个词汇好像始终都是冰冷的。 “原来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也会肯去帮别人刷盘子?”樊月站在原地,看见樊规不为所动的转身离开,皱了皱眉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家是怎么过的,咱爸会那样对你,我也是真的没想到。” 樊规脚步顿了一下,自嘲般地笑了笑,头也没有回。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又不是我。” 樊月和樊规虽然是亲姐弟,但生活天差地别。 樊月是在父母宠溺的环境下长大的,品学兼优。 反观樊规,樊母生下他后不久产后抑郁加上本身就身体不好去世了,在他出生之前拍的全家照被樊向南藏得很好,直到现在他连母亲的样子都不知道,只能从亲戚口中得知他的母亲很美。 自打他记事以来,姐姐在校寄宿,父亲对他不管不问,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小樊规不懂那么多,迈出家门只想在黑夜中寻找父亲的身影。 寒风中,脸冻得通红,他搓搓小手哈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不再那么冷。 夜晚很黑,他告诉自己不要怕,无数次跌倒又默默爬起,直到疼痛感传来时,又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呜咽。 再大一点后,他的父亲再婚,家里又多了一个人。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樊向南开始酗酒,平时还像正常人,但一旦喝醉就要打人。 这位继母因为害怕被家暴,于是帮樊向南摁住他。 棍棒落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疼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他的父亲有多么讨厌他。 一次绝望打破了他的美好的所有幻想,痛是真实的,厌恶也是。 时间辗转到现在,树影珊珊,樊月站在原地,看见他消失在黑夜中,身影愈发模糊。 …… 刚上初中那会儿,樊规还算遵守纪律,像普通学生一样玩闹,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是标准的三好学生。 可是后来,樊向南的脾气越来越差,几乎成天抱着酒瓶子发疯,樊规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十二三岁正是少年的叛逆期,后来的他几乎放弃了学习,学会了旷课、逃学以及跟着喝酒抽烟,成绩直线下降,让老师和校长头疼不已。 直到初二下学期,教师调换来了一个新老师。 这位新老师的一句话,几乎改变了他的所有态度。 ——考出这里,有时比你逃出这里更管用。只要你足够优秀,无论去哪儿,都可以由你自己决定。 他确实想离开这里,但他也只是想离开这里。 除了这里,哪儿都好。 慢慢地,他对成绩的执着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整日里不是背书就是写作业,成长速度更是惊人。 这位少年,仅用三个月就从倒数逆转成年级前十,所有人都知道,曾经的学霸杀回来了。可不只是成绩,他个人性格的变化也给人一种不小的差别。 之前几乎无热闹不去的樊规,现在在盛大的场面基本都看不到踪迹,朋友们一时也不知是好是坏,只能当作无事盖过。 中考前夕的夜晚,闷了一年的樊大忙人终于肯陪朋友最后疯一次,玩了局真心话大冒险。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肯放松的时候。 拼了一年,总算可以验收成果。 据天时地利,唯独人不和。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樊向南因为出饭局喝了点酒,开始在家里又砸又骂。 继母躲在角落里,看见樊规回来直接扑了上来。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中考当天听见护考警笛路过,他却只能躺在医院里看着点滴无尽地落下。 很无力。 上天仿佛对他开了一个玩笑。 出院后,因为缺考,他复读了一年。 第二年的盛夏,母校贴上红榜,樊规位列全市第一。 由于之前放弃了优录指标,在成绩出来后,各重高想尽办法联系他。以至于回校填志愿当天,校门口被招生老师围得水泄不通。 樊规:“……” 明明是空手来的,出来时手里被塞了一堆宣传单,走在路上像极了拉不下脸传发的宣传员。 最后志愿结果出来后,他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并没有去全市升学率最高的一中,而是去了九中 别人问起时,樊规只是淡淡回道:“因为免学费。” 即使上了高中樊向南也不打算放过他,每月只有800元生活费,根本维持不了正常生活。 所以每当半夜没有注意后,他都会翻墙出校帮忙打零工赚生活费。 …… 回忆到这里,樊规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只身淹没进了那片霓虹之中。 一个多小时过后,寝室内,段竞飞脸上贴满了纸条,人都快气成河豚了。 “我还不信了,再来!” 路弘无可奈何地摇头,还真是又菜又爱玩。 这位用实际行动展现了什么叫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你确定?”宋屿燃问道。 段竞飞现在最不缺乏便是好胜心,一边洗牌一边道:“怎么,怕输给我?” 宋屿燃乐了。 没见过还有人上赶着“送人头”的。 宋屿燃道:“只要你不后悔。”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段竞飞道。 之后又来了两局,段竞飞才彻底绷不住了:“姓宋的,你是不是看我牌了!” 宋屿燃很诚实的指了指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看你牌的是这位姓路的?” “姓路的”略显尴尬,心道,这该死的塑料盟友情 一转头,就看见段竞飞满是怨气的脸:“说,是不是你?” 路弘选择性装哑,变相地承认了。 “我靠,姓路的,你大爷的竟然背刺我!” 抓起扫把,就准备一解心头之恨,恰时闹钟响起,十二点半了。 段竞飞起身将扫把随手扔至一边,给他一个眼神警告。随后捡起一边的麻绳走到窗下一望,朝正静站黑影吹了个口哨,自言自语道:“挺准时的啊。” 将麻绳的一边扔下去,一端缠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抓住绳身,尽量固定住。 下一秒,明显感到沉重,没过多久就看到一只手扒上窗台。 等人完全上来后,抓住麻绳的手一松,收好往旁边一扔,活动了一下胳膊。 樊规从窗台上跳进来,道:“谢了。” “别谢不谢的了,如果每次都要谢的话,你难道不累吗?”段竞飞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樊规道谢,他没那么喜欢客套,可偏偏对方十分讲究,一年下来,光“谢谢”两个字都听的耳朵快起茧子了。 樊规闻言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绳子往床底一塞,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 “讲真的,得亏咱们楼下是间空寝,不然你就你这每天爬窗,十个胆大的都不够吓——”段竞飞一转头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说不出来的难受,“嘶,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吗?” 樊规移开目光,道:“你还是自己去镜子前看一下吧。” 经过这么一提醒,段竞飞才想起来刚刚输了一脸。 “靠。” 所以自己拉人的时候全程顶着一张“白须脸”?而且还没人提醒? 他面色沉了沉,伸手一把把纸条全揭了下来,捏在手中,怒气上身不止一倍,咬牙切齿道:“路、弘。” 听语气,像是恨不得把人大卸八块。 “那啥,飞子啊……不对,竞飞啊,别激动,好歹从小学到现在八年了对吧。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我——哎哎哎,你先把扫把放下!”路弘的声音在寝室乱窜。 “姓路的,给我死!” …… 几乎闹到很晚整个寝室才彻底安静,期间还被宿管纪律警告了一次。 樊规身上的伤很麻烦,坐不能后倚,卧不能平躺,每次都学习到自然困倦后直接趴在桌子上睡。 虽然有时感觉很膈应得慌,但好过整晚都睡不着。 梦境里,四周一片黑暗,一个人往前走好像看不到尽头,从地面伸出无数双手拉住他,身上的负重越来越多,从来不肯施舍一点光亮。 “就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出现?”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有着独特的沙哑怒吼,接着断断续续嘈杂声四起,在耳边回荡。 “啧啧啧这家人也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不学无术成天不成行的儿子。” “嘘,别让人家听到了。” “怕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估计这个小儿子就是个白眼狼,这不,前不久自己不小心摔了,还反咬他爸。” “现在的小孩呀,叛逆起来管都管不住。” …… 一梦终了,很快来到第二天。 夏季天亮得早,接近六点就已经完全敞明。 樊规突然诈尸,悄悄摸摸地伸了个懒腰去洗漱。 虽然洗漱间的流水声不是很大,但是整个寝室有个睡眠浅如纸的,第一时间就醒了。 段竞飞满脸茫然地从枕头上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一股“要死了”的样子倒回去,伸手扯被子捂住头,语气里满是无力的哀叹。 “老樊,你就放过我吧。咱们又不赶早六,你又起那么早干什么?” 樊规换好衣服出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在旁边椅子坐下,翻开政治书,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我记一会政治,实在不行再睡会儿。” 一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的机制,让他连续翻了好几个身都没能入睡,最后被子一掀,从床上坐起。 段竞飞满脸精神地顶着个黑眼圈,转头抱怨道:“都怪你,我睡不着了。” 樊规闻言扫视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政治书上。 “要不你跟我一起背一会儿书?” 几乎是瞬间,段竞飞又躺了回去,被子捂头:“算了,我睡了,你自己记吧。” “……”至于么。 修个错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呵呵 第5章 点名 临近八点,宿舍楼内已经清场,大多数人围在公告栏前,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拥堵市场。 外围的人想挤进去,里面的人想溜出来,谁也不让谁。 高二开学分班只是微调,变动不大。 一班刚开学就新搬走了的几名成员。 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颇有种明年要卷土重来的气势,再转回头,差点撞墙。 惊险只在一秒,吓人威力不小,周围人投来新奇目光,当事人挡脸就跑。 虽然起得早,但樊规等人却是最晚到教室的。 一到一班,樊规就来到他万年不变的“宝座”坐下,等待开盲盒。 以往的师资分配除了其中几位是班主任提前沟通定下以外,其余在开课前都是神秘人。 这次的班主任姓梁,名叫梁馨慧,看起来很年轻,是一名化学老师。 “梁总好!”有几名熟悉的同学同声喊道。 梁馨慧点微笑作回应。 她之前是二班班主任,为人大方温柔,是学校里为数不多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许多学生都很喜欢她。 前年来到这所学校刚上任那会儿,还因为出校门时与学生聊天被保安当成学生误拦在门口,确认了好几遍身份才放行。 看见人都到的差不多,将名单往桌子上一放,开始清人。 一整个上午都在忙着新学期学生的自我介绍,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压轴出场的樊规的话。 只见他慢而不急地站起来,开口间带着几分懒散,道:“樊规,荣誉墙上的钉子户,违纪实验的开拓者。顺带提醒一句,不要被第一的名次所迷惑了,榜单上那八十多字的称赞词本人一点也不沾边。” 说完坐下继续写他的作业,教室里一片安静。 无论是刚认识还是已经认识一年多的,每次听他的介绍都能给人震撼。 主要印象还是他这个人太狂了,说话总有一种杀气埋三尺的感觉。 “好了,都互相认识完了,那么希望大家以后和睦相处,”梁馨慧道,“下午开课前我重新排一遍教室座位,其中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讲。” 有什么要求的段竞飞秉承着动作慢易吃亏的原则,率先高举右手,喊道:“我我我,老师,我们四个要坐一起!” 话音刚落,全班一阵哄笑。 四人中,樊规没什么动作,倒是路弘用手挡脸,感觉人都要丢完了。前一排的宋屿燃朝后竖了一个大拇指,笑得不可开交。 仿佛在说,不愧是你! 热闹过后,梁馨慧及时打着圆场,打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好,下课记得来办公室备注一下。” “哎。”段竞飞吐了一个很长的调后坐正,像是下定决心要当学生表率。 过后,虽然没人再发言,但下课后随他一起去办公室的人却不在少数,甚至还有结伴一起的。 回头一看,他的三个好友一个比一个坐的安稳,丝毫没有要陪他的意思。 段竞飞:“……” 有种被错付了的感觉。 中午座位换号,几人确定排在一起没错,但是他们却从最后一排被调到第一排,宋屿燃也从倒数第二排变成第二排。 教室里分为三大组,唯有中间一组为四人座,两边都为三人座。 既然在靠门一组,樊规从之前的靠窗变成靠教室过道,旁边一组与他挨着的座位还是空的。 “不是,你你你——”宋屿燃满眼惊讶的看着他的新同桌有些口吃。 他的新同桌名叫许嫣然,扎着一头高马尾,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一身校服,穿的规规矩矩,是校内有名的大美女。 许嫣然停笔抬头,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的看了过去:“怎么了?” 不知如何回答的宋屿燃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坐在他前桌的段竞飞不似兄弟地笑他一见到大美女就成了傻子。 宋屿燃闻言毫不留情地向前踹了一脚段竞飞所在的椅腿,笑得正开心的小段一个不留神差点人仰马翻,好在反应快,向后死死扒住宋屿燃的桌子才逃过一劫。 调整好状态后,段竞飞清了一下嗓子,往宋屿燃的方向凑过去,用手挡着悄声道:“哎,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嗯,”宋屿燃陌然盯着他,道,“你说。” 段竞飞啧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屿燃回答道:“被你画了无数次大饼的表情。” 段竞飞:“……” 每次段竞飞扬言要跟他们说自己的新发现时,总是有开头无结尾,很少能一口气说完,经典台词一出来,他们就知道这句话得糊。 旁边的路弘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道:“飞子啊,老是话讲一般会遭雷劈的。” 段竞飞极力解释道:“真的,我这次真的有发现!” 两人齐声:“你说。” 段竞飞:“……” 有发现的段竞飞突然又不想说了,以幽怨的眼神结束了这个糟心的环节。 “说实话,飞子,不是哥们不信你,而是信的次数多了,有点儿精神疲倦,”路弘像个老大哥一样最后沉重的拍了拍两下,收回手。 段竞飞负气地转回身去,像极了一个有苦难言的孩子。 课过半节,梁馨慧领进了一个男生,安排他坐在那个空区的位置上。 正在写试卷的樊规不想去理会这个小插曲,可奈何全班的一声哇哦还是驱使着他的好奇心,让他抬头去看。 看到真容后他愣了愣,这个男生他最近见过,不就是昨天那位吗? 新人放下书包就被叫上讲台,补上遗漏的自我介绍。 “晚风微凉,夏辞长夜。大家好,我是夏辞夜,很高兴能加入这个班。” 介绍完男生回座收拾东西,掌声迟了近两秒。 梁馨慧走下台环顾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樊规这一圈:“你是叫……段竞飞吧?我记得你们寝室还有很多空床,这样吧,夏辞夜就先住你们寝室,如果还有别的问题之后再说。” 这个安排着要是超出了段竞飞这个寝室长的预料,或多或少有点犹豫,并不是他排外,而是寝室内还有个顾虑…… 等梁馨慧出去后,他往樊规右边悄悄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手在下方轻轻扯了樊规的衣角,低声问道:“怎么办?” 樊规没有说话,而是将段竞飞的草稿纸扯了过去,哗哗落笔后又还给他。 上面写着两个很洒脱的大字——照办 段竞飞直接在纸上抛了三个问号给他。 ——老樊你认真的吗?像这种一看就很死板的三好学生你不怕他举报你?? 樊规每天在寝室那些事,无论是半夜翻楼,还是深夜离校,都是足以记过的存在。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留校察看的时间内,一不小心就会被劝退离校,严重点的话,还会被勒令退学。 但樊规好像真的不怕,甚至心态还很稳。 ——举报我?他闲的? ——我是说万一呢?我们不能保证他是否会对你产生威胁。 ——那就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就威逼利诱。总之,凡事都要讲人情世故。 ——??? 段竞飞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懂了,但这话怎么有一股不良少年的味道? 然后又看了一眼这位荣誉榜第一的男人,难以想象,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奇幻。 刚下课,他们还没有动之以情,三好学生就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夏辞夜是走读生。方才收拾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同梁馨慧说明,所以闹了这场乌龙。 了解情况后,作为寝室长的段竞飞直言没事。 实际上,他刚刚真的吓死了,甚至差点要真的采纳樊规出的馊主意。 “夏辞夜,有微信吗?加一个呗,当交个朋友,”段竞飞突然掏出手机,给了周围人一个大惊喜。 准确来说是惊吓。 虽然下课期间不会有老师突发探班,但一班隔壁就是办公室,难保不会有老师路过算得上是十分危险。 这么危险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肆无忌惮的拿出来,简直太猖狂了。 旁边的路弘假意咳了两声,提醒道:“你收敛点。” 还没收敛,就看见夏学霸同样拿出手机,翻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段竞飞手机“滴”了一下,直接加上了。 其他人都惊呆了,这也行? “不是,你妈不就在我们学校教书吗?为什么你还能带手机?”宋屿燃差点把下巴惊掉,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一般来说有教师作为父母的人,都会被管得很厉害,更何况别人说,宋诗语是个相当严厉的人。 “她不会管,”夏辞夜将手机收起来,道 “因为我妈上高中的时候也带过。” 众人:“……”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的,离上课还剩不到一分钟时,这位大家已经面熟的女老师就带着书来教室,只不过打扮与演讲时大不相同。 披着一头中短发,脚踩细高跟,皮肤天然白,还可以看出来涂了口红,穿着日常款短袖上衣,黑色下裙尾一直达到小腿,看起来更像是大学刚毕业,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四十。 有几个看手机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已经到了的,经过别人一提醒,吓得猛然把手机往桌肚里一扔,动静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讲台上的宋老师听这动静一抹额,有点替这群学生感到堪忧。 偷玩都玩不明白,任谁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鬼。 宋诗语也没明指出来,只是从旁暗敲道:“身在曹营心在汉,就算是装也得装像点,不然被端了老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也只是口头警告,并没有下场去收设备。 制造动静的同学挠头赔笑,心脏差点都吓停了 等到上课,宋老师先做了一些简单的自我介绍,正如之前所说,成了一班的语文老师,之后又选科代表,要求学生们毛遂自荐。 场面一度冷的可怕,没人捧场。 “没人我可就要点名了啊,”宋诗语拿出手机,翻出工作群前几天刚出炉的学生成绩排行榜,随便扫了一眼,道,“咱们新科状元樊规是哪位?” 后排目光向前焦距,状元本人笔突然停顿,头未抬目光往两边瞟了两眼,确认是在叫自己后才站了起来。 第6章 秋秋 宋老师问他是否有什么意见,樊规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连句推掉借口都懒得编,三两下便点头应下。 忙完说明事宜,离下课还剩十分钟,宋诗语宣了声自习便匆忙离去。 望着那疾速的背影,段竞飞不禁疑惑道:“原来老师都这么忙的吗?” 他甚至都感觉这节课过去的都有些潦草。 不久,疑惑就被解了。从上课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夏学霸不急不忙地接话道:“可能是吃饭去了。” “啊?” 这句话明显超出意料之外,周围的人一时缓不过来。樊规很认真地问了一句当事人真假。 他说,真的。 作为宋老师的儿子,夏辞夜这番话对他们来说具有一定可信度。 毕竟这个逻辑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甚至还很合理,唯一不足的就是: 过于荒唐 这所学校的教师大多资历深厚,平均教龄大多二十有余,大部分还都是一些沉稳的老古董,平时板正得很。 尤其像一班这种实验班,老师们没有拖堂都是奇迹,更别说早退了。 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教室里正常自习。 无事可做的宋屿燃向前戳了戳段竞飞的背:“小段,你方才有什么新发现?说说呗。” 可以听出来,实在无聊坏了。 前面就哑了火的段竞飞一脸无语:“又拿我打发时间。” 就好比打了一巴掌又来看笑话,可恶至极。 “不能这么说,我这是给你一个自证清白——不对,是恢复信誉的机会,”宋屿燃说的一身昂然正气,像是拯救罪恶的神明。 被拯救的段竞飞感动万分,毅然留给他一个中指,皮笑肉不笑道:“滚。” “行善”无奈惨遭拒绝,宋屿燃只能重复问题:“所以到底有什么发现?” 段竞飞大发慈悲转过身来选择给他一个机会,一手指向樊规,问:“这是什么?” 宋屿燃稍加思考,开口道:“你的同桌。” 段竞飞:“……”这他妈不纯废话么。 “不是这个,”段竞飞不耐烦道,“说正经的,按排名算。” 知其所意的宋屿燃懒散地“哦”了一声:“第一名。” 段竞飞又指向樊规身后的许嫣然:“这个呢?” 宋屿燃:“第二名。” 话音刚落,宋屿燃悟性极高地目光转向许嫣然的后桌身上,下意识道:“第三名?” 这句话说的极为不自信,几乎是自言自语的程度。 “靠。” 宋屿燃没遏制住音量,略带惊讶道:“排火车呢?” 樊规转过头,称职地诫道:“上课别大呼小叫。” 宋屿燃再转头,就看见段竞飞朝他挑了挑眉,像是在邀功。 “怎么样?” 手又往另一组指去。 “那边也差不多,以后万一睡不着你可以数教室座位名次。”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但宋屿燃有更好的方案:“不行,那效率太慢了,还没直接放老刘的讲课音频效果实在。” 他们口中的“老刘”指的是高一时的数学老师,同学们有时会戏称他为“第一催眠师”。 但凡他的课堂,无一不是一倒一大片,睡眠质量也是相当出奇。 一直到下课晚饭时间,宋诗语都没有再来教室一趟。 正如夏辞夜所说,她吃饭去了。 大部分学生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就能看见这位刚就完餐的繁忙人士在操场散步,手上还牵着一只拉布拉多。 又蹦又跳的萌物吸引了许多女同学从旁想摸但又犹豫的心思。 最后还是壮着胆子上去询问,摸完后一个个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忽然,拉布拉多对着人群汪了一声摇尾巴,其中一个人就离队走到周边,摸了摸它的脑袋,转而问站着的女人:“妈,秋秋呢?” 那人正是夏辞夜,而秋秋是之前那只橘猫的名字。 名字来源很简单,因为是秋天领养的。 而这只拉布拉多的名字也同样划一,冬日收养,顾名思义称作冬冬。 “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一和冬冬一起就打架,”宋女士叹了一口气道,“而且实在管不住,它太能跑了,绳子一解就溜没影了。” 太能跑的胖橘此时正在食堂,两只爪子扒着一名女同学的裤腿撒娇要吃的。 熟练得像是惯犯。 那名女同学心都要化了。 一只手捂着嘴感叹了一下后,对着这只橘猫又摸又抱,并没有领会到它的真正意图。 旁边的樊规听见这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感觉眼前的生物很是熟悉。 片刻后,道:“加肥猫?” 女同学抱完猫就心满意足的把它放回到地面,恰好听到这句话,转头道:“嗯?樊规,这只猫你认识?” “不认识,”樊规离开目光,继续吃他的饭。 虽有一面之缘,但这只猫他还真不认识,最多只是知道是谁的。 这名女同学名叫方杏芜,分班前是原一班的同学,别人都叫她小杏仁,如今也是是原班人马中的一员。 方杏芜思索了片刻,道:“这只猫从高一来之前就有,可能是哪位老师养的,或者……是哪个学长留下的?” 樊规简单的“嗯”了一声。 说话的间隙,橘猫已经跑到樊规旁边,纵身一跃,在他腿上窝下。 樊规觉得它碍事,就将其抱起放回地面。 刚准备继续吃饭,谁知它又跳了上来,在腿上窝的安安稳稳。 樊规:“……” 感情这是想赖着不走了。 方杏芜芳心萌化地“哇”了一声,朝那只橘猫拍了拍伸出的手,道:“来姐姐这边。” 胖橘抬了抬它的猫头看了一眼,又毫不识趣地眯上眼睛埋头像是要休憩。 谁知这女人不讲武德的直接上手去摸它金黄的脑袋,给加肥猫摸睁眼了,抬头拉起一张猫批脸。 这是她第一次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不爽”两个字,凶巴凶巴的,只好心情低落的收回手,有点不确定道:“它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樊规有些头疼。 他不怎么会聊天,分析别人心情都费劲,更何况现在让他分析的是一只猫的喜好。 “或许你应该去问夏辞夜。” “夏辞夜?”方杏芜一脸疑惑道,“我的那个新同桌?问他干嘛?” 樊规道:“因为这是他的猫。” “哦呦,是吗,”方杏芜对着这一团橘黄东瞅西瞄,越看越发感觉不对劲,“夏辞夜看起来那么瘦,怎么他家猫能胖成这样?” 胖成这样的加肥猫突然一扭头跳下,朝门口的方向跑去。 樊规目光跟着移动,结果噎了一下。 真是说曹操操就到啊。 只见进门夏辞夜蹲下来,摸了摸飞奔而来的胖橘的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下次不要再乱跑了。” 秋秋软萌地“喵”了一声,完全没有刚才凶凶的架子。 附近一名女生捂着嘴尖叫后,手不受控制的摇旁边女生的肩膀:“他好温柔啊!!” 旁边的那名女生眼神麻木道:“我知道……你先冷静一下……” 托餐桌位置的福,近距离看完热闹,樊规收回目光。 正准备安心吃饭,结果一个身影走到桌对面,道:“同学,可以拼个桌吗?” “啊……?我没什么意见,”方杏芜用胳膊肘碰了碰樊规的胳膊,道,“樊规,你呢?” 樊大学霸诸如此类的回答千篇一律:“随便。” 毕竟他也不能说让人别坐这儿吧,明显只是客气两句。 “谢谢,”夏辞夜将餐盘放下,直接坐下来。 那只橘猫在地上后腿发力跳上旁边的椅子,一气呵成跳上桌子,在桌子上优雅地坐下来,盯着正在吃饭的樊规。 樊规:“……”自己吃的有那么香么。 于是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伙食: 青菜、白菜、土豆、辣椒 好像也没什么啊。 在樊规的反复确认下,终于确定了,这只加肥猫并非对他的饭流口水,而是在对他流口水。 方杏芜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樊规,你的魅力大得连猫都能被吸引住。” 樊规本人长得还算清秀,之所以用“还算”二字,是因为用“清秀”形容它并不准确,说柔不柔,说凶也称不上。 他的五官长得精致,皮肤白皙,虽是双眼皮,但却有一种独特的锋利感,整个人很瘦,看起来可能还有点营养不良,头发偏长,像是有几个月没有理过,刚好盖住后颈,低头时头发垂在两边,颇有种闲散之感。 喜欢他的女生很多,但听说过他在校内的事情以后,大部分都放弃了。 虽然有颜值有成绩,但不少人确实还有点怕他,就连向来横行霸道的学生会在他面前都得夹起尾巴装人。 这位在校内被处分的原因可不只有逃学,传闻中抽烟、打架这些混事一个也没少干,据说有一次还把人打出血了…… 事后,教导主任的呵斥声能传千里,每次上台领奖的是他,通报批评的也是他……樊规这个名字像是要把整个学校都给翻过来。 夏辞夜起身,伸手将猫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吃饭的时候不要上桌。” 说着,还在它面前的小碗里放了几个小鱼干。 “夏同学,这只猫有名字吗?”方杏芜放下筷子,双手捧脸问道。 夏辞夜边给橘猫顺毛,边道:“叫秋秋,秋天的秋。” “这个名字和它的毛色好搭,”方杏芜半站起,够首去看又坐下,“名字起的真好。” 樊规听后反倒是乐了。无意间插了一句:“不如叫球球,圆的跟个球一样。” 方杏芜不乐意了,随手一巴掌开玩笑似的拍在他背上,道:“你懂什么,那叫可爱!” 几乎是巴掌落下的同时,樊规眉头紧锁地闷哼了一声,无论怎么听都不像仅仅只是一巴掌的样子。 反倒像是被人捅一刀。 第7章 waiting “你……没事儿吧?”方杏芜一看才发现,樊规面色惨白,像是还没缓过来,她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天地良心,我可没用力啊。” 樊规微微摇头:“我没事,呛到了而已。” “呛这么狠?”方杏芜抚平胸口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背上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呢。” 樊规不语,夹起一颗白菜往嘴里送。 不知什么时候,秋秋已经溜下椅,摇摇晃晃地跑到樊规旁边一跃,跳上他的腿喵了一声,在他怀里撒娇打了个滚。 结果没控制好力度,一溜烟滚到了地上。 “……” “噗。” 真的没有见过比这还蠢的猫了。 撒娇失败的胖橘抖擞了一下身体,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受委屈似的朝夏辞夜“喵呜”了一声。 夏辞夜揉了揉它的脑袋。失笑道:“樊规同学,我们之前应该见过?当然,除去昨天那一次。” 樊规道:“没印象。”又富有恶趣味地挑了一下眉,“你说个具体的年月日分秒,或许我还能想起来一点。” 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之前就没少遇见过,不是说什么“我们一定是前世见过”,就是什么“我们可能是再续前缘的爱人”。 他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谁上当谁傻子。 “前年中考前两天的晚上十点半左右,你对我表白,还送了一朵玫瑰花,”夏辞夜一本正经道。 樊规闻言差点一口饭把自己噎死。 什么玩意?什么表什么白?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这档事。 当时他跟室友一起想玩点儿刺激的,在真心话大冒险的加持下,随机找了个路人表白。 不过那都是清朝旧事了,谁还记得啊。 当时路灯已熄,樊规只看见一个黑影就冲上去表白,奈何值班老师出现的好巧不巧,玫瑰花还没送,就在远处大喝了一声问哪个班的。 他也不想真把这件事闹大了,花往对方手里一塞拔腿就跑,脸都没看清这场闹剧就结束了。 而他之所以没忘,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特殊,而是因为这一天的晚上同样发生了另一件大事——这件事也是樊规性格大变的关键,现在回想起来,内心仍不好过。 那天晚上,樊向南酗酒了。 当他回到家,酒瓶子砸的到处都是,玻璃渣碎了一地。 樊规见状,心里暗道不好,刚想跑结果就被人从背后反剪按住。 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幕。 不出意外,这一晚他并不好过,第二天从医院病床醒来头疼欲裂,隐约能听见送考开道的警笛。 刚想坐起,却又被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所侵袭,只能无力地倒了回去。 那一天,本应跟同学一起参加中考的樊规却躺在医院里,连坐起都费劲。 本应写满的答题卡,却涂上了缺考的印记。 他闭上眼,只希望这是场梦。 可是梦里不会疼,而这是真真实实的痛。 他骗不了自己,这就是他所等到的结果。纵使医院的天花板再白,他的心里也依旧一片黑暗,像是被白日所不容,就算是神明也不想眷顾他。 又是一年盛夏,樊规重新回到了考场,金榜题名果真如愿,可少年却不似从前。 “听说咱们学校今年招到一个市状元。但这个人怪异得很,说话总是很冷淡,人长得挺帅,只是一天到晚呆在教室里出不门。” …… 回忆到这里结束,樊规稳住情绪尽量不露出异样的表情。 方杏芜看了看夏辞夜,又看了看樊规。 前者目光不移动的盯着后者,静待答案,后者没有否定,更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出口。 总之无论怎么看,两人都像是有一腿。 作为一个合格的朋友,方杏芜咳了一声,端起餐盘,意味深远地笑道:“我先走了啊,你们聊,你们聊。” 看见那意味深长的笑,樊规心情复杂,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此时什么也不知道的,满是脑补剧情的方杏芜显然是理解不了这个眼神的,狗血的想象让她想成了樊规独自面对被自己甩掉的前男友的无措。 她随机找了一个熟识的朋友旁边坐下,摇头心想,艾玛,太刺激了。 樊规不知道方杏芜这个笑得不怀好意的女人在想什么,但以长久以来的了解能猜测到,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想法。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有点印象。”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人谈话,垂下眼眸思考怎么解释既不伤人又不尴尬。 “那朵玫瑰我把它种在了盆栽里,每天定时给它浇水,晒太阳,看见它年如一日地绚烂。虽没有成活,但也没有就此凋落,”夏辞夜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又温柔,“玫瑰还是以前那样,那么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 那天晚上夏辞夜听出了樊规的声音,第二天也去找过他。 可是他根本找不到。 他问了很多人,樊规的同学,老师,朋友,都说樊规没来。 直到考试落幕也没来。 从在考点备考时的全天等候,再到毕业时的回首,他始终都没有再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就像是突然蒸发了,玫瑰成了无名者的赠送。 “夏同学,你今年满十八了吗?”樊规突然问道。 夏辞夜愣了一下,回道:“六月刚过完生日。” 在樊规留级之前,与夏辞夜是同届毕业生。 当时夏辞夜的成绩排名只能处于中上游,而樊规又极为不上心,几年来从未同班过,因此对夏辞夜没多少印象。 他们的关系似乎也仅仅只局限在“同届”之中,而后来,连“同届”也没有了。 他不知道夏辞夜是怎么认为那一句玩笑话是真的,明明从未有过交集——至少在樊规的印象中是这样的 “那行,”樊规从兜里拿出一根细黑绳,把后面稍长的头发绑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多了。看着夏辞夜冷静而又没带多少感情地说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也应该知道那个爱玩爱闹的年纪里所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真的会喜欢你?” 他真的觉得这件事极其荒谬,真的有人会因为一个表白而喜欢上另一个毫无交集的人? 不可能。 别人找男朋友时恨不得把他排除在外,毕竟再奇葩的人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脾气贼差的不良少年。 “还有,那朵玫瑰扔了吧,那也是假的,栽不活,最多哄哄小姑娘,连同那句喜欢也是假的,”樊规起身,端起餐盘离开,道,“我吃完了,请便。” 杂乱的声音淹没了人心的寂静,他们的对话与周围繁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出现的极为合理,仿佛不容置疑。 食堂里嘈杂声越来越大,唯有夏辞夜所在的地方有着稍微的清静。 胖橘像走单杆一样迈着坚稳的步伐走到他旁边,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他衣角。 夏辞夜低头看它,神情一如方才,笑道:“真是……又拿我衣服当抹布。” 这不是第一次,每当秋秋出去玩碰了一鼻子灰,或者同冬冬打架没打赢就会来祸害他的衣服。 但这些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也就没计较。 餐盘放落的声音从桌对面传来。方杏芜走路很轻,夏辞夜甚至没什么察觉,抬头一看,对方已然入座。 “樊规那家伙怎么走了?”她回头往门口望了望。 夏辞夜形如废话道:“他吃完了。” 方杏芜:“……”看来新同桌并不上道。 从刚刚一开始看到夏辞夜过来时,她就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他和樊规特别般配,心里就有点泛酸。 她在追樊规,这是全班几乎都知道的事。 期间,有不少人劝她放弃。 毕竟,樊规这个人虽然实力与样貌都有,但在学校里的名声却是让正常人都抖三抖的那种。 奈何这些话对她是无用的,她并不在意。 突如其来的心理情敌终归让她心里不好受,可盯了“情敌”三秒之后—— 妈呀,虽然但是,他好帅…… 主动离席后,再偷瞄两眼—— 他真的好帅……人也好温柔…… 就连方杏芜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自己希望渺茫,而是忧心他俩谈不上。 毕竟哪个脑子有坑的会莫名其妙想把喜欢的人推给情敌! 由于主动让位后周围环境太吵,这两人说话声音又小,她什么也没听清坐那儿干着急。 不过……依据她所看见的来算,他俩怎么看都像是不欢而散。 明明这两人一开始看起来谈得很融洽,可最后怎么就崩了呢。 她想不明白。 胖橘不知道是蹭够了还是怎么,直接迈着爪子在他的腿上围着尾巴坐下,卖萌似的仰起脑袋。 根据多年铲屎官的经历知道,它这是饿了,觊觎自己碗里的肉。 夏辞夜十分娴熟的夹起一片白菜,递到它嘴边:“吃吗?” 方杏芜第一次从一只猫的眼里看出了嫌弃的意味。 只见秋秋脖子一缩,抗拒性地避开。 不死心的夏铲屎官再次将那片白菜递到它嘴边。 “挑食不是好习惯。” 挑食的秋秋将脑袋往后一避,死也不吃。 眼看那片白菜叶再次袭来,它呲牙爪子一伸,搭在夏辞夜拿筷子的手上,一握,像是要露指甲。 但它哪有指甲,早被姓夏的剪了。 方杏芜看到这个场面倒是笑了:“你家猫还挺有灵性。” 夏辞夜闻言一顿,望向这个不知好歹且挑食的家伙,奇道:“有吗?” 以往在家都是看见秋秋和冬冬打架,也没见过有什么新奇的事,无非就是左边一阵喵,右边一阵汪,吵的翻天。 但好在夏辞夜脾气还不错,而且常年整栋楼只有他们一户人家,不会担心扰民,也就没怎么管。 “它只是嘴养叼了而已,”夏辞夜道。 方杏芜:“……” 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和樊规会谈崩了,要她她也聊不下去。这个新同桌根本没听出来她只是在找话题,她找一个对方灭一个,这谁谈得下去? 简直就是话题终结者! “话题终结者”放下筷子,双手抱起秋秋放回地面,轻声道:“去玩吧。” 回归地面的秋秋三步一回头,像是充满了不舍、眷恋。 这一举动没打动夏辞夜,倒是打动了一旁的方杏芜。 只见她弯下腰,朝它拍手,道:“来,来姐姐这儿,我碗里的肉给你吃。” 于是乎,它听懂一般,翘着尾巴就颠颠跑来。 “你别太介意啊,樊规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的,”方杏芜喂着看着小家伙吃的开心,她也不由得心情好,就与夏辞夜道,“他吧,实际上还是很体贴的,就是说话不好听点儿。” 夏辞夜静静听着,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像是鼓起勇气,又道:“其实我之前曾经有过想跳楼。” 夏辞夜抬首,有些惊奇看向她。 方杏芜莞尔道:“那是高一下半年的一个午间。” 当时学习压力大,方杏芜的家长对成绩尤为看重,但凡落差下来,必少不了一顿骂。 随着课程推后,难度加大,有些力不从心,焦虑如洪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偏偏家长又催得紧,那段时间是她最绝望的时候。 终于,在一次午间,她借肚子疼请假,一步一步走上了天台。 可真正站上那数米高楼时,却怯了胆,在墙边抱膝蹲了下来,仰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委屈顺着心脏爬上眼角,还是没忍住哭了。 这个时间,天台不会再有人上来,也许是她宣泄情绪的唯一慰藉。 她埋头眼泪止不住的下落,微风带不走烦恼,就连蝉也畏惧太阳的高温而未有鸣叫。 不知哭了多久,传来声音,可以听出是个男生,她一抬头就看见对方递过来几张纸:“……你还好吗?” 是樊规。他的声音清朗,却又带着几分少有的深沉。 樊规在班里是那种很少说话的一类,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学习,以至于她刚才没有听出来。 方杏芜偏过头被人撞见自己狼狈的一面,多少感到有点别扭:“你怎么在这儿?” 男生没有回答,蹲在她对面道:“担心你出事。” 女孩脸微微一红:“是……是吗?” 看见她这个神情,樊规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容易引人误会。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感觉你最近几天心情不太好,担心你会想不开。” 女孩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埋头。 空气安静了三分钟,方杏芜再次抬头,发现对面的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问:“你不回去午休吗?” 毕竟高中课程很紧,中午如果不午休,下午将会半天没有精神,非常影响学习。 樊规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待在天台很危险,所以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方杏芜突然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之前她还因为一些谣言对樊规产生过偏见,而她竟然没有想过,第一个发现自己有异常的,还是樊规。 刚准备起身时,就听见对方说…… 方杏芜另一只手摸了摸秋秋的脑袋,道:“他说,当你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你的时候,你体内还有上亿细胞在为你的活着而努力。” …… 第8章 检举 文化长廊处,樊规走到一半就被宋诗语找去。 开学第一天四节晚自习中有两节是语文,宋诗语找樊规吩咐了一些基本任务后,就准备继续遛她的狗。 突然间,拉布拉多扑向樊规,还好及时拉住绳子。 宋诗语斥道:“别乱扑人。”转而微笑化解尴尬,道:“不用担心,它不咬人的。” 樊规并不怕狗,但刚才太过突然,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没事。” …… 回去的路上,路过教务处时,往检举箱里投了一张纸,然后离开。 教室内,他算是到的较早,晚霞透过窗户照在黑板上、桌面上以及书上,显露出几分淡淡的忧伤。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忧伤,明明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糟糕,甚至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把高二熬过去,就只剩一年,就可以可以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他叹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一口气,一叹就是许久。 自习第一节课班干部体系就已初步确定下来,最终班长一职落在夏辞夜的身上,许嫣然当选为化学课代表。 其中最有趣的是,英语课代表定给了位居第三的同学——许嫣然的后桌,李华。 一个光看名字就知道英语作文水平定然不错的人。 段竞飞首先沉默了三秒,然后双手合十,朝新晋英语课代表一拜:“求你别再给你的外国友人写信了,我要吐了。” 李华:“……呃。” 这是我给不给的问题么。 可能是升级第一天的缘故,氛围没有以往那么凝重。喜得政治课代表的段竞飞哭丧着脸,仿佛大难临头的鸭子一样嚎叫:“我不要当政治课代表!” 他素来不喜背书,在选科时会选政治,纯属是因为分科考时政治分数相对其他三科高,不然就算给他一百万他也不可能会选! 而且听别人说,新政治老师背书喜欢拿课代表开刀,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抗拒。 “飞子,别那么沮丧嘛,说不定是好事呢?”路弘拍着他的背,像个老大爷一样安慰道,“你看,不就当个课代表吗,不大点儿事。” 越是这么说,段竞飞越是烦躁。 一时间,他好像听到了枝头乌鸦的叫声,叫得相当悲催。 下自习时人走得差不多,教室里却还有两个人不动如山。 “我先走了,樊规,明天见!”方杏芜背起书包边往外跑边挥手。 樊规头也没抬:“嗯。” 正在收拾东西的段竞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胳膊,坏笑道:“哎。你和小杏仁进展怎么样?” 樊规肘击回去:“别乱想,只是朋友。” 段竞飞一个身法躲开:“啧啧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兄弟我为了你的桃花运,可是故意每次吃饭时间给你俩留空间呢,竟然把握不住。你说是吧,路弘——” 段竞飞一扭头发现问了个空气。 “不是,人呢??” “跑了,”樊规随口回道。 早在段竞飞废话的某段时间就走了,或许人已经到寝室了。 “我靠,”他提起书包往外走,“又不等我。” 夜晚接近十点半,夏辞夜和樊规同时起身,动作之同步,甚至双方的都愣了一下。 十点半寝室落锁,同样,校门门禁。 如此看来,两人都是乐意卡点的。 樊规走到门口准备习惯性关灯,结果手刚触碰到开关,同样有只手去按,手掌覆在他手背上。 他猛然收回手,道:“你关吧。”然后就走了。 夏辞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笑,以一种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明天见。” 手按下开关,教室里灯光熄灭,留下一片黑夜。 …… 夏辞夜是走读生,家离学校不远,只有不到百步之距。 一打开门,就看见宋女士在客厅借着长桌托腮写着什么。 听到门响,宋诗语略感疲倦道:“回来了?” 夏辞夜语调跌宕起伏地“嗯”了一声,站在门口换鞋。 进门走近一看,纸的最上方有着宋女士娟秀的字迹所书的标题。 ——检讨书 夏辞夜问道:“怎么突然写这个?” 宋诗语抓了抓微乱的头发,放下笔,抓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点开教室工作群中校长发的一张图片给他看,画面中是写了两行字的白纸。 “还能怎么着,被我的语文课代表举报第四节课早退了呗。” 宋诗语揉了揉眉心。真的想不明白,以往的学生都是恨不得老师提前下课,到了这里,怎么还有学生举报呢? 她感觉今天选的这个语文课代表有点过于称职,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总归算不得坏事。 至少这个孩子还挺有责任心。 “但我这课代表的字儿啊,看起来着实伤眼,”宋诗语放大图片,不禁皱眉道,“你妈我之前当语文课代表的时候,用左手写的都比较好看吧?” 痛心疾首地又看了两眼之后,将手机关上扔在一边,叹了口气,重新拿上笔。 这届感觉真的不好教。 手机扔在一边还不到几分钟,夏辞夜就在她眼前手动将其摆正。 宋诗语:“……”哪儿学的坏毛病。 自家儿子有点强迫症这件事情,她心里是有数的。 每次无论干什么,夏辞夜都想将事情做到最好,比如写作文。 宋女士为此头疼过不少次。 每次语文考试夏辞夜的作文总是只写一半,就好像交出一篇完整的作文会要他的一条命一样。 因为夏辞夜强迫症并不追求于完整度,而是在于“好”。 导致他每次作文都像古人写诗炼字一般,常常会为了一句话纠结半天,更有甚者,直到考完还在冥思苦想。 但也托于这个“好”的福,除作文外,前面的题几乎没有失分,每次总成绩也能在年级占前十。 “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强迫症给我治了?” 宋诗语将手机摆回一开始的状态。 因为太过端正她也看着难受。 夏辞夜将手机又扶正,平静道:“治不了。” 宋诗语又头疼了。 她摆摆手,道:“回你的房间去,别捣乱。” 突然,又想到什么,叫住他道:“过几天你程叔叔要搬进来,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夏辞夜顿了一下,回屋而去:“知道了。” 其实宋诗语也品不出是什么心情,她离婚十年多,带着夏辞夜独自生活,还算比较宁静。 实际上,夏辞夜本应跟着前夫夏北庭。 夏北庭家中小康,其实如果不是他欺人太甚,她也不至于坚决要离婚。 当初,她一气之下扬言嫁妆不要了也要离婚,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去争夏辞夜的抚养权,划清界限后夏辞夜也就归夏北庭管。 然而她搬出去两年后,在一次晚上听到了敲门声。 原本还在疑惑是什么人到访,结果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团子。一开门就扑进她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委屈:“妈妈,你别不要我好吗……我不想跟着爸爸……” 一脸懵的宋女士看外面冷就先让他进屋里。 小家伙坐在沙发上,眼角红红的,明显哭过。 宋诗语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旁边问:“夏北庭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想跟着他?” 虽然之前她这个前夫态度很糟,但对儿子还是很好,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把小团子交给他。 如今夏辞夜会来,也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小团子低头,手捂着杯子,眼泪像是又要掉下来,把宋诗语心疼坏了。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先喝水,”宋诗语抚了抚了他的背,安慰道。 哄了许久,小团子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夏辞夜“呜”了一声,小声开口道:“今天奶奶又来电话了,让爸爸想办法借钱。” 夏辞夜:“爸爸说,让我明年辍学出去打工,帮二叔还债……妈妈,我怕……” 听完,宋诗语面色沉了下来。 夏北庭有个弟弟,叫夏培观,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成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赌瘾,前些年欠了人家钱还不上就向夏北庭求助,夏北庭迫于自家母亲的压力,二话不说就帮他还上了。 原本宋诗语觉得都是一家人也就没计较,谁知几个月后那家伙死性不改又欠了一笔钱,每次都是以万为单位,实在是过于频繁。 夏培观没有工作,靠着父母养,而夏老太太平时大手大脚,也没多少存款,光靠养老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就又找上了夏北庭。 夏北庭因为家人欠债被传信誉不好,丢了工作,于是把矛头对向了宋诗语。 宋诗语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拒绝了帮夏二还债的事。 结果夏老太太撒泼,在楼下大骂她没良心见死不救,各种污言秽语传到左右邻居。 这些还没完,老太太变花样阴阳怪气,每天打电话给夏北庭明里暗里都是说她的不好。 其中最让宋诗语失望的是,夏北庭向着他妈,说她不识大体,不懂尊敬婆婆,最后上升到她铁石心肠缺乏家教。 这能忍? 这根本忍不了! “我受够你了!离婚!你跟你弟过一辈子去吧!”这是宋诗语说的最硬气的一句话,也是她唯一一次发火。 什么我对你的爱矢志不渝,什么关心体贴,真是喂狗。 她第一次看清这家人婚前一套婚后一套的真面目。 之前他们总是把她当摇钱树,离了她,竟然将魔爪伸向儿子。 刷新了她对这家人无耻下限的认知。 宋诗语不是不知道,虽然现在明面上禁止招童工,但借成人证件冒名代工的不在少数。 说不定夏北庭真干得出来。 宋诗语不安了。 让夏辞夜留下后,独自披上外套出门。 虽然她现在特别不想见到那个人,但她更不想坐视不管。 毕竟那也是她儿子。 后来谈成把夏辞夜要过来后,对方出了两个条件: 一.夏辞夜的生活用费以及学费由她出 二.每月按时转三千块给他们,当作夏辞夜未外出打工的补款 这种霸王条款如果是以前,宋诗语可能会选择上诉重(chong)判。 但如今,一想到儿子抚养权是自己主动放弃的,竟然神使鬼差签了字。 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她能看出来夏辞夜对这位即将到来的“程叔叔”显然没什么期望。 虽然还没见过,甚至能感受到有点反感。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写她的检讨。 …… 半夜风大,刮得树木倾斜。寝室内,留有一丝空隙的窗户沿边发出呜呜的响声,犹如厉鬼张势,阵阵吓人。 樊规走到窗边,将那一丝游隙关上,室内空气才得以安歇。 突然从隔壁传来“咚”的一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段竞飞拿被子捂住耳朵,烦闷道:“学生会那群人有病吧,都凌晨一点了还那么折腾。” 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九中学生会的一贯作风——凌晨一点踹门查寝 颇有种上门催债的穷凶极恶之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欠的是一笔“巨款”。 不出所料,光听声响就知道,那群人似乎又有收获了。 第9章 字帖 但他们这种行为不敢施用在一班学生上,尤其是樊规所在的寝室。 平日里学生也不是没有向老师们反映过这种“扰民”现象,以及趁职权之便收贿。 但根本没用。 学生会制度从去年开始,由于是新兴的校园管理势力,负责老师对他们的发展很是放纵。 与其说是放纵,不如说是盲目信任。 曾经有人向那名负责老师举报学生会的受贿行为。那名老师不以为然:“证据呢?赃款呢?为什么我没有见过?” 而学生会之所以到现在都屹立不倒,是因为他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收钱只收现金 诸如转账之类的证据是根本不让留下的,就连交钱地点也得选在校外,导致学生会的势力在学校大得一手遮天。 而他们不去惹一班,仅仅只是因为尖子生在老师那里一定的话语权,如果是一班的学霸级别的学生举报,势必无法善终。 虽然他们气焰嚣张,但依旧欺软怕硬。 果然,段竞飞抬了一下头,就看见一个个黑影从门前路过,直接把他们寝室略了过去。 樊规走到桌边坐下,打开台灯,扯了一张试卷道:“一年多了,你还没习惯?” 段竞飞命苦般地哼了两声,抱怨道:“吵死了!” 不如其他两个早已入眠的人,只要周围有一点声响他就睡不着。 樊规瞅了他一眼,揉了揉太阳穴。 后移椅子站起来,走去开门,看向隔壁门口正在“例行公事”的黑影,淡淡开口:“你们吵到我室友睡觉了。” 月光斜下来,照得他脸异于常人的白,就连唇色都淡了很多,脸上看不出表情,目光幽深得像是具有穿透力,一身白衬衫更显诡异。 其中一个黑影闻声转过头,被眼前一幕吓得身躯一抖。 樊规正盯着他。 黑影掐了一下自己,再次看去。 樊规还是盯着他。 黑影:“……” 没绷住。 “啊!鬼啊!” “鬼”感到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空荡。 科学社会,哪来的鬼? 那群黑影皆是一震,纷纷回头。 其实他们更希望是鬼。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个头,一众人就跟着嚎叫。 “啊!樊规!!” 叫声比鬼更甚。 樊规:“……” 平时樊规对于他们这种行为都是不予理睬的状态,今日却一反往常,真的只是吵到室友了吗?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生怕他下一秒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其中一个黑影颤颤巍巍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表示友好的握了两下。 樊规能感受到那只手在抖,像筛子。 “你……” “对不起,我们这就走,这就走,”黑影当机立断连推带拉的领着一群人走,“走走走,去下一层去下一层。” 站在原地话还没说完的樊规:“……” 名声远在外,已经传得暴力凶残,他也实在没办法。 在学生会那群人的印象中,樊规无事不出门,出门只做三件事: 1.吃饭、上厕所 2.老师找 3.修理人 也有可能是刻板印象太深了,导致刚才樊规虽然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而他们却听到了那声莫须有的“滚”。 差点真遭殃的隔壁寝室七人一个个探头,看向樊规。 樊规微微歪头:“嗯?” 七个脑袋缩了回去,以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 樊规:“……” 总感觉没说什么话,但又好像说了很多话。 他转身关上门,继续忙自己的事。 夜晚狂风过后,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及至天亮才肯停歇。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路面积水洼,反照蔚蓝的天。 “你们知道吗?听说昨晚学生会那帮人查寝撞鬼了!” “真的假的——” “哎,你这个版本不对。听说啊不是撞鬼,是撞樊规了。” “当时他们有人看见樊规白如无常,言如厉鬼之声可以回荡,可吓可吓人了!” 一件校园秘闻就此在同学间传开…… 上午的第一节课就是语文,樊规此时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写数学。 旁边的段竞飞精神不佳,上课还没几分钟就头连点数十下。 宋诗语正在讲昨晚写的试卷,及提问环节时,她拿起名单,扶了扶眼睛,道:“语文课代表——” 樊规正准备站起。 “左边的那个男生,”宋诗语道,“你起来回答一下。” 樊规:“……”又稳坐了回去。 段竞飞一脑袋点了下去,给自己点醒了,全然不知发生何事地伸了个懒腰。 懒腰伸一半才想起来还在上课,尴尬地中断,举目一观,目光皆聚于此。 他偷偷往樊规这边靠了靠,低声问:“老樊,这是怎么了?” 樊规从容道:“没什么,只是老师让我左边的人回答问题而已。” “哦,”段竞飞点头。 “不对哦。” 刚反应过来,就被语文老师二次催促:“段竞飞,难道还要让我毕恭毕敬地请你起来吗?” 段竞飞瞬感不好意思,低着头站起,试图在书上找到答案。 见他半天支支吾吾不出来,宋诗语抱胸蹙眉道:“上课就睡觉,我还以为你都会了。怎么,梦里周公都没指点你两下?” 段竞飞急得挠头。 题目是一段对话,赏析人物心理。 樊规假咳两下,悄声提醒道:“害羞,别扭。” 常年耳背的小段同学根本听不清,只好临时奇思。 “傲娇,”他说。 这个极具小情绪的词一出,全班都笑趴下了。 就连段竞飞自己也都没绷住。 宋诗语扶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没见过这么词穷的。 她敲了敲桌子让全班安静,选择再给他一次机会,道:“好好说话。” 段竞飞努嘴,无奈又低头思索了一会。 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樊规见他这副令人抓马的穷极词库实在忧心,而提示又听不见。 于是他终于出手了。 抓起对方的草稿纸就准备救好友于水深火热之中。 “樊规,嗯?别慌,下一个问题就到你了,”宋诗语微笑道。 樊规手一僵:“……” 拯救失败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段竞飞在心里默念了三百遍“兄弟,对不起啊”。 樊规也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一举动,被好友在心里艾特了三百遍,只觉得可能这就是世事无常,唯我反常。 俗话说得好,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樊规终究只能帮他解难,同当不同果,即使下一个问题丢给他,他也毫无难度地给出了答案,留下段竞飞一人风中凌乱。 宋诗语也不想为难这个可怜的孩子,没过一会就让他坐下。 段竞飞耷拉着脑袋,情绪复杂地坐下来,这下算是彻底没了困意。 没了困意的阻挡,一旦闲下来的小段同学也是极为闹腾的。 宋诗语一转身背对他们,他就跟路弘你打我一下我掐你一下。 实在不解气,路弘就直接趁机锁住他命运的后脖颈,像是要跟他一决生死。 樊规:“……” 一节课没安分几分钟,撞到碰到樊规压着书的胳膊都是常事。最后忍无可忍将椅子往外挪,占据了半边走道。 右边的夏辞夜察觉到动静,转头看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也将椅子往外挪了挪,直接挨坐在他的旁边。 樊规骤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满是不解,仿佛在说“你发什么神经”。 不知犯什么神经的夏辞夜似乎只是移了一下,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在认真听课。 樊规旁边的两位多动症少年愈打愈烈,在教室另一边的宋诗语都听见了动静。 她放轻脚步,走到他们桌前抱胸,抬起右手食指往门外指了一下,同时,朝他们抬了抬下巴:“出去打?” 段竞飞:“……” 路弘:“……” 疯闹的两人戛然而止,同步站起。有那么一秒,段竞飞想撞豆腐自尽。 可惜这里根本就没有豆腐给他撞。 只能无奈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不了,不了。” 宋诗语也跟着摆出一脸职业微笑:“如果你们没打够,那就打完了再进来。要是嫌打着没意思,我也可以给你们当裁判。” 宋诗语:“需要么?”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那语气却让段竞飞听的汗流浃背了。 像是笑里藏刀,还有几分阴阳怪气。 “老师,这……不好吧?”段竞飞犹豫道。 宋诗语笑了:“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见这两人安静如鸡,就懒得再去计较。 正欲继续讲课,突然又瞟了一眼,一个头低得像是犯了什么大罪,另一个举着书挡脸有点无地自容,越看越烦心。 她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俩坐下吧,同样的错别再犯。” “哦,”两人恹恹地异口同声道。 处理完这两人,转头朝樊规方向看去,果真没一个省心的。 “夏辞夜、樊规,你俩挨这么近准备拍结婚照么?”宋诗语翻脸比翻书还快,摆出一张冷脸,“知道什么是上课吗?坐回去。” 他们动了动,最先完成回位的还是樊规,捧着新拿的数学习题就坐了回去,看得宋诗语直皱眉头:“你知道你是谁吗?” 樊规:“语文课代表。” 宋诗语:“知道我是谁吗?” 樊规道:“语文老师。” 宋诗语道:“那这节是什么课?” 樊规道:“语文。” 宋诗语接着问他:“那你又在干什么?” 樊规说:“写数学。” 宋诗语痛心疾首地背过身,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不气不气”,才调整好情绪转回身来。 “看来你对数学题有着独特见解。不如这样,我知道你上次月考数学满分,这节语文课也不上了,你去给同学们讲数学?” 樊规沉思了一会,道:“可以。” 教室里一片哗然。 宋诗语打手势让他们闭嘴:“怎么,你们也有独特见解?” 周围瞬间安静。 樊规左手拿起习题,起身走上讲台,看了两眼试卷,抬头问道:“我真讲了?” 宋诗语点头:“讲。” 他从讲桌上拿起一支粉笔就开始发挥。 期间最不好过的可能就是段竞飞。宋诗语遂坐在樊规的座位上,像是也要听上两句试试。 原本段竞飞心想着一节课也不是很长,熬熬就过去了。 然后他就发现,一节课也并没有那么好熬。 宋诗语侧头审视了他一会儿。 “上课这个样子可不行。我教你,来——抬头挺胸,端正坐姿,眼睛看向黑板。专注,最重要的就是用心,”她说。 被训的段竞飞欲哭无泪,看向黑板时,满眼都是“救救我”。 坐在后面的宋屿燃莫名想笑,但碍于语文老师就在附近,硬生生表情管理了半节课。 教导了半天的宋老师依旧不满意,总感觉差了点什么,于是向后移椅子给他留出视野,大手朝夏辞夜的方向一挥,道:“看看,典范。” 夏辞夜正津津有味的听樊规讲课,听到旁边的动静一转头:“?” 算了,反正宋女士总归不会在背地里说他坏话,又将头转回去继续听课。 段竞飞探首一看,果然够认真。 只是这位典范怎么好像不是在看黑板,而是一直在盯着老樊看…… 可能是错觉吧,他想。 毕竟昨晚确实没睡好,看事恍惚也很正常。 讲完第四道题,刚好下课,樊规将粉笔往讲台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所讲的题出自《黄冈密卷》,班里大多数人自费买的试卷不一,因此他还十分贴心的抄了一遍题目上黑板,加上严谨的解题过程,密密麻麻全是字。 宋诗语带头先鼓了个掌,接着整个教室都充斥着掌声。 “讲的不错,”宋诗语道,“为了鼓励大家以后的学习主动性,我有一个奖励要送你。” 然后樊规的手里就多了一本字帖。 樊规:“?” 课后,段竞飞极为不厚道地笑了:“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老樊,你那一黑板的字,我能认出的只有‘解’。” 樊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黑板,不解道:“有那么夸张吗?” 宋屿燃强颜欢笑:“你说呢?” 樊规道:“我说了你又不爱听。” 段竞飞横插一嘴:“管他爱不爱听呢,说不定他就一抖M,专挑不爱听的听。” 喜获“抖M”大锅的宋屿燃:“?” 你才抖M,你全家都抖M。 樊规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用最标准的普通话道:“那我就说了——” 宋屿燃猛然打断,一只手伸出挡在前面道:“别,你还是别说了。” 毕竟他也不想真被人当成抖M。 樊规见状移开目光,耸耸肩,没再开口。 “夜哥,你妈平时都这么可怕吗?”段竞飞突然探头问道,一想到方才一节课被“敲打”了三次,心悸尤未平息。 夏辞夜未觉出个所以然道:“还好” 樊规撇了段竞飞一眼:“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好到叫哥了?” 平时段竞飞更热衷于简称别人的一个字或者起个外号,像这种叫哥的则很少。 “此言差矣啊老樊,咱们这种连哥都不叫的才是真关系好,”段竞飞说着,胳膊还要去捞他的脖子,突然想到樊规身上有伤,又紧急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道,“总之,咱两的关系已经不需要用称呼来维持了。” 樊规沉默。 樊规:“不要偷换概念。” 小段同学一向喜欢引导话风的德行樊规是知道的,以段竞飞的说话能力,一次哄十个小朋友都不在话下。 段竞飞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你说是不是嘛,如果我需要和你建立关系,我才会叫你哥。” 他说的不假,朋友之间叫哥始终没有直接叫人的亲切。 “樊哥,”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樊规抬眼看去,夏辞夜已经走到他面前。 “樊哥。” 樊规还在考虑要不要应,结果旁边段竞飞已经算起了他的小账。 “我喊夏辞夜叫哥,而夏辞夜管老樊叫哥,”段竞飞心想,“那么两个哥堆起来就是……” “樊哥哥——”段竞飞夹着嗓子打趣道。 樊规想吐。 樊规:“你少恶心我。” “怎么说呢,叫一声哥是尊重,”段竞飞戏剧性地朝他抛了个眼神,“而我对你的尊敬是双倍的。” 得到双倍尊敬的樊规:“……” 谢谢,有被冒犯到。 相比之下,那句“樊哥”好像正常多了。 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哪是结交了一群朋友,明明是一群神经病! 他朝夏辞夜点头道:“什么事?” “这题没听懂……”夏辞夜拿起试卷指向一处。 樊规看去,一看,沉默了。 宋屿燃望了望:“我去,你俩这么有缘?连复习试卷都买的同一类。” 段竞飞从中捣乱道:“今天来问你问题的怎么不是小杏仁了?” 方杏芜闻言有点恼:“段!竞!飞!” 段竞飞:“欸欸欸,别打我啊——” 樊规沉默的不是试卷,而是夏辞夜所指的那一题明显之前就写完了,而且还是对的。 “这不是会写吗?”樊规问道。 夏辞夜道:“这是我的过程,但我更想听听你的过程。” 要不是知道这人有病,樊规真的会以为他的来“砸场子”的。 都说的那么恳切了,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于是他又讲了一遍。 但没讲完。只解了一半就被班主任找人带话叫了过去。到办公室门口,刚好碰到老张,也就是他高一时的班主任从里面出来。 第10章 多肉 新学期开始后老张继续教新高一,按理说办公桌应该已经搬走了才对。 九中的升学制度与其他学校比不一样,教学楼都是一用就基本定下了三年,随着年级的上升,教学楼也跟着改年级,所以每年基本只是教室的变动。 走进去,办公室里只有梁馨慧一个人,正在批改试卷。 看见他来,将桌面收拾了一下,随便找了个椅子让他坐。 但樊规乐意站着。 其实梁馨慧找他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问一些他家里的基本情况,这也是班主任统计学生情况的工作之一。 之所以先从樊规开始,是因为学校里发生的那几件大事她有所耳闻。 从以往的教学经验来看,在校越叛逆的学生,原生家庭有问题的可能性越大,特别像是这种性格偏激的。 “刚刚我找张老师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这边老师还要问你几个问题,可能会耽误一会儿你的时间,”梁馨慧道。 梁馨慧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直接道:“最近学习上或者生活上有什么焦虑吗?” 樊规的资料上显示是单亲家庭,所以她故意避开那一类刺激性的问题,选择含蓄一点。 而樊规开口也很干脆:“没。我能独立生活,自主学习。” 梁馨慧突然有种莫名的不祥之感。 虽然每一句都答的特别简单,但他总隐隐感到不对劲,至于具体哪儿不对劲,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梁老师,”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和平的笑意道,“打扰一下,我找樊规说点事儿。” 梁馨慧客气喊道:“宋老师。” “瞧我这记性,下课忘了还有事要交代他,结果没想起来直接就走了,”宋诗语笑道。 梁馨慧道:“真是客气了,宋老师直接说吧。” 宋诗语转身,酝酿了一会儿,对樊规道:“吃完晚饭去教研室拿试卷,晚自习考试。告诉他们好好写啊,这算是我对他们的一次摸底考。” 虽然每个老师都有学生们的分班成绩表,但冷冰冰的数字始终作不了具体的分析,她需要知道更具体的失分点才能对症下药。 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吩咐完事才离开。 看时间过去的差不多,梁馨慧也没打算把人继续留在这儿,就让他回去了。 此时还没上课,教室里依旧热闹。 最是翻腾的一片里,许嫣然埋头写着作业,仿佛不谙世事。 宋屿燃终于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好动之人旁边坐着一个闷葫芦是什么感受了。 就是他现在这个感受! 束手束脚,生怕吵到对方学习。 他的左边是空位,出入还算自由,不然以他不愿闷在教室里的性格,老是麻烦让人家让空间出去也怪不好意思的。 樊规走进来,入坐前反叩了两下许嫣然的桌面,道:“班主任说,下节课她开会,教室自习,你管纪律。” 许嫣然点头:“对了,刚才语文老师找你。” 樊规道:“嗯,知道。” 段竞飞一手托腮:“话说语文老师找你干嘛呀,不会是觉得一本字帖不够,要反悔再送你一本吧?” 樊规:“……” 樊规的字是全班唯一一个辨别度最高,识别度最低的,往往只有在正宗考试的时候,他才肯一笔一画地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笔漏墨。 “不是,”樊规淡淡道,“是你的噩梦。” 段竞飞顿了一下,道:“你别告诉我是考试啊。” 樊规抿了一下嘴,道:“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段竞飞麻了:“你这跟告诉我了有什么区别吗?” 樊规思索了一会儿,了然一身道:“我什么也没说。” 段竞飞:“……” 算了,跟直男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说,岂不是我晚上又得写作文?”宋屿燃有些抓马道。 路弘举手道:“肯定的啊兄弟。” 宋屿燃一头栽在桌子上,像是浑身被抽空了一样:“我先死会儿。” 一会儿余间,他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清澈而又具有灵性的女音。 “有必要吗?” 是他的同桌许嫣然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对方也同样看着他。 他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好美。 许嫣然歪了歪头,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宋屿燃回神,口吃道:“没,没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 “从此,你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她……”一个空旷而又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转头怼上一张人脸。 “我靠,段竞飞,你煞笔啊!”宋屿燃被吓得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脏话。 段竞飞摸了一把脖子,没心没肺道:“我不就开了个玩笑么。” 他试图分析,但对方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只能转回身,跟路弘小声蛐蛐:“看到没,见色忘友的典型特征——痛斥好友!” 什么都听见了的宋屿燃:“……” 还没等他发作,一阵上课铃袭来,场内逐渐安静。 今天太阳上班晚,截至现在才堪堪冒头。 夏辞夜才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一个小东西,黑黄相间,形似蚂蚁,还一直背对着他翘尾,挑衅感十足。 刚准备上手去拍,就被旁边的人叫住。 “那是隐翅虫,行走的硫酸,血有腐蚀性,你的手要是还想要的话就别拍,”樊规解释道,“他不主动咬人,但会乱飞,稍微管不住手就会遭殃。” 夏辞夜观察了一会儿,果如所述,用笔将其“请”走,转而对樊规道谢。 樊规又接着道:“宋老师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夏辞夜:“嗯?” 樊规道:“她说,这次作文如果再写不完,你——” 夏辞夜无缝衔接道:“你就完了。” 夏辞夜笑了笑:“猜到了。” 樊规一脸“你怎么这么熟练”:“所以你作文写完过吗?” 夏辞夜道:“没有。” 樊规:“……”看来他好像也没真完了过。 不然怎么可能现在这么有恃无恐。 课过一半,段竞飞悄摸摸从路弘那边溜出来,蹑手蹑脚走去饮水机旁。 宋屿燃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不是,上课呢,你还吃上泡面了?!” 段竞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啧了一声将手指放在嘴唇边:“嘘——!” 接完水,端着他的泡面就溜了回来,还朝宋屿燃比了个口型。 ——你要死啊 “你早上没吃饭?”宋屿燃问道。 段竞飞盖上泡面盖,边观望外面走廊情况,边道:“我就不能加餐?” 宋屿燃道:“你现在加餐,午饭是不打算吃了?” 段竞飞觉得他废话:“怎么可能。等会下课还要去打球,不补充一点能量怎么行。” “但你这上课吃就有点过分了吧,”宋屿燃一脸“你也太不当人了”的表情看着他。 毕竟这么多人都在学习,而段竞飞一个人开小灶,无论对谁来说,都多少点缺德。 “话不能这么说,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饿了就得吃饭,”段竞飞往旁边一凑,“你说是吧,老樊。” 樊规没理他。 段竞飞转过头一看,原来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于是他闭上嘴,没再说话。 这种情况每天都很常见,班里大多数只专心学习的人尚且如同三辈子没睡过觉了一样,更何况一个每天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的人。 其实段竞飞更好奇樊规每天晚上到底出去干什么,为什么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也要去。 这一点樊规一直都不肯告诉他们。 他感慨着,看见夏辞夜突然把外套脱了下来,又拿起笔在作业上补了两下放下,站起身来,轻轻将外套披在樊规身上。 段竞飞心想,夜哥还挺贴心的。 不到一会儿,备受关注的樊规醒了。懵逼且烦闷地将外套拿下来,沉闷了一会,蹙眉道:“谁衣服?” 段竞飞偷偷指了指夏辞夜,道:“和你拍结婚照的那位。” 樊规:“……” 樊规道:“好好说话。” 段竞飞事不关己的哼了一个小调:“就班长呗。”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就是暖男么。” 我暖你大爷。 樊规差点想骂人。 好好睡个觉,想过可能是被老师叫醒,亦或是铃声吵醒的。 谁他妈能想到,他是被热醒的! 樊规喊了夏辞夜一声,对方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外套就回到了手上。 准确来说,樊规是丢给他的。 被捂了一身汗,整个人也烦躁不少,随便抄起一本书就充当扇子使。 他也不知道姓夏的怎么想的,外面39℃高温,他难道还能感冒不成? 真邪门。 课间铃一响,教室门还没开,就有人已经冲了出去。 “喂!段竞飞!你走门会死吗?!”宋屿燃刚站起来就看见有个人影,手一撑,直接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不会,但会慢人一步,”段竞飞接过路弘抛过来的篮球,朝窗内吹了个口哨,酷似叼了朵玫瑰道:“老樊,一起出去玩吗?” 樊规:“不去。” 段竞飞道:“老闷在教室里多没意思,看看人家夜哥都知道要劳逸结合。” 樊规闻言往右一看,果然已人去位空。 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樊规还是那句话。 “不去。” 段竞飞:“……”根本劝不动。 他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就被路弘拉走了。 樊规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再补个觉。 这是他每天大课间的必走流程,不然以每天晚上那四个小时的睡眠,迟早猝死。 将校服外套铺在桌子上,刚准备趴下休息就听见旁边有动静,一转头—— “嘿!” “……” 樊规不为所动:“幼不幼稚?” 旁边坐过来一个女生,披散着长发,双眼皮高鼻梁,睫毛很长,一张偏瘦的瓜子脸,内衬一个黑色衬衫,外面穿着校服外套,挽着袖子假装吓人。 “什么嘛,都不配合我一下,”女孩抱怨道,“我每次吓你,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樊规直言:“你这样根本吓不到人。动静太大。” 女孩一只手放在下巴处,仿佛真的在思考道:“有吗?” 突然,樊规目光看向女孩身后的走廊某处,一个熟悉的人路过,有了主意。 只见他起身道:“我教你,跟我来。” 于是两人朝外走,樊规走上去,拍了拍熟人的肩膀。 那人一回头,吓出一身冷汗。 此熟人正是昨晚第一个“撞鬼”的那位学生会成员,对于昨晚的惊吓,至今还心有余悸。 因此他看见是樊规时,首先本能地浑身一震。 樊规对女孩道:“这才是有效吓人。” 女孩悟了。 女孩名叫白秋沫,是同年级3班的学生,与樊规关系还算不错,如同兄妹。 那名学生会成员:“……”他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他惊掉下巴。 只听见樊规冰冷的说了一句抱歉后,又连同白秋沫回了教室。 原本觉得樊规有点恐怖,这下刻板印象更深了。 刚才樊规跟他说抱歉!他说抱歉!抱歉! 总感觉其中有阴谋,或许是灾难来临的前兆? 那名同学眼前一黑,差点要晕。 教室里。 白秋沫斜着身体在他旁边探头道:“刚刚你为什么要跟他道歉?明明他看起来又在找人收保护费。” 樊规在桌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淡淡道:“给他制造危机感。毕竟我现在还不能动手。” 留校察看为几个月,而今天才第三天,如果再闹出什么事就真的无法挽回。 最糟糕的无异于被勒令退学。 白秋沫又悟了,原来是这样。 再一看,果然见那人神色慌乱的匆匆离开。 该说不说这一招确实高啊。 樊规落座。问道:“找我还有事吗?我要休息了。” 白秋沫看他这个样子,悄声问道:“你昨晚又出去了?” 樊规:“这不是你该问的。” 樊规和白秋沫从初三就认识,双方都有难处,彼此也都知道,他们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 “我这每个月还剩的有零花钱,实在不行——” 樊规打断道:“我凭自己也能活。”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这句话似乎始终钉在那里,谁都无法撼动。 她上一次这么提的时候,对方回的也是这句话。 她是真心想帮他,奈何好像怎么也帮不上忙,反而有种不太好受的感觉。 “算了算了,我不提就是了,”白秋沫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凡事不要只是自己扛,你还有我们这群朋友嘛。如果真的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直接跟我说。” 樊规有些无奈道:“别担心那么多,还到不了那种地步。” 白秋沫假咳两声,佯装随口道:“反正话我放这儿了,其他的随你。” 樊规实在不好说什么,如果再说拒绝的话恐怕会伤对方的心。于是道:“那就先谢谢你了。” 对方歪了歪脑袋,嘻嘻道:“你还跟我客气上了。” 接着,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下节课我们生物老师还要抽查背书,得回去再巩固一下。” 白秋沫所在的3班属纯理组,她成绩还不错,有时还能出现在荣誉榜上。3班管的不是很严,偶尔串个班,老师也不会管。 樊规“嗯”了一声。 前面人刚走,还没来得及趴下,后面又有人叫住了他。 其实樊规并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他要休息的时候,最烦有人打扰他。 如果关系不错,他或许还会沉下气,其他的则要因情况而论。 就比如—— “……”樊规双手支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说。” 夏辞夜递给他一盆多肉,道:“送你。” 那盆多肉不小,看上去应该已经养过一段时间。 “不要,”樊规收回目光。 夏辞夜道:“它很好养的。” 樊规依旧道:“拿走。” 对他来说,这东西只是徒增经济负担——用水所花的几毛钱也是钱! 夏辞夜坚持不懈道:“你为什么不养它?” 樊规抬眼:“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夏辞夜道:“你嫌我烦……?” 樊规揉了揉眉心:“没有。” “你有,”夏辞夜道。 樊规实在聊不下去,双手借着桌子发力站了起来,冷冷道:“知道烦那就滚。” 夏辞夜眼眸垂下来:“不养就不养。”语气中有种小声赌气的感觉。 樊规突然愣住了。 就见夏辞夜坐回座位,将多肉放在一边,趴在桌子上反思自我。 樊规:“……”刚才自己话好像说重了。 定眼一看,对方在用指尖点拨着那本盆多肉的一瓣,嘴里喃喃道:“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说完,收回手,脸埋在胳膊上,语气转淡:“所以你还是自生自灭吧。” 樊规:“……” 心里突然对一盆多肉升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 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自己没控制好情绪,想起夏辞夜刚刚一副要哭的样子,会不会是他太过分了? 于是他站起来,走一步到夏辞夜桌前。 “对不起,刚刚,”樊规道,“多肉,我养。” 夏辞夜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回去。 “不给,你不喜欢他,会把他养死的。” 樊规:“……” 樊规道:“你不是说他很好养吗?这么容易死?” 在家娇纵惯了的夏辞夜同学大脑宕机了一秒。 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 “前后矛盾,不是吗?”樊规平淡的摊了摊手。 夏辞夜看向那盆多肉,将其端起审视,十分坚定道:“你不会死的对吧?” 空气冷了三秒。 然后又递给樊规,道:“它死不了。给你。” 樊规狠狠的沉默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病之人。 想着刚才已经答应了,不接也不好,于是拿了过来摆在上方桌角。 樊规的桌面此时很乱,铺着校服的桌面下面大部分都是横飞的试卷,各个科目都有,上面清一色的鬼画条幅,那盆多肉就显得独一不同。 但对樊规来说其实都一样,只是可能有点碍事。 终于能睡上觉了,课间已过一半,他从未遇上过这么多事,总感觉今天诸事不顺。 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夏辞夜看着他笑了一下,心情竟格外地不错。 前几天我朋友问我是如何拥有写文思路的 我:“做梦。” 我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多肉 第11章 榜样 方杏从隔壁聊完天回来,见夏辞夜仿佛要大赦天下的脸,有些意外道:“哟,同桌,心情不错?” 夏辞夜将袖子往上挽,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 短短十多分钟,樊规又做了一个梦。 是关于他小时候的事,但却又极其模糊。 那天出门寻找父亲的樊规捂着手,留连于马路边,后来像是想通了,也就不再走了,在一个角落蹲下来。 那时的他不像现在这般坚强,加上年龄小又爱胡思乱想,还没到一会儿,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夜晚并没有那么黑,到处闪着霓虹。来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知道,樊向南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他难过,非常难过,父亲不要他了。 可在难过之余,有个人走了过来。只听见那人怯怯地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樊规抬头,眼泪润着眼睛,有些看不清,而他的记忆又模糊不堪。 他不记得那人的脸。 “哦我认识你,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这样吧,先去叔叔家里坐一会儿,等会儿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那人亲切道。 后面的记忆零零散散,怎么也拼不起来。 一片白雾之中,他仿佛误触进了迷区,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樊规……樊规……” “老樊!老樊!” 他骤然睁眼,怼脸就是一个段竞飞。 “哇啊啊啊——!”段竞飞的脸凑的极近,大惊失色地连连后退,“别人睁眼是醒了,你睁眼要不要这么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诈尸!” 诈尸的樊规一手撑在额头边,可能是起的猛,有点犯晕。 “哎。你刚刚睡得好沉,我喊了好几声都没醒,”段竞飞道。 樊规似还没睡醒般“嗯”了一声,拍拍脸醒神,然后看去。 可以看出来段竞飞刚打完球回来,此时满头大汗,段竞飞眼神一瞥,欣赏起了手中正在摇的折扇。 段竞飞本人是个十分有品位的人,其他人在这个年纪都喜欢光鲜亮丽,亦或是黑白般酷炫的颜色,而他不同了,他就喜欢绿色。 绿色好啊。绿色清新,绿色淡雅,绿色可以观赏,也可以戴在头上…… “真不愧是我,连把扇子都这么有特色,”段竞飞感慨道,“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有个性了。” 樊规也觉得很有个性。 “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强调……” 倒也不是他对绿色有什么偏见,而是实在找不出第二把具有此等特色艺术的扇面画风了—— 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缀着粉红朵朵,以灰白为底色背景,主角绿色就在树干以及树枝上,通体荧光。 扇子的主人将其称为《绿树红花图》。 同样,能把美图画成“美图”,此等阴间的上色,樊规为之绝倒。 他们也不止一次让段竞飞换一把扇子,但几乎无效。 “我的审美你们羡慕不来~”段竞飞颇为自豪道。 其实他们根本就羡慕不了一点儿。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审美也成了这样……画面太美。 这审美,不要也罢! …… 上午过后,实在无聊,段竞飞打开手机,置顶推送了个高温预警。 所谓高温天气,就像是烈火碳烤,尤其是所处顶楼的理科班,室内学生像是一个个头顶能冒烟。 教室内的吊扇常年失修,早已卸下,学生们哀声一片。 “学校经费又不够了吗!到底什么时候装空调!”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另一个人调侃道:“可能得等咱们毕业之后吧!” 坐在教室像是放在蒸笼上的包子,着实在磨耗同学们的耐性。 晚饭樊规依旧没吃,一整天只有中餐去了一次食堂,下午第四节课一下课,他便去办公楼的教研室领试卷。 谁知回去的途中又遇上了到处溜达的秋秋,他走一步猫走一步,黏在他身后甩都甩不掉。 走到楼梯口,他上了一层台阶后,禁不住好奇往后一望,那只胖墩墩正极力向上爬。 厚实的身体,空虚的步伐,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打回原点。 看见这一场面,樊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铁球爬山 那艰难的模样,让他生出了几分想帮它减肥的冲动。 归根结底,秋秋爬不上楼梯的原因,还是源自那丰硕的体型。 樊规一向喜欢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正如古人言,“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那就让它慢慢爬吧,正好当作减肥,樊规这么想着,转身就走了。 后面胖橘具体坚持到了几楼,以及什么时候折返的,他不清楚,也没去管这些。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是不是夏辞夜平时把自己的那份饭也给猫吃了,不然那加肥猫怎么会胖成那样? 有很大的嫌疑。 晚上考完试,语文课代表左边的同学要自闭了。 段竞飞抱着脑袋,生无可恋。 因为作文他没!写!完! “这次的作文题目怎么有种猜谜语的感觉?!这种像是又不像是的类型,看得我真的很抓狂好么。本来阅读中让我分析作者心理就够难受的。我又不是作者,我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当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作者自己都未必答得出来吧!?”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一个散文选段,理解作者心境界,并引发思考。 拿到试卷时的第一眼,总感觉自己吃菌子了——不然这题目怎么有点看不懂 信心大受打击的段同学还没从作文的阴影中走出来,就迎接了第二场风暴。 当政治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就对这位新老师立马有了一种敬畏心理。 腰揣小蜜蜂扩音器,手握保温杯,胳膊夹着政治书,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有种多年班主任的感觉 —— 而这种心理的主要来源,还是这个女老师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三百年没放过假,却还得上班的怨气。 她放下书,立马摆出一个职业标准微笑,道:“你们好,先不自我介绍了,你们只需要知道接下来的一年政治由我教就对了。来,先让我看看我的课代表坐哪儿。” 段竞飞举手。 政治老师朝他点了一下头:“哦是你啊小帅,好的我知道了,手放下来吧。” 手刚放下来,那名女老师又道:“那么再请你站起来一下,来讲一下第一章的核心主题是什么。” 段竞飞人傻了。 这不还没开始学么。 又连忙去翻书,政治老师僵硬问道:“你没预习?” 还没等段竞飞开口,政治老师扶住头道:“学委呢?起来说一下。” 一个女生用手挡着脸,徐徐站了起来。 “来,小美,你说一下,”政治老师手叩了两下讲桌道。 “小美”头低得极低。 政治老师笑容逐渐消失,看架势这个也没预习。 “语文课代表,”政治老师喊道。 樊规素来习惯提前预习,站起来时毫不犹豫地答了出来,政治老师的面色才缓和了一点。 “看到没?榜样!多学学!”她扫了全班一眼,叹了一口气,“都坐下吧。”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结果她又道:“数学课代表站起来。” 方杏芜回神,又关自己什么事? 政治老师一看,又是一个“小美”,她和蔼道:“根据方才站起的数据,你估算一下,咱们班的预习率是多少。” 