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反派登基做女皇》 第1章 穿越 月华如水,静谧地流淌,在简陋卧榻前洒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杨甜甜只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片虚无的深渊中飘荡,上下不着边际,眼皮沉重得像压上了千斤巨石,无论如何努力也难以睁开。 倏忽间,一股剧痛袭来,紧接着,完全不受她控制的、一段段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她的脑海,强行与她原有的意识融合、碰撞。 这具瘦弱不堪的身体,名叫杨岑安,小字甜甜——竟与她现代的名字完全相同。今年十二岁,生于一个类似历史上魏晋时期的架空朝代——“南临”。 父亲杨仕达,是这清水村以及周边乡里颇有名望的郎中,母亲上官燕,则出身于一个已然落魄的士族之家。 原身自胎里便带了不足之症,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多年,这次突发高热,继而厥逆不醒,气息奄奄,已是弥留之态。 而现代的杨甜甜是个孤儿,自小在国家的关怀和社会的爱心滋养下长大,她积极向上,努力读书,最终考上了重点大学,立志要以所学回报社会,投身最艰苦地区的扶贫工作。刚工作两年,没想到就飞机遇难死了,穿越到了这里。 嗓子干咳得厉害,“咳咳……”杨甜甜拼尽全身力气,才从几乎黏在一起的唇齿间,挤出一点微弱得如同蚊蚋的声响。 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静,却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守候在榻边之人的耳畔。 “甜甜!我的儿!你……你醒了?!”一声带着浓重哭腔、饱含了绝望中骤然迸发出的惊喜的呼唤,猛地响起。 下一刻,杨甜甜便被紧紧地、几乎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栗,拥入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 拥着她的妇人,云鬓散乱,未施脂粉的玉颜上满是连日操劳留下的憔悴,斑驳的泪痕犹在,却依旧能看出那与生俱来的清雅轮廓与书卷气质。记忆告诉她,这正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上官燕。 几乎就在上官燕扑过来的同时,一个沉稳的男子身影也立刻靠近床边。他伸出三指,轻轻搭上杨甜甜的手腕,屏息凝神。 指下的脉象虽然依旧细弱无力,但奇迹般地显露出一丝趋于平缓、找到根基的迹象!杨仕达心中巨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忍不住抬眸,细细端详女儿的面容。 这一看,更是心惊——女儿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怯懦、习惯于躲闪他人的眸子,此刻虽然因极度的虚弱而显得有些迷蒙,但那眼神却变得清亮无比。 “水……饿……”杨甜甜下意识地避开了父亲审视的目光,垂下眼睫,用低弱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 上官燕闻声,连忙用袖子胡乱拭去脸上纵横的泪痕,动作极尽轻柔地扶着她微微坐起,将一个粗陶碗小心地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杨甜甜几乎是本能地,用沙哑破碎的声音道:“多谢母亲。” 上官燕正拿着帕子为她擦拭嘴角水渍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垂眸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女儿,语气依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痴儿,与阿母还需言谢?” 这时,杨仕达已从厨房端来了一直用小火温在灶上的肉粥。小小的陶罐里,粥熬得糜烂,混着切得极细碎的羊肉末和一点点野葱,散发出质朴却诱人的香气。上官燕接过,坐在榻边,一匙一匙,极有耐心地吹温了,才小心翼翼地喂到女儿嘴边。 温热的肉粥入口,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驱散了些许寒意。 看着她将一小碗粥吃得干干净净,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上官燕一直紧绷欲断的心弦才终于稍稍松弛。 “甜甜,你昏睡了三日,元气大伤,身子还虚得很,好生再歇息一下。明早,阿母给你蒸你最爱吃的羊肉包子,可好?” “好,有劳母亲。”杨甜甜顺从地点头,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原主那细声细气的语调。 等杨家父母仔细为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去后,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杨甜甜睡梦中不断闪现原主杨岑安短暂一生的记忆碎片: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病榻前他们忧心如焚又强作笑颜的面容、因体弱和异样目光而不敢见人、只敢从窗缝窥探外界的自卑与瑟缩、还有在那小小书房里,从母亲陪嫁的书籍中,认真识字、获取安宁与慰藉的专注……最终,所有模糊的画面凝聚成那个瘦弱苍白、眼神怯怯的小女孩身影朝着杨甜甜这边说道:“代我,好好孝顺爹娘……”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熹光透过窗棂上的桑皮纸朦胧地照进来。 