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请高明》 第1章 新生报到 暖金色的阳光透过教学楼前的常青树，照进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留下枝叶的光影。 高二开学头一天，教室里的喧闹翻了天。 “你们暑假玩那个新上的游戏了没有？我妈死活不让我下。感觉怎么样？” “平台上很火的那个？” “哪有时间玩啊，高一成绩掉车尾，我爸妈压着我上了两个月的补习班……” 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平整的少年偏头看着窗外的常青树，没参与教室里的讨论。 突然，前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浅黄色头发的少年斜挎着包走进教室，单边耳垂上的耳钉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银光。 “哦哟，祁斌，你这头发保安怎么让你进来的？” 率先起哄的人叫章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此时一双眼睛正直直盯着眼前的黄毛：“还是我那兄弟吗？” 一群才17岁的少年，没考虑什么社会险恶，只一味地想尝试更多新奇的东西，染发入校这种难事，很容易就在水面激起波澜。 黄发少年轻嗤了一声：“昨天玩太晚了，没染回去。今天放学就去染黑发，不然老黄又要说。” “那你这蔑视校规啊。” 祁斌没有再接话。他视线轻飘飘的往室内一扫，眼睛突然一亮。 “游栩？”见发呆的人完全没注意到班级里的动静，他恶搞的心思顿时升起。 几秒后，游栩看着桌面上袭来的黑影皱了皱眉。他转过头，直接迎上了对方的熊抱：“游哥，发什么呆呢啊？” 过了两秒，他脸色有些臭的开口：“给你三秒钟，放开。” “……” 祁斌悻悻的收回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个月没见，一点想我的表示都没有吗？” “没有。” “请各班同学到操场集合，参加新学期开学典礼……” 祁斌本来还想说什么，被熟悉的广播一打断也只好作罢。 “每次都讲好久……” “开学第一天就这样折磨人？” 抱怨声很快就盖过广播尾音，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着前后门蜂拥而出的学生逐渐站满走道，祁斌拉起身后的人：“我们快点先下去，不然一会堵。” 如他所说，一楼此时已经挤满了学生。 仅仅是往楼下看了一眼，祁斌就无耐的“啧”了一声，拉着人拐向侧面的走廊。 游栩被他扯得一踉跄，疑惑的抬起眼皮：“干什么？” “Stop。”祁斌示意他闭嘴，“人这么多，在原地干等就迟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抄了近道，很快混入去操场的人群中。 放眼望去，操场上的人还稀稀拉拉的。 “我就说这样够快吧。”祁斌朝游栩wink一下，开始四目张望：“校长怎么成地中海了……哎，我看见徐沁了，高马尾……” “嗞——” 与此同时，教导主任调试话筒的反馈音回响在了游栩耳边。 “……” 游栩烦躁的拧起眉头，一把拽过东看西看的祁斌。 等各班清点完人数，校长便开始讲话。内容无非是欢迎新生、向新生讲成就、对新学期提出期望。 眼看着阳光越来越烈，高三那边先开始了骚动。 “吵什么！” 教导主任双手背在身后在高二高三间来回巡视，一声简单的怒吼将所有学生的抱怨堵了回去。 祁斌悄悄用手肘了肘游栩：“高俅这嗓子可以啊，感觉假期金嗓子没少吃。” 高主任——凭着“小心眼”和严格让一届又一届学生闻风丧胆，荣获“高俅”称号。 游栩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嗯”了一声。 “我这有纸巾，你用不用？”祁斌掏出纸巾递过来。 “下面有请新转入我校的同学上台发言。” 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余光瞥见教导主任从旁边经过，祁斌跟着敷衍的拍了几下手，然后用手扇了扇风：“开学典礼还要听转学生演讲？” 游栩原本低垂着眼睫，对主席台毫无兴趣，直到祁斌用手肘捅了捅他：“哎，这男的不错啊。” 伴着手臂袭来的是灼热的空气。 游栩嫌热，身子往旁边移了移，随后才撩起眼皮往台上看去。 台上的少年身材修长，校服纽扣一丝不苟的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他向台下鞠了一躬，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 但游栩在看清台上的身影后，脸色却彻底臭了下来。 “怎么了。” 祁斌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对好兄弟的情感变化还是很敏感的。 也不能说是敏感——主要是这家伙脸臭下来真的很可怕啊！！ 游栩没说话，只是看着台上演讲的男生握了握拳，很快又松开。 这人，分明就是暑假锁他车四回的那家伙。 “很荣幸转入新濡中学……” 说话间，男生的目光平静的扫视全场，没有一点面对陌生环境的无措。 哪怕是离主席台有一段距离，游栩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独特的气场。 高傲的尖子生。 他想。 阳光在少年的侧脸镀了一层金，明显能看见他的下颌线绷着。 因为太阳晒的头有些晕，游栩很快抿唇收回了视线。 再回神，开学典礼已经接近尾声。 “这就结束了？”游栩缓过神来，眼神有一秒的呆滞。 祁斌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你刚才不是一直盯着地面发呆吗。” “哦。” “各班按顺序带回，高二高三从左边先走。” “终于结束了，我的天。” 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像是钥匙一样解封了所有人在太阳下暴晒的怨气。 游栩简单的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发麻的脚，跟着前面的人往教学楼里走。 突然，他察觉自己身旁的人身形一顿。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只见祁斌正盯着一个方向，仔细看还细微的皱了皱眉。 祁斌说了声没事，拉着游栩继续跟着人流：“看到一个人用目光嘲讽了我的头发。”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班主任黄照康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随后是一个披发女生。 “这是新转入我班的两位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看见来人面孔，班级里一阵骚乱，甚至有男生毫不客气的吹起了口哨。 吹口哨这种行为在新濡不多见，通常是某些“纨绔”对他们感兴趣的女生实行。 游栩觉得不适，冷冷对最开始吹口哨的男生说：“眼睛不行没见过女同学，要对人家吹流氓哨？” 那个男生看他一眼，闭了嘴，身子往回缩了缩没再说话。 “现在请新生进行自我介绍。” 就在这时，黄老师敲了敲讲台，台下渐渐安静。 “我叫赵伊，很高兴加入三班。” 听见声音，游栩漫不经心的往讲台上看去，正对上女生的视线。 女生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睫毛很长，皮肤又干净，校服里面的白色衬衫平整，外面套着件灰色的外服，裙摆微翘，放眼望去清爽的很。 给人的第一眼印象，确实好看。 赵伊介绍完自己，旁边安静的男生才抬起眼，他的领口规整地扣着，冷灰色的布料衬得他肤色冷白，将一身极为普通的灰色校服撑得毫不庸俗。 眼睛呈上扬的凤眼走势，双眼皮微微敛着，眸色沉沉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抬眼的瞬间，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游栩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已经能想象到第二天校园墙会有多少女生发帖求联系方式了。 估计之后也没几个人会继续吐槽校服了，事实证明校服丑不丑也取决于个人。 男生从讲台上拿起一支白色粉笔，速度适中的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缓缓开口：“顾其煴，多多指教。”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和游栩短暂交汇，随即很快移开。 盛夏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将课桌分割成明暗相间的格子。 游栩的眼睛是偏深的黑褐色，看人时总像是隔着一层薄冰，没什么温度，也窥不见底。 他的五官并不锐利，鼻梁的高度恰到好处，唇形薄而分明，真说起来还有几分柔和，但冷漠的神情很巧妙的覆盖了这一点。 所以没有人愿意盯着一个臭脸崽自讨没趣。 开学典礼结束后的教室弥漫着懒散的气氛，同学们三三两两的闲聊着，等待班主任安排新学期事宜。 游栩懒散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头乌黑的短发有些凌乱地贴附在额际和鬓角，几缕发丝半掩着眼，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 黄老师搜寻着空位，最后指着游栩后排的空座说：“你先坐四排六列那个空位上。” 赵伊拎着书包走下讲台，视线在经过游栩身边时和他短暂相接。 游栩朝她挑了下眉，没说话。 “顾同学的话，先坐二排四列吧，有需要班会再调。” 顾其煴没什么表示，径直走到指定位置坐下。他的脸生的极正，加上身上的气质加持，几乎每动一下就会收获一点女生的目光。 “好了，现在开始发新学期的教材。”安排好新生，黄老师就开始组织班干部分发后排柜子上放的课本。 游栩坐在顾其煴斜后方，只要抬眸就能看见他的侧颜。 顾其煴翻看着刚发下来的主科课本，修长的手指在前页停顿了一下。 第一天的课程照常，一个上午转眼就过去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整个教学楼仿佛摇晃了一下，惊天动地。 “游栩，你快点。” 祁斌在离下课还有五秒的时候就装好了东西，现在站在游栩桌前，笔直的就像一尊佛。 密密麻麻的人涌出教室，书本大多被胡乱塞进抽屉或直接扔在了桌上。 “你们两个走不走啊，磨磨唧唧的！”章佐本来都随人流往食堂去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饭搭，猛的转回前门。 游栩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抢饭行为。他的胃口不算好，实在是无法共情章佐他们对“没菜”的悲痛欲绝。 “自己没腿还是没钱，着急先去。”他慢条斯理的将笔帽旋紧，丝毫不跟人客气。 章佐攀在门上像只章鱼，不满的“啧”了声。 “那你俩快点哈，我一会排队了给你们发位置。”说完人就跑没了影。 在把桌上最后一点小纸屑也扫进垃圾袋后，游栩在祁斌的催促中起身往前门走去。 “呃，游栩。”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游栩脚步一顿，视线顺着声源看过去。赵伊就站在他们身后的过道上，随后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祁斌。 祁斌脸上仿佛写着明晃晃的“放过我”。 游栩额角抽了一抽，挥手欲打发他：“你自己先去食堂吧。” “好好……我等你给桌子搞半天清洁，差点就以为你和桌子谈上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 对祁斌滔滔不绝的埋怨，游栩只是侧头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祁斌就这样盯着他的眼睛。最终败下阵来。 不行，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用吞的。 吞下去了。 前期慢热，感兴趣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生报到 第2章 有病去治 待身边的人愤懑离开，游栩的目光才再次移回女生的脸上：“怎么了？” “谢谢你帮我说话。”赵伊看着他，终于在对方耐心耗尽的前一秒开口。 游栩愣了半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还是不解释算了。 最后他“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反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看着他有些生硬的态度，赵伊也不觉得尴尬。她看了一眼讲台旁的时钟，惊讶道：“这个点了。我们一起去食堂？” 前半句是惊讶，后半句是邀请。 游栩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她这么一提，突然就不想吃食堂的饭菜了。 没胃口。 …… “不了，我懒得吃。”游栩懒得找借口，干脆直截了当的摆平。 “哦……啊？”赵伊沉默。 几秒后她点点头，表示那确实。 赵伊离开后，游栩揉了揉太阳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留有红点的微信。 【章：【图片】】 【章：三号窗口】 【章：我和老祁打完了，你人呢】 【章：？你不会还没来吧】 最后一条消息在两分钟前。 游栩低头编辑了句“突然没胃口”，又挨个删除，最后只发送了两个字。 手机在章佐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放下筷子，迅速掏出来点击界面。 只见对话框里冰冷的躺着两个字——“抱歉”。 …… 看完章佐回的问号，游栩收起手机往走廊走，打算去趟卫生间。 游栩走后，前排坐着刷题的男生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乱晃的树叶陷入沉思。 良久，他起身走到窗边，一把关上了窗户，将徐风隔断在外。 周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正欲回座位解最后的压轴，视线却无意扫过了身前课桌上的笔袋，眸光微顿。 正午的阳光斜穿过高二二班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游栩侧身靠着窗台，下巴隔在曲起的手臂上，清醒的闭着眼。 