方杏芜蒙了:“啊?” 她怀疑自己没有真回过神,不然怎么可能在政治课上听到这种问题。 “1/3?”她试探道。 政治老师:“很好,坐下来吧。” “……” 接着,她就板起脸,道:“预习率这么低,真的很影响我讲课的心情。算了,你们自习吧。” 说完,书本往桌子上一扔,转身往外走。 教室里窃窃私语。 “老樊,”段竞飞感慨道,“我太难了。” 樊规并没有同等感受,而是拍了拍他的肩,道:“自习吧。” …… 晚上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可能是昨晚的威慑和白天的敲打起了作用,凌晨时分学生会的人真就没有再闹动静。 另一边,宋女士熬夜改试卷,意外地发现夏辞夜的作文竟然写满了。 史无前例。 倒是引起了宋诗语的好奇,把房间里追番的夏辞夜找来。 夏辞夜只是敷衍道:“心情好而已。” 宋女士无语,你倒是说说哪天心情不好了? 再问下去,怕对方又用那个废话绕题法来同她斗智斗勇,那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就放过他了。 再者说,这是好事。 她身为语文老师,自家儿子语文拉分成了最严重的一科,说出去每次都很没有面子,但她从来没有逼过他,也懒得废话,每次都只是说说。 如今有了作文加持,分数算是与其他科追平终于没那么难堪。 夏祖宗的所谓“心情好”连带着宋女士心情也好了不少。 改完试卷,她肚子犯嘀饿了,于是敲了敲夏辞夜的房门。 “儿子,一起出去吃宵夜吗?” 门把手动了一下,夏辞夜从门缝露出一只眼睛,幽幽道:“我又不是秋秋。” 宋女士嘴抿成一条线,看了一眼窝在猫窝的一团,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酷似营养不良的少年,翻了个白眼,无趣走开:“猫都比你能吃。” 夏辞夜关上门,回怼道:“我和它又不是同一个物种。”说着又盘腿坐回毛毯上,继续看他的动漫。 宋诗语噎了一下。 夏辞夜不爱出门这一点她知道,对于这个儿子,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很懒,非常懒,而且吃的少。 初中前一年成绩中规中矩,直到初二时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发奋学习,还扬言要考一中。 原本按照最后一次的月考成绩来讲,已经胜券在握,可中考时的发挥失常也在她意料之外。 中考回来之后,夏辞夜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把自己整日关在房间里。 他小时候就这样,一受什么委屈就缩在房间里。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失恋了。 本来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可一想到是自己一向娇纵的儿子,她就没忍住笑翻了。 然后小夏同学就幽幽地盯着她,她立马收敛起来,假装啥事沒有地哄他。 这次,着实把宋女士气着了,只见她自语道:“不去就不去!”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贴心陪父母上街帮忙拎东西,而自己家这位连陪自己去吃个宵夜都不愿意。 又不会让他买单! 真是惯坏了。 “早点睡,明早还要上课,”她朝里面喊了声,转身给自己闺蜜打电话。 “喂?出门吃海底捞吗?我请客。” …… 清晨一早,月亮挂在斜半边与太阳碰面,阳光还收纳在云里,操场已陆续集结了许多人。 小早会是高二学生的每周五必备仪式,仅仅一个年级参加,只有周一的大早会才会将高一高二聚在一起。 台上,新到任的校长简单与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后,就将话筒递给了旁边的中年男人。 那人穿着红色教师制服,不胖不瘦,个子不高,板正着一张脸,一接过话筒就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职业微笑,笑得尤其假,说话不紧不慢,语气平缓而又僵硬道:“同学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新年级主任肖志强。” 台下一片哗然,光从气质这一方面,就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一众人瞬间想念去年那个胖墩墩而又和蔼幽默的年级主任了。 “想必,你们可能很不高兴,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们要和我打交道了,”肖志强全程都一个语调道,“只有一句话送给大家,你不违纪我就不会找事。” 肖志强又僵硬的笑了一下,道:“最近天气热,办公室空调凉快。如果有同学非要找事呢,我也不介意请你去办公室吹空调,好好喝茶,好好谈谈。” 台下一片沉寂,这根本没人想去吧? “老樊,他刚刚是不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段竞飞站在第一排,往后动了动胳膊道,“好像大事不妙啊。” 结果半天没有人回应。 “老樊,老樊?老……” 段竞飞一转头,当场懵了:“诶?夜哥怎么是你?你有看到老樊吗?他刚才还在这儿。” 夏辞夜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淡淡开口:“后排压轴去了。”想了想,又道,“他嫌你烦。” 段竞飞挠了挠头,道:“啊?不能啊……” 他往后一望,人还真的站队伍尾端去了。 望着望着,夜哥也站后面去了。 然后段竞飞就开始怀疑自我,问补上队伍的路弘道:“老樊是不是变了?” 路弘看了过来,感觉莫名其妙,道:“怎么了这是。” “他开始嫌我烦了,”段竞飞不可思议道,“他都嫌到去压队了!” 路弘往后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疑惑道:“他烦的不是夏辞夜吗?” 当时他站在夏辞夜看得真真切切,对方一直在悄悄对樊规说着什么,一句又一句,直到给人烦走了。 “真的?”段竞飞将信将疑,“夜哥看起来明明不像是话多的样子。” 路弘认为他无药可救了:“对,假的。老樊烦的是你。” 段竞飞瞬间住嘴。 第12章 畏惧 事实证明,后排也阻止不了樊规被烦的命运。 夏辞夜在旁边叨叨多肉的养殖注意事项,以及按时浇水和除草。 在后排值守的梁馨慧提醒他别聊天,夏辞夜却解释这是在探讨生物书中的植物种植实验。 梁馨慧便没再管,放任他们“探讨”。 樊规无言以对。 他真的觉得这很扯,他们学的物化政,讨论生物实验对他们学科的学习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吗? 没有。 新的一天,似乎变得更荒唐了。 早会一结束,樊规就想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有夏辞夜的范围就是“是非之地”,他已经不想再听那所谓的“植物养殖之法”了,背政治的时候都没这么难熬过。 早上去食堂简单买了一个包子就离开了,因为他目前确实不喜欢太过吵闹的地方,光听声音就觉得头疼。 这个时间是上午补觉的最好时机,教室空荡,有着难得的安静。 每次这时,教室总能看见樊规休憩的身影。 钟表转逝,人流渐渐回归,一觉醒来,周围多了不少人。 他第一眼就看向夏辞夜的座位,没看见人,看见位上有只狗坐立。 早已回来的方杏芜对这一只狗研究个不停,任凭谁见同桌是狗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知道夏辞夜不可能会变身,但越看越觉得,这只狗与夏同学颇有几分相似——就比如那端正坐姿的气势 “这是……夏辞夜?”方杏芜指着她的“新同桌”道。 樊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只拉布拉多跳下椅子,在他腿边转圈圈,时不时还跳起来,两只前爪扒在他膝盖上。 樊规:“……” 樊规道:“可能吧。” 这只拉布拉多他见过,就是前天晚饭期间被宋诗语找去时,要扑他的那只。 既然是宋诗语养的,那么说成是夏辞夜也没毛病——因为夏辞夜也是宋诗语养的 樊规正以他所理解的关系换算解读着这一层关系。 突然,他想笑。 然后又似良心发现般的发觉自己这样说并不好,于是又重新推理。 光一个“不是同一物种”就推翻了前面的结论,最后总结出——夏辞夜比这只拉布拉多更狗 毕竟一大早上的谁会那么有病地追着人讲述“植物的种植之法”。 正主忽地从他身旁经过蹲下,拉布拉多一扭头,一只白净而又修长的手摸在它的头上,抚了两下。 拉布拉多眯上眼,仰着脑袋,尾巴摇个不停。 “樊哥,”夏辞夜抬头道,“要试试摸一下它吗?” 樊规睁眼瞎说地婉拒了:“我狗毛过敏。” 根据前车之鉴,如果自己再直接拒绝,恐怕又会被这人纠缠个不停。 倒也不是他讨厌拉布拉多,只是担心夏辞夜会突然发病要给他讲什么如何与狗相处,以及该相关的繁杂事件。 实在畏惧了。 樊规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很少发脾气,大多都是能忍则忍,能避则避。 话音刚落,就见夏辞夜去翻书包,递一个口罩和一副手套给他。 “这样就可以了吧?” 樊规噎了一下。 这狗是非摸不可么? 但只是摸狗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还在思考余间,一只手突然握住他手腕往一边一拉,他下意识挣开。 “你在干什么?”樊规皱眉道。 夏辞夜一脸无辜,道:“只是准备帮你带个手套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 以往樊向南要发疯时,樊规都会被继母反剪握住手腕,也可能是这个原因,他十分抵触别人抓着自己。 樊规沉缓一口气道:“别动手动脚,我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说完,想着早摸早点结束,他直接上手摸了两把拉布拉多的脑袋,舒缓一下心情。 夏辞夜笑道:“樊哥不是说对狗毛过敏吗? 樊规收回手,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道:“你听错了。” 如果这时承认,无异于在打自己的脸。 “怎么会呢,”夏辞夜忽作轻微恍然状,“我知道了,可能是我家狗对于樊哥来说,与其他狗不同。” 夏辞夜:“是吧?樊哥。” 樊规不知道自己哪惹他了,这人怎么这么烦? 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想说点什么,但又担心被情绪所控说错话。于是,他拿起桌子上的那盆绿色,递到狗子面前,轻轻问道:“吃吗?” “……” 夏辞夜脸色变化了一瞬,又恢复平淡,道:“樊规,他不吃生冷植物。” 突然被眼前这人一叫大名,樊规竟有一丝怪异感,但具体在哪说不上来。 能听出来,夏辞夜话的中心不在于狗吃不吃,而在于植物。 虽然他没去看夏辞夜,但光猜也能猜到,对方一定不好受。 拉布拉多吐着舌头,鼻子动了动,然后偏开头。 果如所言,不吃。 “挑食,”樊规将盆栽拿走,放回桌面。 可能是刚才自己这一举动让对方恼了,好久都没来烦他,自己情绪也舒畅不少。 原本他们以为高二生活是平坦的,可没过几天就见识到了这位新年级主任的厉害。 短短两星期内,宋屿燃就被收了三部手机。 不久,肖志强的“强哥”称号就在年级中传开。 宋屿燃真心觉得肖志强像幽灵,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窗外,一声不吭,每次手机都陨落的措不及防。 抬头一看,迎面一张假笑的脸,对方伸出手掌语调清淡:“玩好了就交出来吧。” 即使过了好久,宋屿燃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敢相信,这么恐怖的事情,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三次! 强哥是没别的事情要忙了么!每天在教学楼里转悠! 纵使这样,宋屿燃依旧不死心,继续开启了第四部手机的冒险之旅…… 有一点他很是心有不甘。 凭什么总只有他一人被逮,其他人是什么狗屎运气! …… 接近中旬,云州下了很大一场雾,直至中午都不曾散去。 学校里白茫茫的一片,不少学生一出门都以为自己没睡醒,亦或是穿越了。 先不说没睡醒,就算是真穿越了,他们现在依旧得去上课。 上午从窗户往远处看,像是玻璃上刷了一层白漆,他们只能欣赏到白色的魅力,以及皇帝的新景色。 境界高一点的甚至可以体悟到——有时观景未必要用眼 看他们一群老气横秋的样子,宋诗语在教室转悠了一圈后,道:“一个个这么没精神,昨晚都去峡谷TIMI去了么。” 多数人抬起脑袋望向她。 “看我干嘛?”宋诗语无奈道,“我好歹来教你们之前当过十几年的年级主任,什么样的没见过?就你们那些小心思,我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宋诗语:“说不定你们现在有的人的游戏段位还没我高,怎么,不服的可以起来亮个段位。” 身经百战的宋屿燃同学充满了信心,就他那对游戏的热爱,为了上分,两周内痛失三部手机的战绩而言,段位这方面还是极有底气。 宋同学站起,极为客气的礼让女士道:“老师您先说。” 宋诗语抱胸,无情道:“荣耀王者92星。” 有底气的宋同学直挺挺地坐回去了。 “你多少?”段竞飞悄声问。 宋屿燃:“荣耀王者73星……” 段竞飞:“……” 段竞飞道:“你怎么这么废……” 宋屿燃低声不满道:“有本事你上啊!” 从不打游戏的小段同学显然是上不了的。 宋诗语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墙上的时钟,然后走回讲台,搬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还有半小时下课,那些困了的同学可以趴桌子上睡一会儿。”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等会不下课,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宋诗语道,“第二节还是我的课,这节课给你们休息,下节课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如果到时再这么昏昏欲睡,那我只能请你们去外面面壁思过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摘下眼镜,直接倒下。 坐在两边靠窗的同学还十分接地气的拉上窗帘,营造出睡眠环境。 期间,宋诗语拿出手机,看上面的答题图片。 第一次摸底的那张试卷纯属是为了探清学生们的实力,因此改完后答题卡并没有发,也没有告诉他们成绩如何,而是拿去研究分析了。 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她,单凭他们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就算讲满两节课,也有可能属于白费功夫。 这时的学生根本听不进去,好一点的左耳进右耳出,不好一点的耳朵都进不了,还不如让他们养足精神。 她追求的是高效,而不是速度。 果然,第二节课效果明显好很多。 “下周月考,如果你们语文均分能达到120分,老师请你们喝奶茶怎么样?”宋诗语讲完课后突然道。 话音刚落,教室里的声音哗然而起—— “老师,我要加冰的!” “我想要七分甜的!” “我喜欢xxxx家的柠檬水!” 宋诗语作噤声状:“别吵,如果把肖主任招来了,你们就只能喝空气了。” 一个个纷纷捂住自己的嘴,还有人帮忙控制分贝:“嘘——!” “不过你们提要求之前,好歹把我的要求实现一下吧?”宋诗语道,“看看隔壁文科班,均分125手到擒来,咱们班分班考均分只有117。” 宋诗语道:“语文有时考的只是你们的情商而已,又不难。” 语文题目能看懂是一件事,能正确理解又是一件事,情商从未正过的段竞飞同学是最能理解其中难处。 从初中到现在,他的语文成绩从未突破过110分,巨大的阻力莫过于那答得惊天地泣鬼神的阅读理解,大脑浑然不懂自己答的什么东西。 “完了,”段竞飞双手向下扒着脸的两边,道,“我不会被骂死吧?” 每次分数一出,他的语文总是最低的。 最严重的一次,他把语文均分往下拉了一分,以至于成为了去年的语文老师的重点强调对象。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的均分而已。喏,这不还有老樊么。”宋屿燃朝樊规的方向努了一下嘴。 樊规的语文成绩是班中翘楚,一般能稳在140分左右,是班里均分贡献者之一。 段竞飞故作伤心道:“老樊,我的这个差距只能你来补上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樊规的沉思。 “这该怎么补?”樊规一脸“总感觉你在为难我”道,“难道要我考210?” 一众人顿时觉得言之有理。 有理个毛线,樊规无语。 段竞飞竟还有些惋惜道:“为什么单科满分只有150?” 樊规噎了一下。 你还真想让我考210啊! 有一群总爱异想天开的朋友是什么体验? 樊规的回答是,不想体验,没啥体验,爱咋滴咋滴吧。 他无意间往夏辞夜这边看了一眼,对方察觉到目光,冲他轻轻笑了一下。 樊规:“……”算了,没一个正常的。 “我的要求不高,你们应该能做到吧?”宋诗语又问了一遍。 单为了那一杯奶茶,同学们拿出了要干翻一切的气势道:“能!” 其中不知是谁在这气势之中猴啼一声。 宋诗语扶额:“那位同学,请不要返祖。” 顿时一片哄笑。 …… 接下来的几天里,段竞飞被众人拉去恶补了十几种情感分析的方法。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体会到学习的痛苦。 虽然还没考试,但他已经想放假了。 樊规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只剩痕迹,虽然晚上休息时已经基本能躺在床上,但睡眠时间依旧很少。 渡过了留校察看期,他的朋友们算是松了口气。 那段时间年级主任把他盯得特别紧,时不时就在一班周围转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算他通过了。 有喜就有忧,宋屿燃不幸第四部手机也被缴获。 为此,身为班主任的梁馨慧十分头疼。 宋诗语还在她旁边打趣道:“同一陷阱还能跌四次,这孩子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 有一定天赋的宋屿燃悄默默拿了快递回教室,左右观顾,确认情况后拆开。 段竞飞一看,眼睛瞪圆,不可思议道:“不是,你还来?” 快递箱里俨然又是一部新手机。 “有钱,不行?”宋屿燃道。 段竞飞无话可说。 段竞飞道:“你厉害,你厉害。” 有钱就是任性。 高二的课程中,每周一节体育课。 体育课刚开放,一班就如同没开放般传来噩耗——体育老师在开学前两天摔断了腿,正在家静养,体育课改为数学课。 不少同学见心爱的课程被打水漂,纷纷嚎叫。 时隔多日,他们今天才算见到这位还没返工就放假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是个男老师,整体偏瘦,一条腿打着石膏,两条胳膊拄着医用拐杖,一步一步走来。 不久后九中与六中将有一场羽毛球联赛,因此场外活动改成在体育馆选拔人。 随机抓了几个正在运动场训练的体育生帮忙去器材室借羽毛球拍,体育老师站在横向排列的队伍面前面向他们,问道:“体育委员,人到齐了没?” 宋屿燃站在旁边,道:“到齐了。” 体育老师不信邪:“你们班一共多少人?” 宋屿燃道:“55” 体育老师扫了一眼那明显连四十个都不到的人群,道:“嘶,你确定这有55?” 小宋同学懒散地“嗯”了一声:“要多的也没有。” “怎么说话呢,”体育老师给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转而对队伍道,“报数!” 樊规:“1” 夏辞夜:“2” 许嫣然:“3” …… 路弘:“33” 站在最后的段竞飞同学左右看了一眼,见目光聚集过来,立马挺拔站直。 “44” 宋屿燃揉了揉被打的脑袋,接道:“55” 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一只手指向后排的段竞飞:“来来来,你过来。你俩一唱一和搁这儿给我瞎报?过来过来。” 段竞飞出队走了过去,毫无心理负担道:“没有啊。” 体育老师气笑了:“谁教你33后面是44的?你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段竞飞站立,故意惊讶“啊”了一声。 他若有所思道:“但我的小学体育是数学老师教的。” 体育老师:“……” “噗。” 旁边的宋屿燃实在没忍住,连忙用手捂住嘴。 体育老师转头瞪了他一眼:“笑!” 宋屿燃挑了一下眉,偏过头。 “笑什么?还有你!44后面是55?”体育老师道。 宋屿燃当作没听见。 体育老师气得脸通红,手往门外一指,道:“你们两个,给我出去跑五圈热完身再回来。” 段竞飞刚准备同体育老师周旋两下,结果就被宋屿燃拉走了。 觉得没说够,还朝体育老师的背影比了个鬼脸。 送走了最闹腾的两位,体育馆内安静下来。 体育老师挥挥手让他们席地而坐,自己则靠着墙,道:“你们有谁会打羽毛球吗?” 空气如刚才安静。 “都想当隐藏高手是吧?”体育老师心塞道,“行!我来把你们都揪出来。” “现在,左右两个人一组,双人赛,打输的出去跑十圈。” 众人震惊:“啊?!” 体育老师道:“啊什么?想再加两圈?” 众人闭上嘴,迅速分位站好。 其实夏辞夜跟在旁边,樊规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拿他当空气,但现在就有问题了。 他和夏辞夜一组…… 突然觉得,其实体育老师一直放假也挺好的。 他拿起一副羽毛球拍试手,发现还不错,将其中一个递给夏辞夜。 夏辞夜接过,仔细看了一会,犹豫开口:“可是我不会打羽毛球……” 樊规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我不喜欢太弱的队友,等会你站我身后就行。” 夏辞夜的心情一阵失落。 其中话语的言外之意莫过于樊规不打算把他当队友,潜移默测地把他否定了。 但一想到樊规的下半句……失落感突然全部喂冬冬了。 第13章 发烧 樊规拿好东西走到赛区,回头一看,夏辞夜还站在原地愣着。 仔细回想,会不会是自己刚才的话太刻薄了。 毕竟无论谁被别人明目张胆的嫌弃弱,都会心里受打击。 况且自己刚才能说出那样的话,确实也有带着一些对他的偏见,这一点无法质疑。 无论怎么样,这种行为始终不对,更何况他还选修的政法。 自责心作祟,他又走过去,拉着对方的胳膊走,全程没有回一下头。 “我带你赢。” 樊规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也拉不下脸道歉,思考半天便只蹦出这一句。 身后的夏辞夜眼神突然亮了。 他说要带我赢…… 樊规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话被想成了什么样子,现在脑子里全是快点结束比赛的念头。 第一场就是他们上场——樊规站在前排,夏辞夜守在后排。 他们所面临的是第二组的许嫣然和方杏芜。 许嫣然有时会跟朋友一起打羽毛球,但并不怎么熟练,刚才上场前就一直担心。 有多年经验的方杏芜信心满满对她道:“嫣然姐,放心吧,有我呢!” 比赛开始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局势—— 虽然是2V2,但却被樊规打成了1V2,全程都没过渡到后排过。 前排忙得眼花缭乱,后排悠闲吃起饼干…… 恐怕没有比夏辞夜更能理解这种的感受了。 既然樊规说能带他赢,他就相信一定能赢,所以毫无顾忌的把赛场交给了他。 吃瓜的一众人嫉妒了:“不是,他凭什么啊!搞得跟躺赢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人道:“是啊,就好比大佬带菜鸟,不公平,就不能单人对决吗?” 众人愤愤。 从刚才到现在,樊规甚至从未失过一球。 打完上半场,拉了三分之差。 樊规出了一身汗,夏辞夜递给他一块饼干,道:“吃吗?” 樊规:“……” 樊规道:“那个球球就是被你这么喂胖的?” 一般人这时候不都是送水吗? 这人发什么神经认为刚打完球想吃饼干? “我手上只有饼干……”夏辞夜解释道,“而且秋秋不是我喂胖的。” 秋秋真不是他喂的。 宋女士作为一个特级教师,有时对生活诗意的要求还是挺高,除了学校帮忙上交的保险外,月入过万,花销过万,少为存款。 秋秋和冬冬的伙食还不错,有专门的猫粮和狗粮,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除了养的一猫一狗,还置办了一个花房,心情不好时会去待上几时。 原本夏辞夜以为能看见樊规撩衣角擦汗,结果等了半天,愣是没有动作,只是象征性的拉了拉衣领散热。 突然有种不知由来的失望。 “下半场我来吧,”夏辞夜道,“我可以当你的队友。” 言外之意,他不弱。 樊规愣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逢时段竞飞两人回来,大汗淋漓。 路过时,小段同学随机抢走了路人弘手里从自己那里顺来的绿树红花扇,给自己扇风。 入秋虽冷,太阳却是毒辣,晒在身上有一种灼烧感。 他刚想去找樊规,结果就被体育老师叫住站在原地。 “数学课代表呢?”体育老师喊道。 方杏芜应声走过去。 体育老师指了一下她,道:“你,去教他们俩数数,从1到55。” 方杏芜目瞪口呆的指了指自己:“我?” 她想了十几分钟没想明白,都上高中了,为什么还要教别人数数! 许嫣然站在旁边想了十几分钟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一起来教别人数数…… 原本方杏芜想以还要打比赛为由推拒,结果谁知体育老师直接将她的队友也叫过来,让下一组去对弈。 现场一对一教学,围过来一群人,场面比集市还热闹。 段竞飞有些随意的跟着方杏芜念,另一边,许嫣然听着宋屿燃往下数。 下一组同样是两个男生。 樊规二人采取刚才的方阵,不同的是,相比于之前的严防死守,他有时会将球放给后排,让对方接手。 对面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比分直线追平,最后一球定胜负,球到手边夏辞夜没接住。 就在同学们哀叹之际,他瞬间二次挥拍打了回去,成功胜利。 “我靠!!!这也行?” “我不就哀叹捂了个眼吗?发生什么了?” 最后两组成功入选,轮到下一组的对决。 总算忙完了的樊规走到一边坐下,将球拍放了回去,汗一直往下滴。 夏辞夜在他旁边坐下,掏出一把扇子,假装顺便给他扇风。 这扇子樊规越看越眼熟,这不是段竞飞的绿树红花图么。 夏辞夜察觉到他的神色淡淡一笑:“刚刚找他们借的。” 场面又沉默了许久,夏辞夜终于忍不住开口:“樊哥,这次月考你会考多少?” 樊规瞟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向来不算分也不估分,能考多少全看实力,不会去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如果我这次考得比你高,答应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夏辞夜全程看着他,语气中还带有些恳求。 从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樊规愣了一下。 “这就是你与我谈判的资本?” “樊哥可能是搞错了什么,”夏辞夜温声微笑道,“这是我喜欢你的资本,而不是谈判的资本。” 他凑近问道:“樊哥,好不好?” 人群集中于赛区,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里,可能樊规就算是回拒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看他沉默的表情,夏辞夜或许已经猜到了答案。渐渐地,也就没再问了。 “七百零七,”他说。 夏辞夜惊喜转头,樊规淡淡道:“考得过我再谈这些。” …… 接下来的几天里,樊规除了在教室,很少看见夏辞夜的身影。 他能感觉到对方确实比之前更加努力了。有时上早会也很少看见对方来打扰,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捧着书背诵。 那几天大概是他最心慌的几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没过多久,就传来夏辞夜请假的消息——据说是中暑,人目前在家里休养。 人好端端怎么会中暑呢? 樊规很疑惑。 近日来除了正午,气温都不是很高。 偏偏快要月考的时候中暑,又想到最近对方努力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 樊规也是努力过的,知道这种被迫放弃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 这几天宋诗语还是在正常上课。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去问。 办公室内,宋诗语看见他还有些意外。最后却只是摆手轻松道:“没什么大碍,明天他还是会回校考试。” 樊规愣了一下 会回来考试? 都中暑了还要回来考试? 宋诗语微眯眼观察他,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道:“我劝过他,可他非要参加,那这就是没办法的事。” 樊规蹙眉。 是不是因为前几日的那场约定…… 礼貌道别后,他转身就走了。 这种难喻于怀的心情伴随了他一整天。 这个约定当时不过是他随口而出允诺下的,而且当时的态度也很敷衍……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次日清晨,夏辞夜果然来了。 相较于平常,面色不太好,唇色很淡。 樊规没说话。早饭时间教室里仅剩他们二人,他停笔走到对方面前,叩了两下桌子,难得不再冷漠,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纯理班在顶楼,教室又闷又热,刚出来,一阵清风吹来,像是散去了大半的疲惫。 两人站在走廊,樊规酝酿了大半天的话却没能说出口,还是夏辞夜先问道:“樊哥不去吃饭吗?” “我没胃口。” “那你呢?”樊规差点没控制住情绪,“这场考试为什么一定要来?中暑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是在拿你的生命开玩笑!万一晕倒了怎么办?这些你有想过吗?啊?” 夏辞夜被他训的一懵。 “所以樊哥是在关心我吗?”夏辞夜无奈笑了一声,“放心,我真的没事,别忘了我还要追你呢。” 樊规刚准备说的话被这一句瞬间噎了回去。内心有些烦躁道:“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说完,转身进教室。 回到座位,一抬头就看见了那盆多肉有些干巴。 于是拿出喷水壶给它润叶子。 上午的考试九点开始,早饭时间过后,开始正式拉桌子布置考场。 樊规的座位号排在第一个。很巧的是,夏辞夜就坐在他后面,整天考试下来听到的只有三种声音—— 电子播报声、监考员的时间提醒声和夏辞夜的咳嗽声。 实在无法忽略,感觉对方似乎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现在满脑子都是姓夏的那副诚恳的样子。 试卷写完之后再检查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乎意料地连错几题,忍着撕草稿纸的冲动硬生生挨到考完。 交完答题卡,正是人流拥挤的高峰期。 樊规回头一看,夏辞夜正咳得用力,嗓子都哑了。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拉起他的手腕将他带了出去。 夏辞夜被拽得走的踉跄,一路走去,路过的人议论纷纷。 到了地方,周围寂静,樊规松开手。 夏辞夜活动了一下吃痛的手腕,有些蹙眉道:“樊哥,这是有什么事吗?” 樊规抱胸背对着他,闭眼缓了好一阵才睁开眼转过身来看他:“你不是喜欢我么?现在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夏辞夜顿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说。” “后面的考试别参加了,在家好好养病,”樊规道。 周围空气冷了三秒。 不知道为什么,从对方的眼神中,樊规看出了一种不满的情绪。 感觉很怪。 半晌,夏辞夜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迎面袭来的是一张情感很浅的脸,只听见他淡淡道:“我也希望你能知道,谁也不能用什么身份阻止我追你。” “包括你自己。” 神情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 樊规不知从何而起生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接着,这种感觉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樊规有些情绪复杂,也不知该不该问,只能道:“那你怎样才肯回家休息?” 夏辞夜将校服外套拉链拉上,又低头闷咳了几声,道:“考完了也就回去了,我不会缺考。” 樊规抿了一下薄唇。 “那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转头就走了,也没听见对方是否回应。 晚自习时,樊规右边空座,不用想也知道,夏辞夜请假了。 虽然这几天月考,但晚自习还是正常上课。只是最后一节时,教职工都被领导拉去开会,学生自由复习。 “老樊,老樊,”段竞飞盯着手机屏幕,急忙肘了两下樊规的胳膊,“你又上校论坛了。” 樊规被肘得猝不及防,连带着拿笔的手被迫在书上划出一道超脱纸质的线。 他想打人。 段竞飞看了两眼他的书,有些心虚道:“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啦~” 樊规:“……” 他“啧”了一声把笔扔在桌子上,整个人往椅背一靠,有些不耐烦道:“这次又是什么?” “喏。比上次还要离谱,”段竞飞将屏幕递给他看。 …… 楼主:想必九中的各位应当都知道,恶霸难除,为祸一方。今天下午五点十九分五十九秒,我们亲眼所见,樊规霸凌他人,有图有真相!现在做事都这么明目张胆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图片上是“樊大恶霸”拽着夏辞夜的场景。配合着文字,仿佛就是事实一般。 这个帖子被盖了千层楼,下面是各种推测和谩骂—— F1-反将一军:图上那个不是我们同届的夏辞夜吗?听说留级了。他怎么和樊规扯上关系了? F2-学校请放假:我怎么感觉这两人长得……说不上来,有些轻微神似。 F3-开局即解回复 F1:最近几天他好像请假了,别人说是中暑,但我感觉看起来更像是发烧。说不定就是被樊某人堵厕所里泼冷水了。 F4-萌新误闯:我问一下。这哪个是樊规,哪个是夏辞夜啊?我是脸盲……有点分不清【瑟瑟发抖ing】 F2-学校请放假回复 F4:同感。其实有时候他们挺好区分的,凶巴巴的是樊规,旁边那个看起来好说话的是夏辞夜。 …… 前面勉强能看,越到后面满屏的脏话。 段竞飞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将手机猛然拿回,一脸担忧看向他:“樊哥……要不你还是别看了吧……” 樊规没说话。 段竞飞甚至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多余的表情。 …… 一阵清风略过长街,夜淡而短。 宋女士忙完回家已经将近十一点,进门就发现夏辞夜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切了盘水果端过去敲了两下门,一进去就看见夏辞夜正抱着电脑盘腿坐在床上。 宋诗语将水果盘放在桌子上,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儿子,怎么还没睡?” 夏辞夜像是没时间般敷衍道:“在忙。” 宋女士“嗬”了一声:“这边提醒一下,多说两个字不会死。” 夏辞夜胜似听君一席话道:“我正在忙。” 宋女士白了他一眼。 “那你记得早点休息,”她转身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夏辞夜“嗯”了一声。 大概到凌晨,繁忙的夏辞夜才收工。合上电脑放在一边,起身准备去客厅倒杯水喝。 客厅里,宋诗语坐在桌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红笔睡着了。 他悄无声息走到宋女士身后帮她按肩,问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宋诗语负责批改这次月考语文试卷的作文部分,由于太困,笔尖落在试卷上点了不少红点。 宋诗语放下手,叹了一口气道:“四百多份作文明天下午就得和另一位改卷老师交接,如果我现在休息,你帮我改啊?” “也可以,”夏辞夜道。 宋诗语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开心,故作轻松笑道:“你连你自己的作文都写不完,还能批别人的作文?” 虽然她这次批改的是文科班的试卷,夏辞夜具体写得怎么样根本不知道。但按照她对这小祖宗的了解,作文大概是没写完。 “作文我写完了,这次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还没等宋女士反应过来,他又道:“妈,您辛苦了。” 宋诗语怔了一下。没过多久欣慰地笑了,打趣道:“以往爱搭不理的,这会儿怎么突然长良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点宋女士看的极为透彻。 她说:“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总觉得最近小夏同学很奇怪,先是从向来懒得交友变得主动与人交流,再是少为生病的体质到莫名发烧,还必须以中暑的名义请假。 原本她觉得没什么,可当她去交水电费的时候一查——他是在家里放大海了么,水费怎么超额这么多。 夏辞夜刚准备说话,听到那句“谈恋爱”突然哑声。 宋诗语盯着他道:“是不是樊规?” 看对方一直不说话,她笑了一声缓解气氛道:“开学那几天,你生日找我要的那盆多肉我在他桌面上看到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你倒是不藏着掖着,很坦然啊。怎么,生怕我不知道吗?” 夏辞夜观察着她的表情,蹙眉不安道:“妈……我喜欢他。” 宋诗语闻言揉了揉眉心:“所以你俩谈多久了?” 夏辞夜又哑了。 半天等不到结果,宋女士缓缓睁眼,持怀疑态度瞅了他一眼:“你不会还没追到吧?” 夏辞夜扯出一个冷漠的微笑。 “不会吧,真没追到?你……”宋诗语满脸不可思议,开始考虑各种原因,“你是不是不行啊?” 推测罗列了几十条,最终沉默的夏祖宗忍无可忍,赌气道:“你那么行你去追?” 被这么一怼,宋诗语也不恼,只是缓缓抱胸酝酿。 “那可不行,”宋女士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这么大?追不到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他当你爸。” 夏辞夜:“?” 宋诗语特别会聊天这一方面夏辞夜是知道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么深的感触了,因此他在家里平时更乐意不说话——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尴尬。 “好了,不逗你了。”宋诗语道,“不过你也真是的。你一个白菜,还想拱别人家的白菜,拱得动么你。” 夏辞夜倍感头疼道:“妈,这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好好好,”宋诗语道,“那就赶紧去睡觉,还生着病呢。不是说要给我拿个第一回来么,不休息好怎么拿?” 夏辞夜没有立即行动,思虑了半秒开口道:“最近学校多了些黄黑相间的虫子,那虫子的血有腐蚀性,你别手快打了,叫隐翅虫。” 这种虫宋女士还在上学时就见过,她扭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夏辞夜:“他告诉我的。” 宋诗语:“……” “他”不用挑明,宋女士也知道指的是谁。 “好了我知道了,”宋诗语无奈摆手,“回你房间去吧。” …… 第二天一早,寝室内,清晨的凉意吹进屋内。段竞飞打开手机看时间,结果第一眼就瞅到了校论坛的推送消息。 是一个以“谣言止于智者,理性才是关键”的帖子。 再一看,楼主实名上网,名为夏辞夜。 “老樊老樊,夜哥帮你澄清了,”段竞飞朝书桌的方向喊了一声。 第14章 论文 樊规倒是没什么反应,继续写他的作业。 段竞飞手翻酸了才划到底。 “我的妈呀,万字小论文么……就算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写不出这么多啊,”段竞飞仔细看了几段道,“之前怎么没发现夜哥说话这么犀利。” “你看,”段竞飞翻身下床,凑到樊规旁边念道,“针对网坛的大量谣言,已经对樊规同学构成人身攻击。如不及时停止,道德解决不了的事,我方我介意交由法律裁决。” 念完,看向樊规,拿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夜哥这个朋友交了不亏啊。” 樊规不语。 如果仅仅只是交朋友的话也确实如此。 他对谣言没什么感触,听多了也就懒得理。而那些所谓的“事实”的编造者,樊规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能在学校人群中明目张胆拿出手机拍照还不怕被收的,也就只有学生会成员了。 一整天的考试中,樊规耳边就没清静过。 九中文理混考,按总榜成绩排名定座位。而到选考科目时,则成了游走型考场,简单来说就是每科考场都是按照单科定。 但无论是哪科考试,樊规都像是被钉在原位了一样,都没变过。与他相同的,还有夏辞夜。 下午一考完,夏辞夜就继续去放他的病假了。 回到家,就见家里多了一个人,是宋女士之前提到的“程叔叔”。 “程叔叔”原名程修渡,据说是宋女士高中时期就喜欢的人,只是后来宋诗语转学了两人就断了联系。 关于程修渡,夏辞夜也有了解过一点,武大计算机系硕士毕业,月入五万,有车有房,还有个从事体育行业的弟弟。他琢磨了一下,从简介来说应该勉强过关。 这是夏辞夜第一次觉得宋女士审美还算不错,甚至以为她喜欢人完全是按颜值来定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夏北庭哄的团团转。 夕阳斜下,装饰得周围越发安静。思考良久,他问道:“你有什么不良爱好吗?” 程修渡划屏幕的手顿了一下,感到有一丝怪异,淡淡道:“没有。” 夏辞夜又问:“那程叔叔的弟弟有什么不良爱好吗?” 程修渡道:“没有。” 夏辞夜佯装半思索道:“那还行。不过你既然有车有房,又为什么一定要搬来我家?” 如果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夏辞夜不习惯,也不喜欢与陌生人相处。 程修渡双手敲着键盘,眼也没抬道:“我房产在相城。不如你们搬过来,我帮你办转学。” 转学?开什么玩笑! 夏辞夜无话可说:“那你爱住这儿就住吧。”转身回了房间。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转学,且不说转学后能不能与樊规联系上。相城与云州隔那么远,要是真去了,那几乎与断绝往来没什么不同。 蝉鸣声声,天色渐暗。宋女士胳膊上挂着包包,两只手抱着秋秋回来。冬冬跟在后面,朝着皇帝般待遇的胖橘叫个不停。 兴许是羡慕了。 她同程修渡简单聊了几句后,才发现自家儿子好像一直闷在房间没出来过。 收拾好家务,宋女士去敲门。 一进去就看见夏辞夜侧躺在床上,蜷着身体,被子捂着脑袋,裹得像个馒头一样。 宋诗语伸手扯了扯他的“馒头皮”,趣道:“你这是想把自己闷死?” 被子被扯露一块,夏辞夜当场又掖了回去,带些委屈轻声道:“别管我。” “哟。又闹脾气了?”宋诗语笑了一下,弯腰对那个“馒头”道,“怎么,对你程叔叔不满意?” “馒头”掀开被子,转而披在身上,把自己包得像个雪人一样,浅为含糊道:“妈……我想在校住读。” 宋诗语顿了一秒,叹口气道:“看来不仅不满意,还有意见。” 自己孩子的性格,宋诗语还是知道的。 “我不喜欢他,”夏辞夜有些郁闷。 宋女士闻言端正站姿,似是无所谓般挑了一下眉,道:“谁要你喜欢了?我喜欢就够了。” 夏辞夜:“呜。” 宋女士立马打断:“停,装可怜可没用呵。” “既然你想住读,那我明天帮你扯一张申请表回来就是了。”她道。 夏辞夜欣然接受。 宋女士扶额,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解决完一大麻烦,她出门回了房间。此时程修渡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工作,宋诗语在他旁边坐下,打开电脑备课。 …… 又过了几天。 不知是不是被夏辞夜烦久了的原因,现在空气越安静他就越烦躁,总感觉旁边缺个人。于是他又开始盯着那盆多肉发呆,脑子里全是那个人弯腰咳的景象。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樊规抓了抓头发,都走了怎么还能来烦他? 但是那个家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回来的时候就一脸病弱的样子,第二天还非要来考试…… 明明生病最需要休息,还凌晨三点发了万字回应帮他澄清,真是…… 教室窗户方位背风,夏天极为闷热,樊规实在没忍住从旁边抓起一张试卷揉成一团,随手朝门栽去。 旁边的段竞飞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 写个作业怎么还写急了…… “老樊……?”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干嘛?”樊规回神,目光看了过来。 段竞飞细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又看了两眼那团纸,手朝门口地上一指,道:“你不至于跟试卷较真吧?” 樊规“啧”了一声:“没有。” “那就是跟人较真喽?”段竞飞半开玩笑道,“谁呀,竟然能惹你生气。” 樊规收回目光没理他。 段竞飞故意拉长声音道:“好高冷啊——” 樊规转头看去,满脸“有病是不是”。 段竞飞装作掩面欲泣道:“你已经有两秒没有回答我了,为什么不回我……” 樊规:“……” 他忽的站起转身就要走,段竞飞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老樊,干嘛去呀?” 樊规抽回手:“找老师换座位。” “别啊,”段竞飞道,“我开玩笑的。” 樊规又当作无事般坐了回去:“我也开玩笑的。” 段竞飞:“……” 段竞飞戳了戳他的胳膊:“坏。” 樊规也没看他:“彼此彼此。” 彼此余间,一道影子遮去了落在桌子上的大片阳光,那个整日烦他的人回来了。 夏辞夜一只手捂着嘴闷咳一声。手背上沿着静脉血管的地方青了一片,可以看出挂了不少天点滴。 刚回来,夏辞夜就埋头趴在桌子上,书包随意挂在桌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樊规总感觉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放下笔,找了一个废弃的塑料杯,起身去接了少量水,拿指甲弹了几滴在多肉叶瓣上,另一只手撑在脸边,有些许百无聊赖。 下午没什么异常,无非就是宋大少爷又给突如其来的肖主任送了部手机。 段竞飞笑翻了。 宋屿燃想骂人。 “笑什么!你是没见过强哥还是没见过手机?!”宋屿燃气急败坏,又慌忙给自己找借口,“我,我只是嫌那部手机有些旧了而已!” 段竞飞通透一切地捂眼道:“那你这‘旧手机’可能有点多哦。” 不说十部,五部起码有了。更何况这才本学年第一个月呢…… 刚想继续狡辩,结果就听见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找你们班体委。” 宋屿燃抬手应声出去,不久带回一本册子,丢在靠门的路弘的桌子上。 路弘疑惑抬头:“这什么?” 宋屿燃双手撑在桌子两边,高深道:“许愿单。” 段竞飞侧目歪头:“么?” “十一月的秋季运动会要扩增项目呗,学校在征集意见,”宋屿燃道,“咱班在顶楼是最晚填的,写好往后传。” 他们甚至以为这是学校的点兵册,比数学书还厚,往后面翻发现其他班全填满了,每个名字至少对应了一项。 “嘶……高二(3)班白秋沫……滑雪??”段竞飞扯过“点兵册”往后翻了翻,一只手扒在路弘胳膊上,转头问道,“我们这是南方没错吧?” 别说滑雪了,去年连雪都没下。 路弘拿起桌边的果汁喝了一口,道:“对。而且还挺热的。” 宋屿燃伸手把果汁抢了过来,放回桌边道:“你俩还讨论上了。到底写不写?不写就传给老樊,行吗?” “写写写,怎么不写?” 话音刚落,段竞飞手起手落填上一个“跳伞”,转而扣在路弘桌子上:“写!” 路弘接过,低头勤勤恳恳写了一个“环太平洋游泳”后递给樊规。 