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预知梦之后梦见和绝世丑男在一起了》 第1章 预知与反向 “亦舟,亦舟?” 2014年,临川迎来初秋,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靠近临川一中街道边的学区房内,有人正大汗淋漓。 许亦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梦里溺水的感觉是那样真实,让她久久缓不过神。 她是被许母摇醒的,见她一副丢了神的模样,许母关切问道:“你怎么回事,睡个觉出这么多汗,现在入秋了天气也不热啊。” 许亦舟没吭声,额头的汗一点一点冒出来,唇色也变得苍白。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许母看她一直不搭话,状态也不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妈妈。”许亦舟的声音轻而哑,带着一丝哭腔,“我做梦了,我梦见姥姥去世了。” 许母一愣,随机脸色一变:“胡说什么,没事啊,梦到亲人离世是添寿呢,但是不能告诉本人,所以你不要和你姥姥说啊。” “对了,你这一放假回来就躺着睡觉,饭也不吃,我给你热了饭菜,快去吃吧。” “你不是想姥姥了?”许母脸色有点不自然,“要不我下午带你去看姥姥吧,赶不回来的话你明天就请个假。” ... 许母就这样自顾自说了很多。 “妈妈。”许亦舟出声打断她,“下午去看姥姥吧。” “好。”许母应下来,“我现在去让你爸收拾好,带上弟弟我们一起去看姥姥。” —— 姥姥家的路远,偏偏又是山路,蜿蜒陡峭,颠得人睡不着。 许亦舟开了一点窗户,窗外的景色算不上美丽,全是大大小小的山。 这一次,关于姥姥的梦,是预知,还是反向? 若是反向,是否代表姥姥的身体会越来越好。 若是预知... 她又回想起那个梦境。 ...... “妮儿,这么久不来看姥姥,你看你,瘦成这样了,也不照顾好自己。” “哎呦姥姥,”许亦舟拉着老人家的手带到沙发上,自己往后绕去给姥姥捏肩,“我这不是学业繁忙吗,您又不是不知道,临川一中一周只有半天假,我去看您一趟来回就到晚上了。” “再说了,我哪瘦了,这段时间上称明明胖了好几斤呢。” “好了好了,真是说不过你。”姥姥把许亦舟的手从肩上拿下来,“别站着了,快坐着。” 随后从自己的老式布袋里拿出一个本子,递到许亦舟的手里。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初中的时候考了第一名学校的奖品,这么多年过去,算不上崭新,但也完整,看得出来是被好好存放的。 “姥姥,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爱喝姥姥酿的米酒吗?这里面啊,是配方,姥姥特意找隔壁老李的孙子帮忙写的,包括发酵的时间,姥姥都拜托他拿手机算过了,以后你想喝了可以自己酿。”老人家的话温和,缓慢,带着疼爱的语气。 许亦舟一头雾水,打趣道:“我哪是做饭的料啊,姥姥你给我做呀,您不会因为我这段时间没去看您以后就不给我酿了吧?” 闻言,姥姥神色一顿,笑得疏离:“姥姥年纪大了——” “呸呸——”许亦舟连忙打断她,“您说什么呢?你这样我生气了,您身子骨这么硬朗,说什么晦气话!” 姥姥不再接话,依旧是那副温和、疏离的笑。 “姥姥?”许亦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姥姥?” 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她开始觉得恐惧,余光瞥到墙上的挂钟不再走动,原先晴朗的天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阴霾一片。 她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周遭的一切都在静止。 随后,屋内的场景慢慢破碎,崩塌,化成碎片。 转换,是那样措不及防。 许亦舟看见方才还拉着她的手关爱她的姥姥,变成了一块,刻有名字的墓碑。 而她所在的场景,是葬礼。 她听见许父许母在哭泣。 她拨开人群,抓住父母的手,急切地问:“爸妈,姥姥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只零零散散听见几个亲戚在议论“年事已高”“受苦了”“可惜没看到亦舟这孩子成家”。 这一刻,她如同被一双无情巨大的手推向海里,耳边只剩轰隆声,无法呼吸,闭上眼睛之前,她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和姥姥在一起的瞬间。 “妮儿,这个茄子干你带上,姥姥自己晒的,没有外面那些添加剂,你写作业累的时候就嚼两块。” “妮儿,最近学习累不累,别老穿你那校服,不上课的时候穿两身漂亮衣服出去玩玩,姥姥给你买。” “小亦舟,怎么还不来姥姥家玩啊,姥姥都想你了。” “亦舟呀,姥姥这个手机怎么没有声音了,姥姥给你打电话都听不见你那边说话。” “有吗姥姥,您最近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啊。” 许亦舟:“哎呦姥姥,您这根本没打出去,您还要按一下这个绿色的长得像电话一样的按钮才能拨出去。” —— 许亦舟靠在车窗上,窗外的山景飞速倒退。 眼泪早已经无声无息地落下。 许亦舟的梦,一直是许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的每一个梦境,都是一场赌注,而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的赌注竟然这么大。 想要破局,就要先利用“牌面”赌出是预知梦还是反向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觉得她置身于一场赌桌上,而这个赌桌安置在一艘摇摆不定的小舟,稍有不慎,便是跌入身后一望无际的海里。 此刻她的脑子乱糟糟的,许母坐在副驾上哄着刚满一岁的弟弟玩,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没玩两下就开始哭闹,吵得人心里更烦。 这个弟弟是许亦舟上高一的时候许母怀上的,那段时间许亦舟频繁做反向梦,许父觉得是阴气太重,便说再要个男孩。 许亦舟没说话,脑子闪过前几年许父抱着她说她是家里的小福星的画面。 一家人到达姥姥家时已经快傍晚。 提前打了招呼,姥姥早早就敞开着门候着。 “姥姥~”许亦舟一下车就喊着,即便还没看见人影。 “哎!”屋里面走出一个小老太应和着。 “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老太婆了?”姥姥招呼着他们坐下,“妮儿明天不上学吗?” “这不是亦舟想你了,特意带她来看你。”许母一边用拨浪鼓逗着刚睡醒的弟弟,一边搭话,“您最近怎么样?高血压没再犯吧?” “我好着呢。”姥姥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茄子干,“你们该忙忙,不用记挂我,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行。” “姥姥。”许亦舟出声道:“明天我带你去县城医院做个体检吧。” 姥姥摆摆手:“做那玩意儿干什么,我身体好着呢,浪费钱,医院开的降压药我都按时吃了,不去不去,有这钱还不如给妮儿多买点吃的,她学习压力大,都瘦了...” 许母也开始劝道:“妈,您还是去看看吧,这样亦舟也好放心些,您也知道,这丫头就记挂着您,都说隔辈亲,真是一点儿也不错。” “不去不去不去,”姥姥语气开始急了,“你们这一大家子烦死了,我老太婆都这么大岁数了,自己的身体能不清楚吗,说不去就不去。” 老人家年纪越大越犟,许母也就没再说什么。 许亦舟忽然想起梦中记着酿米酒方子的本子,于是询问道:“姥姥,还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拿了第一名带回来一个皮质笔记本吗?” “记得啊,我们小亦舟最厉害了,那么漂亮的本子,摸起来还是皮质的,姥姥当然记得了。” “那您放在哪里了?” “放在...”姥姥眉头一皱,扶了扶老花镜,“还真不记得了,之前好像收在了你房间的抽屉里,你看下在不在?” 许亦舟去房间拉开各种抽屉柜子翻了个遍,并没有看到笔记本的身影。 如此,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没找到吗?你瞧姥姥这个记性,给你弄丢了,姥姥给你买个新的。” “不用不用。”许亦舟连忙制止,“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没什么用处,我不缺笔记本,没关系的姥姥。” 笔记本不存在,是不是代表着这个梦是反向的。 第一个牌面已经出来了,是张好牌。 许亦舟躺在乡下木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遍遍回忆梦境的细节。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她,赐予她预知的能力,却看着她无法解决,束手无措。 许亦舟请了第二天的假,临走前抱着姥姥不肯撒手。 “哎呦,这么舍不得姥姥啊。”姥姥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考上大学,寒暑假的时候好好陪陪姥姥,到时候你想走姥姥都不让你走。” 许亦舟被逗笑了,“好呀姥姥,您可别嫌我烦吃得多赶我走哦。” “我马上要月考了,要是我这次考到班级前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好~十个条件我都答应你。”姥姥笑眯眯的,“快上车吧,明天好好读书,姥姥等你的好消息~” 许亦舟这才松开了手,一步三回头,仿佛少看一眼那个噩梦就会应验般。 “要我看,你这个梦就是无稽之谈,都这么久过去了,少信这些妖魔鬼怪的,之前的事都是凑巧。”回去路上,许父吐槽道:“害得我们都陪你请了一天假,老太太这不好好的吗,看着身体比你这个高中生都好,下次别疑神疑鬼的。” “还有你也是,孩子心智不成熟也就算了,你个成年人了还跟着凑热闹,儿子还小别老折腾。” 许母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许亦舟直接无视了他的话,默默打开了半截车窗。 她昨天想起来,梦里大家都是穿着短袖,而现在是初秋,已经开始降温了,虽说温度并没有大幅度下降,但许母是个体寒的人,稍微降一点温都是要穿长袖的,连她都穿着短袖,那么只能说明梦里的场景是夏天。 今年夏天已经过去,会是明年吗? 许亦舟今年18岁,在读高三,初中就读于临川附中,临川城最好的学校,考上这个初中的人可以直升临川一中,省重点高中,只需要通过一个分班考试。 在这里读书的人,哪怕是自己荒废学业,也最差能上二本。 许亦舟的成绩已经排在中列很久了,一直没有突破,临川一中高强度的学习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到家,倒头就睡,累到每天都是深度睡眠。 人在进行深度睡眠的时候,是不会做梦的。 她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做梦成了她最讨厌的事。 “我不要做梦,好的坏的我都不要。” 她在便利贴上写下这样一段字,随后将它放进带锁的盒子里。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纸张,写下的不仅是这些年的心事,还有每一次对于梦境的赌注。 2012年秋,梦见自己考进高一(1)班,临川一中重点班,赌真,实则假,进入高一(8)班,普通班。 2012年冬,梦见学校突然放假,自己在姥姥家烧火取暖,陪姥姥唠家常,赌假,实则真,那年临川暴雪,路面结冰,学校停课3天。 2013年春,梦见许母肚子里的弟弟胎停,赌真,许母立即去做检查,一切正常,从此许父对她越来越不耐烦。 ... 2014年秋,梦见姥姥去世。 都说十赌九输,可到她这,怎么是十赌十输。 现在是九月中旬,距离月底的月考还有15天,月考完就是国庆三天假期。 这十三天,许亦舟把自己的睡眠时间缩短到一天四个小时,题刷了一遍又一遍,睡醒就背书,吃饭都换成了能拿在手上的面包,手抓饼,饭团这种,那是她最拼的一段时间,拼到她能感觉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她有时会幼稚地自言自语:“我知道你累,你再坚持一下,拿到好成绩国庆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这是她能与这个噩耗抗争的机会,她没有办法对这件事进行赌注,只能一点一点排查掉所有情况。 一定要是好结果。 ... 第13名,许亦舟。 这是最后的成绩。 全班50个人,她进步了快十名,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各科老师都对她发出了表扬,她微笑着一一应付,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够。