上官燕端着一盆温水再次走进房间,看到女儿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茅草铺就的屋顶出神。 上官燕走到床边,如同过去十二年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样,极其自然地用湿毛巾为女儿净面。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过额头、脸颊、脖颈,那动作细致而专注,充满了母性的怜爱与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细腻到极致的温柔,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委屈猛地冲上杨甜甜的鼻尖,视线瞬间模糊,两行热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落在上官燕正在为她擦拭的手背上,温热与冰凉交织。 前世的她,虽然在孤儿院得到了院长妈妈和老师们尽可能的关爱,国家的助学金也让她得以顺利完成学业,但那种源于血脉、朝夕相处、深入骨髓、毫无条件的母爱,却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奢侈品。这一刻,情感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哭甚?可是身上还有何处不爽利?”上官燕见状,顿时慌了神,连忙放下帕子,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抚着她单薄得硌人的后背,声音带着诱哄,“莫怕,莫怕,阿母在呢,阿母在这儿。” “阿母……”杨甜甜将脸深深埋在上官燕带着皂角清香的怀抱里,贪恋地汲取着这份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心,杨甜甜心想:以后,我也有家了。 晨飨是在小小的饭厅里进行的。一张低矮的木案,三个蒲团。桌子上摆着三碗金黄粘稠的小米粥,和一碟刚出笼、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 杨仕达夹起一个皮薄馅大、形状饱满的包子,小心地放到女儿面前的陶碟中,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甜甜,这是你素日爱吃的羊肉包子,爹一早去县里割的新鲜羊肉,快尝尝你娘的手艺,看可还是原来的滋味?” 杨甜甜听了,赶紧咬了一口,暄软的包子皮破开,里面滚烫鲜美的汤汁瞬间涌出,羊肉肥瘦相间,被野葱激发出的浓郁肉香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太好吃了!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也顾不得烫,小口却迅速地吃着,腮帮子微微鼓起。 杨仕达与上官燕看着她这副久违的、充满生气的模样,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似乎又往下落回了实处一些,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点真切而疲惫的笑意。 饭后,杨甜甜征得父母同意,慢慢踱步到院子里。 这是一个不算小的院子,约有七八十平方,夯实的泥土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三间土坯茅草房呈“凹”字形排列,一间是父母的卧室,一间是她的闺房,还有一间则兼做书房和父亲看诊的药房。院子里拉起了几条麻绳,上面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散发出或清香或苦涩的复杂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她缓步走到院门口,倚着斑驳的木制门框,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带着清醒的意识观望这个她即将生存下去的世界。 远处是连绵的田畴,时值初夏,粟苗和麦苗泛着青绿。 田间劳作的农人,无论男女,都穿着粗短的麻布衣裳,裤腿高高挽到膝盖,露出黝黑精瘦的小腿,正深深地躬着腰,埋头于垄亩之间。 一些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幼童,也没有闲着,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赤着脚,跟在大人身后,吃力地捡拾着田间的杂穗或割着猪草。 与他们相比,自己身上细麻制成的交领襦衫、苍白得不健康的肤色、以及因长期卧床缺乏运动而显得过分纤细的四肢,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泾渭分明、永不相交的世界的人。 有村民注意到站在院门口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但是杨家在此地素有威望,无人敢上前搭话或打扰。 