宋屿燃亲眼看见樊规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夏辞夜”那一行填上了“爬山”。嘴角抽了抽,反手敲了两下桌子,道:“老樊,填错地方了。” 樊规清神,将那写上的字划掉,重新在自己那一栏补上。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转头看了一眼埋头在桌子上的少年,然后又收回目光。 真是疯了,心里竟然有些动容。 晚饭时间樊规并没有胃口,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前的走廊上看云。 云州的傍晚向来很美。金光描画着橙粉暮云的轮廓,三秋桂子映着晚霞,仿佛独不缺少的就是美好,竟生生让樊规有些羡慕。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不知何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在他耳边轻声喊道:“哥哥。” 还未等樊规反应过来,那人直接从身后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上,缓缓道:“715,我做到了。” 光听声音,樊规也能知道是谁。 “夏辞夜,松开。”樊规道。 “所以樊哥还是要拒绝我吗?”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手还是乖乖松开往后退了退。 樊规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没有。是我不喜欢被别人抱着。” 夏辞夜抬眼看他:“哥哥……?” 樊规尴尬地摸了一把脖子,干咳一声正经道:“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试试。” 夏辞夜微不可察地笑了:“你真好。” “不过,”樊规背靠护墙,倚着身体抱胸道:“看过校论坛你也应该知道,学校里讨厌我的人数不胜数,那你又为什么一定那么喜欢我?” 樊规无论是路人缘还是名声,都不是很好。去年校论坛里的那些人对他的造谣和抹黑更是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一上来就跟他示好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对我来说,我喜欢你,那就够了,”夏辞夜道。 樊规并不吃这套:“我承认你很会说话,但请听清我的问题。” 樊规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喜欢我?” 第15章 留宿 心动归心动,樊规向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见过会花言巧语的人多了,自然就更重于堤防。 “如果连这个你都要瞒着我,那我们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樊规眼神晦暗不明,“你说是吧?夏辞夜同学。” 目前他对对方喜欢自己的了解,仅仅停留在那朵玫瑰上。 不知为何,总有种直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对方也不可能对他那么穷追不舍。 樊规语气生冷道:“考虑好了么?说,还是不说?” 白殴从屋顶掠过,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谈笑声。夏辞夜沉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知道樊哥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晚上被人带回家过,”夏辞夜道,“那户人家里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樊规倒是没什么印象,但根据说法,应当是他小时候半夜出门找樊向南时碰到的那件事。 夏辞夜接着道:“那个把你带回去的人……是我爸。” 闻言,樊规把手放下,突然站好。 世界难道真的就这么小? 他出门不止一次,那时的云州还很乱,有好多次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这还是第一个后来真帮他找到家的人。 “我记得我当时是六岁?”樊规道,“你那时候就盯上我了?” 夏辞夜思索了一会儿,犹豫道:“也不是……” 当时夜半,小夏辞夜口渴,准备去客厅倒杯水喝。 结果刚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宋女士坐在沙发上逗另一个小男孩开心,内心顿时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爸爸妈妈有别的小朋友了…… 静悄悄的从旁边接了个水就回房间,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郁闷—— 那人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爸妈好像喜欢他的样子? 不久,他实在没忍住,偷偷跑去门口开了条缝偷看。 正逢那小男孩转头,夏辞夜看到了他的脸,直愣了两秒,回神后立马把门关紧,背靠着门抱膝蹲下来。 想哭。 呜。果然是不想要自己了,连新找的小朋友都长得比他可爱。 后来,这个误会导致宋女士嘲笑了他好几天。这显然是他不想说的,讲的时候直接略了过去。 “哥哥真的不记得了吗?”夏辞夜试探道。 “嗯?” “我当时觉得你很好看……” “是吗?那现在呢?”樊规走近,抬眼和他对视,“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忽悠我吧?” 他并不相信。 夏辞夜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樊规直接打断道:“夏辞夜,你真的很不老实。” 或许他并没有想到樊规会这样说,到口的话又噎了回去。 天边云霞渐渐收起,只留下散淡的落日余光,晚饭时间不是很长,直到上晚自习,天空还是浅蓝。 段竞飞从门后探头,看见班里没有老师值守,就双手揣兜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吓死我了,差点迟到被逮,”段竞飞忽地松了一口气。紧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宋屿燃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背:“活该,谁让你不穿校服?” 宋屿燃道:“你但凡不为了装酷去穿那黑色卫衣,强哥也不至于注意到你。” 说起校服,段竞飞就来气。 “我不当酷哥,难不成我去当猛男么?” “夏季装是浅紫色我没什么意见,”段竞飞一把抓起椅背上的秋季装,忍无可忍道“但外套为什么是pink(粉色的)?” 话音刚落,周围实在没绷住,笑趴了一片。 不知道是谁先开头,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嘘——” 侧倚着门的宋诗语饶有兴致地歪了一下头:“嗯?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不和我分享一下?” 段竞飞转头吓了一跳。 我天,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算了,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宋诗语走进教室,将书随手丢在讲桌上双手撑在桌边,遗憾道,“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空气安静了三秒。 看着如此不对劲的气氛,宋诗语瞬感不解:“你们都不好奇的么?” 全班一致道:“老师您说。” 整齐得发邪。 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心情,宋老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English teacher(英语老师)请假了。” “Oh——” 其中一人发问:“所以老师您要占课吗?” “老师,不如占课吧,改成语文课!”另一个人道。 这个班偏科严重,英语两极分化。加上英语课索然无味,自然而然就成了班里最不受欢迎的科目。 宋诗语毫不吝啬道:“我确实是来给你们上课的,晚自习四节全是我的课。” “哇!!” 声音持续了两分钟。 “哇够了就把英语书拿出来吧,”宋诗语和蔼微笑道。 还没“哇”完,众人就拐了个音:“啥??” “你们先预习,等会正式上课铃响后我再来讲,”宋诗语走下讲台,敲两下夏辞夜的桌子,道,“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走之前,她特意回头强调道:“教室内不许吵闹。李华,管纪律。” “哎。” 因为慢一步而失去应答权的英语课代表:“……” 段竞飞他蛮不讲理。 李华想打他,但奈何此时对方距离自己有点远。于是摸出一个满是名字的小本本,把他记在上面。 教室里相对安静,只剩一些翻书的声音。 …… 办公室内,宋诗语坐在办公椅上,从旁边一堆资料中翻出一张纸递给他,道:“签了字,以后回家就是每月的事了。” 夏辞夜从宋女士桌子上薅了一支笔,借着办公桌边签名,边道:“妈,这次月假我想去武当山看看。” 宋诗语瞅了他一眼:“你不是不爱出门吗?” 夏辞夜:“心情好而已。” 宋诗语:“……” 咱们能换个原因吗? 碍于是自家儿子,于是她忍了。 “行。” “我还想带一个人,”夏辞夜平淡道。 宋女士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试图顺心。问道:“谁?” 夏辞夜道:“樊规。” 宋女士差点一口茶呛死,连咳好几声转过头,微微皱眉道:“你不是还没追到吗?” 向来信奉科学的宋女士,第一次对科学世界产生了迷茫。 她清清楚楚记得几天前这小祖宗还对这个话题沉默不语的,今天怎么突然要带人爬山了? “那是几天前的事,”夏辞夜签完字,盖上笔帽放了回去,“现在已经是几天后了。” “这才几天啊,你追上了?” 其实宋诗语更好奇他是怎么追上的。 她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樊规这多好一孩子啊,如果是我儿子,你,肯定没机会。” 夏辞夜:“……” 见他没说话,宋诗语又假咳一声吩咐道:“记得出去之后带樊规去理发店理一下头发,他那头发太长了,”思考了几秒,又继续道,“下个月学校要检查仪容仪表,年级组决定让他作为学生代表,要他准备一下演讲稿。” 之前虽然独占枝头,但违纪太多,学校也就没敢让他上台。 对于校方来说,最近樊大祖宗明显收敛很多,加上学习本来就很刻苦,所以决定重新让他试试。 听完,刚准备回教室,结果宋诗语又叫住他,道:“到时候月假我让你程叔叔带你去武当山玩。” 夏辞夜瞬感不爽:“为什么是他?” 要知道,他现在之所以会那么执着住读,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姓程的。 宋女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你妈我不忙么?” 夏辞夜道:“难道程叔叔就不忙么?” 宋诗语乐了:“你少跟我贫嘴。” 贫嘴的夏辞夜蔫了。 铃响的前几秒,夏辞夜耷拉着脑袋回到座位,满脸阴郁转笔。 段竞飞看了两眼,悄悄道:“老樊,你有没有觉得夜哥现在很不对劲?” 樊规很想来一句“你才发现么”,夏辞夜根本就没正常过。 他说:“也许吧。” 可能是时间太久了,不正常惯了也就正常了。 没过多久,宋诗语拿着此次的月考成绩单进门,情绪甚微道:“原本我以为你们只有语文平时考得不行,却没想到外语也是如此。” 她将成绩单铺在讲桌上,抱胸道:“还有,我发现你们的答题态度很有问题啊。举个例,之前我批改的有一道题中,不知道是哪个同学答题卡上的答案写错位,然后画箭头写‘见上’。” “这里提醒一下,现在是网络阅卷,阅卷老师只能看得到她所批改的指定区域。” “不管你‘见上’还是‘见下’,只要阅卷老师看不见,那就只能见鬼。” 良久,宋诗语“啧”了一声,道:“一个个把头低那么狠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不然以后吃了亏都不知道!” 结果同学们把头低得更厉害了。 宋诗语:“……” 宋诗语有些烦躁道:“行行行,我不说就是了。” 天已经暗得差不多,空防巡视飞机的震动声在顶楼尤为清晰,宋诗语拿起半截粉笔掂量了一下,朝某个走心的人栽去。 正中脑袋,宋屿燃猛然从窗边收回目光。 “这么想看?”宋诗语手中抛接着另外半截粉笔,踱步到门口,出门望了一眼天边划出的云路。又回到讲台,将粉笔随手扔回盒子中,瞅了他一眼,道,“想看的我帮你看了,现在你可以认真听课了。” 宋屿燃错愕:“啊?” “听懂OK,听不懂滚出去,”宋诗语笑道,“你只有三秒的作答时间。” 英雄从不畏惧失败,宋屿燃点头:“OK。” 宋诗语扯出一个毫无善意的微笑:“知道就好。” 终于熬到下课,教室里倒了一片。 晚自习困意很大,是悠夜蝉鸣都吵不醒的程度。 如常,临近学生公寓关门时间,樊规离开教室将关灯任务留给了后面提着包的夏辞夜。 快要下楼时,对方突然拉住他的手:“哥哥。” 樊规回头:“嗯?” 楼梯间的照明灯忽闪不定,只发出幽淡的光,一声闷咳回荡在楼道间。夏辞夜单肩背着书包,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很轻,道:“你的手好冰。” 樊规意识过来挣开手,装作不经意问道:“你不跟宋老师一起回去吗?” 整个晚自习都是宋诗语的课,按理来说,放学大概也会一道回去。 总不至于这对母子各走各的吧?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夏辞夜道,“而且我跟她不顺路。” 樊规边走,目光边往外看。 等到岔路时,发现对方还跟着。樊规皱了一下眉,道:“你不回去吗?快门禁了。” 夏辞夜没回答,转而笑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公寓该落锁了。” 云里雾里的樊规:“?”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憋什么坏,但如果回不了家那也是夏辞夜自己的事。 反正一个走读生总不可能赖在自己寝室里不走吧? 一回到寝室,情况远比樊规想象的要严重。 他的床铺旁边少了一个空床位! “哎哟。我说怎么一回来就看见一个新床铺,还以为是恶作剧呢,没想到是有新室友了,”段竞飞拿着晾衣杆,正同路弘无伤搏斗。 樊规将书放在一边,朝他们的方向斜了一眼:“你俩幼不幼稚?” 幼稚的两人兴致正高,樊规绕过他们拿衣服去洗澡。夏辞夜坐在床边看书,偶尔会拿手机回个消息。 过了一会,樊规已经换上睡衣从浴室出来,正在拿毛巾擦发梢上的水。 “小段,手机借我用一下,”樊规将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道。 段竞飞下意识捂住自己揣着手机的兜,道:“你想干什么?我是不会把我聊天记录给你看的。” 樊规扶额:“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看那玩意了?” 一时间,小段同学捂得更紧了:“百度浏览记录也不行!” 樊规:“……”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樊规说:“我就打个电话。” “那可以,”段竞飞终于缓缓掏出手机递给他。 接过后,樊规走到窗边相对安静的地方,看了一眼,确认夏辞夜没注意到这边,于是开始拨号。 余间,夏辞夜抬眸看了一眼樊规拨号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笑了。具体是什么事他没听清,只能零碎听见樊规在说话—— “……今天就不过去了……对,最近有事……嗯知道了……” 打完转身看见夏辞夜还是一如刚才在专心看书,动了动手,将刚才的通话记录删除后还给段竞飞。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熄灯,夏辞夜早就洗漱完正在收东西,樊规拉开椅子准备预习,宋屿燃正在寻思如何拍夜景更美…… 一道手电筒光亮突然冲了出来,段竞飞神秘道:“各位,玩个游戏吗?” …… 樊大大说一句话,如果不心动,那就要心梗了。 假使夏辞夜没有找樊大大撒娇,那么估计是整人去了(黑芝麻汤圆露馅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留宿 第16章 我忙 “三张九!”段竞飞将牌压在桌子上。 宋屿燃眯了一下眼,突然食指往桌子上一指:“开牌!” “靠。” 出征失败的段竞飞将那一堆牌揽入自己怀抱。 “我还不信了,”他说。 “到我了,”宋屿燃看了一下牌面,伸手甩出四张,“四个二!” 路弘跟了一张,牌数清零胜利脱局。 他跑去蹲在段竞飞旁边,看着那两只手都抓不住的牌,不由得忧心。 “给我。我帮你理清,但还是你自己打,”他说。 段竞飞听话的把牌全递给他,气鼓鼓道:“我这个位置的风水可真是撞邪了。” “夜哥太老实了,说出什么就真出什么,我根本不敢开他牌,”段竞飞不拘小节地盘腿坐在光亮的地板上,双手揣在上衣兜里道,“下家又是宋屿燃那个老狐狸。” 宋屿燃十分欠揍地朝他比了一个鬼脸。 他们所玩的牌叫鬼牌,即庄家叫牌,玩家跟牌,其中下家可选择揭不揭开上家的牌。 若是正牌,则本轮所押的牌全归开牌者收起;若是假牌,则由被开牌者收起。牌数清零胜利,其中,真中掺假也将判定为假牌。 “嘶——你这牌有点多啊,”路弘双手也只能勉强拿下。 它甚至可以当圆面扇用。 段竞飞一脸无助地看向樊规,哼声道:“老樊——咱俩换个位置呗……” 对方毫不犹豫道:“我拒绝。” 因为樊规也不敢开夏辞夜的牌。 时不过半,段竞飞手里又是满满当当。他往路弘那边凑过去,差点没绷住:“我又给你赢了一把回来。” 路弘嘴角抽了抽:“……” 路弘:“要不你还是别玩了吧……”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坑的人。 不久,樊规也顺利跳出局外,场上仅剩三人。 此时段竞飞的家底已经到了四只手也有些抓不住的程度,樊规失笑道:“给我一把,我再试试。” 实在看不下去了,感觉随便拿一张牌都能抖一地。 “好人啊!”段竞飞将自己手上的给他,转而重新接手路弘理好的那把。 十几分钟后,樊好人又顺利出局,段竞飞成功地将所给出的东西,以自己的方式拿了回来。 他用手上圆成蒲扇的“胜利果实”挡脸,嘿嘿一声,悄摸摸挪到了樊规所在的方位。 他之前就觉得这里风水特好。 风水似乎也挑人。没过多久,他彻底抓狂了:“夜哥你偏心!我记得你之前从不开老樊的牌!” 换位后,从第一个回合夏辞夜轻描淡写开出了他的假牌后,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这预感真没跟他开玩笑。 之前樊规在场,夏辞夜特别保守。可等樊规一走,段竞飞就见他开牌次数愈加频繁,几乎从未失手。 真是够邪门的。 看着手中仅剩的四张,夏辞夜抬头无辜道:“可这游戏不就是这样玩的吗?” 段竞飞无言以对。作为庄家,宋屿燃挥手甩出三张牌:“三个A。” 段竞飞立马跟上:“两张A。”转而看向夏辞夜 真不信夏辞夜这次还能跟上牌,这次总不能刚好可以接上吧? 樊规走到夏辞夜身后,看了两眼,将最后四张牌全部拿起反置桌面上:“四张A。” 他瞅了两位对家一眼,散漫问道:“开吗?” 宋屿燃思考了两秒,道:“过。” 段竞飞一拍腿:“开牌!”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路大爷敲了一下:“开你大爷呢,嫌牌不够多?” “呜。”段竞飞转头看他,“你打我?” 完了,这事要没完了。 樊规假咳一声打断:“所以你们开吗?” 路弘摘下眼镜,无奈叹息:“既然他想开,那就开吧。” 樊规懒散地将牌推过去,道:“拿走。” 段竞飞接住,翻开一看——四张万能牌 “怪不得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段竞飞道,“原来那四张从没面世的牌全在你手里!” 说实话,就连樊规当时看到的时候都愣了一秒。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忍着不出的? 甚至有好几次可以直接单走,却跟牌帮他挡了过去。 很不能理解。 夏辞夜抬头看他:“哥哥,我打得还不错吧?” 被这么一问,瞬间感到无所适从。 樊规装作无意道:“还不错。” …… 直到凌晨,他们才收拾桌面睡觉。 夏辞夜搬的东西很少,几乎只有几件日常用品。他蹲下收拾行李箱,刚准备问杂物该放哪,结果一转头,看见了床底的一捆麻绳。 夏辞夜:“……?” 正整理书桌的樊规察觉到他收拾东西发出的声音停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樊规:“!!” 扭头用眼神询问对面的三位。 ——你们没帮我收起来吗? 段竞飞同样用眼神回应他 ——你也没说呀! 路弘耸了耸肩,很无奈。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宋屿燃抱胸偏过头。 ——别看我。 樊规:“……” 四人目光又纷纷集中在夏辞夜身上,夏辞夜同样在盯着他们。 樊规走过去,拿起他手边的毛巾,转移注意力道:“这个你放浴室里就行。” 夏辞夜这才收回目光浅笑了一下:“好。” 趁着对方转身走进浴室的功夫,几人手忙脚乱的将麻绳塞进储物柜里。 犹如一场生死争夺战。 等夏辞夜放完毛巾出来,四人已经清理完战场,跟没事人一样。 后半夜的凉风被挡在了窗外,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叫的尤为响亮。 凌晨五点的天空日月同在,夏辞夜蹲在床边,一手托腮,一手推了推樊规的胳膊道:“樊哥,五点了该起床了。” 尚未起床的樊规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勿扰”的背影。 听到动静的段竞飞双眼迷离地抬起脑袋,伸手按了一下手机开关键。 确认时间,凌晨五点。 单听夏辞夜的语气,他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 “夜哥,能不能不要逗我们了,”段竞飞无力道,“你是喝咖啡长大的吗?” 原本以为平时樊规起得够早了,没想到这下来了个更早的。 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夏辞夜听后不仅不思其过,还一本正经道:“每天早起泡一杯龙井,精神也能这么好。” 段竞飞:“……”我只是想睡觉而已。 像咖啡这种伤神的饮品,宋诗语根本不让夏辞夜去试,就连宋女士本人也从不喝。 宋女士虽然平时对他管得挺松,但在饮食上确实颇为严格。 在夏辞夜还小的时候,曾和普通孩子一样吵着要吃零食,多次不满意于宋女士只给他买水果。 直到有一次,宋女士把他叫到客厅,桌子上放了一堆化学材料。 “这些就是你想吃的那些食物的添加剂原料,”她说。 然后就见宋女士将那些东西添加在一起,一加热 嘭——! 将挡在身前的铁板扔在一边,宋女士摘下手套,冷冷问道:“还想吃么?” 夏辞夜傻在原地。 别说吃了,拿都不敢拿了。 …… “明天放假,”夏辞夜看了一眼手机道。 段竞飞仍是提起不起精神:“又是听哪个神经病说的。夜哥,你是不知道这种别人流传的放假消息,听听就行了,不用当真。” 九中放假时间极为不稳,有时就连各班主任所述都有所差别。 “具体通知已经下来了,”夏辞夜道,“在班级群里。” 段竞飞闻言翻身坐起,打开手机一看,还真的。 妈呀,终于要放假了!! 虽然现在全国推行“双减”,但九中却像是与世隔绝了般,该补课照样补课。 不仅如此,假期还比往年减了不少。 就暑假而谈,他们只放了七天。 高兴归高兴,段竞飞双眼还是在打架,片刻间又倒回床上。 夏辞夜看着无动于衷的樊规,仍不死心又推了推他的胳膊道:“哥哥,醒醒。” 樊规醒没醒不知道,反正段竞飞头上已经出现星星了。 果然,老樊觉得夜哥烦,不是没有道理。 接近六点时,一直盼望的夏辞夜,终于把樊规盼醒了。 樊规懒惰地打了个哈欠,带着半醒的眼睛去洗漱,如往常般拉开椅子预习课文。 相较于刚起床时的迷离,洗漱出来如今精神极好。夏辞夜打量了两下,问道:“樊哥不困吗?” 樊规斜了他一眼,满脸“你在说什么废话。” 仿佛刚刚一直让自己起床的人不是他似的…… 段竞飞再度失眠。现在着实羡慕那些睡眠质量极好的人。 “喂,你们两个,”段竞飞顶着鸡窝头,疲倦道,“害得我睡不着。” 一个寝室之中,樊规加夏辞夜,这个组合简直…… 绝了。 樊规眨了一下眼,默默拿起政治书道:“需要帮助吗?” 段竞飞当机立断:“困了,晚安。” 无论何时,政治书永远是最好的催眠师。 一旁的夏辞夜笑了:“给我吧哥哥,刚好我没带。” 樊规将书丢给他,从旁又拿了一本语文书。 天色灰蒙,寝室内光线有些暗沉,暮夏早已过去,天亮时间越来越晚。 樊规默背书,夏辞夜将草稿纸递给他。上面有用铅笔写的很淡的几个字。 ——哥哥这几天有时间吗? 樊规瞟了一眼,没回他。 夏辞夜又继续写。 ——我带你出去玩。 樊规这下将草稿纸接了过来,挑只笔写出了他的一贯风格——辨识度极低的“不去” “哥哥又要拒绝我吗?”夏辞夜低声道。 见樊规没反应,他彻底慌了:“哥哥,答应我好不好?” 躺在床上装睡的段竞飞同学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竖起耳朵听。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光猜就知道有情况。 夏辞夜微声道:“好不好嘛?” 这一句倒是听清了,但段竞飞下巴也惊掉了。 这个在撒娇的,是他印象里那个稳重温柔的夜哥? 令人难以置信。然后目光又落在夏辞夜身上那件粉色校服上。 莫非……是那衣服的问题? 段竞飞后背打了个冷战。以后就算是没衣服穿,老子也绝对不会去穿那件外套! 也不知过了多久,樊规背完书回神:“嗯?” 他说:“你刚才在说什么?” 在场的,除了没醒的,都沉默了。 段竞飞莫名想笑。 老樊这一背书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格可真是一点没变。 夏辞夜抿着唇,两眼水汪汪的,像是要哭。 樊规十分贴心的从旁抽了两张纸,提前塞他手里,淡然道:“听话,去外边哭,寝室里还有人要睡觉。” 夏辞夜噎了一下,硬生生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樊规见状了然。 这不就很好了? 段竞飞笑得发抖,察觉到他们看过来,立马闭上眼,把嘴角压下去。 令人痛惜的是,根本压不下去。 无奈,他选择翻了个身,背对他们,继续笑。 夏辞夜:“……” 樊规:“……” 不知有何处可笑,樊规索性直接道:“看见没,他在笑你。” 夏辞夜突然就出去了,作势又要哭。 真出去哭? 樊规起身,一把拉住他道:“你不要面子了?” 虽然现在才六点多,但早起的人不在少数。这要是被路过的看见一个大男人蹲在寝室门口哭,指定会被人当做饭后笑料。 所以这家伙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吗? 夏辞夜过头,感伤道:“哥哥根本就没给过我面子。” 樊规狠狠地沉默住了。好像确实如此,半晌后开口:“我的错。” 怎么也想不到,多一个夏辞夜,糟心事能翻两倍。 这简直比活祖宗还难伺候! 活祖宗扯了一张纸擦眼泪,依旧顽强道:“所以哥哥假期有时间吗?” 又是这道送命题。 樊规依旧坚持主见:“没有,我忙。” 他是真有事要忙。昨晚不想让夏辞夜知道自己经常出去的事,特意跟老板请了两天假,不然以这个祖宗的性格,他每晚出去做工的事,指定瞒不住。 这次假期打算把这两天的空缺补上,要是真跟夏辞夜去,那他的计划就全乱了。 夏辞夜垂头:“你还是不肯给我面子。看来樊哥根本就不在意我。” 樊哥现在要被烦死了。 头都大一圈了。 “停。别说了,”樊规道,“我去。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夏辞夜道:“武当山。哥哥不是想爬山吗?” 注:文中牌局仅供娱乐,请勿当真,远离赌博才能迎接更美好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我忙 第17章 假前 樊规懵了。 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他说过想爬山这段记忆。 除了离开这里,他似乎没什么目标,更别提想做什么事。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个‘爬山’难道不是樊哥写的?”夏辞夜走近,眼底幽暗,毫无方才那副可怜的样子,“还是说,单纯不想和我一起去?” 这么一提醒,樊规突然就想起来了。 之前在项目征集册上写过。 不过是随手瞎写的,又不是真的…… “没有,”樊规道。 几乎是瞬间,夏辞夜换上了清明的微笑:“就知道樊哥还是在意我的。” 樊规虽然无感,可一旁偷听的段竞飞却感到后背发凉。 夜哥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 得到放假的消息,整个班像是活了过来,刚走到班级门口,梁馨慧就听见教室里的吵闹声。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毕竟当初暑假他们就没放多久。刚好赶上国庆与中秋同期,原本三天的假期延长至七天。 这放谁身上能不高兴? 对于一班这群孩子来讲,这可是相当于又放了一个暑假。 他拿着七匝试卷走进门,原本欢腾的教室瞬间安静,视线全投注在她手上的“真理”上。 祸不单行,喜与忧也是如此。 纵使梁馨慧还未说什么,他们也能猜到,那大概就是此次假期化学作业了。 梁馨慧清了清嗓子,道:“这次假期你们可能会充实一些。” 熟悉的话,熟悉的坑。如果没有什么小插曲,那么这次假期他们将会收到四十二份试卷。 懂的都懂,大家早已习惯。 直到下课,全班也没听见一句怨言,纷纷趴在桌子上装死。 许嫣然将试卷发在他们桌面上时,段竞飞垂死病中惊坐起,很是悲伤道:“嫣然姐,能先从另一组发吗?给他们多发几张,这样就发不到我头上了。” 每次的假期作业均由年级组安排,在教研室按人数领取。 简单来说就是每人一份,多的没有。 许嫣然照发不误,平静道:“作业这方面,同学间自是有难同当。” 段竞飞要土拨鼠尖叫了。 “土拨鼠”被路弘突然捧住脸,被迫转过头。 “么?”段竞飞愣了一下,“怎么了?” 路弘道:“我们是好兄弟对吧?” 段竞飞感觉莫名其妙:“对呀,好兄弟。” 路弘道:“好兄弟就是要一辈子对吧?” 段竞飞迷糊道:“嗯。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不介意写两份作业的对吧?”路弘贱兮兮地捏了一下他的脸,意图明显。 段竞飞白了他一眼:“滚。” 刚转回头,路弘又捧住他的脸道:“说好的一辈子呢?” 别说一辈子了,此刻段竞飞想打他的心情升到了极点:“那是上辈子。” 保质期过了。 大课间一下课,段竞飞就要翻墙出去打球。可能是之前气得太狠,还把自己绊了一跤。 一抬头就看见刚出门的语文老师一脸堪忧看着自己。 “年轻人别太放肆,正常出教室还是得走门,”宋诗语道。 段竞飞胡乱点了两下头,溜了。 虽是下课,教室里却死气沉沉,其氛围不亚于午休时的困意连天。 白秋沫从后门蹑手蹑脚走进来,停在樊规桌前。 从刚才到现在,她发现旁边那人一直盯着她。 怪阴森的。 “你看着我干嘛?”白秋沫怪异道。 她并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尤其是这种只要动一下就负债三十万的神情。 夏辞夜声音不大:“他很困。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到时我再帮你转告他。” 语气中若有若无透露出一种冷淡感。 实际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天总看不见人,过来拜访查看死活。 白秋沫打了一个“OK”的手势,又悄摸摸从前门出去了。 夏辞夜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刷题。 不知是不是学委忘记关教室广播音响,一道炸耳的音乐突然间轰击了整个班。 前一秒还睡得踏实,樊规下一秒就被炸醒了。 九中作为军旅文校,歌库大多是以传统老歌为主,开场一阵霹雳擂鼓,足以让人精神一震。 樊规抹了一把脸,带着仍存的困意坐起。 虽然不知道学校想搞什么幺蛾子,但听阵势,应当是有事。 也最好是有事。 他扭头看了一眼夏辞夜。对方正在草稿纸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有机化学式,似乎丝毫不受这音乐的影响。 真乃神人也。 樊规对于这种现象已经不感到奇怪了,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夏辞夜不是什么正常人。 毕竟这人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些令他都蚌不住的话,能是什么善类? 起床气极大的宋大爷,听着这没完没了的歌,差点要把自己新到的手机砸了。 理智突然回笼,最后只是扔回了桌肚里。 果然在校的每一天都令人火大。 无尽的歌随着一声简洁的问候停止,校长大发慈悲地关上背景音乐,开始他老人家的激情演讲。 但能引起共鸣的范围,可能仅限新生。 同样的话,学哥学姐们早就听腻了,大多数都产生了抗体,还有的恨不得直接跳过。 樊规转着笔,有些随意地将铺在桌子上的书浏览了一遍。 着实感到没什么意思。 夏辞夜拿起试卷走到他旁边,将其放在他桌上,伏身道:“樊哥,这题。难。” 樊规习惯性摆正看了两眼后,不想说话。 “樊哥,怎么了?”夏辞夜问。 樊规微微皱眉:“你都考年级第一了,这种题还需要问我?” 夏辞夜所指的题,虽说不简单,但也绝对算不上很难。 “樊哥之前就是第一,如今第一也是你的,”夏辞夜低声道,“哥哥都这么厉害了,教我这一题又有何妨?”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樊规无奈拿起笔同他讲了一遍。 期间无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夏辞夜的神情竟格外认真。 真是见了鬼了。 可能对方真的只是不会?还是自己想多了? 大脑里又被这种荒唐的猜测洗刷了一遍。 “哥哥。别看我,看题,”夏辞夜偏过头,刚好和他对视上,轻轻笑了一声。 樊规收回目光,内心小人摔了一跤。表面却依旧维持冷淡:“只是看一下你有没有认真听而已。” 夏辞夜道:“那樊哥可能多虑了。只要是你教的,我都听。” 刚准备继续讲,夏辞夜又突然道:“樊哥,十几分钟前,有个别的班的女生来找你,我不认识,也说不出名字。” 樊规顿了一下。 “别的班的女生?”他仔细想了一下道,“你说的应该是白秋沫吧?” 因为除了白秋沫,能在别的班的,大概没有谁会来找他了。 “哥哥和她关系很好?”夏辞夜有意无意地问道。 后一排的宋屿燃从中接话道:“那可不,老樊能和学生会那么大矛盾,好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说完,感觉空气尬了两秒,扫了他俩一眼,道,“呃……你俩怎么挨这么近?” 樊规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和夏辞夜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是段竞飞,可能也只是认为他俩友情很好,所以现在的行为很怪异! 但他已经懒得管这些了。 “宋屿燃,”樊规道,“好好说话,别老是不清不白的。” 宋屿燃“诶”了一声:“什么话——我这叫简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事件听起来通俗易懂。懂不懂?” 樊规是第无数次听见有人能把偷工减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上一个还是段竞飞。 这种极易引人遐思的话。懂不懂不知道,反正他已经感受到夏辞夜的脸如今足够阴沉。 大概是哄不好了。 “你——”樊规欲言又止,“算了。” 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耐心。 宋屿燃观察他们两个,感到不对劲。 不对劲余间,一句话打断了他的考察。 “老宋,”段竞飞接过路弘递过来的小风扇,试图降温。 刚打完球回来,衣服几乎湿透了。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我刚刚看见体育队都在训练呢,你没去?” 宋屿燃一脸懵:“什么时候的事?” 段竞飞顿了一下,问道:“你不知道?” 一班作为纯理实验班,体育生很少,仅有四人——其中宋屿燃算一个 回头一看,其他三人座位都是空无一人,宋屿燃瞬间夺门而去:“怎么没人告诉我?!” 送走了一个捣乱的,樊规瞬间感觉心安不少。 可能是方才的话起了作用,樊规不知为何胸口堵堵的。 见鬼了。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刚刚竟然还怕会误会。 越回想,心里就越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成功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樊规也没了讲题的念想,干脆起身准备出去冷静一下。 刚一动,夏辞夜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就要挣开。 旁边的段竞飞刚坐稳没几秒,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老樊竟然被夜哥拽着走! 假的吧。 或许樊规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拽着走。 夏辞夜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人流最少的绝非走廊尽头莫属。樊规手腕有些生疼,他忍无可忍甩开手:“够了!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夏辞夜停下脚步回头,脸上表情平淡出奇:“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樊哥罢了。” 樊规捏了一下被拽的手腕,冷冷道:“说。” 教学楼后方小型水塔水瀑倾注而下,发出一阵哗啦声。夏辞夜缓缓开口道:“方才樊哥分明要解释,却又中途反悔,是不信过我吗?” 夏辞夜道:“还是觉得我不会相信你?” 说到这里,樊规就火气上头。 他“呵”了一声,道:“就这个?” 樊规道:“你要是真那么相信我,此刻也不该是这样质问我。” 在他看来,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解释?夏辞夜又凭什么逼他去解释?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从刚才到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爽。 我行我素惯了,就格外厌恶别人强加的规则。 所以夏辞夜到底是凭什么? 从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不休,蝉虫蔽于树中嘶鸣,夏辞夜被说得一怔,随后淡淡开口:“抱歉……” “下一个问题,”樊规散漫道。 后面的问题无异于前,担心会再惹樊规生气,也就没有再问。 夏辞夜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七夕小番外(包括另外两篇校园的主角的客串) 聊群(相侵相碍一家人) 樊规:各位,问一下,你们七夕怎么过? 樊规前不久刚被夏辞夜闹过,小祖宗想过情人节,奈何他之前根本就没过过这种节日。 【系统提示】许玉卿拍了拍樊规的肩膀 许玉卿:和仇人过。 沈熠:? 周彻:?? 【系统提示】周彻撤回了一条消息。 夏辞夜:那不是仇人节吗? 许玉卿:此言差矣,打是亲骂是爱。这种节日,是最适合热闹的时候了。 樊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樊规:他骂我,我打他。 夏辞夜:他亲我,我爱他。@樊规 哥哥快打我。 樊规:??? 余期:@许玉卿 你也要跟仇人过吗?/闷闷不乐 许玉卿:我只跟你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假前 第18章 夏至 思虑良久,小声问道:“哥哥……放假后,我还可以带你出去吗?” 樊规报了一个地址。 “时间随你,”他说。 后半天记不清怎么过的了,闹了这么一出,回到寝室后樊规睡得格外早。 早到段竞飞和路弘都不敢在寝室疯闹了。 “嘶,老樊这是怎么了?”段竞飞压低声音冲旁边问道,“他今天不仅没在教室加班,也没带作业回寝室,还睡这么早。” 其实段竞飞更宁愿相信是世界末日了,不然这位也不可能这么摆烂。 “或许是好事。”路弘道。 樊规虽然常年稳居年级第一,可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却出过不少,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胃病。 别人是认真学,他是拼命学。 睡眠六小时,时常不吃饭,有时连谣言也没时间处理。 可谓是名声和健康都输得一败涂地。 静谧的夜却并不那么安宁,上午樊规被拽走的照片一出来,这个网坛都炸了—— 那些曾经看不惯樊规,学也学不过,打又打不过的人,第一次想在网坛开庆祝大会。 楼主:恶人必有恶报,樊某人终于有人制衡了!! F1-管他呢:我宣布!这就是年度最好的反霸凌宣传照,第一和形象都被人夺走了,看某个姓樊的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F2-反将一军:……我去,这夏辞夜这么猛??那樊规不会是假冒的吧?? F3-新人报道:这个樊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讨厌他? F2-反将一军回复 F3:一看你就是新生吧,不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去年的事。 F3-新人报道回复 F2:求解。/吃瓜 F2-反将一军回复 F3:去年11月份,在上课期间,他把一个别的班的同学叫出去,等老师察觉到不对劲去找的时候,那人已经被打骨折了。 F3-新人报道回复 F2:这么恐怖?校方不管么?? F2-反将一军回复 F3:姓樊的后台很硬,听说他爸花了六十万私下和解了,连少管所都没进。而且他成绩很好,校方也拿他没办法。 F3-新人报道回复 F2:……怪不得。 F4-放假了:不对呀,我记得夏辞夜挺温柔的啊,我朋友还很喜欢他,这照片怎么感觉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F5-在线翻译:我不行了,长得帅就算了,人又温柔又有耐心,还会反暴,安全感满满,姐妹们谁有他的联系方式? F6-雨停了:我也要!!! F7-是谁半夜衣服挂我床头:你们都走开,这是我喜欢的类型! F8-天黑请闭眼:你们抢什么抢?!我先看上的!! …… 夜深,樊规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一个手捧水晶球,身披黑斗篷的异人在他面前低头呓语。 是樊规也听不懂的鸟语。 单凭直觉来讲,应当不是什么好鸟。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听不懂。 生物钟作乱,凌晨三点梦中坠落清醒后,他好像失眠了。 到了定点时间,夏辞夜刚从睡梦中脱离,就准备去叫樊规起床。 结果仔细一看,隔壁床位空得连只活物都没有。 朦胧的困意猛然破散,匆忙下床,那种心慌又陡然出现。 阳台,没有。浴室,没有。书桌前,还是没有。 到底去哪儿了…… 夏辞夜边走边换上外套,就准备出门寻找。 一开门,黑夜仅存的月光映入眼眶,樊规正背对着他站在走廊上,举首似乎在远望。如同之前那般,一言不发。 也许是吱呀声惊扰了他,樊规回头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 夏辞夜心里酸酸的。快步上前从后背一把抱住了他,声音中若有若无透露出一种轻微的颤动:“白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当时是真的脑子气糊涂了……我错了……” 许久,樊规还是不为所动,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 夏辞夜更慌了。 “白天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夏辞夜轻轻拉起樊规的手道,“哥哥的手还疼不疼……” 樊规依旧没说话。 风动意犹,一时间,夏辞夜抱得更紧了:“哥哥……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樊规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很浮躁,最后却也只是勉强开口:“夏辞夜,你很吵。” 樊规不爱聊天,对于这种情况时时爱搭不理。 每次夏辞夜想找他聊天时,总是没了下文。 “樊哥多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不然我会以为你讨厌我……” 樊规毫不掩饰地平淡道:“我确实讨厌你。” 夏辞夜怔了一下。 “你说……你到底哪里讨厌我……我都改……” 夏辞夜刚要再次情深。樊规直接面不改色道:“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长得比我高的,同时还爱撒娇的。” 樊规道:“你改吧。” 可能是真的狠狠沉默住了,一时间,夏辞夜连下一步要干什么都忘了。 樊规从来不惯着他,包括现在。 明明许多次都快要拒绝了,对方却硬生生用各种方法让自己答应。 这就让他很不爽。 一个能拿自己命作赌的,能是什么好鸟? 这几天,樊规明显脑子清醒许多,隐隐能感受到,夏辞夜这个人是故意的。无论自己问什么,回答总是模棱两可。 以及上次他所问喜欢自己的缘由,那个答案始终不能让自己信服。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鬼。 樊规抬起手,向后摸了一下他蹭着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地轻声道:“怎么了?是做不到吗?” 别说做不到了,就连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年龄,身高,还有性格,无论哪个改掉都是几乎不可能的。 光是樊规生日比他早,就已经没有可能了。 夏辞夜有些憋屈道:“哥哥是在为难我吗?” 这一点,他无可否认。想拒绝一个人还不简单?只要理由足够冷漠,那就没有回天的神通。 除非让他变心。 “真聪明,”樊规放下手,轻声道,“猜对了,但没有奖励。抱够了就松开吧,我可没允许你这么抱着我。” 从刚刚到现在,夏辞夜这厮抱得越来越紧,弄得浑身不舒服,别说让人抱了,就算是牵手有时都很反感。 所以能忍到现在,已经很给面子了。 “哥哥对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夏辞夜的声音有些颤抖。 美好的事物总是昙花一现,樊规对夏辞夜的好,并没有几时。 夏辞夜微微松开手,有那么一种感觉,像是放弃了整个世界,失落的种子刹那间想破土而出。 樊规转过身来看他,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带有些微不可察无奈,道:“怎么又哭了?是我刚刚的话太过分了吗?” 又岂止过分? 夏辞夜眼眶微红,可能是靠得太近,喉结滚动,有些心虚般移开目光,低声道:“嗯。非常过分。” 有那么几分钟,甚至以为樊规会借机提出分手。 他真的要疯了。 “是吗?”樊规像是无意道,“那我下次委婉点。” 夏辞夜内心一动,偏头咳了一声,嘀咕道:“只是委婉点吗?樊哥哪怕骗骗我也好啊……” 可樊规从不肯这样,哪怕给他一个假象。 “不行,”樊规道,“骗的次数多了,我怕我会当真。” 因为樊规从来都骗不过自己,光这一个月下来他就有些不坚定了,他真的很怕自己动真心。 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离开这里,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夏辞夜而留下什么弱点。 况且年轻时的冲动是最不理智的,如果真在这里停留一下步伐,或许他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你怕你会当真?”夏辞夜在嘴边又重复了一遍,自嘲般笑了笑,“可是我早就当真了不是吗?我等了两年,甚至更久。我以为我能做到不在乎,可是每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会遏制不住自己去想你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吃饭……” 空气突然凝固般寂静,夏辞夜的眼眸如黑夜深邃,阴沉得看不见底:“所以你一开始就特别讨厌我,不打算喜欢我,还特别担心会真的喜欢上我这个令你讨厌的人,是吗?” “不是,我——”樊规想解释。 