这个成绩不够。 达不到和姥姥的承诺。 她背着满满一书包的卷子走上回家的路,正思考着怎么找其他方法让姥姥去体检,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毕竟老人家为了省钱能比牛还犟。 许亦舟一边走神一边从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锁。 嘎吱一声,门被先一步打开了。 第2章 Dream “妮儿!”比画面先传来的,是姥姥的声音,“我在窗户上就看到你回来了,赶紧来给你开门,怎么样,姥姥及不及时,腿脚还灵活吧?” 许亦舟简直要被这个惊喜砸昏了头:“姥姥!您怎么来啦!” “我让你妈妈接我过来的。”姥姥从鞋柜里拿出她的鞋子给她,“这不是看你要放假了吗,姥姥家远,你就这么点假期跑来跑去也挺受罪的,所以姥姥来找你啦。” 许亦舟拉着姥姥去沙发上坐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随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从书包里抽出这次的成绩单。 “对不起姥姥,我没有考到班级前十名。” 姥姥笑得和蔼,慢悠悠从宽松的冰丝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家伙。 一个用一层层塑料袋包裹着的...老式小钱包。 “你们那个学校啊,全是高材生,个个都是考京大的料,姥姥知道你平时读书已经很累压力很大了,班级前十不得让我的乖妮儿脱层皮啊。”姥姥边说边“剥”塑料袋,最后露出来一个小本本,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姥姥知道你是想让我去体检,这是我的病历本和医保卡,明天姥姥就跟你去,今天好好休息,姥姥给你炖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许亦舟的眼泪从看到病历本的那一刻就开始打转,她刚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重男轻女,许父也不待见,断奶之后就跟着姥姥生活,上了小学之后,许亦舟的成绩逐渐在班上凸显,许父认为她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于是开始接回她,对她好。 做预知梦的那段时间,是许亦舟感受到爱最多的。 反向梦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姥姥,怕姥姥多想,毕竟从前和她说自己学习压力大睡不着觉,她硬是连续几个半夜给许亦舟发消息——睡了吗妮儿,睡不着的话可以和姥姥聊聊天。 极端的时候,许亦舟甚至想过要是那场拐卖她没有活下来就好了,思及此,又想到姥姥年事已高,许母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断然是靠不住的。 今晚夜色浓郁,汽车从整个城市穿插驶过,小道上有趁着月色散步的情侣,很甜。 玉米排骨汤也是。 “您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个血压要注意,还有腰部和脊椎筋部有轻微发炎,平时少干重活,然后注意不要滑倒。” 许亦舟:“好的,谢谢医生,没有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是吧?” “放心吧,老人家身子骨还是不错的,不过毕竟岁数上来了,还是少弯腰干活。” 姥姥闻言脸上露出一点小骄傲:“我就说我身体好着吧。” “是是是~”许亦舟顺着她的话,“姥姥您最棒了,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 下午五点,临川的天已经有了暗下来的趋势,晚饭过后,广场上陆陆续续有广场舞选手进入。 许亦舟带了姥姥感受了一下这样的氛围,九点的时候带着姥姥回家了。 姥姥准备明天回去了,许亦舟想多留她几天,奈何她放心不下家里养的鸡,坚持要回去。 时间来到十一点,许父许母已经哄着弟弟睡下,姥姥也进入了梦乡,许亦舟走到阳台,城市里能看到的星星寥寥无几,这个方向也看不到完整的月亮,只能看到一个边边角。 体检的结果出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姑且可以认定,这第二张牌,也是好牌。 这团迷雾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就像此刻被乌云遮挡住的月光,透出一点光亮,却又不让人看的完整。 她突然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想到这,也立马行动了。 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把拖鞋脱掉拿到手上,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慢慢开门,直到门被顺利关上并且两个房间毫无动静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 虽说生了弟弟之后许父许母对她的看管松了很多,但是这大晚上十一点出去,免不了挨一顿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本想上楼顶看看,不料楼顶被物业上了锁,只好作罢。 许亦舟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今天是国庆,街道上并不冷清,车辆来来往往,有不少行人刚看完景区的表演回来。 第一天假期就这么过去了,还有两天假期,还得用一天来堆成山一样的卷子,剩下的能给她喘气的时间,也不过就一天。 今天的检查也是没什么收货,姥姥身体很好,她安慰自己说不定这次真的是反向梦,但是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一到晚上临川的天气就开始大降温,还伴随着凉风吹过,好在许亦舟出门带了外套,此刻倒是觉得舒适。 往前看,有家店面闪着霓虹灯,在周围黑灯的店铺中格外显眼。 国庆这么晚还开门,倒是难得,许亦舟此时还真有些饿了,走上前去想看看是家什么店。 装修上看着挺高档,木质的高级感,整个店铺看着并不是很大,有一个落地窗,但却被一个门帘挡住了,窗户前放着一个支架小黑板,用粉笔写了几个字:靠窗位置只接待有缘人。 店铺门口放着一个氛围感秋千,像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打卡地。 店名用霓虹灯装饰了,写着一串英文: Dream dream? 梦? 许亦舟只犹豫了一秒,便走进了这个透着古怪的店铺。 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酒吧。 她愣在门口,一瞬间不知道改不改继续往前走。 走吧,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秘密世界。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里人算不上多,只有两三桌上坐了人,有男有女,正在说说笑笑,侧面放了一个架子,架身是木质的,里面却放着各式各样的陶瓷茶杯,面前有透明的推拉玻璃保护着。 许亦舟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想象中吵闹的音乐,较为舒缓,并且音量不是很大,灯光是五颜六色随机变幻,不过整个店还是偏暗的。 “不好意思,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 一道富有磁性又随意的声音从她的左边传来。 许亦舟被吓一跳,朝左边望去,才发现这个角落里坐了一个人,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各种精致的被子,里面的液体颜色不一,连带着他一起被昏暗的环境所掩饰,以至于她刚刚没看见。 “我不是未成年人,我满18了。” 反应过来,许亦舟连忙回他的话。 陈临舟正在摆弄冰块的动作停下来,抬眼看过去:“身份证出示一下。” 显然是不信她已经18了。 “没带。”许亦舟有点局促,“但我真的满18了,今年8月份满的。” 陈临舟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那你属什么的?” “属鼠的。”许亦舟秒答。 “行,我暂时信你。”陈临舟若有所思,“但是你有未成年的嫌疑,并且没有同行人,建议坐我旁边这几张桌子,方便我看着你。” “......”许亦舟朝四周望了望,用手指向了陈临舟对面的位置,缓缓开口,“我能坐这吗?” 陈临舟被问的有点措不及防,但还是同意了:“坐吧。” 说完,又拿起刚刚没切完的冰块,继续他的工作。 不知道几分钟过去了,许亦舟自打坐下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 大概是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尴尬,陈临舟主动开口问:“你是学生吧?” 疑问中又带着一丝肯定。 许亦舟正聚精会神看着他调酒的动作,乍一下被提问,赶紧回神应道:“对的,在读高三。” “学生来这做什么?想喝酒?” 许亦舟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陈临舟刚想问,她又开口了。 “刚开始是想吃饭,现在想喝酒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陈临舟有些想笑:“去前台点单吧,我们这也卖小吃,酒就别喝了。” 许亦舟没动,眼睛看向他旁边一堆五颜六色的酒,问:“你是调酒师吗?” 陈临舟:“不是,兴趣爱好而已。” 许亦舟“哦”了一声,又问:“我可以买你一杯酒吗?” 陈临舟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脸都写着好奇。 “不行。”他果断拒绝了,“我这些都混了白的,你这样没喝过的,一沾就醉。” “我喝过的。”许亦舟突然说:“前两年我喝过一点啤酒。” 陈临舟感到诧异,但也没多问。 “前两年中考,我梦见我考上了临川一中重点班,直觉告诉我这个梦是真的,并且我预估了自己的分数,是可以考上的,所以那几天特别开心。” 或许是今天风景太好,也或许是这个酒吧的氛围不错,又或许是面前的酒过于蛊惑人心,许亦舟主动说了这些过往。 “最后的结果是没有考上,差五分擦边而过,这样的落差,让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偷了我爸爸妈妈的酒喝了,好难喝,捏着鼻子喝完的。” 陈临舟安静了一瞬,选择不过多安慰,而是问:“醉了吗?” “不知道。”许亦舟摇了摇头,“喝完头晕晕的,但是不是说喝醉的人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吗,我还记得,所以应该不算醉吧?” 陈临舟:...... “我是看到店名走进来的,你知道这家店为什么叫Dream吗?”许亦舟问。 陈临舟没有回答她,起身去前台拿了点东西。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杯子,一瓶酒,和一瓶饮料。 “喜欢什么颜色?”他问。 许亦舟略微思考了一下,答:“五颜六色。” “和店名的颜色一样。”她补充。 陈临舟试着理解:“就是什么颜色都喜欢?” “嗯嗯。”她点头,“我欣赏每个颜色的美。” “......行” 陈临舟将手中的柯林杯放下,把刚刚削成圆形的冰块放进去,然后倒了一丢丢的伏特加,最后加上水溶C血橙味,用吧勺搅拌两下,递到许亦舟面前。 杯子里呈现出粉红色的漂亮液体,加上冰块浮在上方,配上酒吧昏暗又多彩的灯光,让许亦舟不得感慨一句:“好漂亮啊。” 许亦舟接过来喝了一口,淡淡的,全是饮料味。 “怎么甜甜的?”她问。 “那当然了,这不是酒。”陈临舟双手一摊,手里摆弄着吧勺,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待小朋友般。 第3章 小甜水 “那是什么?” “小甜水。” “......” "你不是加了一点酒吗?" 许亦舟看向那个贴着英文标签的白色瓶子。 陈临舟解释道:“这个比例得有1:20了吧,早就被水溶C盖住了。” 然后,陈临舟就看到面前的女孩犹豫了一下,接着端起杯子一口气把“小甜水”喝完了,重新把杯子推过来。 “可以再来一杯吗,这次不要小甜水,要酒。” 许亦舟的声线本来是淡淡的,带着大风大浪而波澜不惊的韵味,此刻却有些糯糯的鼻音,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般。 陈临舟叹了一口气:“就这么想喝醉?” 许亦舟摇了摇头:“不用喝醉,晕晕的就行,晕着好睡觉,不用想那么多事。” 陈临舟直接把他之前调好的一杯酒推过去。 “喝这杯吧,加的是RIO,适合新手喝。” 这杯是淡淡的蓝色,下方是乳白色,二者结合达到渐变的效果。 许亦舟接过来抿了一口,淡淡的,但能尝出一丝酒味。 “我和你一样,也喜欢微醺的感觉,也就是你说的晕晕的。”