迷糊间，似乎有什么在肘自己：“游哥，去不去小卖部？我请客。” 游栩愣愣的抬起头，正对上祁斌的眼睛。 “怎么了。”祁斌冲他挑眉，“帅晕了？” “神经……”游栩清醒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句，“干什么？” “你不没吃东西吗，带你买点啊！”章佐从旁边冒了出来。 游栩嫌麻烦，而且吃不吃的少一顿也不会死。本着懒的中旨，他含糊的拒绝：“我去过了，买了泡面。” “骗人。”祁斌皱眉，“我们回来前特意去问了老板，他们都说你没去。” 游栩惊了。 都特意去了，干吗不直接买回来，还专门回来叫醒他？ 饭点过去的小卖部人不少，游栩不打算买什么，但拗不过两人的威胁，只好静静的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来了游哥！” 听到声音，游栩下意识抬起眼皮，看着他俩一手捧面包一手抓汽水的出来。 三个人最后靠在塑胶跑道旁的栏杆上，看着身前的操场聊闲。 游栩没怎么说话。他握着汽水冰凉的罐身，静静的看着水珠顺着手指滑落。 还有在走到篮球场时被章佐强塞的面包。 上午的喧嚣过去后，午休的平静也很快被打破。 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刚落，英语张老师就踏着轻快的步伐推开了二班教室门：“Good afternoon everyone！Wee back to a brand new term！” 灯还未完全亮起，一大串充满活力的英文就轰炸在了全体成员的耳边。 “都清醒一下啦。”她把课本安放在讲台，毫不客气的拍了拍手。 “For our first class，let’s do something fun and meaningful。”待一个个脑袋从桌上抬起，张老师把双手撑在讲台边缘，直入主题。 “接下来，我会抽人进行演绎，每组发一张情景卡。” 她的课上的紧，交代完就开始随意筛选。声音在念到第四组时顿了顿。 “我记得这学期我们班有两位新同学吧，是哪两位？” 赵伊先一步举起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听她这么说，张老师脸上显然多出担忧，让两个转学生一起搭档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赵伊是吗？那你需不需要去校医室？”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张老师的目光又停留在前排举手的男生身上。 “呃，是叫什么，顾其煴是吧。” 游栩听到顾其煴声音不大不小的“嗯”了一声。 “Perfect timing。为了帮助我们新同学更快的融入班级……” 说话间，张老师的目光再次扫过全班，最终精准的落在了游栩脸上。 “游栩搭档怎么样？” 措不及防听到自己名字的游栩握着笔的手指一顿，抬眼就对上了她期待的目光。 祁斌下意识转头，看着兄弟渐渐僵硬的神情，思忖万刻，举手喊道：“老师，他也不太舒服，我来替他吧……”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的游栩听到这突然盖头上的“病单”，反应极快的剜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继祁斌响亮自荐后的是一片寂静。游栩甚至感觉所有探究的视线都聚在了他身上。 “I''m fine。”沉默过后，游栩低声挤出几个词，妥协的站起身。 顾其煴老早就在讲台上站着，顺手把老师给的信息卡递给他。 卡片上清晰的打印着表演故事背景：【A在人行道中间停放共享单车，完全挡住了行人的通道。一位城市协管员上前劝阻，引导文明行事】 不知道为什么，祁斌坐在下面看着游栩，居然觉得他脸色更臭了。 “你想扮演哪个。” 顾其煴的目光停在游栩的脸上。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又看向他手里捏着的卡片。 沉默几秒后，游栩把卡片塞回给他，语气硬邦邦：“随便。” 顾其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找老师拿道具。 教室前方很快清出了一小块空地。 开场，游栩动作略显粗暴的将折叠椅拖到“舞台”中央，背对观众做了一个用力向下按的动作。 【围绕停车文明*全英文输出，可以跳过，不要紧】 直到游栩完全退到边上，顾其煴才收回停在他脸上的视线：“Excuse me。” “This is a pedestrian walkway。Your bike is blocking the way。lt’s inconvenient and unsafe。” 游栩说：“I only stopped for a minute。It’s fine。” 说完，他侧身欲离开，顾其煴适时的挡住了他的去路：“Just a minute causes big trouble。 “Move it…now，please？” 眼神对峙几秒后，游栩极不情愿的弯腰，将右手搭在椅背上做开锁动作。 他的动作幅度不算小，椅子被弄的哐当作响。 最后他直接粗鲁的把椅子往旁边一推，朝顾其煴挑了下眉头：“OK？” “Excellent！感谢两位同学的默契合作！” 张老师赞许的目送着两位少年一前一后的回到座位，祁斌瞅了一眼她，飞快的把准备好的纸条揉成团，精准的扔到游栩桌上。 游栩眼皮都没抬，伸手就把纸团收进了抽屉。 祁斌：“……” 他不死心，又扔了一个，这次直接砸中了游栩的胳膊。 游栩终于动了。他缓慢的抬起头，眼神冷冷的射向祁斌。 祁斌：“……” “Have a good afternoon。”张老师在一片收拾东西的窸窣声中宣布下课。 “篮球场去不去？” “下节什么课？物理？别了吧，迟到了要罚站的。” “行吧。” “游哥，我真不是故意的。”祁斌站在游栩桌边，双手合十做求饶状。 游栩施舍般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合上课本:“嗯。”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吃，下午还有好几节课呢。别生气啦！！” “手拿开，别吵……” 开学第二天下午，高二年级的效率高的惊人。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走廊里的广播就“滋啦”一声响起标志性、中气十足的声音： “高二年级全体同学注意，新学期寝室分配名单已张贴在公告栏及宿舍楼一楼大厅，今晚开始按新寝室名单入住。重复一遍，今晚开始按新寝室名单入住，各班班长负责监督落实！” “怎么还重新分配寝室啊？” “老天保佑，千万别拆散我们哥几个，到时候打篮球太麻烦了。” 听着走廊上几个男生的抱怨，祁斌一把抓住去扔垃圾的游栩：“去大厅看看？” 游栩被他拽的一个踉跄，皱了皱眉：“急什么，吃完饭再看也一样。” “哎呀。”祁斌白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讲，拽着他的手就往公告栏走。 公告栏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祁斌凭借身高优势，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搜寻着高二2班的区域。 “408……哎，居然还是咱们原来几个！” 游栩被他拍的往前一倾，目光也扫到了408寝室的名单上。 四个熟悉的名字，没有变动。 他“嗯”了一声，转身就往教学楼走：“行了，看清了。” “诶，都是缘分。”祁斌看了眼别的寝室的名单，转头就看见他已经走出10米开外，慌忙跟上：“走这么快干什么啊？这不还有两分钟才上课吗？” 两人都没看到公告栏的名单旁边贴着一张补充说明。 寝室调整补充通知： 因高二（二）班顾其煴同学原分配寝室需进行紧急设施维修，经协调，即日起调入高二（二）班408寝室，章佐同学调整至412寝室，请相关同学及时查看，按新安排入住。 …… 宿舍管理中心 9月2日 “你听说过咱们学校老实验楼后面挨着围墙的那块花园没？” 刚回到教室没几分钟，祁斌就又凑到了游栩跟前。 “有事说事。”游栩手指间攥着一根竹签，兴致缺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有病去治 第3章 误成室友 “开学好几天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放学咱们一起去看看呗？” 话音刚落，祁斌就一把捂住了游栩的嘴，在对方杀人的目光中示意他先听自己说。 “兄弟我好奇心快爆炸了！求你了！就去看一眼好不好？” 游栩静静的看了身前的人半天，然后一把将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拍开。 …… “行。别太晚。”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早就收拾好东西的祁斌就拽着游栩往一楼跑。 “慢点……”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绕到旧楼后面。确实是一块无人打理的荒地，除了杂草丛生之外，还有一面爬满枯藤的老墙。 看着这和想象中大差不差的景象，祁斌惊叹：“新濡里居然还有这样荒败的地方？” “估计不久就翻新了。”游栩跟在他后面，顺手拨开身前挡路的枝条。 就在祁斌扒拉开一片茂密的枝叶，准备往更深处钻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的从墙的另一侧转了过来，差点和祁斌撞个满怀。 “哇靠！”祁斌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毫不客气的踩了身后的人一脚。 差点跟祁斌撞一起的人显然也吃了一惊，脚步顿住。 一片沉默后，游栩的声音在他身后悠悠响起：“发什么病？” 紧接着，三人六目相对，空气瞬间安静几秒。 来人手上拿着手电筒，余光照亮了他的脸。 “呃，顾同学。”祁斌最先反应过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学生会检查安全隐患，我被临时派过来看情况。”顾其煴的目光扫过祁斌，落在稍后一步、同样有些意外的游栩身上。 “噢，这样。” 祁斌接话，随即又是一片沉默：“……” “呃，就你一个人吗？学生会不是还有其他人？”他挠挠头，尴尬的说，“要不我们帮你？” 他的袖子被人拽了拽。游栩看着他，眉头皱的很紧。 人家学生会的事，你掺和什么？ “可以。” 游栩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就先一步响起了认可的声音。 这下换游栩沉默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几分钟后，他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个闲聊的人身后，目光时不时看一眼墙面。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旧实验楼后的荒地瞬间被楼体的阴影吞噬。 其实不应该这么晚来检查墙体的，不然真有什么安全隐患也不好发现。 游栩想着，突然觉得站着脚酸，干脆蹲下身。 祁斌几分钟前咋咋呼呼的跑墙后去了，他没手电筒，只能跟着顾其煴等他回来。 顾其煴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墙与泥土交界处的裂痕。 很快，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了倾，拿着电筒的手也开始调整角度。 就是这么个动作让手电筒的光束猛地一晃，刺眼的白光瞬间扫向了身旁的游栩。 游栩皱眉躲避强光的瞬间，顾其煴握着电筒的手臂肘关节毫无征兆的撞在了他的左肩上。 “唔！” 游栩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的身体一晃，蹲着的身形不稳，顺着力道就往边上倒。 顾其煴显然也察觉到了撞击。他握着手电筒的手迅速收回，一只手臂猛地揽住了游栩，将他整个人带了回来。 “抱歉。”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松开扶在游栩肩膀上的手。 游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默默的收回了撑着地面的手，重新蹲稳。 “光别晃。”几秒后，游栩终于开口，声音有点生硬。 顾其煴握着电筒的手指几不可查的收紧了一下，将光束纹丝不动的钉在原处。 “嗯。”他简单的应了一声。 “喂，你俩搞好了没？天都黑透了。” 就在这时，祁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手电筒的光柱在空中乱晃。 “情况基本清楚了。”顾其煴站起身，没意识到自己在揉太阳穴。 “那赶紧走吧，明天让后勤生活部的人自己来看。” 走到图书馆前，游栩校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步子微顿，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界面上躺着一个透明酒杯头像发来的信息。 【AA大老板：怎么样】 【Y：什么怎么样】 对面很快秒回：【高二啊，有没有什么不同？】 【Y：没有。】 【Y：你没上过学吗。】 【AA大老板：哦】 …… 在原地等了一分钟确定消息框彻底回归平静后，游栩才抬脚往男生宿舍区走。 再推开408寝室门时，他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和往常一样的景象，以至于完全没料到新同学会坐在原本章佐的位置。 校方临时调整？ 听到推门声，顾其煴的目光投来，平静的颔首。 游栩看了他一眼，关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自己的床位，把在食堂顺路打包的晚餐放在桌上，动作肉眼可见的放慢，消化着这临时的变动信息。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我回来了！今天队老难排。” “靠？”祁斌手里抱着个饭盒刚冲进来两步，猛的刹住了车。 他看看整理东西的顾其煴，又看看一言不发的游栩，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原本属于章佐、现在却铺着崭新深蓝色床单的床铺上。 无声的震惊过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公告栏的事。 “我好像看到公告栏旁边有张单子是不是？章佐被调走了？” 顾其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嗯。