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被邪神庇佑》 第1章 重生 阿白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周围充斥着诡异的哼唱。 “泯司留下神明祝福,万恶之都拥有庇佑,被抛弃的孩子啊,莫要再离开故土……” 她的意识十分清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身子好似被灌入水银,钉在原地,脚下传来潮湿的冷意,惹得她一颤,动一动手指都费劲。 半晌,她才竭力睁眼,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 她被捆绑在悬浮的柱子上,红线缠绕四肢,木柱缓慢下沉,海水吞没膝盖。 弧形高墙上流淌而下的蓝水,高处人群双手合十,虔诚地哼鸣。开满血兰花的石梯,一路而上尽头坐着位雍容华贵的男子。 他随意地摆动着手中白玉,姣好的面容白净,眸光却阴冷。 只一眼,阿白便认出此人便是邪神阿无。 邪神位于六神王座之末,掌管泯司之地,她这是复活了? 望着海面倒映着一张与她七分相似的容颜,阿白垂眸感受着体内神魄的流淌。无法察觉,这压根不是她的身体。 周围的一切,转瞬她想到另一种可能。她重生在一个被献祭的信徒身上。她曾在泯司参加过邪神信徒献祭,正如此刻一般。 当初费尽心机逃过献祭,此刻倒是赶上了。阿白垂眸轻笑,没曾想她竟能重生。 她踏上王座成为念神却被信徒倒戈,云阶坍塌,云上神尊手中缠绕的红线将她钉死于神椅之上,她被深深掩埋。 倒是这幽幽而深远的歌谣将她从深地唤醒。 她探寻着这具躯壳,没有记忆也没有过往,幸而身体算是康健。海水的冷意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木桩缓慢地下沉,思索间已然蔓延至腰间,眼下倒是要解决此麻烦。 这样的新生她可不想因献祭而死。 阿白微张着唇低吟着,片刻红线失去光泽,软趴趴地松落水中。 乘机一个水中踏步朝着阶梯处飞去,踩上石阶脚下的坚硬,她才有片刻的真实感,拖着笨重的身躯,她踏步走上。 从水中走出,裙摆带出水花滴落在石面,只不过走了两步,她便捂住胸口气喘吁吁。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不堪?和她所探寻完全不同? 眼前突地浮现一片空白,她一个不察跌下,趴倒在阶梯上,面色苍白。 她这举动惹得信徒们唏嘘,千年来,这是第一个敢在仪式上逃跑的信徒。 他们目光纷纷投向邪神阿无,蠢蠢欲动。 阿无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中白玉收回,饶有兴致地缓慢起身在信徒以为他要离开时反常的走下阶梯。 耳边传来细弱的脚步声,阿白抬头看去,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黑色。 她记得阿无,千年前的一瞥便深深将他刻入脑海。 这张被眷顾的绝世容颜,明明有一双悲悯的眼眸,却总是阴沉着脸,瘆人至极。 不知不觉地,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在她面前,阿无难得地蹲下。 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抬她的下颚,阿白被迫仰头,“将死之人倒也不必提前庆贺死亡,免得死的太难看。” “并不是,我是觉得痛苦。”孱弱的身体和体内混沌的神力都令她感到难受。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嘴角,似是觉得她的回答有趣,眸光带着浅笑。 倏地,她嘴角传来刺痛,有液体滑落,是血。 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阿白伸手拽住他的手腕,与他对视中她看见他眼中弥漫着兴奋。 “这样才配说痛。”他轻声开口。 亦如千年前那个夜晚,与之不同的是此刻他带着杀意。 她本就力竭,抓住阿无的手腕也只是轻轻一握,“我是大人的信徒,大人为何想杀我?” “逃离的信徒不配拥有疑问,你也轮不到我动手。”他狠狠扣住她的下巴,阴狠的话语,手扭动着她的头看向高墙之上,那一张张**的面孔,冷声道:“信徒们会将你生吞活剥。” 信徒们猩红眼眸闯入她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满是贪婪和**。 他们在等待将她撕碎,聆听她的哀嚎。 见此她佯装着恐惧,颤栗着身躯,心中却兴奋不已。 若是无法活下去,有陪葬品也是件幸事。 阿无饶有兴致打量着她神色中的惧怕,他下来不过闲来无事,好奇这胆大的信徒会是怎样一张脸。 “倒是张惹人怜悯的脸。”阿无低语。 阿白回眸见他眼里冷意,从出现到现在,恐吓和不屑。 千年不见,他的恶劣更加深,他们离得很近,近到青桔味在鼻息缠绕。 对于阿无的了解,他不会放过自己,阿白瞥向他暴露在外白皙的脖颈,静默等待时机。 因着他释放神魄施压,控制不住涌出恐惧。 空气中染上一股无名清香。 阿白身躯止不住地颤抖,一双杏眼染上惧意,素白衣裙上滴落一点红痕,如此模样令人催生出将其蹂躏于掌心又似萌生保护欲。 饶是淡漠的阿无也被片刻吸引。 见他失神,阿白右手朝着他颈肩悄然伸入,神魄之力凝结指尖泛着白光,他的弱点她一直知道。 触及他脖间肌肤时被一股力阻止,阿白不可置信地望着,被神魄震慑后的颤栗令她厌恶。 阿无瞬间回神,眸光阴冷盯着她。霎时,颈间被冰冷的掌心死死扼住,凭着本能她双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腕。 于他而言她的力道几乎没有,他带着些肯定,饶有兴致看向她,“想蛊惑我,还真有点本事。” “可惜没有自知之明,若不出手,我倒考虑放过你。” “邪神杀伐果断对背叛者……宁诛杀绝不放过。况且你喜怒无常,嗜血成瘾,你的话最不可信。” 她嘴角带着嘲讽:“阿无,你最做不了那良善之辈。” 逃离的献祭便是背叛,阿无最讨厌背叛,这一点阿白很是清楚。 出手不过是为了一搏,搏输了也没心思奉承了。 她的话似是刺痛他某个神经,阿无眸色一沉,手中力道加深,“你倒是了解我。” 他的指尖用力,神魄之力释放,周身散发黑色气息包围着阿白,显然气的不轻。 额间一抹黑色钻进,她感觉呼吸都困难,难受充斥头顶,她的面色都变得狰狞。 他猩红着眼欣赏这一切, “低贱命,死在我手里,也算是值得。” “你以为你就高贵吗?连师傅都可以背信弃义,你比我更加……低贱。”她嗤笑着艰难开口,已然不管不顾。 泯司皆知阿无的师傅是他的逆鳞。 阿无此刻怒火中烧,黑色神魄不过侵入她的额间。 欲将她撕碎,以一种全体崩裂状态化作血水消散,在此之前他将折磨她,令她骨髓都碎裂后重塑,瞬息间循环反复让她痛不欲生。 如上万蚂蚁啃食,痛到窒息中又恢复,不断折磨着她。 她咬紧牙关,瞪大双眼盯着他,将他眼底的疯狂记住。 疯子,别让我有机会,不然我定要让你疼上千倍万倍。 她在心中咒骂,全身呼吸好似骤停,头渐渐垂下。 禁锢颈间的大掌松开,他似看垃圾般扫视她,阿白虚弱倒了下去,意识全无,犹如垂落杨柳,急速降落,红梅涌现白皙额间。 在阿无准备摧毁这胆敢挑衅他的信徒时,额间红梅令阿无眼睫颤动,黑色神魄将其环绕落入阿无怀中。 记忆中温润的声音在阿无脑海浮现,“阿无,梅花是吾的信徒若相见便是我来看你,请帮我好好照顾她。” 两千年,红梅再现,他只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 …… 献祭仪式,邪神带走逃亡的信徒在泯司传开。 被带走的信徒也就是阿白此刻,正坐在窗边发呆,望着院中的梅林,她的视线转移到远处的铜镜上。 镜子中女子面容姣好,肌肤雪白衬得眉间的红梅更加艳丽。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好似花钿的精致梅花。 她再次醒来,额上便有此花,唯有痛苦才会浮现之花,想来她的神魄太弱,花已然无法隐藏。 救她的是阿无,她苏醒在芜宫,芜宫是他的寝殿,他不喜外人因此这里只有她和阿无,但她没见过他。 猜不透他是何想法? 她那般挑衅还能被救,莫不是发善心了? 她猛地摇头,这显然不可能,从醒来到现在足足三日有余,阿白从未被允许离开,倒像是另一种监视。 她得警惕些,对于阿无的性子救她属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哦不, 泯司没有太阳,只有高悬的明月和燃不尽的蓝焰,朦胧月光下,血兰花开在泯司的各个角落。 阴沉而充满死寂,血腥蔓延此境,是阿白最厌恶之地。 她曾此地踏着尸骨走出,不曾想如今倒是换做别样回来。 唯一不变的是额间红梅。 “笃笃笃” 门发出轻响,阿白起身走去,拉开门的瞬间扬起笑颜,“阿斯娘子,今日怎会前来。” 阿斯是阿无的护法之一,明艳长相身着红衣,是个冷美人。 阿无将她伤势治愈便把她丢给阿斯,这三日都是她照顾自己,阿白看向她的眸光也带着感激。 阿斯:“月牙湾有事,大人说带你前去。” “……”阿白的笑止住。 该来的来了。 …… 月牙湾在泯司的东面,阿白并不知晓,她只好跟着阿斯前去。 走出芜宫,她眼中闪现诧异,月色、蓝焰和血兰花和记忆中一致,但泯司却不同。 入目是金碧辉煌的塔楼,塔尖似冲破云霄,以它为中央两侧金屋交叠,茶坊酒肆,街道两侧旷地有张着伞的商贩。 人烟往来,这里不再是曾经荒芜尸横遍野的空城,倒是有了烟火气。街道人来人往,或有停驻。 杀戮者竟安好于世,不被罪孽吞噬,若是光越者见此恐怕会不满,在泯司者皆是恶徒,是被云浮驱逐的恶人。 他们连邪神都敢杀! 阿白走在街道上,身体的孱弱令她步伐有些沉重,走几步就感觉到疲惫。听着信徒的欢语,眼前不断与两千年前,血染蓝海、哀鸣不断、厮杀下的泯司重叠。 不远处围绕着不少信徒,最中间的男子叫喊着,“传说念神乃善念化生,凡是罪孽者皆可在其中解脱入无念。” “不过也有恶者妄图假扮念神,凡是妄念者都将被云阶掩埋,化作神椅的养料。” 男子十分兴奋,一旁的路人听此却兴致全无,“切切切,这些在泯司谁不知道,有没有一点新意。” “对啊对啊,这都老掉牙的故事了。” “别急别急……”男子继续道:“如今踏入王座的念神只有两位王座坍塌,一位便是前任云上师尊君莫,一位便是那白姑娘。” 提及白姑娘时,阿白脚步一顿。 白姑娘…… 她凝眸看去,说话的男子,一身布衣,左眼有着长长的刀疤,佝偻着背慢条斯理地说着。 “那白姑娘出现总是一身白衣带着幕篱,无人知晓其容貌,但是我可知道,那姑娘是被毁容了,其貌丑才不敢示人。” “她哄骗着信徒让其助自己踏上念神王座,最终计划败露死在王座上。” “听闻当她踏上王座时,信徒纷纷倒戈,大家猜想这是为何?” 男子卖了个关子,见大家纷纷好奇便继续说:“因为这白姑娘其实是出自泯司的逃亡者,她趁着上一任邪神受伤夺走邪神令离开泯司,后又与那白氏子定情,所幸白氏子识破她的诡计将她钉在那咒怨的木棺中,没曾想她竟然逃出来……” 男子的话喋喋不休令阿白回想起王座坍塌后,她的意识在黑夜中醒来。 那里什么都没有,起初她怨恨咒骂,她发誓若是醒来定会杀了那些背叛者。 可无人回应她的怨怼,第一百年她在发疯,两百年也是……三百年……四百年……五百年…… 第六百年她不疯了,开始回想过往……第八百年她开始眷念活着的感觉……第九百年她对追逐念神王座忽视生活感到遗憾,她在地底恳求救赎和垂怜。 直至一千年她重生在泯司,阿白想这是她的第二个上上签。 过往如男子所说,却又不同。 不是她逃走而是前邪神将她放走,不是她哄骗白氏子而是那厮卑劣…… 往事种种何人在意,不过世人谈笑。 若是刚王座崩塌的她定满身戾气,听到被称为罪恶者指定上前屠了这议论者。可如今她只想过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在他人嘴中听自己的过往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阿白听得入神,连回来找她的阿斯走近都没有察觉。 “姑娘倒是听得认真。”她若有所思。 阿白瞬间醒悟,对着阿斯莞尔一笑,“只是觉得新奇,不自觉听进去了,阿斯娘子抱歉,你继续带路。” “恐怕不行。”阿斯转头视线朝着男子对面露台看去,按理说他不该在,但他的反常阿斯早已习惯。 “啊?”阿白疑惑,循着阿斯的视线,阿无单手撑着下巴倚靠着木椅,一袭月白锦袍,齐腰秀发任由散落。 本是闲散洒脱,阿白却在他眼中看见愤怒,他目光死死盯着说书的男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她不经右手覆上左臂,强撑着惧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第2章 泯司 强大的神魄足以令弱者为之颤栗,阿白余光盯着,隐约的角落黑色神魄不断蔓延,朝着她们袭来。 “叮铃铃……”耳边传来叮当响动声,空灵而又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下一秒,男子耳间流血,他突地捂住耳大声嘶吼起来。 她的耳朵也感受到一双柔软的手。 “啊啊啊啊……大人饶恕,求大人饶恕,小人不是故意提及君莫师尊的。” 男子跪在地上,头不断朝着地面狠狠磕着,好似感觉不到痛意。 此等变故吓得路人连忙后退,纷纷跪下惶恐不安,“大人请饶恕我们……” 求饶声不断,阿无却静静坐着,嘴角勾起一抹笑,但眼底毫无笑意。 那是他愤怒的前兆,他对君莫果然敬重。 半晌,男子求饶声停止,笔直倒下,脸贴在地面,耳中的血流淌地面,铃声也戛然而止。 这是一种警告! 见此,阿斯冷声开口:“都散去吧,切记大人的忌讳。” 信徒们纷纷答应,上次提及念神,邪神笑而不管,令他们忘记在此之前死了多少议论者,他们顾不得腿脚发软仓皇而逃。 阿白看着这一切,对于泯司有了新看法,信徒对邪神阿无很是恐惧。 每个王座神明都有自己的管辖地,但邪神与其他王座不同,他的信徒是因罪恶而被驱逐由不得选。 见此足以知晓,阿无比之前的邪神厉害,穷凶极恶者也对他避之不及。 阿斯将捂住她的手放下,说:“大人的铃音,你的修为会受伤。” 听着解释,阿白连忙道谢,“多谢阿斯娘子。”想到刚才她的话,她靠近她的耳畔,低声询问:“阿斯娘子刚才所说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能去月牙湾了?” “因为……大人想要亲自带你去月牙湾。”她平静诉说,阿白却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阴飕飕的。 阿斯带她上了露台便离开,思及之前的挑衅,她觉得在他面前得乖巧些,把人哄好了,虽不知为何相救,但为了命顺着准没错。 阿白笑着上前,半蹲在阿无一旁为他斟茶。 低眉顺眼的将茶杯推至阿无面前,“大人,请喝茶。”阿无指尖轻敲着桌面发出声响,阿白的心也跟着响。 阿无性格古怪,如今也不知想干嘛,她只能静观其变。 片刻阿无端起茶杯,指腹在杯口摩擦,“你倒是变得很懂事。” 他扫了眼阿白,她穿的素雅,一双明眸倒是……勾人。 是师傅常说的清澈透明宛如水中月镜。 莫名的夸赞,来者不善。 她抬眸带着讨好,说:“作为大人最真诚的信徒,当然要懂事些,不知大人带我去月牙湾是做什么?”阿白知道他在点她之前的放肆,心知肚明却也知不该再提。 阿无显然懒得解释,冷声道:“你话太多,弱者顺从就行。”他放下茶杯,弯腰间长发顺势而下落在阿白的腰间。 他靠近着阿白,意有所指。 距离很近,近到阿白能够感受到他缓慢的呼吸,青桔味环绕她的周遭。 他的眼眸中带着探究,如墨般的深邃,倒映出她的模样。 好似要将她看穿,她整个人都开始僵硬,指尖攥紧裙摆。 这般神秘?他发现她的身份了? 阿无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眉间,打量着她,比之初见肌肤更加惨白,带着病态,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上那一抹梅红。 “你很紧张,背着我做了亏心事?”他探寻着她的灵地,除了神魄气息奄奄,一切正常。 或许是他记错了。 阿白见他探究的目光,故作镇定道: “大人何出此言?我定不会背着大人,我自是最忠诚于……大人。”她否认着,面色带笑,很是诚恳。 “花言巧语,我可不信。” “……” 阿无指尖转而捏住她肩颈散落下的碎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只能静候着,此次让她前来铁定没安好心,她得时刻扮演一个诚恳且乖巧得信徒。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由着弯腰而落入胸前的秀发被他散漫地抬手撩到身后。 “走吧,好戏没你可不行。”他语气散漫,意味深长看了阿白一眼,他倒是想看看师傅喜欢的信徒会给他怎样一个惊喜。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朝着门扉走去,阿白缓慢起身跟上,心中不安达到巅峰。 …… 血色兰花烂漫,似弯月状硕大白玉耸立其中,血花枝攀爬而上,将其圆满,月色透过其中散发淡淡白光。 神圣却又诡异,这便是月牙湾?阿白打量着,看起来除了观景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阿无突地停下转身朝她伸手,态度冷淡,“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月色中透露着病态的白,她知道阿无讨厌亲密接触,除非必要时。 她乖巧地递过去,抚上掌心的那一刻指尖收缩了下。 好冰…… 犹如地底千年难融化的冰霜。 细微的动作惹得阿无不耐。 真是磨蹭…… 他反握抓起纤细指尖,拉着她朝着月牙中央走去。 阿白被迫承受着这犹如刺入骨髓的凉意。 泯司的夜晚微风拂动,轻吹着两人发上红带,丝带顺风缠绵。 风带着凉意,却不及手心上那犹如寒冰的掌心。 他的背影带着孤寂,阿白忍不住想这千年他经历了什么。 曾经富满暖意的身体怎么会变得如死人般…… 阿无牵着她走进血色兰花中,兰花好似有感应为其开路,直至越过那淡淡白光消失不见。 眨眼间 阿白站在二楼楼阁中,重新认识到所谓的月牙湾。 抬眼望去头顶没有尽头,唯有金光闪烁,每层都聚集着信徒,他们眼中满是猩红,似是饥饿已久等待饱餐一顿的恶狼。 随着高台厮杀下每一次的血溅,欢呼声逐渐高昂。即便被打倒,遍体鳞伤,眼中嗜血的兴奋却从未消逝,好似天生便是为斗而生。 疼痛和血是他们的养料,死亡是一场兴奋剂。 杀欲…… 被驱赶者的宿命。 血…… 缓解神魄灼烧的良药。 永无止境的杀戮便是被云浮驱赶的诅咒。 阿白此刻看清,曾经杀戮下的泯司如今将血腥挪动在这一方境遇。 这里从未变过。 本着多说多错阿白乖巧的站在他一侧。从进来后阿无便随意挑了个二楼位置坐下。 他右手放在楠木桌前,拇指摩挲掌心白玉。 白玉圆润精致,洁白无瑕并无图案,她知道那是邪神令。 不知阿无想做什么,她只好等待,所幸她没等太久,不一会儿,阿斯从楼梯拐角出现,阿白见此朝她一笑。 见她微微颔首,身后跟着两位信徒。 一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位是个斯文男子,两人衣着倒是华丽。 她知道他说的好戏要开始了。 待阿斯带着两人走近,“大人,负责献祭仪式的人带来了。” 听闻阿白神色顿住,阿无摩挲的动作停止,转而瞥向面前跪下的两人。 “你就是老翁?” 跪坐左面的老人道:“回大人,小人便是,在泯司沉海的信徒献祭由小人核实身份。” 不等阿无问,一旁男子自觉回答:“小人负责选择自愿献祭的信徒。” “哦……”阿无轻笑,看向阿白的方向,“那她是怎么回事?” 莫名视线对上,见他眸底的狡黠,她强撑着扬笑,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老翁看都不看阿白,头便重重磕地,发出“咚”响,道:“大人,请饶恕小人的不察之过,她叫白凝并非自愿献祭,只是……她……”她似在纠结,布满皱纹的脸皱在一起,说: “她原是念神信徒,是来杀大人的,因着仪式将至,小人便只好将她放在献祭名单中。” 男子磕头附和:“大人这一点,小人可以作证,她神魄微弱便是小人将其神魄捏碎的。” 这一番言论,阿白虚掩着眼底冷意, 真是够拙劣…… 她的身份还有目的编的是惟妙惟肖,连她都无法探知,这些人更不可能知晓,不用想这是冲着她来的。 听闻,阿无蹙眉,“倒真是个有趣的故事。”他微抬右手。 阿白顿时感觉失重,下一秒跪在了他脚边。 脸颊被冷意的两指钳住,他的虎口抵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对上他饶有兴致的打量,只听他问:“白凝可是你?” 他没有问两人话语是否为真,只在意名字,咬着“白”字时眼眸闪现厌恶。 阿白将这一切收在眼中,她熟知阿无眼下定是知晓这些是假。 她微微摇头,下巴上的力道很轻,她说:“大人,自醒来我见到的是你,我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往,若是你允许,我想我可以有未来。”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荒谬之言从何而来,但是那些都不是我。”她身子跪着上前,杏眼盯着阿无,黑眸亮得出奇,本就虚搭着的手因她的动作,虎口来到纤细的脖颈。 她的右手抚上那结实的手背,嘴角扬起一抹天真的笑。 “大人救了我,我便只属于大人,我的名字也由大人而起。” 阿白十分诚恳,温声细语中,阿无掌心感受着她脖颈间的脉动及她细软的手。 他见过无数信徒求饶和哄骗,都不及她此刻如小鹿般的双眸注视着自己,萦绕鼻息的无名香气更加浓烈。 阿无竟然诡异地觉得她好似等待着他的救赎,他似她的神明。 她会只属于自己…… 只属于……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他猛地清醒,差一点就被蛊惑,难怪她得师傅的心。 突然他又觉可笑之极,甩开那柔软的手心,径直站起,如墨的双眸此刻泛红。 “阿斯,让她死心。”这个她不知是谁? 阿白被他甩开不察向后倒去,她苍白着脸回头,似要将阿无看穿。 随着阿斯的话,她才惊觉,将心放宽。 原来阿翁和男子借着权利之职,随意安排信徒人选,仗势欺人因着白凝并未给其好处便强制献祭,白凝刚烈争斗中被杀,故而在蓝海看见飘落的阿白,她的身份不明,他们却还是将其带回假扮白凝。 不被发现便好,发现就将念神信徒刺杀的脏水泼向她,邪神阿无多疑自是快刀斩乱麻,懒于探究。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阿白是个例外…… 在喜怒无常的邪神眼里偷梁换柱,这是个愚蠢的做法。 阿无的呼吸加重,随后吐息大笑起来,笑得疯癫,惹得阿白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他用神魄将两人吊起来,其身后出现密密麻麻的信徒,皆是其幕僚。黑色环绕他们周身,惨叫连绵不绝,他操控着匕首在其身上划动,躯壳一片片被匕首碎落。 那染血的红如花般散入楼阁,血如雨落下,白袍染红,血溅落他猩红的眼眸,顺势滴落脸颊,他笑意更甚。嗜血癫狂的邪神和跪着发疯的信徒,场面一度混乱,耳边嘶吼惨叫狂笑震耳欲聋。 她静静望着他的疯魔,只觉得他比过去更加疯癫,同样平静的还有阿斯。 突然,一滴血滴入阿白清澈的眼眸,顺势而落似血泪。灼烧感袭来,她捂住眼眸垂下,嘶的一声,很是微弱。 她心底咒骂:这具身体当真废物,神魄碎血都能灼伤。 信徒死后血残留着微弱神魄之力,被称之为神魄碎血,除非极其孱弱近乎神魄之力没有,不然不可能会被灼伤。 微弱声响被精准察觉,操控匕首的手停止,阿无转身回眸,笑声止住。 他震惊于她的无用…… 她坐在地面,眉间因痛皱起,双手捂住眼眸,血顺着她白皙指尖流出。 阿斯也未曾猜到她弱到这般,察觉瞬间正欲蹲下察看,阿无抢先蹲其跟前。 “当真是个没用的信徒。”只听阿无冷声,霎时两人消失眼前。 …… 阿白在他怀中只感觉陷入冷窖般却并不觉得冷了,还带着有些凉快。 眼眸炽热得痛令她止不住地颤抖,身体开始灼热,她牙关紧紧咬住不让痛苦流出。 捂着双眼指缝间她艰难地睁眼看见阿无已然将她带回芜宫。 宫内唯有蓝焰照明,昏暗光中显得有些诡异,她被他轻轻放在软榻上,特意将抱枕放在她身后方便靠着。 指尖拂过她的手,“不想成瞎子就松开。”冷冷的腔调,生硬地扒开她的指尖。 “瞎子”一词令阿白些许顿住,无尽的黑夜令她想起曾经。 阿白的手被他拿下,染着血的掌心放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眸微睁着,血不断从中流出滴落在黑色被子上。 看起来……可怜极了…… 手中力道不免柔和些,他指腹轻触眼尾为她擦拭血泪,黑色神魄环绕着她的眉眼间。 对于这种小伤本该等阿斯前来,但阿无却亲自动手,他眼眸注视着额间殷红的梅花。 他的神色过于认真,阿白想忽视都难,这样的眼神不该是他的,那样的目光好似他们已然认识多年。 她不禁心惊。 莫不是他发现了她的身份? 她看着眼前浮现的黑光,忍不住想被探寻的可能性。 毕竟他们曾经交过很多次手。 思索间,眼眶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犹如被冰锥不断刺入,他果然发现了,这是气愤她失约? 她顿时警惕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这是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他咀嚼着这四个字,面色平淡,眼尾微挑,“就凭你?轮得到我乘机报复?” 三连问皆是对她的不屑。 他始终端坐在面前,宽大的身影遮挡住蓝焰的光,阿白好似整个人都被他笼罩,这种任由他人摆布感觉,她不喜欢……她感觉很危险…… 指甲深深掐入他的手腕,只见她神色一顿,头微微晃动很是无措。 一切开始变得模糊,随之变成黑色,世界只剩下她好似要跳出的心脏以及他浅薄的呼吸。 她陷入黑夜看不见光明…… 第3章 突显 “阿斯,这是怎么回事?”阿无察觉她的异常,目光盯着神魄的方向。 清冷的嗓音仔细听可以察觉其中的怒火。 阿斯骤然出现在身后,扫了眼阿白顿时发现她恐怕失明了。 视线在黑色神魄间不断围绕,最终回道:“大人,这恐怕是神魄不溶。” 神魄不溶在泯司很难出现,王座神明的信徒不可能会出现不溶,除非她并非邪神信徒。 她看向阿白的目光也警惕些,身份存疑且被阿无吸引,对于邪神来说是危险的,作为护法,阿斯不允许邪神身边危险出现。 邪神的神魄治愈对非信徒者会带来强大的伤害。 她的眼睛便是结果。 这对阿白并不是个好消息,他的态度显然并未探寻出她的身份,但阿翁的话是猜疑,如今不溶便是铁证。 她不是邪神信徒……而是念神信徒…… 看不见阿无的神情,她只能高度警觉,靠着听力去判断。黑暗中她感觉一双眼眸死死盯着自己, 他会如何处置自己,一个不该出现于此者,以她曾经对他的了解,此刻他定会杀了她。 她想不出他放过她的理由。 时间好似停滞,唯有她的心不断跳动。 陷入黑夜越久,她指尖便控制不住颤抖,千年无尽的黑夜足以让她恐惧。 她怕黑…… 此刻,她倒是希望阿无能快刀斩乱麻,别让她陷入未知猜忌中。 半晌,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她的下巴被微微抬起,带着冷意的呼吸袭来,“小骗子,若不是……”你是师傅的信徒,“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他的话断断续续,阿白完全捉摸不透,但能够感知到的是他并未想要杀她。 千年了,这完全不符合阿无的性格,可活着,她欣喜。 这般想着,阿白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痛意席卷,意识也消失了。 她感觉自己陷入虚空,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亦如在废墟的千年,她看不见自己,唯有黑暗相伴。 她怕极了这样,混沌中她感觉手中冰凉抽离,她下意识地抓住,“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细碎的呢喃带着柔柔音调。 阿无垂眸看着紧紧拽着自己的阿白,好似将他视作救命稻草。她躺在软榻上,白皙脸颊泛着薄汗,眉眼皱起看起来很是痛苦。 眉间不断有白色神魄散出,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命都没了。 答应了师傅要照顾,他必然不能让她死。 “阿斯,去取无念珠。”他叮嘱着身后静候着的阿斯,阿斯抬眸有些诧异。 无念珠乃是无念之地万株兰花才可汇聚一颗,如此珍贵之物竟要用在这不知名者身上。 属实是大材小用! 阿斯的动作很快,不一会便抱着个木匣子朝阿无呈上。 阿无看也没看,指尖一挥,数十颗白色透明珠子飞出环绕在阿白眉间。 渐渐的被阿白吸收,苍白的脸也红润起来,见此她的身份已然明了。 阿无视线始终在阿白身上,警告道: “今日之事,记住你从未见过。” “她需要无念珠不必问我,别让她死了。” “是,大人,我会照顾好她。”邪神不在意阿白的身份且要保护阿白。 对于阿斯这是阿白对于他安全的征兆。 叮嘱后,阿无想抽回自己的手腕,不曾想她抓得更深,似在梦魇,“别离开……我害怕……” “……” 娇俏的声音带着柔弱感,让人不舍得拒绝。 阿无轻哼一声,“想得还挺美。”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起身走向暗处。 阿斯还以为他要离开,却看见他走到不远处长椅上,随性地躺下了。 “……” 七日后 阿白落在软榻上细软的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 黑暗中她看见一束光出现,她迫不及待地抓住,可光好似要离开,她更加死死攥紧。 光像有所察觉她的想法,张开獠牙用力地咬了她一口,瞬间飞走,黑暗再次袭来。 倏地,阿白猛地起身睁眼,萦绕身体的炽热痛意已然消失。屋内空无一人,空气中残留着青桔味,月光洒下窗台,屋外的梅花将她的思绪拉回。 还好,重生不是一场梦,她还在泯司,她再也不要守着那黑夜。 阿白下意识捏了捏掌心,捏到有些冰凉的东西。 垂眸看去,是一个类似珍珠的圆珠子,很是小巧可爱。 她捏着端详片刻,“无念珠怎么会在这里?” 视线扫到一旁的木桌,她霍地起身,木桌上摆放着一排排装着无念珠的木匣子。 细数下恐怕有百来颗。 无念珠一颗难求,如今这么多摆在这,想来是阿无授予的。 她嗅了嗅鼻子,残余的青桔味有些酸酸的。 想来味道的主人停留了很久。 这般想着,她指尖拂过无念珠,嘴角上扬,虽不知道此身有什么吸引阿无的,但两次相救在他身边也不会有危险了。 阿无有自己的准则,破例便是生机。 他是个疯子,却又护短某些时候偏执地可怕。以她对他的了解是个直率的小傲娇。 直率:能出手从来不叨叨 傲娇:嘴硬心软 阿白心想比起重生在陌生地带,对于熟悉的阿无,这倒是重生了个好归宿。 因着吸收了无念珠,她的身体感觉比之前好很多,没那么虚弱。 阿斯前来见她醒了,眼底浮现着笑意, 见她眼睛没事,整个人也放心了。 对于阿斯的照顾,阿白很是感激。 …… 身体好些后,她也开始了在泯司的护法生活。 阿无不怎么出现,自醒来她没再见过他,她也能少说些违心话。他是个有洁癖的,她每日就是在无望殿内指挥蓝焰打扫殿堂。 这次她被允许出入芜宫,每日循着过去的习惯勤恳修行。 这世道唯有强者才能生存,她深知此理。 她曾经修行的神魄尽数散去,但她有信心可以重来甚至比之更甚。 可随着她的勤奋,这神魄力量不增反减,每晚她都感觉眉间在燃烧,唯有吸收无念珠才能缓和。 坐在铜镜前,她抚上额头上的红梅印,镜中之人,肤若凝雪,是个难得的美人。 与曾经的她越来越像,就连瞳色也是,她明明记得最开始此身的眼眸很是深邃犹如墨般,如今却成为琥珀色。 如是想着,她仔细抚摸着这张脸,回想着一切。起初这具身体并非孱弱之躯,身姿恰到好处的柔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回想着,好似第一次使用神魄解开红线,她便开始虚弱,随后越来越力不从心,连神魄碎血都无法抵挡。 阿白紧盯着镜子,脸色渐渐惨白,她想到了一种反噬…… 她探寻着四周已然没有任何监视她的存在。 掌心浮现一个精致木色高塔,塔身有七层,周身攀爬着透明阶梯将其环绕,梯子通往每一层塔间。 此塔名为七镜塔,每一个塔身指引着一个地区,凡是持有神魄的修者皆可召唤,塔最底层散发着红光,朝着屋外散去,似在指引。 …… 月色照着血兰花,微风吹拂着一旁的竹叶,夜空簌簌作响。 阿白悄然走进,按着她的猜测她使用神魄也被指引到了这里。 穿过竹林,走到溪水旁的石堆处蹲下。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确认一切安全后,唤出七镜塔,红光直指石堆。 扒开石堆后,在最底下一颗鹅卵石发着白光。 指尖触及的瞬间,阿白眼眸发白,脑海浮现画面: 无念之地一片废墟,云上师尊拿起碎裂王冠,突然王冠上宝石中飞出神魄,神魄被分成七份,悉数飞向云上世界各地。 聚则死,散则活这是王座对世人的信号。而聚则活,散则死是成为王座神明的规则。 她一直是念神,这也是为何她被掩埋意识却存活千年,她从未死亡不过是□□消亡,这也太诡异了。 王座坍塌信徒抛弃,她却成功成神? 而当她意识钻进此身时,此身便已然成为她,作为王座神明,她的力量不被找回,她就得死,或者靠着无念珠续命,这显然不可能。 无念珠难得且随着时间推移需求越大,靠着它,她根本活不了多久。 此刻循着七镜塔找回的是她在泯司的第一块念神碎片,待神魄与念神碎片相融。 阿白感觉身体都变得轻盈许多,此身与她的神魄完美契合似是天生就是为她而存在。 她渐渐收回思绪,望着石堆下晦暗的鹅卵石。 一抹嘲笑在她嘴角勾勒,“当真是重生都不放过我。” 对于踏上念神之路她已然厌倦,经历过一次之后,她只想好好过活。 可如今……只能另寻打算。 她想活便得找回属于她的神魄碎片。 她指腹挥动着七镜塔,剩下的六枚碎片分别依次在源镜、落崖、兰凌、乐蜀、楼舟及光越。随着塔身不断转动一张云上世界地图浮现眼前。 密密麻麻的白点在上面,作为念神可看见念神信徒位置,看见泯司图上闪烁白光,她眼底涌现诧异。 泯司这恶人城竟有念神信徒,当真诡异。更加诡秘的是,在她死后的千年念神信徒竟比曾经多了一倍不止。 难怪她反噬的这般严重…… 在云上世界有人、人神和修者。修者和人神皆是拥有神魄者,人神天生神魄,修者靠后天修行。 他们皆有各自信奉王座者,信奉值越高王座越强。抛弃王座反噬也会越强,当初她被信徒抛弃,王座坍塌,无数神魄从她眉间抽出,那种撕裂感如今她都还记得。 她视线紧盯着泯司的白点和源境的红光,若要离开泯司只有两个方法: 其一、偷走邪神令打开泯司通往云梯的通道; 其二、邪神陪同信徒离开。 从阿无手中偷邪神令根本没可能,但是让他陪同倒是可以试一试。 打定主意,阿白视线看向蔚蓝溪水。指尖划破掌心血顺着滴落至溪水中,血色瞬间被吞没,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朵透明兰花顺势落下,顺着溪水流淌,直至消失,阿白捡起鹅卵石悄声离开。 …… 朦胧不清的云雾缠绕着,阿无漫无目的地走着,直至将云雾挥洒,在他眼前,泯司的血兰花全数变成白色,清冷的圆月成为赤红的弯月悬挂高空。 信徒们手中捧着血兰身影消逝,血兰焕白漫山遍野,好似将泯司吞噬。在月色尽头,他看见一袭白衣女子的芊芊背影。 悠长的嗓音传来: “吾的信徒莫要遗忘作个善良者,谨记手中刃为强者所出,护身后弱者。” “邪神阿无,莫要忘记吾的诅咒,漫山遍野的白兰花便是指引。” 