陈临舟也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所以它叫Dream,微醺,意识漂浮,像梦境一般。” “这家店是你开的吗?”许亦舟问。 陈临舟“嗯”了一声。 “所以你是店长兼调酒师啊,好厉害。” “我不算,自己随便调着玩的,只会一些简单的,前台那个才是,请来的正儿八经的调酒师。” “你多大了?” “20。” “这么小。” 陈临舟:“.......” 许亦舟:“你不在上学了吗?” “在上,大二。” “大二出来创业吗?” “嗯。” 一顿聊天下来,许亦舟面前的酒杯又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能再要一杯吗?” “可以。”陈临舟答,“但是你得给我你的家庭住址和监护人电话。” 许亦舟点点头,明白他的担忧,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过去:“加个微信我发你吧,还有酒钱。” “不了。”陈临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拿了纸和笔给她,“你写纸上就好,钱扫前台二维码。” “哦。”被这样不留情面拒绝了许亦舟有点尴尬,但也没过多在意,毕竟本意也不是冲着加人微信去的。 虽然说本人确实长得挺...... 想到这里,许亦舟不由得抬起眼仔细看他,发型被打理得错乱有序,有一点碎发在额头,挡住了些许眉眼,给整个人添上慵懒的气质。 穿搭上,上衣是一件白T,领边是偏深的绿色,一条银色吊坠挂在胸口,裤子是普通的休闲裤,和领边一个配色,干净利落,偏偏他长相上又是棱角分明,五官立体,浅浅的内双,眼尾微微上扬,像是柳叶眼,有时对上他的眼眸,会觉得有些悲凉之感。 整体搭配下来,许亦舟把他定义为:不好接近看着还装装的帅哥。 许亦舟写好家庭地址和一串号码递过去,陈临舟已经趁着这会功夫调好了下一杯酒,和上一杯是一样的。 “混酒容易醉,喝酒的话最好不要一次性喝太多种类。”陈临舟知道她想问,抢先回答了。 “好的。”许亦舟点点头,继续找话题,“你们这个店营业到几点?” “两点。” 许亦舟看了眼手机,已经一点半了。 再看四周,之前有人的那几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掉了。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下班了?”许亦舟问。 “不会。”陈临舟答道,“两点是营业时间,我会在这里待到四点。” 许亦舟点了点头,没过多问。 “你以后要是还想喝酒可以来这里坐坐。”陈临舟这会功夫已经把之前调好的酒喝了个七七八八,眼下又开始重新调不同的酒,“别的酒吧最好不要去。” 说罢,他意识到这句话容易让人误会,又解释道:“我不是想揽客的意思,有些地方鱼龙混杂,你刚成年又是个小姑娘,不安全。” “我知道的。”许亦舟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惋惜,“不过我应该不会再来了,我们假期很少,一个星期只有半天,这次是国庆假期才有机会出来玩玩。” “没事,压力大的时候没地方去可以来坐坐,不喝酒也行。”陈临舟从刚刚写着许亦舟家庭住址的纸张的背面写下三个字。 “我不在的话你和前台说是我的朋友就行,这是我的名字。” 许亦舟低头看过去,很潇洒的三个大字——陈临舟。 许亦舟拿起笔,在他的名字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端正又带点连笔,像是正楷和行楷的结合。 “这是我的名字,好巧,我们名字里有同一个字。” “嗯。”陈临舟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挺巧的。” “不过我之前不叫这个名字。”许亦舟顺口说道。 “嗯?”陈临舟仿佛被勾起了兴趣,“那叫什么?” “许亦溪。”她答。 “挺好听的。”陈临舟微微点头,或许是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怎么想到改名了?” 闻言,许亦舟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脸色微变,语气上却不显,故作轻松道:“小时候溺过水,算命的说“溪”这个字我用不好,就换了。” 陈临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没再接话,他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点着,手指连贯有序,像弹钢琴般。 许亦舟的视线不由被吸引过去,接着就挪不开眼了。 这个手也太好看了,骨节分明,每一处的衔接都恰到好处,既没有凸出的粗壮,也没有窄小的违和。 幸好她不是深度受控,不然得是原地求婚的程度。 她想。 不过...她挺严控的,但是有前面拒加微信的场面在,她觉得保持一个高冷人设。 等到许亦舟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开始有了上头的感觉,她并不贪杯,看了眼时间,也正好两点了,准备跟着店里的调酒师一起离开。 临走前陈临舟和她说了再见。 这里离她家不远,陈临舟提出来帮她打车,她拒绝了。 临川虽说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城市,但是治安还算可以,尤其现在是国庆,大家都好不容易放一次假,街上还是有些许人的。 原以为走到家的时候那股子上头劲都散掉了,怎料不减反增。 她洗完澡之后就觉得脑袋重重的,灯一关,人一躺,就这么睡着了。 —— Dream。 陈临舟一个人在店里待到了快六点,店外早早就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外面隐隐有了快天亮的趋势,早上的空气冷得人打颤,陈临舟从前台抽屉里拿出一件外套给自己披上,去便利店买了个面包一边吃着一边走向回家的路。 手机里有消息弹出来,备注是“哥”。 “新店的开窑仪式你真不来?” 陈临舟单手打下两个字:“不去。” 对方秒回:“那你找个借口和爸妈解释一下吧。” 陈临舟回:“和他们说我不想去。” 对面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陈临舟没再回了。 他走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这是他自己在临川租的房子,挺小一个,只有50平,家具也不多,整体属于简约风。 放眼望过去,家里一半是各式各样的酒,另一半,是被展示柜保护着的陶瓷。 陈临舟的父母都是做陶瓷的,并且是艺术瓷,行情好的时候,一个喝茶用的小杯子就能卖上万,一套茶具下来,差不多要小10万。 晚上的时候,他热衷于在酒吧里研究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酒,而白天,他就开始捣鼓那最简约单一的泥巴。 陈临舟小的时候,很喜欢做陶瓷,或许是有陈母这个“师傅”在,他的天赋在这一行显得格外耀眼,后来,他和父母闹掰,一夜之间摔掉了自己所有的作品。 圈子里的人只知道,陈家那个少爷,离经叛道,家里是陶瓷世家,好好的衣钵不继承,非要去开酒吧。 陈临舟看着展示柜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去衣柜里拿了换洗衣物准备洗个澡。 换下身上的衣服时,摸到了口袋里的纸张。 他拿出来一看,是写着许亦舟家庭住址和监护人电话的纸条。 纸条的反面,还写着他们的名字。 并列着,虽说是两种不同的字体,但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一样的底色。 他将纸张的褶皱抚平,放在洗手台的格子上。 等陈临舟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三点,打开手机,引入眼帘的就是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和一百多条微信消息。 幸好睡前开了免打扰,他想着。 点开和陈母的对话框,几十条60s的语音,陈临舟懒得听,直接语音转文字了。 陈母:你是不是放假了,怎么不回家?今天倪江路这边新店开业,第一批瓷器要开窑了,你怎么不来? 陈母:你妹说你不想来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这么多家都在这看着,你露个面能怎样,又没要求你一直待在这,陈临舟,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 看了几条,后面的话他干脆不看了。 随手回复了一下:刚醒。 然后开始自顾自地收拾房间,换衣服洗漱。 一觉睡醒,肚子早就空空如也,打开冰箱,里面还有前些天买的菜,不多,只能简简单单做盘辣椒炒肉。 炒菜的间隙,手机叮叮咚咚响。 以为是陈母又发了什么唠叨的话,他索性当没听见。 等吃完饭打开手机,才发现是班里组织委员发的青年大学习,催他去看。 一个视频十几分钟,还不能拉进度条,手机被占用,陈临舟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柜,大下午的,不太想喝酒。 他忽然想起了许亦舟,不知道她睡醒会不会难受。 一分钟之后,他坐在了“瓷器区”,系上了围裙,开始揉泥。 揉到差不多的时候把它放在转盘上开始定中心,力度适中,要慢慢调整直至泥团位于转盘中心。 这一套流程下来他已经行云流水,但到了拉胚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一直想做一个与众不同的瓷器,市面上的青花、五彩、斗彩等他从前跟着陈母的时候学了不少,虽说不算精湛,但也能看得过去。 他想设计一个独一无二,让人眼前一亮的图案。 陶瓷柜旁边有个收纳箱,里面放着的,都是陈临舟的图纸,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元素,比如最普遍的以花草修饰,古典美的朝代饰品,还有流行的玩偶元素,以及科技、扇面等。 但最终都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想这个设计已经很久了。 “嘟嘟——”一段铃声响起。 “喂?”许亦舟的声音传来,有点沙沙的,像是睡醒没多久。 “是我,陈临舟。”陈临舟的语气渐缓,带着一丝的温和:“感觉怎样,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小甜水 第4章 我?调酒? 听到这个声音,许亦舟惊了一下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语气都有点结巴:“没...没事,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陈临舟扶额,有些无奈:“猜到了,你要是乖乖留父母电话就不会进Dream了。” 许亦舟讪讪一笑:“被你发现了。”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许亦舟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一看,还真有个未接电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一回来就睡着了,没听到手机响。” “没事,就是确保一下你的安全。” 许亦舟再次和他表达了自己很好的情况,两人就礼貌地结束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许亦舟还有点没回过神,一看时钟已经下午五点了,她睡了十几个小时。 打开房门一看,外面空空如也,姥姥早就走了,许母应该带着弟弟下楼遛弯了。 许亦舟心里空落落的,打了个电话给姥姥。 “喂,妮儿。”电话被接通,姥姥的声音还是那么欢快,让人心里一暖。 “是我,姥姥。我醒了。”许亦舟边说边走进厨房,台面上有中午剩的饭菜,她开了火准备把饭菜热一下,“您走的时候怎么没叫我。” 姥姥此刻坐在院子里,枕着摇椅晃啊晃,“叫你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放假,多睡一会是好的。” “过两天啊,让你爸爸过来拿只鸡去,给你补补身体。” 许亦舟把电话按了免提放在旁边,闻言道:“我不用姥姥,您留着自己养,过年的时候再吃吧。” “那不行。”姥姥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你正是补身体的时候,不把身体补好怎么有力气读书,听姥姥的,不就是一只鸡,姥姥还有很多呢。” 许亦舟被她逗笑了,知道她是一片好意,干脆应了下来。 许亦舟的姥爷是在前几年去世的,死于哮喘发作。姥爷去世后,姥姥就沉迷于养鸡,后来开始养狗,养兔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时候能坐在家门口看鸡和狗互相追着跑看一整天,乐呵呵的。 许亦舟知道,她是觉得家里没有人气了,一个人孤单,养点小动物热闹热闹。 有时候她在路边见到流浪猫流浪狗,都会抓回家等下次去姥姥家的时候带过去。 