原分配寝室维修，学校临时调整。” “哦哦，这样。” 知道原因后，祁斌围着顾其煴刚整理好的书桌转悠，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对了，你晚上几点睡？不会熬夜搞学习吧？” “章佐那小子可爱半夜打游戏。”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简短的“嗯”“还好”。 **个问题过后，顾其煴整理东西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似乎在斟酌如何得体的结束这场单方面的采访。 祁斌毫无重点的问题持续钻进了游栩的耳朵。他看着面前摊开的饭盒，许久没有动作。 烦。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祁斌的声音，低头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米饭。 “新同学，你怎么突然转到这里来啊？” “不知道，可能就是想到别的地方看看吧。”顾其煴手一顿，难得回复了一长串。 “哦……不过中途能转进新濡是很有实力了。”祁斌一手撑着桌子边缘，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玩不玩游戏？晚上一起开黑？” 游栩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终于，在祁斌第N次提高音量，兴致勃勃的追问顾其煴“有没有女朋友”这种问题时，游栩脑海里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吵。” 一个冰冷、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字，像一颗石头突然砸进水里。 祁斌那句“有没有女朋友”的后半截生生卡在喉咙里。他猛的转过头，一脸错愕的看向游栩。 顾其煴整理书本的手也停了下来，目光平静的转向他。 游栩依旧低着头，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寝室内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 “以后慢慢了解吧，不着急。”顾其煴收回目光，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夹，随后用沉稳好听的嗓音平静的对祁斌说道。 祁斌又看了一眼游栩，最终“哦”了一声。他焉焉的坐在床上，拿起手机开始刷，但明显安静了许多。 游栩用筷子拨弄着饭粒，心里并没有觉得痛快。 章佐抱着刚洗好的球衣站在408寝室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眼神顿时里充满了困惑。 “新室友入住仪式结束了？”他习惯的坐在祁斌床上。 看到章佐，祁斌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老章，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 “行了，少废话。”游栩突然开口打断，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他站起身把饭盒盖上，直接丢进了桌下的垃圾桶：“我先去洗了。” 说完，他拿起脸盆毛巾和洗漱用品，目不斜视的绕过门口杵着的两人。 祁斌被噎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最后只好对着章佐做了个夸张的“你看吧”的口型。 章佐耸耸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又惹人烦了？别惹他。” “新同学有空一起吃个饭啊。”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没啥好聊的了，干脆挥了挥手：“走了走了，回去看那帮人打牌。” 寝室里又只剩下祁斌和顾其煴。 祁斌尴尬的笑了笑：“游哥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不过他人挺好的，特别好。”他的视线突然移向阳台，不知道在想什么，“生气过会就好了。” 顾其煴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嗯。我也去洗漱了” “一起一起。” 祁斌很快端着塞着毛巾和洗面奶的脸盆跟着他走出寝室，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跟你讲……以前我跟游哥打篮球他老逗了，记得有一次我跟他是一队的，结果他一直往我这挡……” 顾其煴被他半推半搡着往前走，刚想提醒他看路，就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射来。 他撩起眼皮，看见一个男生端着盆从对面走出来，两个人视线短暂相接。 男生顶着狼尾鲻鱼头，发梢还带着些水汽。刚洗完澡穿上的校服解开了两扣，脖颈下隐约显现出锁骨。 是小女生会喜欢的那种。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祁斌搭在顾其煴肩上的手臂上，然后上移，扫过顾其煴没什么表情的脸。 随后，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像是一种嫌弃。 祁斌这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江喻？看什么看？”他下巴一扬，有些不爽的开口。 被称作“江喻”的少年轻轻的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气音，连话都懒得接，目光最后在顾其煴脸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端着盆，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祁斌忍不住对他的背影翻了一个大白眼：“一天到晚摆个臭脸给谁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误成室友 第4章 他很厉害 “我跟你讲，那家伙我们年段前十，挺会打扮，但是脾气不好，嘴还毒。”眼看着江喻进了寝室，祁斌转头跟旁边的人解释。 “还特爱找我茬。就上周开学，我头发不是没来得及染回来吗？开学典礼结束被他看到了，他那表情……” 说到这，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我是他儿子一样，管的那么宽！” 顾其煴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水房里热气蒸腾，弥漫着洗发水的味道。水声哗啦啦的冲击着耳膜，男生们洗头洗脸洗脚闹成一片。 游栩站在靠里的水龙头前用力的洗脸，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祁斌到他旁边挤了个空位，一边挤牙膏一边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还生气呢？我下次不吵你了。” 游栩没理他，只是关掉水龙头拿起毛巾擦干脸上的水。 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水珠正好甩到旁边刚站定的顾其煴手臂上。 余光瞥见水珠从他的手臂上滑落，游栩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侧过身给他让开了位置，然后继续擦自己的头发。 动作收敛了些。 顾其煴站在相邻的水龙头前，仔细的清洗着双手。旁边的祁斌还在回味江喻刚才的表情：“你说江喻那家伙是不是有病？还瞪你。” “瞪谁？” 游栩拿下蒙在头上的毛巾，不明所以的接过话头。 回到408寝室，另一个室友打完球简单清洗后已经睡下。游栩沉默的爬上自己的床铺，面朝墙壁躺下。 顾其煴在下面听祁斌叨叨了几句，打开桌上的银白色台灯，伸手拿抽屉里的本子。 “顾哥，这啥啊？”一周下来，祁斌单方面跟他混熟了，称呼什么的便也随便起来。 “你还写日记？” 游栩面靠墙壁将薄被拉高盖住脑袋。 “嗯，有时候会写，久了，习惯。” “哎，你手机上这个软件是录音用的？” “嗯，配音。” “哇塞，你还搞配音啊，这么厉害？”祁斌眼睛刷的一下瞪大了，“我们学校今年不是有那个什么配音社团，你要参加吗？听说你们有好多厉害的前辈。” “在考虑。” “……”游栩在上铺翻了个身。 不知过了多久，寝室内终于恢复寂静，他望着天花板被底下灯光映照出的模糊光影，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回那个暑假的午后。 盛夏的空气热的让人心情躁动，尤其是耳边的蝉鸣聒燥至极，从小卖部里出来迟迟没看到车。 就在他怀疑有偷车贼时，突然瞥见自己的车被移到了不远处。移位不是重点，重点是车的前轮上赫然锁着一把明晃晃的U型大锁。 他当时顶着烈日花了半天时间才找到公安局，隔天就利索的换了自动上锁。 然后又被锁了。 再往后特意在车上贴好了提醒的纸条，结果拎着东西出来时…… 还是那把该死的U型大锁，还是那张刺眼的通知单！第三次了！ 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再抬头，一个穿着浅蓝色短袖制服的身影背对着他，在不远处弯腰锁另一辆车。 游栩沉默了一会儿：“喂，有空聊聊吗？” 阳光穿过常青树落在眼睫上，有些刺眼，他第一眼只看到对方帽檐下清晰的下颌和抿着的嘴唇，看面相和自己差不多大。 “那辆车。”游栩收回目光指了指身后的自行车，“你锁它干吗？” “您的车辆处于未锁定状态，根据规定，我有权对未落锁车辆进行临时锁定保护，开锁流程通知单上有说明。”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公事公办的态度摆的很明白，让游栩听得一股无名火。 明明长着优秀的脸，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让人想死呢？ “纸条没看见？”很快，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都说了是智能锁了。” “高科技number one，懂吗？” 穿着制服的人看了他几秒，然后极其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哦。” 就一个字。 哦。 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直到两天后他的智能锁自行车再次被人锁上。 …… 回忆到这，游栩不爽的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没有发出声音。 他现在的同班同学兼室友，居然就是那个临时公安协管员。 这世界真是小的离谱。 -- 夏末的午后，阳光依旧在空气里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柱，空气中的粉笔灰漂浮着，看的人心烦。 台上是二班的数学课代表高蛮，因为性格好，被二班统称高哥，正在分发上周周考的试卷。 不大不小的咂舌声很快席卷了半个班级。祁斌看着桌角数学周测卷上鲜红的“98”，抓了抓头发。 “老黄扣这么严？”几秒后，他烦躁的放下手认命的捏住试卷边缘：“老顾，你考多少分啊……” 说话间，他抓起卷子探身往顾其煴桌上看去：“我靠，学霸啊？新濡的卷子可难，第一次周测就148？” “多少分？” 赵伊刚开学还因为长的乖被整个班当做文静校花，结果没过半个月就成功暴露本性，和班上男女生打成了一片。 148分，在以前的学校绝对是正常的，但在见识过新濡的毒打后听到这个成绩，就仿佛被天堂打入地狱再看天堂…… 她马上放下手机往顾其煴旁边挤。在亲眼确认姓名旁边打的是148之后，赵伊的眼睛都瞪大了：“这还是人吗？” 能进新濡的基本都是三省内成绩较好的学生，但在新濡学习还能保证名列前茅的…… 恐怖如斯。 “难怪你老是定在座位上翻题集……”良久的沉默后，祁斌开口。 “你这水平，应该没什么题不会了吧？” 顾其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行。” “嘶？”祁斌的手揪了揪衣角，有些难以启齿：“那你能不能辅导一下我啊……” “我还是交得起辅导费的……” 就在这时，一股力道从他身后袭来，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 祁斌下意识回头，直直对上身后江喻的视线。 “你干什么？”看清背后的人，他刚松缓的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 “我可以教你。” 江喻手上的金属自动笔点在他大题几个大大的叉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连班级平均分都达不到，来新濡干什么？” 祁斌本来还愣了一下，听到这句话瞬间炸毛，猛的转过身：“不会说话就离开，没人逼你凑过来看我的卷子！” 江喻没理会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捻着试卷边缘翻过。 “抄错条件……？”他的目光落在祁斌试卷的解答上，眉头不知不觉的皱起。 “都回到座位上！” 祁斌听出他声音里掺杂的讽刺，张嘴正要回怼，教室的前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生生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 “都回到座位上去，马上要上课了。” 几步走上讲台的黄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围一团的几人身上：“你们几个也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江喻抬眼看了一下黄老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掏出手机将祁斌的试卷翻回第一面，点开相机拍了一张后，缓步往座位上走。 “莫名其妙……”祁斌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下课铃声响起，打球的男生一窝蜂涌向了门口。教室里的人所剩不多，却还是有些嘈杂。 窗外的篮球场上很快传来拍球和呐喊声。 游栩和平常一样坐在位置上。赵伊这段时间和他混熟了，现在直接坐在前面的位置打量他。 “你怎么从来不去打球啊？”赵伊指了指窗外的篮场，“男生通常不是都很喜欢这种运动？” 