阿无望着一望无际的白色,一切好似滞停转瞬化作黑暗。 猛地他睁眼坐起,汗水顺着额头流淌,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是梦…… 阿无抬手凝视着抖动的右手,嘴角上扬着,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连心脏都在剧烈跳动之感。 他紧紧握住掌心,笑意渐浓,褐色深衣松松垮垮耷拉着,露出苍白肩颈。 犹如白玉般的肌肤本该无暇,左肩处的伤疤打破一切。伤疤作兰花状,皱皱巴巴很是不美观。 视线扫落肩颈处的伤痕,他想起了念神。 云雾之上,他看着凋零的兰花和崩塌的碎石,她奋力的逃亡却被云上师尊的红线缠绕死死钉在神椅之上。 兰花凋零落在她身上,血顺着兰花流淌。凡是王座坍塌者皆成为神椅的养料,那是被信徒抛弃的代价。 他一时失神,忽视了突然落下的血兰花,兰花落在左肩炽热灼伤之感令他心头一震,只是一瓣便是如此灼心之痛。 她想必比他更痛。 他轻笑着,眼中带着快意,王座坍塌被信徒抛弃便是她对他失约的惩罚,可笑着心中却感觉空落落的,不会有人再陪他一起比试……月下共饮…… 一千年他从未做过梦,第一次做梦竟是梦到她。 念神……他唯一认可够资格做他对手之人。 他的心脏也因为梦中她的出现狂跳不止,念神未死不是云上的秘密,可无人知她的踪迹。 这场梦……他知道她快要出现了。 他握紧拳头,血液在沸腾,嘴角扯出残漠的笑,他已经迫不及待与她一较高下。 忆起念神他突然想到那个被他遗忘半个月的念神信徒。 那双杏眼澄明注视着他,信誓旦旦说着只属于他,说起来……他似想到什么…… 片刻 他起身饶有兴致的来到阿白的住处。 犹如鬼魂般在黑夜站立,阿白睡意朦胧中窥见,吓的坐起,小心翼翼道:“是大人吗?” 他果然来了。 阿无从暗处走出,一身黑衣,眼皮下有些暗青,好似没睡醒的恶鬼。 第4章 计划 “只需一点便将其污染,唯白最为稀缺。”他没由来开口: “你觉得叫阿白如何?”阿是王座之姓,阿三和阿斯,他随意所起而她不同。 他恶劣的把白赋予这个弱小的信徒。 白是念神专属,念神不该被称为白姑娘按理应当是阿白,而如今阿白是眼前孱弱女子,而念神最是厌恶弱…… 阿无期待有一日,念神知晓时的神色……他便心中感觉无比畅快。 阿白……想来是对她的赐名。 她倒是没曾想是一样的名字,他的眼神透露着怪异,似期待着什么,她知道这个名字是他的报复。 可阿无不懂,除了他,一切都是会变的,她也不例外。阿白早已不是曾经提及弱便炸毛的她。 她现在只觉得他有些幼稚且记仇。 而他的话总觉得熟悉,记忆却似被蒙上一层雾看不清。 眼见阿无探寻的目光投来,她笑着点头,“大人的赐名,阿白很是喜欢。” “大人是没睡好吗?”她看了眼阿无眼下的黑紫,阿无并未回答,只是皱眉,显然很是烦躁。 见此,阿白从枕头后面取出一个蝴蝶香囊,起身朝着阿无走去,站定,她双手捧着香囊递到他面前,“香囊里有我特制的安神香,想来对大人的睡眠有帮助。” 她眨巴着眼,期待的看向阿无,很是有作为信徒的自觉。 阿无垂眸盯着香囊,鼻息因着她的靠近一股清香传来,和她身上的很像,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心中的烦躁少了些许,兴许是她说的安神吧。 指腹随意的挑起香囊晃动,“安神香,我可不屑用。”他眼尾轻佻看向阿白,“我睡的很好,你少诓骗我。” “……”这不显而易见。 阿白顿住,随后带着歉意道:“大人说的是,是我眼拙……那不知大人还有何事……”没事就早些离开吧。 阿白余光看向门扉,她还想再睡会儿。 可阿无却不如愿,他不着痕迹的将香囊收下,径直朝着阿白的软榻走去。 不紧不慢的直挺挺躺了上去。 阿白回眸困惑开口:“大人,那是我的床。” “我知道。”懒洋洋的声音,“那又如何?”显然睡得舒服不想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她讨好的摆摆手。 见此,她也只能将床让给他,这整个芜宫都是他的,她懒得跟他争,毕竟阿无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她在溪水旁下的术起了作用,作为泯司最强者阿无定是最先有所反应。 她转而睡在一旁的小软榻上,眸光注视着阿无。 他闭着眼,淡淡蓝光映在他脸庞,如白玉般肌肤此刻泛着诡异,却并不影响他的俊朗。 倒是像那地底钻出的摄人心魄的阴湿男鬼,仗着张脸引得无数女子为其赴死。 月色过半,阿白也来了睡意,渐渐入梦乡。 霎那, 阿无睁眼,视线投过去。 她乖巧的侧躺在小榻上,乌黑秀发些许落在地面,饱满的额头露出,穿着单薄里衣,从他的视线可以看到肌肤的雪白。 空气中弥漫着专属于她的清香,他的心也跟着平静,如同曾经呆在师傅和念神身边般。 她是第三个让他平静者,阿无收回视线看向手里的香囊,香囊上有着金丝线,盯着那线条,他突地想起……是第四个…… 还有一个试图轻薄他的女子,思及此,掌心的香囊被他紧紧捏住。 …… 屋外的蝉鸣一声声响,阿白被吵醒后一脸不耐。 望着窗外心想迟早把你们都抓了。 睁着惺忪的眼眸看向软榻,软榻上已没有阿无的身影,也不知何时离开。 不过他总是神出鬼没,阿白早就习惯。 她收拾了下自己便出门了。 阿白今日一袭鹅黄色襦裙,秀发梳着发髻,同色的蝴蝶发钗装饰,带着俏皮感。 路过玫瑰园时指尖还挑弄下含苞待放的白玫,心情很是好。 待来到大殿时,瞬间感受到一股寒气逼来。 阿无背对着她,阿斯站在他身后似在说什么,周围蓝焰发着抖。 大事不妙啊……或许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默默朝着阿斯的方向挪,待走近时。 阿无眼前跪着一名孱弱女子,她颤栗着不敢抬头。 阿无轻笑着,垂眸注视着她。 看来不是她所想之事,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似笑非笑不知所想。 正当她猜测时,只听一声惨叫,一滴血在她毫无防备时溅到她右侧脸颊。 那女子活生生被阿无神魄撕裂成血渣,足以可见他的怒火。 阿无随意摆了摆衣袖,视线扫向阿白,见她呆滞,女子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却未对她产生影响。 “看来那珠子倒是有用。”没头没脑的一句拉回阿白的思绪。 她扬起笑,“多亏了大人,感谢大人怜爱。” 刚醒就是这血腥场面,她属实好奇此女子犯了何事,惹得他如此生气亲自动手。 阿无并未搭理她,转而对着阿斯道:“接着找,凡是有关的都带过来。” 阿斯点头应是。 凡是到达泯司者符合阿无所说都会被阿斯第一时间带来,这样的事已然屡见不鲜。 阿白不知,只觉得嗅到一丝线索的味道。 待阿无走后,阿白悄悄问道:“阿斯娘子,刚才那位是?” “轻薄大人的女子。” “哈?”阿白微张着唇,属实对于这个消息很是吃惊。 邪神也有女子敢轻薄,还没被找到?谁和她一样这般胆大。 邪神的赋能是恶意,凡接近者皆引心中恶念对其杀戮,是对厄运者的诅咒。 念神赋能是善可以压制其使其平静成为常人。 她想不出还有那号人物可以接近阿无。 只听阿斯说:“那是千年前的一个月夜……” 明月高空,夜晚庭院,阿无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站在亭中,一缕微风拂过,转身的瞬间一袭白衣浮现。 女子与他面对面,那双清澈眸中散发红色光芒,只一眼便被她强行拉入迷离之境。 待阿无醒来目涩泛红,面色恼怒,吩咐着阿斯将其女子找出。 轻薄于他定然需要付出代价。 女子轻纱白衣,声音淡而雅致,脚踝挂着红铃。 阿白仔细听着,脑海突然浮现画面,脸色瞬间煞白。 这说的不就是她…… 与其说是千年前不如说是一千七百年前。 她原以为他忘了,没曾想记得死死的。 阿斯不知她所想,见她脸色不好,打量了下她今日赞许道:“今日这身很是衬你,放心除了白色会引起注视外,大人并不会关注其他。” “不过,初见时你便是一袭白衣,大人也并未上心,阿白娘子喜欢白衣也可以穿着。” 阿白勉强扯出一抹笑,说:“多谢阿斯娘子夸赞。” 以后她得离白色远一点了,想到刚才那一幕,若是如今的她被发现,她可不觉得阿无还能放她一马。 眼下阿白既要藏住念神身份又要藏住轻薄女子身份,好在无论是念神还是轻薄女子,阿无都不知其样貌。 所幸当初的她足够机智啊! …… 阿白静静看着阿斯处理一切后,见她收起手中的卷轴,看似准备离开。 她笑着跟上前,“阿斯娘子等等我。” 阿斯:“你也要离开芜宫?” 阿白点头,阿斯询问道:“大人可知晓?” “那是自然,大人说了我可以随意出入芜宫,阿斯娘子忘记了吗?” 阿无的吩咐自然没忘。 她上下打量着阿白,此刻她扬起笑意,很是期待的样子,她觉得今日她似有不同,却也没拒绝。 走出芜宫后,阿白看着一如既往的泯司,目光在血兰花上盘旋。 跟在阿斯背后,默默注视着她无比耐心地倾听和解决,手中笔不断记录着。 难怪在芜宫看到最多的是阿斯,阿无显然对此很是放心,细心又话少换做她也是会重视。 街市的信徒是恶念最少的,大多能在此出现的都是驱逐时收到咒念最弱的。 咒念越强对血的渴求越大,就越挚爱杀戮,唯厮杀中才可缓解灼伤。 阿斯慢条斯理地游走在街市中,信徒对她很是尊敬,待她笔停时,阿白忍不住上前靠近阿斯,问:“阿斯娘子,每日都是如此吗?” 阿斯:“是的,街市是由我负责,所以每日都需要如此。” “不会觉得烦躁吗?” 阿斯思索片刻后摇头,嘴角难得带笑,“不会,在泯司每日都会有被驱逐的信徒来到此,每日都会有不同的烦恼。” “这样啊……”阿白拖着尾音,初见泯司便想问,思及不熟如今她们熟络,阿白眼波流转间问道:“传说中泯司遍地血兰,蓝海流淌着赤红,朦胧月色下血腥永不停止。” “现在看起来倒是和传闻不同。” 阿斯听闻,脚步一顿,微微抬眸,万家灯火很是温馨,信徒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眼前画面忽闪,血染衣裳,哭喊和厮杀并进。 好似回到千年前她第一次来到此地时,在血兰和血河中她遍体鳞伤拖着沉重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直至亭中窥见月下阿无。 他散漫随意地坐着,左手垂下,血顺着指尖流淌,察觉她的到来,他回眸赤红的眼嗤笑,“强弩之末也配在我面前?” “找死……” 他不怒反笑,眼底毫无波澜。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杀戮的邪神,与传言不同,在他眼中阿斯看到哀伤,好似被抛弃般。 无尽的厮杀早已麻木,唯有月色下独自舔舐伤口。 被弃者的宿命。 突然她觉得累了,她看向阿无,扬起笑,“你是邪神,死在你手里,好似也不错。” 她如同失魂的逃亡者,坦然接受着不被救的结局。 风吹拂着她修长的乌发,木兰簪闪烁微光。 …… 阿斯似是陷入回忆,阿白在她面前挥挥手毫无反应,“阿斯娘子,你是在发呆吗?”她不确定地问。 阿斯眸中聚焦,不免摇摇头,“不是,只是想到了过往。” 她看着阿白解释道:“第一次来这里时泯司确实是那样的,后来大人觉得不好便将泯司交给我管理,便变成如今这样了。” 其实阿无成为邪神时泯司什么都没有,旧邪神曾经所留下的被长明火焰燃烧殆尽。 那一亭子都是他随意安置的,他无所谓此地,只要信徒安静就好,凡是试图杀他的都会被制裁。 他放过了阿斯,阿斯便布置了一切。 阿无也没反对,泯司就变成这样了。 但这些阿斯是不会和阿白细细解释的。 阿白一脸恍然大悟,“阿斯娘子果然很是厉害。”她由衷地表达对她的夸赞。 泯司如今像个城似的,各种门道应有尽有,护法各司其职,她想阿斯被驱逐前身份定是不简单,不然哪能懂这些。 对于她的夸赞阿斯只是淡淡一笑,视线扫到远处的茶肆,那里不知为何围满信徒。 街市本就嘈杂,她离得远听不太清。 阿白也注意到她的视线,“我们去看看?” 阿斯点头,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她,“若是有事,记得躲在我身后。” 作为强者她定是要保护她。 阿白微微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心中却流露暖意。 真是新鲜,第一次她听到被保护的话语。 茶肆下,信徒们纷纷看着好戏,最里面一名女子被围绕着,粗壮的手臂狠狠地扯着她的发,将她不断撞击着墙面。 “死婊子,还敢背刺老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女子比之弱小只能任由其肆虐。 在泯司见义勇为不属于邪神信徒,每当发生争论都是阿斯护法处理,他们乐见这样的场面。 今日却不同,突地巷口走出一袭青衣女子,她嫉恶如仇眼含怒意扫视着看戏的信徒们和出手的肥大男人。 一袭红绸从她袖口钻出直直刺向男人,瞬间男人胸口被刺穿,女子摆脱摧残。 他震惊地盯着胸膛的红绸,不敢置信地望着巷口的女子。 青衣女子动作很快抽回红绸,卷起受伤的女子带到自己身边,她蹲下用神魄为其治愈,目光冷冽地瞥向众人。 “大庭广众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还有你们竟然助纣为虐,一点不帮忙和帮凶无异,该杀……” 说着青衣女子的红绸纷纷化作三段犹如锋利刀刃刺向众人。 众人惊呼霍地分开,神魄弱者被狠狠刺中,强者险些逃过一劫。 场面很是混乱,阿白走在阿斯一旁,刚走进就见红绸来势凶猛。 没等她出手,阿斯将她拉至身后,手中唤出红伞,伞面瞬间展开抵挡红绸,只听伞柄铃铛作响,一声更比一声刺耳。 阿白探头看向巷口的青衣女子,此刻她眉间泛着白光,她知是念神信徒。 看来没有白来,她嘴角浮现一抹难以察觉地笑。 强者最早能听到她的呼唤术,昨夜是阿无如今是她。 面对阿斯的抵御青衣女子丝毫没有怯意,反而眼中浮现欣赏,指尖转动红绸合为一股齐齐冲向阿斯。 因着红绸强大的魄力,经过之处地砖掀起,信徒纷飞。 见此阿斯皱眉,眼中盘算着损耗。 叮当声越演越烈,阿白窥见阿斯葱郁指尖微颤。 故作害怕地攥住她垂下的袖口,担忧地问:“阿斯娘子,你没事吧。” 显然是不可能没事,阿斯手中魄力加剧,红伞犹如艳丽血花。 刹时 她低声道:“待伞裂记得朝右面跑去。” 阿白张着唇,很是诧异看向红伞,说时迟那时快伞瞬间崩裂。 阿白感觉被大力一推倒在了右边,掌心率先触地,刺痛传来,显然是划破了。 她顾不得这些忙看向阿斯,阿斯倒在废柴中,脸色苍白,掌心捂着冒血的右臂,红绸本欲刺向她胸脯,因着她动作迅速才不至于伤及要害。 显然阿斯是预料到红绸的方向,才将她推至这边。 青衣女子似是不罢休,红绸还想袭来,见此阿白右手摸索着腰间匕首,大力朝着女子眉间甩去。 她知道此对于女子来说不足为惧,却也足够了。 女子抬眸,匕首瞬间逆着方向朝她袭来,阿白立即跃起,抓住匕首一个箭步朝着女子袭去。 她好似看得清楚红绸的踪迹每每都躲开,青衣女子顿住,失神间阿白已然靠近。 赤红眼眸中倒映着阿白的浅笑,她的唇瓣微动。 霎那 青衣女子神魄不断从眉间涌出,癫狂地抱着头嘶喊。 红绸毫无章法开始蠕动,阿白避之不及被狠狠拍打腹部甩出。 血从嘴中流出,腹部传来剧烈刺痛,她感觉头都开始眩晕,虽得到了一枚碎片但是对于青衣女子神魄的威压,她还是抵挡不住。 真是个强大的信徒啊……她心中感慨,也些许欣慰…… 可某些时候也不必太强,如此刻。 下一秒她如脱线的风筝被甩飞出去…… 可以预感落下时的痛感…… 第5章 白兰花 在她失重被迫朝后退时,后背感到冰冷的坚硬,止住她的步伐,青桔味瞬间环绕。 她略显苍白的脸庞转而看向突然出现的阿无。 他一袭黑袍,很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在他完美的侧颜中,阿白感受到了一股嫌弃。 还有压迫感十足的神魄之力。 站定后,阿无散漫地上前,此刻阿白看清他左手的横刀,刀身锋利,柄中盘旋黑龙纹,赤红宝珠镶嵌。 所以刚才背后感受到的是刀面。 阿无神色冷漠,举起横刀指向青衣女子方向,黑色神魄聚集刀尖犹如黑洞,洞口边缘朝着四周扩散。 受伤的信徒伤势痊愈,阿斯也好转走到他背后。 青衣女子四散的神魄被他压制,见局势稳定,他收回横刀,散漫开口:“阿斯,何时你的能力这般弱了?” 阿斯垂头,很是抱歉,“是我失职,望大人宽恕,接下来我会处理好的。” 阿无并未搭理,径直朝着青衣女子走去,利用神魄迫使她抬头,她眉间白色神魄淡出。 阿无知道那是念神信徒的标志。 他淡淡道:“恶徒之身却含善念,你的信仰倒是有趣。” 强大的压迫下,青衣女子止不住地颤抖,她有些失神地看向阿无。 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紧盯着她,和记忆中的悲悯不同。 她有些恍惚,不自觉呢喃:“唯有成为善者才是神明的信徒,持强凌弱者该杀,无视者该杀……” “原来是念神信徒?”阿无悠悠声音传来,夹杂着一股嘲讽,“可此身是邪神信徒,难道作恶者是你,为善者也是你?” 青衣女子瞳孔地震,她微微摇头,对于此她想不出答案,脑海中充斥着阿无的声音和梦中念神的话语。 她是谁…… 青衣女子不知,突然她面前闪现红绸在村落的厮杀,无辜者不甘的眼眸,她抬起双手注视着掌心,血侵染着和脑海中的残暴者重叠,她的笑声震耳欲聋。 “啊啊啊啊……不不不那不是我,不是我,是诅咒,是念神对阿无的诅咒,是阿无……是邪神……他杀了他们……不是我……”她突然大叫,抱着脑袋失控起来,眼眸发白,眉间不断神魄释出。 “神明说……源镜有解除之法……”最后她吐出一句, 不等阿无出手,瞬间崩裂,血溅阿无一身。 她的血落处兰花蹦出,泛着白色。 滴落的血兰也蜕变色彩,一切变得诡异起来。 阿无厌恶地扫视这一切,手一挥换了身干净的月白袍。 对于这一切毫无在意。 目睹这一切的信徒却不淡定,纷纷跪下求饶,害怕听到不该听的被灭口。 邪神怎么可能会被诅咒,可念神是王座权重最高者,消失千年,一切皆有可能。 这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恐怕就是念神所派,被信徒抛弃的王座神明,谁知道会癫狂啥样。 她定是来复仇的…… 阿无眼尾弯起,注视这一切,体内血液开始滚烫,他比任何人都期待着念神的复仇…… 他的孤独唯有念神可解脱…… 梦中所说兰花的指引便是让他去源镜,当真是……令人失望…… 阿白平静地看着好似局外人,对于青衣的崩裂属实不在她的预料中,但是结果一致。 众人看不见的视角,沿着青衣的血渗入白色神魄不断蔓延至整个街市。 不出一日,白兰花将布满泯司,她很期待阿无的反应。 许是她目光过于强烈,阿无一个回眸,俊俏脸庞就这样闯进她视线。 此刻她嘴角还来不及收起,阿无步步走近,“你好似很开心?” 阿白猛地摇头,故作害怕道:“大人,我没有。” “你说那个女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垂着头,不敢看阿无,只能悄声询问。 阿无站立她面前,指尖轻触她的眉心,冰冷而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着,阿白感觉眉心发痒却只能受着。头顶传来他淡淡声响:“连信徒都打不过,这么弱,真是废物。” 不等她反应,画面一转她已经和阿无回到芜宫。 熟悉的梅花下,她被迫举着长剑挥动着,阿无倚靠在木椅上,时不时指导一下。 他神色认真,是铁了心想让她变得厉害。 事态的发展属实令她捉摸不透。 …… 在阿白快要受不了时,阿无似是看不下去,站起身靠近她,见此阿白无措地抓紧剑柄。 杏眼带着困惑道:“大人,这是作甚?” 阿无并未回答,高大的身子绕到她身后,脸色铁青,在她想着他不会暗杀自己时,她的手臂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握住,耳边传来轻柔声:“软而无力,你是在舞剑吗?这都不会?” 他边说着边控制着她的手臂教她剑法。 从阿白视线下,他带着无奈却很是认真,深邃眼眸将她锁住,白色的衣袖与鹅黄短暂交织又分离,裙摆不断缠绕,如墨般发丝随风拂动,梅花适时而落。 这一幕让阿白想到千年前与其切磋时,也是如此,那时她怀着挑逗之心,每一次交手都故意触碰。 阿无不懂所以她便觉得有趣极了。 此刻阿无细心至极,好似真的想要她学会,在她耳边叮嘱,声音冷硬:“弱者最是容易成为强者刀下血肉,不想死就好好练。” 可他不知道的是,阿白没有退路,她无法修行,唯有收集碎片才是唯一选择。 阿白配合着他,时间一点点流逝,成效稍显,阿无没了耐心便又回到木椅上懒散地躺着。 他耷拉着眼皮很是慵懒,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阿白却知道他有些生气了,她只好收起长剑,蹲在他面前讨好道:“大人可是最厉害的邪神,即使我是弱者,但作为大人最忠诚的信徒,我相信大人是不会允许我死去的。” 她用了三个“大人”,声音绵绵的令人讨厌不起来。 她看向阿无的眸光好似窥见心软的神明。 这样甜言蜜语的信徒,阿无又怎会无动于衷。 他本意希望阿白能强大保护自己,至少能撑到他来救时,显然如今她太弱,可阿白似个没用的,浪费他时间。 心中不免有些不满。 她的话倒是会说,他虽不搭理她,但指尖缓慢敲打着扶手。 这点小心思,阿白怎会不懂,她继续哄着:“作为大人的信徒,我深知自己资质愚钝,但……”她忙举起手指发誓道:“我一定会努力,终有一天和大人变得一样强大,如此便换我保护你。” “保护我?还真是大言不惭。”阿无有了反应,淡淡地看向她,月色下她的小脸泛红,眸光却明亮至极,纤细身姿明明足够弱小,语气却过于狂妄。 这是个善哄的信徒,她额间梅花栩栩如生,昭示着她是师傅最疼爱的信徒。 阿无垂眸低笑,声音有些哑哑的,“你最好是……别死在我面前。” “至于我……”自会自生自灭。 他不再看着阿白而是投向月色,一切变得静默。 阿白静候他的下文却什么也没有,磁性的尾音隐没夜空,看向他侧颜,她觉得落寞,不知为何,许是夜晚总是伤情,阿白也循着视线看去。 月色残缺,黑云遮掩,碎星被遗弃暗夜。 不被注视便也无用,见不得光便也是废物的归宿。 她有些懂了,转而窥视他。 月色轻抚他的容颜为他添置温润,他眼眸中散发的悲鸣证实她所想。 有一瞬间她想问:阿无,你不快活吗? 仓促的脚步声制止了她。 只见阿斯很是慌乱地前来,对着阿无道:“大人,不好了,血兰花都褪色焕白了。” 阿白故作吃惊,一张小脸震撼不已。 她要的结果比想象中更快。 …… 白兰花引起信徒们恐慌,纷纷在传是念神的诅咒,甚至泯司不少念神信徒出现闹事,虽说情况最后稳定了,但是兰花一直如此,念神信徒只会越来越多。 白兰花开在无念之地,在泯司出现对于泯司属实死路一条。 大殿内 阿无似笑非笑坐在高位,阿白乖巧立在一旁。 下方二人并排而站,阿白只认识最左面的阿斯。 想来是其他区域的护法。 阿无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懒洋洋道:“阿三,月牙湾如何?” 阿三:“大人,自从青衣女子暴毙白兰浮现,月牙湾的信徒不似之前暴戾,倒是安静许多,比试中甚是有不少捣乱者。” 阿无轻笑,视线扫到一旁的阿斯,问:“沉海和街市呢?” 自从阿翁被处决后,阿斯并未找到合适管理者,所以如今两个区域皆是她管理。 她说:“与月牙湾一致,扰乱者皆控制下来带去三金楼洗涤信仰,不过成果甚微。” “成果甚微?真是令人讨厌的词。”阿无好似听到笑话一般,拿起面前的杯盏砸下去,怒火中烧,“我倒是不知,阿斯你何时这般没用。”一股强大的压迫袭来,细小碎片浅浅划到她的脸颊,阿斯连忙跪下,“大人,请饶恕。” 阿三伸手去挡,垂着的手背被划伤得更严重,血滴落地面似朵血花,阿三担忧看向阿斯,忍不住嘟囔:“这也不能怪她,此事来的蹊跷且发展迅猛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能及时管控都算是不错了,大人是没看见那些信徒的疯狂。”他一副打抱不平。 阿斯抬眸呵斥,“闭嘴,莫要对大人无礼。” 阿三抿唇,敢怒不敢言。 “倒是护短。”阿无嗤笑,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不知是在说谁。 从始至终阿白余光都未离开过阿无, 他看来是默许阿三的埋怨,她特意打量了下阿三,长相很是清秀,一袭蓝袍,秀发被扎成马尾,月牙银饰绕着秀发落在额头,银饰泛着白光。 在那不卑不亢,比起一旁红衣阿斯倒有几分随意。那月牙她曾在君莫手中见过,想来他与君莫有关,所以有恃无恐。 阿无对于自己师傅有关之人很是纵容。 短暂静默后,莫名的琴音响起,殿门外突然飞进白鸽,周遭泛着音符朝着阿无方向飞去。 她目色诧异,云上师尊的信鸽怎会到此。 阿无见状,不耐喊阿斯,阿斯抬手,信鸽飞掌心化作书卷,翻开书卷有些顿住, 书卷上云上师尊质疑阿无能力,并且威胁阿无一日内解决。 阿无最是讨厌被威胁,她也不知该不该读。 惆怅之际,只听阿无道:“那个废物,想来定是没什么好话。”挥手间,书卷消散。 “兰花为何生,不需要我一一告知吧。” 白玉被狠狠甩在阿斯面前, “还不赶紧安排,让新的兰花生长?” 阿无整个神色布满阴霾,声音带着怒火,看似气得不清。 阿斯伸手快速握住,“我这就去办,但花的人选是?” 此刻饶是最是聪慧的阿斯也为难。 阿无嘴角上扬,一扫之前的阴霾,“那些不听话的不是喜欢杀戮吗?这次让他们看个够。” 阿三脸色瞬间煞白,说:“大人若是这样,信徒都死去,泯司就只剩下洗涤不掉的念神信徒了。” 这显然很是危险,可阿无顾不了这些,他不耐的看向阿三,“你在质疑我?”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阿三还欲开口,阿斯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他,随即起身笑着朝着阿无行礼,“大人,我们这就去安排。” 阿三一脸懵,就这样被阿斯仓促拉走。 两个人走后,阿无似是想到什么,朝着阿白看去。他犹如猎人盯着猎物般,问:“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阿白还在困惑兰花为何生,听闻一个激灵,附和道:“只要是大人的决策便是对的。” 他起身靠近她,见她眼睫颤动,好似在紧张,轻笑一声,“真是个胆小鬼。” 阿白一整个茫然抬眸,在她眼中阿无神色轻柔,转变如此之快令她瞠目结舌。 …… 蓝海被血色掩埋,白兰花被血染红,无数的信徒倒在兰花台上。 周遭皆是信徒的欢呼和打斗,血溅落在泯司的各个角落,兰花殷红。 阿白与阿无站在楼阁,见此这才明白阿无所说花为何生。 信徒血液不断流淌兰花台,随着他们的消逝,新的兰花浮现,他们的神魄滋养着兰花,血肉成为花的养料。 这一幕阿白想起自己,无尽的白兰花盛开,她被禁锢在神椅之上,血水流淌滴落,白色的世界被染红。 她震惊地看向阿无,她想过阿无不会相信所谓诅咒,贸然离开,却也没曾想他所作所为这般……极端。 “这是大人所说的办法?”她不解道。 他深邃瞳孔血色笼罩,嘴角勾起冷漠笑意,“在被光越抛弃时,他们的命便可有可无。” “驱逐泯司者不过是兰花的养料,短暂的栖息只是为更好的滋养血兰,如同现在一般。” “将来会有更多的信徒出现,千年万载我不信洗涤不尽那些信仰。” 阿无有的是时间等,所谓念神的诅咒不过是有人故意引他离开此地。 他回头看向她,“阿白,邪神不会离开泯司,曾经不会,未来也不会。” “那所谓的诅咒,我有的是时间等。” 可阿白没有时间,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眼眸却带着冷冽。 阿白违心附和,一副乖巧样,“我也会陪着大人。” 她本就不指望这样就引阿无离开,她余光扫视他腰间的蝴蝶香囊。 那里面她放了溪水边的鹅卵石碎末。 泯司的兰花再次回归血兰,对于这场白色焕变来的快去得也快,就是信徒人数的急剧减少,原本热闹的泯司如今像似空城。 三日后, 阿白如常地指挥着蓝焰打扫,步伐轻快,指尖时不时在阿无常待的地方划落,动作迅速并未被蓝焰察觉。 她看起来轻快心情愉悦,蓝焰们却有些瑟瑟发抖,角落里她听见两个蓝焰嘀咕: “怎么办,好害怕,最近大人脾气格外差,晚上总是莫名砸东西。” “听说有蓝焰只是默默发光却扰动大人美梦,被……” “啊啊啊……大人最近好恐怖,现在都没有蓝焰敢进去,就怕惊扰大人睡梦。” “不只是如此,大人最近很倒霉,走到哪就有霉运……小到花瓶杯盏和书画……大到屋檐木块和石柱,听说上次熟睡时差点被床榻上的四柱砸伤。” “你说会不会是念神的诅咒还没有消失啊。” 两个蓝焰叽里咕噜的,阿白笑意更浓。 人一旦倒霉就会怀疑人生,会莫名烦躁,她想阿无也不会例外。 情绪到达崩溃边缘理智不再存在,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君莫是个相信万物因果者,阿无也不例外,忍不住了自然如她所愿。 第6章 旧人 昏暗屋内,没有一丝焰火,唯有月色细碎如碎星般洒下为其添色。 宽敞无遮蔽的床榻上,阿无侧躺着,眉头紧蹙,俊俏脸庞徒增一抹冷意。 突地,那双深邃眉眼睁开,戾气横生,屋内好似有股气压瞬间将陈设天翻地转,狠狠砸向地面。 屋外檐上垂落的灯盏摇摇欲坠,蓝焰们纷纷瑟瑟发抖起来。 邪神大人又发火了,已然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自从念神诅咒一出,它们只感觉邪神大人越加暴躁。 屋内,阿无缓缓坐起,乌黑的秀发柔软垂落,那一抹黑被月色映照。 深邃眼眸垂下,眼下的青紫明显,精致雕刻的容颜被月色勾勒,肌肤上散发着星光,是他受到惊吓的虚汗。 阿无深思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白氏一族了,梦中犹如无情的杀人机器,不断为白氏公子铲除异端,惩恶扬善,为其宣传美名…… 他的刀下数不清的亡魂,总是一身黑衣,隐秘在黑夜中做那公子的暗影。 影子是无法活在光下的。 阿无攥紧拳头,心中似有团火不断燃烧,烧不尽道不明。 他阴沉着眼扫视屋内,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自从白色焕变解决后,他夜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竟梦到这般晦气之事。 说起来,从第一日开始,他走到哪儿便有物件落下砸向自己,他皆躲开,本以为是失误,可他去往三金楼时,待离开,三金楼檐上的白玉与塔尖木块落下,打消了他这一看法。 三金楼有神魂护体,除非攻击,不然不可能有所损坏。 能攻击它的,唯有神明王座的力量。 泯司众人见状只觉得见鬼了,有一人提及念神诅咒,思索会不会是显灵。 他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 有人故意想要他离开, “念神,是你在捉弄我吗?”说完他都觉得好笑。 他抬起手揉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空气中淡淡的幽香,他只觉得头疼愈夜愈烈。 脑海中浮现刀身红血,他眼眸发红,好烦……好想杀人……想将一切踩在脚下碾碎的快感…… 他觉得他快疯了,尤其是梦到白氏一族,他厌恶至极,恨不得杀去源镜,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莫要中计。 微风吹进,微微淡香袭来。 阿无微微抬眸,余光中,那蝴蝶香囊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床头,看起来很是乖巧。 他脑海中浮现那张圆润小脸,杏眼微眯着,总是扬起嘴角的娇憨样。 …… 黑夜稍长,阿白抱着枕头睡得很香,她穿着单薄深衣,连被子都不盖,裙摆掀起,露出半截光洁小腿。 因着不好的睡姿,交织的衣领也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一眼望去,如白玉般的肌肤很是饱满。 阿无踏着月色而来,从暗处走出,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那处饱满因着呼吸而微弱起伏,阿无神色一顿,眸色瞬间移开,他还牢记师傅所说非礼勿视。 他摆了摆手,阿白松垮的衣裳骤然齐整,那诱人风光被隐藏。 “真是不知羞。”心中诽了句,那画面却定格在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如凝脂白玉又如云上软绵。 循着微弱焰火,他视线移至她的脸庞,白皙小脸因熟睡泛红,鬼使神差地视线下移。 阿白长得美却又不艳,倒像是那兰花,清雅端庄。身姿不是瘦弱型,却又恰到好处的柔和,腰身格外纤细,靠近她便能闻到浓烈的淡香,那是专属于她独特的清香。 原本燥郁的心开始平和起来,可这完全不够。阿无想靠近些,他如同渴求安慰的小狗找寻安抚,直至温香软玉入怀,他感觉到被清香笼罩,此刻他才满意地闭眼,嘴角勾起。 他喜欢这种感觉,所幸把她当作抱枕般,抱枕便无男女之别。 反之,抱枕——也就是阿白,内心很不淡定。睡梦中,她感觉被一双冰冷的大掌挪动,一睁眼,阿无魅惑的脸就在眼前。 好似梦般,可她知道不是。周身萦绕的青桔气息,腰身被紧紧环绕,那坚实有力的胳膊,以及垂眸便能在那松垮衣领下窥见的……风光。 这一切都太过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有何种勾人。那结实的腹肌,阿白曾摸过,知道其中奥妙。 这可不行…… 摒弃杂念,她稍稍扭动着身子,想远些,却被一把抓回。他好似睡着又没有,眉头微微皱起。 瞥见他眼下的淤青,她不敢动了。阿无疯起来可是不管不顾,她猜想阿无定是被她给他的香囊折磨得睡不着,心中烦躁如同烈火燃烧,令他快疯了,这才想到自己。 念神神魄对于他有着天然的安抚作用。 这般盯着这张绝世面容,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薄唇微闭……她忍不住轻笑,不愧是她第一眼就记住的男子。 她倚靠在他怀中,悄悄地探出食指,就近隔着空气勾勒着他的眉眼容颜,直至那看似柔软的唇峰。 许是夜晚,她忍不住想:他的吻会是什么样? 会是如他喜怒无常般,时而野蛮又时而温柔,还是蜻蜓点水而后重重品尝? 想到他那般,不知怎地,她突然心中一闷。她有些嫉妒被他捧在手心的女子。 却又想起这么多年,他又只记得自己,却又欣喜。 饶是想要杀之而后快的铭记,倒总比遗忘来得强。 她微微抬头,与他唯有半指的距离,感受着他呼出的气,可却并未再靠近,只是莞尔一笑后回到他怀里。 有些懊悔地叹息。 若是以前,她大可浅尝一下,但是如今,她不过是个弱者,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毕竟此人很是看重名节。 许是君莫徒弟,也遵循着为心上人守身如玉这一套。 全盛时期的阿白平日里便爱调戏美男,初见阿无时也是想逗逗,不曾想他实力不凡,愣是没讨到好。 最后还一脸严肃道:“姑娘,还望自重。” 那副清冷模样惹得她心痒痒。 正如此,后面取心匙时,在梦中过了下色心。 再后来便没有后来,她死了…… …… 接连三日,阿无趁着她睡着,睡在她身边,一醒来便不见人,唯有床榻上沾染的青桔代表来过。 阿白有种是邪神宠妃的既视感。 尤其是看见蓝焰它们异样的目光和比之更加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心中感觉更加明显。 她漫不经心地用白手帕擦拭着花瓶。花瓶是白釉瓷的,瓶身刻画木兰,之前她没见过,想来是新放的。 花瓶放的位置正是阿无平日会经过的路旁,不过她最近观察发现他喜欢右边。她边擦边打量着蓝焰,思索着怎么搬过去会更好。 没等她想明白,阿斯的叫喊从身后传来:“阿白娘子,你可有空陪我去街市一趟?” 她瞬间收回小心思,笑着回头。今日的阿斯与平时不太一样,穿着青白长裙,腰身挂着月牙状白玉,裙身浓烈绿意,倒是清雅。 与之相比,今日的阿白倒是一身红白襦裙,增添明艳。 