不过自从许母怀孕、弟弟出生,许亦舟被勒令不准再带动物回家,怕有细菌沾到弟弟身上。 对于这项规定,她没说什么,只是再也不会去摸流浪的小猫小狗。 摸了它们,让它们欢喜,却给不了它们一个家,这会是最难受的事情。 正如她自己的处境,带她回家,却给不了纯粹的爱。 时间不知不觉就这样流逝,慢慢来到了晚上十一点,许亦舟从吃完饭就待在自己房间赶作业,她写作业的时候会强迫自己不看手机,不然就停不下来了。 许亦舟突然意识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许父许母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感到疑惑,把每个房门都打开看了一眼,确定了一下没有人在。 她给许母发了个消息,问怎么还没回。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许母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略显急切又带着几乎没有的歉意:“不好意思亦舟,忘记和你说了,弟弟下午突然发烧,爸爸妈妈带他来市医院了,今天要观察一下,我们明天一大早回去,晚上你就自己在家,记得锁好门窗,早点睡啊。” 听完这段语音,许亦舟的内心五味杂陈,在手机键盘上犹豫了许久,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一个“知道了。”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都是成年人了,无所谓。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许亦舟回书桌上整理了一下卷子,厚厚一垒,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洗漱完换上睡衣已经快十二点了,她躺在床上刷了一会手机,意识到马上就是假期最后一天了,她顿感心痛不已。 刚准备放下手机,下一秒,满念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许亦舟犹豫了一下,在思考要不要接。 就这犹豫的瞬间,手机开始不停震动。 满念云给她刷屏了。 许亦舟叹了一口气,划开了绿色的接听键。 “舟!舟!” 对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许亦舟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舟舟舟舟舟舟!!” 满念云显然是喝醉了,语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时不时哭嚎几声。 许亦舟耐着性子回:“怎么了?” “来接我。” “不接。”许亦舟果断拒绝。 “求你了。”她接的也很干脆,“之前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舟舟,求求你了,我真的错了...” 喝醉酒的人话总是格外多。 “停停停。”许亦舟赶紧制止,叹了一口气,认命了,“等着,现在去,别乱跑。” 许亦舟见到满念云的时候是在椿年路的一家夜宵店。 她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 桌上摆着一大堆啤酒瓶,估算有十几瓶。 许亦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 毫无反应。 “你是她朋友吗?” 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带了口罩看不清脸,皮肤有些黑,肌肉线条明显,穿着这家夜宵店的工服。 许亦舟点点头:“是的我是。” “她喝多了,没办法回去了,我就让她叫个朋友来接,你帮忙送回去吧。” 男生解释道。 “好的,麻烦了。”许亦舟礼貌性致歉,又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酒瓶,问道:“她一个人喝了这么多吗?” 男生“嗯”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包厢里有人喊服务员,他立马应下过去了。 许亦舟把她从店里搬到店外的这个过程足足花了二十分钟。 一出门满念云就开始找垃圾桶吐。 许亦舟蹲在旁边守着她,看她吐的差不多了想打车把她送回去,直到要输地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换了住址。 “你新家在哪里?”许亦舟歪着头低下去找她的脸。 她眼睛完全闭着,不省人事。 许亦舟很有耐心的等了她十分钟,这十分钟内,她希望能有人给她回应。 沉默是金。 她放弃了,给她在附近开了酒店。 不过这条路最近的酒店也有个800米。 拖到三百米的时候,许亦舟已经满头大汗,这期间满念云无数次吵着要回去,有几次没拦住真让她逃脱了又往回跑了一百米。 就这样反反复复,才有了现在三百米的成果。 她讨厌喝醉的人。 许亦舟在心里吐槽。 就在她休息了一会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临舟!” 她朝马路对面喊着。 陈临舟听到有人叫他,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板板正正学生味很浓的女生朝他招收,而女生的脚下......有另一个喝醉的女生正靠在她腿上。 他认出来了是许亦舟,沿着斑马线走过去,看了看许亦舟,又看了看地上的满念云,问:“这什么情况?” “帮个忙吧!”许亦舟双手合十,眼睛眨巴两下,学着电视剧的求人姿态,“这是我朋友,她喝多了叫我来接她,我给她在附近开了酒店,但是她老不配合,我一个人带不走她。” 许亦舟解释了一下事情原委。 陈临舟看着这幅景象有些头痛,但也没多说什么,扶着满念云的两个胳膊把她带起来。 “酒店在哪?”他问。 “前面直走500米。”她答。 陈临舟迈开步子往前走,许亦舟看到他有些吃力,倒不是因为扶不起。 他是需搭着满念云的胳膊的,主要的力气都集中在她的衣服上,借着衣服把满念云拉着走。 许亦舟跟上去,环住满念云右边的胳膊,帮他减轻一点重量。 他突然停住脚步,“你来这边吧。” “嗯?”许亦舟有点懵。 街道上车来车往,陈临舟答得漫不经心,一边说一边和她换位置:“她喝多了可能会突然往那边倒,你靠近马路边危险。” 许亦舟没有接话,换到了左边,她忽然觉得,氛围有些不一样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许亦舟觉得没人说话有点尴尬,于是找了个话题。 “你怎么没在Dream?”她问。 “出来透口气。” 听到这个答案,许亦舟回想了一遍路线,Dream确实在椿年路附近,这一块基本都是娱乐场所和夜宵店。 许亦舟还没想好下一个话题,满念云突然干呕一下,又跑到路边开始吐。 许亦舟上前给她顺气。 陈临舟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递过去。 许亦舟接过来,道了声谢。 “她喝成这样最好送回家,住酒店没人看着不太安全。”这个场面看得陈临舟眉头微皱,善意提醒一下。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许亦舟耸了耸肩,感到无奈,“她是我初中的时候认识的,之前住我家隔壁栋,比我大三岁,在京市上大学,今年她爸妈离婚了,房子折现分掉了,她暑假没回来,去京市找了包吃包住的工作,这是她第一次回来,我不知道她住哪里。” “她喝多了我也不能带她回去,我爸妈明天回来闻到酒味我得完蛋。” 许亦舟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酒店退了吧。”陈临舟走过去结果她手里已经空了的水瓶,扔到垃圾桶里,“去Dream,里面有间休息室,我会在那边待到五点,那时候她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不会有危险了。”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许亦舟下意识就摆手拒绝,转念一想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她不可能在酒店陪着满念云,不然许父许母早上回来看见她不在家没法交代。 “好吧。”她妥协了,“给你添麻烦了,我下次请你吃饭。” 这句客套话没有等来陈临舟的答案。 他们到Dream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在前台的旁边有一处隐形门,进去就是休息室,不大不小,一张小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小卫生间,这个房间里最大的,是一个楠木柜子,推拉型的,款式和设计都略显复杂,和这间“简约”型的屋子格格不入。 直到把满念云放到床上,许亦舟才松了一口气,折腾这么久,她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她已经顾不上擦汗了。 许亦舟:“有水吗?” “有。”陈临舟出去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了她一瓶。 咕咚咕咚—— 两个人的喝水声在这个环境下格外突出,许亦舟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上扬的头颅,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随着不知是汗滴还是水滴滚动的喉结。 许亦舟看了下时间,距离打烊还有半小时。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也这么说出口了:“能给我调几杯酒吗?” 要是此刻他还在喝水的话,估计会被呛到。 这是陈临舟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他视线看向休息室的床,反问她:“你觉得这个床能睡你们两个人?” “......”许亦舟一噎,“我没说要喝到这种程度。” “我这不是假期要结束了吗,借酒消愁一下。” 她开始“跑火车”。 陈临舟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在转身的那一刻开口道:“过来吧。” 陈临舟指了一个角落的桌子让她坐下,自己则去前台拿点东西。 许亦舟坐下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两桌,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太晚了快打烊的原因。 陈临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滕织的篮子,看着像野餐篮,上面有盖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这是什么?”她好奇着问。 陈临舟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桌上。 酒杯,半个柠檬,威士忌,橙汁,雪碧,冰桶,还有一套调酒工具。 陈临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高脚杯的杯柱推到她面前,“你来。” “我?”许亦舟不可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调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我?调酒? 第5章 舟舟,对不起 “对。”陈临舟把雪克杯打开递过去,拿起一个像沙漏一样的工具,双头的容器一大一小,他为此解说:“这是量酒器,大的这边是45毫升,小的这边是30毫升。你面前的是雪克杯,现在倒45毫升的威士忌在雪克杯里。” 许亦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手已经跟着做了。 不过倒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40ml听着不多,倒在这个量酒器里还是挺多的,而且她为了手不抖离得很近,一股浓郁的酒味往她的鼻腔里钻,不知不觉就皱起了眉头。 倒完之后,她开始担忧自己的酒量。 陈临舟继续指挥:“用榨汁器把这半个柠檬压出柠檬汁,然后再倒20毫升的橙汁。” 许亦舟按照他说的一步步去做。 加冰、摇晃、倒出、加雪碧...... 整个流程做完,成功得到了一杯橙色的漂亮酒。 “你那边桌子下面有个按钮,把它打开。”陈临舟指了一个大概方向。 “哦哦。”许亦舟应下来,弯了大半个身子下去,酒馆的灯光太暗了,她没看见,索性整个身子都蹲了下去。 那是一个很小的按钮,藏在桌子下方的边缘,许亦舟按了一下,又从桌子下边钻上来。 她上来的时候,惊呼一声。 她调出来的那杯漂亮酒被放在了桌子中间,而中间有一块圆形的白色玻璃,此刻正发着光,想必那个按钮便是它的开光。 