游栩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他的手指停在纸页边缘，微不可查的蜷缩了一下。 几秒后，他抬起眼，目光无意识地掠过赵伊瞥了一眼前面的人。 顾其煴桌上摊开的书是蓝色封皮，像是物理课本。 游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两秒，迅速收了回来。 “嗯。”他的声音淡淡的，“不感兴趣。” 斜前方的顾其煴把草稿纸翻了一页。赵伊轻轻耸了下肩，转回头刷手机。 自习课的预备铃很快响起，嘈杂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游栩将桌上的草稿纸塞回抽屉，拿出练习册摊在桌面上。 顾其煴刚结束一道题的推导，将旁边的题集翻到了新的一页。顾其煴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生，一天到晚和她这个同桌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此时静静的看着他把书翻开，扣上了笔盖。 “今天的班会我有事，我们快速的把课讲完，剩下的时间补充一下班会课上的内容。”老黄把自己的U盘插进多媒体，一边登入账号一边说。 如老黄自己说的一样，他讲课的速度很快，直接在离下课十分钟的时候把课件调到了最后一面：“行了，那个高蛮帮我举手机拍个照，离得近一点，把前排同学拍一下。” 游栩细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转着手上的铅笔，镜头拍不到角落，他的背微微驼着，呈一个放松的姿态。 “本周学校临时举办篮球联赛，目前时间暂定在后天下午。体育委员下课时间把报名表发下去，有意向的同学可以直接填名字。” 老黄看了一眼高蛮拍的照片，确认无误后拍了拍手示意班级安静。 “然后就是座位问题，开学刚给大家排了座位，这阶段又有很多人找我调座位的。”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就微调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他很厉害 第5章 你找茬吗 “游栩，你老往窗外看什么？窗户外有老师吗……” 看着游栩第三次把视线移向窗外，老黄终于忍不住开口。 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 注意到前面祁斌的视线，游栩把定在窗外教学楼的目光收回，没有回答。 老黄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讲台。紧接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指了指游栩：“你，坐到第二排第四列吧。” 话音落下，教室瞬间死寂。 游栩的目光应着“二排四列”的指令审查着班级，想着谁这么倒霉。 然后目光定在了齐冉萋的座位上。 “？” 顾其煴没什么反应。游栩和老黄对视一眼，绷着脸拎起书包走向那个位置。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游栩手压在椅子上试图用力拉开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稳稳按住了椅背。 噪音停止。 游栩动作顿住，抬眼看去。 顾其煴的目光平静的掠过他紧绷的脸颊，随即又撇开。 “轻点。” 闻言，正企图用蛮力扒椅的游栩动作一滞，把书包重重的落在桌上，然后抽开椅子。 动作间，他的视线无意扫过顾其煴桌上的竞赛题集。 -- 下课铃声响起，体委夏侯拿着打印纸在过道里走走停停等人来签字。 “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名单签字……对，就这里……” 随着人声靠近，体委晃到了游栩桌边，用指关节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游栩。”他把名单搁桌面上摊开，“听祁斌说你之前打得不错？要不要试试报篮球？” 听见声音，游栩的目光扫了一眼表格，手指在桌沿磨了两下：“他说的话你别听。” 说完，他移开视线：“很少打，不熟练。” 体委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想起游栩在学校确实没和他们打过球。 他张张嘴，最后只好跳过游栩名字转向顾其煴：“呃，老黄说你报了物理竞赛，但开幕式方阵还缺个擎旗的，你能……顶半天吗？” 游栩看着名单拍到顾其煴摊开的书页上，愣了愣。 什么时候的物理竞赛？ 顾其煴没说话，提笔在“开幕式方阵”一栏里流畅地签下名字。 “谢了！”体委受宠若惊的抽回名单。 在走到下一组前，他还是忍不住瞥了游栩一眼，结果直接和游栩的视线对上了。 沉默两秒，游栩轻飘飘的移开了视线。 就在他打着哈欠想趴下安眠的时候，赵伊的声音突然响起：“顾其煴，有人找你！” 他眼皮艰难的掀起一半跟着身边人往门口看。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正躲在窗户边上往里看，似乎没想到传话人大嗓门。 哦，送情书的来了。 游栩目光无聊的往边上移了移，捕捉到墙角几个躲闪的身影和走廊上的几个“路人”，了然。 邻班几个有送情书心思的都在这了。 想着，他偏头看向顾其煴。这家伙怎么不动啊，人家那么明显要表白看不出来？ 注意到身旁的视线，顾其煴慢悠悠的看过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赵伊“啧”了一声，轻轻叩了下他的桌子：“人家女生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事？”顾其煴眼都没抬，按了按手中的自动铅笔。 赵伊惊叹了声“真是不解风情”：“表白啊，还能干什么？” “谁要表白？” 章佐本来还在旁边和祁斌吐槽游戏战绩，一捕捉到“表白”两个字也迅速靠了过来，眨了眨眼睛。 游栩最后没听到顾其煴的回答就睡着了。他昨晚失眠了一晚上，现在一睁眼就头晕脑胀。 上课铃响后老师讲课的声音像隔了层玻璃，明明很清晰，却根本抓不住关键词。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意识模糊间下巴猛地往前一磕，整个人瞬间惊醒。 “游栩。” 齐天声音不算高。也许是人对自己的名字都有一定敏感度，这一声让他听清了。 班级里的目光随即像聚光灯般打过来。 游栩皱起眉头，慢慢吞吞的坐直了身，然后缓慢的将眼皮抬起。 “清醒清醒。”齐天看着他茫然的神情也没多问，提醒了一句，“把你上周的作文本拿上来，现在。” 随着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响声，游栩慢吞吞的站起来，随意将手伸进桌肚掏出了压着的牛皮本。 经过顾其煴身边时，他又无意识的用余光瞥了瞥。 对方依旧坐姿笔挺，侧着脸对着桌上摊开的作文本，脸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齐天接过他递来的本子，拿起红笔打算划线。 “结构清晰，但事例和论证还可以再契合。”他过了整整两遍才开口，“你能力也算不错，高二了，抓紧把疏忽的地方拎起来打。” 说完，他将本子递回，目光掠过游栩因刚睡醒不爽而紧绷的脸：“别因为失眠拖垮你的思绪和实力。” 游栩本来站在台前几分钟就快合上眼了，听到这愣了一下。 等他拖着步子走到位置上，齐天才继续阿巴阿巴的授课。 游栩撑着下巴，盯着作文本上的红字批注，没过几秒混乱的思绪和困倦就又沉沉的压了下来。 意识沉浮间终于在铃声中捕捉到“下课”的讯息，游栩头猛地一沉，干脆放任自己趴倒在桌面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 “顾其煴出来一下。” 游栩的睫毛随着班主任的声音颤了一下，维持着趴伏的姿势没动。 下课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上课铃很快又刺入了游栩耳中。他睫毛颤动了几下，混沌的思绪被强行撕开，眼皮沉重地掀起。 残留的睡意让视线模糊发虚，他又无意识的转了下发麻的右脸。 旁边那个按理解本该空着的位置上坐着顾其煴。 他的背脊挺直，侧脸轮廓在窗外光线的照映下格外清晰。 教室里翻找书本的窸窣声传入耳畔。游栩的眼皮紧绷着，慢慢直起背。 顾其煴的笔尖落下，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游栩抬眼又看了眼他的课桌，然后才翻开自己的课本。 强撑了四五分钟后，讲台上的声音又朦胧起来，意识渐渐模糊。 不是吧…… 游栩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里的板书开始重叠。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眼皮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粘合。 几秒后，他的额头抵着手臂，将就着眯上眼。 突然，靠近手肘的地方传来短暂的触感。 游栩迷糊的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触感的来源。 顾其煴的右手握着笔做笔记，左手却随意地搭在桌沿上。 游栩看着他一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怀疑刚才清晰的触感是自己的错觉。 睡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驱散，讲台上说书的声音清晰地灌入耳中。 他目光扫过左边纹丝不动的侧影，最终沉默地转回头，强迫自己看向黑板。 坚持了五分钟，游栩的头再次一点一点沉下去，又抬起头猛地抹了一把脸。 这样来回几次后，他终于像是放弃般的垂下脑袋。 旁边传来熟悉的触感，游栩实在是懒得搭理，保持当下的姿势闭上了眼。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手肘又被什么东西点了点。 游栩眉头一皱，心里窝着一团火，将脸换了个方向。 五分钟后，游栩的手臂外侧又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这一次的力道加重了些，笔帽甚至短暂地陷进了校服布料里。 游栩本就脆弱的神经经这一刺激，身体猛地一抖，椅子腿在地面刮出短促刺耳的噪音。 “你找茬是不是？”在发了几秒呆后，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整张脸都黑下来。 顾其煴的目光锁在笔记本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规律得让人心烦。 注意到游栩杀气腾腾的视线，他的笔尖一顿，随后抬眼看过来。 那双似乎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过来，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游栩被这突如其来的直视锁住，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线，用眼神回敬回去。 他跟顾其煴对视了将近半分钟，见对方还是盯着自己一言不发，胸膛里的火苗“轰”地一下烧得更旺:“你看....." “到你了。”顾其煴突然开口。 游栩愣住，一窝子火堵在半路，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什么?” “还坐着干什么?往下接着翻译。”张老师敲敲讲台桌，示意游栩看过来。 游栩懵圈的站起身僵立在座位旁。 视线在摊开的课本上扫视着，密密麻麻的英文里根本找不到落点——他完全不知道上一个人翻译到了哪里。 就在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将摊开的书页朝他推近了一寸。 游栩下意识地将视线往下移，正好看见英文报道中被人用铅笔画了横线的句子。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赌一把，干涩地翻译了这段句子。 “下一个。” 张老师点了点头，捧着课本示意他后面的女生起立。 游栩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他刚才的窘样肯定被旁边这人看透了。 一睡一起一节课也算是熬过去，下课铃响起时，游栩感觉清醒了很多。 “走啊，吃饭。” 祁斌的声音从过道传来，晃悠到他边上。 游栩“嗯”了一声，跟着人流往外走。 祁斌扯着他的袖子，目光很自然地转向旁边：“顾大一起？你每次都呆教学楼刷题，下去好晚。” 顾某大概是被派发了提醒某人不要睡觉的任务 以及作者修改文本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全选删除 命苦[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你找茬吗 第6章 在吃牢饭 正在抽屉里掏题集的顾其煴动作顿住。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游栩。 游栩的视线和他撞上才反应过来，马上摆出一副臭脸对着他。 ……等会儿。 这家伙刚是不是勾了下嘴角？ 顾其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就在祁斌以为被拒绝打算找个台阶下时，他点了下头：“行。” 祁斌“啊”了一声，估计也没想到这位“冷脸”学霸真会答应。 游栩看着顾其煴把那本刚揪出来的题集利落地塞回抽屉，额角抽了抽。 “发什么呆，走啊。” 祁斌调整的很快，朝顾其煴比了个ok，转头就见他一副被人抢了钱的样子。 闻言，游栩迈开步子往门口走，一下子给后面两人拉开了几米远。 “不是？”祁斌眼睛微微瞪大，又怕这家伙真先下楼，只好冲顾其煴无奈的笑了一下，率先跟上去。 三个人很快汇入下楼的人流。眼看就快走到食堂门口，祁斌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说。”游栩余光瞥了他一眼。 祁斌看了一眼在他们身后半米远跟着的顾其煴，声音压得低了些：“我去……居然真答应了。” 刚掀开食堂门口的帘子，里头的嘈杂声就闯入耳畔。 三人打完菜端着餐盘在拥挤的桌椅间找位置，在转了一圈后，祁斌瞅准一个刚空出来的四人桌，朝游栩和顾其煴招手：“这儿！” 游栩端着盘子坐过去，把饭菜放在桌上一抬头，正对上顾其煴的眼睛。 顾其煴也看了他一眼警告的目光，然后放下餐盘，坐在了游栩的正对面。 游栩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什么意思？ 