阿斯靠近,眼前一亮,夸奖的词就要说出,阿白连忙打断:“阿斯娘子,你就别客气了,虽然我知道自己姿色尚可,却也经不住你连连夸赞。” “我们这次去是做什么吗?”她直截了当,对于阿斯突然来,想必也是某人的手笔。 阿斯轻笑:“大人说,近日你都呆在芜宫,想来闷坏了,让我带你去走走,刚好街市房屋要修,你去帮我监督监督。” “啊……”她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让我当苦力,大人果然看不得我清闲。”她这般吐槽着,嘴角却扬起,显然是喜欢的。 见此,阿斯无奈一笑。 …… 街市上, 沿着街边的屋檐都空了块,地上散落碎裂的木块。 信徒将碎块用神魄修复,然后一根根投向空缺的屋檐,一个个拼接。 阿白站在一旁,乖乖地做着监工。 思绪却打量着这些信徒,她们轻车熟路,好似对此习以为常。 偶尔有聊上两句,悄声提及念神诅咒一事。对于阿无近来的狂躁惹得人人自危。 她的视线盯着偌大的三金楼,若是它倒塌呢? 一小块不足以证明是神明的力量,系数崩塌除了神明外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届时信徒只会更加惶恐,恐惧是不安的来源,阿无在强大也桎梏不了心的摇摆。 当杀戮无法平息众意,不断噩梦缠身,他会疯的彻底,势必前往源镜找念神报复。 到那时再一步步诱他去往其他地方,阿白势必要取回自己的神魄碎片。 思索间,一张熟悉的脸闯进眼帘,她瞬间脸色煞白。 角落处,一男子穿着朴素,略显破旧,抬头的瞬间与阿白视线对上。他右眼被眼罩遮住,露出狭长左眼,很是板正的长相,嘴角笑着,很是和蔼。 阿白却知道这只是他的假面。她看向他时,只觉得呼吸都停滞,那是她的杀心。 没曾想,千年后还能再见到文胜。 视线对视的瞬间,阿白瞬间回头,怕他认出自己。余光中,文胜快速朝着巷子走去。 小巷的尽头是个茅草屋,有些破旧,窗户是纸糊的,有一处破开,风一吹,里面的场景很是明显。 阿白侧着身子躲在他看不见处,一路跟上,很是小心。见他回到屋内,也是几经探查。 一副有鬼的模样。 阿白顺着破旧窗口窥探,屋内摆放着许多柴,唯有他站的面前有一小木桌。桌上灰尘很厚,显然并未打扫,不少燃尽的蜡烛粘在上面。文胜并未管,拿出新的红烛点上。 阿白瞥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卷轴,卷轴被他挡住,她只能看见“废书”两字。 随着卷轴不断打开,他眼底笑意浓郁,左眼浮现紫光。一支笔在他指尖浮现,笔尖在红烛中点过,文胜提笔便在空白处写着什么。 阿白看不清,只能看见“三金楼倒塌”和“邪神死……”。 他握笔越加用力,眼中浮现贪婪,嘴中念念有词:“神明啊……请你一定要实现信徒的愿望。” 近乎痴狂,好似……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思及此,阿白更加仔细窥视,发现蜡烛的摆放极其讲究,像按照什么法阵所摆。 他眼中诡异的紫光也很可疑。 不过转念一想,阿白觉得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时机。 他和她一样都在打三金楼的主意,听着他的呢喃,那所谓的废书应当是其他神明所造之物。 她可以借阿无之手除掉文胜,而文胜的出现和废书都可以作为其他神明干预泯司的证据。 有一便有二,暗地里的老鼠恶心且缠人,阿无不得不管。 她私心希望是学识神明王座之物,这样省去很多麻烦事。 学识神明是她最后一块碎片所在之处,无念之地,她自会独自前往寻找。 她最后厌恶地望了文胜的疯癫和他手里的废书转身离开了巷子。 文胜,死在邪神手里是你最好的结局。 阿白永远忘不掉旧邪神的死,若不是他,阿星怎会死…… 第7章 过往 庄严之下的灯塔,阿白走出巷口,望着直冲云霄的三金楼。 楼身金纹遍布,因着之前右侧的坍塌,如今信徒们正在修补着。 她看着这一切,文胜手中的废书虽不知是什么,但他的目的显然是三金楼。 他想利用三金楼的倒塌杀死邪神,而她正好利用这一点。 她轻笑着,眼里带着些许期待。 思绪飘忽中,突然脚下一痛,她的思绪回笼,看向眼前的小女孩。 她正着急地追赶着前方跑着的一群孩童,因着匆忙不小心踩到阿白。 她很是愧疚地低头表达歉意,远处小伙伴还在喊她:“妮妮,快点,一会儿蓝眼泪不见了。” 称为妮妮的女孩听闻,立即朝着人群跑去。 阿白望着她的背影,见她很是焦急的模样,想来是很想看蓝眼泪的。 蓝眼泪吗? 她在心里呢喃,脚步也跟着孩子的身影前去。 千年前的泯司并未有蓝眼泪,蓝眼泪只流传于传说中,唯有蓝海澄明时才会有蓝眼泪的出现。 可阿无未曾出现时,泯司蓝海赤红,何来可见蓝眼泪一说。 她还记得与阿星坐在海面,望着一望无际的血海,她说:“若能见蓝眼泪就好了。” 终其一生,她都未曾见过。 阿白走到蓝海边,海水湛蓝,硕大圆月好似海水的镜子,令其更加清澈。 海面泛起涟漪,海浪翻涌,孩子们赤着脚在海边奔跑。 大人们在一旁看着,此处热闹极了。 阿白沿着海岸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踏进海水时感受到些许的冰凉,一浪又一浪地拍打,她看见湛蓝水中漂浮着星星点点的光斑。 她蹲下,右手伸进海水,捧起一抹海水,蓝色水顺着指尖流淌,星光破碎而落,犹如泪珠,很是梦幻。 “原来这就是蓝眼泪。”海水在她掌心流落,好似一个人形瀑布,她盯着碎星的白光,思绪回到过去。 …… 火焰在东面楼阁燃起,看着这一切的信徒们眼底猩红更甚,鲜血不断流入本就赤红的蓝海,惨叫声连绵不绝,泯司陷入更加混乱的厮杀中。 白色花房里,阿白正将手中兰花用蓝色布袋包裹,阿星最喜欢兰花,想必会很开心。 对于屋外的惨叫,她早已习惯,泯司本就是恶人城,想来又是某些信徒的手笔。 不一会儿,阿星便会处理好,她并不担心那些信徒的结局。 随着身后门被推开,风顺着袭来,阿白抱着兰花瞬间回眸。 笑意在嘴角止住,眼前阿星一袭白衣,秀丽脸庞惨白至极,她左手捂着腹部前来,跌落地面,血透过她的指尖流淌。 “小白,快走。”染着血的右手朝着阿白伸去,阿白看见她手中的白玉。 “阿星,你怎么会受伤?”兰花洒落,阿白顾不得兰花,立马抓住她的右手不让她倒下,她跪坐在她身边,掌心白光为其治疗。 握住她指尖时,她明显感受到冰凉与之温暖不同,她定是伤势很重。 阿星紧握着她的掌心,将邪神令放在她手里叮嘱:“小白,拿着这个离开泯司,活下去,不要再回来了。” 她的话很是温柔却也决绝,与她对视的瞬间,阿白将白玉收在袖中,固执地继续治疗,说:“要走,我们一起走。” “我死也不会抛下你。” 在泯司,阿白本该死在献祭中,是阿星救了她,也是她教会自己如何修行,让她在这充满死寂的泯司活下去,她不能抛下她。 “好,我们一起走,从出生便一直呆在这里,是时候该逃离这座牢笼。”阿星轻笑着。 离开泯司的方法只有乘坐月船靠近圆月,在月中使用邪神令打开通往云梯的大门。 阿白搀扶着阿星,身后是无尽的火光,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赤红蓝海。 弯月状的玉船,船只白玉所做,很是精致小巧,阿白搀扶着阿星上前,微风拂起,发丝缠绵,一股霸道的神魄袭来。 阿白猛地推开阿星,两人向后退去,砰的一声,船只被分为两半,细碎玉块擦过她的脸颊。 她似感受不到痛,眸光死死盯着火光中走出的身影。 看清来人,阿白冷笑:“原来是你,丧家之犬果然该死。” 火光中,文胜一袭黑衣,猩红着眼,眸光盯着惨白的阿星。 因着他的出现,阿星只感觉一股强劲神魄在体内不断钻探,她强撑着站立。 毫不理会阿白的嘲讽,他轻笑道:“大人何必强撑,乖乖死在我手里不好吗?” “这般可怜,我可是会心疼的。”他故作疼惜的眸光看向阿星。 阿星苍白着脸:“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为什么成为邪神的是你,为什么不是我?” “我处处强于你,可是被选择的不是我。” 阿星:“我从未想过与你争……” 她的话似戳中他的痛处,他声嘶力竭道:“你从未想过,却让我做个守护者。泯司有何值得守护?” “我要让这里火焰长明,让恶鬼永无归途。” 她试图解释:“文胜……” “够了……”他指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话我一句不想听,你该庆幸能死在我手里。” 他眼中的狠辣刺痛着阿星,喉咙处传来血腥,她捂着腹部,嘴角溢出血,脸色更加苍白。 阿白一直站在一旁观察着,以便应对文胜的出击,见状焦急地搀扶她,探寻着她的气息,她挡住文胜的目光:“阿星,你没事吧?” 明明她之前已然治愈了,如今为何越来越严重。 阿星知她所想,面上带笑,微微摇头。 文胜:“何必勉强,我的术发作起来是很痛苦的。” 术?原来是术。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厌恶地看他:“你竟然给她下术,找死。” “别忘了你的剑法都是我教你的。” “是吗?”阿白握紧手中长剑,略显挑衅道:“死在自己的剑法之下也是种幸运。” 下术者死,术消。 她已然没有耐心,长剑朝着文胜刺去,文胜反应迅速躲开她的攻势,匕首自下而上拔出,划过剑刃,刺耳鸣声,阿白反握剑柄朝着他挥去。 两人有来有回,毫不相让,阿星着急地在旁边盯着,阿白气势很足,但文胜嘴角的笑从未停止,她知道文胜在戏耍阿白。 “小白……”她焦急地呢喃,余光触及月船。 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甩出,狠狠插入地面。 阿白被踹飞在地,面朝血潭,她试图挣扎,蝴蝶骨处被一只大脚踩上,骨头好似碎掉般被碾压着,她咬紧牙关,将痛意咬碎在嘴中。 文胜得意的口吻在上方传来:“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 他蹲下,望着她淹没在血滩中的右眼,左眼死死地盯着自己,很是不服输的模样。 “真是令人作呕。”他蹲下,伸手抓起她的秀发,将她的脸狠狠埋进血滩中。 腥红灌入她的鼻息,她睁着眼,只能见地底的淤泥,眼睛被血污染,发生刺痛,浑身无一处不痛,窒息感袭来。 耳边,她听见阿星温柔的嗓音,她慢慢走近,此刻阿白感受到心痛。 她心中大喊着不要,不要求他,不要欣然赴死。 她最不想看到的便是这一切,无论是文胜还是她,都是本该死的,唯有阿星,在这场火光中,她最不该成为牺牲者。 她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阿白感觉头皮快被扯掉般,她被文胜强制扯着头发坐起,视线恢复时。 火光包围着三人,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文胜掌心刺向阿星,她如破败的木偶倒在血泊中,心脏被文胜握在掌心,诡异的血光将贪婪面容映照。 “传说吃下邪神心脏便可成为新邪神,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成为邪神,只有我才是。”文胜不屑瞥了眼血泊中的阿星,松开扯住阿白的手,迫不及待地吸收着心脏的血光。 “不要……”阿白大喊着,猩红的眼不断有血流出,她的脸颊染着脏血,不断流淌而下,她忍着痛朝着阿星爬去。 她似个易碎的瓷娃娃,平静地躺着,眼底带着温柔的光,阿白颤着手想要触摸,却只能停留,她怕她痛。 “阿星,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她沙哑地恳求着,眼泪将染在眼眸的血溢出,好似血泪。 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拭去泪珠,阿白呆滞地看着她,她一如初见般笑得明媚。 她感觉浑身都被温暖包裹。 …… 凡是想成为邪神者,需神魄之力达到无妄地的召唤,在无妄地中打败邪神方可继承。 但不乏有偷奸耍滑者,觊觎邪神位却又无能,而邪神心脏便成为此等掠夺之念。 阿星忍着痛意嗤笑,视线望向海面,泛蓝眼眸中倒映着残破的月船,阿白跪坐其中,泪水早已浸染脸颊。 “别哭,新的邪神会带来生机,火焰将燃尽一切罪孽。”阿星微弱的开口,温柔的嗓音透过邪神令传入阿白的耳中。 在最后一刻,她修好月船将阿白转移,临死前她希望阿白可以代替她活下去。 文胜敢掠夺邪神之力,便想好栽赃者,阿星望着赤海中漂泊的少女,她苍白指尖紧紧攥着白玉,一袭白衣染血,随着船只的飘荡,摇摇欲坠,直至踏入圆月。 她带着浅笑,对着阿白的方向安慰她道:“小白,拿着邪神令离开,记住别再回泯司。” “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阿星,不……”她嘶喊着,尖锐喊叫响彻海面,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阿白攥紧白玉,阿星的神魄将其包裹,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月船将她带离,无助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火中。 火焰吞噬这里的一切,心脏好似被刀一片片划开,痛得无法呼吸,此刻她痛恨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是我这样的废物活着,为什么……阿星!” 她不甘心,不甘心! 离开泯司那一刻,她发誓不再成为弱者。 千年后,蔚蓝的海域将曾经的血与火洗涤,阿白盯着流淌的蓝眼泪,哼笑出声。 阿星说火焰将会吞噬一切罪孽,可作为罪孽的开端,文胜却幸运地逃离,这一次她将终止这一场幸运,罪孽者该死。 …… 夜深。 耳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阿白闭着眼,呼吸都开始微弱,她知道阿无来了。 每次阿无都会趁着她熟睡前来,身侧一处塌陷些,她能感受到青桔味环绕。 片刻,她便感受到阿无沉重的呼吸,他睡着了。 阿白睁开眼,望着他几乎完美的面容,他想必已然被折磨得在发疯的边缘,一次比一次熟睡得快。 她的指尖抚上他的眉间,白光在眉间散发,阿白紧紧盯着,直至白光消散。 她想让他看见的,这一次他都能看见。 不一会儿,她便看见阿无神色开始狰狞,想来是起作用了,她心生欢喜。 倏地,腰间大掌一揽,她入怀中,她贴近着阿无,下一刻,额头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阿白眼眸瞬间睁大,有些呆呆的,意识到刚才的是什么后,头往后偏去,她抬眼看向他,似要看清他是否醒着。 抬眼间,被一双如墨般深邃眼眸吸引,四目相对。 第8章 三金楼仪式 梦中 阿无感觉身体变得很是沉重,眼前一团火光,他只觉得烧得令他难受,在火光中他听见女子的嘶喊,好似有人死了。 待火光消散他看清眼前,长相板正的男子正贪-婪地吸收着手中心脏,一旁是女子的尸体,她被血侵染,那张脸苍白至极,他却认得是旧邪神。 胸脯空了个洞,心脏是被挖了,显然便是眼前男子所作。 看来又是一个盲目听信传言者,他饶有兴致地看男子陷入绝境。 遗憾的是他未等到,火光猛地朝他袭来,挥手间,画面一转。 巷口破屋中,男子又拿着卷轴好似在做阵,三金楼倒塌和邪神死的字眼映入眼帘。 男子疯狂地呢-喃:“神明啊……请你一定要实现信徒的愿望。” 直至最后视线定格在卷轴之上,废书两字…… 他略显诧异,他竟然没有死…… 烛火熄灭,转瞬间,阿无站在三金楼前, 三金楼显然已经完工,之前因他而落缺的一角已被修复,身后有人焦急地喊叫:“大人,小心。” 声音很是熟悉,他回眸便看见一袭白衣带着幕篱的女子,她的容颜隐约在白纱中,看得不真切。 他知道是阿白,却又觉得眼前女子与前年前的念神身影相结合,失神间浑身传来痛感,他回眸,自己四肢被地面腾起的金锁链禁锢。 三金楼倒塌落下,被他神魄稀碎化作金光羽翼不断刺入他身躯,禁锢他的神魄力量令他无法动弹,耳边传来男子癫狂笑声。 视线的右边走出一名男子,他穿着布衣,脸上有很长的疤痕,只一眼他便认出是之前怪异的男子。 男子很是狂妄地嘲笑他,手中拿着个卷轴,“感谢神明的赐福,唯有我才是真正的邪神。” 可笑的贪-婪者,幸运遇到心软的邪神便遗忘自己蝼蚁的事实。 听此,阿无只觉得好笑,头微微低下-唇-瓣却模糊的传来微热的触感。 阿无猛地睁开眼,此刻他将阿白揽入怀中,唇刚好触及她额间的梅花,此刻不再是模糊的感受,温热而带着柔软的触觉,鼻息间是她独有的清香。 他只觉得身体的某一处都开始微弱的变化,霎那间,她抬起头向后偏去,一双清澈眸子看向他,那里面带着不可置信。 他顿时清醒,短暂思索后,他抬手捂住那双眼眸,说:“夜深容易梦魇,这次我便原谅你的觊觎。”话语间似在说刚才的行为是阿白轻薄了般。 说完一溜烟消失不见。 视线恢复的刹那,阿白侧着腰依靠在枕头上,很是无奈地摇头,“阿无,落荒而逃倒是很像你的风格啊。” 眼皮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还有额头,阿白指尖轻抚,有些遗憾道:“若是换个地方就好了。” 对于这场意外之喜,她显然是喜欢的。 …… 阿无仓皇逃离,第一次他竟然这般狼狈,或许是自己半夜出现不合时宜,又或许是自己出格的行为让他不知所措。 他的心脏都乱了些,直到回到住处,他才觉得平静些许。 “真是疯了。”他背靠在木桩下,手捂着半边眼眸,莫名其妙的梦和这些行为都令他没由来心烦。 “阿斯”他不耐的唤,下一秒阿斯出现在他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阿斯恭敬道,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困惑,他始终保持着现状,可阿斯却瞥见他耳畔的红。 阿无懒散开口:“帮我查一个人顺便探探三金楼。” 冷静后,阿无对于梦中会发生的事情好奇,还有废书上的邪神死的字眼,若是……他不得不考虑离开泯司。 …… 白日 三金楼仪式举行,所有信徒都会在场,阿无一早便和阿斯去了三金楼好似要敲定什么事宜。在泯司的这段时间还没见阿无对这些事宜上心过,她想定是梦起了作用。 临走前还吩咐蓝焰告诉她不要外出。 不知是昨日之事不好面对还是觉得今日危险不想她在,但无论是哪一个,阿白都出去定了。 她换了一袭白衣,戴上幂篱,白纱遮住容颜,她这一身与千年前很是相似,她很期待文胜失败时看见她面纱下的样子。 对于文胜的手段她太了解了,阿无想要证实太容易,接下来定是一场好戏。 三金楼旁人满为患,她隐匿在人群中四处打量着,三金楼周围皆是信徒,他们围着楼塔,顺着梯台而上是个仪式台,地面腾起的锁链汇聚在空中凝聚成金色兰花状。 兰花下摆放着月牙台面,悬浮的透色弯月散发着些许微光,在三金楼塔中也同样有着弯月,仪式开始后邪神需要在弯月中注入神魄,弯月相应三金楼中的阵法便可恢复。 自从三金楼出现后便是泯司的象征,恶徒也有信仰,而三金楼的恢复仪式便是一种保护的信仰。 人群中,阿白很快便看见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他站在她的左对面,隐匿在三四个信徒之后,一身布衣,灰色抹布将下颚隐藏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眸,死死盯着弯月的方向。 邪神是文胜的执念,他在泯司潜伏多年甚至不惜做自己最痛恨的信仰神明借其力量之事,对于此刻他想必比她更加期待。 随着一声鸣笛,仪式正式开始,每一个信徒手持血兰围着三金楼慢走,捧着白兰花的信徒则是走上台阶将花放置月牙台面,阿白一袭白衣刚好误入其中被认为是献兰花者,她只好跟随人群捧着兰花上前。 月牙台面被-插上无数的兰花,犹如巨大的花篮,白色带着圣洁,她小心翼翼的将花插-入后,慢步退后想着跟随人群离开,下一秒一双手将她扯到一旁,“你怎么在这?” 阿白一回头正对上阿斯探究地目光,她只好笑笑,对于阿无的叮嘱装作不知,说:“三金楼仪式,蓝焰们都说很热闹,我便也想来看看,这是有何不妥吗?阿斯娘子?” 她明知故问,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她们许是看我穿着白衣认错了,我没有破坏什么吧。”阿白一脸担忧看去。 阿斯摇头,“没,看来大人的嘱咐蓝焰没来得及告诉。”她拉着阿白远离月牙台面。 阿白在身后问:“什么事情没有告知?” “不是什么大事,你来了那就呆在我身后吧。”阿斯叮嘱着,她乖巧点头。 随着鸣笛地停止,阿无从楼阁飞下,稳稳当当站在金兰花之上,兰花尽数散开,他落于月牙台面,华丽而繁琐的黑服,冷俊着脸居高临下凝视着一切。 他似黑夜的繁星,又似夺命的恶鬼,信徒们无一人敢直视,强大的神魄充斥着整座三金楼,阿白也感觉浑身发颤,这是本能对强者的恐惧。 “愿邪神大人如愿,庇佑泯司的亡魂。” “愿邪神大人如愿,庇佑泯司的亡魂。” 信徒们的呼唤一声比一声强烈,阿无面无表情地站着,如鹰隼般的眼眸环顾四周,与阿白视线交织,她明显看见他眸光闪烁一抹诧异,见此阿白只好露出崇拜的目光。 他的视线很快转移,阿白低声道:“阿斯娘子,我真的很好奇你可有去过云浮地?” 这样的仪式显然是阿斯的手笔,在人声鼎沸中潜移默化信徒们内心对邪神信仰。 对于这样的方式,阿白曾经在云浮白氏一族中见过类似的,那时被告知的是这是一种循化手段。 在繁琐复杂的仪式中生出一种另类的憧憬直至内心与现实相悖。 阿斯只是浅淡一笑并未作答,阿白也不在意,秘密就该埋藏谷底。 月牙台面上,阿无伸手抚住悬浮的透白弯月,黑色神魄注入的瞬间弯月呈深黑,布满金纹的楼阁也黑色蔓延,速度极快攀升楼塔,楼塔突闪黑光,月色被掩埋,周遭一切宛如黑幕,唯有蓝火发出微弱光亮。 阿白看着阿无被夜幕吞噬,刹那刺耳鸣笛发出巨响,信徒们捂着耳朵嘶喊,阿白听着鸣笛声,她感觉头好似要炸开般,嘴角却上扬,她知道文胜出手了。 霎那间 地面的锁链开始晃动直直朝着阿无刺去,阿白大喊:“大人,小心。” 黑幕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无数锁链使向他,原本稳固的三金楼开始摇摇欲坠,在锁链攀附他手腕之际,三金楼瞬间倒塌。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快到信徒们捂着耳朵来不及反应,面临坍塌眼中唯有惊恐。 金光乍现,黑幕逝去,坍塌的三金楼碎石在黑色神魄中化作灰烬,金色羽翼在他上空浮现,阿无四肢被锁链禁锢,羽翼不断落入阿无身躯。 一切如梦中发展,他望着不远处的阿白,白纱被风吹开,那张脸上布满担心,她果然没有听自己的吩咐。 他似囚徒,如墨般深邃眼眸此刻猩红,嘴角也勾起一抹嗜血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信徒们没有欣喜唯有恐惧,邪神的笑比漠视更加可怕。 唯有一人充满喜悦和兴奋,他从人群中走出,嘲讽的看向阿无,“传说中的邪神阿无也不过如此。” “往后提及阿无都会是那被三金楼砸死的旧邪神。” “惹得世人耻笑,阿无这是我为你选的死局。” 文胜大笑着走到阿无面前,心中只感觉无比的畅快。原本被眼罩遮住的右眼此刻眼罩拿下,露出一条深长的疤痕。 那条疤痕很是丑陋一如他此刻的得意般。 他打量着阿无,他笔直的站着,即便四肢被捆绑却也从容,脸上的笑好似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这和他想象的安全不同,他应当看见的是被锁链捆绑痛苦万分地跪在地上,向他求饶才是。 真是令人厌恶,他皱眉,一脚踹在阿无的膝盖,他瞬间半跪着一脸难以置信,文胜笑了,“你也会觉得屈辱吗?” 第9章 足下的废书 “难道忘记了你曾经卑微的样子?像一条哈巴狗对着白氏一族摇尾乞怜,不过才当了多久的邪神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若不是君莫,成为邪神的本该是我。” “你敢提他?” “我为何不敢?” 他无视着阿无的警告,提起君莫,文胜便气愤不已,是他断送他的邪神之路,想到君莫的结局他便又开怀大笑起来,“云上神尊,念神又如何,不也死了,现在轮到你了。” 文胜呢-喃着,掌心浮现一本金色卷轴,他嗤笑道:“为了这一天,我强忍着厌恶,做一个信徒,所幸他的力量帮上了忙。” 说着卷轴被翻开,金光与楼塔的弯月相照应,世界陷入一片金色,楼身的金纹不断收缩,羽翼飞快落下燃烧,阿无感受到了刺痛,他的神魄在被剥离,集中在卷轴中,羽翼中的神魄他很是熟悉。 原来是阿识,他盯着那金色卷轴,看清了上面的字:足下的废书。 学识王座神明拥有预言能力,而他编写了一本卷轴,凡是接触者皆可看见未来之事,也可借由阵法书写所愿成预言,书写预言的信徒可获得他的神明之力作为帮助,因此预言或许成真或许是假,真假参半。 借由神明的力量除掉他,倒是有意思,阿无慢慢站起,转动着手腕,眸光朝着阿斯瞥去。 文胜视线完全被卷轴吸引,他伸手朝着卷轴吸收着神魄之力,贪-婪的幻想着成为邪神。 下一秒,一把红伞飞向卷轴上方,转动的瞬间尖锐冰针四散,打入三金楼地面,化作水雾笼罩整个泯司,金光瞬间消散,三金楼恢复仪式开始前。 没等文胜反应,卷轴便飞到阿无手中,他此刻已然没刚才的狼狈,十分惬意看着卷轴。 之前一切好似一场梦。 兰花的清香充斥着文胜的鼻息,他瞪大双眼,已然明白刚才一切不过是幻术,为的便是卷轴。 “真是好算计啊!”他呈防备状态,神色恢复冷静。 “妄图借用神明力量者,不可不防””阿无很是满意他的反应,说:“被擅长的术所欺骗,你倒是从容啊文胜,旧邪神最信任的护法,她将你从血斗中救出,满心信任,五百年时光悉心培养了个白眼狼。” “说起来旧邪神当真是个愚蠢之人。”他拆穿了文胜的身份,早在昨日阿斯便已然调查清楚,文胜为人狡猾最是擅长术,刚好阿斯也是。 显然阿斯更甚一筹。 阿白站在下方看着这一切,衣袖中的手攥紧,没有人可以说阿星,哪怕阿无也不行,她心生厌恶,面上却不显。 同样气愤者还有文胜,他大吼:“你不配提她。” 阿无有些意外,“确实,这般蠢货被我提起,是对我的侮辱。吸收邪神神魄还安然无恙的活着,你觉得此方法可成,想要我的神魄,我可以满足你。” “就怕你没命要。”阿无冷笑,掌心黑球甩入文胜胸口,他的动作从未停止,看似在戏耍,文胜却猛地跪下。 他痛苦的捂住胸口,难以言喻,全身好似被撕裂般。 阿无犹如看蝼蚁般,“邪神是厄运者,厄运者的神魄只会撕裂你的神魄,吞噬一切,在剧烈燃烧中绝望死去,这是卑劣者结局。” “而你这个卑劣者让旧邪神甘愿燃烧神魂护你周全,可惜不够了解你,连真相都不告知,让你来此白白送死。 “在泯司心慈手软只会是万恶之源,她死不足惜。” “你也死不足惜。”阿无居高临下俯视着文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心道:“不用感谢我的告知,要怪就怪她没告诉你规则。” “规则?”文胜倔强地抬头,眸中布满恨意,“你是想告诉我,我该怪她是吗?” “你该庆幸遇见她,是你的幸运,而我是你的不幸。” 阿无欣赏着他被神魄折磨的痛苦。 “幸运?”记忆中也曾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她威胁着他不要伤害阿星不然她定会让他知道什么是不幸。 文胜只觉得嘲讽,他质问阿无,“只要我成为邪神这一切都会消失,我只想要恶人都去死,我何错之有。” “你错就错在试图改变一切,泯司的一切早已注定。” “你该学学旧邪神,适时的原谅。” 阿无冷漠开口,漠视着他的癫狂。 文胜听此嗤笑出声,无尽的火光中,她在血泊中抬头,她也告诉他要原谅她。 原谅? 真是一个可笑之词,至死她都保持着他厌恶的模样,她的善良在泯司令他厌恶,可也是因此,他才活着。 在泯司被救,是幸,直到被贪-婪所杀,是不幸。 可他的贪婪只是想要此地毁灭罢了。 他仰头大笑,冷冽目光死死盯着阿无,他的劝告令他痛恨,他恶狠狠道:“阿无,遇见我也是你的不幸。” 他张着双臂燃烧着神魄,奋力地起身冲向阿无,欲想着同归于尽,没等他上前两步,文胜脚步停顿,他浑身燃烧的神魄消散。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葱白的指尖紧紧握着蓝宝石镶嵌的柄手,是他送给阿星的礼物,用他骨髓所造,唯一一刃方可杀死他。 锐利的匕刃狠狠地刺入他腹部,血红滴落在白衣染作红梅。 白纱任微风抚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你……原来是你……”他瞪大双眸,伸手想要扯下幂篱,阿白却快速抽回匕首,抬脚朝着侵血的腹部踹去,他狼狈的被踹倒在地,阿白踩着他腹部狠狠地磋磨,血迅速落入地面汇聚成血摊。 血腥味刺鼻,阿白却兴奋起来,无视着裙摆染红,她低垂着眼对上那双厌恶的瞳孔,他面部因为痛而狰狞。 强撑着开口:“是你安排……这一切……你竟然……没有死!” 他的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的,阿白靠近着他才听完全,她露出一副深恶痛绝模样,“你敢伤大人,该死。” 染红的白靴狠狠地踩在他脸上,将那厌恶的脸死死踩在血摊中,没有回应他的话,这一次她承受的痛还给他。 文胜的头在脚下挣扎着,阿白却始终不放过他。 直到阿无开口:“过来,脏死了。” 他一脸的嫌弃,视线落在不属于她的红上,阿白故作乖巧点头,脚下更加用力,转向他的背部踩去,白靴在上面摩-擦,对着阿无笑道: “大人,这样就不脏了。” 看样子像擦拭血渍,其实是在报复性在他颈椎上狠踩。 这一动作阿无又怎会看不懂,他饶有兴致看她。 师傅的信徒和文胜是旧相识。 阿白出完气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关切道:“大人,你可有受伤?” “你很解气?你认识他?”没来由的一句,阿白知道他看出来了。 她点头,一副伤心模样,指控着文胜,“我曾和他比试过,输了被他磋磨,好在大人帮我扳回一局。” 她避重就轻,阿无听完后神色如旧,想来是相信了。 下一秒,白纱被掀开,她还来不及收起笑意,就对上阿无狡黠的眸光。 “这般得意,别忘了他的下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弱者该有自知之明。 阿白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有大人在,我不怕。” “哼……”他冷哼一声,却难掩嘴角满意的笑。 视线遗落在额间梅花上,与她对视的瞬间他松开白纱后退,抿唇凝视着远方。 这一切看起来,好似害羞般,阿白探头注视着,一双水灵眼睛好似将他看穿。 文胜看着邪神对她的纵容,此刻明白,阿白便是传说中被阿无救下的信徒,难怪他们所说之言这般相似。 他此刻脸上染满泥土和血渍,掌心用力的撑起,很是狼狈。 眼神里好似燃烧着火焰,那是他的痛恨,阿白总能有魔力让邪神眷顾,真是该死,王座坍塌都死不了的神明,他厌恶她的幸运。 当初他就该杀了她,而不是让她有机会接近阿星。 剧烈痛意散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知道他快死了,身躯开始消散,可他不甘心。 视线朝着阿白手中匕首看去,他痛恨自己曾经的心软, “阿白,你会死的比我更惨。”他大吼着,血不断从嘴中涌出,却毫不在意,指腹用力擦拭着血,嘶喊着:“王座之下的利刃永不停息。” 阿白听闻并不在意,嘴角扬起得意笑意,唇-瓣轻启,无声的发出丧家之犬一词。 她知道他会更不甘心,果然他消散之际,脸部十分狰狞,恨不得上前撕碎她。他最是厌恶这个词,他张着嘴,声音再也无法发出,她不用听都知道是恶毒的词。 文胜,千年后,你也终于体会到当初我的不甘了。 微风拂过,空气中充斥着兰花香,花瓣任由风将其带走,阿白的视线也循着风的身影。 蔚蓝海面与光洁圆月,那是阿星期待的,掌心蓝宝石发出暖意。她垂眸,宝石散发着星星点点,这颗宝石是阿星亲自注入神魂镶嵌。 这一次罪孽者浮诛,阿星你也是欣喜的吗? 这把匕首是阿星给她的,离开花房后,面对阻挡的信徒,她将匕首给自己,她们携手并进,一路厮杀好不容易到达海域,最终只有她狼狈逃离。 邪神令消散,匕首是她留下的唯一遗物。 宝石好似能听见她心声般,暖意更甚,见此阿白心中酸涩,泪水蕴满眼眶顺势而落,滴在宝石之上,将残余的血-洗涤。 …… 三金楼仪式没有阻碍者,进展的很快,结束后,信徒们都纷纷离开了。 月牙台面只剩下她和阿无,她见阿无将卷轴打开,金光在他眼眸闪过。 霎时,他的眼眸发白,好似…… 她一个激灵快步抢走他手中翻开的卷轴,卷轴脱手的瞬间,阿无瞳色恢复正常。 阿白并未看散开的卷轴而是将其关上,说:“大人,你没事吧?” 阿无左手抚上额间,淡淡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额头处还有薄汗,这般模样好似是看见了害怕之事?与阿无认识许久,她始终想不到什么样的画面会令阿无害怕。 在触及他眼眸的瞬间她便知道他入魇了,这也是她快速关上的原因。 她打量着手中很是平常的卷轴,之前被遮挡的字体也看的清清楚楚,“足下的废书?” 足下? 会是巧合吗? 她看向阿无,带着不解,“大人这是什么?” 阿无解释道:“学识神明所写的预言书,凡是翻开便可看见未来,成为他的信徒还可以利用阵法书写未来。” “那这预言不就真假参半了?”她一脸恍然大悟,学识神明所写想来并非是她所熟知之人。 之前文胜便是利用阵法想要写下成为邪神的未来。 这样的预言没有人不会心动,即便他痛恨神明却也被其所诱。 学识神明对于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抬眼观察阿无,此刻他已然恢复平静定睛注视着卷轴, 她不经好奇会令他害怕的未来会是什么呢? 阿斯组织信徒们离开后,回来便看见两人呆呆站着,阿白盯着阿无,阿无盯着阿白手里的卷轴,似在思考着什么? “大人,信徒已然离去,我们也该回去了。”她上前提醒着,阿无却始终不语。 她用目光询问着阿白,阿白摇摇头,显然也不知。 沉默并未太久,片刻后,只听阿无开口:“阿斯,明日我会带着阿白离开泯司,泯司的一切交给你了,还有帮我看好阿三。” 这突如其来的决策惹得阿斯震惊,千年来阿无从未离开过泯司。 “大人,是因为念神的诅咒吗?” “不只如此,我要去找阿识,只有他才能解除我的疑惑。”阿无面色沉重,他被所谓的诅咒折磨疯了,如今又在预言中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作为六王座之一,他竟然会死在王座围攻中。 他曾答应过师傅,会守着泯司,死亡对他而言是不允许的,哪怕生命并未让他感受到快乐。 阿斯不知困惑是什么却也不再过问,面色同样带着沉重,邪神离开泯司这是件大事,定然不能公布,不然以后的泯司可难管了。 沉重中唯一感受到快乐的是阿白,她强压着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不等她周旋,阿无就将她安排出走。 不知具体缘由但省的好多口舌,这真是太好了。 第10章 昙花 一望无际的蓝海海岸,明月高悬,一个精致月亮状的小船停靠。 阿白站在海岸边,红色抹胸单裙外是白衣深衣,丝绸般柔软顺滑的布料,腰间红色绸带将细腰勾勒。 秀长的秀发编成两个马尾辫子随意的摆放在前面。任由风吹拂宽大的衣袖和裙摆,视线落在后方与阿斯交谈的阿无。 因着秘密出行,阿斯特在夜深安排离开。 阿无一身黑色华服,秀发任由金色链条缠绕披下,一副贵公子模样。他似察觉她视线,回头与她对视,深邃眼底淡漠,阿白朝他扬起笑。 瞬间明显感受到他眼神顿住。 星星点点闪烁,蓝海犹如浪漫的画卷,随着圆月澄明,阿斯与阿无道别,“祝大人此行一切顺利。” “有任何事传音,别忘了我所说之事。”他叮嘱着,转身朝着阿白走去。 “走吧。”他未看她阿白一眼,抬脚踏进月船,随意坐下了。 阿白点头跟在他身后上船,站在他对面,随着船动,她对着阿斯挥手,“阿斯娘子再会,别忘了我啊。”在泯司阿斯很是照顾她,心中不免不舍。 阿斯同样挥手回应着,冷艳脸庞带着淡笑,“我在泯司等你们回来。” 