光线从杯底照入,使这杯酒的颜值瞬间提升好几个度。 “太美了。”她不由得感叹,掏出手机咔咔就是一顿拍。 许亦舟拍够了,想端起来喝一口。 却被陈临舟抢先一步拿走。 她面露不解。 只见陈临舟慢悠悠晃了晃酒杯,然后送入自己口中,“让你调着玩玩,这个度数对你来说高了。” 许亦舟一噎:“那我喝什么?” 陈临舟睨了她一眼,缓缓开口:“没得喝。” 许亦舟的小脑袋瓜瞬间低垂,不开心的情绪已然写在了脸上。 “喝酒是不能解决你任何烦恼的。”陈临舟看她这样,忍不住开始劝解。 “我知道。”许亦舟的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度,“但我就是想逃避一会。” “因为快高考了?”他的语气不自觉放柔。 这个问题许亦舟没有回答,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反问他:“你大学是在临川吗?” “嗯。”陈临舟承认了,“临大。” 临川大学属于本科中的中上流,是很不错的学校。 “那你高中是在哪里读的?”许亦舟又问了一句。 “临川一中。”陈临舟回。 “哇!”许亦舟突然感慨,“没想到是学长!” “不过我怎么没在优秀毕业生榜上看到过你?” 有这么帅一张脸在,她没道理不记得吧? 许亦舟在心里暗暗想。 陈临舟趁她说话的这会功夫又倒了一杯酒,这杯加的威士忌有点多,入口的时候他眉头一皱,似乎味道不太好。 “我是艺术考生,那个只放文化生。”许亦舟听到他说。 艺考生这个答案让许亦舟有点意外,刚想问问他是学什么艺术的,就被外面一声雷声打断。 “要下雨了么?”许亦舟看向窗外,又看了看休息室。 “或许吧。”陈临舟这样随口说着,低头给自己那杯不太好喝的酒加了点橙汁。 时间来到两点,店内的调酒师准备下班了,过来和陈临舟打了声招呼。 那是个很潮的男生,朋克风格,左耳上有一颗亮闪闪的耳钉。 许亦舟和调酒师视线对上的时候,双方都点了点头,算做问好。 “你回去吧,待会下雨了不好走。”调酒师走后,陈临舟看许亦舟还不为所动,似乎在发呆。 许亦舟回过神来,只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我再待一会。” 大约过了五秒钟,她试探性问:“会打扰到你吗?” 他看出了她的意图,什么也没说。 这句话没有得到答案,许亦舟有些局促,看着陈临舟调了一杯又一杯酒,又各种不同的颜色,有时候能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来哪杯酒调的正正好,哪杯酒放多了威士忌。 许亦舟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临舟依旧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三点,许亦舟开始频繁看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放下,没过多久又拿起来看一眼。 最终这份寂静被休息室里传来的呕吐声打断。 “你朋友好像醒了。”陈临舟先一步听到声音,“去看看吧。” 许亦舟连忙说好,迈开步子往休息室走去。 满念云趴在马桶边吐了好一会,许亦舟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大半。 “舟舟!”她一见到许亦舟就开始哭,凑上来想抱一下。 “停!”许亦舟伸出一个手掌隔开了两人的距离,“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快回去。” “清醒了。”满念云这时候乖得跟个小朋友似的,“这是在哪里?你家布局不长这样吧?” 虽然她没去过许亦舟家,但是之前好歹是邻居,同一个小区,布局都是一样的。 “这是......”许亦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陌生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她最终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你别管了,快点收拾好,下次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满念云知道她还在生气,把东西整理好,再把弄乱的床铺给收拾好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往许亦舟手里放,她挠了挠头,有点低落:“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个床单你去买个新的吧。” 看着眼前红彤彤的钞票和这个披着头发脸上还挂满了泪痕的女孩,二十一岁,名牌大学,本该是前途璀璨,不可限量。 她们之间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个地步,许亦舟不禁想。 许亦舟重重叹了一口气,接过那三百块钱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是我朋友开的酒馆里的休息室,我一个人扛不动你,他帮我一起把你带过来的,本来打算给你开个酒店,但是你喝醉了不安全,我不能把你带回去,我爸妈明天早上回来。” “我知道了。”满念云这会酒彻底醒了,声音闷闷的。 许亦舟带着她出去的时候看见陈临舟已经不坐在那个位置了,他倚靠在那个落地窗前,那个“只接待有缘人”的桌子边,面向窗户,背对着她们,窗外正在大雨倾盆,雷声轰轰作响。 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似乎都能看到手腕撑起时凸起的筋脉,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一幕在许亦舟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突然意识到,陈临舟的身上或许藏着很多难以解决的心事,而这些心事,成了环绕他的阴霾,挡住了他真正的自己。 但,这不是她应该操心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更何况她与他只有两面之缘。 “陈临舟。”许亦舟突然想喊他。 陈临舟回过头。 许亦舟带着满念云走到他面前,“我朋友已经酒醒了,谢谢你,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她真挚道谢。 满念云也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 “没事。”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疲色,“你们怎么回去?” 这个点,大雨,正是最难打车的时候。 果不其然,等了五分钟,一直没有司机接单。 “你朋友家住哪里?”陈临舟突然问。 “附近!”满念云抢先一步回答,“我家就在这附近,你们可以先回去,我可以在屋檐下等雨小了再回。” “不用。”陈临舟扔下这么一句话,从许亦舟的旁边绕过去,再出现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两把伞。 他递了一把给满念云,“自己能回吗?” 满念云如同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嘴里还“嗯嗯嗯嗯”个没停。 门一打开,才知道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是多么吵闹,满念云的身影走进雨帘中的前一刻,许亦舟看见她回了头。 “舟舟。”她说,“对不起。” 许亦舟垂下了眼眸,回避她的视线。 雨太大了,把她的声音掩盖了十之**,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许亦舟想。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被她强行忍了下去。 “走吧,还有一把伞。”陈临舟巧合般在她安抚好情绪的下一秒开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许亦舟下意识摆手拒绝,“一把伞你自己回去吧,感觉你挺累了,我再等等雨停,或许待会就打到车了。” 陈临舟一改之前的平淡、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 “怎么?”这次的语气冷冷的,带着反问:“现在不担心一个女孩子和我一起不安全了?” “哈哈。”许亦舟讪讪一笑,假的不能再假,“说什么呢?” 身体却很自觉地拿起来那最后一把伞走到门口去。 “你留在这这么久,不就是担心她一个女生在这不安全么。”陈临舟边说边往回走,把酒馆的灯光全部熄灭,再回来从许亦舟的手里拿过雨伞,开门,撑开,“要是她一直没醒怎么办,你要守着到五点我回去吗。” 这两句话,都不是问句。 雨已经落在了伞面上,闷闷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亦舟不说话,仿佛是默认。 两人就这么撑着伞,一高一低,朝着一边微微倾斜,伴着夜幕和雨水,走进昏暗的街道。 “你是好人,我不会担心和你在一起不安全。”走在路上,许亦舟不敢看他,“但这是我的判断,如果我的判断错误,那我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但是她不同,我不会让她去承担可能错误的结果。” 听完这句话,陈临舟才反应过来她在解释那句“现在不担心一个女孩子和我一起不安全了?”。 他略有所思,其实他并没有计较,“你才18岁,买什么单,出门在外少相信别人,我没有怪你,女生在外面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 停顿一下,他又说:“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并不是。”许亦舟否认了他这句话,“其实我并不想帮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去接她的。” 陈临舟忽然想起满念云临走的时候那句对不起。 偏过头看她,许亦舟腮帮子紧紧的,说话都带着一些恨意,也谈不上,倒像是恨铁不成钢。 “我能问为什么吗?”他忽然好奇其中的故事。 我好心碎,没有人看[爆哭] 我要辞职磨炼笔力 支持扣1(绝对不是因为我不想上班)[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舟舟,对不起 第6章 满念云 “这不是我第一次去接她了。” 许亦舟开始回顾那段往事。 许亦舟和满念云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 她们的故事还要从两个人的母亲说起。 许亦舟的母亲从小是舞蹈爱好者,但是并没有系统化地学习过,只当做兴趣爱好自由发展,因为学的时间够久,实力也能算是中上流,于是临川举办小活动时都会叫许母去当指导老师。 满念云一家是临川边缘的一个乡村搬过来的,而她的母亲是实打实的舞蹈生,学的民族舞,搬过来之后,大家一听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舞蹈生,瞬间都涌上去套近乎,毕竟以前那个年代,家里能让子女读完书已经是难得,更别说再出一分钱去发展兴趣爱好了。 指导老师也就从许母换成了满念云的母亲。 两个人明争暗斗了一阵子,最终许母败下阵来,从此再也没碰过舞蹈。 这仇就这么结下来了,连带着许亦舟和满念云都开始“记恨”这个让自己家妈妈不开心的人。 偏偏大家都是邻居,住同一个小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接孩子放学回家的时候总会遇到,一碰见就是明嘲暗讽,许亦舟和满念云两个孩子也瞪着对方,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妈妈多一点气势。 那段日子,只能说幼稚,但也美好,大家的家庭都好好的。 转机出现在满念云的妈妈怀孕第八个月,她爸爸是商人,经常应酬晚归,直到那天—— “你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每天早出晚归是为了挣钱养二宝,你看看你衣服上的头发,香水味浓成这样,这就是你说的养二宝?” “能不能别老疑神疑鬼?饭桌上有女的不是很正常吗,女的头发本来就容易掉,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不小心飘过来很正常啊!” “我疑神疑鬼?当初我不听父母的话执意嫁给你,你怎么入的这一行忘记了是吧?不是靠我娘家的人脉吗?现在做起来了说我疑神疑鬼,我嫁给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疑神疑鬼啊!” “你简直无理取闹,懒得和你说!” “你个混蛋!我要把孩子打了!” “随便你。” ...... 满念云下完晚自习回来,家门大大敞开着,屋子里传来父母的争吵,两个人互相争执,到最后开始嘶吼。 这场闹剧以满念云父亲的摔门而出结束。 