人都坐下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目光定在对方下巴那。 祁斌啃着排骨，快速扫了一眼顾其煴的餐盘，里面就一份青菜，一份蒸南瓜。 “顾大，你吃这么素啊？”他震惊的开口，“来新濡吃这点？钱不够用？排骨给你几块儿？” 顾其煴见他真去夹盘子里的排骨，端着碗的手微微避开：“不喜欢吃肉。” “啊？”祁斌有点懵，“那……鱼虾鸡翅？” “少吃。” “我天……那你平时都吃啥？怎么有人对肉没有一点渴望的……”祁斌不敢想象人活着不吃肉会有多可怕。 “青菜，豆腐，蛋吃的多。”顾其煴回答得言简意赅，继续安静吃饭。 游栩一直闷头扒自己碗里的饭。听到那句“少吃”，他扒饭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青菜，豆腐，蛋…… 这挑到近乎苛刻的毛病，怎么跟小时候邻家那个总板着脸的小屁孩一模一样。 那家伙青菜叶子能数着根吃，脾气还倔……不过后来搬家就再没见过。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瞟了一眼对面啃南瓜的人。阳光穿过食堂高窗落在顾其煴低垂的眼睫上，哪有记忆里臭小孩的影子。 真是睡糊涂了。游栩心里嗤笑一声。 对面这人是谁？是刚来一个月拿奖拿到手软的学神，是全班默认的高岭之花，沉默寡言能冻死人的存在。 完全搭不上边。 一个天一个地。 他不再看对面的人，低头随便扒了扒剩下的饭：“吃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游栩没等人回复就站起身端起餐盘。 他抬脚刚要往过道走，肩膀就被旁边伸出来的手一把按了回去。 “嘶！”游栩猝不及防的被拽回椅子上，不明所以的看向祁斌，“干什么？” 祁斌看眼他手上的餐盘，渐渐皱起眉头：“你这叫吃完了？” “没……就是没胃口。”游栩没有看自己的饭，想把餐盘再端起来，“饱了。” “饱个屁！”祁斌的手还按在他肩膀上，见他起来又用了些力气：“别浪费！” 游栩又被他按回位置，心里那点没睡好的别扭被祁斌搅得更乱。 “你……”他有点恼火，想直接甩手走人，却在抬眼看见祁斌皱着的眉头时怔了怔。 僵持了半晌，游栩重新拿起筷子，动作僵硬得很。 见他妥协，祁斌这才松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盯着。 …… 游栩被他盯的发毛，开口想说“看什么看还想喂我吗”，又怕真对上对方的眼晴。 祁斌平时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但一旦倔起来游栩也不太想去招惹。 就在他机械地吞咽时，对面传来塑料餐具被放下的声音。 顾其煴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开始擦嘴角。 擦完应该会起身走人了。游栩嚼着饭，眼皮绷的很紧。 他已经做好顾其煴走开就甩开祁斌的准备了。 顾其煴很快擦完把纸巾折好放在空餐盘边，双手搭在腿上，坐姿和上课一模一样。 然后，没动。 游栩：“？” 游栩嚼着那块排骨，感觉时间都变慢了。几秒过后，他实在受不了那道视线，烦躁地抬起眼：“你又干什么……” 顾其煴坐在他对面，隔着窄窄的桌面，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又来了。 这双无数次让他愣在原地的眼睛，还是没有一点情绪的盯着他。 游栩嘴里那块排骨顿时噎在了喉咙口，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见过三五好友吃饭先吃完的坐着等同伴的，那是关系好。 但自己是没什么胃口也懒得等人，通常扒拉两口就走，再不计祁斌追上来也是常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左边一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正对面一个腰板笔直的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吃。 活像在吃牢饭。 游栩想到这，又看了一眼顾其煴的坐姿。 标准的诡异了好吗…… 难道是他家的家风？得坐好等所有人吃完才能离席？ …… 他们充其量就是拼桌的。 游栩几乎是硬塞的咽下了最后的几块排骨肉，然后把筷子“啪”地放下，不耐烦的斜了祁斌一眼。 祁斌看他一副受了刑的样子，只好松开按着他肩膀的手：“得得得，不逼你了。走走走。” 见他端起盘子，游栩也拿起餐盘起身，下意识瞥向对面。 顾其煴跟着他们站起来，三个人前后脚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挤出了闹哄哄的食堂大门。 祁斌走在中间伸懒腰，胳膊很自然地搭上了游栩肩膀：“你这胃口咋回事，老跟小鸡啄米似的。” 游栩被他搂得晃了一下，肩膀一耸，想把他的胳膊抖下去。没成功，只能含糊地应了声：“天热，没胃口。” “天天热天天没胃口？”祁斌不信邪，还想再问。 “那球是不是你和章佐借出去的的？”游栩突然抬手指向远处篮球场，岔开了话头。 “哪儿？”祁斌很快往球场的方向看，搭在他肩上的手也松了劲。 游栩趁机快走两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 午读结束的铃声刚歇，教室就响起一片“哗啦哗啦”拉窗帘的声音。 厚重的灰色窗帘被拽上，隔绝了窗外的阳光。 游栩看着黑板打了个哈欠，然后脱下校服外套胡乱团作一团，垫在桌子上当枕头。 他刚把脸埋进去，眼角的余光又不受控制地瞥向旁边。 窗帘缝隙漏出的光恰好落在顾其煴的桌上。他的目光落在纸上，手下画出一条清晰的辅助线，一点要休息的意思都没有。 游栩心里“啧”了一声。这人铁打的？昨晚自己失眠到很晚也没见他睡，白天也不困？ 想到这，他把脑袋下的外套折了折，脸换了个方向埋进臂弯。 教室渐渐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旁边的人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就一下又一下的钻进了他的耳朵。 游栩埋在臂弯里的眉头蹙紧，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深了些，试图用外套隔绝那声音。 顾其煴余光终于注意到旁边在胳膊里蹭来蹭去的脑袋。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游栩绷着的肩。 很快，顾其煴收回目光，笔尖重新落回纸上。 游栩迷糊间听见旁边人动笔的力道放轻了许多。 顾其煴在写解题的最后几个步骤，时不时的看一眼旁边的脑袋，看见他的肩膀彻底塌下去。 下午第一节还是老黄上，课前小测刚收上去，他照常把U盘插到多媒体里：“我们快速讲一下新课。” 游栩感觉这话似乎是有些熟悉。 老黄课过得快，粉笔哒哒地在黑板写板书。 游栩笔记抄得手酸，抬头时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后排，正对上了祁斌那张挤眉弄眼的脸。 祁斌坐在靠后的位置，见游栩看过来，开始比口型：“又有新通知。” 老黄的声音重新响起，游栩看了祁斌几秒就收回了目光。 知识点噼里啪啦往下砸的人头晕，班级里寂静的只剩纸笔摩擦的声音，没有人敢抽空讲话。 讲完正课，老黄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壶喝了一口。 “看了下时间。报了运动项目还有升旗擎旗的人员，现在就可以去操场集合训练。”他把水壶放下，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别乱跑。”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接连响起椅子拖拉的声音，祁斌“噌”地站起，冲游栩挑了挑眉。 游栩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旁边的人利索地拉开书包拉链。 顾其煴拎起书包，转身往教室后门走。 游栩看着他的背影，倒也乐得清闲。索性向后一靠。 教室里呼啦啦走掉一半的人，剩下几节课会安静很多。 “游栩。” 谁料，他刚悠哉没两秒，老黄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身上。 他手一顿，笔停在指尖，怔怔的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在吃牢饭 第7章 有所不同 “体委跟我沟通了，”老黄刷了一下手机屏幕，“我们班篮球队一个主力学生临时请假，后面训练安排不太好调整。” “有人提过你以前篮球打得不错。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去顶一下位置？帮下班级。” 游栩目光定在门口祁斌身上，捏着笔的指节有点发白。 “去试试？”老黄眼底带笑的看着他，一看就是站在鼓励立场。 “游栩！”游栩迎着他的目光刚打算摇头，门口就响起了祁斌催促的声音。 …… 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喉间，架在那里不上不下。 沉默两秒，游栩深吸一口气。 然后把笔往桌上一丢，闷闷地“嗯”了一声站起身。 “磨叽啥呢……” 祁斌站在门口看着他不情不愿的往外挪，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扯。 “哎，慢点。”游栩被扯得一个趔趄，慌忙扶了下椅背。 祁斌半拖半拽地把他扯出教室，“啧”了一声：“你腿脚不行吗，又不是上刑场。” “……”游栩本来就烦，现在听他这么说，轻笑了一声，干脆的接过话头：“人老不方便，我是你爹。” 祁斌：？ 一路风风火火地下楼梯，游栩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挣了两下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跑。 刚冲出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刺眼的阳光和喧闹声就扑面而来。 大厅正对着室外篮球场，好几个场子已经有人在跑动，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和呼喊声混成一片。 “那边。”祁斌扫了一眼操场，扯着他往其中一个半场走。 最边上的半场已经有几个穿着训练背心的男生在热身了。看到祁斌拖着游栩过来，有人吹了声口哨：“哟，‘救兵’来了？” 夏侯迎上来两步，目光扫过被拽的脸色不太好看的游栩：“来了就好，抓紧热身吧，一会分组练对抗。” 祁斌松开游栩，胳膊肘顶了顶他：“游哥，顶大前锋位置，加油。” 看他跑去拿水，游栩甩了甩被捏得发麻的手腕，看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场，心里被赶鸭子上架的憋闷感更重了。 在原地站了几秒，他活动着脚踝跟着他们做热身，视线越过喧闹的篮球场投向跑道。 开幕式方阵正在斜后方训练。 游栩没认真看，余光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热身差不多了，二班四班的分组对抗打半场，15分一局。” 教练站在队伍前方吹响哨子，人群被分成两拨散开后再次聚拢。 祁斌一把搂住游栩的脖子晃了晃：“咱俩好久没一起打球了，一会儿杀穿他们！” “撒手。”游栩没好气地扒拉开他的手。 比赛一开始节奏就快。游栩太久没碰球，对方一个挡拆，他防守没跟上，眼睁睁看着对手上篮得分。 四班那个上篮的男生回防，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补进来的‘强援’？” “……” 听到四班那一块的嬉笑声，游栩缓慢直起身子，没有反驳。 确实是他的问题。 “杨杰磊你他妈说什么？”祁斌反应比游栩还大，攥紧了拳头忍住没上前。 杨杰磊看着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跑开。 “别理他，比赛还没结束，谁是谁爹还不一定。”祁斌骂骂咧咧的转头就见游栩沉默的站在那里，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游栩应了一声。 其实游栩对杨杰磊的观感从一开始就谈不上好。 杨杰磊家里有钱，是那种刚进校门就能从鞋带到手表都透着“富贵”的经典富二代。平心而论，刚入学时打的牌还不算差，成绩也能维持在年级中上游，不算拖后腿。 这副皮相和家世，最初也确实蒙蔽过一些人，让他身边短暂地聚集过一些追捧者。 但游栩看得清楚，那点“不错”的印象，早在第一次校级篮球赛后就碎得干净。 真正让游栩瞧不上他的，是之后零零种种的许多事。 偏偏这种不屑一顾的漠视，比任何忤逆都更让杨杰磊难以忍受。 教练看他们散的差不多，吹哨重新发球。 “你干什么？”几个回合下来祁斌和游栩越贴越近，游栩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们两个一起快些。”祁斌快速的解释，盯防脚步跟得很紧。 游栩收回视线没再说话，探身卡住内线位置去干扰对面的传球。 “紧贴防守！”夏侯在斜后方追跑，一行人逮着持球的板寸头堵。 游栩观察着他的视线移动，在他动身的前一秒先卡住了突破口。 杨杰磊愣了一下，迅速停球，躲着几个人的围堵把球传了出去。 “加紧防守，对面节奏乱了。”游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终于开口说话。 二班两个男生追击时晃到了游栩身边，顺手就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啊，继续保持。” 换作平时，他们是不敢和游栩走这么近的，也许真应了老话，运动使人亲切。 最前面的祁斌已经截住对面的持球人，夺球推向了四班的球网。游栩随便擦了几下汗，跟上前跑位挡住追防人。 四班的队员像饿狼一样一拥而上，围堵的几乎密不透风。祁斌斜眼看了眼斜后方的游栩，手腕一抖将球回传给外线。 “拦住他！”杨杰磊朝拦截祁斌的人喊了一声，几个人连忙又转身去截球。 游栩率先一步接球起跳。对方补防过来时，球已经离手，在空中划出道弧线。 “唰！” 空心入网。 球进网的瞬间，场上的喧闹化为平静。 对面四班的队员动作都明显地顿了一下，杨杰磊也停下了回防的动作，在原地发愣地看着。 空气仿佛凝固，一下子只有篮球落在地板上弹跳的声音。 “哔——！” 教练哨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示意比赛继续。 一次的得分后，游栩专注于防守和策应，及时补防，提步照应队员速度和突破。 见二班分数渐渐追上去，杨杰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转身：“他们传球速度快，你们不会预判吗？