杨甜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她主动走向田边一位正在树荫下歇息、捶打着腰背的老妪,学着记忆里的礼节,微微颔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老母安好。冒昧动问,今年田里的收成,看来如何?” 那老妪见是杨大夫家那位几乎足不出户的女儿,虽诧异她竟会主动出门与人搭话,还是扯出一个朴实的、带着疲惫的笑容,客气地回答:“劳小娘子动问。托老天爷的福,看眼下这苗头,若后续风调雨顺,秋后一亩地能收个数十斤粟米,便是天大的幸事,能安安稳稳过个冬了。若哪块地肥力足,撞大运能上个百斤,那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家里的娃儿们过年也能尝点荤腥,扯块新布了。” “数十斤……已是丰年?”杨甜甜愕然,下意识追问,“那……若收成不好呢?大家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度日?” “不就是豆饭藿羹嘛,”老妪用一种“这还用问”的奇怪眼神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得近乎麻木,“掺些野菜、麸皮,对付着饿不死便是了。小娘子自是与我等不同的,杨大夫仁心仁术,常去县里给贵人老爷们看诊,您母亲又是贵人下嫁,您自然没吃过这些粗粝东西,不晓得这些。” 豆饭藿羹……杨甜甜知道,那是用最劣质的豆类和豆叶、野菜等煮成的、极其粗粝难以下咽、仅能维持生存不至于饿死的食物。 史书上寥寥几笔记载的“民生多艰”、“百姓饥乏”,此刻化作了眼前老妪平静而麻木的语气,化作了那些在田间辛勤劳作却依旧骨瘦如柴、目光浑浊的身影,带来了远比苍白文字更直接、更强烈的视觉与心灵冲击。 几十斤的亩产……豆饭藿羹……这就是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日常吗?我昨天还在为那碗肉粥和包子感到惊喜,可对眼前这些人来说,那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味珍馐…… 杨甜甜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那间虽然简陋却整洁安全的房间,倚在糊着桑皮纸的窗框前,望着窗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自己得益于杨家父母的倾力庇护,尚且能在这动荡的乱世中得一隅安稳,虽然身体病弱,却不用为最基本的生存发愁。可那些田间的百姓呢?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乱和沉重赋税的双重压榨下,如同风中残烛,挣扎求存。 自己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这份珍贵的亲情,也继承了来自现代的知识、视野和那份根植于心的、想要帮助他人的信念。难道,就只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娇养”,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吗?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晚食时,杨甜甜放下筷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看着杨仕达和上官燕,清晰地说道:“爹,娘,女儿有一事相求。” “何事?甜甜但说无妨。” “女儿想随父亲学医,精研医术,他日或可济世救人,不负父母生养之恩,亦不负……此生来此世间一遭。”她将思虑已久的话说出,目光澄澈而坚定。 上官燕闻言,秀眉立刻担忧地蹙起,急道:“学医?这……甜甜,你身子骨方才好些,正是将养的时候。学医辛苦,你如今这身子,如何吃得消?阿母只盼你平安康泰,在我身边……” 杨仕达却没有立刻反对,他沉吟着,目光落在女儿那双清亮且不再有丝毫怯懦的眼眸上。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医道,确是济世良途,亦是我杨家立身之本。然其路漫漫,非一蹴而就,需持之以恒,苦心孤诣。欲通医理,需先明典籍,筑其根基,知晓阴阳五行、藏象经络之变化。你若有此心,且有此毅力,明日开始,便先读《黄帝内经》与《难经》吧。何时能将此二经熟读精思,初窥门径,融会贯通,再谈辨识药草、接触脉案之事。”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草虫低鸣。夫妻二人的房间内。上官燕终于忍不住垂泪,低声道:“夫君,你今日为何要应允她?她那身子,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如何经得起学医的辛劳颠簸?我……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地在我们身边,日后寻个稳妥人家,顺遂一生就好……” 杨仕达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沉痛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夫人,你我心中皆明,旧日的甜甜……神魂已然离去,归于渺茫。” 上官燕身体剧烈一颤,泪水瞬间决堤,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有肩膀在微微抖动。 