他走后,满念云看见母亲在收拾东西。 “妈妈,你去哪里?”她的声音颤抖。 “去找你姥姥。”母亲的声音倔强。 “那我呢?”满念云问。 她等来的回复异常冷漠,母亲说:“你在家待着,或者去找你爸,别跟着我,我恨死和他有关的一切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留下她一个人,她多想追上去问一句“妈妈,为什么不带我走。” 年幼的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她是被下楼扔垃圾的许亦舟“捡”到的。 许亦舟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区的秋千上哭,手里还拿着一瓶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白色瓶子。 远远的,她就听到有人在哭泣,走进一看,才知道是熟面孔。 “讨厌鬼,你大晚上不睡觉要吓死谁啊。”看到讨厌的人,许亦舟把原本想安慰的话被强行咽下去了。 满念云没有心情搭理她,只是不停地哭。 许亦舟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她也不打算问发生了什么,脚步一转就想回家。 “许亦舟。” 满念云叫住了她。 “你帮我收尸吧!我不想臭在这里,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不过要下辈子再还你。” “你要干什么!”许亦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她手中的瓶子,一个迅速就抢了过来,一看才知道,是农药,“你疯了?!” 满念云不说话,过了一会,开始大哭起来:“我妈妈不要我了。” 许亦舟站在她身旁,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毕竟有三岁的年龄差在,满念云坐在秋千上正好能靠在许亦舟的肩膀。 等她平复好心情,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许亦舟说了。 这样的事,不是许亦舟能解决的,算了算时间,她也要回家了,不然许父许母得下来找了。 “你先回家。”许亦舟捏着她肩膀让她镇定,“你想想,你妈妈肚子里是不是还有宝宝,肯定还会回来的,你在家里等一等,你妈妈肯定是被气到了。” “我家的杂物间能看到你的卧室,你回去,我去杂物间看着你,你要是睡不着就给我发消息。” 她一步一步引导者满念云,好在满念云也照着她说的做了。 满念云的母亲是一周后回来的,许亦舟在狭小拥挤的杂物间坐着睡了整整一周。 满念云也不知道二人是怎么和好的,只知道母亲回来之后就恢复了从前对她好的样子。 有传闻说,是满念云父亲追到娘家下跪把她母亲求回来的,并且再三保证没有□□出轨。 不重要了,这些对于满念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母亲还爱她就行。 她想。 —— 许亦舟说到这里的时候,回家的路已经走了一半,悲惨的童年经历,让整个城市都增添了几分悲凉。 “后来呢?”陈临舟这么问,又自己猜了一下:“有一就有二,她父亲没有改吧,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嗯。”许亦舟继续说,“那次之后我和她就成了好朋友,不过双方家长都不知道。” 2014年,也就是今年,元宵节。 临川一中的寒假放到元宵为止,第二天就要去上学了,彼时满念云已经上大学了,在京市念本科,正在放寒假。 本是团团圆圆的日子,满念云的父亲却不在。 这次的借口,是工厂的货出了问题,需要紧急去处理。 在收到小三发来的包汤圆的视频之前,大家都信了这个借口。 这次满念云的母亲已经铁了心要离婚,而她父亲,因为二胎是个女孩,而小三怀了个男孩,也就同意了离婚。 满念云站在自己母亲这边义愤填膺,甚至骂小三骂到对方胎儿不稳。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次她的母亲还是不要她。 “你知道为什么吗?”许亦舟有些说不下去了,后面的故事实在残忍。 “她妈妈根本不喜欢小孩吧。”陈临舟也觉得这个答案让人难以接受,“是因为爱她爸爸才爱她,而她爸爸的背叛,让自己从感情中脱离,也自然就不爱她了。” 许亦舟的脑海中浮现出满念云找她哭的样子。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一味地说:“原来我妈妈只是因为爱爸爸才爱我,离开了爸爸,就对我毫无感情。” “我只是一个依附爸爸的物件,她对于我只是爱屋及乌,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对我。” 最终,满念云已经成年,她的妹妹归父亲抚养,母亲按时打生活费。 结果出来之后,满念云立马买了回京市的票,趁还没开学做点兼职。 上班和上学的双重忙碌,她和许亦舟的联系越来越少。 许亦舟有时候打电话过去慰问,满念云都会以在忙为借口匆匆挂断。 许亦舟一直以为她在勤工俭学。 却在暑假的时候接到了满念云的电话。 电话里,也是晚上,一接听就是喝多了的语气,叫许亦舟去接她。 许亦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收到位置之后就偷偷出门打车过去,怕晚一步就出点什么事情。 “那是个KTV。”许亦舟突然感到平静,“我到楼下的时候叫她出来,下来的不止她,还有一群男生,小混混的模样,其中一个搂着她。” 陈临舟心里一紧:“后来呢?” 面对这样一群人,让还是学生的许亦舟感到害怕,她强壮镇定:“你们好,我是她的朋友,把她交给我吧。” “给你?”搂着满念云的混混明显是个领头,嘲讽地笑着,“你问问她跟你走吗?” 满念云此时一副醉态,但不算完全醉,嘴里面还叼着烟,像是半醉半醒。 “满念云。”许亦舟叫她,“过来,带你回去。” “不好意思啊舟舟。”满念云轻笑一声,嘴里吐了个烟圈出来,“我刚刚喝多了打了你的电话,我现在醒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有人照顾我。” 许亦舟不可置信,她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脸盲认错了人,面前这个,怎么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满念云。 “你喝多了,过来。”许亦舟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你不过来,以后我们也不要联系了。” 这个瞬间,大家都沉默了,许亦舟对上满念云的眼睛,那样久的朋友,在这一刻,她意识到了,满念云没有醉。 “她没有跟我走,我一个人回去了,虽然和出门的时候一样,但我知道我丢了一样东西。”许亦舟情绪开始波动,“第二天她给我打电话道歉,和我说她需要那个混混一笔钱,于是想骗他谈恋爱,混混说只要在他和对她重要的人中间选择他,就相信满念云是真的爱他。” 说到这里,许亦舟有些释然,忽然起了活跃气氛的念头,笑嘻嘻问陈临舟:“你猜我有没有原谅她。” “没有。”陈临舟说的毫不犹豫。 “错了。”许亦舟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我原谅了,她需要钱,我理解,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我不理解,但她的选择,我不干涉。我理解她的事出有因,但这样的方式我不接受,所以我决定不来往了。” “挺好的。”陈临舟为这个选择做出了夸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后果要承担,既然做出了选择,尊重是最好的结果。”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狠心呢。”许亦舟自嘲般笑了,“毕竟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心狠,那么要好的朋友,就这样不联系了。” “不会。”陈临舟说,“她为自己想没有错,但是你一个学生,叫你过去面对一群社会上的男生,是她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全。” 许亦舟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好像有一根弦被触动了。 这个故事,她不是没有和别人说过,但故事说完之后,大多数人只是感慨,可惜,感叹满念云的家庭凄惨,让她走上了这条路。 有些人,还会告诉许亦舟,这只是满念云一时被蒙蔽了,毕竟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是很大的打击,如此,不如不要计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不懂,不懂许亦舟面对一群陌生男人的无助,不懂满念云故意叫她过去又不跟她走的戏耍。 而他懂,陈临舟懂。 那个即便事出有因但依旧无法原谅的选择。 他懂。 “谢谢你。”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楼下,许亦舟停下脚步和他道谢。 这一声谢,包含了很多元素。 “回去吧。”陈临舟把她送进屋檐下,自己撑着伞站在外面,“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许亦舟说好。 陈临舟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话题结束,两个人都转身朝着自己应该去的方向迈开步子。 刚走两步,许亦舟回过头。 她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在这雨夜里如同青松一般挺拔,也如同这照明的路灯,总是能带给人一丝的心安。 不会再见了吧,她接下来的假期只有寒假了,平时周末放的半天假都是在下午,第二天还要上课,没有机会再去Dream了。 “陈临舟。”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男人微微偏头,似在等她的下一句。 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 “注意安全。” 这是她最后说的话。 “知道了。”陈临舟回应她。 在走出许亦舟家小区没多久的时候,陈临舟放在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 第7章 嫁给了绝世丑男 消息的来源倒是让陈临舟意外。 是一条好友申请 消息平台却是支付宝。 验证消息:我是许亦舟。 他点了通过,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下一秒,“支付宝到账,三百元。” 许亦舟给他转了一笔钱。 就在陈临舟不得其解的时候,许亦舟又发来了一句话:“这两天麻烦你了,算是一点小感谢。谢谢。” 这小孩儿。 陈临舟不自觉笑了一下,准备把钱赚过去,他哪能要一个学生的钱。 而他迎来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这是什么操作? 他这是被强行塞钱了? 他想打个电话过去让她把自己拉出来,结果——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电话也被拉黑了。 真是没招了。 只能以后有缘见到再还了。 第二天,陈临舟看到床头柜上的三百块钱陷入了沉思。 怎么现在的人都喜欢给别人塞钱? 许亦舟这边迎来了假期的最后一天,许父许母是早上七点回来的,彼时许亦舟刚洗完身上沾有满念云酒味的衣服,才入睡不久,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从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看,是在收拾弟弟许恒的物品,收拾完两个人就又出门了。 终于安静了。 许亦舟半睡半醒地想,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醒来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被肚子饿醒的,起床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去卫生间洗漱。 挤上牙膏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小脸蛋,标准的鹅蛋脸,饱满的头颅,随手扎的马尾有些小碎发落下来,却有种别样的随意美。 她的睫毛天生就有点上翘,搭配着杏眼,给整个人都增添了几分无辜可爱的气质,乖乖女的形象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亦舟总觉得这几天的气色格外好,原本气色严重不足的她,脸颊上已经开始出现红晕。 