只顾着打不动动脑子？” “分球太紧了，追不上啊。”本来就被二班溜半场，现在还被队长训，四班队伍里开始有人抱怨。 “是追不上的问题吗？对面把各自的角色搞得清清楚楚，你们追不上，总得把各自的位置贴好吧？” “张教练训练呢？对抗打得挺激烈啊。” 张教站在记分牌旁，一个老师端着保温杯从体育办公室溜达到他边上调侃。 张教略微点了下头，目光又回到球场上。 老师笑了笑，拧开杯盖喝了口水，站在边上没再打扰他。 二班的比分逐渐上升，节奏似乎是起来了。 杨杰磊在原地站了几秒，朝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游栩正协防成功往回跑，余光突然看见一个身影追着自己，两人几乎是要撞上。 他看了杨杰磊一眼，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想要拉开距离。 就在两人身体几乎错肩的瞬间，杨杰磊膝盖暗暗发力，往他右腿外侧一顶。 “呃！” 糟了。 游栩脚下猛地一绊，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朝球场边界外摔去。 “游栩……”旁边几个同学注意到变故，防守在分心的一瞬间减弱，直接被对面夺了球。 看着塑胶地面在眼前急速放大，游栩的睫毛颤了颤。 下一秒，他猛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冲击力太大，两人都没能稳住，一起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腿侧传来摩擦的不适感，但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游栩惊魂未定地睁开眼，视野逐渐聚焦，然后愣愣地侧过头。 顾其煴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下面，后背贴着地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游栩。 几乎是一瞬间，游栩的大脑宕机了。 怎么回事……？ 愣了两秒，他下意识地顺着身后人的肩膀向后看。跑道上的升旗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散了。穿着制服的学生正三三两两地从跑道边缘走过，陆陆续续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靠，游栩，你怎么样？” 训练被这突发情况中断，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祁斌率先跑过来，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 游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坐在顾其煴身上，慌忙从人家身上撑起身子。 顾其煴没说话，默默地用手撑了下地面坐起身，抬眼看着面前炸了毛还不知道该怎么收的男生。 然后抿了抿唇，没有站起来。 靠……这是要干吗啊…… 见坐在地上的人用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神情看着自己，游栩嘴角一抽。 “抱歉，你……”他看着还坐在地上的顾其煴，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嘴上含糊地说着：“我一会带你去医务室，或者你自己去……” 话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像肇事逃逸，游栩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我一会带你去。你要是哪里痛起不来就先坐着吧。” 正当游栩打算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一双手猛地搭上了他伸出的手腕。 那双手似乎在他手腕处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游栩大脑一片空白，动作彻底僵在了原地。 这诡异的僵持大约持续了两秒，顾其煴握着他手腕的手猛地向上一用力。 “呃。”游栩被这力道带得身体前倾一瞬，回神就见对方已经动作利落的站了起来，还随意地掸了掸裤子侧面沾上的灰。 …… 看着就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没事，能继续打。”游栩听见队友的询问，朝场上扬了扬下巴，“回去。” 说完，他顾不上腿侧的麻感，转身跑回半场。 祁斌看他归位，那股要找人理论的劲儿也散了：“回防回防！盯紧人。” 四班那边看到他们这么快就若无其事地回到场上，脸色有点难看。 让他们脸色更难看的是，游栩似乎并没有被这一摔影响到。他的动作依旧快准稳，心态也没所动摇。 场上气氛很快又紧张起来，分数的差距越拉越明显。 “哔——！” 结束的哨声在记分牌边上响起，游栩截球的动作一顿，步子渐渐停了下来。 刚才还激烈拼抢的双方队员此时都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喘着气。 汗水浸透了祁斌的背心，他把手搭在旁边的队友身上：“这天气，真刺激。” 四班队员互相看了一眼，沉默地抬起手“啪啪啪”地鼓了几下掌。 游栩平静的看向杨杰磊，视线对上的瞬间冲他挑了一下眉。没有过度的情绪掺杂，仍然让人感觉到满满的挑衅。 “本来以为是实力不行，没想到人品也烂到没边。” 就在杨杰磊思考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游栩开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有所不同 第8章 不吃豆腐 他怔了怔，视线再次移回游栩脸上。对方眼底明明带笑，看着却是说不出的冰冷。 张教揽住体委的肩，出言打断场上结冰一般的氛围：“二班的休息五分钟，该喝水喝水，该放松放松。一会儿来我这分析。” “过来了。”四班教练拍拍手，也示意队员回场。 游栩跟着同学到场地边的栅栏旁休息。他从矿泉水箱里摸出一瓶，后背靠在被太阳晒得微烫的金属栏杆上灌了一大口。 教练站在队员围成的半圈中间，开始简单地点评刚才的对抗：“整体还行，最后几分钟防守有点慌……” “祁斌突分不错，但有几个球太独了，注意一下，看合作……” “游栩协防意识很好，断球果断，观察力和敏感度完美，但篮板卡位还得再凶一点……” 点出的问题都很实在，大家或点头或“嗯”一声，都算是听进去了。 挨个分析一通后，张教抬手看了眼手表：“行。今天先到这。大家回去休息吧，训练的时候会通知知，马上也要比赛了。” 大家应了一声，纷纷弯腰捡起地上水瓶，三三两两地准备离开。 游栩把喝了一半的水瓶盖拧紧，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场外坐着的人，抬脚往跑道边上走。 顾其煴看他走近，提着挎包站了起来。 “你是哪里不舒服？要紧吗？”游栩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就这么上下打量着他。 两人话都不多，从篮球场到教学楼没说几句话。 “为什么不打球了。”游栩在前面往一楼校医室走，突然听见身后一道沉沉的声音。 “什么？”游栩脚步一顿，不明所以的转头看他。 顾其煴一手拽着挎包带子，看着游栩身后泄下来的阳光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回答。 两人之间隔着栅栏投下的影子都没有说话。 顾其煴跟他僵持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打得很好。为什么后来不打了？” 游栩揪了下衣角：“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顾其煴没说话。 …… “就突然不喜欢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回教室的人越来越多，游栩不耐烦的将视线移向远处的教学楼，快速的回了句。 一句话轻飘飘的，顾其煴极轻地点了下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前面走。 夕阳沉入楼宇的缝隙，校园林荫道的路灯还没亮起来。 游栩和他隔着半步远的距离，沉默地走在走廊上。 前面人脊背挺直，头也不回的走着，余晖的光影打在他的侧面。游栩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顾其煴搭在臂弯的校服外套上。 刚刚那一摔，会不会太重了？ 游栩犹豫了一下，声音有点干涩地开口：“那个……我帮你拿？” 顾其煴拒绝得很干脆：“不用。” 游栩的手顿在半空，有点尴尬地缩了回来，插回裤兜。 烦。 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憋闷感又涌上心头。他刚想加快脚步拉开点距离，身前的人就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游栩跟着顿住脚步，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怎么了？” 傍晚最后一点稀薄的天光斜斜地打在顾其煴脸上。光线暗下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没什么弧度的线，看不出来具体的情绪。 “手上什么时候有的疤。” 游栩猛地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人，顾其煴微微侧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的看着他。 游栩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腕，手腕内侧一道颜色很淡的细小疤痕微微凸起，触感没有很明显。 “厨房不小心刮到了。”他随意的摆摆手，特意强调了厨房。 “问这个干什么。再不去校医室一会关了。”游栩不爽的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干脆一把拽住身前人的袖口：“走。” 顾其煴被他拖得脚步有些踉跄，眉头快速地蹙了一下，没挣扎。 游栩一路拽着他到校医室门口，白色炽灯照亮了整个室内，能看到右一侧放着的消毒水和药膏堆了满柜。 办公桌后面的椅子空着。游栩径直走到靠墙的长凳上一屁股坐下，双手插在裤兜里，盯着自己脚下踩着的地砖。 顾其煴大致看了一眼学校的医务室，也走到另一端凳子上坐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的距离，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五分钟。 校医室的门没再被推开过。 “……” 心里一阵烦闷。游栩“腾”地站起身，拖拉着步子走到门口，探头看向外面。 走廊只有下课往食堂走的学生，校医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 他缩回脑袋看向坐在凳子上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少年。顾其煴的校服袖子规规矩矩地拉到手腕下方，他微垂着眼，左手指尖泛着用力后的白。 虽然结过梁子，但看着眼前这人现在的样子，觉得他受伤的念头还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喂……你到底哪里受伤了。”游栩喉结滚动了一下，站在离凳子几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他。 顾其煴似乎才被他的声音惊动，极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抬手把袖子慢慢的卷上去。 纯白色的校服袖子随动作上移卷过手肘，露出了小臂。游栩视线下移，赫然看见他手肘一侧的擦伤。 伤口不深，但面积不小。皮肤被塑胶跑道蹭破，渗出的血丝还在表皮泛着红。 “每次晚上校医都不在……” 看清伤势，游栩低声咕哝了一句，转身走向医务室内侧的药柜。 “哗啦——” 玻璃门被拉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药瓶药膏和消毒用品。 “云南白药……”他皱起眉头，视线快速地扫过大几十个的标签。 大概在偌大的药柜前找了两分钟。游栩伸手拿了最边上的小瓶子，又从下层拿出了袋装棉签和一瓶碘伏，确认了标签后才转身。 他走到长凳前，直接把棉签和碘伏“啪”地一声放在了两椅子间的空位上。 “自己弄。” 游栩硬邦邦地丢下三个字，肩膀绷得很紧。 他抱着胳膊坐在边上，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出神。 旁边传来轻微的声响，顾其煴伸手拧开碘伏的瓶盖，然后“嘶啦”一声撕开了棉签的独立包装。 游栩的眼珠动了动，没有转头去看。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还没弄好？”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校医室门口响起。 游栩被这声音一扰，猛地从放空状态弹回现实。 边上 顾其煴蘸取药膏的动作也顿住。他抬眸扫了眼门口站着的祁斌，然后继续用干净棉签将药涂在伤口上。 祁斌没等到人回复，径直走到他俩中间空着的位置坐下。 他偏头看了眼顾其煴手肘关节的伤，“啧”了一声：“摔塑胶跑道上了吧？” “嗯。”顾其煴把棉签扔进垃圾桶。 “惨。今天练得够呛，我不想吃食堂了。” 祁斌感慨着，看旁边的人始终一言不发，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游栩：“喂……一会儿跟我去美食街吃点？ ” “美食街？”游栩嘴角扯了一下，“我就不……” “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 祁斌本来就感觉自己十拿九栽，所以一听到熟悉的开头就搂住游栩的脖子，将他拒绝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话音戛然而止。游栩怔了怔，犹豫着想把他推开。 祁斌更加死死抱住他，像是要把他揉到骨头里：“游——栩——” “别嚎。”听着耳边放大几倍的狗叫，游栩终于嫌弃的挣扎起来，一把将他推回位置。 祁斌： “……” 游栩：…… 游栩： “去，我去行了吗。” “那我一会儿给章佐发消息，咱仨一起。” 夜色渐浓，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南城气候飘忽不定，热的时候贼热，冷的时候贼冷，游栩出门前专门回宿舍拿了件厚外套。 