夏辞夜打断道:“我喜欢你,自然也希望你能喜欢上我,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很可笑,对吗?” 樊规被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沉闷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虽然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但始终没有没有提高声音,反而越说越小。 “樊哥可能不知道,夏至那天我生日,能在前一天晚上收到你送的玫瑰,我高兴得一晚没睡,满脑子都是第二天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去见你。结果——” 几乎是瞬间,樊规接道:“结果那天我没来。” 6月22日是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日子,也是一年中黑夜最短的一天。夏辞夜将私心藏匿在那短暂的黑夜中,明明将要触及黎明,却一朝回到原点。 迎接他的,是无尽的黑暗。 樊规莫名感到有些心痛。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 “我的不是,”樊规伸手帮他擦了一下眼泪,声音难得放柔下来,“……我可以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如果高考之后……你依旧喜欢我。到时,我再送你一朵玫瑰,”樊规又特别补了一句,“真玫瑰。” …… 第19章 樊月 清晨天亮没多久,公寓里差不多就已人去楼空。国庆假期长,基本能好好在家“休息”。 除此之外,市内还举办了一个大型活动——半程马拉松比赛。 时间恰好在返校前一天的上午。 樊规是自己走回家的。不管是事务还是作业,能在计划之中处理完的基本已经完成,所以回家一身轻便。 啥也没带。 大概半个小时路程,终于再次见到那个令他熟悉的地方。 一栋独立的别墅,旁边紧挨着一座裸红色的赤山堆。从他踏进前院时就已进入了监控范围。 监控的连接端在樊向南的电脑上。但樊向南不常在家,所以那东西如同摆设。 还没开门,就听见腿边有生物喵呜了一声。 低头一看,是一只灰白相间的波斯猫。猫的脖子上挂有银铃铛,正立坐在他旁边,仰着脑袋看他。 这……好像是樊月养的那只? 他有些随意地蹲下来,伸出手准备揉它的脑袋。 “子规,”远处有人喊了他一声。 能听出来,是樊月。 子规是樊规的小名。在他还小的时候,樊月经常这样叫他。只是后来两人说话次数越来越少,慢慢地,称呼就变成了“你”。 樊规“嗯”了一声站起,从旁边绕过进了别墅。 进门就是扑面的清凉。客厅里放了两个站式空调,四季恒温着这一方天地。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他目标清晰地上楼回房补觉。 房间风格简约单调,迎着窗边的书架和贴墙书架堆满了书,落地窗处还放了一个满是插花的花瓶,从这个方向往下看,能看见后院的泳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睡觉前总喜欢去检查是否反锁了门。有时不放心,间隔一段时间就去试一下,直到完全放心为止。 一天时间过去很快,感觉就是闭眼睁眼间的事。 可能是空调吹久了,醒的时候还伴有些头疼。抬头看了眼挂在房间的时钟,这个时间,大概外面天已经黑了。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果然。 黑得连朵乌云都看不到了。 虽然整天没吃东西,但他一点也不饿。不过,水还是要喝的。 带着周身的浮躁下楼,才走到拐角处就看见樊月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横屏平板打游戏。 听到的动静,樊月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屏幕。 “这几天咱爸和白阿姨去港外出差了,没个一周大概不会回来,”她说,“听白阿姨说,老爹把你手机砸了。给你买的新手机我放茶几上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樊规目光一扫,果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礼盒。像是包了十几层,看起来很难拆。 他道了声谢后,拿起水杯去接了杯水喝。 “对了,”樊月道,“下午的时候有个男孩子来找你,好像是你们班同学。” 樊规顿了一秒。 很快又反应过来,应该是夏辞夜。 “他说明早来接你出去,”樊月无意道,“出去玩记得打电话报平安。我的电话号码号我帮你存手机上了。还有,记得早点回来。” 之前总觉得这些话很烦,但好像会跟他说这些的,只有樊月。 樊规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总感觉心里堵堵的。 樊规:“嗯,知道了。” 樊月突然半转身来看他:“哎,子规,你会打游戏吗?来陪我玩两局呗。” 樊规不常玩手机,连消息有时都堆高高般积累在那里不处理,更别说玩游戏了。 他连小程序都没点开过。 “不会,”樊规道。 樊月有些沮丧地“啊”了一声:“你的生活都这么无聊吗?” 樊月道:“不过没事,打游戏很简单的,我教你?” 樊规淡淡道:“不用。” 樊月又开始唠叨一些事。在樊规的记忆中,她总是这样,话多而又没心没肺。 “你是不知道,你姐我小时候可爱玩了,当时还跟爸妈说,长大要当职业电竞选手。结果咱爸死活不让我再玩手机了,咱妈还骗我说什么等我工作能玩的时间就变多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到这里,她莫名感觉很生气:“骗子。工作后明明就很忙,哪来的多余时间?而且……” 樊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嘀咕:“她答应了要陪着我长大,结果连我的成人礼都不肯参加。” 樊月的少年时期是美满的,但她的少年时期也仅限于十六岁之前。十六岁那年,住校的某天突然就收到了樊母去世时的消息。 而她,是所有人中最后知道的。 刚出成绩,正准备给樊母打电话报喜,结果家里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给她打电话的是小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或许樊母永远也不会接到她电话了。 她把那张满分试卷撕了,扬得满地都是。微风拂过发梢,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愚人节早过了啊。 …… 眼泪滴落在屏幕上,她听见樊规那依旧淡淡的声音:“姐,你哭了” 樊月一抹眼泪,置气般道:“我才没有!游戏玩久了眼睛酸而已!”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深红的“失败”,点赞的提示不断弹出。 有红方的,也有蓝方的。 她又点开下一局。 兴许是时间太晚了,匹配了许久都没有再匹配成功过。 “姐,”樊规安静地站了许久,突然出声道,“早点休息。” 整点的闹钟响了,时间已经凌晨。 “哦。” 樊月动作格外利落,按了开关键,就把平板丢在一边,上楼去了。 樊规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但电视上放的什么他一点没看,思绪乱了许久,拆开了茶几上的礼盒。 包装确实很厚,像是套娃一般,拆了一个又一个。 最里面才是手机,旁边还躺着一张银行卡,手机背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了一行字。 ——Surprise!国庆快乐!卡是老爸的,手机我买的,包装是白阿姨帮忙准备的,仪式感浓厚吧? 樊规将那张银行卡拿起来看了看,微微皱眉。 这是樊向南给他的?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要么脑子抽了,要么酒精中毒了。 平日里就算是樊向南正常的时候,虽然不能算对他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总的概括就是一种想让他自生自灭的态度。 凌晨三点。樊规觉得这个时间大概不会再出什么事,收拾起东西,关了电视,就准备回房间刷题。 虽然回来是什么也没带,但家里却有囤了许久的试卷。 回家后的作业和学校布置的作业,他向来是分得清的。不然也不可能位居第一这么久。 十步还没走到,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就很莫名其妙。 谁这么缺德大半夜打电话?而且这应该是新手机号吧?确定没打错吗? 也或许是推销的? 带着这些推测按下了接通键。几乎是接通的瞬间,樊规就听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的声音。 “樊哥,方便开个门吗?” “夏辞夜?” “嗯,是我,”对方道。 樊规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这不是——”突然哑住。回想起樊月曾说过夏辞夜找过自己。莫非是那时候樊月给的? “找你姐姐要的,”夏辞夜道,“哥哥开开门吗?外面好冷。” 知道冷还来? 樊规问道:“这么晚你找我干什么?” 夏辞夜咳了一声。像是外面真的很冷般,声音低沉了下去:“我来接你。” 樊规不是很懂。姓夏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凌晨三点接人去旅游? 凌晨三点天都没亮! 听电话里半天没有声响,夏辞夜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说:“樊哥,从这里到目的地需要五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中午才到的话天气会很热,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确实。就如今全球变暖日日高温的鬼天气,早到确实会好点。 至少不会碳烤人类。 此时樊月已经休息。他随便拿了一张纸条留下报备,压在桌子上后关灯出门。 前院门外,夏辞夜穿了一身……呃,校服。 樊规:“……” 这家伙是没别的衣服可穿了么? 与夏辞夜不同,樊规穿了件红黑相间的卫衣,头发松散地扎了一半。一反往常,还戴了一副金框眼镜,看起来比以往要斯文许多。 樊规虽然近视一百八十左右,却不常戴眼镜。一是因为处理事务(麻烦)的时候万一打起来很不方便,二是不妨碍日常。 因为他上课从不看黑板。 上了车,樊规朝主驾驶座问候了一句“叔叔好”,对方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夏辞夜手动拿了一个小毯子盖在樊规身上,只给他留了个脑袋,自己则只扯了一个角。 “樊哥,时间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会儿,”帮忙整理好后,夏辞夜头往车窗一靠就准备睡觉。 樊规微微蹙眉。 这要是睡一路,脑袋不得碰坏? 樊规伸手戳了他一下。夏辞夜带着些许困意道:“樊哥,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还没说,樊规就将他揽了过来:“你可以靠我肩膀上。” 夏辞夜:“!!!” 一时间,困意全部被秋秋吃了。但却还是要装作困成冬冬的样子闭上眼,若有若无地小声道:“哥哥真好。” 车还没有发动。樊规抬眼,主驾驶位的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那人穿着黑色衬衫,戴着银框眼镜,领结系得很正,袖子挽了一半,一张脸有种说不出的冷淡感,像是本就如此。 “这是你爸?”樊规低头问了一句。 因为实在不像,光是气质就不一样。性格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夏辞夜哼唧两声道:“不是。是我妈老相好。” 第20章 亲子 樊规“嗯”了一声。无意道:“那你爸呢?” 这次他没有听到夏辞夜回答,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是凝固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问错话了。 不知是车内温度太低,还是心里本身就带有凉意,竟然感觉周围格外冷。 刺眼的路灯迎来一阵又一阵,天空始终望不见底。樊规刚想换个话题,结果旁边的人开口了。 “早离了,”夏辞夜道,“很早之前。” 早到夏辞夜都有点记不清了。 原本以为能养出这么任性的祖宗,家庭至少会很美满。可他没想过,现实并不是靠以为来定下的。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又何止自己一个? 樊规开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结果手背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夏辞夜轻声道:“哥哥,别想了,睡觉吧。” 有时大脑里所想要思考的东西并不是人能控制的。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夏辞夜的手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暖。樊规将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似哄般道:“睡吧。” 这是樊规第一次出远门。 但也没多远。 在高速公路望见黎明降临。阳光撒下来时,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及至八点才到达目的地。刚进入范围内的那一刻,手机上都发来欢迎短信,樊规手机震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到有只手在自己身上找震源。 不知道是真不经意还是故意的,这只手到处乱摸。 樊规往后视镜一看,人确实像还在迷糊着。 暂且定为他是无意的吧。樊规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递到夏辞夜的手边,低声道:“在找这个么?” 手机屏幕亮着,夏辞夜拿起第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时间。与计划时间差不多,已经八点了。 “该起了,已经到了,”樊规拍了拍他的胳膊。 商业街人来人往,车辆络绎不绝,但交通规划得好,并没有发生堵车现象。 他们随意在一家餐厅吃了顿早饭后,夏辞夜和樊规就直接去了欢乐谷。程修渡去停车场缴费停车,留在车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边办公边等。 刚进门第一眼就是丛林过山车。垂直升空的路段中,一对父子正在单间过山车中尖叫,之后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有那么恐怖吗? 樊规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小孩子才会觉得坐过山车刺激。 几乎是这么想的瞬间,夏辞夜扯了扯他的袖子。 樊规缓缓扭过头:“?” 这货不会也想玩吧。 在进行了三秒的左脑与右脑交换思考后,终于确认了。 这货想拉他一起玩。 樊规自然是不肯的。可还没对付几分钟,他才明白,祖宗为什么会被称为祖宗。 因为夏辞夜根本不讲道理啊。 被祖宗拉去买票处,夏辞夜买票,樊规则低头给樊月发消息报平安。 买完走在路上,樊规收起手机,懒散把票拿来一看。 亲子双人票? 有没有搞错?还是说夏辞夜故意的? 夏辞夜看见他的神情,笑了一下解释道:“售票员说双人票只有亲子票,所以我就买了。” 樊规感觉这很扯:“不能买单人的吗?” 他可没说自己要跟夏辞夜一起。 夏辞夜却说:“可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樊规不想同他辩论,于是将辩论的机会让给了检票员。检票员拿着那张亲子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怕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右边这个,光看身上的校服就知道,不可能是家长;而左边这位,看起来跟右边这个差不多大,虽然看起来比较成熟,但这么年轻,不至于有这么大个的儿子吧? 那么问题来了。谁是老子,谁是小子? “怎么了?”夏辞夜真诚问道,“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售票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道:“你们真的是亲子?” 夏辞夜:“难道不像么?” 夏辞夜道:“还是说需要亲子鉴定或者户口本证明才行?” 亲子鉴定不至于,坐个过山车也没必要查户口。就连检票员也落败下来。 丛林过山车为单间车厢。按照玩法,夏辞夜坐在他身前,樊规得抱着他,以此来彰显温馨亲情。 樊规石化了。 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里是儿童区。怪不得只有亲子票。 夏辞夜这货就是故意的! 丛林枝叶基本都已枯败,就这种程度的过山车,对樊规来说还是太过悠闲。夏辞夜压得他胳膊有些酸,刚准备调整一下姿势,就感觉自己好像按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车间就唰地一下冲出去了。 六分钟的体验时间,他们仅耗时两分钟就已结束。 离开场地后,樊规找了个凉亭坐下来,试图平复心情。夏辞夜坐在他旁边,放轻声音问道:“樊规刚刚是生气了吗?” 手滑,信么。 樊规自己都不想相信。 之前没来过欢乐谷这种地方,娱乐设备都只是有所耳闻,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操作杆这个东西。 这辈子的洋相可能都在刚才出完了。 出完洋相,他们在欢乐谷里玩了许多项目。高达十米的绳桥在支架上摇摇晃晃,走在前面的女生有些恐高,不敢迈出下一步,几乎是探索性地向前。 终点对面,另一名女生一直在为她喊着加油。终于在上岸的前一秒,两人松了一口气。 绳桥下虽然有防护网,但后方人流不断,整个绳索就显得摇摇晃晃。 对樊规来说,其实问题不大。 区区十米的高度,他根本不带怕的。 及至中午,他们才从欢乐谷出来。回到停车场时,驾驶座椅背高度降低,程修渡正靠在上面休息。 随便找了家餐厅打发午餐,休整好又开始下午的浏览。 他们朝许愿池投币,祈祷明年会更好。池中金蟾在日光下反出白亮的光,池周围挂满了锁,仿佛看见了许多来此求运的人。 夏辞夜正牵着樊规的手,程修渡无意瞟了一眼,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樊规被问得愣了一下。 原来程叔叔不知道?夏辞夜没跟他家人说?那宋老师知道吗?他家人又会反对吗? 一系列问题从樊规脑子里蹦了出来,不知为何莫名感觉心慌。 夏辞夜从容回复道:“你离答案只隔一个问号,你与真理只差一步。下次自信点吧,不然你这样是追不到我妈的。” 一路上本身就没说几句话,被这么一说,程修渡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还有,你不用羡慕我,”夏辞夜淡淡道,“光追人这一点,我就已经远超过你。” 程修渡:“……” 樊规:“……” 有那么一秒,樊规想立刻把他拉走。 临近下午六点他们把私家车留在了停车场,买了上山的车票。 盘山公路不是很宽,且弯道多。司机师傅连踩油门,有的乘客已经撑不住挂着方便袋吐。 樊规第一次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是安全带都差点挣脱的程度。 坐个车怎么还免费赠送惊魂项目的? 到了山腰的旅馆,他对着门口挂满红丝带的树思考天为什么那么蓝。思考不到一半,被夏辞夜拉了进去。 大厅建筑大多木制,每日旅客数量庞大,就连客房都时常不足。订了仅剩一间的单人间和一间双人间,却在分房时犯了愁。 樊规试图跟夏辞夜商量:“你跟程叔叔一间。” 夏辞夜想都没有想:“不行。” 樊规:“那我跟程叔叔一间?” 夏辞夜不满:“凭什么?” 凭我不想跟你一间。 平时在四人的寝室里,夏辞夜就不知收敛。这要是跟他独处一室,那还了得? 那简直了不得。 “因为我觉得程叔叔挺孤独的,”樊规随口捏造了个借口。 夏辞夜:“他这个人很闷,跟他待在一起,你也会感到很孤独的。” 樊规噎了一下。 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真的很好奇夏辞夜这个嘴怎么长的。单从长相来看,完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可他性格偏偏如此。 协商无果之下,最终还是他和夏辞夜一间。在前台点菜吃了晚饭,拿上房卡就回房间。 暮色半黑,樊规洗漱完换了浴袍从浴室出来。一天实在太累,他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夏辞夜一洗完就去翻背包。有时樊规都感觉他这个人有点令人意想不到,半个背包塞的全是饼干。 夏辞夜递给他一包道:“樊哥,垫垫肚子。” 樊规吃得少,饿得也快。只是平常不当回事,饿着饿着也就不饿了,伴随而来的是难缠的胃病。 方才夏辞夜就注意到樊规没吃几口,过去时间又长,正常人肯定会饿。 樊规也没拒绝,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吃完饼干,夏辞夜十分贴心地给他递了杯水。樊规看了一眼水杯,疑惑道:“不是带了瓶装矿泉水吗?” “这是刚刚去外面接的,热水。老喝冷水容易胃疼,”夏辞夜道。 樊规闻言有些道理,接过水杯在手里暖了一阵才喝没过多久,就感到一阵困意。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樊规心想。但还是忍着困意给樊月报了个平安。 夜晚灯熄,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夏辞夜的声音。 此时月光洒下来,夏辞夜坐在床头,托腮盯着他。 不得不说樊规这个人确实很留意细节,要骗他喝下这杯水还需要找个合理的理由。 樊规睡着后与平时很不一样。少了白日的戾气,整个人的清秀俊冷的气质就尤为突显,似三月春水,意气少年。 “哥哥……” …… 果真了不得。 第21章 有狼 次日清晨,他们很早就退了房,沿着路走第二段行程。浏览完紫霄宫,后面一路长梯,程修渡走在前面,仅剩两个年轻人在后面拖拖拉拉。 准确来说,拖拉的人是夏辞夜。 “放手,”樊规黑着脸,感觉身上挂了个物件一样。夏辞夜紧抱着樊规的一侧胳膊:“樊哥,我怕。” 樊规怪异地看了过来。 青天白日的,你是怕被太阳晒死,还是怕被风刮散? “哥哥……有狼……”夏辞夜轻声道。 樊规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又在演哪一出? “这里是景区,哪来的狼?”他揉了揉太阳穴,“夏辞夜,松开。” 夏辞夜扯住了他的衣角:“嗷呜~” 几乎是瞬间,又牢牢抓紧樊规胳膊:“哥哥,有狼……” 樊规:“……” 先别说有没有狼,樊规现在特别想两脚给他踹下山麓。 真是惯着了。但山麓这么高,可能会摔死。于是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越往前走,路面越窄。一边靠着山壁,另一边围着围栏,下方几乎都是残石。从这里看,可以见到连在一起的山脉。 石路上,建着一座遗迹庙宇,名为雷神洞。每一个来这里的人总要走一个流程:摸洞侧岩壁。从佛柜侧进,摸黑从另一侧出,表示除去了一年的霉运。 夏辞夜牵着樊规的手走在前面,其实樊规不太喜欢被别人牵着,会觉得很不自在。 里面很窄,侧身勉强通过。 每到拐角处,夏辞夜总会刻意拉紧他的手,提示他不要撞到墙。 极度黑暗的一切让感知和恐惧变得格外清晰。樊规第一次直面黑夜的恐惧,心中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任由夏辞夜拉着他走。有那么几秒,仿佛感觉神明就在他身旁。 可能是错觉,也有可能是他未曾察觉。 经历完漫长的过渡段石梯路,翻越到了另一座山,他们在一处茶水摊休息。 程修渡早在这里等了许久,甚至已经喝完了一杯热茶。茶泡得很讲究,还加了些许盐。 老板坐在另一桌嗑着瓜子:“两个小朋友,你们的家长可等你们许久喽。” 夏辞夜跟着氛围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前面是岔路口,向左到金顶只需十几分钟,向右是百步梯,攀登起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在他们到之前,程修渡就已经向周围的摊主打听了情况。 程修渡道:“我还有工作得先下山。至于想走哪边,你们自己决定。到时候停车场集合就行。必要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们的选择显而易见。 石阶上,百步梯不止百步。这条路并不好走,而选择的却是很多。 樊规是不爱拍照的。 实在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他们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夏辞夜正同她聊天。 “原本是姐姐陪我来的。走到一半,她说她有事,就折返回去了,让我自己跟着人流走,她在山下接我,”小女孩抱着书包抱怨道,“大人真的好无聊啊,都没时间陪我。” 夏辞夜转念一想,道:“你姐姐没时间陪你,那大哥哥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 樊规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小女孩偷偷指了指樊规的方向,问道:“大哥哥,那个哥哥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夏辞夜“嗯”了一声。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他为什么不说话呀?” “只有大人才会很无聊,”她扭头问樊规,“大哥哥,你也变成无聊的大人了吗?” 樊规拧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 夏辞夜偷偷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小女孩道:“那个大哥哥只是走累了不想说话。对了,想吃点什么吗?大哥哥去给你买。” 此时天空已被烈光笼罩。小女孩脱口而出道:“冰激凌!” “行。” 山腰的物价比山下要贵不少,买了三个甜筒后休息够了,三人就继续前行。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却依旧看不到山顶。他们像被处罚似的蹲在路边休息,旁边水果摊的大娘与他们攀话:“小伙子第一次来这里吧?今天天儿热,爬山不容易,过两天天阴后应该会好点。” 樊规拿着树枝低头在地上画画。夏辞夜接话道:“婶婶每天都会来这里摆摊吗?” 大娘笑道:“是啊。补贴点家用,总比在家闲着好。” “所以婶婶是住在这一带附近吗?不然这么多东西,搬起来应该很不方便吧?”夏辞夜道。 单是摊子上的水果看起来就有十斤重。况且山路这么陡,一般人不可能费这么大劲只为卖个水果。 可他却没看出大娘不是一般人。 只听她说:“住山下的。每天清晨出发走半小时就到了。” 没什么负重且爬了两个多小时的三人纷纷抬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职业选手吗? 果然强得可怕。 走完百步梯,接下来就是登金顶。这里的石梯要比方才陡不少,铺得有些不规整。为了防止踩空,需要扶着石栏攀顶。 后方游客络绎不绝,放眼一看,全是人头。 在即将达到终点时,樊规回头望了一眼。群山相连,俯瞰风景尽收眼底,壮阔之意,难言于心。 他把手机拿了出来,留了唯一一张全景图。 再仔细想想,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长发大哥哥,快点呀!我们已经上来了!”小女孩在山顶喊道。 樊规收回目光,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似乎不再留恋:“来了。” 上完最后一阶,夏辞夜直接拉起他的手:“金顶人多,哥哥跟好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不是特别排斥别人拉他手了。 甚至想一直牵着。 哪怕周围都是异样目光。 太和宫进香的人很多,一直排到殿外。此时时间早已过去很久,徘徊一会儿后就准备下山。 还没走两步三人就被景区摄影专员拉去拍了张留影。 樊规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穿过繁华的商品街,他们坐索道下山。 出口处,一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生在往里望。小女孩看见的第一眼就跑着扑了过去:“姐姐!这里!” 这句话一出来,樊规和夏辞夜就知道该和她道别了。那名女生朝他们道了几声谢,将小女孩领走了。 过后不久,看着有些相似的街道,他们很不幸地迷了路。虽然是突发情况,但夏辞夜是不可能会给程修渡打电话的。好强的大脑迫使他打开了导航。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走在大街上。 停车场内,程修渡正同两个同龄人聊天。 “最近没什么时间,只有长假才能陪对象出来,”说着那名穿着黑衫的青年捞住旁边的白衫青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程修渡道。 那名黑衫青年叫周彻,是一名飞行员。周彻开朗一笑:“你不也一样?最近听老余说,你和宋诗语要结婚了。到时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余期?”程修渡奇怪道,“他这么跟你说的?” 程修渡和宋诗语确实准备去领证,但并不打算举行婚礼。 一是嫌麻烦,二是两人都没什么时间。 周彻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自然道:“也不是,但差不多了。” 远处隐隐走来两个身影。程修渡看了一眼,两位小祖宗回来了。 周彻跟着看了一眼,像是猜到了什么,倜傥道:“小渡带娃儿呢。” 程修渡也没否认:“嗯。” “行吧,那我们先走了,”还没说完,白衫青年就把周彻拉走了。只听见远远还在给他传话,“有空记得来江宁玩——” 喊声刚落尾音,另一组人就已经走到他身后。 等回到云州时已经很晚,中途还在服务站休整了一会。 把樊规送到门口后,夏辞夜目送他进门。 樊规关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天空或许从来没这么亮过,那个夜幕中的少年一直在守望着他。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仿佛听见了对方的一句晚安。就连那件校服都顺眼不少。 晚安。 他关上了门。 屋内大厅的灯还亮着,樊月盘腿坐在沙发上追剧。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手上还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 “回来了?”她说,“这次出去有没有给你姐我带什么好玩的回来?” 两手空空的樊规掏了掏兜。 掏了个寂寞。兜里除了手机,啥都没有。 就连手机都还是樊月送的。 樊月见状叹了一口气,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地收回目光:“忘了就算了。” 樊规有些心虚。不是忘了,是根本就没打算过 。 这次出门,樊规身上根本就没带多少钱,更别提买礼物了,带点空气回来倒是可以。 樊规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薄唇,静步上楼。 没过多久,从房间拿了一枝梅花递给她。 “听说美丽的女士都喜欢玫瑰,”樊规站在沙发后,胳膊放在沙发上,下巴压在上面道,“但我偏要送你一枝傲梅。” 美丽的女士笑了笑:“你这是假花吧?” 樊规无聊地踢着地板:“假花才不凋谢。这象征着永远。” 樊月将花接了过来,感觉还不错。 “那我就原谅你的粗心了,”她说。 夜晚早落的树叶被风刮了一地。相较于白日,此时格外凉快。 程修渡去停车,夏辞夜率先上了楼。 “回来了?”宋诗语坐在客厅写备案,手边还放着一杯热水。 夏辞夜在门口换上拖鞋应了一声。 宋诗语看了一圈,问道:“你程叔叔呢?” 夏辞夜:“后面,等会儿就到。” “嗯,”宋诗语低头继续忙她的,“交代给你的任务总完成了吧?” 夏辞夜闻言顿了一下:“嗯?” “嗯?”宋诗语听他语气不对,停笔瞅了他一眼,“我让你带他去理发呢?你不会忘了吧?” 夏辞夜尴尬地摸了一把脖子。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第22章 稀奇 “又给我忘了吧?”宋诗语扶额,恨铁不成钢道,“你告诉我,你能记得个啥?” 啥也不记得的夏辞夜手往兜里一揣,道:“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宋诗语想打他。 那我把你关外面,明天再放你进来不也是一样? “儿子,”宋诗语唤他,“过来过来。” “干嘛?”夏辞夜不想过去。 “从小我就在教你,交给你的任务得完成。现在使命没完成,你怎么就回来了?”她道。 夏辞夜不以为然:“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宋诗语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我这是在跟你讲道理。” 夏辞夜说:“我政治满分。”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宋诗语乐了:“我上学那会还生物满分呢。知道打哪最疼,你要试试么?” 夏辞夜:“你不能打我。这违法了。” 宋诗语道:“有病就该治治。” 夏辞夜“呜”了一声:“过分。” 看见他这个样子,宋女士哭笑不得:行了,又没真要打你。 程修渡停完车一上来就看见了一片其乐融融的画面:夏辞夜正帮宋诗语捏肩,手法娴熟得像是要去当职业。 秋秋尾巴围着身体,眯眼窝在桌子上,好似一个巨大的月饼。许是困了,它和冬冬不闹了,正对着宋女士的备案本点头。 “这次赋完分你的成绩达到了718,还不错,继续努力,”宋诗语耐着脾气。夏辞夜以一种“有什么用么”的语气道:“只赋两分?这么小气?” 赋分制是省内的一种考试制度。根据考试难度以及语数外三大必修主科的排名来给选择性辅修的两科加分,必要时还会扣分。 其中,夏辞夜的赋分科目为政治和化学。 令人无奈的是,原成绩中,他政治满分,化学也只扣了两分。 “你自己物理只考八十,给怪得了谁?”宋诗语摊了摊手,“物理又不在赋分范围内。” 夏辞夜焉了。 他恹恹地“哦”了一声,转身回房间。 一天事情好不容易过去,占领樊规一天时间的人又半夜打电话告诉樊规明天的行程。 “夏辞夜,你当我很闲么?”樊规已经换了一身紫色睡袍,坐在升降椅上,左手双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右手接着电话。 樊规是不常抽烟的。 初中叛逆的那几年同别人一起混时染上的烟瘾,如今还没戒掉,只有有时实在忍不住时才会来上一根。 之前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却告诉他还有事要完成。 姓夏的咋不翻天? “樊哥,我知道你忙。”夏辞夜的语气极为平淡,甚至越来越小,“但我还想再看看你……” 哪怕你很烦我。 樊规实在拗不过他。掐了烟,翻开旁边的日历道:“明天没空。马拉松那天行吗?” 夏辞夜没有再为难他,见好就收,爽快应下了。 挂了电话,樊规将手机扔在桌子上,长舒一口气地转动升降椅,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照在他脸上,与往常不同的是,白皙的皮肤似乎多了几分血色,目光深邃而又悠长。 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好像又莫名其妙多了些牵挂。如同藕丝般,很难斩断。 或许这就是人间吧,来得了,走不掉。 今夜有些失眠,直到很晚樊规才睡下。微风钻进房间,一直围绕了他许久。 第二天起得晚,醒来换好衣服就准备继续去打零工。请了许多天的假,经历这么多事,他有种自己还在梦里的感觉。 刚下楼就碰上在客厅找水的樊月。见自家弟弟又要出去体验生活,樊月劝他别去了。 但樊规是一向不听劝的。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别人再插手,那就是多管闲事。 樊月问道:“咱爸不是给了你二十万吗?不够?” 那二十万樊规这几天一点没动。 樊月打了个哈欠:“如果实在不行你找我也行。你姐姐虽然没多么厉害。但你,我还是养得起的。” 说话的功夫,那只波斯猫正信步走来,在她面前立坐。 樊月蹲下来,揉了两下它毛茸茸的脑袋:“可以出去玩会儿,别跑太远。”波斯猫回应性地伸了个懒腰,出门了。 樊月再转回头时,才发现樊规已经不见人了。 子规的性格果然还是那样,很倔,樊月心想。 这两天樊规总是很晚才能回来。相较于白日,夜晚人更多,工作量也就更大。更何况现在还是法定节假日。 樊月没能在家里待几天就走了,下次再想回来只能等过年。 说实话,樊规其实挺不希望她走的。 因为她只有在家时才不会想着忙工作。但又转念一想,其实也还好。 一个人的世界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了。 转眼就到了马拉松开赛上午。这个活动一举办,许多人在外地的人会专程赶回来参加,现场人山人海。 既然人多,就难勉遇到几个老熟人。 段竞飞呆若木鸡地站在对面看着樊规:“大忙人不忙了?你不是一向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的吗?” 而且还是和人一起来的!! 你说稀奇不稀奇! 段竞飞用肩膀轻轻撞他:“等会儿的第一可别跟我抢啊。” 樊规对此如往常般没有兴趣:“我不参加。” “我靠。”段竞飞差点跌一跤,“那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他说。 段竞飞:“倒也不是。” 旁边路弘帮段竞飞别上编号,转而问道:“老樊,你真的不参加吗?前三名有奖金诶。” 樊规还没说话。段竞飞接道:“你看老樊像是差钱的人么?他爸是老总,去年还给贫困山区捐了三千万呢。” 樊规依旧不语。 他爸对谁都好,除了他。 他现在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樊向南捡来的仇人家的儿子。 不然樊向南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思考余间,夏辞夜拍了一下他的肩:“樊哥,走吧,我们先去终点等。” 说是去终点,实际是去了一家理发店。理发店装修风格简约而又风雅,门口一排风铃,进去就是一阵叮铛声。 樊规没想过夏辞夜会骑机车带他来。 “你有没有考虑过,无证驾驶如果我们被交警扣下了怎么办?”樊规摘下头盔一本正经问道。之前樊规虽然浑,但违反交通这种事他还真没干过。 夏辞夜轻车熟路道:“如果我妈有时间就让她来领,没时间就蹲马路边写保证书。” 樊规:“……”应对策略有了,那面子呢? 他现在真怀疑这人是不是之前就没少蹲在马路边给交警道歉。 作为家里的独子,宋诗语在某些方面对夏辞夜还是比较放纵,一般的爱好都比较支持。有时宋女士兴致一来,还会教夏辞夜弹竖琴。 这家理发店的店主与宋女士是老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出去吃夜宵。每次夏辞夜要理发时会被宋女士带来这里。 店主同樊规聊了两句就开始施展她的手艺。其聊天内容不惶涉及夏辞夜的小时候。 在旁边坐了十来分钟,夏辞夜感觉自己老底都要被扒光了。一副想说话又不想说话的神情挂在脸上就没下来过。 剪完头发吹干后验收成果。樊规刚准备付钱,正在收拾的店主就道:“你是小夜的朋友,这次就不收你钱了。夸两句姐姐剪的好就行。” “姐姐厉害,”樊规却十分固执,“但可以打折,不可以免费。” 打折是友情,免费是人情。樊规从不想多欠别人什么,因为这是世界上最难还的,也是最不好还的。 店主姐姐通透地笑了一下,道:“也行。” 付完钱,他无意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镜中人看起来清爽不少,少了几分之前的沉重戾气。 而他后方的人,看起来却和他极为相似。 错觉吧,他想。 与店主告了别,时间已经过去许久。马拉松参赛选手多,终点等候的人也不少。 白秋沫从人群绕到樊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嘿!” 两人目光齐齐回头。 夏辞夜“……” 樊规:“?” 白秋沫:“……?” 白秋沫被看得有些尴尬:“咋了?傻了?” 樊规收回目光:“没。你怎么来了?” 白秋沫压了一下鸭舌帽:“我专程来看热闹的。真是的,太不够意思了。剪头发也不提前告诉一声,差点没认出你来。” 白秋沫道:“不过,能在这种场合见到你,属实出乎我的意料了。” “路过顺道过来看热闹,”樊规道。 白秋沫打量了两人一眼,倜傥道:“顺道?你顺道把咱们新年级第一一起拐过来看热闹吗?” 樊规刚准备否定,白秋沫及时止损道:“哎。先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对了,我刚刚看见你好哥们了。路弘。”她往斜后方指了指,“就在那边,一起过去吗?” 这下看热闹的成了四个人。 段竞飞和宋屿燃借助这场马拉松进行比赛,路弘是来观战的。但奈何战场面积太大,所以只能选择在终点站等结果。 在见到樊规的第一眼,路弘同样顿了一下。看惯了他头发过肩,现在突然换了个风格感到很不习惯。 烈日炎炎之下等待了许久,终于迎来了前十的结果。 冠军是一名老大爷。在后方两位年轻人还在相互挑衅时,大爷就已经占了先机。 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是太浮躁了。 段竞飞夺了个季军,腿有些软地被路弘扶住了。他气喘吁吁地叉腰道:“我……我赢了。老宋,别忘了你说的,请我们吃烧烤啊。” 宋屿燃扶住旁边的石栏,回应性举起一只手:“吃!今晚就吃!管够!” 光顾着缓口气,段竞飞半天才注意到老樊不见了!反倒有个跟老樊长得特别像的男生站在夏辞夜旁边。 等等,那不就是老樊么。 “你们今天不上课了?”白秋沫从旁问道,“下午两点不就要返校么。” 段竞飞掏出手机边发消息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班梁总善解人意,温和大方!半天的假而已,她肯定会批准的。” 白秋沫瞬间静默。 这就是班主任之间的差距吗? 因为外界不可控因素,白秋沫光荣离队了。 下午因为赶上了学生返校高峰,国道堵了很长一段时间。 夏辞夜先回家拿东西,宋屿燃提前去看位置,樊规被段竞飞和路弘拉着在奶茶店待了两个多小时。 主要是天气太热,所以没在街上多走动。 “哎。要不是老樊家离这里有点远,我高低得去蹭个空调,”段竞飞在路边,边走边踢石头。 段竞飞知道樊规家住哪儿,但一次没去过。 日暮的夕阳被云层盖住,天边像是被水彩渲染过一般。不远处的小巷传来动静。 “前面有事,”樊规手揣兜里,淡淡道。 这一带很不太平。附近有一所私立职高,管得很松。里面翘课打架,逃学堵人及校园霸凌的事时有发生,早已见怪不怪。 第23章 纸条 脏乱的死胡同里。 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你,你们别过来。” 她对面有三个男生,各是打着耳洞,染着黄毛,穿着黑衫短裤。其中一个男生直接上手摸那个女生的腿。 女生吓得叫了一声:“你走开!” 另一个男生丁儿啷当道:“叫什么。穿这么露,不就是为了给我们摸的吗?” 话音刚落,胡同口响起一阵清脆的口哨声。几人目光朝外看去。段竞飞缓缓走过来,带着几分悠闲:“几位在忙?” 几人相互交换眼神。 “没什么事赶紧滚。” “恶意别那么大啊,我又不是来闹事的,”段竞飞走到他们旁边,手突发摸了一把方才动手了的男生的腿,“哟,挺细啊。” 那名男生惊诧地差点跳起,离他三米远:“不想活了是不是?!” 段竞飞贱兮兮地原话奉还:“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啊。穿那么露,不就是为了给我摸的么。” 对面那人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段竞飞悄声提醒身后的女生:“美女,再不走,等会儿误伤到你可别赖我啊。” 那名女生反应过来,匆忙道了几声谢就匆忙离开了。 砸东西和谩骂的声音响遍了整个胡同。 段竞飞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几人,痞笑一声道:“就这啊?下次别欺负人家女生了,也不嫌丢人。” 出巷子前,段竞飞就着旁边的水池洗了十几遍手。 说实话,刚才那一摸,他自己都嫌恶心。 虽然人教训完了,但他现在浑身难受。 真的,哪儿都难受。 真是出师不利。 巷子口处,樊规和路弘还在等着。 “怎么样了?”路弘看见他出来。 段竞飞“啧”了一声道:“几个小混混而已。渣渣就是渣渣,装得再像也成不了老大。” “刚刚我看出来那女生吓得不轻,你不会当人家面动手了吧?”路弘道。 段竞飞:“没呢,你可别冤枉我啊。那么血腥的场面我怎么可能让人家女孩子看到,再怎么不济,我以后还得找媳妇呢,面子总得留点不是?” 两人打闹余间。樊规突然出口表扬:“刚刚,干得不错。” 段竞飞回应性地笑了笑。心情不错,他站中间,胳膊左右各捞住一个道:“走,今晚不是老宋请客么。让他天天在寝室里欺负我,狠狠搓他一顿去!” 街道此时已经变得空旷,两边树叶飘落,三人背影渐远。 夜晚高楼的霓虹闪起,树上零星发亮。其中,烧烤街尤为热闹。在这个人挤人的街道,各摊位生意格外火爆。 宋屿燃选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夏辞夜坐在桌前玩着手机程序里的小游戏。 段竞飞、路弘、樊规是最晚到的。 宋屿燃嫌他们慢。段竞飞则说:“慢也不妨碍我吃回来。” 夏辞夜不喝酒,只要了杯凉白开。其他人却是开了一瓶又一瓶。开胃菜还没上,就醉趴了一桌。 段竞飞头埋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酒瓶子。他嚷嚷着:“我还能喝!” “如此良辰美景……我要吟、吟诗一首,”段竞飞抬起一只手,声音此起彼伏,醉得不轻,“繁华花落……未知节,北风卷乍万羽闲。深巷徘徊思……呃思旧夜,醉饮相对不复谁。若……诶,你拽我干什么?我还没……” 段竞飞被路弘拉去厕所吐了一会。在场最清醒的夏辞夜拉着樊规,准备送这个醉鬼回家。 樊规抱着路灯杆,任夏辞夜怎么拉都拉不动。 “樊哥,别闹了,我送你回去,”夏辞夜无奈道。 樊哥的大脑此时根本接收不到信息。醉意促使着脸颊泛红,他的声音模糊道:“你离我远点!……我不松!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夏辞夜:“……” 两人各说各话地拉扯了半小时,夏辞夜终于把樊规扶到了家。 沉重的醉意早就让樊规把自家大门的密码抛到了九霄云外。樊规家没人,不然也不可能在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也没人找。 无可奈何的夏辞夜尝试引导自家樊哥把抛到九霄云外的密码捡回来,结果获得了十几句要跟他一决生死的话。 夏辞夜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 总不能把人直接丢门口吧? 樊哥只有一个,万一丢了怎么办? …… 晚自习宋诗语没有课,早早就回了家。 身为语文教研组组长,她还得安排这个月整体高二年级的课程进度的规划。夏辞夜回来时,她正在忙这个。 开门后扑面而来的酒味让她不禁皱眉。望着门口的两人,她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把人领回来了?还有,你喝酒了?一身酒味。” 夏辞夜挨个问题解释道:“我没喝。樊规没地方住,所以我带回来了。” 拉着樊规先去洗手间吐了一番灌了点醒酒汤,然后安置在夏辞夜房间里。 第二日清晨,樊规是被毛茸茸蹭醒的。 橘黄的脑袋在他脸颊边磨蹭,尾巴在手臂上扫来扫去。樊规虽然不怕痒,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什么东西? 因为昨晚处理得好,所以脑袋只有轻微的眩晕。刚睁开眼,他就看见那个硕大的秋秋。 第一眼就发现不对劲后,再看一眼四周,更不对劲了。 这他妈是哪儿?? 樊规只知道自己昨天好像喝断片了。