许亦舟这才发现,这两天睡得特别好,虽说她现在做梦的频率已经很少了,一年可能就一两次,但是她大多数的睡眠都是极差的,总是睡一两个小时就醒一会,过一会又接着睡,两三个小时之后又会莫名其妙地醒来。 一场觉结束,她总是会醒两到三次。 而这两天都没有出现中途醒来的情况,是很难得的睡眠了。 会不会是做梦这个“诅咒”突然消失了?连带着睡眠都好了? 许亦舟这样猜想着,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就这样哼着歌去厨房给自己煮面吃。 为了惋惜这最后一天的假期,还给自己加了个蛋和肠。 吃饭的途中给姥姥打了个电话,再三叮嘱要注意身体,不要去河边洗衣服,天气越来越凉容易起雾,河边要是打滑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电话挂断之后,许亦舟坐在书桌前,拿出一个本子来翻到干净的那一面,把她目前已知的明牌都写上去,做了一个思维导图。 如果不是身体原因,那会是什么? 姥姥目前还不算高龄,腿脚也还利索,梦境里的许父许母都没有很大的变化,那么事件发生的时候,应该不超过五年。 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却取不下来的感觉,真是让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已经来到了十一月。 临川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大家都陆陆续续穿起了长袖,每天大约一过下午五点就开始刮风,路边的落叶被吹起,带到另一个角落。 有一片树叶,就这样落在了下晚自习回家的许亦舟手心。 那是一片不算成熟的银杏叶。 已经要了银杏要成熟的时间么。 这一个月,时间仿若流水,许亦舟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出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 高三的课程已经在高二提前学完了,这一年主要是复习和冲刺。 有时候上个厕所回来,桌面上就有了堆成山的卷子。 十月份的月考,许亦舟掉了两名,在这个卷学习更卷命的临川一中,只有努力是不够的,更多的是天赋。 许亦舟昨天回来因为成绩退步被许父许母数落了一顿,今天她走到楼下的时候,脚步始终徘徊不定。 晚一点回去吧,就一会也行。 她想有个人说说话,从前她会找满念云,也会找姥姥。 但如今已经和满念云闹掰,姥姥这个点肯定也睡了。 许亦舟蹲在台阶上,脑袋靠在门槛,呆呆地看着月亮。 晚风迎面吹过来,吹得她发丝凌乱,吹得眼睛干涩。 她闭上眼,想在这睡一觉。 哪怕她身心已然疲惫不堪,却怎么也没有困意。 她忽然想到了陈临舟,是不是喝点酒微醺之后更容易入睡? 她想。 当然,这是不现实的,她第二天还有课要上,况且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亦舟长叹一口气,走上了回家的楼梯。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一进门,许母正抱着哭闹的弟弟在客厅来回踱步。 “在教室多学了一会。”她撒了谎。 “不错,懂事了,知道自己成绩退步了要抓紧跟上。”许母一边轻拍怀中孩童的背一边教育许亦舟,“下次时间还早的话可以多学一会再回,就是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话是这么说着,眼神却一刻都没从弟弟身上移开过。 许亦舟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临川一中是十点半下的晚自习,她从学校走到家要十五分钟,不知道许母说的“时间还早”是什么意思,她带着自嘲一般想着。 是要在学校待到十一点,还是十二点再回家她们才满意。 “我先去洗澡了。”许亦舟找了个借口迅速逃离。 “哎——”许母隔着厕所门叫她,“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她的声音放大了一些,“爸爸这几天休年假,我们打算去京市玩一趟,你自己在家乖乖的,等会给你转点钱,这几天在外面吃。” 里面的水声哗啦啦,传来一声冷漠的“哦”。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许母问。 许亦舟想到京市,那个繁华之都,她对京市的了解并不太多,只是记得那边有个寺庙特别出名,叫清风寺,凡诚心许愿者,多数灵验。 许亦舟一直想去,她虽不是迷信之人,但于她而言,许愿,是一件需要自己全部的诚心的事情,她的人生,半数都活在伪装当中,乖乖女,一直都是许父许母想要的性格,而不是她的。 许母听到里面的水声停止,却没有人说话,刚想追问。 “帮我带一串清风寺的佛珠吧。” 许亦舟说。 “要这玩意儿做什么?”许母小声嘟囔着,嘴上还是应下来:“行,你这几天好好学习啊,不能因为我们不在家就懈怠,妈妈知道你最乖了。” 许亦舟简单“嗯”了下,继续把水打开,外面许恒的哭声实在烦人,她又把水调大了一些。 等许亦舟出来的时候,许母已经带着许恒回房间睡觉了,房门紧闭,只有她被隔绝在外。 她的视线并未做太多停留,把客厅的灯都关上,瞬间整个家漆黑一片,许亦舟摸着黑找到自己的床,把小夜灯打开,房门关好,躺进了被窝里。 许亦舟有一个开小夜灯睡觉的习惯,她常常半夜醒来,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难免害怕。 夜,越来越深。 许亦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穿上了职业装,坐在一所高档餐厅内,而她的对面,是一个极丑无比的男人。 “许小姐。”那个男人用粗犷的声音叫她,“我们的情况双方都清楚了,你嫁给我,吃穿不愁,大大小小的别墅有无数个,任你居住,你家庭那边我也会帮衬,还有你弟弟以后的彩礼,我都可以包了,你只要帮我生两个聪明的儿子就好。” 哪里来的丑男人,许亦舟气得想骂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了口,或者说,她操控不了这具身体。 “好。”她听到自己说,“关于我父母和许恒,那是你和他们的事,和我无关,你对他们好坏都无需压在我身上,我只需要你帮我姥姥找医生帮助她治疗。” 许亦舟懵得说不出话,姥姥?这是怎么回事? “行,那就合作愉快,我的老婆~”对面的男人站起来,目测身高应该是166,体重...大概200?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痘印和麻子,脸上的肉都往下流,还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头顶的头发寥寥无几,显然的秃头。 对面伸出一只手来想和许亦舟握手。 为表示礼貌,许亦舟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后火速收回了手,压下了内心反胃的感觉。 这段交谈结束,许亦舟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身体里的另一个她,正急着团团转,她想出来问这个自己,姥姥怎么了,这个男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一阵无用功之后,许亦舟终于意识到,这是在梦境,这是她第一次以第三视角做梦。 这个梦,像是预知,那么这无法掌控的身体,就是未来的自己。 一阵亮光闪过,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婚礼上。 这场婚礼,盛大,壮观,唯独许亦舟的婚纱,简约无比,与场地格格不入。 大屏幕上放着的,是未来的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合照。 许亦舟不知道这个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她在身体里待得简直太想吐了。 她是个实打实的颜控,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包括人。 看到美观的任何东西,都是心灵和视觉的双重享受。 念完誓词,两个人都回答出那句“我愿意”,司仪开始说请新郎亲吻新娘。 许亦舟看见那个男的大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正噘着嘴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的嘴唇厚重,唇面上还有着斑斑点点的死皮,有几处还在流血,她动用自己全身的力量想要逃离,依旧无法撼动这具身体。 在触碰到的前一刻,许亦舟猛地睁开眼,这个梦境终于结束。 她毫不犹豫掀开被子往卫生间跑去,抱着洗漱台就开始干呕。 这简直是酷刑。 她的脑子里一遍遍浮现那个丑男的样子,最后硬是把自己今天吃的饭全吐出来了,最后实在没东西吐了,她甚至开始吐水。 要不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许亦舟觉得自己能吐个三天三夜。 许亦舟又重新洗漱了一番,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两点。 太早了。 她重新躺回去,想继续入睡,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一闭上眼就是那个丑男要亲自己的画面。 许亦舟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又飞走,然后又拉,反反复复几遍之后,她实在受不了了。 她烦躁不已,坐起来抓了几把头发。 这是什么鬼梦? 许亦舟在心里吐槽。 许亦舟再次入睡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梦竟然还有连接上的续集。 她能感受到自己意识的时候,梦里的自己正和丑男丈夫在一起,正在一辆车里。 而她发现,两个人都着黑衣,胸口都挂着白花。 “老婆,这个事也尽力了,你要节哀啊。”丑男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可不要悲伤过度影响我们备孕啊。” 许亦舟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万分悲凉,那是一种刺伤内心的痛楚,让人不自觉流泪。 她们来到了追悼会的现场,中间放着一副棺材,前面的牌匾上,写着的是姥姥的名字。 “姥姥——”主意识的许亦舟大喊着,但是梦境里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这正是她之前做的梦。 她泣不成声。 这具她无法操控的身体也开始不停落泪,她看见自己走上前,跪在姥姥牌位前,小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姥姥......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她嘴里不停重复这段话。 许亦舟已经被惊得愣在原地。 姥姥的死,是因为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和自己有关? 从上一个梦境来看,姥姥应当是因为生病去世,但是现在这个梦境里的自己说是因为我是怎么回事? 许亦舟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掉了。 四周都是哭声环绕,许母边哭边大喊着“妈——” 梦境里的她还在说些什么,许亦舟拼了命地想听清楚,耳边却只有大家的哭声。 忽的,整个梦境变成漆黑一片,自己在一处空旷的中心,被一团团白雾包围着。 她看见慈祥善目的姥姥朝自己走来。 第8章 不会再有交集了 “姥姥——”许亦舟喊着,跑上去抱住她,“我好想你姥姥,你怎么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傻孩子,说梦话呢。”姥姥也抱住她,轻声细语道:“姥姥怎么会离开你?倒是你,马上要上大学了,要离开姥姥去读书咯。” 许亦舟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姥姥,您到底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她的声音逐渐减小:“是因为我吗?” 姥姥摸了摸她的脸,手上的皮肤皱成一团,“当然不是因为你,你没有错,亦舟啊,有的时候要学会放过自己。”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许亦舟才无比安心。 “亦舟,是你爸爸妈妈亏欠了你,你从小到大都苦了些,不要觉得你对不起谁,你是姥姥心中最好的小妮儿。”姥姥说。 许亦舟“嗯”了一声,其实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心里只有姥姥还活着的喜悦感。 姥姥还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却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听见含糊的声音,听不真切。 