杨仕达继续道,目光深邃:“观此女醒来后言行举止,沉稳有度,进退有节;见识谈吐,思路清晰,绝非寻常乡野孩童,甚至……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如今这世道,你也知晓,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愈发不太平了。让她习得一技之长,尤其是医术这等无论盛世乱世皆能安身立命、甚至受人敬重的本事,于她而言,或许是比将她圈养在闺阁之中,更好的保全之道。至于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既上天让她承了甜甜的身份躯壳,唤我们一声爹娘,那她往后,便只是你我唯一的女儿,杨岑安。我们需待她如珠如宝,更要助她在这世道,立得住,活得下。” 上官燕听着丈夫直白的话语,长久沉默过后,最终点了点头。 第2章 学医 自那日决心学医起,杨甜甜便在这魏晋风貌的时空中,开启了一段与现代应试教育异曲同工的苦修。 《黄帝内经》、《难经》这些典籍,对她来说,不啻于天书。“恬淡虚无,真气从之”?这确定不是哲学导论? 还有那些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的理论体系,复杂得让她头大如斗。真是比考研政治还抽象! 杨甜甜内心哀嚎,但想到自己许下的承诺,便又咬紧了牙关。哼!不就是背书吗?想当年老娘能从千军万马中杀过高考独木桥,如今还怕这几卷竹简?她拿出了冲刺高考的劲头,晨诵夕读,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昏暗的油灯下,纤细的身影映在墙上,唯有清朗的诵读声相伴。 杨仕达将女儿的勤奋看在眼里,初时只觉是少年心性,热度过了便罢。不料,四月之后,杨甜甜竟能将这两部艰深典籍背诵如流,甚至在某些章节的理解上,还能提出些许令他耳目一新的见解。 杨仕达抚须沉吟,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惊异之余,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与敬佩。 这一日,杨仕达将一部新的典籍放到杨甜甜面前。 “甜甜,《内经》、《难经》乃立论之基,然欲明药性,尚需精研此卷。”他声音温和,带着为人师者的严谨。 杨甜甜接过,一看是《神农本草经》。 “此中记载药物数百,其性味、功效、主治,皆需熟记于心。”杨仕达续道,“为父早年习医时,曾编录一些歌诀,或可助你记忆。明日若天气晴好,随我入山,亲见实物,印象当更为深刻。” 杨甜甜恭顺应下:“诺,谨遵父亲教诲。” 于是,山川草木,都成了她的课堂。 次日清晨,薄雾还没散去,杨甜甜便换上利落的细麻短襦,背着母亲准备的干粮与水囊,跟着父亲出了门。村外不远处的山坡,植被蓊郁。 杨仕达行走其间,如数家珍。他俯身指着一丛缠绕的藤蔓:“此乃葛根。乡人常取其藤皮织就葛布,然其根部,于外感发热、口渴泄泻时,煮水饮之,可解肌退热。” 又指向一株叶片背面呈灰白色的植物:“此为艾叶。平日熏燃可驱蚊避秽,煎汤擦洗或热敷,则能疗风寒湿痹,温通经脉。” 再踏前几步,在湿润处驻足:“此系车前,全草皆可入药,有利尿通淋之效。” 杨甜甜凝神细观,努力将父亲的每一句讲解与眼前草木的形态特征对应起来。果然,实践出真知!光靠脑补,哪能知道艾叶摸起来是这种感觉,车前草长这个模样。 她时而伸手轻触叶片,时而凑近嗅闻气味,恨不得将每一种草药的细节都刻进脑海里。 白日识药,夜间杨甜甜便潜心研读《伤寒杂病论》,甚至涉猎《周易》、《抱朴子》等道书,希望能更能理解此时医家“医易同源”的思维。 她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图书馆,只是周围的卷帙由纸质变成了竹简与少量昂贵的纸张,学习的领域也从文学转向了更为艰深的医学宇宙。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光阴流转。杨甜甜的理论根基日益扎实,杨仕达终于决定,让她开始接触真正的病患。 首次义诊那日,上官燕特意为杨甜甜赶制了一身青色窄袖及膝的“襦袍”。杨甜甜对镜自理,用头巾包裹秀发,镜中映出的,是一位眉目清秀、略显单薄的“小郎君”。 杨甜甜手持竹简,端坐在父亲旁边,负责记录脉案与症状。 前来求诊的村民见杨大夫身旁多了一位面生的小郎中,不免好奇打量。听得杨仕达介绍:“此乃小女甜甜,近日随我习医,略通脉理,今日特来相助。” 众人都露出和善的神色,纷纷言道:“原是杨小娘子,杨大夫后继有人,实乃我清水村之福!” “正是,正是!小娘子兰心蕙质,定能承继杨大夫仁心仁术!” 杨甜甜微微垂首,算是回礼,心中却道:呼,还好村民淳朴,没有因为我是女的就质疑。这要是在某些讲究的朝代,怕是门庭冷落了。 一天义诊下来,杨甜甜整理脉案,发现村民疾患大多和贫困、劳作及战乱遗祸相关。 皮肤疮疡、寄生虫病、营养不良者比比皆是,孩童则多外感风寒与湿热之症。 杨甜甜耐心细致,望闻问切一丝不苟。尤其是一些妇人与少女,知道有女大夫坐诊,前来看病说隐疾时坦然了许多,这让杨甜甜更加感到责任在肩。 杨甜甜的名声渐渐在乡间传开,乡亲们很感激杨甜甜,虽然大家没什么钱财,但经常送一些时令蔬果、或者主动帮忙挑满水缸、劈好柴火作为回报。 然而,整理这些日益增多的医案,让杨甜甜有些犯难。竹简非常笨重,记录十分不方便;这个时候虽然有了纸张,但是质地粗糙,价格昂贵,一般是富户才有得用,寻常人家还是以竹简、缣帛为主。 “这纸……好像比我在博物馆见过的东汉蔡侯纸还差些意思?难道这个平行时空的造纸术还没发展起来?” 