五颜六色的灯牌挂在街道两边，香料味混在一起，热门小吃摆的琳琅满目。 见游栩双手插兜跟在祁斌后面一言不发，章佐忍不住肘了肘他：“你干啥，心情不好？” “没有。”游栩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小吃街几点关门？” “这里是居民区，十一二点吧。”章佐“唉”了一声勾住他肩，“你有啥想吃的没？” “还没看到。”游栩头都没抬的应了一声，手指划拉着手机。 “章佐！游哥！” 游栩下意识地抬头。祁斌举着两个纸盒从人群里钻出来，堵在他俩身前缓慢的掀开盖子。 “嘶——烫……你俩快尝尝，我买了两盒。”他吸溜了一口汤汁，鼓着腮帮子把另一个纸盒塞到游栩手里。 一股更浓烈的肉香和油香扑面而来。游栩看着纸盒里几个油汪汪的生煎包，实在是没有什么食欲：“我不饿。” “你天天不饿。”章佐从盒子里面拿起一个煎包，“至少吃几口。” “哦。”游栩应付式的拿起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咬了一小口。 表皮还泛着油光，咬破后滚烫的汤汁溢出，烫的舌头发麻。 他机械地咀嚼着肉馅，味蕾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一点滋味都没有。 游栩没什么表情地嚼着嘴里的生煎，跟着祁斌和章佐往前。 生煎包的油香和肉味很浓，但感觉隔着一层玻璃无法渗入。 他机械地咬下第三口，胳膊却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了一把，整个人跟着趔趄了一下。 “？”游栩抬眼看向祁斌。 “哎，这豆腐脑嫩，你要不要来碗？” 祁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旁边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摊子，“之前出去玩吃过一家豆腐老糙了，受不了。” 说完，他松开手，看向后面的章佐：“你吃不？” “你请的当然吃。” “你小子。”祁斌眉头一挑，转身冲擦手的摊贩喊：“老板来三碗！一碗咸的，一碗……” 他猛地想起什么，声音顿了顿:“游哥，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不吃豆腐 第9章 什么意思 游栩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然后又扫过摊主手里淋着深色酱油撒着葱花的豆花。 “不吃。”一股不适感从胃里升腾起来，他下意识后撤了半步，声音冷淡。 祁斌举着钱的手僵在半空，“啊？”了一声。 他看看那碗豆腐脑，似乎才迟钝地想起游栩从来不碰豆腐制品。 不过这家伙不吃的东西挺多，也不知道到底是不能吃还是不想吃。 僵持两秒后，祁斌讪讪地收回递钱的手：“那，那算了。” 随后，他对着摊主尴尬地笑了笑：“那就来两碗咸的。” 摊主倒没在意这些，麻利地盛好两碗。 章佐接过碗，舀了一大勺，含糊不清地嘟囔：“确实嫩哈。” “是吧？我就说我没看错。”祁斌用勺子舀着碗里的豆腐脑，眼神时不时瞟向旁边面无表情的游栩。 “眼睛生来是为了看我的吗。” 三分钟后，游栩终于忍不住，不耐烦的抬起眼睛： “你们有啥想吃的就吃，不用管我。” “你不饿吗？”章佐不明所以。 小吃街位于居民区，除了街上贩卖美食，旁边两侧都是没来得及翻新的旧楼层，隔几栋楼还会有一条小巷子。 游栩坐在石墩上等他俩吃豆腐脑，依稀听到旁边小巷里传来大妈训孩子的声音。 “叮咚。” 手机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游栩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祁斌。 祁斌含着豆腐脑“啊”了一声，瞟了眼手机的消息栏，看到消息发送人昵称的瞬间皱了下眉。 “咋，谁饭点关心你啊。”章佐也注意到他手机上的消息，似笑非笑的开口。 游栩看着他划开手机屏幕点进聊天框。祁斌看了眼消息，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嗤笑一声：“你们知道江喻给我发了啥吗……” 他低头狠狠舀起一勺碗里剩下的豆腐脑，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发个朋友圈，他不爱看就划走呗，阴阳什么啊？” 话没说完，祁斌又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编辑完了，他拇指悬在发送键上，似乎犹豫了半秒，眼角余光下意识地瞥向游栩。 游栩眉头一挑，没说话。 他终于按下了发送键，然后把手机屏幕怼到游栩眼前晃了晃：“……我就发气死他。” 游栩的目光在他那副“老子就是要干”的表情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移开，落到他最新的那条朋友圈上。 两张豆腐脑的配图，配文：今日心情 ∩??∩ …… 他看了一眼，目光落回手里凉透的生煎上，冷淡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祁斌正要收回手，手机又猛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消息，整张脸又黑下来，“没完没了了……” “江喻啊。”章佐勺子敲了敲碗沿，“他怎么了，气成这样？” “没，就扎刺。”祁斌把手机塞回裤兜，从木凳上站起身：“吃完了走，继续往前逛逛。” 章佐“哦”了一声，把碗筷叠着放桌上，看了一眼侧边上坐着的游栩。 几人前后挤在缓慢移动的人潮里，祁斌肩膀绷着，似乎是还在不爽。 游栩跟在他后面半步，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随意划拉着。 嘴里那个凉透的生煎包的腻味糊在舌头上。游栩有些厌烦地咽下最后一口，侧身躲开步行街上的电动车。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被旁边小店门口弥漫开来的大片白雾吸引，下意识地抬起眼。 小店的橱窗透亮，操作台前正升腾着大团大团浓密的白色烟雾，几杯剔透的玻璃杯里盛满了切得薄薄的青翠瓜片。 他的脚步顿住，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祁斌闷头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身后空了。他疑惑地回头，发现游栩正站在几步开外一家卖甜瓜的小摊前抬头看菜单。 “嗯？” 游栩主动买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站在柜台前的游栩目光扫过菜单，最终落在一个菜品名字上：“这个。一杯。” “哎，好，稍等一下。”店员应了一声。 游栩被店铺外的吹风筒吹的头发乱飘，点完餐就往外退了一步。 “游栩，你停下来也不说声？” 章佐拉着祁斌从不远处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眼店招牌：“哟？甜瓜？解腻。” “嗯。”游栩瞟一眼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伸手接过店员递来的杯子。 杯壁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他拿起杯子旁的细竹签刺入甜瓜，目光掠过周围依旧喧嚣的人潮：“走吧。”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美食街的尾部，面馆和零星夹杂的服装店在这一块，放眼有好几个知名品牌。 “饿死我了……”祁斌停在小巷口旁，眼睛瞟向对面一家支着锅灶的小面馆，“我打包份馄饨，你俩吃不吃？” 章佐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随口应了声：“不吃白不吃，给我也带一份。” “我……” “好，那我给你俩也买份。” 游栩刚想说“懒得吃”，祁斌就率先往馄饨摊走去，拦都拦不住。 “哈哈哈，这小子担心你吃不饱。”章佐顺势往墙边一靠，直接蹲在了地上。 游栩张开的嘴只好闭上，然后低声反驳：“又不会死。” “你又不讨厌吃馄饨，问了你多半也是懒得吃，还不如替你买了。” 章佐笑着拍拍他的裤脚，注意力很快又被手机屏幕上的短视频吸引。 游栩随意地用叉子叉起杯子里最后一片瓜送进嘴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对面的馄饨摊。 旁边小巷光线昏暗，堆着些废弃的纸箱，中间勉强被路灯扫到的区域站着两个人影。 巷子离得有些远，听不清具体动静。其中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人似乎想走，刚转身，胳膊就被另一个人猛地拽住。 深色外套的人用力一甩手，不耐烦地往前迈了半步，身后那个身影又不管不顾地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腰，脑袋还抵在对方的后背上。 深色外套的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臂抬起似乎想推开，又在半空顿住，既烦躁又无可奈何。 ……不像打架，倒像闹别扭的小情侣。 游栩正准备移开视线，那个紧紧抱着人的男生突然松开双手，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揪住了黑色外套的衣领。 下一秒，他揪着衣领的手猛地发力，将对方拉得一个趔趄，迫使对方抬起头，然后在推搡间吻了上去。 在那个吻印下的瞬间，一缕光线被移动车辆反射，清晰地照亮了巷口。 两张年轻男性的侧脸轮廓在那一闪而逝的光亮中无比清晰地撞进了游栩的眼底。 游栩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 “……走。” 半晌，他把目光从巷口彻底收回，声音有些僵硬。 “啊？” 章佐刷着段子，听到声音茫然的抬起头刚想问为什么，就看见了刚好提着馄饨走来的祁斌。 “哦，好。”他迅速的把手机屏幕熄灭，上前接过馄饨，烫的“嘶”了一声：“不进店里吃？” “我刚走过来。”祁斌翻了个白眼，把另一袋里的馄饨递给游栩：“提上边，别跟老章一眼上来就摸底。” -- 馄饨店里灯光泛黄，几张塑料桌零星坐着食客。 游栩坐在靠墙的位置看着碗里的葱花没什么动作，看着窗外随时间逐渐稀疏的人流。 刚坐下没两分钟，几颗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在面馆临街的玻璃窗上。 祁斌正往嘴里塞馄饨，闻声愣了一下，含着食物含糊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外。 紧接着，密集的雨点争先恐后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和塑料雨棚上。 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幕中瞬间模糊，街上的行人顿时乱了套，惊呼声隔着玻璃隐隐传来。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顿时陷入沉默。 “……你们带伞了吗？” 祁斌把嘴里的馄饨咽下去，看看窗外密不透风的雨幕开口。 章佐的筷子悬在半空，也扯扯嘴角干笑几声：“哈哈……想多了。” 他说完，自己也沉默了。 游栩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汤水。 窗外白茫茫的水幕隔绝了视线，只能看到近处几个模糊的人影叫闹着躲雨。 “实在不行……吃完冲回去？”祁斌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噗——咳咳！” 章佐正吸溜着最后一个馄饨，闻言差点呛到气管里，咳得脸都红了。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强降雨！” 他指着窗外那堵密不透风的水墙：“这冲出去不出十秒就成速冻鸡你信不信？” 店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祁斌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眼睛突然一亮：“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章佐被这一嗓子吓一跳，茫然地问：“谁啊？” “还能有谁……”祁斌低头去掏裤兜里的手机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一个低沉的男声透过听筒传了出来，简洁到只有两个字：“干吗。” “送个伞。” “不方便。”对面毫不客气的拒绝，“自己回来。” “这么大暴雨……” “嘟…嘟…嘟…” 忙音干脆利落地响起，电话挂断。 祁斌：“……” 他脸上写满了震惊，声音都劈了叉：“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章佐把饭盒扔进垃圾桶，有些想笑：“懒得理你呗。” “滚蛋。”祁斌耙着自己的头发，“拽什么拽……不就送个伞吗……” 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为寂静，极不情愿地拿起手机，再次戳向刚才拨打的号码。 “嘟……嘟……” 等待音只响了两声。 “嘟…嘟…嘟…” 紧接着忙音干脆利落地响起，比上一次更快。 电话又被挂断了，甚至没有接通。 游栩：“……” “我靠……这就挂我电话了？江喻你大爷的！”这下，祁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了毛。 “吱呀——” 馄饨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室外的寒意猛地灌了进来。 “我什么大爷。” 祁：“那么大的雨你居然让我自己回去！” 江：“我有发信息让你回宿舍。” （点开以前朋友圈下自己的评论：穷鬼有钱不吃食堂，再吃是极品落汤鸡了）我没说吗。 祁：？ 祁：“所以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店里？” 江：“你没带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什么意思 第10章 联赛强敌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斌整个人怔了怔，极其僵硬地转过脑袋。 江喻穿着一件深色防风外套，一只手握着把收好的长柄黑伞，怀里抱着一捆透明包装还没拆的伞，静静的站在门口。 