下一秒,许亦舟再次醒来。 这次的反应比上一次温和许多。 她花了十分钟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将这两个梦都记录下来。 从目前知道的信息来看,这个梦很大可能是属于预知。 许亦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预知梦的话,意味着姥姥不仅会去世,自己还得嫁给那个令人作呕的丑男。 谁来懂颜控的崩溃...... 这两件事情不论是哪一件,都是足以让许亦舟原地去世的程度。 许亦舟无力地躺在床上,身子摆成大字,嘴里还在碎碎念。 “放过我吧,我不要再做梦了。” 这次她没再继续睡了,距离她起床上学只剩下一个小时,干脆起床背会书。 临川的昼夜温差大,早上她得裹着毯子坐在凳子上背书。 读书这么多年,最吵的时候,过年放鞭炮她都能看得进去书,原以为自己的心志已经无法撼动,可今天,窗外天还没完全亮,偶有鸟鸣和汽车行驶而过的声音,这样的环境,能说得上寂静。 可她怎么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半个小时过去,一篇课文的第一句话都没背下来。 许亦舟长叹一口气,认命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在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出门上学了。 这一上午的课程上完,她都是无精打采的,幸好上的不是新知识点,基本上都在讲卷子。 中午下课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许亦舟走在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大家都独来独往行色匆匆,她甚至觉得每一张脸都是梦境里那张丑到极点的脸,让她连中午饭都没胃口吃了。 干脆返程回教室午休一下。 临川一中里,时间是比任何东西都宝贵的,在这里,连友谊都少见,见的最多的,只有互相谈论题目的学子。 有的时候还会实行错峰放学的机制,比如偶数班级中午晚十分钟放学,那么傍晚就会准点放学,奇数则中午准时放学,傍晚晚十分钟。 有些人和自己的朋友不在一个班级,永远赶不上一块儿放学,加上时间又紧急,往往吃饭和洗头只能二选一,长此以往,慢慢就淡了。 许亦舟有几个相交还不错的朋友,高一高二那会还会在放大假的时候约着出去玩一下,一步入高三,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眼里只有刷题。 许亦舟在进入睡眠之前,意识漂浮之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这个梦是预知,那要是我主动改变它呢。 只要我改变了一点,那么整个梦境是否会因为蝴蝶效应而一起改变,由预知变反向。 可是姥姥的事情目前还是一个谜团,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应该怎么去改变? 许亦舟想到了那个绝世丑男,要是想把这个梦变成反向,她是不是得找一个绝世帅哥? 绝世帅哥......这得去哪里找呢? 午后的太阳越来越大,结合这个气温照的人暖洋洋的,透过教室的窗户,落在许亦舟的书桌上,照耀到她的发丝,打在侧趴着的脸颊上。 她还没有想到这个答案的结果,就进入了睡眠。 这一觉,睡得是实打实的好,连教室里的同学都回来了,坐满了人,她也没有一点儿被惊醒。 或许是补充了睡眠,许亦舟下午的精神格外好。 而她这个睡前没有想出的答案,也在下午做某一个题目的时候有了答案。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这是题目中的诗词。 许亦舟无声地念了几遍这句诗。 它的意思是:短暂浮生真应该在醉酒中衰老,转眼间大雪又盖面京城道。 是啊,许亦舟看了下窗外,马上就要到下雪的季节了。 短暂浮生真应该在醉酒中衰老,看到这句话,她瞬间想到了那个开了一家酒馆自己坐在角落调酒的男人,陈临舟。 虽说许亦舟还是学生,眼界不多,但是陈临舟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帅,那种自带疏离又沉稳气质的帅。 俗话说,男人最大的魅力莫过于解决问题的能力。 此时陈临舟对于许亦舟而言,是长了一副好看皮囊的“良师益友”,也是一个可以作为改变梦境的人选。 ...... 国庆假期结束之后,陈临舟就回了学校,白天在学校上课,下完课就去自己的出租屋,晚上在酒馆一坐又是好几个小时。 他已经很久没碰过陶瓷了,家里这些日子源源不断的消息电话,一个也没回复。 有时候能刷到陈父陈母的朋友圈,在为新店打广告,一件又一件艺术瓷,个个都很精美。 陈临舟会把个别作品放大看,有些是他哥哥的作品,不难看出来,技艺精湛不少。 Dream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或许是大家都听说老板是个帅哥,来的女生居多,找陈临舟要联系方式的更占了多数。 陈临舟一一拒绝了,但也许是发现这里的酒也不错,多来了几次,也就成了常驻客户。 生意最旺的时候,一个调酒师已经忙不过来了,陈临舟去帮着做一些简单的。 很多女生点的都是漂亮的小甜水,配上店内的装修,也是出片神地。 有的时候会做到之前给许亦舟做过的酒,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那个小姑娘。 也不知道她把自己从黑名单放出来没有。 “你好,点单。”一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 “您好,需要什么?”调酒师问。 “要你们老板做的招牌酒。”他说。 陈临舟在倒酒间隙抬起头,见到来人,一时间分了神,酒倒多了。 他把人带到了一处角落坐下,又把那杯倒多了的酒放在他面前。 男人嗤笑一声,“我来看你,你连杯好酒都不给我喝?” 陈临舟面无表情:“接待你就不错了。” “跟我回去吧。”来人是陈临舟的哥哥,陈景同,“你在这开这个酒馆,能挣多少?倒贴了不少钱吧,跟我回去,才是正途。” “回去做什么?”陈临舟声音冷了好几个度,“回去看你们相信相爱的一家人?都烂在骨子里了,还维持呢。” “你太稚嫩了。”陈景同摇了摇头,“当年的事妈已经原谅了,你何苦揪着不放,现在爸出人脉,妈出手艺,我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这样的结局不好吗?” “生意越来越好?”陈临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现在华艺横空出世,抢了多少生意,你们心里不清楚吗?那件事以前,我们家需要他那份人脉吗?” 陈景同沉默了一瞬,把面前的“烈酒”一饮而尽,呛得他咳了好几下,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性子执拗,他也不劝了,从包里拿出一把钞票,放在陈临舟面前:“酒钱。” 陈临舟拿起来数了数,一百张,一看就是刚取出来的,新的很。 陈临舟抽一张来,剩下的推了回去,“多了。” “你还是这样。”陈景同站起来,“我走了,收下吧,你的手艺,千金难换,这点算少的了。” 陈临舟看着这一把钞票出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或许是他太过执拗,算了,不重要了。 他把钱放进休息室的抽屉里,里面还有三张红色钞票,这是上个月满念云留下的,他动作一顿,之前想着等有机会再见她们就还回去,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也是,临川一中的假期不是那么好拿的。 应该不会有交集了。 远处的许亦舟打了个喷嚏。 不过她这个喷嚏不是因为有人挂念,而是她很不幸的因为换季感冒了。 许父许母已经出门了,家里空荡荡的,她洗了个热水澡就赶紧往被子里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临川这几天只有十几度,还在刮大风,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都要吹十几分钟的风,许亦舟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太好,感冒也是迟早的事。 许亦舟照常把小夜灯打开,放空了脑子,进入了睡眠。 这一觉倒是睡得完整,一睡就睡到了闹钟响,她一睁眼,发现脑袋晕晕沉沉,心里顿感大事不妙。 从家里给许恒备着的医药箱翻出来温度计,量了一下,37.5,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高烧。 急急忙忙给自己泡了一包感冒药喝完就出门上学了。 为了防止病情恶化,许亦舟今天特意穿了厚衣服,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等到了教室,发现自己已经捂出了一身汗。 在临川一中,带病上课已经是常见的事,许亦舟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除非是高烧,不然再怎么样都要坚持上课。 大约是人不能存侥幸心理,许亦舟下午就开始犯迷糊,脑子一沉一沉的,感觉刚抬起来就要倒下去了。 “你怎么了?”许亦舟的同桌发来亲切的问候。 “有点发烧。”许亦舟的鼻音重的可怕,“你有退烧药吗?” “有是有。”女孩犹豫了,“但是这个还是不要乱吃吧,我这个是烧到38.5度以上吃的,你量了体温吗?” 许亦舟整个人有力无气的:“没,早上出门量的37.5。” “那你还是不要吃了,请个假去医院看一下吧。” “不用。”许亦舟拒绝了这个提议,“待会要讲个数学卷子,我错挺多的,想听一下。” “我帮你做笔记,你去吧。”她说。 许亦舟的内心有点小感动,这个同桌是九月份开学新分到的,两个人都没什么交谈,说的最多的大概只有“让一让,我要进去。” 九月份许亦舟请假回去看姥姥的时候,回来发现她的同桌把自己的卷子都分类好了,当时为表感谢想请她喝一杯奶茶,但是被无情地拒绝了,许亦舟也就不再套近乎了。 闻言,许亦舟向她发射出万分感谢的小表情,她虽然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强撑着上课对她的害处明显是更大的,不如早点好起来多刷几道题。 许亦舟一个人打车去了医院,挂上号之后根据医生开的检查去抽了血,然后开始等护士拿体温计,医院的椅子是铁做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孔,虽然自己已经穿了厚衣服,坐上去还是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 护士拿着体温计过来给她夹在腋下,叮嘱她五分钟后取出,许亦舟点头“嗯”了声。 “你家长呢?”护士见她一个人来的,还穿着校服,问道。 “不在家。”许亦舟简单回复。 “唉,这群家长,自己在外面打工,就留孩子在家。”护士姐姐把她当成了留守儿童,开始为她打抱不平:“太不负责了,孩子缺少的亲情是后天怎么都弥补不了的!” 许亦舟回了一个微笑,算是回应。 她实在没有力气说更多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也有一个女儿,比你小几岁,在读初二。”或许是许亦舟长得太乖,又发着烧,眼睛红红的,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笑起来更像是强颜欢笑,让人看着更心疼了,“好孩子,看你的校服是临川一中的,又乖学习又好,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优秀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却字字句句都透着爱。 许亦舟听着内心酸涩不已,哽咽着回:“快乐就好了。” “是是是。”护士连忙附和几句表示赞同,“到时间了吧,拿出来看看。” 39.5,高烧。 许亦舟被安排了点滴,要打三天,她开始计算每天因为打点滴会落下多少课程。 算完之后,长叹一口气。 人生克我。 她这样感慨。 许亦舟在打点滴的过程中闲得无聊,单手刷起了手机,结果一打开就是许父许母的旅游朋友圈,她下意识就想退出去。 眼神却被下面一条吸引了。 那是她小学同学发的朋友圈,听说后来读书不太行初中读了一半就休学去学手艺了。 而她此刻晒了一张图,是自己的自拍,背景灯光是紫色,自己的脸占了半边,另外半边露出远处一个男人的侧脸。 文案:发现一家很好玩的小酒馆~ 定位:临川市平安街Dream酒馆。 许亦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陈临舟。 又是单机的一天!想找个机会修文,有些地方总觉得怪怪的,不过没人看我就想先闷头写....[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不会再有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