阿无很是不解风情道:“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她挥手的动作停顿,这般不合时宜也就只有他能说出,她侧目看他,他微扬着下颚,在她看来属实很是嚣张。 阿无吃定了她不会下船,眉目轻佻:“你不服?” “能和大人一同前往是我的荣幸。”她微低着头,作着信徒该有的模样,若不是她此刻需要借助离开,她早就下船了,想必他定是一脸的错愕。 她的话阿无很是受用,话语柔和些,“坐好,摔了我可不会救你。” 听闻阿白端坐在他对面,虽说船小,但是靠椅还是很软,阿白视线再次看向阿斯的方向,想必是她所做,真是个靠谱的护法。 阿斯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月船也越靠近圆月。 她清晰能看见月中纹路,她起身伸手,感受着清冷的月光,此刻她距离很近,好似触摸到圆月。 “大人,你看这样是不是像摸上月亮。”她轻声呢喃,这一次眼中不再是曾经的赤红和无尽火焰。 “圆月而已,有何稀奇。”阿无不解,月光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好沐浴圣洁中。 湛蓝海域中星星点点繁星闪烁,皎洁的月光会带来前进的方向,当月光与蓝海相接,月亮船驶过的道路,便是云梯的方向。 云梯连接着云上世界各地,随着船只停靠,阿白跟着阿无靠近被树藤缠绕尘封的古门,古门高大四周空旷,森严且肃静。 邪神令被阿无伸向树藤中,黑色神魄弥漫在古门中,随着咯吱一声,大门被打开。 金色光充斥整个蓝海区域,阿白抬手遮住这耀眼的光。 待声响停止,阿白看见金光中透明云梯一路向上,周围白兰花盛开着。 四周弥漫着粉色云雾,远处高大耸立的山峰银装素裹,阳光照射着,犹如梦幻领域。 阿无回头见阿白呆滞着,他朝着她伸手,语气不耐:“抓紧我,掉下云梯很麻烦。” 阿白伸手过去,直至被冰冷的掌心握紧,她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冰凉,就这样安静乖巧的跟着阿无,视线却打量着云梯的一切。 阿白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阳光照在身躯上迎来的暖意,缓慢飘落的白雪,云霞下葱郁森林,攀岩缠绕的紫藤花,一切皆是生机。 万物变化唯有这始终如一,她喜欢这样的不曾改变。 阿无神色淡然,显然对于周遭一切并不关心, 他要去的是阿识所在的楼舟,在第六层,想要去此得获取其余四层的许令,当下要去的便是位于第二层的源镜。 目光看着高处上方写着源镜的金色大门,走到最高处,阿无将神魄灌入,很快白光闪过。 阿白感觉空间的扭曲,眼前的阿无消失不见,紧握的手被松开,一种恐惧感袭来, 白茫茫一片,除了自己她看不到任何画面。 “大人……” “阿无……” 无人回应,唯有回音反响,她原地转着,视线四处扫视,她看不见任何,唯有浓郁的云雾。 她无意识的垂眸看向右手掌心,其中还残留着阿无的温度。 这是怎么回事?她来到源镜了吗? 四周弥漫的白雾勾起她在无念之地的回忆,她警惕的打量着,手摸索腰间的匕首。 脚步轻缓的漫无目的走着,突然身后传来异动。 阿白止住脚步,手将匕首握紧,余光紧盯着身后。 直至云雾中一抹黑色身影出现,阿白握住匕首转身狠狠的朝着黑影刺去。 黑影好似看穿她的动作,一个侧身,阿白刺空。 她一个反手挥砍,直刺,黑影动作迅速,阿白穷追不舍,两人在云雾中打的有来有回。 直至阿白一个跃升双腿缠绕黑影的腰间,手臂勒住他的脖颈,全身用力旋转间黑影被她撂倒,她双手握紧匕首,狠狠朝着黑影脸上刺去。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很多,之前的乖巧倒是让我忘记,初次见面时你的凶狠。” 略显戏弄的口吻,随着话音落下,阿白看清眼前黑影。 匕首就这样停在他瞳孔前,只需要再近一点,他的眼眸便会被刺穿。 她收回匕首,很是无语,“大人,你疯了?” “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阿无双手后撑,散漫的坐起,说:“你是在害怕伤到我吗?”唇角勾笑着。 “邪神是不会受伤的。” 她知道邪神是不会受伤的,因为可以痊愈,但是这般不爱惜自己,阿白讨厌他这样的行为。 “哪怕不会受伤,我也不愿见你在我手下流血。” 她抬眸对上阿无的随意,话语很是诚恳。 他垂眸轻笑,起身拍了拍衣摆,朝着她走来,掌心浮现一个圆形玉牌,在她错愕目光中将玉牌放在她的腰间。 “凡是来到源镜者都得佩戴源玉,不然便会如刚才般与同伴厮杀。”他似在回应刚才的行为,并非是一场玩笑。 随着源玉佩带,周遭一切变幻,诡异的男音响起:“欢迎来到欲念的国度源镜,切记莫在诅咒中死亡。” 癫狂的嗤笑不断在耳边回响伴随着琴音的弹弄,云雾散去。 弥山亘野的昙花,尽头是一座白色古城。 昙花呈白色散发着点点紫光,光点环绕在古城上方,悠远的古琴自城中传出,忧伤而空灵,城门紧闭好似不欢迎任何前往者。 阿白呆呆望着这一切,这和她记忆中的源镜完全不同。 进入源镜的大门后本该是一片湖泊,踏上帆船驶过湖水上岸便是源镜古城,城中热闹非凡,天空犹如明镜,抬眼便可将城中景色倒映。 与此刻完全不同! “大人,这些昙花将路都堵死了,我们怎么过去?”阿白看向阿无,眼前的昙花她明显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烈的神魄气息。 对于她的震惊,阿无显然更加镇定,轻笑道:“还是搞这死出,麻烦死了。” 口吻中满是嫌弃,阿白却听出友人的意味。 他似乎与欲念神明很熟。 只见他上前弯腰摘下一朵昙花,昙花自他手中盛开,他随意撇下一朵花瓣,回身对上阿白困惑的眸光。 他伸手动作迅速塞进她的唇瓣,白色花瓣接触她唇时化作紫光被她吸入进去。 阿白还没反应过来,眼皮却变得格外沉重,浑身好似没了力气,她强撑着看向阿无,随即直愣愣倒下。 阿无接过她,视线扫向她垂落的眼眸,她已然意识全无,他满意地抱起她朝着昙花中走去,挑选了个心怡的地方将其放下,昙花包裹着她的躯体。 阿无顺势躺下,操控着她的指尖与他一同握住手中的昙花枝,闭上了双眸。 昙花作榻,相枕而眠,好似一对恩爱着逝去的夫妻。 紫光在其周围环绕,琴音也变得开始缠绵。 白色花瓣随风而起,飘向白色古城,犹如细棉春雨般,落在热闹街道中,落入白衣女子乌黑秀发上。 阿白站在摊贩前,手中握着个糖葫芦,回神的瞬间,昙花落入她眼前,她疑惑的看向周围。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切被蒙上了朦胧的面纱,看的不真切,却依稀可见周围的建筑错落有致,依山而建,充斥着白色。 她这是来到了源镜? 垂眸的瞬间,脚下的地面如明镜将模糊的一切看清,斑驳的白色撘配着砖红的屋顶,叠落白房子带着岁月的沧桑。 太阳与太阳的交织好似双环圆球,空中颠倒的白色古城,热闹街道中,她看见自己的身影,她猛地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她”是笑着的,周围的一切也清晰,此刻阿白完全确定这里便是源镜。 **与本体如同镜子印照,空中倒立景象便是源镜的象征,也是此地名字的由来。 唯一奇怪的是,周遭一切为何模糊不清?阿无又去了哪里? 她垂眸盯着地面清晰的糖葫芦模样,一颗颗被白糖浆包裹,因着她指尖的转动,光透过糖衣反射光点。 回想着昏迷前,那一瓣入口的昙花,难道昙花是通往源镜的入口? 思索间, 耳边传来男子愉悦的嗓音,“小娘子这般可不行哦。” 语气带着轻佻,阿白抬眸,男子已然走到她身旁,他衣着华丽红绸,腰间挂的是琳琅满目,面容俊朗,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眼神审视着她。 不足以令人厌恶却也说不上喜欢,她就这般看着很是冷淡。 男子却很自来熟,低声询问:“我猜小娘子定是刚来源镜,想来是找那位大人吧。” “你知道他在哪里?” “自然,我可以带你去。” “哦……那公子请吧。”阿白饶有兴致打量着他,换作旁人定会觉得他心怀不轨是个骗子,她却觉得十分有趣,容貌虽不及阿无,却又别有姿色。 男子很明显愣下,笑道:“你还真是大胆。” “难道你是在骗我?” “自然不是……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成事后便可带你前往。”说着,男子取下腰间源玉举着,见她困惑,说了句得罪了,握着源玉朝着她腰间源玉敲去。 在源镜互为同行者需要一同举起源玉碰撞敲响,显然阿白并不知晓。 双玉碰及发出清脆玉鸣,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人群却变得稀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阿白不解看去。 男子解释道:“自那位大人上位后,源镜唯有相似者玉鸣才可看清一切,为的便是寻找同类者,不是同类始终会是模糊一片。” “小娘子看来是第一次来源镜,这都不知道。” “同类?”原来如此,模糊时人群众多,清晰时变少,只因清晰者为相似者。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你又如何见得我俩是同类。” 男子轻笑,视线瞥向她手中的糖葫芦,说:“小娘子和我一样会垂眸看清手中之物。” 阿白看向糖葫芦,竟会如此简单,心中也明白了阿无为何不见。 哪怕看不清,他也会执拗前行,注定不会如她般停下垂眸。 她一副恍然大悟,看向他,“原来你在监视我啊……” 第11章 心动的原因 “小娘子何必说的如此恶意,我不过是擅长观察。” “既如此便带路吧。” 一个优秀者最擅长的便是观察,阿白深知他打量了街道上的所有人,直到瞥见她的垂眸。 她未曾过问男子的名字,跟随着爬上一个又一个台阶,绕过巷口,斑驳墙面依稀可见人形雕花,它们手举着火把,围绕着十字木桩,火焰的图案围绕在木桩中被捆绑者,好似仪式般。 一路向上的白色房子墙面反复着这样的雕刻画面。 直到绕过尖锐圆顶塔尖的房屋,在一处略显荒凉的露台角落男子停下。 阿白停在他的不远处,她所站在的露台侧目看去将整个源镜一览无遗,白柱子包围着露台,地面是一片白昙花,花瓣包裹未开。 “这里想来并没有你想要我帮忙的事情。”阿白笃定的朝着男子背影看去,男子身躯一顿。 “小娘子胆子很大,不知实力如何。”话落他转身手中甩出折扇席卷而来,快如风,阿白一个歪头,折扇将几根发丝切断,转而回到他手中。 阿白冷眼注视着这一切,折扇回归的瞬间,她感受到一股杀意,在她眼前,男子迅速闪移。 是个练家子,可惜神魄不强,阿白轻笑着,手持蓝晶匕首与男子相搏。 招式快狠准,完全没有留情,没几下,男子招架不住,见他步伐一顿,阿白一脚踹入腿间,他单膝倒地,同时匕首停在他脖颈处,血顺势而落。 四目相对中,她并未看见他的惧意,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似觉得自己不会动手。 “你很得意?” “小娘子比我想象中的厉害,这件事情交给小娘子我很放心。”男子摇头补充道:“我叫梦生,是源镜梦家二公子。” 阿白握住匕首的手顿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源镜梦家? 不就是海棠的主家。 海棠,她曾经在源镜的友人,曾蒙受关照。 她收回匕首,问:“你母亲是海棠?” “梦家没有海棠。”梦生踉跄起身捂着脖颈处,用神魄为自己治愈。 阿白盯着他,明显看见他眼神中的不自然,确信他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可以调查,她问:“你想拜托我的是什么?” 听此,她明显看见梦生眼前一亮,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梦生爱慕上了一同在云上书院学习的安家千金,可惜安家千金有婚约在身,所以他想拜托阿白去帮他搅黄这段婚事,顺便进入书院帮他赢得安家千金的喜欢。 听此她只觉得很是不仁义,不过梦生说安家千金与那位未婚夫是父母之言,并无感情,他有追求的权利。 该说不说的梦生很是会钻空子。 阿白跟随着他来到云上书院后门,书院坐落在山上,高大白墙后可见一片片的竹林,一靠近便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梦生悄悄的打开书院沉重的木门,头探进去不一会挥手示意她,“先生都不在,快进来,看来都去学堂了。” 他把门推开一小块,阿白顺势走进,她打量了下院中,还是和曾经一如既往,她曾待过书院与海棠一同求学。 偌大的庭院很是静雅实属符合书院,三条分叉的小路,右边一处通往竹林深处读书声最大的地方是学堂。 中间屋顶有烟囱流出烟雾是食堂,最左面的枫叶林中深处的别院看起来很是幽静是先生与学子的居住所。 一切未曾改变,那时海棠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她被学子欺负是她出手帮她,她被构陷也是她信任她与她抓出真凶。 她不得不离开源镜时,害怕离别便偷偷离开,在踏上王座时她曾回来偷偷见她,那时刚巧窥见她成婚,想着见面海棠定会哭泣,她便远远在远处观望祝福她。 等待下次再会,这一等便是千年。 “这是小娘子你的学牌,不知名字辛苦你自己刻,关于入学事宜我已经安排妥当,和你同住的便是安家千金。 “你们还是同桌,有什么不懂得你可以问她,记住她的喜好都要和我说哦。” 梦生的叮嘱从后方传来,打断她的回忆,她回身见梦生从袖口拿出一个木牌递给她, 他语速极快似是害怕被发现般,余光四处打量着,“记住在书院要装作不认识。” “那我怎么找你?” “我找你的时候你会知道的,不说了我先回学堂了。”他风风火火的说完朝着竹林处跑去,一副逃课害怕被发现样子。 她视线回到木牌上,瞬间阿白两字出现其中,对于梦生安排的一切她很是满意。 她从一开始本就抱着好奇与他周旋,如今因着源玉的功能,她也不知阿无在哪。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阿无一定会去找欲念神明,既然梦生说他能带她去,她便帮帮他。 攥紧手中木牌,她便朝着枫林中走去,石子路尽头,木牌发着光与最角落的门前木牌光一致,她将木牌覆盖后,只见紧闭的双木门敞开,想来便是她的住处。 她曾经在源镜学习时也待过此地,自是知道木牌的作用。 她的屋子靠窗处种着一片梅花,花瓣似血显然被照顾得很好,走进屋子,大长屋被分成两间,右面的木门闭着,左面敞开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床,床边是木制柜子,窗边摆放着木制梳妆台。 房间很是干净显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进屋后,阿白将床帘围上,白色轻纱从指尖滑落很是丝滑,将被褥从木柜中拿出铺上后,她顺势倒下,软软的很是喜欢。 夜幕 院子大门发出轻响,轻缓的脚步声袭来,阿白想定是梦生的心上人。 她起身走向门边。 女子迎面走来,一身青色襦裙,秀发盘起好似两个兔子耳朵,发后珍珠垂下,是个娇俏的少女。 与她对视的瞬间明显一愣,“你就是先生所说的新学子?”不等阿白回答,她满不在乎地走近自己的门口,手指拧上把手时瞥了阿白一眼, “我不喜欢与人同住同吃,在先生还未寻到合适位置,你最好安分点。” 说完她便进门了。 这满是警告的口吻,娇纵的模样难怪梦生难入她眼,这样的大小姐性格对于梦生这样嘴上轻浮的男子,不厌恶都算是好了。 这个麻烦看来很是麻烦呢。 夜晚,她躺在床榻上注视着窗外的梅花,思索着怎么样才能让千金对梦生喜欢呢。 想着想着,源玉发出轻响,声音很是微弱却足以让她听见。 …… 昏暗的小径一路向下视线渐渐明朗,周遭桃树越来越多,桃香扑鼻,尽头是一棵巨大桃树,想来有很多年岁。 粉嫩的花瓣随风而落好似起舞,月色也投下,莫名的阿白觉得这样的场景不适合她和梦生相见。 他该留给千金,不过想来如今的千金也不会见他。 她走进桃树下,花瓣已然将树下布置成一片粉色,她四处张望着,不见梦生,正困惑时,肩膀被人敲了一下,她回头对上梦生略显调皮的神色,“小娘子,深夜前来在找什么,不会是找情郎吧。” 他故作震惊样,阿白一掌拍在他的脑门,“没正经,有什么事赶紧说。” 梦生捂着头喊着痛,“小娘子你可太狠心了。” “你这般轻浮,她会喜欢你才怪呢。”阿白很是嫌弃看他,提到千金,梦生恢复正经,满眼放光,“你见到她了,她有提到我吗?” “没有,我们连话都没怎么说上。” “啊”他有些遗憾的低头,很是不解道:“不对啊,安音平时都很和善与学子们交谈甚多的,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会成为好朋友无话不说呢。” “和善?交谈甚欢?”阿白重复着,脑海中浮现安音的话,感觉他说的不是一个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盯着梦生道:“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说这个吧?” 是的话阿白决定以后得谨慎相见,没空和他胡闹。 梦生立马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支支吾吾的摆手,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副纠结的模样,最终阿白耐心全无,说:“没什么我就走了。” 她绕过梦生时不小心碰到他的臂膀,只听他嘶的一声,倒靠在桃树旁,脸上也狰狞起来,好似很痛般。 阿白反应过来,小心翼翼询问:“你受伤了?” 他这模样显然不会是小伤。 梦生摇摇头,故作坚强道:“没事,小娘子有事便先走吧。”一边说着还一边颤着手好似想碰又怕碰般。 因着逃学被发现,那几位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眼下更是仗着此狠狠欺辱他一顿,他忍着痛,不知怎地想到了阿白,她这么厉害定然能帮他,便用源玉唤她。 可看见她又不知怎么开口了,他和她的关系还轮不上她愿意耗费神魄为自己治疗的地步,神魄是很珍贵的,需要努力修行和信徒信仰加持的。 阿白很是无语,“我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 她搀扶着梦生坐下,掌心白色神魄探寻着他的伤口,他的右手臂几乎一整个肌肤都被强大神魄烧伤,双腿外侧和背部也是,伤势很是严重,可想而知动手之人下了狠手。 “你是傻子吗?任由伤口加重不治疗?”她运用着神魄包围着他受伤的位置将其治愈。 温暖冰凉的感觉袭来,梦生不再感受到疼痛,他低声道:“除了细微的伤口我能够治愈外,其他的我……弄不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很是羞愧。 他的话也勾起阿白的记忆,海棠也是这般,所以每次受伤都是她帮她的。 想到海棠当时哭着诉说自己没用,即使她再怎么厉害,还是会有人说她是废物,所有人都嫌弃她连最基本的能力都不会。 她那时难过至极,想必梦生也是如此。 她安慰道:“不会治愈又没什么,有所长必有所短,我不会嫌弃你的,相反会觉得很有成就感,是被需要的感觉。” “被需要的感觉?”他抬眸带着不解:“不会觉得是麻烦吗?” “不会啊,若是怕麻烦别人,那你就来麻烦我吧。”阿白轻笑着,看向梦生的眸光温柔许多,他和曾经的海棠说了一样的话,她也同样回应了。 她知道他是海棠的孩子。 与此同时微风将桃花吹落,如同粉色的雪花飘下,月色照在她身影,她白皙脸上带着温柔,一双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梦生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第一次,有人说了和阿娘一样的话。 还和阿娘的描述一样,月色下一袭白衣神色温柔,耐心的为自己治愈。 阿娘曾说:“若是她成为王座神明定然是最善良的神明。” 她们不再相见,可她的记忆中充斥着她的身影,梦生的记忆中也都是阿娘对她的描述。 此刻那些描述好似与眼前人重叠。 第12章 赌约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尤其是书院还在山上,回来的路上,阿白感觉脸颊都被吹的冷冷的。 梦生伤势好后两人便在桃树下分开,临别时他还叮嘱自己切记将安音的喜好打探清楚,她微微点头。 他还说了很多关于安音的事情。 安音与他是同一时间一同来书院求学,她一入学便引起了关注,性格和善,长相出众,还乐善好施与学子们相处很是融洽,大家也很喜欢她。 而他本来是看不惯安音的,他一入学便因着神魄无法治愈的问题被学子排挤嘲笑,他自是不会忍着,经常与他们比斗。 他像个异类与她的合群不同,可就是这样异类的自己,却被她所救下。 比斗有输有赢,人品也有高低之分,他输了那些学子竟然想要杀他,他无力自保,而她犹如神明降临守护了他。 自此他的视线便被她深深吸引…… 可他却辜负这份美意,连答应不再比斗都做不到。 这听起来便是个美救男的故事,孤僻者注定会被盯上,这是无法保证的,阿白能理解他。 回到住所后,她踮着脚悄声走进害怕吵醒隔壁的安音,手刚抚上门把手,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个真正懂得尊重的人是不会深夜约女子出门的,你最好能明白这一点。” 安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侧目看向她,那眼神好似失望般,又没等她说话,自顾自走进去。 昏暗的角落那一抹身影似从未出现般。 她这是在提醒自己? 阿白收回视线,疑惑地走进屋子,坐在床榻上,回想到刚才安音的行为。 她低头嗅嗅身上的味道,除了自己的清香外还夹杂着桃花和松木的味道。 她染上了梦生的松木气息。 想必安音也察觉到这一点,这般想着她突然觉得安音还挺有趣的。 “原来是个小傲娇啊。”阿白饶有兴趣地侧目朝着左面的墙面看去。 …… 清晨阳光撒了进来,透过梅林星星点点照在阿白的窗边蔓延床头,略显刺目的光线惹得阿白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慢慢睁开惺忪双眼。 天色刚亮,阿白还有些犯困,扯着一旁的床帘就想挡住刺眼的眼光。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更比一声敲的大声,还带着自我的节奏,吵得阿白再也睡不着,怨怼朝着不断发出响动的木门看去。 她起身快步走去,似要看看谁敢扰她清梦,在泯司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拉开门,看见来人她顿了下,“你在这做什么?” 显然很不理解安音一早敲门的行径。 安音始终是昨日那副装扮,听到她的话明显皱眉,不悦道:“你是新生,先生让我对你多加照顾,我在提醒你,还有半个时辰便是早课时间,你该和我一起前去。” 说着她朝着阿白伸手,掌心浮现一套青色襦裙,朝着她一甩金色光点从脚下蔓延直头顶,瞬间她已然穿上襦裙,头发被盘着,与安音如出一辙。 “从这里到学堂刚好需要半个时辰,多有得罪,我们走吧。”她眼眸闪现惊艳之色,很是满意地点头转身朝着院子走去。 阿白视线看向镜子,镜子中的自己这般着装勾起了她对曾经的过往,好似回到了过去与海棠一起上学的日子。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走在身边的是安音。 路上,不时有学子向安音问候,她都笑着回应,完全和在住所时不同,一改娇纵模样,变得很是和蔼可亲。 介绍她时也笑意晏晏。 此刻阿白有点懂为什么昨夜梦生对自己的话这般震惊。 合着这丫头有两幅面孔呢! …… 学堂内,阿白打量一番并未看到梦生。 安音引着阿白入座,对于她的诧异,她并未表态,还贴心的询问她对于书院的看法,前后学子也因着她的话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白:“处处有惊喜和意外。” 安音:“何以见得?” “惊喜就是以为是小白兔却是个小狐狸,”阿白意有所指的朝安音看去,安音笑意更浓,问:“意外呢?” “看似不好相处的人也会释放好意。” “那倒是有趣的体验。” “是的,很有趣。” 两人对视着,你一言我一语显然都明白言下之意。 倒是前面的学子不懂,问:“阿音,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啊?” “萌萌你还是这般好学。”安音笑着回应,却也没有解释,反而向阿白介绍道:“这是萌萌,先生最得意的门生,她是阿白,昨日刚入学。” “阿音,你又打趣我。”萌萌故作不开心地叉腰,随后朝着阿白伸手,“她胡说的,请多指教,阿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找我,我罩着你。” 明明是看起来很可爱的少女,话语却如此豪放。 阿白与萌萌握手,“请多指教。” 随后安音又接着一一向她介绍,阿白感觉头都疼了,所幸很快先生来了,大家都安静许多。 先生是一个儒雅的男子,他的课也是如此,过于雅致到阿白已然听不懂。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她都不喜欢课堂。 视线移开,她看向坐在她前面的萌萌,她歪着头望着窗外的竹林,显然也是不喜欢听课。 午时,先生宣布了休息,阿白才如释重负。 …… 去往食堂的路上,萌萌和安音相谈甚欢,阿白静静听着,时不时被提及便搭上两句。 她也顺势问了问两人的爱好,把梦生会好奇的都问了个遍。 交谈中获取信息总比独自过问来的自然和迅速,等回去后她想安音可不会这般有兴致与自己交流。 在食堂挑选窗边一处坐下后,在她们交谈中阿白也获得了个重要讯息。 云上书院在准备选拔新院士。 院士是书院的管理者,掌管着书院的一切事宜的决策。 是学子的最高向往。 提到此阿白明显看见安音眼眸发亮,她语气中皆是对院士的赞扬,有些遗憾道:“若是我能参加院士选拔就好了。” 提到这萌萌就生气:“阿音学业完成度这般高,先生都赞不绝口,要不是早早就订婚,才不会错失这个机会,都怪墨家那小子。” “书院也是,定的什么破规矩,凭什么有婚约者不可参加。” 她气愤站起来大喊,安音听此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萌萌这话说不得。” “我……书院……不……”萌萌的话支支吾吾可见她捂的很实。 萌萌朝着阿白投来求助的目光,阿白想装看不见都难,只好劝阻安音,“她看起来快喘不上气了。” 听此安音立马松手,很是焦急问:“萌萌,你没事吧。” “没事个大头鬼啊,差点都要见我太奶了。”她脸红红的,话却中气十足,显然是装的。 安音也没揭穿,很是抱歉道:“都是我不好萌萌,但是那些话是不能说的,若是被都君听到就糟糕了。” 都君负责对学子的监管,凡是有违反书院规定者将由都君对其惩罚。 瞬间萌萌不敢多言,拉着安音坐下低声道:“惹不起,惹不起。” 阿白坐在她们对面,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此景,她想到了海棠,她们也是这般……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 …… 吃完饭后,萌萌因着要参与院士的选拔被先生叫去,阿白也和安音回去了。 刚到住处,安音便恢复那娇纵模样,眼高于顶,见此阿白调笑:“想来派你去卧底定然满载而归。” “还没有人有这样的资格命令我,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以人前人后两个样是你喜欢的事?”阿白疑惑的看向她,安音准备进屋的步伐一顿,回眸饶有兴致的打量她,“难道你不是人?我在你面前和她们可不一样。” “对于你不需要伪装,因为你于我无用。”她用着高傲的腔调,眼中满是不屑。 一般人听此都会不悦,可她看着阿白的脸,她却没有。 无论是她的突然出现还是此刻浅淡笑意,对于安音来说都是危险的存在。 正如此吸引着她对话。 “不需要伪装?”阿白呢喃着,低声笑道:“所以今日所见者都是于你有利之人,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太过于偏颇是坏事,伪装之下可以看见的太多,虚假的和善足够蒙蔽双眸,而那些自以为是了解我者也走进了我所设下的迷雾,为我所用。” “我的恶意被友善包裹,看着那些因为我而纠结和痛苦,也不觉得是我的错的人,这难道不有趣吗?”安音嗤笑着。 听此阿白脑海想到梦生,他提及安音后来对他失望的落寞,她问:“所以对于梦生,你是故意的?” 安音嘲讽一笑:“只因为被救就喜欢,听起来不轻浮吗?如果我是个奇丑无比者他还会喜欢?” “这种爱慕听起来就很廉价,每每感受到他的窥视都令我恶心。” “你不喜,大可拒绝。” “拒绝?”安音好似听到笑话般,“伪善者怎么可以拒绝,伪善者只会让他痛苦。” 她朝着阿白走来,嘴角笑意愈加浓烈,脚步止于阿白面前,轻笑道:“你若是觉得不对,我们大可打一个赌。” “接下来的一个月,赌他是会爱慕你,还是继续爱慕我。” 真心本不该作为筹码,可她的话也引来阿白的好奇, “赌局是什么?”阿白对上她挑衅眸光。 安音:“若我输了,我便拒绝他,可……若是我赢,我要你……”她歪头靠近阿白的耳畔,低声道:“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耳畔似有若无的气息带着温热,她垂眸对上她充满野心的眸子,嘴角勾起明媚笑意。 “看来这里的人都喜欢拜托别人,那我便和你赌。” 阿白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 深夜桃树下, 阿白懒洋洋的靠着,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冰凉和月色的沐浴。 手里拿着一个卷着的小卷轴,卷轴精致泛着金黄。 那是她整理的关于安音的一切喜好事宜。 很快耳边传来脚步声,抬眸的瞬间真巧对上梦生疑惑的目光。 今日的他穿着素雅,神色带着疲倦,有气无力的坐下问:“小娘子,你怎么知道唤我的方法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便是你知道如何让安音喜欢你吗?”她随手将卷轴丢到他怀里。 梦生一边慌忙接住,一边问:“如何?” “成为院士。” 对于安音来说有用者比什么都重要,加大梦生自身的筹码,她自然会想要接近。 这场赌约,只要他不爱慕自己,她稳赚不赔。 思索间对上梦生打开卷轴后两眼放光地盯着,有些无语,显然并不关心她说的。 “你有没有听到啊?” “嗯嗯……” “……” 果然和海棠如出一辙! 想到今日学堂未见他,询问道:“去学堂就可以见她,为何不来?” “我也想去,可先生见到定然会责罚。”他有些沮丧合上卷轴。 梦生解释因之前逃学一事被先生责令不准出现在学堂之上,甚至不准出现此面前。 他只能等先生气消了才去。 阿白听完后,回忆起自己曾经惹先生生气是怎么好的,漫不经心道:“先生喜欢好学生,你好好展示,投其所好呗。” 当初她便为先生写了一封书信,内容全部是先生所教之精华,令其感动的痛哭流涕。 先生说:“虽不足之处颇多,但能如此足夷。” 话语间流露的显然对于她没有过高的期待了。 为之动容实属不易,这可能便是差生的好处。 这般想着,她提点着梦生,想来他也可借鉴。 第13章 恐惧 次日一早,阿白如常去学堂听课,昏昏沉沉中,只听幽幽琴声入耳,很是熟悉。 她抬起眼皮歪头看去,窗外院子竹林环绕中,梦生一袭红衣席地而坐,指尖飞速地弹奏着面前桐木而作的古琴。 轻声悠长,令人难忘,入耳后夹杂着期待之音。 他的神色认真,抬眸间视线投向安音所在位置。 学子们纷纷被吸引,萌萌一改之前的疲倦,一副八卦的模样。 “乖乖,半月不见,还以为这小子人间蒸发了。” “萌萌认识他?”阿白假意问道。 萌萌点头,想到阿白刚来不知情便向她解释:“他啊是梦生,我们可是老熟人了。” “他是我之前的同桌,阿音曾救过他,他便一直跟着我和阿音,可烦人了。” 当时梦生看安音的眼神就不简单,明知她有婚约还要接近,萌萌很是看不惯。 不过话又说回来,萌萌说:“算起来他有半个月没出现了。” “这么久不会被退学吗?” “梦家在源境也是个排的上号的世家,这点小事当然不会,不过被发现会被惩罚而已。” 提到惩罚,阿白明显感受到萌萌眼底的兴奋。 如此联想的话,他当时的伤恐怕也是被惩罚了。 难怪当时带她来时,梦生偷偷摸摸的。 琴声开始缠绵,勾人心弦。 她如梦初醒,这熟悉感如同她陷入昏迷中耳边听到的,但却也不完全相同。 那座被神明看守着,昙花挡道,大门紧闭的白色古城。 她突然想,梦生与欲念神明会是什么关系? 安音的视线也投过去,眼中带着些许欣赏之色。 直到琴音结束,众人陷入其中久久不能恢复。 “哼……哼……”先生轻咳两声,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而眼底带着悦色,嗓音些许沙哑。 众人回神,突然意识到还在课上,立马低头不敢再看。 先生最是严格,大家可不想被当出头鸟。 唯有阿白抬着头,嘴角浅浅勾起。 看来昨夜临走前嘱咐梦生投其所好有效果,他今日就搞这一出……孔雀开屏……一箭双雕。 回眸间她见安音垂头,此等怪异,抬眸与先生视线对上。 那是一双带着慈祥的眼。 她却觉得不怀好意。 先生指着她起身,问:“你可有听出琴声中所作典故?” “……” 全场哗然。 最后的结果便是所有学子都得回去写千字琴音感想。 这一刻学子只觉得天都塌了,看向梦生时带着怨恨。 阿白并不慌,反正事因梦生,她才不管这所谓的感想。 梦生浑然不觉沉浸在刚才的艺术中,恍惚间他寻到安音投来的视线,为此他欣喜若狂。 先生走时对他投来肯定的目光,虽然未说什么,他却知道先生同意他进学堂了。 “先生,再见。”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他笑的开怀。 回头迫不及待地朝着安音走去,眼中的愧疚和悔恨比之前少了些许。 他捧着花无视众人异样目光,纯白玫瑰朵朵盛放,花色洁白似雪,散发清新清香。 它象征着纯真与美好,是安音所喜之花。 他携花而来,此时不再是道歉,而是请求。 他将花递给她,说:“安娘子好久不见,来的路上瞥见此花,想来你会喜欢。” 实则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几乎完全一致的十一朵白玫瑰。 他说: “过去是我混蛋,眼下我想重新来过,可否请你帮我辅导下院士礼节。” 话落,全场沸腾,院士礼节是院士选拔所考之书,一个擅长逃学的废物参与院士选拔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该说他自信还是自信呢? 安音本来有些抵触,不想接过却又没想好借口,有些迟疑,待他话出,她眼前一亮接过了他手中的花。 “你这般想真是太好了,这半个月你不在,我还很担心你是否有事。” 她故作开心的嗅了下玫瑰,说:“花很好,费心了。” “院士礼节你能想到我,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也不是很擅长,若是不足之处,我们一起学习。” 谦虚的话语,柔声的语调,梦生听此猛烈点头,“怎么会,这是我的荣幸。” 声音响亮,惹来周遭“呓”的一声。 这场浪子回头的戏码,皆是对安音的称赞。 与梦生视线交织时,安音向她互相介绍了彼此。 阿白对着梦生点头,梦生也装作不识。好似两人不曾认识过,余光中安音似笑非笑着。 转眼间,梦生立马掏出一大叠书卷放在安音书桌前,“此下要多多麻烦了。” “不麻烦。” 安音略显诧异,却也耐心指教。 