还没回忆起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腹部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 胃病又犯了。 樊规的胃病不算严重,每次忍忍就能过去,只是可能会特别难受。 陌生的地方,熟悉的猫。这里不会是夏辞夜家吧? 直到听到宋老师敲门催夏辞夜起床时,他才确定。这里不仅是夏辞夜家,这还是夏辞夜房间! 一只手突然从床边伸出扒在床上,夏辞夜坐起朝外面喊道:“在起了。” 樊规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大活人。 大活人在自己房间躺地铺呢。 夏辞夜富有起床气地抓了抓头发,转头看见床上的人醒了。带有些鼻音地打了个招呼:“樊哥,早上好。” 樊规:“……” 起床气这么重,这个人在学校是怎么起那么早的? 樊规神使鬼差地应了他一声,问道:“你怎么睡地下?” 樊规从不喜欢同别人抢床,也不喜欢抢别人的床。况且床那么宽,就算两个人平躺着也没问题。 夏辞夜慵懒道:“因为我不喜欢睡沙发。” 樊规:“?” 樊规显然不能理解夏辞夜的答题思路。 非要在沙发和地铺中选么? 真是有病。 收拾完地铺,夏辞夜去衣帽间换上衣服出来。 见樊规依旧靠在床头,他走到床边,身体前倾,单膝跪在床边,一只手撑在旁边,另一只手摸上樊规的额头:“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樊规偏了一下头回避:“我没事。” 腹部突如其来的刺痛却让他又不可避免地皱了一下眉。 夏辞夜观察了他一会,收回手,叹气道:“好吧,我知道了。” 原本以为夏辞夜是真被糊弄过去了,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樊规愣住了。只见对方起身,走去开门冒头,缓缓喊了一声:“妈,家里还有治胃病的药没?” 治胃病的药? 夏辞夜怎么看出来他有胃病的?自己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药配热水服下后好了许多。一出房间,他就听见一阵琴声。 刚刚夏辞夜开门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想到真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身后的人敲了两下门后直接推门进去。 映入眼眶的是宋老师正坐在房间中央弹竖琴,程叔叔拿着洒水壶浇水。 盆栽连成一片,可以看出品种很多。墙壁上贴着星星图案的彩色荧光贴,像是描绘了整片天空。 视线下,秋秋直接溜了进去。宋诗语无奈停下,把这只捣乱的胖橘丢了出来,叮嘱夏辞夜道:“别让它再跑进来了,上次就咬坏我不少花。” 宋女士对这些花特别宝贝,平日里就算是再忙,也总要挤出时间给它们浇水。 只不过,浇水的重任现在已经交给了程修渡。 樊规和夏辞夜返校时已经是校内大课间。樊规刚坐下就发现桌子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过于飘逸,不像中文。 ——运动会报名表我交了,今年新增了一项攀岩,没人愿意,我就把你加进去了,勿怪。 最后落款人是他尚未返校的同桌段竞飞。 樊规:“……” 先不说字像不像,光是语气,段竞飞能有这么礼貌? 将此暂且放在一边不说。九中虽是军旅文化学校,但重点更偏于文校,不是武校! 攀岩是不是太过分了? 真是一个敢填一个敢采纳。上一次的志愿征集大部分人都带着捣乱的性质填的,所以一个比一个离谱。 令人堪忧的是,方圆百里都是平地,哪来的岩给他攀? 恶作剧吧。 他将纸条扔回桌肚就准备趴桌子上睡觉。 昨天晚上确实喝多了,头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身上的酒味大概已经散了,不然早在校门口时张罗海就把他拦下来了。 今天气温较低,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外套。阵雨说来就来,阳光上线不到两秒就被惊雷吼了回去,汹汹的气势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撕裂。 樊规最讨厌这种天气。每当这时,胃痛往往是藏不住的。刚好没多久又犯疼,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平息下来。 或许是昨晚闹腾得太厉害,他扭头一看,往常精力充沛的夏辞夜正在补觉。 桌面的多肉看起来有些干干的,樊规熟练地拿出小喷壶给它浇水,打算等阴雨天过后再带它出去晒太阳。 段竞飞和路弘下午才返校。樊规在校清静不到半日,旁边又闹腾起来。 昨晚段竞飞喝得过高,一觉睡到次日十二点,路弘登门后才被从床上拉起来洗漱。 在家里玩嗨了谁愿意来学校? 非得在家逗留的段竞飞硬生生吃了一个多小时的午饭,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书包过来。 樊规将纸条丢给他。 段竞飞先是疑惑了一会儿,结果打开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大名。 “这能是中文?”段竞飞看着上面六亲不认的字万般嫌弃道,“怎么比老樊的字还丑?” 樊规噎了一下。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被说字丑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免疫功能,但对方会变异,那就无能为力了。 他的视线不可控地落在了躺在桌肚里的那本字帖上。是宋老师送他的那本,那本字帖自到他这儿,就未沾点墨。 要不……练练? 就当他拿出准备下笔时,一旁的段竞飞惊讶地看着他:“我去,你居然没扔!” 樊规木木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段竞飞一时闭上了嘴。仔细想想,自己这句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老樊什么时候会留这种东西?往日写完的试卷改好错题后还嫌占位置,恨不得一甩一大把,更何况字帖? 樊规现在不仅留了,而且还要写。 简直震惊段竞飞三百年! 樊规将那张纸条拿了过来问道:“你还记得最近惹过谁吗?” 段竞飞摸了两下下巴,思索道:“真是个庞大的数字。” 樊规:“……” 第24章 口号 在教室里问了两三个人后才确定,新增攀岩项目是真的,他被推上名额也是真的。 所以那个纸条未必是恶作剧。 也有可能是报复性。 李华低头写着作业,突然掏出一个本子偷偷把段竞飞的名字划掉,又放回去。 填报表本该是体委的任务,但宋屿燃至今仍未返校,语文课代表和班长不在,学委去开会,数学课代表病假多日。 放个假,班级里缺斤少两的。此等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这个英语课代表头上。 李华本人是十分记仇的。机会来了,上次的仇就该报回来。 报复也不能太过分,因为知道樊规不可能认不出不是段竞飞的字,所以就发生了这场恶作剧。 但攀岩这个项目缺人也是真的。 某个在这场恶作剧中被误伤的人此时正在考虑要不要练字,脑子中的两个小人儿一直吵个不停,结果白色小人被踹翻在地。 不练。字就等同一个人的风格,何必要因外界目光而改变自我? 想法冒出的瞬间,白色小人从地上跳起,将黑色小人踹倒。 这能是同一个概念? 逃避的借口罢了!字就是面子! 犹豫半天,他还是动了一下笔。结果规规矩矩写了不到十个字就没了耐心,直接将笔扔在了桌面上。 …… 晚饭樊规是被夏辞夜连拉带推去食堂的。因为胃病作祟,樊规吃饭都没胃口,硬吃倒是可以吃上两口,一旦吃多就会反胃。 所以他每次都吃得不多。 晚自习时宋大少爷终于回校,一人拎了五杯奶茶,算上自己,给室友和同桌各一杯。 许嫣然不常喝奶茶,在看到自己桌面被放了这么一杯后还疑惑了一下。 不太好开口说是专门给她买的。宋屿燃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奶茶,装作随意的样子道:“不小心多买了一杯,凑合凑合喝吧。” 时机不巧,刚返校第一个晚上就碰上了测试考。放假期间大脑经过关机重启的同学们哀声一片。 为了腾出空间,樊规扔了不少曾经的答题卡,只留了个错题集。 考完试,一众人全蔫了,很少有人还存有对答案的**。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段竞飞哀叹着气,无所事事道,“老樊,你说小杏仁什么时候才来啊?上个月月末都请了两天假了,我还以为她今天会来呢。” 路弘戳了戳段竞飞胳膊,悄悄道:“怎么,想她了?” 自上个月月考完出成绩后,方杏芜就请假了。其他的不知道,只说是病假。 段竞飞喝了一口奶茶,道:“也不算。只是少了一个人陪我在学校受苦,心里有点难受。” 路弘无语。 骂了他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段竞飞朝路弘比了一个鬼脸。 没过一会儿,两人又闹起来。樊规将椅子往外挪了挪,夏辞夜起身走到他桌边。 “樊哥,刚才的物理试卷有一题我不太懂,你能教教我吗?”夏辞夜将笔递给樊规,淡淡道。 这种现象不知不觉已觉得常见。 这次樊规没有再拒绝,而是顿了一下。 “好。” ……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空气变得潮湿。在温度适宜的条件下,人往往容易犯困。由于下雨的原因,樊规这几天并没有再出去,而是安分地在寝室里休息。 基于天气的反复变化,校方担心往后的天气会迎来寒潮,很难再有晴天,就匆匆将运动会提前到了本月中旬。 时间仓促,为了开幕式口号,同学们费尽心思。 全班在校的49名学霸,竟然在此时毫无思路,就像答题只会写“解”一样恐怖。 有人说保守点好,也有人认为开放点好,甚至差点吵起来。稍有偏差,惹得一方不满,这口号就得作废。 樊规安静地写着作业,时不时就抬头看一下争吵进度。终于在第三次抬头时,全班目光一致焦聚过来,感觉像是要吃人。 李华还带着方才争输了的气愤道:“樊规,你是语文课代表,这口号你取!” 后面一片附和:“对,你是语文课代表!” 吃瓜不成反被害。樊规双手交握,抵在薄唇边,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不想取,麻烦又多事。 “我觉得,”他干脆道,“上一个就挺好。” 此话一出,气愤的李华瞬间感觉樊规甚是不错:“你们看看语文课代表多有品味!” 樊规表面还是很平静,心底却冒出了不少问号。 因为上一个口号是什么他根本没听。 到底是个什么品味他也不清楚。 聚集的目光瞬间散乱,有人呐喊着不要啊,有人脸色像是吃了黄连。 等到李华成功将自己方才起的口号写上黑板时,樊规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激情如火,魅力四射。一班辉宏,万古长青。” 后面两句倒是没什么,这个年龄的朋友都喜欢猖狂点的事物。但前两句……是不是过于开放了?? 关键在于,方才自己那一决定是关键一票。 樊规石化了。 确定完口号,开幕式表演又是一大难题。评委组规定每个班必须安排节目去参加预选赛来确定最终名单。 众人扶着额头,在桌前冥思。 “去年是小杏仁上的,现在她不在,”段竞飞转头提议道,“要不,你们谁有她联系方式,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班大多都是静坐型学者,有才艺的就那么几个。 可不就是没办法了么。 “放假的时候我给她发过消息来着,她还没回过我,”其中一个女生道。 另一个女生说:“我也是。听说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准备去看她结果她家好像没人。一问邻居,似乎说是被带回老家治病了。” 于是全班又安静了。 “要不你们谁牺牲一下?”段竞飞试图开导,“只要预选选不上不就行了?” 宋屿燃“嗯”了一声点头:“言之有理。你们谁来?” 段竞飞遵从就近原则对宋屿燃道:“你是体委,你先上。” 宋屿燃:“???” 宋屿燃不服。 最终,他们选了团体舞,专门挑了一个最炸音响的音乐。 因为运动会,学习的事被放下来,上交了一些公用时间,梁馨慧带它们去礼堂排练。礼堂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在为开幕式做准备。 按照入场要求需用7×7队列走场。 一班人本来就少,还请假了一个,只够基本队形,目前依旧少人。还缺一个举班牌和一个举班旗的人。 精挑细选之下,体委被拉出去举旗,举班牌的任务落在了许嫣然的身上。空缺出的两个位置,梁馨慧打算去找隔壁班借两个人补上。 预选的日子在运动会前一天。为了不提前透露节目,展示是在礼堂单班次进行的。现场只有评委组和正在进行表演的班级,其余都在教室上课。 宋诗语就在评委组里。 看见自己班的老师坐在面前,一开始抱着必定淘汰计划的众人瞬感不自在了。 表演完礼貌鞠躬后,就飞奔回教室要学习。 入选节目名单下午就出来了,结果有失众望。他们这个能惊掉半天天的音乐入选了…… 还获得了评委组的一致好评。 理由是音乐精神振奋,舞蹈让人眼前一亮。 全班看完差点掀桌子。别说亮不亮了,光丢人这件事就够他们心塞一阵子的。 如果真当着全校的面跳这个,他们班还能在别的班面前抬起头吗? 怕是以后出门为了防止被认出来都得戴口罩了!! 听说了一班的节目受特别表扬后,隔壁班纷纷过来凑热闹。有人趴在窗户上,看见一班那群人竟一致阴沉着脸,气氛沉闷得像是要把人压死。 原来实验班的学霸都这么高冷么。 下课一句话都不说。 运动会的清晨,操场栏边插满了彩旗。许多班专门买了班服,其中,一班人均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领带。 被拉来补队的两人哪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就被吓住了。 “怎么样?帅么?”段竞飞问其中一个人道,“是不是非常有排面?” “帅。”那人极为勉强道,“……但你们真的是来参加运动会的吗?”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来砸场子的□□。 更何况这里还真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班内的人都知道樊规并没有那么可怕,但这种理性认知仅止步于班内。 今天一班的学生个个板着脸,像是要吃人,简直与那位人物别无二差。 两名外人内心一悸,一班盛产樊规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振奋精神的舞蹈需要最庄严的心态才能达到震撼的效果,”说着,段竞飞叹了一口气,“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那名同学:“……”确实不懂。 被迫拉来打工的苦力生融入集体地换上西装后,试图去理解段竞飞同他说的震撼效果。结果两人被在场氛围压得全身一震狗,汗流浃背了。 开幕式开始,礼炮并排冲天,上千只气球从观众台放飞,顺着风向远处飘去。 高一入场刚结束,后方音响中霹雳纯音乐就炸了出来。 临时上场的两人本来还担心跳不好会给学霸们丢脸,结果学霸们说,已经不在乎面子了。他们昨晚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不在乎了…… 运动场上议论纷纷。不愧是学霸,这都豁得出去…… 刚一下场,他们就将西装脱了下来 。开幕式宣告结束,各项目周围挤满了观战的人,攀岩项目设立在下午,樊规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原本以为学校会真找个悬崖给他攀,后来才知道,所谓的“悬崖”是楼高八层的学生公寓背面。 就是樊规每天晚上会翻的地方。 樊规:“……” 九中有两大校区,分为□□和国际部。□□为国内发展型培养的参加高考的学生,而国际部则是培养毕业后直接送出国的学生。 樊规等人所属校区是□□。 因为两大校区的校长管得严,□□和国际部虽挨得近,却也只有只有运动会或者联赛时才会聚在一起。学生们也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运动会为期两天,总体采用积分制,体育队单独计算,按照奖牌获得计分。其中,明令禁止替跑代跑以及中途换人,违者记教务处诚信电子档案。 两位校长坐在观众席看着运动场的热闹情景不由谈论。 广播台旁蹲着一群拿笔写助威贺词的人,广播来电从开始后就没停下来过。 上午忙了半天。吃完饭,教室内就趴了一片。 等到下午两点,年级主任上楼挨个班级赶人下楼。确认所有学生到位后,当着他们的面,把教学楼大门上了锁。 攀岩项目参加人数极少,总共才14人,其中有10位都是国际部的。虽说报名人数少,而这种极限运动,观战人数却是最多。 樊规扣好安全绳,活动了一下手腕。借助周围条件徒手攀顶难度确实不小,比赛刚开始,加油助威的声音就霸占了方圆百里。 两大校区的学生十分较真。在报名人数的绝对优势下,国际部学生喊得尤为起劲。 眼看□□淘汰得仅剩樊规一个独苗,学生会那群想看樊规出局的人坐不住了。一时间,私人恩怨仿佛被抛掷九霄云外。 管他什么厌恶不厌恶,校区荣誉最重要! “樊规!!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拿个第一回来,老子这辈子都看不起你!!!”其中一名戴着学生会红牌的人大喊着。 那人是樊规老熟人了,名叫李析,学生会主席,上次在一班门口被樊规问候过。 白秋沫在一旁阴阳道:“光喊可没什么诚意。” 那人转过头看她。 白秋沫把笔和本递给他:“想夺冠多不容易啊,不写个致辞表示表示?” 李析一把拿过纸笔,不一会,写完抢过主持人话筒,喊道:“不是天公不作美,只能算作你倒霉。英雄从不真气馁,除非对手是樊规!!!” 反复被误伤的樊大大:?? . ?? 国际部同学A:那个喊得跟狂热粉一样的是谁? □□知情人士:樊规在校内最大的黑子。 国际部同学A:?? 李析同学写致辞的同时还不忘在文章中给樊大大加点吸引仇恨的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口号 第25章 夺冠 樊规听完差点脚下一滑。幸亏目前落脚点是窗台,不然就直接游戏结束了。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需要借助旁边的站点跳上另一层的窗台。原来经验这东西还是有用的,樊规现在遥遥领先其他人两层的高度。 其中一名国际部选手往上一望,人都傻了。 不是说□□的樊规只是成绩好,打架也厉害了点么,怎么连爬窗都这么熟练? 大多数人爬到六楼就缴械投降,体力实在跟不上。几乎是在樊规一只手攀上天台的瞬间,□□集体沸腾。 人数优势又怎样?实力才是硬道理! “第一名,□□一班,樊规,4分21秒,”裁判老师掐了一下秒表,汇报着记载下来。 樊规解开安全绳,蹲在边缘往下看,轻飘飘道:“喂。你们再不上来我就走了。”说完,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会道,“对了,前几天刚下过雨,最后一个窗台可能有点滑,注意安全。” 话刚说完,夏辞夜提起他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过来:“樊哥,别蹲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樊规转回头:“我就看看而已。”还将衣领扯了回来。 夏辞夜笑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你中午就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吧?”他说,“我还给你带了水。” “不用。先找个地方坐吧,等其他选手结束了我们再下去。”樊规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一扫看见旁边的防晒蓬,直接走过去。 夏辞夜愣了一下,应道:“好。” 下午的太阳格外灼眼,天空万里无云。宣传组的同学扛着相机满学校地跑。 由于攀岩是新项目,樊规的成绩自然而然成了首届记录。等到跳高一结束,白秋沫就看见不远处对着一棵柳树发呆的首届冠军。 被宣传组强拉着在颁奖台合了个影后,她悄悄走到他旁边,侧身看着樊规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不开心?” 樊规回神收回目光:“没。” “那最好喽。哎呀,先别板着一张脸了,来,给你看看我刚拿的奖牌,”白秋沫拎着奖牌挂带向他炫耀,“我跳高破纪录了,怎么样?厉害吧。” 樊规毫无感情地回了她句厉害,白秋沫觉得这很敷衍了,撇了撇嘴道:“算了,不同你说了。我先走了,等会儿我同桌跑八百米。她每次一跑完就成瘸子,我得去扶她。” 白秋沫走了,于是樊规又继续欣赏柳树。 学校散养的鸽子很多,时常在鲤鱼池旁蹦跶。夏辞夜成功把所有鸽子吓飞后,从远处走来,递给樊规一个甜筒:“刚刚去奶茶店买的,今天气温不是很高,不用担心会化。而且——” 樊规看也没看,道:“而且也不适合吃。” 虽然天气条件不适,奶茶店门口却依旧挤满了人。想到也是对方一片好意,指出问题后樊规接了过来,发现有些冰手,他抬眼问:“不怕闹肚子?” “樊哥怕吗?”夏辞夜反问道。 “我不怕,”樊规脑袋里琢磨着,“但如果我吃了,你会怕吗?” 几乎是瞬间,樊规手上的甜筒被对方抢了过去。夏辞夜将其拿远,道:“我开玩笑的,别吃。” 樊规有胃病,先不说会不会闹肚子,光是胃疼就特要命,夏辞夜不可能不知道。而他之所以会接,实质是想看看这人想整什么幺蛾子。 “不让吃还买?”樊规蹙眉,“嫌钱多没处花?” “没,帮人买的。” “朋友?” 夏辞夜“嗯”了一声:“一个有些棘手的人。” 棘手?还有连夏辞夜都感到棘手的人? 樊规不信。 结果还真有。 对方是个女生,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樊规没见过,看起来应该是国际部的人。 女生刚准备上前,夏辞夜就躲在他身后。 樊规不禁低声问他:“前女友?” “我表姐,”夏辞夜小声回答。 樊规不解。自家表姐能怕成这样? 女生名叫沐瑾,国际部高三文科生,扎着松散的低马尾,皮肤很白,可以看出来涂了些防晒霜。只见她微笑道:“小夜夜,我的甜筒呢?你没忘吧?” 一只手从樊规身后伸出,将那个季节不宜的东西递了出去。 沐瑾拿着甜筒,看了眼挡在夏辞夜前方的男生后,又转看向夏辞夜,问道:“这是你朋友吗?” 夏辞夜纠正她:“男朋友。” 樊规没想过他会那么大方说出来。都怕成那样了,还生怕对方不明白他们的关系。 沐瑾倒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小姨知道吗?” 夏辞夜义正言辞道:“她认为我选人的眼光很好。” 听到这句话时,樊规噎了一下。 原来宋老师一直都知道么。 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毕竟之前夏辞夜就能那么直接地跟程叔叔说清关系,又更何况宋老师? 不仅知道,还不反对,看来宋老师对夏辞夜是真的很好。 樊规还在这么想着,沐瑾又端详了他两眼:“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那个……”沐瑾一时有些说不出来,卡住半天,绞尽脑汁后才松了一口气道,“那个!校论坛的头条霸王,叫樊那个什么来着——果然,你们□□提供的论坛图片的人拍照技术还是太差了,这么帅的学弟竟然被拍得那么一言难尽。” 某个不久前刚帮樊规写过致辞的拍照技术特别差的人扭头打了个喷嚏。 光天化日之下,谁竟敢在背后蛐蛐我? 蛐蛐他的三人此时已离开了事发现场。夏辞夜什么项目也没报,摆脱了表姐,就同樊规一起上观众台休息。 实际上,夏辞夜并没有特别怕沐瑾,只是对方小时候经常喜欢让他帮忙试裙子而已。 沐瑾比夏辞夜大三岁。因为不想出国,故意卡着评测分数复读了三年。对此,每次夏辞职了陪宋诗语回禹杭时,都能听到自家舅舅说沐瑾在家有多无法无天。 运动场上女子八百米已经结束。段竞飞三级跳崴了脚,被路弘搀扶着往休息区走。 看见宋屿燃拿着矿泉水朝他们走来,段竞飞甚为欣慰:“虽然平时关系那么闹心,但如今竟然还不忘给我送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真是太感——” 好兄弟路过,将水送给了后方刚跑完八百米的许嫣然。段竞飞不可思议地回头:“我靠?” 看见手里被塞了一杯水,许嫣然愣了一下,问道:“给我的……?” 宋屿燃心虚般挪开目光:“嗯。” “你……” 虽然宋大少爷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输得起,坦坦荡荡。 可有时,这些特质仿佛都被藏了起来。 他会控制不住去看她,会想和她关系更好一点,就连送个奶茶都会不由地找借口。 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很想送她一朵花,可怎么也摘不来最美的那朵,就像说不出口的话,是所有语言都无法表述的。 “他喜欢你喽。”白秋沫扶着半瘸的同桌路过,随口丢了这么一句。 眼看被戳破,脸庞一红的宋大少顿时更不自在了。 “白!秋!沫!你别以为老樊在这儿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他有些恼。 白秋沫走着还朝他做了个鬼脸:“那你来打我呀——” 来不及去计较,他又慌忙解释道:“那个……你别听白秋沫瞎说,我——” “我知道了,”许嫣然打断,莞尔道,“谢谢你的水。” …… 忙了一天,晚饭食堂全场免费。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最适生存地方,那么九中的食堂当选首位。里面有着维持温度的空调,条件比一班教室还好。 此时一楼人满为患,樊规等人来到二楼避难。他喝着食堂特供的奶茶,专心看着上方挂着的液晶大屏幕播放的新闻。 段竞飞突然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议论道:“哎。听别人说今晚学校要请全校看电影,真的假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去影视城,”宋屿燃单手支着脑袋,有些提不起兴趣道,“估计是步行。” 段竞飞纳闷了:“校长不是说经费不足了么?还有钱包场?” 几次一班申请装空调校长都以经费不足为借口,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心里还好受点,可是关键点在于,全校只有他们班没有空调。 “他忽悠你的话,你还真信啊?除了免学费的特招生,光学费一年就收几十万,他能差钱?”宋屿燃笑了他一声,压低声音道,“几个星期前不还耗资几百万给校门口添置了一个假山么。” 段竞飞“啊”了一声:“我还以为那是哪个学长或学姐捐的。” 饭后果然收到了看电影的消息。宋诗语来教室喊了两个人下去帮忙,不一会儿,樊规和夏辞夜抬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有重量的箱子回教室。 放下后,樊规从中拿出一杯奶茶:“谁要的葡萄芋圆?” 同学们一时疑惑不解。 看众人迷茫的表情,宋诗语笑着解释道:“忘了?上个月月考我说的,均分超过120,我请你们喝奶茶。”早在上个月的时候,她就已经统计完了清单,只是今天才完成而已。 一众人瞬间又恢复了记忆。 分配完物资,纷纷下楼在校门口集合。校长站在领队的位置激情演讲,掌声过后才正式出发。 影视城不算远,徒步五分钟就能到。樊规坐在前排中间,手上拿着大桶爆米花,时不时就往嘴里丢一个。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没丢后,还能吃到爆米花。 旁边的人就没闲下来过。 半小时过去,樊规的爆米花桶中没少几个,反倒是夏辞夜的已经快要见底了。 直到什么也抓不到了,夏辞夜才低头看着手里的空桶思考。没过几秒,又扭头看一下樊规:“樊哥,没爆米花了。” 樊规木木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 “樊哥,你的借我用一下,”说着,夏辞夜将樊规手上的那桶拿了过来,继续他的投喂。 樊规:“……”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他抓住夏辞夜抓东西的手:“等等。” 夏辞夜歪头看他:“?” “借你可以,”樊规试图以牙还牙,抓起一个爆米花递到夏辞夜嘴边,“张嘴。” …… 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夺冠 第26章 茄子 电影结束后天已经完全黑下去,樊规有些惘然。到底是被喂撑了,不然刚才也不会脑子一热想着喂回来。 夏辞夜这厮,可恶至极。 还好影院内环境够暗,不然被人看见或者拍到会很麻烦。 段竞飞走在后面,一上来就捞住樊规脖子,樊规还在想刚才的事,面对突然袭击没什么防备,两个人直接一起栽倒在地上。 “原来在——哎哟我去。”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还同时把周围走路不看路的同学吓了一跳。 双双被扶起来后,段竞飞揉了揉发疼的膝盖,抱怨道:“在想什么呢?竟然连我都扛不住,老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樊规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好说话。” 段竞飞显然是不想说话了,扶着路弘的胳膊叫疼。路弘也拿他没办法:“都说让你别去,这下好了吧?” 回去之后,段竞飞生了很长一段时间闷气。 次日的项目比第一天少,无端出现的高温预警让校方取消了下午的接力赛,换成了拔河。中午午休一班内部坐不住了,所有人一起商讨对策。 作为班长,夏辞夜被叫去评委组抽签,好死不死抽中了六班。对手强大,他们无惧,但对手是重量级,他们就不得不忧心了。 体重人均170的那种忧心。 一班整体瘦弱,怕是对方站在原地不动,他们都拔不动。 不说胜负,光面子都挂不住。 樊规就是那个面子都挂不住的人。队列里,他站在第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人均胖墩墩沉默不语。 即使现在他说点什么也无济于事。 结果时常让人出乎意料,第一回合一班阵营离输仅剩五厘米时,局势突然逆转,将胜利拉了过来。 有震惊声,有欢呼声,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最终成绩他们还是输了,与他们成绩所殉葬的,还有一根被拉断的绳子。 结幕仪式来得匆匆,积分排行上,一班得了第五。放松了两天,他们又回到了安静学习之中。 度过寒秋回温,这几个月气温直降十几度,同学们还没能等到冬天就套上了棉袄,伴随而来的,是气势汹汹的秋季流感。 宋诗语讲着课,听见下面此起彼伏,且接连不断的咳嗽声,默默戴上了口罩。 教室里的人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歪三倒四。 就连樊规都有些昏沉沉的。 教室正后方挂着校长赠予他们的横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作为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一班教室是全校室内场所唯一一个没有空调的地方。因此下课后教室时常空荡,除了一班教室,无论哪个教室都能看见一班学生的身影。 不久后,终于有位豪杰奋起表示不满,向校长信箱投放建议—— 校长您好,知晓您是一位充满艺术细胞的人,但凌寒痛击着每一位一班学生的心,艰苦的条件使我们身体薄弱。在…… 段竞飞趴在桌子上,哀嚎道:“校长啊!装个空调吧!不然您的花朵就该冻死了!!” 次日一早,梁馨慧无奈带来了校长的回信和新收到的横幅。 信中所述仅为四字:经费不足 一打开横幅,全班都沉默了。早自习时,学委踮着脚将新横幅换上,横幅上印着一行大字。 ——不当温室花朵,只做凌风傲梅 没开玩笑吧? 直到后来,就连樊规也不愿在教室里待了。年级主任每次路过都不由忧心,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在年级主任以及一班各科老师的强烈要求下,校长老人家终于松了口。 装上空调后,他们恨不得开三天的庆祝大会。去年就在想的事情,在今年得到了结果! 按照固有流程,月末考完月考后又迎来了月假。这次回去,樊规没有再在家门口看见那只灰白的波斯猫,有的只是停在院子里的布加迪。 樊向南一向觉得自己低调,如今低调得樊规这一看,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他推开门,首先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看样子像刚开完会回来不久,电视上还播放着近日股份趋势播报。 大抵是听到了的推门声,樊向南缓缓睁开眼,瞥了樊规一眼。 “过来,”樊向南收回目光。 樊规并不想过去,也不打算理他。 见对方仿若没听他说话,樊向南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支烟,平静道:“是你听不懂话,还是说,需要我教你?” 樊规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按照樊向南的脾气,从来不会主动找自己谈话,除非重要的事。 他将书包卸下,往旁边椅子上一丢,改变路线走过去。 “站那么远干什么?”可能是长期当领导人的缘故,樊向南的声音有种独特的威慑力。虽然年已中年,却没有发福,甚至还可以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帅气。一只手拍了拍他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儿。” 樊规微垂着头,抬眼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无论是平常还是现在,樊规都觉得,一定没什么好事。 “是恐惧,还是厌恶?”樊向南交叠着腿,另一只手放在腿上,缓缓道“今天我没喝酒,你也不用怕我。” 樊规并没有怕他,只是觉得反感。他有些恹恹道:“什么事就这样说吧,倒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这里又没人,装给谁看?” 樊向南夹烟的手拿离,头往后一靠,冷冷道:“脾气还是这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盛极必衰,我想你应当知道。看这屏幕上的播报了吗?青云集团,多好的名字,辉煌了一阵,结果如今险些破产,”樊向南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听樊月说,你现在在夜市打工?” 樊月也没否认:“对。” “以后别去了,”樊向南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好歹在别人眼中你还是我儿子。” 你儿子? “那樊总知道如何用八百块钱度过一个月吗?”樊规道,“巧了,我不知道。” 九中的物价很高,一杯奶茶最低也要二十几,更别说食堂饭菜价格了。 “上个月我不是让樊月把那二十万给你了么,”樊向南道,“这样吧,生活费给你恢复到正常水平,每月五万。怎样?” 后面樊规也记不清跟樊向南谈了什么,对方又跟他说了一些金融知识,但他没听几句。他只觉得樊向南脑袋像是被门夹过,不然也不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后来樊规果真没再去那条烧烤街,进入了正常的生活轨迹,有时闲暇会被段竞飞拉出去跑两圈,亦或是被夏辞夜拉去图书馆看书。 直到某日的晚自习,他们正在写测试卷,一声炸响传来,窗外烟花绽放。 跨年这天,九中的学生总在学校度过。时间是一年又一年,可烟花却是怎么都看不腻,就像喜欢的人一般。 下了晚自习,樊规和夏辞夜依旧是最晚出教室的。樊规关上灯,刚准备出门,就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樊哥,今天好冷,但我看,你的被窝应当很暖和。” 这已经不是夏辞夜第一次这样说了,自从进入了冬季,这句话几乎每天晚上都被对方挂在嘴边。樊规也拿他没办法,头疼道:“那我把被子送你?” “哥哥可真会开玩笑,”夏辞夜笑了一声,偏头去吻他。 樊规没躲,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教室有监控。” 夏辞夜非但没放开,反而吻得更深。 “教室里的监控是坏的。” 樊规有些愣住。 无意间,仿佛时间就这样静止了。 那一刹,大风闯进了我的世界,喧嚣在周身,让我无可自控,心系其间。 这个世界可能是假的,不然也不会有夏辞夜的出现。他试图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明明可以跟着他一起走出,却害怕对方会就此放手。 于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光暗的交界处,我站在他对面,不肯挪动一步。 人是会说谎的,而心脏却掩盖不了真相。 过了许久,夏辞夜才放开他。 “哥哥,再不喜欢我,你就要错过18岁了。” 樊规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生日在元旦,而今晚是他年龄的交替夜。 “你很在意我的年龄吗?” “我只在意你。” 樊规沉默片刻。这家伙还是那么喜欢用花言巧语来糊弄他。 他确实心动了,但他不认为这就是爱情。 “很可惜,还不足以让我喜欢你。” 夏辞夜低声道:“我知道……” …… 已至年末,学校到处一片白雪,教学楼前堆了一个大雪球,雪球上方还被立了一把拖把。为了防止学生滑倒,前几天学校还专门调集师资去铲雪,开出了一条大道,路面铺上防滑垫。 但尚未竣工。 耽误了些时间,时常卡点回去的两人第一次被楼管大爷无情地锁在外面。凉风悄然路过,把两人从头到尾吹了个遍。 此时教学楼已经上锁,再回去学习大概已经不可能。如果一定要楼管回来开门,那大概明天就能在校群里看见他俩的名字。 也有可能是照片。 “樊哥,我们今晚可能得睡操场了,”夏辞夜拉了拉樊规的衣袖,平静地推测,“会被冻死的吧。” 樊规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谁害的心里没点数? 但也总不至于真的睡操场。 他把夏辞夜拉到公寓楼后方的竹林里。夏辞夜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幽暗的环境,樊规掏出手机打电话,不一会,二楼窗台处扔下一根麻绳。 是夏辞夜之前看到的在床底的那根。 这是樊规第一次带人爬窗,而且对方还是夏辞夜。 上来后,段竞飞边收工具边好奇道:“你俩干什么去了?非得这样回寝。” 樊规也不想,但实在没办法了。 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让夏辞夜知道自己晚上会翻墙出去,刚才自己的动作那么熟练,肯定难免要遭到追问。 可令他意外的是,对方看了他半天,什么也没说。 段竞飞站在床边嘴里叼着牙刷,手上在翻着手机里的购物软件:“之前梁总让我帮忙买的气球到了,八百多个,咱们教室的墙上能挂得了那么多么?” 元旦不放假,而校内又不打算举行活动,所以梁馨慧就提议晚自习在班内自己举办元旦晚会,气球就是布置场所需要的材料之一。 “挂不了就给隔壁班送几个呗,他们班不是也要办么,”路弘看见段竞飞一心二用的样子,提醒道,“刷完再说话,别把牙膏吃进肚子里了。” 段竞飞一听,顿时就要讨要说。 “在你眼里我就蠢成——”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呛住了。 路弘笑了一声帮他拍背:“蠢成这样子了。” “我去你的,”段竞飞最听不惯别人说自己蠢了,反过来就要肘击他。 路弘抓住段竞飞不老实的胳膊,沉沉道:“别乱动。” 段竞飞一把甩开胳膊:“少管我。”再转回头,发现宋屿燃左边已经围观了两个人。 他凑到宋屿燃右边,好奇道:“看啥呢,给我瞅瞅呗。” 屏幕的光亮照在几人脸上,视频中烟花燎起镜头再一转,天空出现各色图案,由上百个无人机组成拼凑而出。 “怎么样?我老妹专门录给我看的,”宋屿燃炫耀道。 “不错呀——”段竞飞用胳膊拱了拱他,“你这妹妹哪儿领的?我也去领一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宋屿燃道,“我抽盲盒开出的隐藏款。” 段竞飞:“……”你直接说绝版不就行了么。 答应我,无论下章发生了什么都不要骂我。 【抱头】 因为这件事之前被闺蜜追着掐脖子?? . ??(我是先写的手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茄子 第27章 晚会 说要守凌晨,结果不到十二点全寝就熬不住休息了。段竞飞有些畏寒,和路弘拼一张床,晚上不知不觉就把被子抢走了,闹得路弘只能伸出一只手扯件衣服披在身上。 这小祖宗睡眠浅,一碰就醒,他也不敢太大动作,不然对方又得失眠。 再到后半夜,路弘一睁眼,发现身上不仅盖上了被子,而且还盖了个人。 他忍不住想笑。 这家伙睡觉还真是一点也不老实。 樊规躺在床上,侧身面对着墙,有些睡不着。 一个人睡习惯了,旁边突然多躺了一个就感觉很不自在。 人在真正睡不着的时候就算数羊都没不管用,樊规就是这个状态,越数越烦躁,什么都不理的时候还能做到心如止水,一旦自乱阵脚就会萌生想打人的念头。 就比如周围特别寂静的时候。 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种烦躁因子才平息了些。 他平时遇事从不轻易出手的原因中,这种因素占最大——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下手过狠,所以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去听,不去想。 过了许久,他翻了个身,眼前人看起来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可能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手不由地伸了出去,想摸对方的脸,却在即将触摸时停在了空中。 我到底在做什么? 樊规又收回手,心里自嘲了一声后,翻回身继续背他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身后,夏辞夜缓缓睁开了眼,没说一句。 …… 次日清晨格外冷,经历一夜大雪后,外面白皑皑一片。 学校再次召集了教职工,开始新一轮的铲雪计划。学校上午不上课,计以千数的人都跑去了操场,樊规就在这千数人中。 原本都在各自堆着雪人,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平阔的场地瞬间乱成一团。 “老樊,一起来打雪仗呀,”段竞飞喊着,感觉突然感到后脊一凉,打了个哆嗦,直接追出去,“我去你大爷的李华,这么冰的东西,你竟然往我衣领里塞!有种别跑!” “哎?别跑呀,让我砸一下,就一下!”白秋沫手里攥着一把雪,追在她同桌身后。 樊规脖子上围着一条淡灰色的围巾,朝合拢的手掌中哈了一口气后,蹲下搓雪球。 看见樊规双手被冻得逐渐发红,夏辞夜在他旁边同样蹲下:“樊哥,要不我帮你吧,你先——”还没说完,他的樊哥就朝他扔了个刚搓好的雪球。 夏辞夜愣了一下。 “砸中了,”樊规轻飘飘来了一句。 夏辞夜回神笑了一下,挽起袖口就开始搓雪球。操场上变得一片狼藉,铲雪大队归来后看见战损结果,顿时两眼一黑。 这不纯纯添乱么。 许多老师心里瞬间敲定了如何布置寒假作业的主意。 所有人看见各自的班主任以及任课老师拿着铲子站在不远处,都静止住了。 其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他们手上有装备,打不过,快走!”,方才还密密麻麻的人,顿时做鸟兽四处逃窜,唯独只有樊规两人还待在原地。 夏辞夜悄悄问他:“樊哥,不跑——走吗?” 樊规将手上的雪团捏了捏,平静道:“多大点事,怕什么?”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之前打架被抓,也没有半点要逃的意思,一副“我错了,然后呢?怎么,你要开除我么”的样子,气得教务处主任几经吐血。 “樊规同学,”年级主任朝他招了一下手,“过来一下。” 虽然感觉不是好事,但樊规还是随意地将雪团往旁边一扔,淡淡“哦”了一声走去。 “主任有什么事么?”他问。 “交给你一个任务,”肖志强朝他僵硬地挂上微笑,慢而不急道,“去把那些跑了的人全部叫回来。” 樊规缓缓皱了一下眉:“?” 站在队伍中拿着铲子的宋诗语偷偷朝夏辞夜使了个眼色,夏辞夜心领神会,将樊规同学拉走了。 共计一千八百多号人,樊规各个角落都翻了个遍,耗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圆满完成任务。 由于任务完成得不错,他直接被荣升成为监工。看着那些人清理积雪,樊规搬了把椅子坐在会讲台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大部分人更愿意让年级主任亲自监工。 现在倒好,放了个校霸在这儿。 这是想干什么啊?! 比起校霸这个称呼,更让人闻风丧胆的是樊规这个名字。 全校公认的活祖宗!谁敢惹?谁惹得起! 夏辞夜被叫去开班长会,樊规感到有些无聊,悔悟没有把作业带来写。 真是令人懊恼。 忙完正务,人群一股脑涌进食堂。室内暖气温度刚好,正逢元旦,食堂免费提供汤圆和姜汤,段竞飞怀揣校服,捧着一杯热姜汤暖手。 “下午又得上课。强哥太狠了,刚把我们当苦力使完,下午就要我们‘上班’,”段竞飞抿了一口姜汤,结果有点烫嘴。 樊规坐在旁边,温热的暖风吹得他有些犯困。午饭后回了教室,直接困趴在桌子上。 昨晚他将近三点才睡着,清晨六点又起床背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夏辞夜点叫魂的夏辞夜今天起得比他还晚。 他明明记得这人很早就睡了,怎么还能困成这样? 下午的课只上了三节,第四节时,教室内开始布置晚会现场。 课桌摆成一个圆,将中心场地空出来。一大袋气球铺在桌面上,除了樊规和夏辞夜得去给墙上挂装饰品,剩下的人全部被拉去吹气球。 冬季的天暗得格外早,吃完晚饭差不多就已黄昏,梁馨慧打开霓虹闪光灯,整个教室响起掌声。 李华十分讲究地戴上领结,担任今晚的主持人。一班基本上都是一群能文不能舞的老实人,在表演这一环节尤为懂得礼让他人。 迫于寻不出一人能上台的窘迫,大众投票决定,击鼓传物定乾坤。 输了的人选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位受害者当选他们的班长莫属。 夏辞夜刚拿过传来的绣球,结果鼓声就停止了,一时间,全班人起哄让他上台。 夏辞夜选的大冒险。手从盲盒中摸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任务——与同桌相拥三秒。 众人纷纷议论: “不对呀,他同桌不请假了么?这怎么抱?” “重新抽?” 其中一个人捣乱道:“不如换成跟主持人抱?” 李华当场抗议:“主持人不参加游戏!” “要不上点难度,跟樊规抱怎么样啊?”一个悠扬的语调从混乱声中传出。 在班里大多数人的认知理念中,樊规对于这种玩笑,通常都不作理会,更别说实现了。 就连段竞飞也这么觉得。 毕竟,他还真没看过樊规抱过谁。 如果真有,那他就承认那人确实NB。 看见两人真抱上去的那一秒,段竞飞下巴都要惊掉了,脱口一句:“夜哥NB……” 下巴被惊掉的不止段竞飞,还有方才那个提议的学生。 “不是……你们倒也不用这样满足我的要求……”那人受宠若惊地双手往下扒着脸。 响应更大的是同学们的“哇哦”声。另外一个人得寸进尺地趁乱起哄:“亲一个!”刚出口就被同桌捂住了嘴。 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段竞飞及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差不多行了,别一天天总为难我们老樊。” 吵闹声逐渐平息下来。再经几轮,段竞飞也没能逃过一劫。 甚为堪忧的运气让他看着手中的纸条痛心疾首。 ——背着同桌做20个蹲起 “这到底是谁写的!!” 他的同桌有两个,其中一个参加过后,能陪他一起完成的也就只剩另一个了。 路弘比他高一点,虽然很瘦,但骨骼的重量也不容小觑。在蹲起了十次之后就略显吃力。班里一群掏心窝子的朋友没心没肺地联合起来,声音洪亮地帮他数次数。 段竞飞欲哭无泪:“别数了行不?我又不会偷工减料……” 转眼间两节课过去,晚会暂时中断。白秋沫感慨了一句会场的布置,段竞飞好奇道:“你们班不是说也要开晚会吗?你们没布置吗?” 白秋沫深深叹了一口气:“别提了,班主任又临时改主意布置成试卷了。我们整整考了两节课!” 宋屿燃直道他们惨。 直到会快结束时,梁馨慧将霓虹灯突然关上,教室里瞬间一片漆黑,一切能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 一声打火机按响,教室中央出现了一个蛋糕,被点亮的是上方的蜡烛。紧跟而来的生日歌,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相聚在一起半年了,总该一起过个生日,”梁馨慧微笑道。 蛋糕上还放着两个祝贺卡片,可以看出两个不同的名字。 