一个念头在杨甜甜心中萌生。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和一些基础的化学知识,她利用树皮、麻头、破布等易得材料,悄悄在后院尝试起来。 经历多次失败,当看到那几张质地均匀、表面平滑、颜色洁白的纸张成功出炉时,杨甜甜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拿着它们给杨仕达和上官燕看。 “爹,娘!你们看,我弄出了更好的纸!” 杨甜甜满心期待能得到赞许,没想到,杨仕达一见那纸,面色骤变,一把将纸夺过来,快步走到灶间,毫不犹豫地将那沓心血投到灶火之中! 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那雪白的存在。 “甜甜!”上官燕疾步上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声色俱厉,“痴儿!此物乃催命之符也!怀璧其罪,我家小门小户,如何护得住这等奇技?你心怀济世之念,阿母岂能不知?然这乱世,人心叵测,保全自身,方是首要!日后,不管你脑中还有何等奇思异想,绝不可轻易示于人前!即便是我与你父,亦需慎言!” 杨甜甜怔在当场,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只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透彻心扉。冷汗涔涔而出,濡湿了内衫。是我太蠢了!光想着便利,忘了这是什么时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想起史书上的种种记载,不由一阵后怕。 “女儿……明白了。”杨甜甜低声应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一刻,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才真正沉到了底处。 从此,杨甜甜更加沉潜于医道本身,不再妄图“技术革新”。除了看诊以外,她开始有意识地教导村人辨识几种常见草药,讲解一些基础的卫生清洁之法,希望能从细微处改善他们的生活。 一天,义诊刚刚结束,杨甜甜正在收拾药箱,村里的一个女孩子喜儿提着一只小篮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淳朴但略显局促的笑容。 “小杨大夫,今日上山得了些新鲜板栗,您尝尝鲜,莫要嫌弃。” 看喜儿一副你不收下我就不走的模样,杨甜甜只能接过来:“多谢喜儿姊姊,劳烦等我一会儿。” 杨甜甜转身回到厨房去,将板栗倒入自家的篮子里,又包了一小包自制的蜜饯放入喜儿的空篮,然后把篮子递给喜儿。“这是我自个儿做的,姊姊拿回去甜甜嘴。” 喜儿见到,连连摆手说:“这如何使得?我是来谢您的……” “使得的,”杨甜甜柔柔一笑,“姊姊莫要客气。” 喜儿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篮子,但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然后鼓起勇气低声说:“小杨大夫,明日……明日我们几个姊妹打算去西山坡采酸枣,您……您可有闲暇同往?” 杨甜甜想到酸枣既可当零嘴,其的果仁更是安神良药,于是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想活动筋骨,明日晌午,有劳姊姊来唤我一声。” 喜儿听到杨甜甜肯定的答复,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次日,天朗气清。杨甜甜依旧是一身便利的襦袍,带上母亲准备的点心和水囊,与喜儿、杏花、纤月、小凡等几位村中女子汇合以后,一起往西山坡走去。 山路上,女孩们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杨甜甜态度亲和,后面渐渐活络起来。 杨甜甜一边行走,一边不忘本职,指着路旁的植物悉心讲解:“瞧,这是蒲公英,清热解暑,嫩叶还可凉拌……那边是鱼腥草,清热解毒,肺热咳嗽可用……” 少女们听得津津有味,虽不能立刻精通,却也记下了几种常见草药的样貌与用途。 爬到半山一株果实累累的酸枣树下,众人都出汗了。大家找了块平坦荫凉的地方坐下,分享各自带来的食物。 小凡拿出烤得喷香的鸟蛋,喜儿有酸甜的梅子饮,杏花带来自家烙的豆屑饼,纤月则小心地掰开一小块饴糖分给众人。就着山风清泉,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 闲谈之中,纤月抚着衣角,略带羞赧地低说:“……过了年,我便十六了,阿娘说,该相看人家了……地里的活计,近来都不大让我沾手,说是要养得白净些……” 杨甜甜正小口喝着梅子饮,听到这话险些呛住。十六?放现代才高一高二!这就嫁人?她惊愕地抬头:“女子归宿,岂只在婚姻?当有安身立命之能。譬如杏花姊姊善织布,小凡姊姊晓武艺,纤月姊姊你工刺绣,这都是你们的长处,是旁人夺不走的立身之本。” 大家听到杨甜甜的话,顿时都沉默了,彼此对视,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思绪。 喜儿望着杨甜甜被山风拂起的鬓发,只觉她沉静通透,宛如林间洒下的清亮月华,不经意间,便照进了自己从未想过可以窥探的心田深处。 日头偏西,大家都摘了不少酸枣,满载而归,回到村口道别。杨甜甜回到家中,上官燕正在着窗外趁着的天还亮着做绣活。 晚膳后,夜深人静,上官燕和杨仕达在房间里低声谈论白天看到杨甜甜对喜儿的态度。 “夫君,你看甜甜她……性情仁善,见识广博,待下无半分矜骄之色,必是出身极好、备受呵护之家。然其心赤诚,不谙世途险恶,尤需我等仔细看顾,循循引导。” 杨仕达颔首,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然也。只是如今局势,愈发令人不安。南边战火恐将蔓延,那位以残暴闻名的三皇子萧寒,势力日涨,用兵酷烈。清水村偏安一隅,只怕……难享长久太平了。我等需早做打算,囤积些粮米药材,以备不虞。”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摇曳,仿佛已能嗅到远方随风而来的、若有若无的血与火的气息。 第3章 惊变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杨甜甜在这魏晋风骨的乱世中,已经从病弱少女长到及笄之年。她的医术日益精进,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因为仁心仁术、辨证精准,深得清水村和周边乡邻的信赖与敬爱。 然而,这片看似安宁的土地,却早已被越来越浓的战争阴云笼罩,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日,暮色四合,杨仕达才从县中匆匆回来,来不及掸去袍角的尘土,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 杨仕达将妻子和女儿喊到内室,门窗掩紧,看外面没人才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悸:“夫人,甜甜,局势……恐将崩坏。” 上官燕听到心中一紧,连忙问:“夫君,县中情形如何?” “西晋与北冀已然盟誓,南北夹击,共犯我南临!”杨仕达语速极快,“边关连失要隘,烽燧昼夜不息。朝廷……唉,诸皇子争权,互相倾轧,御敌之心不齐。尤其那位奉旨前往前线督军的三皇子萧寒……” 提到这个名字,杨仕达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去:“此人用兵,只求胜果,酷烈无比,视人命如草芥。麾下虽悍勇,却军纪涣散,与匪类无异。如今前线溃败,无数溃兵失去约束,与各地流匪勾结,已成燎原之势!我等此处,恐难幸免,祸及乡里,只怕就在眼前!” 室内一片死寂。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得三人脸色明暗不定。 西晋?北冀?南临?三皇子萧寒?这几个名词如同惊雷,接连在杨甜甜脑海中炸响!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 这、这不仅仅是穿越到一个普通的架空乱世!这分明是她穿越前在飞机上随意翻看的那本网络小说《乱世红颜劫》里的设定! 那是一本以战乱为背景,极度虐身虐心的言情小说,女主被各个势力争夺、折磨,结局凄惨。而书中的最大反派,就是那个性情暴戾、手段残忍、拥有悲惨身世的三皇子萧寒! 我竟然……是穿书了?!而且还是在这种人命如草芥的虐文里! 她心中骇浪滔天,那我是谁?书里好像有个一笔带过的,清水村被屠时死掉的杨姓郎中一家?是了,就是背景板里的炮灰!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脸色苍白。 不久后,血淋淋的预演便来了。邻村遭大批匪寇洗劫的消息传来,据说场面惨不忍睹,尸横遍野。 清水村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往日静谧的村庄,入夜后只剩下巡夜青壮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带着颤音的铜锣声,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杨甜甜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协助父亲加紧整理、炮制药材,大量准备金疮药和止血散。她更急切地在村中空地上,反复向聚集起来的妇孺老者演示最简易有效的压迫止血法、伤口清洁与包扎技巧。 看着村民们一张张被恐惧侵蚀的脸,杨甜甜的心不断下沉。乱世……这就是真正的乱世。我知道剧情,我知道更大的悲剧还在后面!可我现在能做什么?这点医术,在时代的碾轧下,能救几个人?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 但是该来的,终究避无可避。 一个无星无月的深夜,死神挥舞着镰刀,猝然降临。 起初是地面传来隐约的、闷雷般的震动,随即,急骤如暴风骤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下一秒,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哭嚎、兵刃猛烈撞击的刺耳锐响,以及房屋被点燃的爆裂声,轰然炸开! 村东头,冲天的烈焰猛地腾起,贪婪的火舌舔舐着黑暗的天幕,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片诡谲而恐怖的血红! “匪寇杀来了——!逃命啊——!” 混乱的声浪瞬间吞噬了整个村庄。 “砰!砰!砰!” 杨家那扇并不厚实的院门,被巨力疯狂地撞击着,木屑飞溅,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杨仕达脸色铁青,手持一柄采药砍柴用的厚背刀,将妻女死死护在身后。 