因着梦生的出现,阿白只能坐到两人背后的位置,她撑着下巴打量着前面认真的两人。 全是她听不懂的词。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安音眼中瞥见更多的欣赏,虽听不懂两人之言语,但显然梦生是有能力的。 所以此刻的安音才会如此。 对于她这样擅长玩弄人心者,最是慕强。 院士便是她心中认为的强者,拥有可能成为院士的能力便能刮目相看。 …… 夕阳洒在窗边,书卷也染上橙黄,带着暖阳的气息。 窗边走廊前,一抹身影突现光被遮挡。 夕阳被遮蔽的瞬间,阿白最先察觉看去。 男子逆着光,脸色暗沉,一双红眸死死盯着梦生。 阿白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杀意,在他与安音视线碰撞那一刻,她看见了安音狡黠的笑。 男子神色也静下来。 梦生陷入书卷最后才察觉,他抬眸看去,眉瞬间皱起,语气十分不善:“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我便怎么在这。”他挑衅回答。 梦生猛地起身,抓起他的袖子拳头就要打上,男子不偏不倚,面色嘲讽。 见此,阿白顿感不妙,立即上前喊住梦生。 意识回笼,梦生回眸,安音此刻已然站了起来,神色冷淡。 “梦公子,我希望你是真心想要改而不是糊弄我。” “南则,我们走。”说完看也不看他,抱着书卷离开了。 安音本就与南则提前约好一同温习,他此刻才会前来。 听闻南则大力掰开梦生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挑衅道:“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南则,你是故意的?” 望着她的背影,梦生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咬牙切齿,南则毫不在意,转身跟随那一抹身影。 此刻梦生犹如挫败的幼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肢体语言与条件反射最是骗不了人,在过去的时间里他想必被这般戏耍过很多次。 安音看穿一切却也装作视而不见配合着演出。 “梦生,去找她解释啊。”阿白一副恨铁不成钢。 此刻梦生看着她,好似意识到什么,突地跑出去。 想来是去赔罪。 阿白望着他冒冒失失跑走的背影。 “真是个笨蛋。” …… 接连十日,梦生都和安音腻在一起,对于这一切她是满意的。 想来那日梦生追上去解释后,安音定然是一副他能这般想就好的模样,原谅了他。 她就觉得挺有趣的。 不过偶尔与他对视时,她总觉得在安音面前的梦生,神经很是紧绷。 可能这就是面对心上人的紧张吧。 半夜梦生不找,她自是也没有事找他。 阿白也清闲许多,除了每日的学习外都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夜晚赏月,乐的逍遥。 她坐在秋千上,望着院中红梅,月色撒下,她突然抬眸,明月高悬。 也不知阿无在何方? …… 白日,学堂道别后,阿白便要回住处,走到大门时察觉一股强势的神魄出现。 回眸的瞬间,正对上梦生投来的目光,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对视间,他正要开口,一缕黑烟出现将他笼罩。 循着黑烟消失不见。 阿白顿时警觉,连忙追去。 …… 绕过一个又一个斑驳的白墙,直至最深处的巷口,阿白停下了脚步。 她面露焦急神色,待听见男子的谩骂声和低沉的闷吼,慌乱少了些许。 她循声走进,转角处,梦生双手挡着脸被五位学子们围在中间,脚下发狠地踹,他们还挥动着拳头对准梦生,嘴上骂骂咧咧。 “刚回来就挑衅老大,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你个废物还想觊觎安大小姐,她可是我们老大的女人,就凭你也敢动。” “谁被你麻烦便会不幸,没得到你父亲的认可就想靠女人。” “当真是个无用的废物。” “我看把他阉了,免得碍眼。” 长相丑陋的男人拿起一把匕首正正对准狠狠刺向梦生的腿间。 千钧一发之际, 阿白脚踹地上石子迅速扭转匕首的方向。 只听男子一声嘶喊,捂着腿间抽搐着大喊,如杀猪般刺耳。 “害人终害己。” 阿白冷笑上前,剩余四人见状纷纷朝着阿白攻去,她眼睛都不眨,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 看着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的学子,阿白朝梦生伸手。 “能起来吗?” “多谢,我自己可以。”梦生故作倔强地扶着墙面站起,浑身伤痛难耐,却一声不吭。 周遭有打斗痕迹,想来她没来之前他定也奋力抵抗过。 见状,阿白动用神魄为他治愈,“你不必感到愧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梦生垂着头低语:“我这样无力自保的废物只会麻烦别人,给别人带来不幸。” “本不该降临。”他嘲讽道,声音很小似呢喃, 他想到了空寂的宅院,遍地是血,父亲将他按压在地面,咒骂他是杀害母亲的真凶。 他被关在宅院中与血共处,腥臭充斥他鼻息。 桃树下,因他而受伤的安音,她捂着胸口挡在他面前…… 凡是靠近者都会变得不幸。 他的生气好像一瞬间被剥离,行尸走肉般陷入无尽苦痛与自责。 阿白见状掌心拍上他的脸颊,“啪”的一声,在巷子中回响,柔软而带有温度的体温,代表着他还活着。 对上他渐渐聚焦的瞳,阿白认真道: “没有人会愿意给任何人带来不幸,任何人的不幸也不是被谁所带来的。” “世道因果不在你手,凭借一语就给你冠恶,才是真正的会带来不幸者。” 她看着他的眼睛试图让他相信自己,微微张唇,声音无比的柔和,“梦生,你是被期待降临的,不是所谓的不幸者,错的不是你,而是试图改变你的人。” “试图改变的人。”梦生望着她清澈眼眸,那琥珀般的色彩在此刻犹如曙光。 她是第一个认可他降临者。 他的记忆中所有的不被认可和训斥在此刻消声。 他想问为什么? 萍水相逢为何要对他如此信任,为何要这般关照他? 他盯着她清雅的面容,唇瓣微启,话到嘴边却变了。 “小娘子,被我骗到了吧。”他轻笑着恢复曾经的轻佻。 见此阿白松开了他,冷哼道:“没个正行。” 她转身离开,她看见他的逞强,选择不拆穿。 临走前回神看向他,此刻他脸色的笑还僵在原地,“还不跟上,一会又找回来,我可不会回来救你。” 她指的是刚才的学子们。 见梦生连忙跟上,她无奈轻笑。 两人走在深长的巷口,阿白稍稍朝前,梦生在后,他转动着眼眸注视着她,乌黑的秀发盘起,饱满而圆润的后脑勺,珍珠步摇由着她的走动轻晃。 他将话锋转的时候,梦生知道他不敢问,那一刻他在害怕结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恐惧 第14章 维护 路上,两人都未言语,阿白余光观察着梦生,此刻他眸色中带着些许困惑,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她问:“这十日,你与安音相处的如何?” “小娘子不是都看见了,很是融洽,比之前看我时顺眼。” “倒是你,没我打扰,过的很开心吧。” “还不错,不过……顺眼?原来你都知道?”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她是震惊的,阿白不免回头看去,只听他说: “爱慕一个人,眼神便会跟随她,她的所作所为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是爱慕不是眼瞎。”梦生坦率告知,在她面前他不想伪装此事。 从遇见安音到被救他完全是两种心态,因为初始的厌恶,哪怕爱慕,他都带着考量。 是本性却也不妨碍他成为她喜欢的模样。 他未做到保证之事,因他连累她受伤,这些足以令他愧疚。 却并不代表他看不清安音的若即若离及浅淡的恶意。 见此,阿白笑了,“我还当你是被蒙蔽,原来你都知道。” 多余她还为他担忧。 梦生勾唇:“爱慕会让人盲目,不代表我是。” 他歪头侧向她左肩,垂眸注视她,调笑道:“小娘子,你莫是忘了,我们是同类。” “当源玉触碰的那一刻,你的世界唯有同行者。” 哪怕性格各异,为人不同,但最根源的是不变的。 他们似她的镜子又似反面,正如天空中颠倒的源镜景象。 阿白也曾爱慕他人,为其迷了心智,本性中的不安和视察让她捡回来一条命。 他的话提醒了阿白,却也不妨碍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他的眼眸注视着她,因着身高问题,阿白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松木的清香钻进鼻息,此刻他得意的模样与之不同,她不喜欢。 她侧着身子快步走上台阶,梦生在后面喊:“小娘子,你等等我啊,我都受伤了,你也不体恤下病人。” “我都治好了,少装。” 他佯装成虚弱模样捂着胸口,听此无奈一笑,只好快步上前追逐她的背影,神色很是轻松。 …… 进入书院,此刻梦生已然走到身边。 四周静悄悄地,太阳高照却无一人实属怪异。 往常这个时辰学子们都会散步,拿着书卷择一心意之位或坐或躺,不时有朗读交谈。 眼下唯有微风吹拂树叶发出轻响。 阿白瞬间警惕,右手微微抬起将梦生护在身后,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动向,脚步慢慢朝梦生靠近。 梦生显然并未察觉,见她如此行径,笑着问:“小娘子你这是想要和我比试?” 他后退一大步,张开双腿站稳,伸手朝着阿白做着请的姿势。 阿白:“……” 不免有些无语,“你最好赶紧到我这边来。” 她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带着警告,梦生瞬间察觉不妙,朝着她走去。 与此同时,正气十足的大喊从枫林深处而来,“阿白,梦公子,你们赶紧离开,都君要抓……你们问责……” 阿白望向气喘吁吁大步朝着他们跑来的萌萌。 刚停在她面前,没等她问,一道光束从地面升起,将三人困至里面。 光束外从天降落三女两男衣着红衣,他们双手结印,齐齐厉声张口,声响响彻天际。 “都君临,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五人稳稳而落站在光束外,将三人围着,左肩至右腰披着长长的金丝绸带,那是都君的象征。 最右边的学子,阿白认识是南则。 想到书院外发生的一切,这厮是来报复的。 为首的女子凝眸扫视众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却十分威严,她手中摊开一个红封卷轴宣布: “罪人梦生因伤害同门害其一学子失根,四学子死亡,其行恶劣。” “自入学,屡次违反书院规定恶意比试,多次逃学该罚。” “此事已然与梦家主商议,梦家主全权交由都君负责。” 梦生的恶行被一一列举,他却毫不在意,轻蔑的扫视着众人。 他知道他父亲的意思,若是死在这定会令他称心如意。 阿白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随着她话音落下,光束迅速缩进,直至化作玉戒出现在她的右手小指。 她看了看,晶莹剔透,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一旁的萌萌却不淡定了,大喊:“乖乖,我就是个路过的,偌莎,你禁止我的神魄,这也太过分了?” 为首的女子也就是诺莎嗤笑:“通风报信也算。” 这下轮到萌萌笑了,她气的朝前抬起拳头就要敲她。 她身后的两名女子上前站在诺莎面前,她们身姿高挑,对于萌萌来说好似一堵高山。 诺莎的声音传来:“萌萌,你最好停手,不然一会很麻烦。” 都君的规矩,禁神魄后若能打过使者便可免除惩罚。 否则将被带到水牢中。 水牢实则是一处弥漫着昙花的空地,传说去此地者无人生还。 踏进光束者视同同盟。 萌萌气愤不已,却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没好气退回阿白身边,低声道:“阿白,我被你们害死了。” “输了可是要去水牢的,那里意味着死。” “你看起来不是这么想的。”阿白瞥见她眼底的兴奋。 因着初见时她的话语,萌萌身手定是不凡。 对于想要突破者来说,都君便是一个很好的出口。 萌萌很是自信的抬头,“因为我不会输。”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阿白知道自己判断的不错。 首当其冲的便是萌萌。 她对着诺莎喊:“要比试来啊,我还要去先生那里研学,没时间浪费。” 院士选拔,她誓在必得。 “既如此,南则你去。”诺莎轻笑着,安排着南则,同样是参与院士选拔欢呼较高的两人。 若是萌萌输了倒是少个对手,想必南则也是如此。 可惜她猜错了。 南则心中不喜,他的目标是梦生,诺莎开口,他不得不去。 没有了神魄的加持,比的便是基本功。 身体素质及敏捷反应能力。 两人拳拳到肉,对对方出手及其狠辣,谁也不让着谁。 阿白却从南则稍顿的身手,知道他不是萌萌的对手。 下一刻他便败下阵来,他被萌萌踹飞在地,她挑衅地摘下玉戒随意丢下,玉戒落在南则躺在的地方。 他喘着粗气,浑身痛的无力躺着,盯着面前滚动的玉戒,直至它如自己狼狈躺下。 该死的贱人,他心中暗骂,指尖紧紧攥紧,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萌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见他眼底难掩的恨,笑得更加畅快了。 她朝着阿白挥手,不再看手下败将。 “阿白,梦公子,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对于阿白的实力她并未可知,直觉告诉萌萌,阿白不简单。 阿白与梦生对视一眼,视线投向诺莎,说:“一对一没意思,全部一起上吧,我若赢了放我们离开。”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平静的眸光,没有嚣张和挑衅,却在都君眼里充斥着狂妄。 往往静默最是令人抓狂。 都君纷纷攥紧拳头,气愤的望向诺莎,等待她的下令。 诺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阿白,她站在那里如水中寂静的兰花,似护住根茎般将梦生护在身后。 一个突如其来的入学者,她倒是要看看有何实力。 “既如此,自然满足你。”少女甜美的声音与狠辣的攻势一同袭来。 她身后跟随着她的同伴。 阿白眼底浮现冷意,叮嘱道:“背后交给你,其他交给我。” 视线终有盲区,她要梦生成为她的第二双眼睛,为她扫除盲区。 梦生无法拒绝,他知道她是为了他而犯险。 他虽不擅长肉搏,但是都君里的五人他都交过手,除了诺莎和南则他打不过,其他的都可以博上一搏。 有着阿白的帮忙,显然这场比试胜算极大。 两人互相配合,阿白左右开弓,抬脚将都君踹去,梦生擒住,她指尖动作看似轻柔却给敌人致命打击。 诺莎并不好对付,阿白却不惧,论身手,她就没有输过。 她走过云上世界的每个角落,学过各家绝学,她不会输。 诺莎也从最初的自信到恐惧。 直至脖颈被阿白捏住,她勾起一抹浅淡笑意,“你比萌萌强。” 口吻中是对她的欣赏。 可她落败了。 赢者的称赞于诺莎而言是侮辱。 阿白也知道这一点,她是故意的。 明显看见她眼底的怒火,对此很是满意。 都君纷纷倒在梦生和阿白身边,如南则一般狼狈。 对此,阿白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她掌着诺莎的脖颈说着这样的话,属实杀人诛心。 诺莎气愤却也无能为力。 她垂着的指尖弯曲,刹时玉戒裂作两半落下。 见此阿白松开了她,诺莎抬手捂着锁骨处,困惑看她。 “他的家族都抛弃他了,他在书院所作所为恶果累累。” “他根本不值得你这般,弑母者根本不配。” 一个强者维护着恶劣者,诺莎不服。 提及弑母者一词,阿白明显感受到一旁的梦生身形一顿,她看见他眼底浮现恐惧。 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她掌心抚上他颤栗的手背,轻拍两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梦生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他看见她的温柔。 她相信他! 心底阴暗的芽好似看见暖阳顺势攀爬。 阿白看着他不再惧怕后,冷凝着眸扫视诺莎。 “你不服?你所说的一切是你看见的还是听说,或是你们所谓都君的手段?”提起这阿白忍不住嘲笑道: “不经过探查便定罪,比起他不配,你们更令人恶心。” “比起流言,我认识他更先,他永远不会成为你口中者。” 阿白心中气愤不已,她难以想象若是她不在,此刻梦生会变成什么样。 海棠,他们都趁你不在欺负你唯一的血脉。 她不准……不准…… 她一字一句道:“他们伤害梦生的方式狠毒百倍,我不过以牙还牙,难道就只允许梦生被欺负,不允许他反抗,不允许有人帮他?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想为他们讨回公道,那梦生的公道呢?” 阿白话语决绝,冷着脸盯着诺莎,“若你觉得他是错的,那我助纣为虐又何妨。” “他的无辜,没有人能还他清白,因为他不够重要,可他对于我来说是最最最珍贵的。” “哪怕是错,我也会为了他错到底。” 千年后,他是海棠唯一的亲人,也是她的。 她们曾结拜,而她的事便是她的事,自然她的血脉便是她的。 她的执拗震慑着两人,梦生看向她的眸光也湿润,这是他听过最为动听的告白。 心中的枝桠在此刻开了花。 诺莎看向她的眸光也带着些许倾佩,她沉思片刻后,认真的看着阿白, “我能,若是错我会亲自为我的错道歉。” “都君会将真相告知,还他清白。” “若是你错了,他便该受到惩罚。” 无辜者不该枉死,同样无辜者不该被污蔑。 听闻,阿白觉得是个不错的方法,她不会一辈子呆在这,真相对于他来说是重要的。 她同意这个观点。 下一秒,她感觉地面在旋转,眼前一切变得模糊,失重感袭来,她好似被拉入了地底镜内,太阳离她越来越近。 空间在撕裂,她看见了并排着的两个太阳,霎那间她被一股大力扯进右边。 她漂浮在空中,源镜在她眼前清晰,却没有了色彩,她向下看去,模糊的一切变得清晰。 这种熟悉的场景,她瞬间抬眸,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那是她曾经站着的地方。 世界是颠倒的却充满色彩。 她突然意识到,她来到了天空中的源镜,此刻曾经的地方成为天空倒影。 在那倒影中梦生却是黑色的。 他似是察觉她的视线与她对视,突然他眼里流下猩红的血泪。 他扯着嘴笑着,这一幕令阿白感觉到毛骨悚然。 血色瞬间入侵她全部的视野,惹得她心跳不止。 下一秒,她眼前一片黑暗。 微风吹拂着盛开的昙花,花香弥漫,琴音戛然而至,昙花中的阿白猛地坐起。 夜间凉意的风吹拂着,她抬眸望着眼前的一切,入目的昙花及远处的白城,脑子渐渐清醒。 琴声已然消失不见,耳边传来嗤笑声,她略显呆滞看去。 阿无散漫地坐在一旁昙花中,指尖捏着凋零的昙花,微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 “你的梦太长……令我烦躁。” 第15章 入梦 她鬼使神差的探头过去,指尖快速在他左脸颊按压。 指腹传来的柔软和冰凉。 “阿无,真的是你?” 一双杏眼微微抬起,注视着他,似要将他看穿。 阿无明显愣住,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动作,直到脸颊被搓了下,带着温度的指腹让他回神。 他食指移开阿白白皙指尖,不悦道:“入了一场梦,你倒是大胆,连邪神的名讳都敢直呼。” “不想活了?” 周遭的气压瞬间下沉,阿白顿感不妙。 他不喜被碰,喜怒无常,一场梦许久未见,是她松懈了。 避免他又开始发疯,阿白瞬间讨好道,“大人,我以为是梦魇。” “在梦中对大人思念,可见到的都是假的,所以才……” 她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在看了看阿无,装作愧疚般低语:“我并非故意直呼大人的名讳的……” “故意的话,你的废话就没有机会说出口。” “昙花入梦,不过欲念神明的手段罢了。” “还能梦魇,我该说你废物吗?” 阿无知道她说的都是假的,不耐的打断她,看着她垂眸小心翼翼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听此阿白也抬眸,见他戏谑模样, 作为邪神怎么可能会在意是否被直呼名讳。 她又被耍了…… 可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问:“大人?你是说那些都是虚假的?” 梦? 那一切都是梦吗? 明明那般真实,可他却说是梦? 阿白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阿无,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比阿白更早的醒来,原以为她会很快,可他等了一个又一个黑夜。 她躺在那里,除平稳的气息和有温度的肌肤外和死了无疑。 那张白皙小巧的脸此刻不再生动,闭着的眼眸将那琥珀色的瞳孔遮蔽,微风拂过她的发梢。 恍惚间阿无感觉她好像死了。 这种感觉令他心中非常不爽,他俯身额头靠近着她的额头,一股刺痛袭来。 眼前出现关于她的画面,他看着她帮助着梦生。 在那梦里没有他的身影,她也没有去寻找。 早就知道世间不会有人真正在意他,信徒的话都是虚言,虽对于她的行为不是很在意。 但心中不免骂她,“真是个没良心的信徒。” 在她的视角里,他看见了阿白对于梦生的怜惜,有那么一刻他心中浮现怪异的感觉。 很短暂,他却知道自己在嫉妒。 嫉妒他被她护在身后,她坚定的为他辩解,那一刻他的视线都投在她身边,那一刻她好似全身都泛着光芒。 当他意识被弹出的时候他知道阿白打的赌约输了。 阿无挑眉,“什么都不懂敢和人打赌,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狂妄呢?” 阿白不解,他说的是和安音的赌约。 “一个赌约而已为何不可?” “还记得,那里面曾说过什么?”他示意阿白望向远处的白城。 白城的轻音也顺声响起,十分空灵,阿白陷入回忆。 “莫要在诅咒中死亡……”她重复着当时诡异的男音。 与阿无莫名提及的赌约联想,突然她想到了安音未说的帮忙之事。 她脸色煞白起来:“她想要做的事是成为我?” 只有成为她,安音便可以参与院士选拔,她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当院士,还会让给别人呢。 好东西当然是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所以所谓的诅咒在那里被称为赌约?” 阿无冷哼:“也没有笨到极致嘛,你与她做赌输了,而源镜的规则是入梦者不可在诅咒中死亡,输了的瞬间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怎么可能,不是只有梦生……” “他爱慕你。”阿无打断她,话语十分笃定。 “他对你心动的瞬间,这个故事便崩塌,你被扯回现实。” “那他呢?他的结局是什么?” “你觉得一个弑母者的结局会好吗?” 阿无比阿白看见的更多,脱离阿白的视角后,他看见真正的梦生,他和他一样,一个疯子罢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阿白反驳。 “是与不是不重要,他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无论你怎么帮他,命运都会将他带到该去的地方。” 命运该去的地方? 阿白看着他,她突然觉得或许都君所说并不是误会,而是他既定的必经。 “所以,大人很早就知道了?在摘下昙花时?”阿白知道一切转瞬质问? 阿无点头:“神明的戏码从上位便如此,在源镜只有完成他的故事才能跨过昙花走进见到他。” “那为何不告知我?” “既然是故事,知道结局和走向,还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他并不知晓,入梦者所经历的一切都会不同,过程不是注定的,结局是。 很少有人走到故事的结局看到神明。 他嘴硬道:“沉浸式不是更好?” 去你的沉浸式,阿白在心中吐槽。 但阿无说的对,她从知道梦生是海棠的血脉,对他的看法便有所偏颇。 若那一切是梦,真正的他……她未曾有机会真正了解。 但梦里的梦生,她想定不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故事那为何他知道自己的细节? “大人,我们做的是同一个?”她显然不认为是,在她苏醒时明明还听到他的抱怨。 阿白摇头:“自然不是。” “那你为何知道如此详细,你监视我?” 阿无神色明显顿住,擅自偷窥别人的梦这是不道德的。 见此阿白又有何不懂。 她轻笑着,“你在关心我?” 莫名其妙的问,倒是阿无茫然了,“哈?”显然被问住。 见此阿白低声轻笑,反过来的阿无大声对着她喊:“我怎么可能在关心你,我是怕你死在这里,我会很麻烦。” “别忘了,我们此次是秘密出行。” 他着急的为自己找补。 除开泯司外的其他王座境地对于死亡及其敏感。 势必追查到底,查出真凶,那时他离开泯司的讯息就暴露了。 阿白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看着阿无突然的急躁,她觉得很有趣。 她是故意问的…… 风将他独有的青桔味带到她的鼻息,明月高空,她望着眼前渐渐平息的阿无,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琴音。 是梦生所弹奏的那首,她问: “大人,那些故事里的人还存在吗?” “昙花梦是神明的记忆,那些人早就死了。” 死了…… 阿白眸光暗沉下来,她在梦中遇到了海棠唯一的血脉,而他也早就死了。 她甚至来不及看他真正的模样。 她沉睡了太久,久到这个世界只有阿无令她有些许的熟悉。 她嘲讽道:“原来都消失了。” 阿无见她沮丧,随手摘下一旁的昙花,递到她面前,“想见到他,还不简单。” 他作势便指尖扯下一抹花瓣,送到阿白唇边。 此刻阿白立即反应过来,用手挡住,“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吗?” “只有入梦成功才能出梦进入白城。” 他眉头皱起,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 阿白察觉,轻声道:“源玉只会识别同类,我们……总不能这样分头行动吧。” 如今的源镜他比她更清楚,一起显然更好。 阿无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他说:“这好办。” 他拿下她挡在面前的掌心,拧下一整个昙花的花瓣,将昙花放在唇边,大掌朝着阿白的后颈伸去,掐住她后颈大力一扯,歪着头将唇边的昙花与她的唇触碰。 突然的紧密靠近,阿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洒在落在唇角。 昙花渐渐化作紫光融入两人体内。 两人的唇只差一点就触碰上,她望着此刻他的眼眸。 阿无眼中没有情绪,好似在完成一件事情般。 她想这是他所谓的办法吧…… 她的眼皮开始沉重,意识也逐渐漂浮,意识的最后她支撑不住侧身倒下。 唇瓣似有一柔软擦过,带着些许冰凉。 她倒在昙花中,昙花碎落的花瓣似被捧起又降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掀起后垂落。 在她身边阿无紧跟其后倒在她身旁,昙花在他身上起效,他却强撑着眼睛望着她沉睡的容颜,眸中晦涩不明。 第16章 身份 画面撕裂,转瞬间,阿白再次回到源镜,准确的是梦中的源镜。 此刻她已不再书院,眼前是一片古老陈旧的泥土墙屋。 狭窄的街道,人来人往,她们面色疲惫,手中皆拿着如同权杖的棍子。 她静静的站在路中央,面露疑惑? 指尖自腰间摸索触及那冰凉的源玉,心中的困惑更深。 “发什么呆,还不过来?”阿无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他站在一个小贩棚子里,目光不悦的盯着她。 好似她做了什么错事。 她快步走去,停在他面前,问:“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这次的源镜很是清晰,和之前不同?” 阿无不耐:“若是一样,我何必多此一举。” 他显然不愿多说,视线触及她的唇红,心情更加糟糕。 插肩而过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和之前的异样,他才不可能对她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定是她轻薄自己。 如此想着看向她的眸色更加阴沉。 阿白敏锐察觉他不悦,却又没多想,在她心中他本就是喜怒无常的。 此次阿白所来到的是一个叫雨墨村的地方。 这里是神明的出生地,距离梦生所在处可谓天南地北。 阿无心情不好,她只能乖巧跟着他到处转悠。 这个村落也是傍山而建,一抬头便能看见叠落的土墙房。 房檐是青瓦,房檐下侧面突出一个精致如巴掌大的小木屋悬着,木门紧闭不知用来做什么的。 越往上走泥墙的颜色越加黄,甚至呈现金色,走到山顶。 是一处宽敞的空地,中间粗壮木桩狠狠插在泥土里,周围遍野的紫昙花。 木桩上密密麻麻的金色锁链,不时有蝴蝶停留。 阿无走上前,停在木桩前,挥手将蝴蝶驱散。 “还真是心胸宽广,我还以为在你眼里,这里会是破败不堪,甚至不该存在的。” 这一幕,阿白突然想到斑驳墙面的画作。 被绑在木桩上被火焰吞噬的画面。 神明的出生地? 难道是…… 在此地被烧死的神明? 望着他的背影,阿白知道阿无不是个会自言自语者,他在与神明对话。 霎那间,一股邪风吹来,锁链呲呲作响发出难闻之声。 紫昙花被吹的花瓣四散,阿白伸手挡住风,衣裙纷飞。 此刻阿无大笑起来,他回眸望着这一切,丝毫不顾及自己被吹乱的衣。 好似疯癫般,“你竟然生气了,你还会气,没用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动怒。” 他一字一句的挑衅,乌黑的长发被吹散,那双冷冽的眸蕴含着嘲讽。 风越吹越大,满天花瓣犹如雪花般掉落。 他站在那里如同艳鬼,完美的容颜夹杂着低沉而富满磁性的嗓音。 他笑得癫狂,已然发了疯。 阿白见状只觉得他真是个疯子。 一个挑衅神明的疯子。 早知如此就不和他一起了,她属实不明白,阿无到底想做什么。 片刻,这场浪漫的花雨被火焰包裹,将所有的一些埋葬。 阿白站在火光中,感觉肌肤的灼伤,此刻在她面前。 阿无浑身血迹被锁链捆绑,那双血眸死死盯着她。 下一刻画面被撕裂。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响:“安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过神来,眼前一切回到书院里,她看着面前疑惑询问的梦生,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姑娘这话说的当真是怪异,我的未婚妻在这里,我自然也该在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带着疏离。 阿白疑惑他的话,还想问他,只见他神色突然明媚,与她侧身而过,快步走去。 她转身看去,梦生快速的停在安音的面前,语气很是宠溺道:“小娘子,累不累。” 她摇摇头,温柔道:“有你在便不会累。” “我才不信,做院士哪有不累的,阿白我们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她面露不悦:“都说了不要叫我阿白。” “好好好,小娘子。” 安音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她牵上梦生的手,两人很是恩爱的在她面前离开了。 突然安音回过头向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阿白眨下眼, 安音成了院士,梦生称她为未婚妻还叫她阿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7章 他的恨 思索间 肩膀被轻轻一拍,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可爱的脸。 “萌萌,你的脸?” 原本光洁的左脸被划伤,露出红色伤斑。 萌萌眸色有片刻顿住,又佯装并未在意样,笑道:“哎呀,之前不小心划伤的,” “阿音,你还在这里呆在着干嘛?书院节礼墨公子也会来,你不去找他吗?” 似是不想提及,她连忙转移话题。 阿白见她眼底闪躲,是在撒谎,她有意隐瞒,自己也何必自讨没趣。 她所说的,她很疑惑墨公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她又为何叫自己阿音? 心有困惑却也不说,眼下还未清楚这场梦,她还是不问为好。 书院节礼是对即将离开学子的告别,在学堂竹林空地会举行散舞,每一位离开的学子都可以邀请自己的舞伴参加。 而院士也会一起在竹林空地共舞。 是属于云上书院的传统。 阿白与萌萌前往的同时,她提及梦生,萌萌还宽慰她莫要在意。 在萌萌口中她得知都君彻底彻查了梦生一事,原来梦生并未杀害同门,这一切都是南泽所做,在梦生入学的这些年,他都暗中欺负诬陷着梦生。 四位学子也是被他所杀,为的是铲除梦生。 诺莎公开向梦生表示了道歉,公布了关于南则的罪行,至于南则,他案发后便逃走,如今还被都君追杀。 而院士选拔“阿白”获胜,梦生也乘机与她告白。 书院皆知梦生爱慕安音,这一行径显然是在打安音的脸,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因此她对于两人十分不喜。 便提前参加了节礼。 阿白恍然大悟,她属实没想到离开后会发生这么多事。 不过对于梦生的事她还是由衷的感到开心。 竹林空地 古色古香的庭院,学子们居于其中,穿着书院服饰,欢声笑语。 最中间,有一人被众人簇拥,他身形高大,青色服饰将那张魅惑容颜显得清冷些,他露着浅淡笑意,时不时回答着学子的问题。 见此阿白脚步顿住,他怎么在这里?还和学子这般交好模样? 眼前之人便是阿无,少了些戾气,眼底的轻蔑却还在。 “怎么看见未婚夫,害羞了?”萌萌在一旁见她停下,忍不住打趣道:“放心,墨公子也算是书院曾经的优秀学子,她们只是向他讨教问题。” “墨公子?优秀学子?”阿白一脸茫然。 萌萌却只觉得她太久没见墨公子,有些发愣,她说:“阿音,你就别逗我了。” “去找他吧,我还要找找我的舞伴呢。”她伸手一推,阿白不察瞬间踉跄朝前,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起,才不至于摔的太难看。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抬眸间与他视线交织,一双深邃眼眸格外柔情,好似她是他的命定之人般。 这样的阿无倒是令她不习惯,她眨巴下眼视线移开,往后站稳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不料阿无却掌心抚上她的腰间,将她紧紧拦入怀中。 