梁馨慧解释道:“咱们班的政治老师和语文老师听说要办派对,就商量着自掏腰包给你们送个班级蛋糕。” 梁馨慧:“但我看咱们班有同学刚好今天生日,所以就想着擅自做主帮你们把生日也过了。家里过不了生日,那咱们就在学校过,无论在哪儿,总不能让你们委屈自己。” 有好奇的上前看了两眼卡片名字——樊规和方杏芜 “小杏仁不在怎么办?”有人问。 段竞飞随口道:“那就给她打电话呗。” “我之前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接,这次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打通,”一名名叫安灵芸的女生说着只听见“滴”的一声,许嫣然的手机响了,一听是方杏芜的电话,她激动地跑了过去:“小杏仁!” 班内有人携带手机这件事梁馨慧早就知道,但只要不太放肆,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喂?”电话里的的声音很小。 几乎是同时,许嫣然和安灵芸一起对着手机轻轻地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渐渐地,跟唱的人越来越多。宋屿燃将其中一个生日皇冠拿来戴在樊规头上,直到音乐放完,电话里的人声音哽咽住了:“谢谢你们……” “诶?怎么哭了?”安灵芸道,“生日当天可不许掉眼泪哦。” “知道了,”方杏芜笑了一下,声音有点哑,“我那是感动的。”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有些想你了。” 电话里愣了一下。 “过完生日后吧,”她说。 安灵芸嘻嘻道:“那蛋糕我帮你留一块?” “不用了,”过了半晌,电话里才回复,“……我不爱吃甜的。” 安灵芸感到有些奇怪:“我不是记得——” 话才说一半,方杏芜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谢谢你,还有嫣然姐。” …… 挂了电话,几个人帮忙一起切蛋糕,首先给各科老师都送了一块。办公室里没人,大多都去上课了,蛋糕就直接放在办公桌上。 几位课代表一起回来时,樊寿星走在前面,刚一进门就被糊了一脸蛋糕。夏辞夜拿着做完工具,仿佛无事发生道:“Surprise.” 樊规:“……” 段竞飞走在旁边看见樊规被糊了一脸奶油惊叹一声好险,结果没绷住笑,还趁乱抹了两下。教室里很快就陷入混战—— “哎哎哎,别抹我头上了,我昨晚刚洗的头发!” “怕什么,大不了再洗一遍呗。” “给我等着!” 樊规将夏辞夜压在地上,拿了两盘蛋糕过来,往他脸上抹奶油:“还抹不抹了?嗯?” 堂堂年级第一被弄成了花猫脸,猛然一翻身压回来,淡淡道:“就抹。” 教室里一片狼藉,最后全班一并被留下来打扫卫生。许嫣然担任摄影师在旁边拍了许多晚会的照片,周围人吵着要她发给自己。 樊规看了几张,拍得都很不错。 “嫣然姐,你拍照好厉害啊。有兴趣当摄影师吗?”段竞飞哇塞了一声道,“我有个表姐是学摄影的,现在在电视台当记者,感觉你们可能会有共同话题诶。” 许嫣然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下半学期要转去纯理班了,准备去学医。” 段竞飞说了声可惜。 宋屿燃错愕道:“啊?你要转班?” 许嫣然“嗯”了一声:“我已经跟我爸妈商量好了。” 这一消息对宋屿燃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过了半会儿,他才勉强说服自己:“那、那你加油。” 仿佛真如段竞飞所说那般,一遇见她便成了傻瓜。 宋大少爷从小就没缺过什么,更不知道如何留人,只能将事情压在心里,等待别离的那天。 许嫣然见他这副样子,实在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你那么失落干什么?我只是换班,又不是换校。” 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明显,宋屿燃低咳一声掩饰尴尬道:“我只是在想别的事而已。” 许嫣然莞尔:“那我就不打扰你想事情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宋屿燃慌忙之下叫住她。 许嫣然回头。 “元旦快乐,”他说。 …… 冬日没了蝉鸣的喧扰,夜里显得格外静谧。 下自习后的不久,校论坛置顶了一条帖子—— 仪式可以差点,但不能没有。虽然你不在现场,但我们可以在这里给你我们所有的仪式感啦。 图片是一班内漆黑一片,仅有蜡烛照亮的蛋糕。 F1-英语作文代言人:小杏仁,生日快乐! F2-手机被收五部:小杏仁,天天开心,生日快乐! F3-eagle:生日快乐!记得回来陪我们写试卷啊~ …… 下面是清一色的生日祝贺,除了一班内部人员,其他的团结一致堆积了上千条。 第二天过去了,方杏芜都没人返校,但班里却听到了一些风声。晚自习时,班里有人实在没忍住,化学课刚下课就去问了梁馨慧,结果很出人意料。 昨晚快凌晨时,梁馨慧接到了方杏芜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对方正经到出奇的问好。刚应了一声,就听见对面哑着嗓子说:“老师,我想请假,以后都不来了。” 梁馨慧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道:“老师,谢谢你。” 不同以往的语气让梁馨慧瞬感不对劲,紧张道:“你现在在哪儿?” 然后电话就被对面挂了。 再打过去时,转变成了无人接听。 梁馨慧又转而打给了方杏芜父母,对方像是刚睡醒般充满了不耐烦。几经确认后才知道,方杏芜父母都没注意到方杏芜已经不见了。 报了案警方调动的GPS上显示,手机的最后定位是在一个湖边,赶到后看见树枝上挂着她当天戴的绣着一只小熊的红色围巾。 还是来晚了。 “她请假了,以后都不来了,”梁馨慧对同学们没有明说,只是在请假记录表上写下了方杏芜的名字。 今天的梁总格外沉默。 …… 没过几天,九中有学生溺死这件事在整个云州市传开了。 死者父母抱着尸体在校门口哭晕过去,来往的人见而避之。持续几天的闹事,让校方在门口增派了不少保安。对方声称是班主任管教不严才导致悲剧的发生,嚷嚷着要让她偿命。 某次下班的路上,一个黑影突如其来冲到梁馨慧面前,作势就要捅她,但好在被一名恰好路过的退役武警救了下来。 仔细一看,黑影就是白天在学校门口闹事的家长。 这件事情一出来,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 眼看局势控制不住,校方选择了报警。 经过一周的调查后,才终于弄清真相。 在请假离校的前一天晚上,方杏芜曾因成绩跟父母在电话中吵了一架。 她父母认为她太叛逆不听话,就借着她生病假意帮她请假,说要带她回家治病,实则把她送去了老家专治叛逆青少年的私立特殊学院。 学院里只有年假,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电子产品统一上交。 方杏芜在这种环境下待了三个多月,没有人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谁能知道。 只有元旦这天,方父才肯帮她请假出来过生日。 在收到全班电话祝贺不久后,方母就来敲她门,让她早点睡觉,第二天还要再把她送回学院。 一想到第二天还要再回到那个犹如噩梦般的地方,那个年仅17岁的女孩崩溃了。 人在回到世间后就很难再适应地狱,况她本就不属于那里。 天使折了翅膀被误关入地狱,在地狱里所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恶魔。 在那些日子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抬头望不见天,低头看不见土地,只有将她包围的生冷的混凝土建筑,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 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她才终于狠下心,在凌晨整点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只留下满是祝愿的手机,和小时候妈妈给她缝有小熊的围巾。 这一次,她的心脏不再压抑。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再活下去,惟愿你们以后,都能平安顺心。 …… 第28章 蹭饭 正月白雪纷飞,云州市迎来了少有的寒潮。 按照九中的课程安排,原本需要补课到二月中旬。中途教育局紧急通知全市放假,九中学生难得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长假。 其实樊规更喜欢待在学校。在家闷了几十天,周围除了一些看上去具有岁月感的古董,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特点。 也就只有同夏辞夜聊天时,才能感受到自己稍微是有人在乎的。但最近几天也不知道姓夏的在干什么,昨天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回。 考虑到这次假期可能会很长,教室又冷,走之时就特意将多肉一并带了回来。怕它被冻伤,樊规没敢给它浇水,摆在书桌上,刷题时还时不时抬头看上两眼。 他将笔随手一扔,头埋在书桌上。 好饿。 今天阿姨正好请假,家里没人做饭,真可谓遇上粮食危机了。 之前每次吃饭真不该跟姓夏的一起。几个月下来,成绩没什么长进,胃口倒是大了不少,现在真怀疑对方是要把他养成秋秋那样才罢休。 樊规有些郁闷地摸出手机点开点餐软件。这个天气大多数门店均已关闭,只有少数还在坚持营业。 往日的樊小少爷没点过外卖,根本不知道哪家好吃,只能随意挑了两家评分还不错的下单,过后将手机也扔在一边。 没到一会儿,没等到骑手,反倒透过窗户看见有一个人撑伞站在自己家门口。 不像樊向南也不是樊月。 这一次他看清了,是夏辞夜。 樊规又趴回桌子上,决定装作没看见。 消息都不回,还想指望他去开门? 门都没有。 向来不爱回消息的樊规手机突发性地震动了一下,是夏辞夜发来的消息。上面还有樊规给他的备注——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樊哥,方便开个门吗?” 樊规决定晾他一会。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不方便的话,我可就要翻你家墙了。” 不方便的人瞟了一眼消息,差点没绷住。 因为抬头再看时,门口已经不见人影。从视线边缘走出一个正在拍蹭上雪的衣服的人,目前来看的人好像是夏辞夜。 所以夏辞夜真翻他家墙了。 而且衣角微脏。 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樊规:“……”下次要不找人把家里的围墙再修高点? 夏辞夜不请自来,上来后敲了两下,一开门就看见樊规正拿着手机发消息。 “樊哥在干什么呢,”夏辞夜走近问道。 樊规低头打着字,说:“举报你私闯民宅。” 夏辞夜闻言先是顿了一下,随后笑道:“哥哥不肯给我开门,那我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进来了。” 樊规不想理他。 因为他知道,跟这人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樊哥,我不喜欢总是被拒绝。我喜欢你,所以宽容你,”夏辞夜神情不明,“但这份宽容也是有限的。” 樊规闻言眼神阴沉下来:“怎么?你想动手?” 情绪沉稳不代表着可以接受他人语言威胁。樊规看人向来很准,正如第一次见到夏辞夜时,他就觉得这人心思很深,能一声不吭地出现在人身后。 “哥哥言重了。我这次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夏辞夜故作放松的样子笑了一下,“哥哥还没吃晚饭吧?我是来请你去我家吃饭的。” 去他家吃饭? 樊规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他抱胸果断拒绝道:“不用,我已经点了外卖。” 夏辞夜:“吃外卖不健康。” 樊规:“第一次吃,又不是常吃。” “樊哥想吃?”夏辞夜有些不理解,但还是顺着他道,“那就一并带去吃。” 说着,就拉起樊规手往外走。由于长期心理压力的作用,樊规胳膊关节处总是有着细微的颤抖,这一点,夏辞夜很早就知道。 但如今感知到拉起的手一直在抖,夏辞夜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人最可怕的一种本能就是习惯,无异于他人的事出现久了,大脑就会将其归为正常的一类。 这种之前就存在于骨骼的压抑,樊规习惯了,自然就不会察觉到有何异常。 但夏辞夜不一样。 他拉着樊规的手,有着最直观的判断。 是他所感受到的、樊规的世界。 …… 宋诗语在厨房包着饺子,听到门铃声就匆忙洗了手去开门。 “天天丢三落四不带钥匙,还需要我开门,”宋诗语刚打开门就听见樊规喊了她一声老师好。她应道:“这里不是学校,不用这么喊我。进来坐。” 宋诗语领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开了电视,端盘水果给他后,又转身进厨房忙。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樊规还是感到有些拘谨。 而且这一次他是来蹭饭的! 夏辞夜将手里的外卖拎进厨房,让宋女士顺便热一下:“走的时间有点长,可能凉了。” 宋女士一转头看见外卖袋,奇怪道:“你点的?” 厨房离客厅比较近,谈话声音依稀能听见。樊规坐在沙发上,感到有点挂不住面子,第一次点外卖就被抓了个现行。 还在想等会怎么解释自己没有落魄到那个地步的时候,只听见夏辞夜说:“嗯。我点的。” 大概没过多久,樊规就被解了围裙的夏辞夜摁在餐桌前。接着,宋诗语端了碗热腾腾的饺子出来。由于碗是瓷的有些烫手,因此端的时候还特意拿了一条毛巾隔热般围着。 樊规没见过这场面。 平时最多就是阿姨摆好饭菜后,像交任务般慌忙回家,更别说一家人齐全一起吃饭了。 就算是新年也没这待遇。 他连有人陪都很难。 宋诗语见他有些愣住,提醒道:“这么久,都饿了吧?尝尝。” 樊规有点不习惯,就连拿筷子的动作都是一帧一帧的。 “听夏辞夜说啊,你家里时常一个人,饭都不好好吃。这不,今天突然的想起包饺子,就叫他去喊你过来一起吃,”宋诗语说着,余光一瞥就看见了正一手拿着卷心菜一手拿着大白菜研究做什么菜的程修渡,“小渡,别忙了,过来吃饺子。” 程修渡像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般闷闷放下了。 “以后如果不知道吃什么,可以来这里,就加双碗筷的事,别不好意思,”宋诗语把围裙解下放在一边。 樊规鼻尖酸酸的,心里有种莫名的难受,他夹起一个放嘴里,嚼了没两下,感到有点不对劲。 ……好像有点咸? “怎么样?”宋诗语期待道,“味道如何?” 樊规尽量不显困难地咽了下去,犹豫片刻后,道:“好吃。” 程修渡此时也尝了一口:“还不错。” “我就说嘛,我厨艺明明就很好。只有夏辞夜这臭小子天天挑食吃我做得难吃,”宋诗语颇有成就感道。 见两人给出一致好评,挑食的夏辞夜也浅尝了一口,对众人的品味格外忧心。 他们味觉出问题了吧? “樊哥,这饺子好——”还没说完,樊规就不动声色踩了他一脚,疼得夏辞夜闷哼一声改口道,“好吃。” 宋诗语道:“难得你有品味了一次。” 夏辞夜:“……” 他有些不服,将筷子一放,转头看向宋女士:“妈,这么好吃的饺子,你也尝一个呗。” 宋诗语随意摆了摆手:“臭小子别打扰我减肥,吃什么我自有安排。” 夏辞夜:“……” 晚饭过后天已经很黑,宋诗语拿上车钥匙准备把樊规送回家。夏辞夜也拿出平时不讲道理的气势非要一起。宋女士有些头疼地瞅了他一眼:“你添什么乱?” .“妈,我问你一个问题,”夏辞夜难得正经道,“假如某一天您想陪您男朋友回家,却被您母亲说成是添乱,您会怎么办?” 宋诗语还没说怎么样就先敲了他一记:“竟敢编诽你外祖母。” 夏辞夜没躲,反而字正腔圆道:“我要去。” 说了半天,夏辞夜只有这一句话。 “……”宋诗语揉了揉眉心,“算了,还是你送吧,我去收拾碗筷。” 顺利抢下任务后,夏辞夜率先去拿了件外套带上。 冬季的夜晚可达零下,路面上雪化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路灯下飞雪行迹可见。樊规撑着伞,夏辞夜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可能是晚上的风太大,雪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了许多在他衣服上。 樊规低头有些出神地盯着雪地。 突然,夏辞夜将他拉在身后,紧接着冷声道:“你怎么在这?” 樊规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本能抬头看了一眼。 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站了一个人,身形高瘦,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落魄的憔悴。男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儿子,好久不见啊。” 闻言,夏辞夜先是顿了一下,随后不由地攥紧拳头。 来人是夏北庭,夏辞夜的亲生父亲。 樊规光从对话上就能听出二人的关系,看来来者不善。 在看见樊规观察自己与夏辞夜关系如何时,夏北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怀好意道:“小夜,最近爸爸想找你借点钱。你二叔的事情你也知道,都是一家人,对吧,总得接济接济嘛。” 说着,夏北庭搓了搓手:“你看,天也怪冷的,咱们事情早点办完我也能早点回去,你也能早点休息不是?” 不止是夏辞夜,就连樊规也不由蹙眉。 之前没听夏辞夜养过自己父亲,唯一两次提还是他无意中说出的。 按照之前夏辞夜的说法,樊规小时候应当见过夏北庭。只不过年龄小,滤镜很重,总以为这个世界上都是好人。夏北庭那时还被他发过“好人牌”。 如今却是清醒了不少,只恨当时过于天真。 “旁边这位是你朋友吧?”夏北庭道,“不给爸爸介绍一下?” 夏辞夜皱眉,被气得不轻。 樊规从不想躲在别人身后,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夏辞夜。他从后方站了出来,带着几分冷漠道:“我是樊规。” “哦——樊规啊,名字真好听,”夏北庭佯装感叹道,“小夜这个人啊,有时很不听话,你能帮叔叔劝劝他么?” 樊规刚准备拒绝,结果夏辞夜突然开口:“钱我可以给你,以后别缠着我们。” 其中“我们”也包括宋女士。 夏北庭瞬间笑容展开:“好说,好说。” 拿完钱,夏北庭从他们旁边路过,刻意对夏辞夜道:“你最好什么都别说。”说完,还打量了两下旁边的樊规才离去。 樊规有些疑惑,夏北庭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还有最后那句话,很怪。 夏辞夜注意到樊规的神情,解释道:“他不想让我妈知道他来找过我。” 话虽是这样说。 可樊规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 一时间,宋女士前面刚教给小夏同学的绅士风范,小夏同学转手送给秋秋吃了。 小夏同学还是知道一点夏北庭的内幕的,这大概到后期会揭开。[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蹭饭 第29章 跨年 到家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将近十点半。樊规开了门,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他想让他留下。 也许是暮色太黑,晚风太凉,才导致迷茫封锁了去路,冷漠困住了脚步,思索许久,却是开口道:“回去之后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等半天虽然只等出这一句,夏辞夜却笑了一下:“知道了。” …… 每当夜晚樊规一个人在家时,如果没有闷在房间里刷题,那么一定会是在大厅坐在沙发上听剧。 之所以是听剧,是因为每到周围安静时他就容易发呆,大脑就会像是排己般觉得陌生,从而导致许多不正的想法自动糅合在一起相互冲击,最终控制不住砸东西。 这也是樊规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可他就是这个样子。 明明不想一个人,却又不得不一个人。 他必须在未来和当下做出选择。 樊规的选择很明显——他选择了未来,抛却了当下。可他却看不到未来,触目可及之处,是风雪满地送人行的夏辞夜。 夜深不知到了何时,渐渐地,伴着声音也就睡着了。 …… 爆竹声来得快,没到几天就赶上了除夕。 樊月拖着行李箱回来,布偶猫迈着优雅的步调跟在旁边。 全省禁鞭,云州市也不例外,很快,那几声霹雳接连消散。 可能是被请去公安局喝茶了。 今日最热闹的地方大概便是那里。 这一天,樊向南也回来了,连同着白阿姨。 白阿姨叫白芩,是樊向南的二婚对象。但在樊规印象里,二人似乎只是商业联姻,一天到晚不是讨论股价就是分析趋势,就连回来都是各自开车,没有半点谈情说爱的架势。 白芩是个很矛盾的人,至少樊规是这么认为的。 每次樊向南喝醉施暴时,她第一个从旁帮忙,却又在过后给自己送药。 就像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有错却依旧要做,做完后又忏悔不已要去弥补,结果不到几天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但还是坚持原来的选择。 真的很奇怪。 最近樊向南和京城许家的小许总谈了一个项目,总体比较顺利,而樊总本人却并不开心。 “怎么了?忧心成这样,合作不是谈得挺好的么?”白芩将文件放在一边,坐在沙发上。 “按照现在来看确实顺利,但再往后就要触及利益划分问题了,难保对面不会翻脸。” 白芩抿了一口茶:“行为所至,利益所在。就算他要翻脸,也得顾全局面,真谈崩了——呵,他的损失也不会少。” “话虽是这样说,但谈的是利益,交的是人脉,”樊向南叹了一口气。 小许总是京城许家许老爷子的大孙子。人称京城铁三角的许家本就产业链浩大,合作商更是不少,加上小许总的父亲当年因不满家族政治婚姻,独自前往上海摊创业时的成就,以及结交的人脉。 可以这样说,得罪了小许总就相当于得罪了大半个资本圈。 这确实是个麻烦。 白芩认真想了想,将茶杯放下:“利益和人脉总要舍弃一个,既然选好了,那到了后期尽量避免和对方发生冲突才是首位。” 樊规啃着苹果,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半天。 嗯,樊向南也有怕的人。 记下,也许用得上。 院子里早早挂好红灯笼,工人们也都已放假,方圆百里之内无一点响动,直到傍晚,家里的两位忙人晚点还要忙着开会,此时正抱着电脑审批文件,樊月拉着樊规出了门。 夜晚的吾悦广场人满为患,手中各抓着一只气球,有抱着小孩的妇女,牵着女儿的父亲,相拥的情侣,以及不小心迷路的樊规。 他本身是跟着樊月一起来的,奈何人流太多,樊月走在前面,他没能跟上。 “姐,你没发现丢了什么吗?”樊规打着电话,内心毫无波澜道。 电话对面思考良久,问道:“手机、包包都在,能丢什么?” 樊规出言提醒道:“人。” 樊月装作没反应过来道:“我把自己弄丢了……?” 樊规:“……”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姐这么粗心? 樊规:“再想不起来你将失去一个弟弟。” 电话对面笑了一声:“好啦好啦,逗你的。你现在在哪儿?如果不认识地方,报一个具有标志性的东西也行。” 要论标志性东西。樊规观察了一下周围,认真道:“我在一个垃圾桶旁边。” “……” 电话另一边明显在憋笑:“行。我往回走找找,看能不能把你找回来。” 樊规挂了电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一个垃圾桶为标志物。 “……” 可能是跟夏辞夜待久了,自己都有些不正常了。 真是个祸害。 成功把锅全甩给姓夏的以后,樊规又迷茫了。 今晚人这么多,夏辞夜会不会也在? 突然间,像是被拉了总电闸般,全场一片黑暗,仅剩灯笼光亮。 “怎么停电了?”有人疑惑道。 “快看!” 大屏幕亮起,出现了一个十秒倒计时。 人海中跟着倒数的声音整齐划一,樊规抬头盯着屏幕低声数着。 他仿佛在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数字逐渐临近,大脑变得有些放空。 在数到“一”时,他被人从身后搂住,那人声音响在耳边:“哥哥……” “新年快乐。” 是他。 樊规回神,下意识转头去看他。夏辞夜朝他笑了一下,将手中牵着的气球放飞,混入了那数千只的队伍中。 曾经在很小的时候,樊规时常会羡慕别的小朋友能有大人陪着放纸鸢。 那时的云州还没有禁鞭,烟火随处可见。 每次春节的夜晚他缠着姐姐带他出去玩时,樊月总说他太小容易弄丢,怎么也不肯答应。 可偏偏他是最爱热闹的,趁着樊向南忙没注意,戴上帽子爬阁楼偷看。 阁楼里一片漆黑看不清,但他却对这里不能再熟悉。樊规踩着铁箱,趴在窗台上往外探手,天空飘过盏盏孔明灯。 他觉得像星星,飞雪中仍存的星星。 之后他也记不清是哪一年,那天的夜晚没有飞雪,但是风大,樊月逆着风给他带回来一盏孔明灯。 但可惜的是,那只孔明灯没能飞起来。 那是樊规第一次知道,风大不一定能扶摇,也有可能是坠落。 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盏孔明灯点明,但飞了没多久就被风刮了下来,还差点烧到电缆线。 天空从不肯纳入他的愿望,寒夜在惩罚他的天真,冬日里,飞鸟都不曾有一只。 过后,樊月被樊向南训斥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家姐姐哭。 第一次当姐姐的樊月不知道自己弟弟喜欢什么,首次想付出行动也没能实现。 樊规同样不知道姐姐怎样才能不那么伤心,一个还不及樊月肩膀高的小男孩拿着一碟桂花糕站在她面前把东西递给她:“姐姐,好吃的,甜。” 就像现在,夏辞夜想给他最好的,而他却不知道对方该如何回应。 他很怕。 别人都说高中的爱恋都是一时兴起,万一夏辞夜也只是因为自己异于他人,而好奇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万一呢? 万一真是他想的这样呢? 之前也有人同自己表过白,只是都拒绝了而已,如今却是狠不下心。 “哥哥在想什么呢,”夏辞夜下巴抵在他肩上。 这一刻,樊规没看屏幕,夏辞夜闭着眼脑袋倚着他。 “没什么。” 他有些琢磨不透,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缠着自己? “哥哥。” “嗯?” “新年快乐。” “嗯。”樊规缓缓开口,“新年快乐。” …… 樊月找到樊规时,对方正对着一盆吊兰发呆。 “你看,这不就找回来了?”樊月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盆吊兰。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炫了一口糖葫芦,一只手从另一只手上将另一串拿过来递给他,道:“给,顺路买的,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来着。” 樊规从吊兰上收回目光,却没有去接。他很早之前就不爱吃甜的了,只有低血糖犯了的时候才会往嘴里塞颗糖。樊规问:“姐,今天是什么日子?” 樊月有些不明所以:“春节呀。” “姐,”他说,“新年快乐。” 樊月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子规,节日快乐呀。” 十几年前的云州春节不比如今太平,夜市常有小孩被拐卖的事件发生,那时的樊月不过二十二岁。 行为冒冒失失的樊月难得认真考虑了一次,她总是担心自己会在这个人多的夜晚把弟弟弄丢,因此无论小樊规如何缠着她也不肯带上。 如今时间恍然,她想带他出去,可对方却也不爱出门了。 从前的一切仿佛成为了时间的沙砾,比起当初的爱凑热闹的小团子,如今的樊规变得冷冷淡淡。 但她一直记得那个在她旁边吵着要去看热闹的小男孩。 那个为了哄她,违心说自己再也不要孔明灯的樊子规。 在这个不同的节点,逝去的不会再有,但遗憾终会被弥补。 凌晨两点时,街道才彻底安静。樊月一手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还不忘问道:“你真不吃吗?那我可就要全吃了啊。” 樊规简单地“嗯”了一声,拎着大袋小袋跟在樊月后面一起往回走。他突然问道:“姐,你知道小许总吗?” 樊月正吃着,闻言回头问道:“问这个干什么?” 樊规说:“好奇。” 周围一片寂静,樊月四下看了两眼,确认没别人后,私聊道:“之前有两次咱爸带我去参加宴会,见过两面,差不多比我大六岁。当时咱爸还有意让我同他联姻,人长得还挺帅,看起来好像是混血,但是——”她压低声音,“我听说啊,这个小许总,是gay,而且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没谈成。” 樊月今年35岁,不愿在家养尊处优于是就毕业时选择在京城找工作,谁知多出了些工作狂特质,至今没有男朋友。对此,樊向南催婚过不少次。 “gay?”樊规蹙眉疑惑,“男同?” 樊月点头:“对。但我听我同事聊天时候说,这个小许总好像每次去谈合作都是被许老抓去的,‘小许总’只是行业里对他身份的称呼,他本人实际是个大学教授,男朋友更是不得了,是个数学研究员。” 后面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樊规都如同背政治般记了下来。 感觉以后对付樊向南能用上。 樊月并不知道樊规此时在想什么,她侧身问道:“再过一年半你就要上大学了吧?等那时带个对象回来给你姐我瞅瞅呗。” 樊规没有说话,还在思考方才的事。 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不爱听,樊月也就没再提。 …… 依旧是大雪的二月,春节期间第二天,九中开学了。 被迫中断过年的不只有夏辞夜,还有被通知回来加班的宋诗语。 开学后,由于上次的事,梁馨慧被调去了外地,许嫣然也如之前所说转去了纯理组的三班。 鉴于班主任位置的空缺,经过教职工紧急会议的商讨,宋诗语再次被推上这个位置,而化学课则由三班化学老师暂代。 “我擦,段竞飞!你离我远点!” 新年的第一面,李华就被吓得不轻。只见段竞飞手腕处盘着一条青色小蛇,蛇身蔓延着黑色纹路,如刺青般。 活的,不会动,在休眠。 “别那么害怕啊,小翠不咬人,”段竞飞说着抬起胳膊,“真的,不信你试试。” 李华手上卷着书当刀使,抖成筛子,欲哭无泪道:“我警告你!别过来啊,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打你了。” 每日段竞飞的一大乐趣就是逗李华玩。 段竞飞开玩笑般跃跃欲试道:“来来来,打我。” 李华:“我要告诉宋姐!你欺负人!啊——路弘!!你管管你同桌!!!” 路弘在一旁实在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埋着笑意拉了一下段竞飞的衣服劝阻道:“差不多行了,看给人家吓得。” 段竞飞闻言点到为止,转头一看,本组第二排空空荡荡。 “诶?宋屿燃呢?” 许嫣然转班后,这一排本就只剩宋屿燃一个人,现在宋屿燃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路弘回想道:“好像是帮嫣然姐搬东西去了。” 段竞飞这才如同通晓原委般明白过来。 老宋不简单啊。 “怎么突然想起养蛇了?”樊规题刷一半转过头问。 确实是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 这个季节的蛇基本已经冬眠,段竞飞怎么会想不开挑这个时间养? 只见当事人表情突然沉重,一字一句道:“此事说来话长。” 樊规:“三百字内概括出全文,会吗?” 简称长话短说 樊规一般同人说话都是因人而论,比如像段竞飞这种脑回路非同寻常的,需要用他们所共熟知的语言来交流。 段竞飞平生最怕的交流语言就是这个。 让一个话痨去概括全文,无异于让一个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雨。 太残忍了。 原本段竞飞受天气影响不想起床,后来想到过年要勤奋,于是克服安重重心理困难后,终于动手掀开了棉被,结果就发现自己的被窝里多了点什么东西。 在与被暖活了的小青蛇进行三秒深情对视后,段竞飞惘然了。 什么鬼玩意?我床上怎么会有这玩意? 现在蛇的冬眠条件都这么好了吗? 竟然跟我睡同一个被窝。 段竞飞:“……”真是太可恶了 我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这是我的被窝!! 刚准备把这个私闯领地的家伙扔出去,青色的一团盘如蚊香,又继续休眠了。几经试探后,才发现这家伙不咬人。 算了,反正春节无聊,养条活物也不错。 为此,段竞飞还给它取了一个十分适合的名字,观其多半翠绿,那就叫小翠吧。 樊月和樊规的年龄差还挺大的,主要是樊规出生得比较晚。 被迫营业的小许总:(? ^-^) 到处躲人的许教授: ?? _?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跨年 第30章 爆炸 由于许嫣然的转班调动,开学时一班重新选了化学课代表。其中,数学课代表的位置虽然空缺,但如今依旧没有重新任命的打算,平时收数学作业的任务则由学委代劳。 这几天的校论坛聊得热火朝天,没有谈论别的,都在疑惑樊大恶霸最近为何如此消停。 段竞飞怀疑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有事没事总惦记着老樊,真是考试考少了让他们闲着了。 没过几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调研考轰炸了整个云州。就连尚未开学的八中学生都被强拉着返校参加。 一考完,樊规就能听见某个乌鸦嘴在自己旁边哭嚎。 习以为常的樊某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考试而已,和他刷的题没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段竞飞发现班里的异常越来越多。其中,自从许嫣然转走后,以宋屿燃为首的嫌疑人在三班莫名其妙交了一个好兄弟,一下课就要去找对方聊天。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宋屿燃这么能聊,不到上课还不肯回来。 真是奇了怪了。 …… 初见春迹的三月上旬是最冷的化雪时期,直到半个月过去,才逐渐恢复了晨会制度。 此次晨会的变动也不小,主要内容从长达两个月的防溺水教育转向防早恋。 校内好几处损坏的监控设备都在这一次统一维修完成。此外,紫藤长廊、学生公寓后方竹林以及罗马柱广场等校园里小情侣的“约会圣地”都被无情地额外装上监控。 天气渐渐回暖,实验楼也跟着开放,实验课比以往要多,新任化学课代表根据每个人的要求划分实验小组。 樊规和夏辞夜一组则被特别关照地安排在第一排。 樊祖宗去年炸掉实验室的事迹在众人面前至今记忆犹新,如果没有老师盯着,他们还真不放心。 实验内容较为自由,材料自取。 只见樊规取来硝酸铵和盐酸溶液,由于天气原因,打开瓶塞一看,储存的硝酸铵粉末大多结块,似乎还有什么不满,又转手拿来研钵。 正当他用镊子取出一块放入研钵准备开始时,夏辞夜直接抓住他手腕,话中带笑道:“哥哥这是干什么?” 樊规盯着他,不说一句地挣开手。 刚准备再次行动,怎料夏辞夜再次抓住他手腕:“樊哥,别闹了。” 樊规有些不懂姓夏的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想把结块的硝酸铵敲碎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夏辞夜说:“会爆炸。” 几乎是这句话出来的瞬间,后一排正在做实验的同学手抖了一下。 樊规低头看了两眼实验材料,好像确实有点问题,二话不说又重新去选新方案。 下午六点的时候大多数人均已离开实验楼,只留下时常压轴的两位在实验室里。 夏辞夜抬头看了眼时间,摆放好器材准备问樊规走不走时,只见樊规将窗帘拉上,让本就昏暗的室内变得一片漆黑。 他似乎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绽放于黑暗的绚烂,是黎明都未曾见过的惊鸿,旭日并不会惠及所有,但月光却是每夜都有。 落入大号烧杯的钠在溶剂液面快速游动,蓝紫色的荧光如水墨散开,一场元素间的碰撞描绘了整片夜空。 “好看吗?”他问。 对方回答得很快:“很美。” 夏辞夜说话时常让人接不下去,樊规也不是什么擅于聊天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彼此离不开对方。 樊规第一次觉得说话这么难,如越过蜀道一般,难于上青天。 已经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从未翘过课夏辞夜看着时钟莫名有些紧张,他摸了一把脖子,小声问道:“樊哥……我们现在不回去上课吗?” 课是肯定要上的,但目前有个显著的问题。 “你想被年级主任拦在教学楼下罚站吗?” 夏辞夜摇头。 早在上半年,高中课程内容的学习就已结束,进入复习阶段后,学校就开始对他们迟到早退的抓控尤为严格。 如果不出意外,此时教学楼下至少有两名老师值守,贸然回去恐怕难逃一劫,但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也不是办法。 虽然之前樊规就找老师要了实验楼钥匙,不怕被锁里面,但长时间不回去被记旷课会更麻烦。 “那樊哥有什么办法吗?”夏辞夜问。 樊规收拾完东西将窗帘拉开,走到主讲台上拿起教鞭,随意道:“这还不简单?”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夏辞夜,指了指自己脚腕处,“用力点,打这儿。” 夏辞夜一整个愣了两秒:“?” 下午下过雨,傍晚的空气都是潮湿的,两位值守老师关系还不错,值班的时候能聊上两句也不算无聊。 “今天这群兔崽子怎么这么乖了?往日哪次不是一抓一堆……”其中一名老师看了一眼四处无他人的环境很是满意,朝另一名值守老师问道,“今晚一起出去吗?听说南街新开的一家火锅店还不错。” “是吗?昨天宋老师还跟我推荐说南街的那家自助餐厅也不错。” 正当两位老师还在讨论宵夜吃啥时,两位可疑人士从远处龟速走来,可以看出刚去了一趟医务室,其中一位崴了脚被另一位搀扶着走。 原本樊规是想问夏辞夜怕不怕疼,但又转念一想,对方又不像是如自己这般被打进过医院的人,或多或少肯定都会怕疼直接问来让他来回答太伤对方面子了,所以才决定亲自上阵。 毕竟这点疼痛他还是受得了的,最多忍几天就好了。 虽然行为已经很明显,但值守老师还是把他们拦下来询问了一番。 起初,她们没认出他是谁,但是旁边这位夏辞夜同学她们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毕竟是宋老师的儿子,后来问了两句才知道这位受灾人是樊规。 两位老师虽然没教过这位校园名人,但是她们都知道这一届有这么一个人物,后台硬得让人头皮发麻。 樊规崴伤了脚,夏辞夜乐于助人帮扶同学,无论怎么看,这次迟到都情有可原,自然而然也就没追究他们的麻烦。 度过最冷的时间,段竞飞娇养的小翠也结束了冬眠,为了防止瘦小的一条到处爬吓到同学,他还专门给它准备了一个带盖的小窝。 教室里没老师看着,他就大胆地将小翠放在桌面上。 准确来说是樊规的桌面上。 一是因为他要写作业,桌面没空地,二是他相信老樊胸怀那么宽广,这点小事他应当不会介意。 胸怀宽广的樊规刚被人扶回来就看见青黑的一条在自己桌面上扭来扭去地爬行。 樊规:“……” 画面实在太美丽。 樊规确实没说什么,被扶着坐下后只是将那盆多肉放得离蛇远了些,然后又去翻试卷。 “老樊,你腿怎么瘸了?”段竞飞将小翠抓起盘回自己胳膊上。 吃个饭的功夫,怎么感觉错过了许多事? 段竞飞问:“跟人打架了?也不对啊,按照你的水准,不应该伤这么重才对。” 樊规试卷还没拿出来就先听了段竞飞的一堆废话。他边翻着比数学书还厚的一匝试卷,边道:“不小心崴的。” 夏辞夜还时不时朝他这边看。 当时夏辞夜没有接樊规递过来的教鞭。 他实在下不去手。 迟到会被罚站并扣学分,樊规不想让他跟着受罚,这一点夏辞夜明白,可是这种直接伤害自己喜欢的人的事他不会干。 夏辞夜说,被抓就被抓吧,扣学分总比你受伤好。 樊规嫌他有些寡断,就自己下手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需要拐杖不?我去给你掰一根,”段竞飞说话十分直率,从不想让大脑审核,听得樊规微微皱眉。 崴伤拄拐杖是不是太夸张了…… 晚自习下课后实在觉得太闷,樊规就少有地走了个远程,在二楼走廊看风景。 二楼多是会议室,平时几乎没有学生会光顾这里。相较于三、四、五楼的喧嚣,此处格外静谧,甚至连灯都未开一盏,是个独自静心的好地方。 课间仅有十分钟,静心不到一半,突如其来地被人从身后沉沉地拍了一下肩,一转头,直接对上肖志强微笑的脸庞。 樊规:“……” 勉强扯出一个回礼微笑后,又转回头继续欣赏他的风景。 反正自己最近又没犯什么事,应该不是专门来找他去办公室喝茶的。 “同学,你知道哪一层楼有情侣吗?”向来讲道理的肖主任第一次主动向他请教。 可惜精明一世的强哥问错了人,樊规下课时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发生什么事一般都不会知道,更别说涉及他人私事。 他应该问段竞飞才对,樊规这么想着。 但对方再怎么出错好歹也算是上级,樊规也不是情商很低的人,十分顾及颜面地来了一句:“每层都有。” 就算是在怎么寡情的班,必定会出情侣,但真要他说出一个来,还真是有些为难。 得到答案的主任有些认可地点头,然后上楼而去,等到上课时,樊规才回去。 刚回来就听见五楼有情侣遭殃的事,当事人还是以前的老班长,樊规印象最深的就是检讨完返校那天在班里同学们的长“咦”声,想记不起来都难。 高二分班后,因为成绩原因,老班长被分去了二班,但他的职务没变,去了二班依旧稳居班长职位,十分尽职,有时念旧还会回来看看,毕竟两个班离得很近。 樊大大作为让小段同学转正的一大贵人,小段同学时常遇见什么新鲜事都想拉着樊大大一起。 因此朋友问我为什么小段同学跟樊大大的互动那么多,而路弘和夏辞夜的对话几乎没有。 我:“啊?应该说什么?难道让夏辞夜质问路弘你老婆为什么总粘着我老婆嘛?”?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爆炸 第31章 规训 “当时我刚上完厕所回来就看见强哥盯着一对搂在一起看风景的情侣一言不发,直接掏出手机绕着他们一百八十度微蹲录像,后来才认出来是老班长。”段竞飞说着给自己说笑了,“你猜怎么着?结果老班长没发现,还是搁那儿在身后近距离观察的强哥实在看不下去吭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段竞飞:“可惜你没看见那场面,他们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强哥还亲自给他们拍了特写。” 除了主任们每天巡视监督,学生会也在抓早恋的队伍中。 夏辞夜和樊规平时公共场合相处还算保守,只有夏辞夜想腻歪时才会挑周围没人或者天黑。 自从高二以来,成绩就从一人霸榜变成了两个名字来回跳动。每到联考,校论坛里会率先讨论两人谁会是本次第一,形似对家,在别人眼里樊规嫉恶如仇,更何况是对他的对家? 之前有人传出一张他们的亲密照,论坛里根本没一个相信的,纷纷道肯定是借位照,樊规哪有那么好相处? 但他们确实谈了。 可能是最近学习氛围过于紧张,愿意出门运动的学生越来越少,在教室里一闷就是大半天。 向来提倡劳逸结合的校长越看越忧心,终于决定赶在月末之前给高二同学安排了一个用来放松的活动——一日规训 简而言之就是压缩版军训,期限为一天。 虽然军训是新生才有的必备流程,但在这个不合适的天气不合适的时间里,已是老兵的学哥学姐们再次体验了一把当新生的感觉。 段竞飞已经恨透了云州的极端天气,明明是春季,温度却跟进入了盛夏一般,烈日悬空,军姿站了三小时,感觉已经被晒成煤炭。 校长到底抽什么风啊!突然把他们拉出来训练! 忙了一天,站在演讲台上的校长看大家似乎有了些精神气,于是一时兴起演讲稿也不拿了,直接临场发挥。慰问完劳累的民心后,他慷慨道:“大家也知道,校内公共区域卫生向来是学生打扫。但为了合理分配,保持公平公正,由于去年是高一学生打扫的,今年就由高二学生来打扫吧。所以今年还得再辛苦一下大家了。” 台下一片哗然。 校长真的没开玩笑吗?这合理吗? 不只是段竞飞,宋屿燃都想骂人了。 连续无休地上了四十多天的课,学生们本就怨气大,经这么一折腾,简直跟要了命一般。 樊规站在后排压队,一众教师聚在后面聊天。他对老师们的外卦没什么兴趣,但奈何对方声音太大,只能听着。 聊的不是本校事件,而是全市升学率最高的一中。 据说因为压力太大,本月中旬有两名学生跳楼自杀,等发现时尸体已经凉透。但令人奇怪的是,两名学生的家属收到通知时都很冷静,像早就预料到一般,只是将尸体领回去,办了退学,其他的不得而知。 每年中学生心理健康监测中心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学生心理测试,但有些因素是不可控的,虽然做了预防,可每年还是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场八卦樊规没能听完,中途被宋诗语叫走,去了办公室。 学校需要提前选定竞赛生名额,由于人数限制,报名的第一个门槛便是需要总排行名次在年级前五十的理科生。 去年樊规嫌麻烦,没参加。 今年也是一样,不准备参加。 像是故意针对他似的,今年校方又改了条件,要求总排行第一必须参加。 九中全校最差的成绩也有六百多分,但像樊规这种有着突出性高分的,之前还真没有。对上一中和华师附中那群疯子,九中去年的成绩可谓惨败。 同样被强制参赛的,还有进步之星夏辞夜。 一个在校网友眼里成绩突飞猛进,复读第一个月就将樊规从第一名宝座踹下去的人。 小半个下午的时间校方就将参赛名单统计完成,共计二十人。这段时间这批人需要接受竞赛培训,九月参赛之前,每月一次的月假将被取消,图书馆从不开放的三楼自习室也成了他们的培训地点。 近日,学校请了一名A大教授来授课,所有教师被叫去听讲座。樊规去教研楼拿试卷的时候见过那人两眼:对方头发棕黑得匀称,皮肤很白,瞳色棕黄,看上去像是混血,一副金框眼镜衬得周身一股书卷气,整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却又不知从何透出一丝轻傲感。 竞赛题比普通题难上一个层次,其计算工程大,极为耗时,可偏偏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出正确答案。 这也是樊规不想参加的原因。 月假期间,学校里空空荡荡,偶尔会有几名篮球爱好者专程跑来校内的篮球场打球。 正值桃花开得艳,春风一吹,拂得到处都是,留校培训的同时,他们还需要暂时当职免费的清洁工。 其名美曰,在奋斗参赛的同时,适当锻炼。 这种鬼话,樊规显然不信,但该干还是得干。戴上志愿者小红帽,拿起工具就和大家一起当免费劳动力。 打扫的过程并不顺利,春风不饶人,樊规刚扫出一个花瓣堆,不到两秒就被吹散,一切等于白干。 夏辞夜看着樊规有些呆板的表情没忍住笑了。樊规实在没辙,将扫把往旁边一丢,瞪了他一眼,仿佛在用眼神责备他。 笑什么笑? 管理好表情后,夏辞夜弯腰将樊规丢下的扫把捡起,温声道:“樊哥要不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打扫就好。” 听完这句话,樊规心里更难受了。 虽然有时不在乎面子,但脾气却是一如既往地执拗。 这世界上还能有他办不好的事? 开什么玩笑! “拿来,”樊规皱眉,一把抢过扫把,声音淡漠又带有些别扭,“你忙你自己的去。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的夏辞夜笑意更是藏不住了,一忙完就若静止风景般站在一边看樊规是如何忙的,还时不时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樊规强忍着想打人的念头假装听不见,背对着他继续忙自己的事。 等到收工,已经到了就餐时间。 假期食堂休业,培训老师直接带学生们出校吃饭。 说让他们敞开了吃,结果买单后才发现,这群学生吃得一个比一个少,唯一一个有胃口的一看周围,也变得不好意思吃太多,及时停了筷。 “都那么讲究干什么呢,怎么,怕把我吃破产?”请客的那名培训老师看了一圈,第一次因为花少了钱而感到有些郁闷,这次出门他整整揣了一钱包红色钞票,谁知最后只耗了七张。 “给你省钱你还不乐意啊?”另一名培训老师打趣道,“实在不行我们帮你多消费点也行。” “去你的。” 周围人都笑了。 …… 两个月后,樊规感觉头上要长蘑菇了。 自从参加了培训,生活如同多了些养料。不同以往的解题方式、概念定义,被以试卷为单位往脑子里灌。 进入初夏,阳光依旧炽烈,无论昼夜,蝉鸣声声。 九中多是为美而建的绿化带,在花坛边站久了还能碰上一两只蝴蝶。每到这段时间,学校总要组织一次研学。 此类集体活动,如果不是瘸了、残了、不能走路了,学校都不会放过每一位想落单不报的人。 