上官燕眼中虽满是惊恐,却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一把将杨甜甜推向书房,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甜甜!药柜暗格!快!进去!无论如何,不准出来!不准出声!” 那是杨家为应对乱世,早已准备好的隐秘藏身之所。 “阿母!爹!” 杨甜甜还想挣扎。 “快!” 上官燕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她狠狠塞进那个充满浓郁药味的狭小空间,随即合上了暗格的门。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木板的缝隙间,透入些许摇曳不定、令人心悸的火光光影。 杨甜甜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外面,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匪徒粗野残暴的吼叫、村民绝望的哀嚎求饶、女子凄厉的哭喊、器物被砸得粉碎的刺耳声响、还有……利刃砍入血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突然,她听到了父亲杨仕达愤怒至极的斥骂:“你们这群天杀的匪类!我与你们拼了——!” 紧接着,是一声清晰的、金属撕裂身体的可怕声音,伴随着父亲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嚎! 不——!爹——! 杨甜甜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啸,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湿透了捂住嘴巴的手掌。 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入大腿,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永恒。外面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零星垂死的呻吟。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无孔不入地钻入暗格,令人作呕。 杨甜甜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窟里捞出来。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暗格的门,踉跄着爬了出来。 书房已被翻得底朝天,竹简、药材、器皿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她跌跌撞撞冲入院子,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凝固——院墙倒塌,家什尽毁,而在那片废墟与血污之中,母亲上官燕倒在那里,肩背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 “阿母!” 杨甜甜扑过去,声音破碎不堪。 上官燕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意识尚存。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她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沉的悲痛。“甜甜……我的儿……”她艰难地抬起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臂,指尖冰冷,“你爹……他们掳走了你爹……说是军中缺医者……” “我知道,我知道……阿母,您别说话,我先给您止血!” 杨甜甜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手忙脚乱地找出尚未被完全毁掉的药箱,用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为母亲清洗、上药、包扎。幸亏伤口虽深,未伤及内脏要害。 在杨甜甜熟练的救治下,上官燕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只是失血过多,极其虚弱。 上官燕靠在残破的墙壁上,望着满目疮痍的家园和女儿苍白却坚毅的侧脸,泪水无声滑落。“家……没了……仕达他……” 她哽咽难言。 “阿母,家还在,您还在!” 杨甜甜紧紧握住母亲冰冷的手,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只要人还在,家就在!爹……我们一定要把爹救回来!” “救?如何救?” 上官燕眼中满是绝望,“那些是天杀的匪兵!我们孤儿寡母,拿什么去救?” 就在这时,杨甜甜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母亲,语出惊人:“阿母,我去找三皇子萧寒!” “什么?!” 上官燕惊得几乎要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冷气,“你疯了!那是杀神!是阎王!去找他,与自投罗网何异?!” “正因为他是杀神,是如今南临势力最强的皇子,只有他,才有可能从那些溃兵匪寇手中找到并要回父亲!” 