低头靠近她的耳畔,散漫的声音传来,“别动,他在看着呢。” 此时,阿无抬眸神色淡淡,望着不远处前来的安音和梦生。 梦生牵着安音的手前来,抬眼时与他视线对上,珍珠垂落的步摇后,是饱满的秀发包裹的头。 风吹动着步摇微微晃动,一瞬间,梦生感觉有些熟悉。 阿白被阿无桎梏,她好似趴在他身上般,在外人看来动作格外举止暧昧。 恰好梦生的到来,学子们露出探索的目光朝着四人身上转悠。 一副看戏的模样。 阿白被迫保持着跌落怀中的模样,很是不舒服,回眸想知道是谁? 触及梦生微微呆滞的容颜,她低声道:“公子是在吃醋?” 想来对于梦生和安音的事情,这个未婚夫定是知道的,她没有表露认出阿无。 阿无:“谁让我爱你入骨呢。” 细而缠绵的口吻,好似棉雨落下一旦被淋上便湿答答的。 阿白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肉麻至极。 他却毫无感受,瞥见梦生和安音靠近,抚在她腰间的掌心转而牵上她柔软指尖,不等梦生靠近便拉着阿白离开,朝着右边长廊走去。 见此,梦生调侃:“看来之前的误会让他不欢迎我呢。” “一会解释清楚就行,你和他自幼相识定是也清楚你的为人的。” 梦生点头,垂眸含情脉脉盯着安音,惹得安音都不好意思低头。 …… 竹林后院,阿白左手拧了拧右手手腕,显然被他弄疼了,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捏着她的手腕好似要捏碎。 “大人,你会不会入戏太深?”她盯着倚靠在白墙的阿无,他漫不经心地松了松交织的衣领,露出些许肌肤,散漫的模样别有浪荡风味。 听闻她的话,嘴角扯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连余光都不给阿白,桀骜不驯的模样与之前的柔情判若两人。 阿白轻笑:“作为一个最忠诚的信徒,自然是第一眼便认出。”她带着讨好的意味,瞧着他投来探索目光,面色笑的更加温和。 她知道他被她取悦。 果然阿无嗤笑一声,“花言巧语。” 不可否认他心中是喜悦的。 他饶有兴致的告诉她如今的梦。 梦是无法一同进入的,这是神明不许,所以他将昙花与她一起全数吸收在时间的裂缝中操控着梦,两人才来到了之前的雨墨村。 惹怒神明不过是让他将自己丢在阿白所在梦境地。 阿白震惊,不曾想所谓的方法这般简单粗暴,“大人就不怕失败吗?” “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阿无一脸鄙夷,显然一切在他意料中,不过惹怒神明的代价便是会很悲惨。 他从进入这个梦中便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关于墨公子的记忆。 他自小便被关在寺庙中,不被允许喜怒哀乐的存在,无人疼爱,唯有安音会时不时来看他,会教他笑,逗他开心。 按照阿无对欲念神明的了解,他定是会结局惨烈的,不然不会将记忆植入,惹得他在看见阿白那张脸时不自觉的心跳不止。 那是墨公子的情绪,他不喜。 却也没有告知阿白这一切。 阿白听完这些后,想到被认错,她困惑看向他,“大人,为何我成为了安音,明明相貌都未改变啊?” “神明的修复罢了,如今的梦与你之前的不同,梦生并未爱慕过安音,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试探,看她会不会背叛自己的好兄弟。” “好兄弟?” “他和墨公子自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友谊。” “哈?”阿白震惊,这也行? 此刻悠远的琴音自竹林空地传来,是散舞的开场。 阿无听闻,朝着阿白伸手,“走吧,节礼开始了。” …… 竹林空地 随着琴音的弹奏,学子们纷纷邀请自己的舞伴踏入,院庭中央少男少女踏歌舞,抬手指尖与掌心轻抚,步伐轻盈绕着彼此旋转,舞动。 少女的步摇与少男的发上丝带随风晃动,衣裙摆动任由步伐轻舞。 见此阿白也拉着阿无踏入其中,她伸着手与阿无掌心触碰,冰凉感袭来,抬眸间瞥见他莫名变得轻柔的眼。 一双杏眼弯起,笑意晏晏。 不可否认她喜欢这般的他,好似她便是他的一切。 她顺着同样的方向与他顺着掌心舞动,学着学子的样子,清雅的脸露出明媚。 阿无注视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好似刻在了眼中,他听见心脏的跳动,眼前画面与脑海中树下共舞交织。 那不是他的记忆,是儿时的墨公子和安音。 墨公子的情绪入侵着他,令他不知觉中迷离。 在这场舞姿中学子们纷纷沉浸,唯有萌萌一双眼死死盯着“阿白。” 在她靠近“阿白”和梦生旁时,她缓慢停下脚步,手中浮现匕首直直朝着她刺去。 梦生垂眸注视着眼前的心上人,余光察觉萌萌的动向,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身后,掌心用力的抓住匕首。 血顺着匕首滴落。 对上她狠辣眸光,他呵斥道:“萌萌,你疯了。” 萌萌冷声:“不杀她,我才是疯了。” “我耐心等待为的就是这一日。”她右手举起一个透白玻璃,狠狠摔在地面,“嘭”的一声,引起学子们的注意。 有人惊叫一声。 无数黑衣从天而降,他们黑巾遮面,手持弯刀,朝着学子们袭来。 萌萌手中更加用力,梦生不断后退,血顺着匕首滴落。 滴答滴答…… 阿白望着这一切,梦生松手的瞬间,被萌萌一脚踹在地上,匕首瞬间化为长剑直直刺向梦生。 千钧一发之际,蓝晶匕首浮现掌心,她快步冲到梦生面前,紧紧握住匕首挡住长剑。 萌萌难以置信的侧目,“阿音,你竟然拦我?” “他不能死。”她砍断长剑,站在梦生面前,一副保护者姿态。 萌萌难以置信的盯着断剑,神色冷冽:“那你就去死。” 她朝着阿白袭来,阿白凝眸握紧匕首,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梦生捂着不断流淌血液的掌心,望着这一切。 只差一点剑刃便会刺进肌肤,蓝晶匕首及时挡住,视线注视着蓝晶匕首的一刻,他的脑海突显自己被匕首抵住脖颈……与白衣女子背靠着背并肩作战画面…… 很快萌萌落败,阿白匕首抵着她的脖颈轻笑:“你输了。” 学子们也把黑衣们制服,霎时都君正好赶来。 见此,被学子护在身后的“阿白”和阿无此刻走出。 诺莎指挥着都君将其动乱者带走,对“阿白”行礼带着歉意:“院士,此事是都君失职,定会给个满意交代。” “有你在,我放心。” 都君将一切带走后,“阿白”安抚着学子,安排着离开。 一切妥当后,回身担忧地奔向梦生,“阿生,都怪我,你没事吧。” 梦生摇头,见她眼底泛红,安慰她,“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笑着,强忍着掌心的痛。 远处的阿白见此,心中不悦,她原以为她会立即安排医师给他治疗,可她却无动于衷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难道要他自己去找吗? 若是如此她知道他不会去的。 蓝晶匕首消散,阿白作势上前,下一秒臂膀被大力扯住。 她回头,阿无此刻冷凝着眸微微摇头,“别再干预他,这不是安音该做的。” 他此刻安然无恙,刚才的动乱他并没有出手,而是躲在人后。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唯有一解释,墨公子不是个擅斗者,而他遵守着墨公子的形象。 “那什么是该做的?看着他一直流血吗?”阿白甩开他的手,声音格外的冷,看也不看他,径直朝着梦生那走去。 她无视着“阿白”异样的眸光,动用着神魄为梦生治愈,她知道若是不这么做,他定会默默忍受痛苦,直至慢慢痊愈。 她无法看着海棠的血脉如此,她会心疼。 她蹲在梦生面前,对他扬起安抚的笑意。 琥珀色的眼眸好似有着魔力吸引着他,灌入体内的温暖神魄令他感觉浑身不再发疼,模糊间好似闻到一股熟悉的无名清香。 他有些呆呆的注视着她。 阿无在远处盯着这一切,指尖紧紧攥紧,心中涌现酸涩,眸底蕴满浓烈恨意。 他不该如此,可此刻却控制不住不断涌出的嫉妒,他恨不得杀了阿白和梦生。 第18章 萌萌的死 掌心的伤口慢慢愈合,梦生脸色渐渐好转,阿白便收回自己的神魄。 安音在一旁见此,特意向她表示感谢,“多谢安姑娘,是我疏忽了。” 她边说着,指尖边挽上梦生的臂膀,这是极具宣示主权的行为。 梦生低头:“小娘子怎会疏忽,学子们都受伤了,你安排那些已然够头疼的,是我疏忽,忘记给自己治愈。” 他宽慰着安音,在他眼中她从来都不会有错。 指尖抚摸她担忧的脸庞,温柔一笑。 安音这才露出笑意。 阿白定睛看着这一切,他的话很是奇怪,但想到了阿无说的修复,见两人如此恩爱,或许她想错了,如今梦生不会治愈,只有他知晓。 不过只要梦生能够开心就好。 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瞧好撞上阿无冷冽目色,想到刚才,此刻她有些无措。 她刚刚可是拒绝了阿无。 这疯子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梦生见此特意打趣,走来的阿无,“阿墨你这样可是会吓到安姑娘的,之前的事纯属意外,你这人就别这般小气了。” 对于书院的谣言他早就书信向他解释,也表示自己已有心上人。 奈何他迟迟未回信,他们自幼相识知道这小子醋坛子很深。 少时只要是有人接近安音都会很生气,对所有男子都防备着,哪怕他们关系再好对于安音,梦生都很少见着。 他这才有了逗弄之心,说起来也是他的问题。 他对阿无赔礼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和安姑娘并非传言中这般,她自是善良对于同窗受伤当是会出手相救,你就别吓唬她了。” “哦?”阿无轻笑:“你倒是比我了解?我还不知道阿音是这样善于助人者。”他抚上她的腰间,将她带在怀里,眸底似笑非笑的看她。 阿白面露讨好:“我只是怕他受伤,你会难过。” 她将这个行为归结于是为了他。 霎时阿无显然眼底柔和些。 见此梦生很是无语:“阿墨,你还真是老样子啊。” “你也不赖。” 见两人斗嘴,阿白悬着的心也放下来,这厮最是小气,好在并未难为她。 她反思自己刚才还是过于冲动了。 …… 梦生好不容易见到阿无,自己的好兄弟墨公子,说什么都要聚一聚,安音还有事便没有跟随,三人选一竹林叙旧。 阿白在一旁看着,阿无与梦生聊及过往对答如流。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他总是时不时的拇指摩挲着指甲盖,提及兴奋处还会垂眸无奈摇头,一副斯文模样。 完全和阿无不同。 难道他有关于墨公子的记忆! 一个人没有别人的过往又怎么会有如此异常的习惯,像似变了个人,他的眼底在梦生提及少时时明显有波动。 良久,互相告别。 阿白走在阿无一旁,余光瞥见身后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问:“大人,你有墨公子的记忆?” “你没有吗?” “自然没有。” 阿无诧异,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阿白也便没说什么,想来他没说定是也不知情。 如此想着她默默垂眸,阿无转眼瞥了她一眼,她只到自己的胸脯,此刻他看见她圆润的头。 发上的金色蝴蝶珠钗随着她轻轻晃动,好似鲜活飞舞般。 那是他在安音及笄礼时送给她的。 是他亲自做的,当时还幻想着她戴上的场景。 他心中的期待,影响着阿无的情绪,他脚步顿住,“真是烦人。” 鲁莽地伸手扯下她发髻上的珠钗。 动作粗暴,稍带了发丝在上面,阿白被扯的痛叫一声。 不可置信地捂着秀发回头看他。 此刻他阴沉着脸,珠钗在他骨节分明的掌心,一绺发丝缠绕在他的小尾指,他紧紧的盯着珠钗。 阿白不懂,一个珠钗怎么惹到他了。 “大人,你喜欢和我说便是,这般突然会吓到我的。”她弱弱的开口,带着些许不悦。 阿无抬眼看去,神色更加难看至极,“丑陋不堪,我才不会喜欢。”说着他愤怒的将珠钗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精致小巧的珠钗就这样碎开,蝴蝶裂成两半。 这般行径惹得阿白震惊,他怎么又发疯了。 她寻思自己也没有得罪他啊? 阿无死死盯着她,那双杏眼中除了诧异没有一丝惋惜。 他问:“难道你就不觉得可惜吗?” “珠钗而已,碎了就碎了,再买一个就好,大人何须这般生气。”她只觉得阿无莫名其妙。 听闻,阿无神色更加阴沉,“碎了就碎了,别人亲手所做之物,在你口中就这般轻贱吗?” 他上前大掌擒住她的双臂,眼中似有熊熊烈火将她燃尽。 臂膀传来的痛令阿白皱眉,他这疯癫模样,她真想一巴掌扇去。 真是有病…… 阿白并不知道它的由来,只觉得好看便戴上了。 她强忍着自己的冲动,装作委屈样:“大人觉得我有何做不好便直说,何必这样莫名迁怒于我。” 她眼底蕴含雾气,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阿无心生痛意。 痛令他回过神,他诧异于自己刚才的情绪。 他竟然被墨公子所影响,见她不在意便心生怨气。 明明他只是觉得墨公子的记忆惹他厌烦而已…… 想要毁掉这样的烦躁便朝着珠钗动手,不成想被影响更深。 他松开阿白的臂膀,见她带着疑惑的眼眸,眸光不自觉移开,径直略过她大步走去,一言不发。 阿白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好似有些心虚的样。 “真是莫名其妙,活该你没有玩伴。”阿白低声朝着他骂道,步伐却紧跟其后。 没有注意地上的珠钗已然不见…… …… 云上地牢 潮湿阴暗之地,周遭充斥着恶臭,不时的嘶喊及惨叫,血腥味格外浓烈。 昏暗的烛火忽明忽暗显得很是阴森。 萌萌被诺莎带走后,无论如何都不说出幕后者,凭借她一人是不会有这般能耐和手段汇聚这些黑衣高手。 可惜她嘴巴硬气的很,最终提出要单独见安音、梦生和墨公子才会说。 因此阿白才来到此地。 很快她便在诺莎的带领下看见了萌萌。 此刻她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捆绑,死死钉在深灰的墙面,四周血色四溅,她还穿着青色衣裙,血将其染红已然看不见当初的色彩。 见到她来时,萌萌嘴角勾起笑,苍白的脸上染着血迹,嘴角破开血默默滑落。 “你来了,阿音。”她嗤笑着,瞥见她身后站着的两人,梦生冷冷的眸光轻扫了下她,很是不屑;墨公子一如既往的温柔淡笑。 这一幕,她只觉得很好笑,看着安音说:“我还从未想过阻止我的是你。” “萌萌,你为何要杀他?”阿白走上前,有些心疼她的遭遇,在她眼底萌萌并不是个坏人,倒是个充满侠气的少女。 “为何?”萌萌不可置信看她,“他保护那个贱人就该死。” “一个刚来的学子,就妄想和我抢位置,她还赢了,凭什么?” “明明我已经坐好了成为院士的准备,亲自在悬崖暗杀了南则,可是最后成为院士的却是阿白,凭什么……我不服……” “她的获胜显得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是多么的可笑,一个刚入学的学子,有什么资格成为院士。” 萌萌已然坐好了成为院士的准备,对于她有威胁的是南则。 梦生和安音交好,她知道南则定会生气,他自是爱慕安音,知道安音对其无感,却也利用着他。 果然那一日她瞥见他与安音的争吵。 竹林深处,安音不悦的甩开南则拽着她的手腕,“别碰我,你若是觉得他碍眼就除掉他,而不是在我这里耍脾气。” “如同你当初除掉阿墨一样。”她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对于他眼底的悲伤毫不在意,转身快步离开。 南则攥紧拳头,愤愤道:“我会如你愿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曾被她所救,他知道温善外表下是一颗自私冷漠的心,可是他甘愿。 南则眼底的杀意横生,暗处的萌萌见着这一切,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故意为梦生通风报信,为的不过是让南则败在自己手里,让众人知他不如自己。 可她没料到,半路会出现个阿白。 她还成功了。 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萌萌情绪激动着,她死死盯着阿白,“阿音,你比我更知道求学的辛苦不是吗?你为何还要帮她不帮我?你甘心被这样的人踩在脚下吗?”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杀死她,她和梦生带给你的难堪你都忘了吗?” 说到难堪,原本柔和的阿无此刻神色阴冷起来,他这一变化,梦生立马察觉解释: “什么难堪,我和安姑娘就是同窗之谊,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那不过是书院学子的造谣罢了。” 阿白听着这一切,回眸正好对上阿无的眼眸,她知道他在生气。 更加准确的是墨公子在生气。 她很是无奈,默默朝他伸去小指与他的小指勾着,带着暖意的温度从肌肤传来,阿无面色好转。 见此,她安心的转身,很是惋惜的看着萌萌,“若是这就是你杀她的理由,便也太荒唐了。” “我不会和你一样的,况且我心中只有阿墨,与梦生只是同窗,又何来难堪一说。” 她的话语间与梦生划清着界限,梦生余光见两人的缠绵,不知怎地心中空空的。 萌萌听此,难以置信,皱眉盯着眼前的安音,她好似从未认识她一般,“你竟然觉得荒唐,你竟然觉得荒唐……” 她重复着,心中怒火中烧,突的心脏猛烈的抽疼,她歪头噗得一声,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她垂着头,十分痛苦的模样。 梦生见状连忙上前探视,她体内伤势过重已然支撑不了多久,他忙问:“说,是谁指使你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萌萌面色惨白,无力的垂落,脑海中多出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挣扎的抬眼,透过梦生的臂膀,她看见了安音的脸不知怎地变成了记忆中的阿白。 她看着自己自悬崖将南则杀死时,身后出现的身影她看不清,那人握着匕首狠狠将她的脸划伤。 她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下悬崖,下坠时,那些模糊的记忆此刻渐渐清晰。 她看见悬崖上嗤笑着俯视她的安音…… 安音和阿白不断在她记忆中变换,最后她拖着伤势好不容易赶上院士选拔却被阿白打败。 那张令人痛恨的脸将她踹下擂台,她看着她成为了安音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她试图挣扎却已然不能为力,直到身躯被梦生狠狠地晃动,他着急的询问着,她已然感觉不到痛意。 一口血喷在他脸上,最后低语:“你真可怜,活在一个虚假爱恋的谎言中……” 梦生震惊的瞪大双眼,血溅落他眼眸时,他脑海闪回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中,他的心上人,一会是安音的模样一会是阿白。 他还想问,可萌萌已然无力垂落,气息全无。 到最后他们始终没有问出幕后者…… 出了地牢后,诺莎和安音在等待着,见梦生脸上残留的血,她连忙上前关切问道:“阿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梦生看着这张俏丽的脸,她眼眸中的担心不是假的,他却心中没有了之前的悸动。 心好似平静下来,他默默摇头,“是萌萌的血,别担心。” 他一如既往柔情模样,安音并未察觉什么。 她问:“幕后者问出来了吗?” 梦生摇头:“她还没说就死了。” 此时他身后走出阿白和阿无,安音神色顿住。 梦生回头,视线盯着阿白,她笑意晏晏的抬眸注视着阿无,“你就不好奇,梦生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吗?” 她指的是萌萌死后,梦生一反常态的瞪大双眼,然后自顾自离开地牢。 “不好奇。”阿无轻笑出声:“他怕是着急见情人,哪管你的死活。” 一如既往的嘴毒。 阿白:“……” 这一幕令梦生不爽,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莫名的不喜她与他的亲近。 他细微的神色变化被走出的阿无察觉,他眼底浮现轻蔑。 阿白见此,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回眸的瞬间撞上安音和梦生视线。 诺莎也饶有兴致的看她。 她不解问:“大家为何这般看着我们?” 诺莎:“墨公子和安姑娘很是郎才女貌呀。” “诺莎,你可真会说话,可惜我们没有问出你要的答案哦。” 诺莎表示并不在意,都君的手段并非只有一个,她也只是在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此事就此也算是了结…… 与他们分别后,阿白便被阿无带到了雨墨村。 望着眼前的土墙房,她有些疑惑不解:“大人,我们这么着急来这里干嘛?” 她都没来得及和梦生道别。 阿无又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说:“夜长梦多,这里是神明的出生地,最是能快速找到成功出梦的方法。” “不想出梦,现在回去道别也来得及。”他不痛不痒道。 阿白却感觉到他的不喜,莫名其妙。 她附和:“大人自然是出梦要紧,还是你有远见。” “哼”阿无轻哼,梦生的异常令他不安,他可不希望有意外发生。 下一秒,一群穿着布衣的人们将阿无围起,一旁的阿白被挤到了最外面。 她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切,显然懵了。 阿无也懵了…… 眼底浮现怒意,面色却要保持着温柔,他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阿嫲死死抓紧阿无的臂膀,哭着道:“阿墨啊,你总算回来了,阿嫲可想你了,自从你走后,我便再也睡不着,整日以泪洗面……” 阿嫲声情并茂,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周围的村民跟着附和。 阿无显然被此阵仗吓到,嘴角一抽,很多年已经没有人这般亲近他,他很是不习惯的想要抽回,不料阿嫲更加用力起来。 见状,阿无立即看向阿白,用眼色示意她解决。 阿白此刻却东张西望假装被撞的踉踉跄跄,反正就是不看他。 见此阿无后槽牙都咬碎了。 阿白余光窥视着这一幕,心中笑开了花。 虽不明所以,却也觉得此刻他慌张的模样很是有趣。 他处处压着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当然是要小小报复一下了。 第19章 欲念下的欲望 阿白的幸灾乐祸被他看见,下一秒阿无指着她说:“阿嫲,是她带走我的,这才造成我们的分开。” 霎时间,所有村民都回头望着她,阿白顿时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力。 她眨巴眼,轻笑道:“我只是路过,路过。” 说着背过身默默的想要推开人群离开,阿嫲此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喊:“给我抓住她。” 见状村民立即朝着阿白走来。 阿白汗颜……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余光望向阿无方向此刻他被阿嫲紧紧攥着手,朝着她微微张口。 那张得意的神色中她看见他说:“莫要动手。” 阿嫲此刻脸上扬起欣慰的笑容。 …… 阿白被村民们押到墨鱼宗祠,这是墨雨村唯一的一个木屋,是他们祭拜亲族之地。 她被迫跪下,一旁阿无紧跟其后,村民们纷纷站在屋子的两侧,带着些许压迫。 阿嫲走到她的面前,在她身后摆放着刻字的木牌,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白色花环。 只见阿嫲走过去将两个花环拿起,带着褶皱的手指显露岁月的痕迹。 她将花环举过头顶,虔诚地低语:“多谢阿祖庇佑,让墨家找到唯一的血脉,他还带来了妻子,为将来延续血缘。” 阿嫲的声音哽咽,她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阿白看着这一切很是不解,低声问:“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真是走丢的?”阿白记得安音的未婚夫是世家子弟按道理是不会与他们有瓜葛。 阿无垂眸看了眼阿白,在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关于阿嫲的记忆,墨公子也从未来过此,眼下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无:“这重要吗?我自有考量。” 阿白哑语,干笑两声:“说的是,说的是。” “怎么不相信我?” “怎么会?”阿白激动的跪直了,十分认真道:“大人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聪明绝顶,想来是必做好应对打算。哪怕世界上没有人信任你,我定然也会信任大人的。” 阿无轻哼一声,“你倒是会说……” “全是肺腑之言。”阿白附和,心里却吐槽: “这不重要那什么重要呢?阿无你就装吧你。” 阿嫲手中的白花环令她不安,她曾经看见过,那是冥婚所戴的。 阿无神态轻松,并未在意白花环,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她又不能直接告诉阿无,这样会惹得他怀疑。 一个刚从泯司出来的信徒怎么可能知道邪神都不知晓之事。 此时,阿嫲转身举着白花环,脸上露出笑意,褶皱在她脸颊上更加明显,她面色慈善,阿白却感觉那是面具下的伪装。 她靠近时阿白的心跳加快,身体也僵硬起来,她死死盯着阿嫲手中的白花环。 比起她的警觉,阿无倒是随意很多,他扮演着温柔的墨公子。 阿嫲走近站在他们面前,她取下一个白花环就要给阿无戴上,阿白见状猛地伸手阻止,白花环因着她的触碰骤然散落一地。 花间的金光消散,只留下淡淡清香。 阿嫲呵斥:“你在干什么?” “我不会让你伤害阿墨的。”她伸出手将阿无护在身后,她无法说出真相,却可以伪装成一个关心者。 “我和阿墨自幼相识,压根就没见过你们,阿墨不懂,你们骗得了他却骗不了我,要想要伤害他,你先从我的尸体上碾过。” 话落,惹得一众村民大笑,他们本来看见阿白将花环碰掉很是生气的,见状也情有可原了。 另一个阿嫲走出,道:“阿湘啊,你这孙媳妇选的很是不错啊。” “和她婆婆一样鲁莽样。”阿湘故作嫌弃,眼底却很是欣赏。 她解释道:“白花环是阿祖的祝福,也是对阿墨归宗的默许。” “这不是什么会伤害他的东西。” 说着她快速将剩下的白花环戴在阿白头上,阿白震惊不已,骤然站起来。 脑海浮现她被强制扯下凤冠,戴上白花环,神魄被禁锢的同时,被强行推进棺材中,长剑直直的捅进她的胸膛…… 她眼底一闪恐慌,抬起抚摸白花环的指尖都微微颤抖。 这一幕被阿无察觉,他起身掌心抚上她的手背,“发生什么了?” 她眼底的惊恐令他不得不怀疑,白花环上是否被动了手脚。 阿湘阿嫲见状也担心的看过来。 冰冷的掌心唤回阿白的理智,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此刻意外的给了她安全感。 她微微摇头,苍白的脸颊扬起笑意:“我没事,刚才站起来太快,扭到脚了。” 这是个拙劣的理由,阿无却并未看出,霎那间将她抱起来。 失重的瞬间,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空气中的青桔味更加清晰。 他此行对于阿湘阿嫲看来是关心则乱,不过也没说什么,安排人手带两人去了客房。 路上,阿白靠在他的怀中低语:“大人,其实也不用这么夸张的,我可以自己走。” “说的好像我乐意似的,不这样怎么离开?”此刻他头上也戴上了与阿白同样的白花环。 临走前阿湘阿嫲特意重新取的,说是对于他的祝福。 他可不想在跟着阿湘阿嫲做些奇怪的事情,不过他垂眸注视着怀中的阿白,挑眉道:“可以自己走的话,你的手有必要抱我那么紧吗?” 阿白此刻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指尖似有若无的在他肌肤上触碰。 倚靠在他锁颈肩的脸颊也似有若无的与他下巴触碰,似是故意又好似不是。 他的话明显令阿白顿住,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会被他发现。 她不露声色的抬头唇瓣靠近着他的耳畔,道:“大人,我这不是害怕,我们的关系被发现嘛。” “他们认定我们的关系,若是过于生疏定会被怀疑的。”说着她还朝着他的耳畔呼气,余光见他呼吸不似之前的沉稳,嘴角勾起笑。 好不容易有了接近的机会,她当然是要挑拨下阿无,见他气息微乱,她甚是满意。 “你最好是。”阿无稳定心绪,冷凝着眸扫了她一眼,那双杏眸带笑,清澈的眼好似在引诱,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好似要跳出来了。 鬼使神差的视线落在那微张的红唇,那瓣柔软此刻又好似回到了唇边,他忍不住的抿唇,脚下加快脚步。 因着他的思绪,脑海中也莫名闪过不属于他的记忆。 烛火摇曳下,墨公子侧趴在书桌上,他微微睁眼,注视着朝他走来的安音。 见他熟睡,她露出狡黠的笑,跪坐在他面前,歪头凑上来。 那唇瓣的柔软,鼻息中传来的清香, 她轻咬着他的唇,毫无章法的辗转,好看的眼眸闭着,一切都令他迷离。 他一动不动,待安音松开他的唇瓣时,她微微乱下的呼吸投在他的耳畔,她说:“阿墨,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下一秒,墨公子瞬间睁眼。 她在眼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柔软的唇在烛光下更加嫣红。 他被吸引,安音弯着身子一步步靠近他,指尖从他的手背一路向上,挑逗着他的下巴。 余光瞧着他抄写的符文,她问:“阿墨,是它重要还是我重要?” 见他未答,她移动着身子,坐到他手边,将他所写的遮挡。 墨公子见状立马道:“阿音,不可……” “为何不可?”她质问,双手捧着他的脸庞,亲吻着他的眼眸,鼻梁,诱惑着他,“阿墨,你爱我吗?” “我要回云上书院了,不能陪着你,你会忘记我吗?” “阿音,我不会。” “那你证明给我看……” 她唇瓣靠近着他的颈肩,指尖扒开他的外衣,那白皙的肌肤浮现眼前,她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他还是不语,她气愤的咬上那锁骨,用了十足的力气,在听到他的吃痛声时,她低声笑起来,很是畅快。 随后又哭起来,她骂道:“阿墨你就是个滚蛋,我恨你,恨你……” 她松开他跑了出去,下一秒,她的腰间被人从后抱起,她被紧紧环绕着,在他怀里她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 她想开口时被他推到书桌上,纸张散落,衣裳褪尽。 他将她压下,吻带着强势与决绝。 指尖缠绕在柔软,炽热的呼吸惹得她欢悦。 “阿音,是你主动招惹我的。”他咬着她小巧的耳畔,粗重的呼吸一字一句道:“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安音抱着他,狠狠咬着他的臂膀,说:“只要我想,你不过是一个玩物。” 她眼底的轻蔑,惹得墨公子更加深刻的抱坐起她,汗水在两人的肌肤上滚动,烛火慢慢熄灭。 而夜才刚开始。 …… 阿白被阿无放在床榻上后,抬眸间正巧瞥见他脖颈至耳畔都格外红,神色也在忍耐着什么? 不过是挑拨两下就这样?这般想着她轻笑出声。 阿无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情啊…… 她所不知道的,在阿无脑海中已然看见了一场墨公子记忆中她和他的香艳场面。 悦耳的嗓音将他的视线拉回,此刻她坐着,有趣目光打量着他。 这张脸此刻并未沾染红晕,可他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带来的**。 他直直的盯着她,阿白只觉得此刻阿无的神色很怪异,和以往不同,他的神色中带着强烈的侵略,视线转动下她感受到他在盯着自己的…… 唇? 清心寡欲的他怎么可能如此,她回想着刚才莫不是…… 她起身缓慢走到他面前,手微微抬起轻抚上他的脸颊,说:“大人,你这般盯着我是因为墨公子吗?还是你就是墨公子?” 她带着笑意的眸底欲渐冰冷。 不属于他的欲念,令她不得不怀疑,阿无被墨公子夺舍。 第20章 眷念的味道 她步步向他走进,每走一步心中的猜忌就多一分,垂落的左手默默隐于袖里。 阿无瞥见这一幕,轻笑道:“怎么?若我真是,你还想杀我不成?”他看向她时带着嘲讽。 阿白停在他面前微微点头:“大人,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错的办法还是不出错的办法?”他盯着她的眼,将她心里所想看的一清二楚。 就连他都受到墨公子的影响,若是他真的夺舍,那稍纵即逝的野性,如同盯着猎物般。 如今在这场梦境中她被认为是安音,于她而言是危险的。 阿白显然顿住,右手抚上稍尖的下巴,“若是墨公子真的夺舍,大人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他嗤笑着:“在我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你最好也别把我看做弱者。”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阿白在那眼眸中看出一丝怒火。 此刻他脸上早已没有刚才对她的觊觎,她本该开口去哄,可她此刻心中起了挑逗之心。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大人,墨公子记忆中可是喜欢安音?” “是又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那你呢?可有对我有半分的喜欢?”她抬脚上前靠近着他,下一秒阿无后退半步,很是惶恐,“你……在胡说什么……” “你觉得我会愚蠢到,分不清他和我的情感,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弱者,哪怕你是信徒也不可能。” 阿无远离着她,在她询问时,他明显能够感受到不属于他心口的跳动,真是令人厌烦。 矮小的门槛将她和阿无隔绝,她站在屋内,而他站在阳光下。 在他眼中阿白明显察觉出了一丝厌恶,他不喜自己。 她垂眸低笑,脸色露出失落,再次抬头时,说:“是我贪恋了,大人就当我说的是胡话。” 屋内她站在阴影里,掩饰不住的难过,阿无更加感觉心如刀绞。 他气愤地上前两指钳住阿白的脸颊,恶狠狠道:“下一次,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杀了你。” 他已经被墨公子的情绪折磨的思绪烦躁了,被不属于的情绪裹挟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阿无眼中的冷冽如同掐住她的指尖般,她感受着脸颊传来的痛,气息也弱下,“大人,请宽诉我,我不会再犯了。” 