去年这时候樊规正躺在医院里,带着所谓樊向南给他编有各种意外原因的伤。 今年因为培训,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去,就算樊向南再怎么喝酒发疯,也打不到他头上来。 但他依旧不想报名,原因和之前别无二致。 麻烦。 艳阳天晴,樊规并不认为这适合外出研学。 真不适合。 说不定项目进行到一半就被高温烤成人干了呢? 今天朋友给了我一袋黑咖啡,说这个巨苦,我不信邪,直接冲完尝了一口。 谁知不知不觉喝完了,事后才感觉不对劲,我等会要午休,现在喝这做甚? ??_?` 众所不周知,路弘实际是一个安静的不爱同人讲话的人,夏辞夜也懒得和人交流,但是为了追老婆两人也是拼了。 路弘:“老婆性格太跳脱,只能适应他说话风格。跟着改变语言风格。” 夏辞夜:“老婆太冷漠,直接死缠烂打。” 宋屿燃: 去找好兄弟 × 偷看老婆 √ 一个很坏的消息:今天好像写少了。 ???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规训 第32章 研学 清晨不到七点,旅游公司安排的客运车缓缓驶入学校,樊规刚找到位置坐下就有些犯晕。普通私家车对他来说还好,但一乘客运车就浑身难受。 他晕车。 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后,拉上车窗帘,认命般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段竞飞坐在他正对着的前一排位置,看樊规如同吃了黄连的表情,转身单膝向前,脑袋趴在椅背上,一只手拎着购物袋问:“老樊,我带了零食,吃吗?” 没吐就已是万幸,樊规现在哪吃得进东西? 车内开了空调,不能开窗透风,他眼也没睁,道:“不用。” 路弘拉了拉段竞飞衣服,示意他坐好。 每辆车都配有一名带队老师和导游,宋诗语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个,在确认完毕后,不由皱眉:“夏辞夜呢?” 有知情人士报告:“我好像看到他去中西大药房了。” 宋诗语有些疑惑。 他去哪干什么? 不久,夏辞夜拎了一袋药上车,宋诗语问了两句后让他赶紧入座,结果不知何时就已跟在身后的秋秋作势也要跟着上车。 宋诗语“啧”了一声,把胖橘丢下车,一脸板正道:“加你就超载了。” 多出的小家伙不死心,刚被丢下车又跳上车,弄得导游哭笑不得,松口道:“猫倒是可以带去,但是得自己照顾,因为它不在我们公司的保险范围内。” 夏辞夜给樊规喂了颗晕车药,刚收拾好,直接被丢来一只秋秋。他抬头,一脸不解:“?” “你引来的,你自己看好,要是丢了——”宋诗语单手扶了一下眼镜,“唯你是问。” 本次研学兵分两路,□□去唐城,国际部飞富士山。 去往唐城的车程不长,奈何司机师傅走错了路,中途又临时换了路线,直到十点才到目的地。 好在吃了晕车药,樊规才不至于晕到吐。可惜了之前的一路景色,他晕了一路,什么也没能看见。 但令他感到滑稽的是,原本秋秋由夏辞夜抱着,可这只加肥猫极为不老实,还没让对方抱一会,就蹬腿跑到樊规这边,揣着爪子趴他腿上休息了。 樊规:“……” 虽然空调温度有些低,但腿上第一次“盖这么厚的被子”,他感到腿上十分温暖且有压力。 下车后,导游首先给他们指了卫生间的所在处,上完厕所出来,老师们正在发放矿泉水。 夏辞夜帮忙拿了一瓶给他,撑着一把太阳伞,一起跟着大部队进门。 由于到的实在太晚,上午的游览变得比计划中要简略。樊规无意瞟了一眼,立有封路牌的街道满是古装演员,大抵是在拍剧。 到了唐人街,活动稍微自由了些,大多数人都围在杂耍前看戏猴。樊规只看了小会儿,实在提不起兴趣就沿着这条街随便走走。 秋秋跟在身后,夏辞夜牵着绳子随樊规一起。 这条街有许多商贩,还有两家写真店。 逛着逛着,樊规一转头,发现夏辞夜没了。 樊规:“……” 刚刚不是还在旁边吗? 又沿街往回走,终于在一个装满仓鼠的摊前找到了失踪人口。 可以看出夏辞夜真的很喜欢,站在摊前看了许久,就连秋秋想到处遛遛都拽不动,只能叼着绳子拉。 樊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盒子里几只毛色不一的仓鼠,又看向夏辞夜:“喜欢?” 夏辞夜抿了一下薄唇,点头。 摊主见状乐呵道:“同学,买一个呗,二十块钱一只,送笼送粮,打过疫苗。” “养一只怎么样?”夏辞夜问。 樊规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歪了一下脑袋随意道:“你想养就养,问我做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见买个东西还需要问别人的,他不是夏辞夜的监护人,也没权干涉对方想养什么东西。 “怕你不喜欢。”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樊规竟然有些不适应。 这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是你养又不是我养,买东西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你喜欢不就行了?” 真是麻烦。 夏辞夜笑了一下:“好。” 得到首肯,夏辞夜第一时间付了款,选中的是一只金丝熊。 秋秋在原地干着急了半天,之前它从来没有被人用绳子这么牵着过,每次在这个热闹的地方想冲出去玩,结果都演变成了自杀式锁喉,气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心满意足后,夏辞夜拎着笼子走在旁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抬了抬拎笼子的手,侧身问道:“樊哥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选这只?” 樊规没回他,安静地走自己的路。 别说选这只了,就算选了只最丑的,樊规都不想问一句。 夏辞夜自答道:“因为这只看起来脾气很差,躲在角落里生闷气的样子和你很像,很可爱。” 樊规噎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盯着他,面色黑如芝麻。 谁可爱?眼瞎? 眼瞎了的夏辞夜看了眼樊规此时的表情,对比着笼子里窝着只留了一个背影的金丝熊,点头肯定道:“更像了。” 樊规踹了他一脚。 他们跟段竞飞、路弘是在街口相遇的,段竞飞咬了一口糖葫芦要看耍猴。另一边,几个学生正和宋诗语拌嘴,开玩笑说让宋老师帮他们买路边的手工制品。 宋诗语笑了笑提要求,如果他们能跟老板砍价砍到半折,就给他们买两个。众人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根本不知道如何砍价,那几个学生刚刚实践,就遭到了老板的无情拒绝,最后实在不甘心,就自己付全款买下。 到了饭点,队伍集合集体去就餐,路过冰激凌店难免有几个人想去买甜筒,宋诗语往队伍后方一瞥,看见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又走去催促他们跟上队伍别乱跑。 一班拼了两张圆桌,位置各凭心意。 困了一上午的秋秋终于在这时被松了束缚,圆球般的家伙在桌边到处乱窜,宋女士实在看不下去,将它抱起,亲自投喂。 早上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带猫粮,这家伙又挑食,在喂时避免不了要头疼。宋诗语看着一向偏宠的秋秋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清晰认识到,确实该让它减肥了。 2号桌上,樊规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觉得夏辞夜有病了。 别人都在吃饭,只有这人在逗仓鼠。 可能是之前的话在他心里起了作用,现在一看见这家伙去逗那只金丝熊,他就非常不爽。 具体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爽。 夏辞夜往笼子里的小碗投放了些鼠粮,但那只金丝熊蹲在角落里依旧不肯挪步。 “脾气还挺倔,”夏辞夜轻轻戳了它两下,“你怎么和樊哥一样不爱吃饭啊?” 不爱吃饭的樊规差点被一杯水呛死,夏辞夜急忙腾出一只手帮忙去拍樊规的背部,试图帮他缓解,关心道:“樊哥,没事吧?” 还没缓过来,说不出话,樊规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去隔壁蹭了一碗菜回来的段竞飞看见夏辞夜手中的笼子,好奇地凑了过去。之前光顾着看耍猴,忘记问笼子里装的什么,如今一看,是一只金色小鼠。 “哪儿买的?还挺可爱,”段竞飞哇塞一声。 樊规倚着桌子扶额,头疼得厉害,现在只要听到类似的话就烦。 夏辞夜欣欣然道:“对吧,我也觉得,但它一直不理我。” 段竞飞闻言琢磨道:“会不会是抑郁了?” 夏辞夜:“抑郁?” 段竞飞“嗯嗯”两声道:“对呀,你得适当带它出去晒太阳,给它充足的睡眠时间,不然会躁动不安,而且还会抑郁。” 科普完基本知识,段竞飞看又上了新菜,“诶”了一声就走了。 夏辞夜思考着刚才的话,看着那只窝着的金黄的小小的一团陷入沉思。他转头看向樊规,凭空多出了些委屈:“樊哥,它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还没等他发作,樊规抹了一把脸,醒神似的站起,手往兜里一揣,道:“我吃好了,先出去透透气。” 还在抢菜的段竞飞听声抬头,疑惑道:“哎,老樊,这菜都还没上齐呢你就不吃了?” 樊规没胃口,生了一肚子闷气。 段竞飞再低头时,发现碗里多了一个鸡腿,旁边的盘子已经空了。 路弘笑他:“抢菜都不专心。” “卧槽,你竟然这么良心,”段竞飞不可思议。 周围人听到这段对话爆发式笑了—— “你俩这是什么相处模式啊?” “段竞飞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谢谢。” 由于不让乱走,樊规只是蹲在门外的荫蔽处。 他不常关注新闻,只有实在无聊时才会刷两下,就比如现在。 大数据最了解每个人的喜好,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标题明晃晃标着“小许总”这个称呼。 新闻图片中一个棕黄发色的男人端着咖啡坐在咖啡屋里,肩上还站着一只蓝白色的鸟,从构图上看,应当是远处偷拍,还隔着玻璃。 樊规盯着图片越看越熟悉,实在不确定,还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仔细观察。 怪眼熟的。 原来那次看见的A大教授就是小许总…… 许是不放心,段竞飞端着碗就出来了。见樊规少有地戴着眼镜,他蹲在旁边稀奇道:“什么事这么重要,眼镜都戴上了。你可是上课都不会碰一下。” 樊规将其摘下,又放了回去:“没什么。” “要我说,老樊,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段竞飞还吃着,声音不清晰道,“就算你近视很浅,但看远处终究可能还是有些吃力,要是有要找事的人从远处走过来,你怎么知道?” 平时还算平静,可找事的人还是有,学校里人多复杂,难免需要预防。 樊规关了手机,淡淡道:“虽然视线不清晰,但人和狗我还是分得清。” “那咱们先不说这个,就上次那件事,都传成啥样了,你不管管?” 几天前樊规去实验楼被人拍到了背影发在校论坛上,这么一张图片,一开始还算正常,只是有人发言担心他把实验室炸掉。结果不知怎的,谣传越来越离谱,演变成众人传闻樊规要炸学校,直接摇身一变成了恐怖分子。 别人眼中的一班只专注于学习,只有段竞飞一人会闲得去看网坛上的那些破事,因此这位闲人也成了全班唯一的新闻报道网。 “谣言而已,又不是真的,”樊规无聊托腮,“爱信就让他们信好了,如果愚昧能治,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犯蠢。” 就算校网坛里的人再怎么恶语相向,现实中他们终是不敢在樊规面前放肆。看老樊依旧稳如磐石的心态,段竞飞也是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叹口气:“真羡慕你们这群不上网的。” 他怀疑自己打开手机就是在找罪受。 没见过比学习还让人头疼的事,如今算是见识了。 门口细颈瓶中的假花摇动,夏辞夜弯下腰,拍了拍樊规的肩,轻声道:“樊哥怎么蹲在这儿?” 樊规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段竞飞被吓了一跳。光顾着跟樊规聊天,都没注意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人。 看是熟人,段竞飞拍了一下胸口,舒口气埋怨道:“夜哥,你走路咋没声儿啊?” 跟走廊巡察的年级主任一样。 夏辞夜转而蹲在樊规另一边,手上还提着笼子,浅笑道:“抱歉,吓到你了。下次需要我走出声音吗?” 段竞飞有点别扭:“可以吗?” “可以啊,”夏辞夜回答着,还戳了戳樊规的胳膊。 樊规被戳烦了,直接把他的手拍掉。 “对了,夜哥,你怎么也出来了?”段竞飞边好奇边吃。 夏辞夜收回被拍掉的手,将笼子放在太阳下,打开笼盖,随口道:“带它出来晒太阳。” “啊?”段竞飞缓缓将饭咽了下去,试探性问道,“夜哥,你这是……准备烤鼠片吗?” 虽然确实应该让小仓鼠晒晒太阳,可这天气合适吗? 这是连人都有些接受不了的温度! 樊规有些出神,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托腮的手放下,伸出另一只手遮在金色一团的上方。 一阵温风吹过,那只金丝熊抬起脑袋仰视着那只手,眼瞳深黑,看起来有些呆滞。突然,它开始捡小碗里的干粮。 夏辞夜注意到了。 但他看的不是正在囤粮的金丝熊,而是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的樊规。 囤粮的小家伙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脸两边鼓鼓的,如同塞了两个包子,十分喜庆。 补充完体力,整顿好队伍出发,他们又回到熟悉的街道,上午已经逛了个大概,现在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几乎是走哪算哪儿。 忽地,招牌楼前围满了人。 前天热成烧饼,今天冷成圆球。 之前心口偶尔刺痛一直以为是糖吃多了,结果今天才知道这是心肌炎留下的后遗症( ?? . ?? ) 今日喜报:恭喜夏总喜提一脚。 樊向南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合作伙伴跑樊规学校去开讲座了。 一个极为隐秘的事情: 宋女士与小许总认识,以前当过一段时间同学。 樊大大,骂人的一把好手; 夏辞夜,气人的一大圣士。 晚安啦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研学 第33章 被抓 是业务表演,抛绣球定郎胥。 樊规站的位置很偏,应当没自己什么事。 谁知绣球专往偏处抛,樊规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NPC,是今天的“郎胥”。 站在中央的一群人起哄着想接绣球,里面不惶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学生。 樊规不爱看热闹,奈何有人拉着他。 “你很爱看?”樊规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为什么拉着我一起?” “我这是在同你分享我的今日所见啊,哥哥,”夏辞夜轻笑一声,“不拉你一起,该怎么分享呢?” …… 下午的任务比上午多,参观完唐人街,大部队转向皇宫游览。安全线外,人群围看广场内的魔术表演,最后回到正门拍完合照才算圆满收场。 由于人数较多,只能以班为单位依次留影。 第一排两边的同学拉横幅,樊规和夏辞夜站在最后一排收尾。 前排的安灵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将荷包里的照片拿出,加入合影中。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得很开心,但白天看不见星星。 拍完合照,终于坐上回校的车,玩了一天,出了一身汗,一众人趁着等人的时间纷纷涌入便利店买雪糕。 回到学校已经是天黑后的事,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食堂,有些不顾体面的,头上帽子已经飞了。 基本都已玩累,校长也不可能把他们再抓去上晚自习,吃过饭,皆回寝室洗漱休息。 路弘走在前面,段竞飞正在跟樊规聊些有的没的,突然段竞飞同樊规和夏辞夜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放轻脚步又飞快向前跑去,扑在路弘背上,像是想吓他一跳般喊道:“I 来了!” 路弘由于惯性向前栽了一下,很快稳住身体,下意识道:“什么爱来了……” 段竞飞用一条胳膊框住他脖子,往自己这边拢了拢:“我啊。你什么时候又变这么呆板了?英语单词都不认识了? I 是我的意思啊。” 路弘“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见对方心情如此之差,段竞飞直接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反复确认后道:“温度正常,应该没发烧,难道是哪里难受?” “没,”路弘情绪还是不高。 段竞飞:“那我不管你了?” 几乎是段竞飞收回胳膊要走的同时,路弘直接抓住他衣袖,假装扶着额头,道:“我有点头晕,你能扶我回去吗?” “这就对了嘛,”段竞飞又转手扶住他,知道这人总喜欢逞强,早些年更是都烧迷糊了还要坚持学习,“什么事都强撑,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夜晚室内熄灯后,樊规躺在床上已经盖好被子,床边冒出一颗脑袋,一手拿着笼子,一手扒在床上,悄声喊道:“樊哥?” 樊规还没来得及闭眼就听见对方喊他,带有些困意道:“说。” “我被子不小心弄湿了,今晚可以跟你挤挤吗?”夏辞夜道。 “湿了?”樊规闻言疑惑抬头朝夏辞夜床铺看了一眼,确实水染了一片,看起来还挺严重。 “是我,”段竞飞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当时他端着水走,还和路弘聊着天,结果一个不注意就和夏辞夜撞上了,好死不死,全泼对方床铺上了,“夜哥,要不我把我床让给你吧,我跟路弘挤挤。” 几乎是这句话落音的同时,樊规往靠墙的一边挪了挪,淡淡抛下一句:“随你。” 夏辞夜毫不犹豫地将装有仓鼠的笼子放在上铺,人直接躺在留出的空位上,扯起被子盖好,顺口道:“晚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段竞飞、路弘和宋屿燃皆愣了一会。樊规什么时候这么慷慨,夏辞夜什么时候这么不客气? 空中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及至夜半,室内传出轻微的叫声。樊规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在床上的声音,结果下一秒,那个东西直接踩了一脚他的脖颈越过。 受害者一睁眼,一个极小的一团身手矫健地翻过夏辞夜的肩。 夏辞夜背对着他,侧躺着。但令樊规不可思议的是,有东西翻过去,这货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然没看清,但看身形,大概是姓夏的买的那只金丝熊。 白天看起来挺安静,怎么晚上这么暴躁? 樊规推了两下夏辞夜肩膀:“喂,醒醒。” 没反应。 樊规:“喂。” 樊规又推了两下他:“喂,你鼠跑了。” 还是没反应。 这人怎么睡这么沉? 夏辞夜没醒,段竞飞倒是醒了,眼睛有些睁不开,整个人迷迷糊糊,音量欠费道:“老樊,怎么了?” 樊规有些放弃叫醒夏辞夜这个策略了,因为压根喊不醒。 “没什么,”樊规又躺回去,“说梦话了。” 仓鼠很闹腾,仓鼠的主人更是不省心。清晨一早,樊规还没睁眼,就听见有一阵翻东西的声音。昨晚本来就没睡好,这么一闹,脾气更是压不下。 他翻身起床,拖着困倦的身体去洗漱,虽然知道夏辞夜在找什么,可他始终没有出声,坐在书桌前,借着晨光写竞赛训练老师布置的试卷。 实在找不到,情绪有些急,夏辞夜转头问樊规求助:“樊哥,我的仓鼠不见了。” 樊规不想理他,继续写自己的。 “就那只蹲着圆圆的,趴着扁扁的,看着小小的,摸起来毛茸茸的那只金色小仓鼠,”说着,夏辞夜还拿手比划了两下,“早晨起来就不见了。” 樊规:“……” 这是什么形容?金丝熊不都长一个样儿么。 再者,他也不可能告诉他昨晚那只仓鼠是如何逃走的,毕竟那只不识好歹的金丝熊的逃跑路线还包括他的脖子。 向来被看作混世魔王的樊规第一次被踩了,对方还是一只仓鼠! 他想打人。 “别打扰我写题,”樊规毫不留情地用压试卷的手捂住左耳,心情非常糟糕。 一个丢了鼠,另一个被鼠踩了脖子,整整一天,两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 就在仓鼠出逃的第三天,他们坐车去市数学竞赛预赛现场参赛,回来后的下午,宋诗语请假一个月,据说是生病要休养,樊规也被校方通知作为旁听生去其他学校学习。 夏辞夜感觉这件事来得特别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派旁听生出去? 前几年从未有过。 他打电话给宋女士准备询问病情,顺便打听是否樊规去哪个学校,谁料电话没接通,对方手机关机了。 夏辞夜不死心,趁着午餐时间又给樊规打电话,结果对面同样传出冰冷的机械女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咚”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夏辞夜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樊哥不接我电话,手机关机了…… 大脑里不禁混乱不堪,上一次失联还是中考那天。 他又去问了许多人,但没人知道樊规到底去哪所学校旁听,就连打电话问程修渡关于宋女士的病,对方浑然不知。 这几天宋女士根本没回家,失联之前曾给程修渡打电话报备自己会出差一个月,与学校所给出的理由严重不符。 “或许是对方学校管得太严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以老樊将手机关机了?”段竞飞分析道,“宋老师报病假也有可能是因为病假申请起来方便些?” “嘶,”段竞飞揣摩着,“旁听一个月会不会时间太长了?虽然老樊是竞赛生不放月假,但就这么在别的学校待一个月,也没个认识的人陪,那该有多无聊啊。” 无聊的日子里,樊规望着一群与自己差不多的学生有些迷茫。说好的旁听呢? 被抓来后,听到小黑屋里了。 他怀疑自己被绑架了。 来到这个蜘蛛都唾弃的地方后,没过多久,做了一套发来的试卷,就莫名其妙与一群陌生人同吃同住,电子产品统一上交,像是要把他们这群人与外界隔离开,每日的任务就是吃、活动、睡还有做题。有时随心点还会和那群闲得打自制扑克的人凑一桌。 “哎,我好像听说过你,我表弟也是你们学校的,他经常提起你,”一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的男生道,“云州九中的校霸对吧?” “别人强加的称号罢了,”樊规淡淡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说实话,樊规有些烦“校霸”这个称呼。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词。 “普通人?那可不一定,”那名男生突然凑近,笑嘻嘻道,“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长得还挺好看?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特别哇塞的类型。” 樊规愣了一下。 刚入校那会儿,确实有人这么说过,当时表白墙被群体轰炸,十个有九个都在打听他,只是后来名声被传得越来越差,渐渐地,也就没人再问。 那名男生见他有些答不上来,于是收身坐正,清理一下嗓子道:“好了,不逗你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贺堇言,目前就读华师一附中,是个——” “中二少年,”贺堇言旁边的男孩子很自然接话。 樊规闻言看去,接话的人像是一名白化病患者,满头华发。 “小阿宁,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贺堇言故作伤心道,“我这么根正苗红的一个人,我——” “都说了别那么叫我,”白化病少年有些嫌弃道,“我们没那么熟。” 贺堇言一把揽过白化病少年的肩,向樊规介绍道:“这是我发小,乔宁。他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不要介意哈。” 樊规发现这里的人都是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不仅如此,还都是在省内排得上榜的名校。 现在他有些怀疑是不是什么机构在做实验或者测试,不然也不会这么冒昧。 数着时间度过的日子是最难熬的,莫名其妙被关了一个月,重获自由的失踪人士再回到九中时,还感到有些不真实。熟悉的地方此时竟有点陌生,不知何时,门口又新添置了一座神鹿雕像,第一眼他还以为走错学校。 今天是高考放榜的第一天,樊规刚回来就碰上月考,准确来说是期末总结考,时间定在明天。 看见樊规平安归来,刚才还蔫蔫的夏辞夜瞬间活了过来,其中最抢眼的还是樊规桌面的试卷,堆得比那盆多肉都高。 樊规:“……” 他现在一看见试卷就头疼,恨不得全扬了。 “樊哥,你去哪儿了?怎么瘦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夏辞夜走到他面前,东瞅西看,像是生怕他少了一根头发丝。 倒也不至于。 段竞飞摸了两下下巴,打量道:“可我怎么觉得……老樊好像胖了?” 樊规:“……” 他是胖了还是瘦了这件事很重要吗? 我真的有很认真在埋伏笔,前面就有许多。 从樊大大的视角来讲,写了一堆布置人给的试卷,结果出来之后发现,里面混进了一套高考题,诡秘,这很诡异。?? . ?? 小阿宁:“出门别说你认识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被抓 第34章 生日 教室内趴了一片,樊规揉着太阳穴,道:“我休息会儿……” 终是不习惯,被关小黑屋的那些天睡眠质量比平时要差上许多,加上能活动范围小,待上一个月,人都得闷出病。在放回之前,还签了那个什么保密协议,保密这次事件。 他根本不知道具体要保密什么,对方没说明白。 “老樊,这不高考成绩已经放榜了嘛,我看校论坛有学长说这次数学压轴题很变态,我试着解了一下,半天没解出来。喏,你看看,”段竞飞将手机中的图片放大递给他。樊规接过越看越眼熟,不确定道:“这什么?” 段竞飞以为他也看不懂题:“今年高考的压轴题啊。对吧,是不是很难?” 樊规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道:“我看一下这张试卷其他题。” 段竞飞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在上面。” 看完全貌,樊规才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这张试卷之前在小黑屋里的时候樊规见过。 又陆续看了其他科目的试卷,发现好像都见过,只不过当时是岔开时间拿到。 被安排的数十张试卷中突然混入了几张高考真卷,樊规人傻了,好像已经知道对方要自己保密什么了。 敢情是作为非应届参考人员被教研院拉去当小白鼠,测试试卷难度是否恰当。 怪不得连接送方式都那么特别,全程被蒙住视线。 而在樊规与外界隔开的这段时间,夏辞夜几乎要急疯了,如果不是段竞飞从旁劝导,他甚至可能会报警。 手机关机了许久,走之前就没几格电,如今更是电量亏空。终于充上电后,一开机就见手机桌面有两个抢眼的红圈,分别是来自微信和电话的“999 ”。 一个月而已。 怎么显得自己死了一样? 除去回来时的那两句问候,直到晚饭时间,夏辞夜都没再说一句。 樊规感觉他有心事。 因为这人很少这么沉默。 樊规将椅子搬到他桌前,靠着讲桌坐下来,询问道:“心情不好?” 一只麻雀无意中飞了进来,一跳一跳地越过门槛。 夏辞夜正埋着脸趴在桌子上,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何止心情不好? “哥。”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夏辞夜调整姿势,抬眼看他,声音缓慢而又悲伤,“对吗?” 平时夏辞夜只叫他“哥哥”“樊哥”,但这么常听的词被单字拎出来却显得莫名诡异,仿佛不是在叫他,而是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哥哥。 虽然性格寡淡,但樊规也不是什么无情无爱的人,听到这句话时一种难受的情绪从心底里蔓延开。 他不是夏辞夜,自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是,更进一步来说,他甚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吧,”他伸手去揉夏辞夜有些乱的头发,“今天怎么突然换称呼了?” “叫什么不都一样么……”夏辞夜晃了晃脑袋,试图让他把手拿开,又坐起,抬起头看着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樊规怔了一下,收回手,试探道:“为什么这么说?” 自己只走了半个月而已,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况且学校一开始还对外给他编造了理由,夏辞夜怎么知道有问题? “你打听我?”樊规蹙眉。 夏辞夜反客为主:“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走时一声不吭,甚至连句话都不肯留一句。不打听难道全凭猜吗?” 樊规有些没理。 好像确实是这样。 当时他是被突然抓走,抓捕人根本没留给他多少时间,更别说吱声。 “生气了?”樊规问。 夏辞夜:“没有。” “夏辞夜,我不太会哄人,”樊规能听出他确实生气了。 夏辞夜指向自己的脸,道:“那你亲我一口。” 之前一直是夏辞夜在亲樊规,樊规还从未主动亲过他,一得到机会夏辞夜就想得寸进尺一次。 樊规有些别扭。 他不懂为什么夏辞夜能如此放得开,而轮到自己时却不行了。 看见樊规在内心打架,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夏辞夜却是笑了:“哥哥,这次就算了吧,我不想看你勉强自己。” 樊规脸都憋红了。 你勉强的还少吗? 度过期末考,他们需要再补课到七月参加合格考才能放假。 此次期末是九省联考,时间调整得与校内时间不同,出成绩时间也相对较慢。如果按以往九中自发批试卷来算,大概不到三天,总排行榜都已挂上。 合格考地点在二中,开考的前一天,他们需要去熟悉环境,寻找考场。 三栋教考楼,共68间考场,每栋楼隔得远,光找位置,就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考点内聚集了三校学生,为了方便管理,校方要求统一穿校服。 九中与二中隔得远,考试期间暂宿二中校内,复习地在二中另一批参加合格考的高二学生公寓,除了考试时间,全天待在寝室里。 室内开了空调,除了有时年级主任会巡逻外,其他相对自由。 宋屿燃拿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同李华一起打游戏。樊规还在刷题,为后续的全国联赛做准备。 合格考对他们来说过于简单,是闭眼都能随便通过的事。 全寝十人,各忙各的。宋屿燃问了一圈,结果发现会打游戏的只有李华一人,于是二话没说就邀请他组队。 死守基地单人灭队后,宋屿燃心率直飚180,一时没管住嘴:“五杀!!!” 勤奋值守的肖主任路过时听到动静,直接推门而入,微笑道:“谁五杀了?”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肖志强教育完五杀了的宋屿燃出来后,赚得盆满钵满。 事发突然,李华没来得及收起手机,被逮了个正着,看着尚未结束的战局从自己手中离去,内心感伤道:“我的手机……” 段竞飞当时正在与学委下象棋,不幸也遭了难,棋盘被收,怨气满溢差点捶床:“宋屿燃!你要死啊?!” “这不是太激动了么……”宋屿燃捂着头上新得的大包,犯嘀咕道,“我再赔你就是了。” 虽然失了道具,但段竞飞对还未结束的棋局仍未死心,随便抓来一本草稿本就开始做手工。很快,一个纸制棋盘制作完成,又当起神探,仔细回忆并试图复原一卒一炮。 放寒假时肖主任就已将所收手机全部归还,宋屿燃这一次有备而来,只见他缓缓掏出两部曾经被收过的iphone,朝李华挑了一下眉:“继续?” 段竞飞目瞪口呆:“你疯了?” 肖志强刚走没多久,根据以往经验,难免不会杀出个回马枪,这时候继续玩,不就是在往枪口上撞么。 宋屿燃:“没疯,闲的。” 棋局复原到一半,实在记不起其他点位,段竞飞苦恼地抓着头发,恰逢手机震动,拿出瞅了一眼,朗诵道:“尊敬的各位家长,由于学途劳累,特此通知准高三学生……暑假调、休、三、天?” “后续补课将在返校后安排,”段竞飞双腿一软,“我不行了。” 不止是段竞飞,宋屿燃闻言也眉头一皱:“多少?三天?没开玩笑吧?” 樊规正躺床上小憩,空调效率高,没几时室内气温降下几个度,手臂被吹得冰凉。 到了午餐时间,全寝结伴寻找食堂。 这两天一直收到高温红色预警短信,地表温度更是达到煎鸡蛋的程度,樊规一出门,感觉自己要化了。 九中的食堂有空调,但由于如今地点不同换了条件,一进食堂就热得像火炉,让人瞬间失去胃口。 “出来后才知道,还是九中好啊,至少不会让我们被碳烤,”段竞飞拉着衣领散热也抵不过火炉的威力,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大汗淋漓。 好在没有被炼化,吃过饭,几人去便利店买雪糕解暑。两校的刷脸支付不互通,各自独立,在二中他们只能用现金。 奈何没带钱,就连樊规也只能凑出两枚硬币。最后零零散散集了二十几块钱,平分共买了十个小布丁。 可能是在外面热傻了,一踏进寝室,樊规竟然感觉自己在冒烟。 目前唯一适宜生存的地方只剩宿舍,他们要在这里待上四天。 夏辞夜的床铺在樊规床铺对面,都是下铺。 上午来时收拾完,夏辞夜就消失了,至今都没回来。 二中的住宿条件严苛,浴室晚上十点开始供水,期限仅半小时。上下课铃还在,是提前入学的新准高一小班特招生在补课。 及至下午三点,夏辞夜才堪堪回窝。寝室内大多数人都在午休,唯剩一位看书的樊规帮他开门。 第一次碰见夏辞夜独自出去那么久,樊规想问点什么,但碍于寝室就寝人多,怕吵醒,于是等他进门后,反手关上门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床坐着继续看他的书。 之前无论去哪儿或是干什么,夏辞夜总要同他提前说。如今安静不语,樊规不太适应。 夏辞夜坐在自己床边,从床头摸出笔记本电脑,上网查阅资料。 书在手中,樊规却看不进。神不知鬼不觉拿出手机,以书本作掩体打开百度。 据说度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樊规决定一探究竟,手飞快地打字。 ——当一个时常爱和你分享生活的人突然冷淡时。 页面快速跳转,回答区出现几行字: “如果是朋友,对方可能在谈恋爱而无暇顾及你;若是情侣,建议仔细侦查TA身边的人,高风险出轨。” 出轨? 樊规心存疑虑,只是出去了半天,应当不至于 于是他又看向第二条回答,答主语言通俗: “从热情变冷淡?这不很简单么,烦了呗。” 烦了? 樊规偷偷看向夏辞夜了,除了接连不断的敲键盘声,没有其他回应。他退出百度打开日历,本想看看他们认识多少天,不曾想在六月这里愣住了。 他记得夏辞夜曾说过,夏至日是他生日。 也就是樊规被放回来的前两天,如今已经七月。 岂不是已经错过了? 樊规才意识到,夏辞夜今年的生日,他依旧不在。 怪不得在别人眼里樊规可有可无的那一个月,夏辞夜会情绪起伏那么大。 原来夏辞夜的生日,他一直都在缺席。 但是他回来那天夏辞夜什么也没说,把这件事情咽了下去,只是因为对方看见他很疲倦。 提过分要求试图给自己一个心里慰藉,却又不想让他为难,用一句“这次就算了吧”代过。 不知道现在把那句生日快乐补上还来不来得及,他有些愧疚。 樊规将手机页面换到与夏辞夜的聊天框,手却如同僵化般打不出字。输了十几遍“生日快乐”都没能发出去,最后如同妥协般放弃。 VSi :“在吗?” 樊规听到很轻的一声笑,对面回他——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哥哥,我不就在你对面吗?” 樊规一抬头,对上夏辞夜朝他微笑的脸。 他又低头打字: VSi :“少问。”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哥哥,我就在你对面。” 樊规:“……” 为什么每次对面说话都能让自己无言以对? 原本想以文字解开尴尬,这下那句迟到的“生日快乐”更送不出去了。 樊大大记性很差, 从来不记时间, 但却在爱上夏辞夜的这一年因为错过了他的生日, 永远记住了夏至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生日 第35章 狼人 睡眠浅的段竞飞收到路弘的耳塞后,睡眠质量比以往要好,但盖得有些少,直接被冷醒了。 本来就畏寒,来之前见气温居高不下,带的被子便单薄,谁料被空调击败。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坐起看了一眼,拿起遥控器调控:“哪个神经病把空调调到18℃?”过后往旁边一丢,倒头继续睡。 樊规上网搜了十几条情侣高情商回复语录,想借此学习用来应对夏辞夜的禁言话术,结果翻了半天,没一条能用,全是土味情话。 没过几时,让他无言以对的人主动给他发消息——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哥哥刚刚想说什么?” 樊规有些心虚。 VSi :“没什么。”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如果哥哥只是想给我发消息,那我也很开心。” 樊规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只是发消息也会开心吗? 樊规决定跟他扯点别的。 VSi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 数学预赛两人均已通过,难得良心一次竞赛生与其他人一起放假,正常人自然是要规划一番,不然等到暑假补课,他们去参加数学夏令营竞赛培训,能休息的时间会更少。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躺三天。” 樊规被迷惑住了。 这能是夏辞夜会说出的话? 五雷轰顶都劈不死的人:“当然,如果樊哥能来找我,我不会躺。” 樊规:“……” 这确实像是夏辞夜会说出的话。 VSi :“哦。” 铃声一阵一阵,白日落幕,转眼间来到晚上。白天睡眠充足,一到晚上,寝室内如打了兴奋剂般活跃,几个人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光亮的地板上围成一个圈。 宋屿燃站在圈中心担任法官,已经过去六局——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樊规所持身份为白狼王,看见夏辞夜同时睁眼时莫名愣了一下。 前六局身份不是女巫就是猎人,还是第一次两人同时在黑夜中睁眼。法官清嗓后道:“请选择你要杀的人。” 共三只狼。 学委打手势,指向路弘,又转头看向樊规和夏辞夜,试图用手势商量。 樊规比了一个“叉”,朝信息委员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下巴。一票打不过两票,夏辞夜跟着樊规投票,孤独的学委只能妥协。 轮到丘比特选真爱环节时,樊规才发现不对劲。 他被与夏辞夜连在,一只狼,一只白狼王。 买卖不太划算。 天亮便是噩梦。第一回合不是平安夜,女巫一瓶毒药喂给了学委,樊规惨痛地失去一名意见不合的队友,命还与另一名队友绑定。 也就是说,他和夏辞夜但凡有一名不幸死亡,整局游戏直接结束。 樊规:“……” 段竞飞作为1号发言者,笑得极为邪恶:“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吧?学委,上局我好不容易抽到预言家身份,牌都还没捂热,第一晚就被迫殉情!” 学委上局身份是丘比特。 被控诉的学委稳当地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第一天什么也没推理出,众人一致决定弃权,很快进入第二夜。 狼人环节时,樊规指向自己,夏辞夜看着他,眨了两下眼。 结果不出意料,平安夜。 段竞飞出场给樊规发了一张好人牌,又过了几轮,场上剩余人数不到五人,却仍未有预言家跳出。段竞飞问宋屿燃:“你会不会发错牌了?” 宋屿燃莫名想笑:“没有啊。” 直到最后,场上仅剩樊规、夏辞夜和段竞飞,直接宣判狼人胜利。 之前几局丘比特组哪对,哪两人先死,还是第一次出现活到最后的情况。 消失的预言家拿笔戳了两下段竞飞的脑袋:“第一晚,不救我。” 段竞飞呆愣地看向信息委员:“你是预言家??” 信息委员“嗯”了一声点头:“如假包换。” 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自己询问时,宋屿燃会笑。 “你预言的谁?”段竞飞问。 信息委员说:“学委。” 学委沉默许久,道:“你们都跟我有仇是不是?” 形如没有投票权就算了,女巫第一个毒他,预言家第一个验他,跟本没留活口。 他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被“围殴”。 段竞飞和信息委员异口同声道:“谁让你乱组情侣?” 若要说最易得罪人的神职,非丘比特莫属。 一旦冒头,必成活靶子的存在。 “能把夏辞夜跟樊规绑在一起,李华,可真有你的,”学委出局时特意偷偷问过法官,知道后只感觉两眼一黑。 都准备好直接下一局,谁料两人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水逆的局势都能挽回。 后面玩了不到两局,实在失去了兴趣,又改成真心话大冒险。 按顺序,樊规是第一个受害者:“我选真心话。” “我先来,”学委仔细琢磨两下,“咱们的语文课代表把生活规划得那么好,无论干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感到遗憾或者没完成的事?” “欸欸欸,学委,你这不是在戳人家心窝子么?”心理委员喊道。 学委扶了一下笨重的眼镜框:“都说是真心话了,肯定得掏心窝子啊。” 学委:“管他呢。” 一众人又望向樊规,等待他的回答。 樊规静静地思考了半分钟。 原本想说中考那件事,但又担心会碰到夏辞夜痛处,于是又往前回忆,却什么都记不清。 小时候出门总是在夜晚,一个人被落在屋里,睡不着,吹了不少冷风,没少发过高烧,樊规怀疑自己是被烧坏了脑子,不然十一岁之前的记忆也不会总是模模糊糊。 “我……”樊规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往事被时间冲击成碎片,幼时的记忆对他来说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回忆,年龄再小,遭遇也不会多好,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场长达四年的集体孤立。 那段时间,他能说话的对象仅限校园里的一只流浪猫,却被说是只与猫说话的“怪人”。 “小学时,在学校里喂过一只流浪猫,但没过几天那只猫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樊规平淡地叙述着。 每到就餐时间,年仅七岁的樊规就会跑去学校教学楼后方的树林喂一只怕生的小猫。 一开始他只要靠近,那只小猫就会躲进草丛,慢慢熟悉后,他们像是约定了一般,只要樊规来,那只小猫就会出来。 后来有一天,樊规喊了十几声“咪咪”都不见踪影。食物还是照样去送,每到时间他都会去看,可那只碗始终未动分毫,它没回来过,就连“咪咪”也把他舍弃了。 真的没有什么能和他说话了。 也许是秋季太冷了,他没有那么讨人嫌,对不对?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没了吗?”学委还想再问,“就一句?” “没了,”樊规缓缓转头,夏辞夜正盯着他看,没有以往那种阴冷的感觉,更多是朦胧的专心。 樊规观察到夏辞夜的嘴角勾起一个微浅的弧度,于是眼神中带上了疑惑。 对方很快就把嘴角压下去。 轮到夏辞夜时,选了大冒险。 主任查寝见他们围成圈,喝道:“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 被抓现行,主任让他们站走廊,学委急中生智:“老师,其实——”指向圈中心的宋屿燃,“他得了抑郁症。” 宋屿燃一脸懵:“??” 学委真诚道:“我们在给他做思想工作。” 抑郁症在省内不算少见,去年数据显示,云州抑郁率全省排行第一,弄得如今凡是出现抑郁症患者,学校都会给予特殊照顾——比如,拉去听心理健康讲座 肖志强一听,挥手算这件事揭过去,只留下一句让他们早点睡。 过后,宋屿燃对这个说法很是不服,问道:“为什么是我?” 学委说:“因为你在C位。” 周围人皆是点头。 宋屿燃想反驳他,却不知该从何下口,只能竖起中指。 我去你的C位。 手电筒缺电,没熬到凌晨就睡了。不在九中的日子不需要早起,但生物钟并不仁慈,还没到七点,所有人都自然醒来。 真是想多睡一会都难。 防晒棚一直连到环形教学楼,广播里播放着违纪处分规则。合格考是仅次于高考的国考,每名高中生想拿到毕业证就必须走这一程序。 考场内有空调,但效率并不高。 三校学生齐聚,难免会碰见以前的老同学,找了一圈考场,被迫打了三次招呼。 三天转瞬即逝,考完最后一科,原地解散放假。 樊规收拾完行李,站在走廊往下看。到了放行时间,校门口撤去隔离线,家长大量涌入校内接自己家孩子。 段竞飞和路弘顺路,向来是一起回去。宋屿燃与李华去找肖主任要回手机,回来时,寝室里已经走得差不多,宋屿燃的床铺上坐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 “阿越,”宋屿燃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被叫做阿越的小女孩站起,不曾想头磕到了上铺铁栏。 本想上去问两句,谁料宋屿燃见这场面没忍住笑出声。 “不许笑!”磕到头的阿越有点恼,凶巴巴地瞪了宋屿燃一眼。 阿越是宋屿燃的亲妹妹,今年十四岁,在读初二。与宋屿燃不同,阿越的前十二年是在国外度过的,直到该上初中的年龄才被接回。 “行行行,”宋屿燃缴械,问道,“不过你怎么找来这里的?还是一个人。” 阿越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如实道:“人太多了,原本迷路了,后来问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她给我指路的。” 漂亮大姐姐? 能指出他们寝室所在地,看来应当是认识,宋屿燃心想。 “而且,我才不是一个人来的,王叔也来了,在校门口呢,”阿越撅嘴嘀咕。 阿越所说的王叔是家中司机,每天负责接送阿越出行。 热闹了许久的学生公寓逐渐冷清,樊规拉着行李箱在路边等公交。 他也不想挤公交,奈何没人接送,加上放假高峰期出租车几乎都是满座,而家离这里又远,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他回去的办法了。 时间还长,他看了一眼后方的湖面,被太阳照得反光,虽然打着伞,可太阳像是能穿透一切般,他感觉皮肤像被火灼烧了一样。 几趟公交皆是满载,樊规等不下去,就拖着行李箱自发地沿着路边向前走。 这条路长得似乎是将人封闭在循环中,他多么想能飘来一朵云,帮忙遮遮太阳。 这个世界繁杂,人是多样的,并不是所有生灵都喜欢被照耀的感觉。 樊规就与常人不一样。 他会嫌它刺眼,嫌它将这个世界变得可憎,嫌它所强加的一切规则。 所有人都想成为太阳,仅仅因为白日格外耀眼。 …… 白狼王具有自爆能力,可以带走一名玩家。 当白狼王被绑定cp,用浪漫点的话来解释就是: 如果有人逼得樊规使用技能与其同归于尽。 樊规死了,夏辞夜也不会独活。 现已知:李华是丘比特。 假如你是李华,无意之间把樊规和夏辞夜绑定, 心生愧疚,现想给他们写一封道歉信。 注意: 1.写作词数应在80个左右 2.可以适当增加情感,以防被围殴 给闺蜜看完题目的第二天, 我捂着头顶的大包回来了。 今天一天都在寻找我那失踪的紫色雨伞, 没更多少。 樊大大不喜众人所喜,更喜人所遗忘。 夏辞夜不是小太阳,是月亮, 月亮喻美人,如今喻佳人。 特别抽象的定义,把樊规比作地球中心, 如果夏辞夜是太阳,樊规围着他转; 但是夏辞夜是月亮! 只围着樊规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