杨甜甜的思路异常清晰,属于现代人的逻辑和分析能力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寻常途径,我们连父亲被掳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何谈营救?唯有借助更强力的势力!” “可我们凭什么能见到他?凭什么让他愿意帮我们?” 上官燕依旧觉得女儿的想法异想天开。 “凭我的医术,或许能缓解他传闻中严重的头疾!” 杨甜甜快速说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还有……我记得阿母您提过,上官家虽败落,但旧日士族身份和一些隐秘的人脉或许还能起到些作用,至少,能为我们提供一个觐见的敲门砖。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或许……能献上一种改良的造纸之术。此术所造之纸,质地远超现今所用,若用于军报传递、政令下达,乃至收揽士人之心,对他而言,价值几何?” 上官燕彻底愣住了,她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女儿眼中的光芒,那不是绝望中的胡乱挣扎,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断。她提到的造纸术……联想到女儿之前莫名弄出的那些雪白匀细的纸张,上官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这个女儿,身上藏着太多她看不透的秘密。 “可是……那萧寒声名狼藉,暴虐成性,与他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若他强取豪夺,甚至……” 上官燕依旧忧心忡忡。 “阿母!” 杨甜甜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爹生死未卜,若不拼死一搏,难道要坐在这里等他可能传来的死讯吗?与虎谋皮,至少我们手中还有‘皮’!乱世求生,不能再按常理出牌!我们需要权力,哪怕只是借来的、危险的权力!我知道前路艰险,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救回父亲的路!”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深深震撼了上官燕。看着女儿那双与年龄不符的、充满决绝与智慧的眼睛,上官燕沉默了。 良久,上官燕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恐惧,却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好……阿母……听你的。”她艰难地说道,“上官家……确实还有一枚旧日信物,或许……或许能设法递个消息。但甜甜,你需答应阿母,无论何时,保全自身为要!” “女儿明白。”杨甜甜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幸存下来的村民在废墟中艰难地收拾着。喜儿、小凡等与杨甜甜交好的女孩,家中也有伤亡,但她们仍强忍悲痛,帮忙照顾受伤的上官燕,并凑出一些干粮。 站在化为焦土的家园和埋藏着无数乡邻的坟茔前,杨甜甜知道,必须立刻行动。她当着母亲的面,毅然拿起剪刀。 “咔嚓——” 乌黑顺滑的青丝,应声而落。 杨甜甜换上父亲旧日的深色粗布袍衫,用布条紧紧束住初显曲线的胸脯,取来灶底冷灰,仔细涂抹在脸、颈、手臂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镜中映出的,再也不是那个清丽苍白的少女杨岑安,而是一个面色蜡黄、身形单薄、眉眼间带着风霜与沉郁的寒门少年——“杨岑安”。 她将母亲最后珍藏的那对金镯和羊脂玉镯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藏匿,作为关键时刻的盘缠或敲门砖。上官燕则颤抖着,从贴身之处取出一个样式古朴、刻有复杂云纹的银质小佩饰,那是上官家族旧日的信物,或许在某个层面,还能起到一点微末的作用。 临行前,喜儿和小凡红着眼眶,将积攒的几张胡饼和装满清水的水囊塞进她怀里。 “小杨大夫……千万保重……” “一定要……带着杨叔平安回来!” 杨甜甜,不,此刻已是少年杨岑安。她深深望了一眼废墟中的母亲,上官燕倚在断壁残垣旁,眼中含泪,却用力对她点了点头。 杨岑安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活了三载、承载过温暖与安宁,如今却只剩鲜血与焦土的土地,毅然转身,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母亲,踏上了前往北方战线的、吉凶未卜的征途。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但她心中无比清晰,从剪断青丝的那一刻起,那个在和平阳光下长大、心存纯良仁善的杨甜甜,便已彻底留在了昨天。乱世求生,救父存母,她需要智慧,需要勇气,需要狠心,甚至需要……与书中那个最大的反派,进行一场危险的交易。 她不知道,北方那位正被头疾折磨、性情愈发暴戾的三皇子萧寒,他既定的命运轨迹,即将因为这个带着现代灵魂、知晓部分“剧情”、并敢于孤注一掷的“变数”的闯入,而滑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命运的齿轮,在鲜血与火焰的淬炼下,发出了沉重的、转向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