下一秒他松开了手,阿白连忙捂住下巴,口腔中发来酸涩。 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那是一种警告,阿白望着他的背影,他垂下的手掌微颤。 她知道阿无果然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 阿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眼中,她将门关上转身靠在木门上,垂着头,双手捂在心脏处,感受着跳动。 想到他刚才的话,忍不住笑出声:“阿无真是个笨蛋,那样说就不怕激起她的好胜心吗?” 作为永生者一辈子是很长的…… 尤其是对于她这个觊觎他那完美皮囊者来说,无疑是个邀约…… …… 阿无走后,阿白呆在屋内许久,直到确定周遭没有监视者,便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她观察着墨雨村的村民们,他们纷纷头上带着各式各样的花环,与云上书院不同这里遍地可见玫瑰花。 耳边传来孩童的嬉闹,她抬眼望去,那是一片花圃,玫瑰围绕其中,不少孩童在里面。 有编花环,也有捏泥土娃娃的,还有一起成群结队玩躲猫猫…… 正在专注着捏泥土娃娃的女童,察觉视线抬头看去,正巧与她视线对上,她眼睛瞬间发光。 丢掉手里的泥土娃娃,朝着阿白飞奔而来,脸上还沾染着些许泥土。 阿白对此深感好奇,只见她跑到她面前,喊道:“嫂嫂,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她一双清澈眼眸探头看她身后,并无一人。 她长的很是可爱,穿着青白色襦裙像个瓷娃娃似的。 阿白蹲下,拇指将她右下脸颊上的泥土擦拭,温声细语道:“小娃娃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嫂嫂哦。” “我不是小娃娃,我叫墨篱,刚才阿嫲带你们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嫂嫂休想骗我。” 听闻,阿白好似明白什么,她问:“墨公子是你的哥哥。” “对呀,阿嫲说了,哥哥回来了,还带来了个嫂嫂以后还会有小侄子和小侄女,可以一起陪我玩。”墨篱沉浸在喜悦中。 阿白却有些无奈,阿湘阿嫲还真是对小孩子什么都说啊…… 提起墨公子,她看向墨篱问:“你哥哥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呢?” 墨篱回忆着:“哥哥当初抢走了月蜜香,月蜜香没了,墨雨村会被毁掉,镜子将会崩塌,神明降下天罚……” 在墨篱的话语中,阿白知道了为何墨公子被送入寺庙的真相。 当初他与梦生和安音一同去参加月礼节,这是专属于墨雨村的节日,凡是谁在月礼节能够拿到摆放最高的合礼便可以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合礼中是神明造物月蜜香,历代由墨雨村守护。 可当墨公子与梦生一同拿到月蜜香时,两人递给了安音,月蜜香却在她接触时消失不见。 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后来墨公子便被送往寺庙,因为阿湘阿嫲说他是神明的继承者。 作为神明继承者不该有七情六欲不该拥有任何情绪,该如同白纸般纯洁无瑕。 可是在下一个月节,墨公子并未成为神明,因此他消失不见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好在如今他回来了。 关于神明的继承者,阿白想到了斑驳墙面的画像。 思索间,墨篱拉着她的手跑进了花圃。 她牵着阿白的手向孩童们介绍着,她们见阿白后都向墨篱投来羡慕的神情,还一口一口的朝着她喊美人姐姐。 每一个都可爱的如同糯米丸子似的,阿白感觉心都融化了。 将之前的思绪抛之脑后与她们玩耍起来。 …… 夕阳笼罩在花圃将玫瑰的色彩染上光芒,一切看起来都很梦幻。 沉浸在这一切中的阿白,忽视了远处右面走进一抹身影,他弯腰捡起被放在花圃外的墨篱所做的泥土娃娃,酷似阿白的脸。 余光中,阿白瞥见阿无,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阿白正在抱着墨篱摘桃子,见状她轻轻将她放下,说:“我拉哥哥陪你玩。” 她起身朝着阿无走去,一把扯过阿无的手臂,将其拉起便跑。 阿无一脸迷惑,没反应过来。 直到走进花圃,他瞬间挣脱阿白柔软白皙的手,冷着脸转身就要走。 阿白连忙阻止,“大人,刚来你就要走啊。” “我不喜欢人多。” “是不喜欢还是害怕,她们只是想要跟你玩玩而已。”阿白用着激将法,慢慢上前拉住阿无的左手,回头对着孩子们问:“你们想不想要和哥哥玩呀。” 她眨巴着眼睛,墨篱立马明白,大声道:“想,墨篱想要和哥哥玩。” “哥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墨篱很是想你。”说着,她一把跑到阿无腿边紧紧抱着阿无。 阿无惊的顿住,浑身都僵硬起来。 他从未与孩童有着这样亲近的距离,厄运者只会迎来被驱赶的命运。 周围的孩童见状也跟着她一起喊,效仿她,稚嫩的脸上皆是对阿无的喜欢。 阿无的长相是她们见过最最好看的。 阿无整个神经更加紧绷,他做好防护,可想象中的厌恶和攻击并未出现,他被簇拥其中,周围是孩童的欢声笑语。 阿白拉着他与孩童玩耍,有女孩让他教她们做泥土娃娃,见着她们天真的面孔,他终究拿起,有模有样的做着。 不一会,墨篱扯着他的手叫他一起玩躲猫猫。 这场欢笑持续很久,直至夜幕降临,孩童们皆不舍的跟着家人离开,阿白和阿无挥手送别。 突然一个漂亮的孩子跑回来手里抱着两个玫瑰花环,“安嫂嫂,墨哥哥,这个是我自己编的,送给你们。” 她略显红晕的小脸颊,显然害羞了。 阿白蹲下道:“那你帮我们戴上。” 左手还不忘拉扯下阿无,阿无见状不情不愿蹲下,眸光却紧盯着女孩的花环,指尖无意识收紧。 女孩将花环为两人戴上后,笑着挥手,不舍的离开了。 阿白抬头见同样戴着玫瑰花环的阿无,大笑出声:“大人,你这样真像个小花童呢。”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打趣着,显然心情不错。 望着离开的孩童,阿白看见他眸光中带着眷念。 与他认识这么久,她从来知道阿无原来还有这一面。 在记忆中,他总是在遇见孩童时离得远远的,她轻笑道:“我还以为大人不喜欢小孩子。”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他冷声道,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 “是我多言了。”阿白露出讨好的笑,转眼走到墨篱身边,蹲下指尖牵上她的小手,“我们回去吧。” 墨篱点头:“好的嫂嫂,阿嫲肯定也做了好吃的等着了,我和你说阿嫲的手艺可好了。” 阿无:“……” 墨篱路过阿无时,见他愣愣的站着,抬头笑着望着他,胖胖的小手拉上他的小指,说:“哥哥,我们回家吧。” 夕阳下,她的脸被照的红红,眼眸中好似有星星在发光,她带着稚嫩的童真期待的看着他。 家? 这是个陌生的词,陌生到他都忘记是什么样子。 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回握住她的小手,轻声开口:“好,我们一起回家。” 此刻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眸底的悲悯少了些许。 墨篱左手牵着阿无,右手牵着阿白,走在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 屋内,阿嫲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做的都是墨篱和墨公子爱吃的,坐在主桌上,视线时不时的朝着院子内看去。 直到听见了脚步声和墨篱的笑声,她立马起身走出屋子。 “总算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开饭了。”阿湘阿嫲十分嫌弃地看着三人身上残留的泥土印,语气却很是柔和。 她与阿无视线对上的瞬间,露出了慈眉笑意。 阿无显然呆愣住。 阿湘阿嫲走到阿无跟前,伸手牵过他的掌心,说:“衣服都脏了,之前你阿娘做了一件,我带你去换吧。” 眼睛是情感的窗口,她此刻蕴含的思念,阿无明显能够察觉,他的心莫名的开始酸涩,无法拒绝。 阿嫲回头看向阿白,阿白说:“我带墨篱去换衣服。” 阿湘阿嫲满意的点头。 待阿白走后,阿无跟着阿湘阿嫲进了右侧的屋子,屋内昏暗,只见阿湘阿嫲缓慢的走过去,点燃烛火,屋内一切也亮起来。 屋内放着一排排的红楠木柜子,只见她走到一个柜门有玫瑰图案柜门时停下,她打开柜门,拿出一个青白色的衣服。 她将衣服递给阿无,“这是你阿娘给你做的,还没做完人就没了。” 她抚摸着上面的青竹图案,补充道:“剩下的是我绣的,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试试,不合适再改。” 阿无接过衣服望着阿湘阿嫲的离开,视线定格在那缓慢的步调,瞬间他攥紧了衣服。 …… 换好后,他站在镜子中看着,衣服很是合身。 镜中他一身青白长衣,上面的青竹栩栩如生,他用玉簪子将披散的长发盘上。 温润如玉,如同记忆中墨公子的模样。 阿湘阿嫲进来时,见状很是欣慰道:“看来是合身的,你阿娘若是见到你长大的样子,定会很开心。” 她的嗓音夹杂着哽咽。 阿无指尖轻抚青竹,凸起的纹路与他的指腹摩擦。 阿娘……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他的阿娘早就死了。 死在了王座神明之手…… 他甚至记不起她的模样。 对上阿湘阿嫲的眼眸,她的眼眶中饱含泪珠,他的心口更加酸楚。 …… 良久,阿白和墨篱在桌前等待中,直到门被推开,她回头看去,见到了眼底有些发红的阿无。 他眉目如画,此刻清冷的眸光注视着她,看不出去情绪。 阿湘阿嫲握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位置上,脸上布满欣慰。 见他来,墨篱瞬间双眼发光,“阿嫲,我现在可以吃了吗?”她等的都快饿死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小馋鬼。”阿湘阿嫲轻轻敲了下她的头,默许她动筷。 转身拿筷子夹了菜放到阿无碗中,城西的湖鱼、城北的烧鸡、以及阿嫲的拿手炖鸭。 都是平常家常菜,而这些都是他所爱吃的。 阿嫲:“也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做的。” 阿无心生触动,望着这一切,他忍不住眼眶发红,墨公子的喜好和他竟然一致,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般认真对待了。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吃下去,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孩童时期他总是在阿娘周围闹着要吃。 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记忆中的味道。 心脏好似被挤压般的疼痛,无尽的思念翻涌…… 顿时,他端着碗吃起来,吃像很是不雅观,狼吞虎咽的。 阿湘阿嫲无奈劝道:“都有的,慢点吃慢点吃。” 阿无似是听不到,吃的更加快,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一幕,阿白静静看着,她有些猜不透眼前的是真正的阿无还是墨公子的情绪捣鬼。 第21章 神明的代价 半月后, 这半个月,阿白看着阿无渐渐融入这里。 每日他都会牵着墨篱出去玩,回来时会带上阿湘阿嫲让他买的菜。 一切都是如此的融洽,他好似真的成为了墨公子,在他眼中她看见了依恋。 阿白端着水走到厨房时,他和阿湘阿嫲及墨篱在厨房中忙活。 后日便是月节礼,他们在做玫瑰花饼,脸上明媚的笑,无视着脸颊上的粉面,与墨篱有说有笑的用玫瑰模具制着饼。 这一幕,令她回忆起昨夜,她问阿无,“大人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可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月色下他俊朗容颜沾染上悲伤,他在不舍…… …… 待一切弄好后已然是晌午。 吃完饭后,在后院墨篱坐在秋千上,阿无宠溺的在后面帮她推着,越飞越高时,她更加兴奋的大叫。 阿白走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轻笑道:“阿墨,你就不怕她落下来吗?” 在外人面前她都是这般称呼。 “有我在,无需害怕。” “有哥哥在,无需害怕。” 见此,阿白很是无奈,两人脸上的自信如出一辙,倒真像是兄妹的模样。 下一秒墨篱朝着她挥挥手,“嫂嫂,你也来嘛,我们一起。”她边说着边挪了挪,为阿白腾出位置。 见此,阿白抬脚正欲上前,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呼唤。 “安姑娘,你真的在这里啊……” 温声细语中可以听出男子此刻的欣喜。 回头间,阿白看见了梦生,他着急忙慌地跑来,眸光紧盯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 待他走近停下,阿白问:“梦公子为何在这里?” “之前你们走后我便一直多方打探,这才知晓你们在墨雨村,便赶来见你们。” 梦生解释着,视线望向阿无,他扬起笑道:“阿墨,有没有想我啊,我给你发的书信你又没看到是吧。” 阿无瞥了他一眼,目光盯在俩人的距离上,梦生站在她旁边,靠近着阿白。 他心生不爽,稳稳的把秋千定住,冷着脸朝着两人走来。 伸手推了下梦生,“离她远点。” 梦生踉跄后退见他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呆在一旁,很是无奈摇头:“阿墨,你有必要吗?” “我的未婚妻,自然有必要。” 听闻,阿白也是很无奈的一笑,视线抬头望向他的侧颜。 对于靠近她者,他都会很不悦,想来是墨公子对安音的占有欲影响了他。 梦生此次前来,叙叙旧后便离开了,见他离开,阿无也明显开心了许多。 阿白看着他挥手离去的背影,左手掌心紧紧攥住。 那里面是一个纸条,梦生趁着阿无不注意时,塞给她的。 视线交织下,她瞥见梦生眼底的狡黠。 …… 夜幕降临,亭台 月色映照在湖面,波光粼粼。 阿白踏着月色赶来时,他背对着,站在亭中。周围的湖面很是寂静,他的背影莫名给她一种落寞之感。 她缓步上前,带着不解:“为何约我来此?” 她的话音刚落,梦生瞬间转过身来,嘴角也勾起笑意,眼眸中的眷念惹得阿白退后一步。 他不该这般看她? 她眼中的惶恐全数落进梦生眼眸,这和他所想完全不同。 他顿时收敛,一副很是困扰的模样。 “小娘子的生辰快到了,不知什么样的礼物会令她喜欢,想着她与安姑娘曾是同窗,便想来问问你。”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做着请的姿势。 阿白听此心中疑惑少些,对于梦生对“阿白”也就是此刻安音的喜欢,想来千里迢迢来此也很是正常。 她坐下后,梦生也回到了对面坐下。 桌上已然准备了菜肴,琉璃杯中倒满泛蓝的水。 阿白有一瞬间的晃神。 “梦公子想的很是周到呢。”她指的是这一桌子的准备。 梦生轻笑:“求姑娘办事,自然要周全些。” “可我与白姑娘虽为同窗却并未知道她的喜好,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她带着歉意,瞥见他眸底的失望,她又安慰道:“梦公子与白姑娘伉俪情深,想来公子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的。” 梦生瞬间眼前一亮,“安姑娘当真如此想?” “自然。” “如此便好,便好。”他端起面前的琉璃杯,敬阿白, “这是源镜的花月愁,是我梦家的独有的,最是受女子喜爱。想着安姑娘未曾有机会品尝,特意带来给你。” 听闻,阿白顺势端起与梦生碰杯,杯口在唇边抿了一口。 入口是一股甜腻却又夹杂着酸味的味道,和记忆中的一致,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喝过花月愁。 花月愁是海棠所酿,当初为了它,海棠可是愁了好久,因此她才提议叫花月愁。 它并非是浓烈的酒,自然受到女子喜欢。 梦生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将花月愁抿下后,一口喝完,眼底的笑意更甚。 安音曾经喝过花月愁,当初他亲自带给墨公子的,如今她未质疑自己的话,他更加确信她并不是安音。 他在心中嘲讽:“小娘子,你还是这般对我不设防啊。” 下一秒,阿白感觉意识都迷糊了,她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梦生身影飘忽,有无数的重影。 她感觉心口好似在燃烧,有些无力地趴在了桌前,“梦公子,你的酒还真是容易醉人啊。” “不是酒容易醉,是小娘子的思念迷醉了你。” 花月愁只是清酒,并不容易醉人,唯有思绪万千者容易醉倒。 自是思愁最磨人。 阿白此刻已然听不清他的话,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的左手臂被什么刺了下,意识渐渐迷离。 …… 月礼节的到来,墨雨村人人脸上带着笑意,他们手中拿着权杖,好似举着火把般,期待的在墨鱼宗祠门外等待着。 阿无一大早便找了阿白,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好似消失了般。 他皱眉,神色冷下。 他本想出门去寻,墨篱拦住了他,“哥哥,阿嫲叫我们快点去宗祠。” 她抬手牵上阿无的指尖催促着。 阿无只好跟着她离开。 原本应该是去宗祠的路,墨篱却带他走到了最高处。 踏过一个又一个的台阶,他望着空旷下遍地的紫色昙花,很是不解:“阿篱,我们为何要来这里?” “阿嫲说带哥哥来到神明地。”说着她牵着阿无走进木桩。 周围充斥着昙花的清香,随着阿无的靠近风也吹起,凡是风驶过的地方昙花盛开,花蕊浮现紫色光珠。 待阿无不明所以,站在木桩下的昙花纹地面时,手中的柔软骤然脱离。 他疑惑垂眸,一把匕首狠狠地刺穿他的腹部,他震惊的盯着墨篱。 此刻她眼底布满恨意,大喊着:“去死吧。” 话落的瞬间,他被推到了木桩上,后背狠狠地撞着,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眼睛死死盯着墨篱。 她眼中的怨怼如同他记忆中那些厌恶他者一般。 厄运者是不幸的,凡是接触者都会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他杀过无数的试图接近刺杀者,见过无数的恨,却都没有此刻令他难受,他感觉心脏被人一刀一刀的凌迟。 他以为在这里会不同,那些回忆似在嘲讽。 记忆中浮现与墨篱欢快的记忆,她对自己的崇拜…… “为什么”他不甘的问。 “因为你本就是将死之人,本该为自己的罪孽赎罪。”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他抬眸看去。 阿湘阿嫲的身影走了上来,她手里举着一个权杖。权杖上镶嵌的蓝宝石发出红光,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村民。 明明昨日还是笑脸相迎,今日便满怀怨恨。 此刻阿无好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是邪神。 他受着情绪的裹挟,朝着阿湘阿嫲走去,“阿嫲,为什么,你不是说阿娘若看着我长大定会开心。” “阿篱,你不是说我是哥哥吗?”他捂着伤口,血从指尖溢出。 他似感受不到,挪着步伐上前,没走几步,被一堵透明的墙抵挡。 他更加不甘心道:“阿嫲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去吗?你那些疼爱都是假的吗?” “你忘了吗?你和阿娘为我做了新衣,你做我爱吃的……” “我和阿篱一起玩耍,你在家里等我……我们还一起做了玫瑰花饼、宗祠的祈福,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难道我不是你的孙孙,不是你等的人吗?”似有万千情绪涌入脑海,他定睛扫视着投入他身上的冷漠眼神。 那些回忆好似只有他记得,他再次成为被抛弃者。 他眼底浮现愤恨,他握紧拳头捶打着透明的墙面,质问着他们:“你们难道都没有心吗?你们难道忘记了往日情谊吗?” 阿湘阿嫲:“神明的继承者何来情谊,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活。” 她伸出手中权杖对准阿无,红光乍现,“成为神明是你的荣幸,这一次莫要在反抗。” 瞬间四周火焰燃烧,紫珠纷纷飞入阿无所在之地,脚下一空,他坠入了凹地,紫珠不断的填充着空隙似要将他埋葬于此。 阿湘阿嫲走上前权杖对准着阿无的方向,村民一齐将凹地围绕权杖直指阿无。 他望着他们居高临下的漠视,无视着不断注入的珠子。 一双深邃眼眸似要将阿湘阿嫲看穿,心口的酸涩不断涌出,他怒吼道:“阿嫲,你之前做的一切难道都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赴死吗?” “阿墨,你懂得便好。”阿湘阿嫲只是冷冷的一眼,并未在意。 她的冷漠刺痛着阿无,也刺痛着透过他眼睛看着这一切的阿墨。 残忍的话语,阿无感觉脸颊有一冰冷划过,痛苦透过他的眼,猛烈的不甘流出,“你又抛弃我了,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我要让你们痛苦的死去,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怨怼似从深底涌出,昭示着一切的不甘与痛苦。 可他们的眼底终究是冷漠。 随着珠子不断攀升,阿无的头渐渐垂落,眸中发白……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凭什么觉得神明会庇佑你们这些侩子手?” 女子清雅的声音从远处喊来,阿湘阿嫲回眸,阿白任由衣裙被风吹拂,气愤的盯着他们。 阿白再次醒来梦生已然不见踪影,阳光撒下刺痛她的眼眸,她遮挡着。 耳边突然听到阿无不甘的嘶吼,霎时间她转身盯向高处的神明地。 待她赶来便见这一幕,他们似屠刀的猎户向他挥去刀口。 她气愤地握紧匕首朝着他们袭来,大家纷纷避开,她站在了凹地的边缘攥紧匕首,防备的扫视着他们。 阿湘阿嫲见状冷哼:“这里的规矩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神明的继承者只有死才能庇佑我们。在珠光中,肉身被紫珠裹挟,再任由信徒一点点切割,最终浇上金花粉末在熊熊火焰中,神明降临。” “这是神明的规则,是成为神明的代价,是我们作为守护者的义务。” “凡是□□成神,都会庇佑我们。” “神明会庇佑我们……” 她伸出手高举着权杖大喊,身后的村民跟随,作为神明的信徒他们并不觉得错。 因为这便是神明给他们的祷告。 他们聚集着强大神魄,昙花花瓣犹如雪花般飘落。 “真是疯了……一群疯子。”阿白见此怒骂,“神明不会庇佑,只会恨你们,恨不得将你们剥皮拆骨。” 她猩红了眼,心中不平,在对阿无也是对自己。 当她死在王座时,她的信徒是不是也如此。 也如此期盼她的死去…… 远处斑驳的墙面上,小木屋打开,金粉不断冒出。 天空被金光环绕,昙花被火光燃起,随着权杖的不断赤红,阿白感受着强大的神魄浮现,她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他们。 视线瞥到底下的阿无,她转身纵身一跃而下,跌落在阿无身旁。 她用神魄将珠子驱赶,抬手擦拭他的泪。 见他面露悲凉,心中不免怜悯。 阿无,你当真是可怜啊…… 她拍着他的脸呼喊:“阿无,你醒醒,这是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你不是他,这不是你的罪孽。” 无论她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眼眸的白色越来越多渐渐蔓延他的脸颊,似霜花。 被驱赶的珠子也系数飞来,她抬眸望着渐渐消失的光芒,焦急地大喊道:“阿无,我永不会抛弃你,请你不要就这样死去。” 珠子掩埋一切,就连颤抖都无法动弹,黑夜令她害怕,攥在阿无胸膛的指尖紧紧抓紧。 此刻他还是无动于衷,视线的最后,阿巴抬手捂住他发白的眼眸。 “若是你想死,那我便陪着你。” “他们所谓的罪孽,我来帮你还。” 她闭着双眼,苍白着脸靠在他怀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一切好似骤停。 唯有彼此心跳的剧烈跳动。 第22章 引诱 悠悠琴音回荡,四周昏暗无光,阿白试图想要睁眼却感觉眼皮格外沉重,只能感受着清风拂过的凉爽和无尽的琴音缠绵。 难道她又出梦了? 她思索着,突然琴弦崩裂,发出刺耳声…… 她微微皱眉紧接着是男子的声音。 “当真是可惜,无论何时还真是肆无忌惮,料想神明不敢,不敢……”温声细语好似从远处而来又似很近。 话语中带着嘲讽的不甘。 紧接着似有重物垂落,狠狠被砸向湖水中,发出似水的哀鸣。 男子嗤笑道:“剥皮拆骨……好一个剥皮拆骨……” “可我做不到这般的决绝,所以阿音才会恨我……抛弃我……” “她恨不得我死,恨不得不曾遇见……” 嗓音越加悠远夹杂着怨怼和缠绵。 阿白捕捉到一句阿音,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突然眼眸睁开,满地昙花后的白城中,黑白交织的湖面上是一座孤亭。 亭中之人倒在水泊中,右手扶着沉入一半的木琴。他垂着眸,脸颊上露出阴森诡异的笑。 这一幕深深印在她脑海,时间好似停滞,直到他的抬眸。 “啊……”阿白猛地坐起,浑身颤栗,她感觉血液都变得滚烫,那张脸她不会忘。 梦生怎么会在哪里? 难道他便是欲念神明! 她的惊恐惹得一旁的阿无连忙问:“发生什么了?” 他的话拉回了阿白的思绪,她看着眼前冷俊的脸,他眼底浮现担忧。 四周昏暗唯有他举着烛火,照亮一切。 此刻她看着周围的石壁和身下的石床,知晓他们是在一个山洞里。 似是害怕她睡的不踏实,身下还铺上一层柔软的毯子。 阿无见她不回答,伸手就扯上她手腕,眉头皱起,“并未任何怪异之处?” “你究竟怎么了?” 瞥见他神色紧张,阿白顿时握紧拳头,垂着眸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大人,你会怪罪我吗?” “自然不会,你瞒我便会……”他无意识攥紧她的手腕。 见此,阿白探头靠近着他的耳畔,低声道:“其实……我只是梦魇了……” 话落,明显感受到阿无顿住,霎时甩开她的手腕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她,“阿白,我对你太过纵容了,你敢耍我?” “大人不也耍我了?”她抬眸望向他,语气散漫道:“大人明明可以挣脱为何还要配合阿湘阿嫲他们这一出,此刻知道神明未降临定然四处寻找你。” “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当场识破不好吗?让他们知道墨公子根本不是神明继承者。” 她刚才所看见的,显然真正的神明是梦生,阿无定然也知晓这一点。 她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阿无并不是一个有耐心且会戏耍人的性子。 阿白以着自己的了解却忘记了人终有情。 阿无受着阿墨的情绪影响,在这场梦中,一欲起万念生。 阿墨所想他也想知道。 有没有一刻,他们会念及所情对他心软,可惜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 他似陷入痛苦和不甘的泥潭,直到她出现在他身边,她用着他渴望的话语,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他回忆着过去,对阿白说:“他们都说我是厄运之人,谁靠近我就会仇厌。没有人会向我展示善意,我也不配,因为这是我亵渎神明的惩罚。” “而他们是唯一向我投来关心和照顾,在他们眼中没有厌恶和仇恨。” “阿墨心中也有不甘,他也想问问他们……” “所以你不出手而是不甘的诅咒他们,只是因为你们想要他们,哪怕是因为恐惧或者心中的不忍,可以放你们一马?” “可惜并没有……他曾经的痛恨也夹杂着我的恨……”他嗤笑着,显然明白自己已然被墨公子影响颇深。 “那你做过吗?”阿白问,亵渎神明听起来是他的做派。 只见阿无摇头又点头,他思索着道:“若是只因为一句辱骂便是亵渎,那我确实做过。” “我阿娘是念神的信徒,可是她却被人骗,被人吸干神魄抛尸荒野。我怎能不恨,我恨她的善良,更恨念神的存在。” “他不是守护信徒的神明吗?为何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阿无脸上浮现恨意,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自嘲。 阿白看着这一切,世人皆传,阿无是天生的厄运者,原来真相并未如此。 厄运是神明的惩罚! 他嘴角的自嘲,是他此刻是上一任念神的徒弟,也因为念神,他才被救。 好似命运捉弄,他的厄运却终将伴随他一生,他也终将成为邪神的最佳人选。 她朝前伸手抓住阿无的手臂,指尖拂过他的手背将掌心摊开,垂眸看着他的掌纹, “阿墨曾经经历过这些吗?” 话落,她明显看见指尖的颤抖。 答案一目了然。 他们呆在这墨雨村半个月都没有出事,她一离开就出事了,想来他们早就想要动手。 因为她的赋能影响让神明无法干预,哪怕是规则他们都无法对阿无产生恶念,而当她离开之际,一切都布上正轨。 阿无也被驱赶到命运的舞台。 片刻她抬头看向阿无,左手指尖滑进阿无的掌心安慰着,十指相扣。 阿无困惑看来,想要抽回。 阿白却扬起一抹明媚笑意,信誓旦旦开口:“我本该死的,却在雨夜遇见一个好心人,他带给了我生的铭刻,至此好运连连。” “现在,我将我的好运分你一半,将你的厄运拿走一半,你就不再是厄运者。” 是被神明赐福的幸运儿。 她在心里补充道。 她抓起紧握的双手,俏皮的晃动着,眉眼弯弯很是讨喜。 随着她话落,阿无感受着掌心传来刺痛,很快便消失了。 消失的瞬间阿白也松开手,掌心分开的同时,一个白色鸽子幻象飞出。 阿白轻笑着伸手将掌心对着阿无,“你看,这是好运的烙印。” 掌心靠近手腕处,有一抹小小的鸽子印记,阿白指着他手心的方向示意。 阿无有些晃神,不知何时他手心也有这个印记,想到阿白说的,他呢喃:“好运的烙印……” 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阿白凑过来轻笑,“你可不要质疑我的能力,作为你的信徒,自然要守护着你。” 她手快速的和阿无的掌心重合,然后分开,一个鸽子幻象又出现。 “以后只要有这个在,你就不用担心会被人厌恶或者伤害。” “这是阿白给你的护身符。” 她弯头盯着阿无漂亮的眼眸,声音轻柔:“邪神大人,你可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哦。” 这样的好令阿无震惊,他与阿白对视,淡漠眼中好似有团火焰,似要看清她眼底的狡黠。 却看到明亮如海水般的寂静,只一眼就令他沦陷。 他猛然后退,背过身去,指腹不断摩挲。 脑海中不断有雨水滴落的声响,敲打着他的心脏,他本该感到冷意,可此刻阿无却觉得全身炽热。 好运对于他来说便是一辈子最为重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可如今她将自己的好运分给自己。 她将命给了他…… 她的命给了他…… 命给他…… 他感觉大脑中有一团迷雾无法撕开,将他的思绪都顿住,只能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霎时间 他转身坐在阿白的身旁,头靠近阿白,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转。 阿白有些诧异,显然对他的一系列动作很是不解。 莫不是太过于感动? 下一秒,他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他皱眉,神色很是痛苦,“你不怕被厄运缠身吗?” “将命和我纠缠,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不怕,自遇见你开始,除了你,我便无处可去。”阿白温声细语回应,她将手抚上他的手背,杏眼柔情似水注视着他。 早在千年前,她便已然死无葬身之地。 她又有何惧…… 洞中此刻寂寂无声唯有烛火噼啪作响,四周空气好似变得稀缺,温度也上升不少。 欲念一旦被点起,便生生不息。 阿无喉咙滚动着,呼吸也开始灼热起来。 她的眉眼如画,肌肤如雪,唇是淡淡,他荒唐的想要将那唇色嫣红。 如同记忆中墨公子与安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缩回了手,身子也远离了些。 阿白却不愿,她探过来身子,步步紧逼,指尖抓紧他的小指,轻声道:“大人,是在害怕吗?”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你离远点。”他很是嫌弃的开口,视线却怎么也没在她脸上移开。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光垂下,此刻她只要再靠近一点便可以触碰那嘴硬的唇。 她并非没有见过他动情的模样,可惜当时她并未试过。 眼下的气氛十分暧昧,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颊。 阿无似是忍受不住这样,他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他与她视线对上,眸光有些迷离,“阿白,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大人本就是危险的。” 她低头吻上那薄凉的唇,唇瓣上的柔软,原来哪怕是嘴硬的他,这里也是软的。 唇的触碰,与她的低语交织,阿无顿时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红唇轻点,很快便离开,她窝在他的怀中,双手挽上他的脖颈,呼吸已然乱了,她问:“大人,还觉得危险吗?” 唇色淡淡,眸底却带着引诱,空气中无名的清香飘入他的鼻息。 昏暗光线下,她背对着烛火,好似夜晚突然而至的妖精。 下一秒他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右手握紧细腰将她深深嵌进自己的身体,抬头狠狠的咬上那唇瓣。 动作很是粗鲁好似急于渴望水滋养的鱼儿,又似黑暗中瞥见一点光亮便拼命追赶的赌徒。 唇齿交融,他拼命吸吮着她的呼吸,不留一点喘息。 他的野性似被她释放,腰间的丝带被狠狠丢下,衣领被死死扯开,白皙顺滑的肌肤令他血液翻滚,指尖不断在她肌肤上摩挲。 他似将她揉进了自己的身躯,渴望着她对自己的铭记。 不断的喘息此起彼伏…… 头埋进她的锁骨中,唇瓣一路向上,探入她的耳畔,气息洒下的同时,指腹扳开那秘密而诱惑之境地。 “阿白,这很可怕……” “不怕……” 瞬间阿白抚摸上他的发丝,将他推倒在石床之上,他散落的秀发与迷离双眸,都似世间最好的情毒。 他的吻令她沉迷,他野性的缠绵是她的渴求,她早已渴求他许久。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好似命运的主宰,阿无又怎会容忍。 下一秒他一个转身将她压下,“这是你该得的。”他恶狠狠的开口,宣誓着她的恶行。 唇瓣狠狠的吻上,阿白张着唇承受着一切,她紧紧将指甲扣进他的背部,与他抵死缠绵。 辗转反侧间在烛火下摇曳…… 洞口,一抹身影站了许久,拳头紧紧捏紧,直至晨曦洒下故而离开。 第23章 神明的身世 阳光从山顶缝隙透过,映照在交织的身影中,很是温馨。 阿白感觉腰间被一双大手紧紧抱住,她无意识地埋头在他的锁骨间蹭蹭,好似还没醒似的,鼻息夹杂的青桔味很是令她喜欢。 她渐渐抬头,视线落在那微微闭着的眼,沉睡着绝色容颜时,忍不住嘴角勾起。 她撑着手支着额头,细细观察着他的眉眼,昨夜的炽热和缠绵在脑海不断浮现。 指尖抚摸上那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直至那抿着的薄唇。 当真是性感呀! 想到那抵死的缠绵和他唇瓣间带来的欢愉,此刻阿白心情格外好。 不愧是她惦记了这么多年的男子,虽是在梦中,但那致命的喘息终究久久不能停息。 她突然好奇阿无醒来会如何? 昨夜她能感受到他被欲所诱惑,哪怕他紧紧抱着她时,他在她耳边说着的都是她的可恶,好似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想到他洁身自好,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她就好奇他会如何? 似像当初被调戏后发了疯的找寻,只为了杀之而后快;还是索求个名分呢? 思索间, 阿无眉眼微动,他慢慢睁开眼,视线对视的瞬间,没等阿白反应过来,他便快速的抬头吻上她的红唇。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似是不满意蜻蜓点水的吻,他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死死地抵住,唇瓣不断向她索求,好似永远不知疲倦。 他的吻霸道却又缠绵,令人不知觉中陶醉。 半晌 他总算放开了她,阿白喘着粗气额头靠在他的肩头,他这样的反应完全和她想象中不同,莫不是开窍了? 不等她开口,阿无率先道:“阿音,好久不见,想我吗?” 霎时,阿白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抬头盯着这张熟悉的脸。 他已然没有阿无的轻蔑,眉眼温顺,眸底化不开的柔情。 他叫她阿音? 此刻她香肩半露,红唇带着肿红,一脸茫然的模样。 墨公子见状歪头靠近着她的脸颊,手掌抚上她的小脸,低声道:“这般诧异,你忘记我了?” 他眼底浮现狠辣,阿白感觉他的指尖抵着脸颊带来痛感,在他眼中看出了杀心。 下一刻,她抚上他的手背,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道:“这世间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我又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她的话抚平他的燥郁,眉眼也温和些许。 阿白听着他对自己的缠绵,歪着头靠在他的怀里。 心中却很是清楚,阿无被墨公子夺舍了。 此刻她感觉有些遗憾,不能见到阿无醒来的模样。 不过她抬眼望着他,墨公子顶着阿无的样貌,好似她便是他的心上人,柔情似水的模样。 这种感觉也不错…… …… 因着阿无在神明地的失踪,阿湘阿嫲和村民都纷纷寻找,为了躲避他们,墨公子将她带到了梦府。 梦生与墨公子叙旧后,将他们安排到了最右边的别院。 与梦生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梦府内随处可见的樱花树,令她很是奇怪,她记得海棠最讨厌的便是樱花。 夜晚 墨公子将她抱在怀中,阿白坐在他腿上感受着他的异样,她抚摸着他的眉眼,含情脉脉的盯着他。 在他唇瓣靠近的瞬间,她的指腹在他眼眸处轻擦,下一秒他垂着头靠在她颈肩。 阿白起身将他推倒在床榻上,拉起被子给他盖上。 “你就好好在这睡一觉吧。” 话落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夜间微凉,她快步行走在梦府中,躲过仆人的视线。 循着白日的记忆,她找到了梦生的房间。 此刻她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王座神明。 当初阿白踏上念神王座时,夺走了六王座的心匙,只要心匙有反应,那他便是神明。 梦中的一切皆是他的安排。 踏入满是樱花的庭院,花瓣垂落,好似粉色的雪花,空气中可以嗅清香。 她靠在假山之后,望着前方烛火通明的屋子,此刻梦生还未睡。 她悄声走进…… 掌心浮现白色心石,片刻心石并未有反应? 难道梦生不是吗? 只是一张一样的容颜? 下一刻,争吵声传来,她循着声响,隐匿在黑暗处,紧紧盯着眼前半敞开的窗口。 窗内,梦生和安音站在里面。 梦生的脸侧过去,脸颊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回头死死盯着安音,大手抓住她还欲动手的手腕,“你最好给我赶紧滚,我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 “放肆?你竟然说我放肆?你忘记你求娶我时说过的话了?”安音不甘心瞪着他,说: “你的承诺你都忘记了吗?” “你说过此生永不相离,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都行。” “可现在呢,我还碰你不得了?还是你真的喜欢上别人的未婚妻了?” 安音侧过头,看向地面,一副画卷被摊开,里面赫然画着阿白的容颜,她握紧匕首回眸的画面。 那是她救下梦生的一幕,此刻被她发现,她愤恨想要将画撕了,却被梦生阻止,她气不过便打了他一巴掌。 梦生的视线也朝着那幅画去,眼底的嘲弄更加明显,“承诺……是对你还是对别人呢?” “你当真是阿白?”他一字一句道,回眸死死盯着她的眼,“还是你夺走了她的身份?” 听闻,安音明显的身形顿住,她诧异的盯着他的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怎么会这般荒唐?” “我荒唐?”梦生笑了,他握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近,将她逼退到墙面,见她眼底闪现的心虚,他只觉得畅意。 “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始终是我,你的脸和海棠一样的可憎,若不是萌萌的死令我警觉,我还不知道这一切是这么的可笑。” “你怎么会恨她,明明你为了她还报仇,你……早就知道了?”安音此刻恍然大悟般,“你自愿回来与你阿兄争夺家主,为的根本就不是我?” “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你这样的自私者?怎么可能为了她那样的施暴者?”梦生似是听到笑话般, “自出生起,她便不喜我,鞭打我……试图用伤害我来获得那个男人的注视。可惜那个人早就有了新的夫人,早就将我们抛之脑后。” “甚至厌恶我和她的存在,不惜向我下毒让我背上弑母的罪名。” “她却浑然不觉,觉得被厌恶不过只是因为我不是个女子,悔了他们相爱的约定。” “毁了她承诺给他一个女儿的承诺,多么的可笑。她到死都觉得那个男人爱她,不过是被迷惑而已。” “你说他们该死吗?他们都该死,而我不过是将一切还给了他们。” 他想到梦家主被阿兄杀死在自己面前便觉得很是快意。 当初他给自己下毒让自己亲自杀死海棠,告诉他自己是个会带来不幸的人。 如今他也同样的让他死在最疼爱的儿子手中,让他的儿子担负罪名。 “他们弃我如敝履,让我担弑母的罪名,现在我也要让那个他最疼爱的儿子经历我的这一切,只有他们痛苦才是对我的赎罪。” “而你冒充她,导致我们分开,你也该死……”他厌恶的望着安音,用力的将她甩开,见她狼狈倒地,嗤笑道: “你当初对我不屑一顾,如今却装作她自荐席位,怎么墨公子满足不了你?” 安音:“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怎么可以这般说我。若不是我救你,你以为诺莎会放过你吗?” “当初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将我认作阿白,我便将错就错有什么错,我想当院士有什么错?” “是我向诺莎透露消息这才将南则查出,是我在最后护住你。若不是我院士的身份,你觉得梦伯父会对你刮目相看吗?会给你反击的机会?” 她很是不甘的拽住他的衣服下摆,质问他:“半月前你不是说过要和我成亲,你说爱我的,难道那些温情都不做数吗?” “我们早就是结契的夫妻,难道你要不惜毁约去娶她吗?”见他不动于衷,安音大声嘶吼道:“毁约者是要被封棺的,是会被千刀万剐死无全尸的。” 往日种种皆在脑海,她不信他会这般绝情。 她的话好似唤醒他的理智,只见梦生轻笑着,神色温柔些许,慢慢蹲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下一秒,袖中匕首滑出,瞬间划破她的脖颈,安音不可置信地捂着,血不断溢出,倒下的瞬间眼睛瞪大盯着他。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梦生拽开握紧的手掌,将匕首放在她的手中,佯装她自杀的模样。 轻笑道:“你死了,契约便不在了。” “没有人可以阻碍我和她在一起,我们本该如此。” 他勾起的嘴角,笑意越来越浓郁。 阿白紧紧攥紧手中心匙,掌心划破,血滴落都好似无感。 那个男人竟敢这般对海棠,真是该死。 她心中气愤不已,身躯也开始颤栗。 她那般好的海棠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她会不会在过去呼唤过她…… 此刻她恨自己为何离开……恨自己被禁锢太久…… 恨她无法守护她…… 好在梦生将这一切毁掉了,将那个可恶的男人杀了…… 阿白眼底浮现对他的欣赏,此刻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梦生可以无视修复记起一切。 他眼底的猩红显然是在疯癫的边缘,一个疯子做什么都不出奇。 她此刻莫要正面对碰为好。 回到屋内,昏暗屋中,墨公子始终在熟睡,她悄悄的跨过他睡了进去。 躺在床上,阿白思索着。 如今阿无被夺舍,梦生恢复记忆,安音被杀……这场梦境还没有停止,荒唐中带着合理。 恐怕这才是梦的发展,这场梦走到现在。 她回想到阿湘阿嫲的话和斑驳白墙上的图案,或许真正的神明在神明地被火焰焚烧才是梦的出处。 心匙没有反应,说明神明还未出现。 那真正□□逢生成为神明的会是谁呢? 墨公子还是梦生? “莫在诅咒中死亡?”她回想着王座神明的话,迄今为止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承诺,那这里的诅咒又会是什么呢? 她为何被认作成安音,在这里面她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第24章 该恨 满屋红绸,仆人们手捧绸缎花慌忙地打扮着院子。 耳边不断响起吵闹,霎时,阿白猛地睁眼。 此刻她正被仆人压在梳妆台前,整理发冠。 镜中一袭繁琐嫁衣,凤冠压的她头疼。仆人正在为她簪花,她们脸上洋溢着笑意,眸光惊艳看向自己。 这一幕令她眸光一震,她刷地起身,诧异望着她们,“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她眼底明显含着怒火,为首的丫头立马垂头道:“安姑娘,是家主让我们来的,今日是姑娘和墨公子成婚之日。”她弱弱的抬头补充:“姑娘不记得了吗?” 话落,阿白紧紧攥紧的掌心稍微放松了,她侧目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嫁衣肩颈上绣着的金色蝴蝶如同记忆中的一样,恍惚间,她还以为回到了和白氏子的成婚日。 “和阿墨的成婚吗?”她呢喃着,渐渐坐下安静起来。 仆人见状默默上前继续装扮着。 阿白此刻脑袋里都是问号? 这是给她搞到哪里来了? 明明昨夜才刚到梦府。 莫不是因为安音的死所以梦中故事进展提前了? 半晌 待她梳妆完成,眼前垂落的珠链些许挡着她的视线,她手中握着一个团扇,是仆人塞给她的。上面绣着金丝梅花,些许蝴蝶缠绕在上面。 她打量着四周的一切,红绸将屋子添些喜庆,每一朵缠绵的红绸花上都沾染着朵金丝蝴蝶。 一切都太过于相似。 相似到她心脏开始猛烈跳动,阿白极其不安。 忽闻屋外响起敲锣打鼓的声响,仆人听此,开心道:“想来墨公子他们来了。” “姑娘我们该出发了。”她小心翼翼地朝着阿白伸手。 此刻阿白视线投到她的脸上,那张和善的脸上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耳边响起刺耳的辱骂。 “是你,你这个骗子,还妄想着嫁给白公子,今天我就要扒下你这伪善的面具。” 女子的尖叫刺耳,阿白身形踉跄。她猛地朝着铜镜中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惶恐不安。 镜中一切开始扭转,她的视线也跟随着恍惚。 霎时 手中团扇落地,发出轻响。 眼前一切开始变得不同,她狼狈地跪坐在地上,面前狰狞的女子指挥着仆人扒去她的嫁衣,她试图挣扎却被两名丫头死死禁锢着胳膊。 外衣被扒下唯有一袭单薄的红裙,发冠此刻早已被扯下,乌发落下十分凌乱,此刻唯有蝴蝶金簪在固定着些许秀发。 她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你敢这样对我,白氏子不会饶过你的,他绝对不会……” 阿白怒吼着,屈辱的被压在地上。 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女子大笑道:“白氏子?他早就知道你是个冒牌货,你以为他会帮你,此刻他正等着你的神魄修行呢。” 女人踩着阿白发白的指尖,似是嘲笑她的愚蠢,嗤笑道:“你就等着被棺木封印,血流为引,做饲养的祭品吧。” 阿白死死地盯着她,指尖的痛处令她皱眉,她咬紧牙关不让痛苦溢出,“不可能的……”她不甘的开口,泪划过脸颊。 女人欣赏着她的惨样,将她带到了昏暗的地牢。 地牢中四周空旷,墙面镶嵌着金色蝴蝶,墙角一路盛开着白兰花,花蔓延至中央摆放的木棺,木棺上面雕刻着符文。 阿白知道这是什么。 棺杀祭…… 将合适的祭品放进,棺木关,骨钉封,千刀万剐下血溢…… 一旦成功将可以夺取祭品的神魄。 云上世界不允许夺取神魄,违规者死…… 此等方法可无伤夺取,难在祭品当是挚爱! 见此,阿白瞪大双眼,心脏似被凌迟般,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痛苦被女人看见,她示意仆人放开阿白。 脱离束缚的阿白,身子好似被钉住般,每一步上前都很沉重。 她缓慢走上前,指尖抚摸着那深陷的符文,每一个纹路都是夺命的记号。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般对我,他说过的,我才是最重要的,是比命更重要的存在,他怎么可能……” 阿白不信的呢喃,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悦耳的铃铛音和桃木香。 骤然她满怀期待转身,刹那唇瓣微张,血从嘴角溢出,瞳孔一怔。 眼前男子轻笑着,温润如玉。可她却觉得冰冷至极,视线下移至胸口。长剑狠狠刺穿,似觉得不狠,他双手握紧剑柄用力刺进。 触目的刺痛狠狠对她凌迟,痛不断充斥着。她颤栗着身子,掌心抓住剑,问:“你不是说过会守护我吗?” “无论我是谁,都会是你的爱人,为什么,你要杀我?” 她任由血从掌心流出,用力地握紧,不甘心的看向他。 白氏子轻笑道:“阿白,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深情?一个杀死邪神逃亡的信徒,你当真以为你能够成为念神吗?” “你当真觉得你帮了那些修者让她们信仰于你,你就能够成为念神?”说到这,白氏子脸上露出嘲讽,只觉得可笑, “不过是黄粱一梦,你该感谢我给了你一场深刻的爱恋,以及你对我有用。” 他的嗓音格外温柔,话语残忍至极,此刻,阿白似是明白什么,她质问他:“那些故意欺辱我的,故意追杀我的人,都是你做的?” 阿白从泯司逃亡,来到源镜本该无人认识,可是她却被修者追杀。 为了逃命她不得不成为世家的走狗,为其卖命,直到在一场刺杀中遇见他。 他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如同救世主般,而如今想来却格外巧合…… 白氏子听闻,嘴角的笑止住,眼神也冰冷许多,“好在你也不笨,能够成为我的祭品,是你荣幸。” 霎那间,阿白感觉一股神魄将她推倒,她直直地摔落木棺内,长剑刺穿她的心脏。 棺木被紧紧合上,最后的那一刻,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如同看蝼蚁般。 不……不…… 她张着唇却发现无法发出声音,死死盯着合上的棺木,她伸手在上面狠狠抓挠着,深深的指甲印夹杂着血迹。 不……我不想死……你不可以这样子对待我…… 她在心中嚎叫…… 随着光线的消失,长剑化作万千碎片凌迟着她,她惨烈的嘶叫,无人听闻。 痛如同密密麻麻撕咬她的蚂蚁,令她无法忍受,泪水早已将白皙的脸颊侵染。 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诅咒你……诅咒白氏死无葬身之地……诅咒你们全部像我一样,沦为祭品。 她的惨烈无人看见,她的痛苦无人可闻。 血不断的溢出染满整个棺木,兰花染成红色,金色蝴蝶渐渐苏醒,围绕着棺木飞舞。 白氏子见状兴奋的大笑起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一切都快要完成了,一切快完成了……” 蝴蝶渐渐染成好红色围绕在他身边,他眼中贪婪至极。 在梦中一念起,万念生,躯体不由自己。 阿白陷入噩梦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 安音被仆人扶着慢慢走到正堂,此刻墨公子正注视着她的到来,此刻他眼中满是兴奋。 看着她缓慢上前,嫁衣将她清雅的容颜添些妩媚。 她成为他的新娘了…… 他终于等到这一日,在答应成为神明继承者被困寺庙时,他便期待着这一日。 繁琐的礼节结束后,仆人将安音带回了婚房。 墨公子一脸不舍望着她的离去,梦生在一旁嘲笑着他是个妻奴。 他只是笑笑并不否认,对于梦生为他们举办婚礼,他很是感谢。 毕竟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唯有梦生会帮他们了…… 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梦中眼中浮现狠厉。 此次婚礼来的宾客也都是两人所认识的好友,他们搭着肩膀朝着宾客席走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梦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看着时间差不多,墨公子也被好友推搡着去婚房。 一路走来灯火通明,周围的仆人却已然不见,他摇晃着有些迷糊的脑袋,虽疑惑却也没多想。 大家走到了婚房门前,里面烛火发出暖光,刚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喘息声。 “阿音,你爱我吗?是我……还是阿墨好……” “阿……墨……” “他自然不如你……” 暧昧的声音不断,女子的娇息和男子的低沉嗓音交织。 男子似是不满还想要问,突然只剩下唔唔声。 此刻大家面面相觑,已然明白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墨公子见状气愤地踹门而入。 层层珠链之下,白纱布帘之后是两具交织的身影,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坐在床榻之上…… 安音衣衫只剩下里面白色深衣,香肩半露,指尖抚摸着梦生的脸颊迫使他抬头。 她的唇瓣与他深深交融。 对于他们的出现似乎全然不在意,梦生上半身裸露着,结实的肌肉隔着单衣摩擦着她的肌肤。 “滚出去……”墨公子喊道,怒火强压着。 客人见状也不敢再看默默离开,余光中他可以看见他们眼中的嘲弄。 新婚之夜,妻子与外男在婚房乱搞,亲自给他戴绿帽,这是男子的耻辱。 待门被关上后,屋内只剩下梦生的喘息。 他似在炫耀般,墨公子满含恨意的盯着他,缓步上前,“阿音,你不是自愿的是吗?是他强迫你的对吗?” 珠链被掀开,发出清脆碰击声…… 随着他的走近,明显能够感受到安音身影顿住,她的吻离开梦生的唇,静静的背对着他。 此刻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他大步上前,恶狠狠道:“我会杀了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待他指尖快要接触布帘时,期待的声音开口。 安音:“别过来。” 带着命令的口吻,嗓音带着嘶哑。 他曾爱着她的低沉,可如今只剩下不甘和对梦生的恨,他明显看见梦生掀起眼皮时的得意。 第一次他没有听,将布帘掀开,空气中旖旎氤氲,情潮未退……他嫉妒的发狂,指尖气的颤抖着,死死抓住白纱。 她肌肤汗濡交融,烛火下透着些光。白衣堆落腰间,细滑的美背清晰可见暧昧的红痕…… 指尖伸向她时,梦生抬手扣住他的手腕,“她说了,让你别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墨公子气愤的反握,神魄在两人手臂间流转。 很快梦生脸色煞白,嘴角露出嘲讽一笑。 下一刻,啪的一声,墨公子的脸被扇到一旁,他不可置信地松手,抬眸注视着那白皙光滑手腕。 此刻安音回头,冷漠地瞥着他,眼底的潮红很是明显。 “我说了让你别过来,我和他是自愿的。” 说着她指尖抚上梦生的手臂,关切的问:“痛吗?” 梦生摇头,大手抚上她的手背,指尖摩挲着很是暧昧。 “阿音,让他离开。” “好。”安音冷漠的看向墨公子道:“你该离开了。” 墨公子难以置信问:“阿音,你在说什么?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让我走?” “不然呢?你不过是我的玩物不是吗?” “陪你演戏已经够累了,你难道觉得我还会真正的嫁给你?”她嘲讽一笑,抬眼注视着他的诧异,只觉得好笑。 “阿墨,如今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在一起?凭什么觉得我会放弃梦家主和你一个被抛弃的逃亡者一起?” 她眼中的冷漠刺痛他的眼,他踉跄的后退,“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听话就会一直在一起?” “我抛弃身份陪你去云上书院,放弃了作为神明继承者,愧对家族,愧对信徒,只为了你,你凭什么要抛弃我?” “难道我还不够听话吗?” “阿墨,不是只有听话就能不被抛弃的?你对我没有用了。” 无用之人该死…… 他记得曾经安音说过这样的话,此刻她告诉他说,他也无用了。 “所以你希望我去死吗?好给他腾位置吗?”他愤怒地指着梦生,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哈哈哈……”安音笑了,她慢慢站起,缓慢走到他的面前,身后梦生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她停在他的面前,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她说:“拿起它,刺穿它。” 墨公子感受着她柔软的指腹戳了他的胸口,她眼里的决绝诱惑着他。 第25章 神明阿欲 他低声轻笑着握住,看着她时似下了某个决心,下一秒狠狠刺向自己的胸膛。 瞬间他感觉神魄被聚集在胸口,刺痛不断充斥全身,他忍不住的后退。 墨公子面露痛苦却任旧抬眸渴求着她,“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最开始的样子?”安音晃神,嘲讽一笑。 转身看也不看他一眼,对着梦生道:“我说过了,他是条好狗,足够成为代替你成为神明的继承者。” 梦生嗤笑着,满意地起身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绣嗅着她的发梢,“阿音,还是你最疼惜我。” “这个没有情绪的怪物,倒是很适合。” 说着他指尖神魄浮现,朝着墨公子袭击,瞬间墨公子狼狈跌落地面。 霎时,门被砸开,阿湘阿嫲带着村民袭来。 见状梦生道:“阿嫲,你要的人还给你。” 眼前的一幕令阿嫲有些愣神,最终指挥村民将墨公子抓住。 他被村民压着,胸口的匕首流淌的血,也抑制着他的神魄。 他不甘心的望着安音,“阿音,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吗?你当真要我去死吗?” “等下……”安音开口,阿嫲示意村民停下,她走到他的面前,抚摸上他的脸颊,说: “只要他安全,你死又何妨?一个没有情绪的怪物,这么多年我早就厌恶至极。” 下一秒,她打了他一巴掌,此刻他不可置信回头看她,安音嗤笑道:“直至现在,你竟然都不恨我,你怎么可以不恨?你该恨我,该恨抛弃你的墨家人,恨阿嫲,恨背叛的梦生……” “你为什么不恨?该爱的时候不爱,该恨的时候不恨,喜怒哀乐都隐藏着,哪有一个人的样子,你难道不该死吗?” 安音激动地扯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着:“你为什么不恨,为什么不恨?” 她的面目狰狞,眼底满是猩红。 此刻好似被她的情绪所激起,墨公子回想着过去。 他被父母丢到寺庙,让人监视着他,只要他有情绪便会惩罚他抄写符文。 严重时会鞭打他,他们说他是神明的继承者,不该如此,该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只有安音,她教他情感,让他感受到快乐和痛苦,让他不再麻木活着。 此刻她的话燃起他的记忆,为什么……他不能恨呢? 为什么? 他的愤恨似被激发,他狠狠地咬着她的脖颈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村民见状连忙将他们分开。 安音似感受不到痛般,笑得很是明媚:“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该恨,该恨这一切……” 她看着被活活拖走的墨公子,他满含恨意的诅咒她,“我恨你,我恨你们……” “若是我成为神明,我定然杀了你们,让你们千倍万倍的痛……” 哪怕他已然消失眼前,声音还是回荡在院子中。 安音低笑着,身体因笑不断颤抖…… 越笑越大声,她兴奋地笑着:“恨就对了,恨就对了。” 泪不断滴落,她的笑也夹杂着哭音。 梦生从后面将她抱起,在她耳畔低语:“如今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该继续我要的了。” 他眼底带着缠绵,安音轻笑着,她指腹滑落他的脸颊,轻声道:“自然,阿梦,你会知道惹我的下场的。” 她低头吻上他的脖颈,耳边是他的喘息。 他将她抱在床榻上,唇不断在她的腰间吻着,他眷念的模样令安音作呕。 她指尖捂着他的耳畔,红唇轻启。 梦生还沉浸在她的美妙中,忽视着在他们上空浮现的金蝶。 直到金蝶飞入他的后颈,他刺痛地捂着,潮湿的触感,他颤着手盯着她笑意的眸,“阿音,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她好似听到一个笑话,她低声一字一句道:“送你……去死……啊……” 霎时,她周围金蝶围绕,系数灌入梦生后颈。 “神明,我愿做祭,指认梦生为新的神明……” “神明啊……请你聆听信徒的祈愿,让他成为神明……” 血不断的从口中喷出,她强忍着痛呼唤着。泪不断流出,望着他同样的痛苦,她笑出声,“你让我痛,我会让你更痛。” “你怎么敢用我的阿墨威胁?”安音捂着胸口喘息着,死死地盯着他, “神明的继承者有三个,阿墨有了恨,便不会成为最佳人选;可是这样还不够,我用我做祭,许你神明,眼下只有你会成为神明。” “我要让我的阿墨活在光亮里……” “我的阿墨会永远的远离神明的阴影……” 安音大笑着,血不断的流下,白衣染成红裙。 梦生痛苦地捂着后颈,大骂:“疯子,你这个疯子。” 霎时,门再次被打开,阿湘阿嫲走进见着这一幕,目光与安音的视线对上,此刻安音向她投来笑。 肆意而明媚。 她坐在金蝶中,血不断为其饲养。 她忍着痛苦眼底唯有解脱…… 村民将梦生和安音分开带走。 神明的祭品必须封印在木棺中,以免怨气横生。 因着她的生祭,梦生被率先带到神明地,他被村民捆绑在木桩上,四周火焰燃起。 他不甘的怒吼:“安音,你不得好死……” 他的嘶吼跨过云雾和墙面传入地牢中,墨公子望着窗外天空的金粉和赤红的云雾,笑意浓郁。 “梦生,你该死……” 任何让安音觉得屈辱的都会被她惩罚,梦生那样的放肆者,怎么可能会赢得她的青睐。 他死了,他也要死了…… 想到这,墨公子笑意更甚,嘲讽在眼中溢出。 “安音,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他握紧胸口的匕首,低语着,身体的痛不及心口,他只觉得呼吸都被抑制住,一滴泪从他的脸颊划过。 天空的赤红不断蔓延,金色粉末不断消失…… 村民们举着权杖呢喃着:“神明啊,请降下神祇,回应信徒的祈愿……” “神明啊,请降下神祇,回应信徒的祈愿……” 信徒的声响不断变大,源镜的人们望着这一切纷纷蹲下呢喃,诚恳的请求神明降临。 安音闭着眼眸静静躺在木棺中,耳边唯有信徒的祈愿。 嘴角勾起笑,她的阿墨一定要幸福…… 下一秒,她猛地睁眼,掌心朝着紧闭的棺木拍去,瞬间棺木裂开,她从里面爬出。 眼眸瞬间变得清晰,望着四周空无一人。 她费力地爬起,因着神魄损耗,她好不容易站起来时已然气喘吁吁的,“这个安音真是个疯子,如今虚弱至此怎么救阿无?” 此刻安音已然变成阿白,她看到了关于她的一切记忆。 也将这一切都理清楚了。 南则、梦生和安音三人共是青梅竹马,自小安音和南则便有婚约。 可惜安音喜欢梦生,南则是个花花公子并不在意这一切,两人约定合适时机便退婚。 直到三人参加了月节礼成为神明的继承者之一。 梦生为了安音和南则只好承担这一切,他被送往寺庙与两人分开。 他的守护并未被南则感激,他处处被梦生压一头,他的离去心中已然欢喜。 与安音一同去往云上书院,因为过于跋扈被欺负,好在安音救下他,慢慢的南则爱上安音。 他暗地对梦生下手,刚好被安音发现,她救下梦生也与他私相授受。 最终梦生在新的月礼节没能成为神明。 两人一同私奔…… 梦生化为墨公子成为安音的伴读,两人院中的缠绵都被南则悄然看去。 他嫉妒一切,暗中让手下欺辱墨公子。 直到安音发现与他撕破脸,他更加恨。 而墨公子知道安音想要成为院士便参加院士选拔。 南则更恨了,就凭他还想要和他抢院士。 最终南则私自约墨公子,将他刺杀推下悬崖。 好在他死里逃生…… 墨公子错过院士,南则在大庭广众下将院士送给了安音。 这是一种屈辱,安音恨却也接受了。 后来南则陷害墨公子杀死同僚,两人不得不逃离书院。 原以为梦家会接纳他们,结果梦家却恨不得杀死梦生。 梦生被家族背叛被再次送入神明地,此刻南则向她递来橄榄枝。 安音也得知真正的神明继承者有三位。 南则想要她,而她想要梦生。 神明者无悲无喜所以她要让梦生恨…… 亲友背叛,她教会他不恨,而此刻她想要他恨,只有恨才不会成为神明。 而她会将作恶者亲自送入地狱…… 记忆的最后,阿白才知道令阿无莫名其妙的发钗是梦生亲自所做。 他亲自为她戴上,作为两人的定情之物。 最终她将信物上镶嵌着桃花,朝着它诉说着爱意…… 四周金蝶镶嵌的墙面,阿白的思绪回转,她观察着四周和她的噩梦一致。 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意识回到当初被白氏子陷害的时候。 幸好最后一刻,她清醒起来,用他剑的碎片将他剥皮拆骨。 耳边信徒不断的呼唤,她连忙拖着沉重的身体赶往神明地。 神明地 四周昙花被火焰燃烧,火光将此地包围,木桩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被捆绑,四周已然被金粉缠绕着。 只看阿湘阿嫲和村民们操控着碎刃在他肌肤上一点点的凌迟,直至化作碎片,金粉将其汇聚成形,火焰在他身躯中燃烧。 他垂着头,连痛苦都无法叫出声。 风吹拂着,任由发梢被吹乱,他好似没有了呼吸。 这一幕如同她曾经在此地看见的一般。 “阿无……” 她大喊着,不顾一切朝着他跑过去,火光带着灼烧之感,她无视着痛越过火焰抱住他残破的身躯。 白色神魄环绕在他们周围,她眼底布满心疼,“阿无,你快醒来,邪神是不可以参加神明仪式的,你会死的,快醒来啊……” 她踮起脚尖将额头靠在他的额间,白光在两人中间浮现,她在试图唤醒他。 上一次她知道阿无并不是没有能力反抗,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这一次她知道他沉睡着。 若是他真的回应了,他会死的!这是很糟糕的情况,云上师尊定然会降临。 她不想他死,也不能在此刻暴露。 云上师尊是不被允许离开无念之地,除非异样。 此刻便是异样。 她用残留的神魄全数的为他治愈着,神魄进入他的神府,试图唤醒他。 神府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她呼唤着无人回应。 正当她转身时,脚下一片潮湿,是水? 她疑惑着,霎时耳边传来男子诡异的嗤笑,“阿白,你找错了……” 顿时阿白眼眸睁开,她缩回额头,注视着眼前之人,他嘴角勾起笑意,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梦生怎么会在这? 梦生邪笑着:“他在你的身后……” 顿时 阿白回头,同样的神明地她看见阿无被木桩捆绑,四周焰火燃烧,他垂着头,眼睛却死死地睁着盯着她。 四周一切开始转动,脚下浮起潮湿,她的脚踝被水淹没,她顿时回头退后一步。 周围一切似是被水狠狠拍打,时空开始逆转,她再次越过天空回到褪色的源镜。 此刻她站在白城中,四周一切都是灰色,漆黑着看不到什么,只隐约能够看见一个长亭,有一名男子从里面走出。 墨水因着他的上前,倒映着白光…… 他浑身散发着光芒,长发披散一身白衣,眼眸赤红着,笑的很是邪魅……一如初见时候的花花公子样。 脚下的潮湿突然消失不见,她脚浮在墨水上。 阿白:“你就是欲念神明?” 梦生走上前点头:“初次见面,我叫阿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神明阿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