那捆伞被他随意地揽在臂弯里。 祁斌愣了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 后面的话彻底卡壳。 明明刚才还挂电话说“不方便”的。 江喻抱着伞径直走到他们的桌前，直接把臂弯里那一大捆伞“哐”地丢在桌面上，然后把自己手里那把收束整齐的伞靠在桌腿边。 他额前的碎发被打湿，狼尾末端也沾着雨滴，此时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来情绪： “自己拿。还要我递给你们吗？” 章佐：“……” 没敢拿。 祁斌僵在半空的手终于缓缓放下，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游栩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那捆崭新的伞上，然后伸手从几把伞中抽出一把：“钱记得发我，我回去转。” 说完，塑料包装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他握着伞柄站起来，径直拉开玻璃门，“嘭”地一声张开伞面踏入了雨幕。 馄饨店内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还愣着？” 见剩下两人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江喻的眉头蹙了一下。 祁斌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冲上脑门，烧得他脸颊发烫：“……哦。” 马上入秋的南城夏雨仍旧暴戾，雨滴极重的砸在地面，街道上短短几分钟就积满了雨水。 “咔——” 408的寝室门一被推开，外面的雷雨声就从门缝一涌而入，啪啦作响。 听到开门的动静，顾其煴的脑袋从压轴卷里抬起来，下意识抬眼往门口看。 游栩就站在门口，他侧身将手里的伞收拢，额前的黑发湿漉漉。 把伞扔进门边的竹筐后，他抬手拢了拢外套的衣襟，随即自然的和寝室里的人对上了视线。 两方都没有言语。 “……”游栩觉得这人真怪，没事老盯着自己干什么。 在心里吐槽完，他还是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窗外的雨稀稀拉拉的下着，比刚才在馄饨店时小了许多。 整个寝室就只有顾其煴没有出门，所以刚进门宿舍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游栩就着余光从桌上抽了几张纸，目光无意间瞥向角落静置的药盒。 几秒后，他平静的收回目光，用纸巾简单擦拭完手臂上的水珠，拿起睡衣就往卫生间走。 “哐当！” 五分钟过去，宿舍门就这力道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湿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寝室。 “我去鞋全湿透了。” 祁斌皱着眉头把伞束好扔进筐里。 “知足吧，要不是有伞咱们今天都不用回寝室了。” 章佐的声音紧随其后，“那我先上去了，洗洗抓紧休息吧。” 章佐离开后，祁斌顺手把门关上，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台灯前沙沙写字的人身上：“就你一个人？” 游栩不是走在他们之前吗？ “他还在外面？一会儿要过宵禁了。”他说完“啧”了一声，伸手要从裤兜里掏手机。 “我在洗澡。” 他话音刚落，游栩的声音就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祁斌拿手机的动作顿在半空，有点讪讪地收回手：“哦。” 因为马上会熄灯，宿舍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 游栩从阳台晾好毛巾，台灯的光照在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拿起桌面上那个药盒，翻面看了一眼保质期。 “嗡……”就在他要撕开包装的下一秒，桌角的手机突然短促的震动了一下。 「AA大老板:几天没吃药了」 游栩刚抓起手机就看到这句陈述，他按在机身侧面的手指顿了一下，才在回复框里编辑：“在吃了。” 「嗯」消息发送出去的下一秒就弹出了消息提示：「酒吧里还有事，先不聊了。」 回完信息，他把手机锁屏放回桌角，然后从铝箔里抠出两颗药片，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吃的啥？” 祁斌穿着睡衣坐在他对床，一条腿耷拉着坐在床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保健品。”游栩把药盒推回角落。 “啧啧，” 祁斌身体往后一仰靠在床头，“这么讲究？” 游栩没接话。他把一次性塑料杯扔进垃圾桶，“啪嗒”一声利落地关掉了自己书桌上的台灯。 “明天去附中打比赛。”见他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祁斌也伸手够自己台灯的开关，转头看向侧对面坐笔直的身影：“也别学太晚了，早点休息 。” 初秋，部分树木已经有早黄的叶子飘落。 游栩站在更衣室的角落等东西分发，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还没见到夏侯的身影 ，他眼皮紧绷着往窗外看去。 塑胶跑道上排了几列队伍，升旗台旁还站着几个穿白衬衫的学生。 “游栩，护膝。”站在旁边绑鞋带的祁斌站起身，扔过来一个黑色护具，“新的。” “嗯。” “对了，今天比赛打完要不要一起打把游戏?” 游栩一只手勾着护具，眼都没抬：“打完比赛打游戏，我是嫌自己活太长了。” 祁斌“切”了一声：“你这……” “砰——” 大门被人顶开发出的声响打断了他出口的话，夏侯从门缝里挤进来，把怀里抱着的一打队服往筐里一砸：“自己按号码拿哈。” “换完衣服就出去热身，不要耽误时间。” “知道了。” 室外的操场逐渐传来观众入场的喧闹声，广播员朝话筒吹了两口气爆出的刺耳电流音直击人耳膜。 游栩从筐里拿了对应的队服。队服呈明红色，校徽上有银金色的刺绣纹路，摸起来有明显凸起。 “发啥呆。”祁斌迅速把衣服套上，看他还在对着一件衣服发呆，不解的撞了一下他肩膀。 “没有，就是好久没打了。”游栩踉跄了一下，回过神把衣服展开。 祁斌笑了两声，弯腰固定护膝：“也是，上一次打篮球还是三年前。” 游栩点了下头，随意地把队服套上，然后轻轻扯平衣服上的褶皱。。 “有一说一，这么几年没打，上来就碰联赛不紧张啊。” “头回打襄华。”游栩顿了顿，“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边队员开始热身，祁斌拉着游栩到热身场地边缘转动脚踝，声音压低：“好好打，章佐说为了这次的比赛，好几天前专门定制了一个礼物给你打气。” “什么礼物还要定制。”听到这句话，游栩的神情愣了一下，眉头差点又皱紧：“比赛而已，他花了多少钱？” “我回头转……” 前面突然传来骚动声，他的声音一顿，视线先朝声源看去。 祁斌也注意到一边的动静。原本按排来热身的两校队员不知道什么原因围成了一团，似乎是在争执什么。 “比赛还没开始，你们别太嚣张了。” 挤进包围圈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来自夏侯，一向情绪稳定的他有些激动，一双眼睛不善的看着面前的男生。 “我说错了吗？”男生叉着腰，笑眼盈盈的开口：“我们队长说了，残疾人就是残疾人，和残疾人打球赛，就是侮辱我们的水平。” “你怎么说话……”夏侯明显被激怒了，他往前一步很快被祁斌拦下来：“比赛前不要动怒！这是怎么了？” 被拦下来的夏侯拳头松了松，目光移到他脸上，声音里明显压着怒气：“这帮人好好的热身不搞莫名其妙来找茬，非说游栩拒绝别人打球是因为腿截肢，无中生有信口开……” “说谁腿截肢呢？！” “哎，祁斌！”夏侯旁边的同伴眼疾手快的把要冲上前理论的人扒拉下来，“理智一点，都要打比赛先不要动怒……” “你说你，刚才还拦我，简述一下比我还激动……”夏侯话说到一半，突然瞥见了祁斌身后一言不发的游栩。 场面安静一瞬。 — 队员们换好衣服踏进球场，广播就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主持人的声音随即响彻全场:“现在入场的是——新濡高中男子篮球队！” “新濡——百年名校，上赛季市联赛四强队伍，场均得分71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防守成功率排在全市第三，可谓是实力强悍的一支校队。” 电流音一落下，观众席上立刻爆发出本校学生的欢呼，加油声震耳欲聋:“新濡！新濡！” “接下来入场的是襄华一中男子篮球队！” 主持手持话筒等了两分钟，台下的呐喊声还是没有消停，只好将声音提高:“在上季市联赛四强中场均得分71分，三分命中率出名的高。” “襄华必胜！襄华必胜！” “哎，看见没。”祁斌收回朝同班同学挥舞的手臂，轻轻肘了下身旁的人：“对面那个打着唇钉的就是我们学校贴吧盖了三百层楼的人，老多女生喜欢他了。” 游栩顺着他的视线往对面看。襄华中学的球员清一色穿着亮绿色的队服，裤子的侧边缝着白色条纹，站在围圈中心的男生正一手插着短裤口袋，微卷的黑发垂在额前，眼尾微微上扬。 主持人低头瞅了一眼稿子，声音顿了顿，再次回荡在场内：“看来这次的联赛又是势均力敌，最后的冠军会花落谁家？让我们秉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 就在这时，站在襄华队伍中心的男生漫不经心的转了下手腕上的护腕，视线所到的观众席上总是传来几声压抑的尖叫。 “那就是杨竭。”祁斌摇摇头，“不只我们学校，其他几个中学的贴吧也有一堆想追他的，跟疯了一样。” 游栩盯着对面那个男生的侧脸，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发情了吗？这不是很正常一人。” “哎哟。”祁斌看着他脸上纯真的不解，笑得没心没肺：“人家家里开连锁酒店，有钱的很。” “长得帅，穿搭有品，还有人发帖说看见他私底下做公益维护女性权益呢。” 说着，他拍了拍游栩的肩：“这要是不心动才怪了。” 两边简单握手招呼过后，第一轮初赛很快展开。 比赛节奏比游栩想象中的更快，襄华仅用三次传球就撕开了他们的防线，传球的出其不意和极默契的速度让球权没有变动 。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第一节比赛结束，比分定格在21:17，襄华一中暂时领先。 “优势点各不一样，第一局适应一下。”教练对着下场的队员们拍了拍手，“吃完饭到操场的花圃旁集合开小会。” 阳光直白的晒在塑胶地面上，中午的气温跟夏天简直没有区别。 一对学校的比赛分为上下午两场，两队队员各自随着队伍去吃午饭休整。 “靠……别说。”祁斌扒拉着饭，语气有些不爽，“姓杨的确实猛，终于也是让我体验一回了。” 游栩舀了一勺汤，没有回应。 襄华一中校队的快攻节奏比预想的更难突破。尤其是杨竭在速度加持中搞假动作，很容易将人的注意力带偏。 反应能力太强。 “哧——” 就在这时，广播的电流声刺耳响起，随即传来话筒的呼呼声：“广播通知，参加物理竞赛的学生应于十二点三十分到勤义楼，具体通知班主任会再信息告知……” 游栩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秒，不明所以的看向祁斌：“所以什么时候有的物理竞赛？” “不清楚。”祁斌眉头一挑，“我哪会记这个。你不知道？往年这种竞赛你不是都会留意？” “……” 经过中午的休整，各校队员们重回赛场，开始了下半场的比赛。 几个回合下来，新濡整支队伍的配合度明显找到了默契点和节奏，比分很快持平。 “看得出来新濡的每一个防守和进攻都很严丝合缝，实现误差最小化……” 游栩听着耳边声音激昂的广播，注意力全放在了持球人的身上，很快在和夏侯的配合中精准截断了对方的传球。 抱到球后，他迅速带球跨过中线，眼见对面防守还未落位，一个急停就要上篮。 “哔——！” 刺耳的哨声突然响起，响彻了全场。 裁判举手示意暂停，游栩投篮的动作就这么硬生生的刹住，球“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搞什么？” 祁斌看着突然静止的局面，眉头紧皱：“你刚刚不是在进攻吗。” 不是在进攻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联赛强敌 第11章 拒绝挑衅 游栩手向上接下队友传来的球，回身带球的下一秒，腰眼被什么若有若无的顶了一下。 “你就是游栩？” 听到声音，他下意识看向身侧，视线和杨竭撞上。对方的眼神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陌生，就这么近距离的盯着他。 游栩踉跄了几步，勉强把球传给斜后方的夏侯，夏侯往前跑两步接下球，大腿传来的钝痛却让他表情僵硬一瞬。 球空了。 看到场面的局势变化，游栩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 这么明显的举动都不判犯规吗？ 裁判眼瞎？ 两边的比分差距在不断缩小，祁斌收回定在记分牌上的视线，擦了把汗。对面小动作太多了，这么明显的犯规根本就不可能是错觉。 但襄华校队是全市四强，完全不应该有犯规的心思才对。 “嘘——” 裁判吹了个犯规，但只标记了普通犯规。 “什么意思？”游栩旁边的男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明目张胆到这份上，不想相信也必须相信下半场的那支黑哨根本不是错觉。 他们招惹了什么人，让对面在联赛里放这么下端的手段。 新濡中学的坐棚里鸦雀无声，大观看去能注意到班级分界边缘的座位区坐着升旗服的学生。 游栩站在原地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听到耳边隐约传来队长的字眼，他下意识抬起眼皮，几个男生正往杨竭身边靠，嘴里还叫着杨队。 队长，杨竭。 裁判记下犯规后。比赛的快节奏并没有因为中途的停顿而改变。 游栩从队友那边接下球，转身就碰上杨竭。他一个变向就要甩开防守，怎料对方太过急切，脚先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 “！” “哗——”违规哨在人摔在塑胶地面的瞬间响起，尖锐的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游栩！” 顾其煴的脚步随着墙外的惊喊声一顿，下意识朝篮球场看去，视线却被隔墙挡的死死的，看不见一点。 游栩被旁边的人扶了起来，抬眼再次对上杨竭的眼睛。 杨竭拉着他的胳膊，眼底没什么温度，嘴角若有似无的含着点淡笑：“你怎么样？” “没事……”游栩不太喜欢被人碰，轻轻动了动胳膊站直身体，膝盖处火辣辣的疼。 “靠……”夏侯站在后方骂了句，“你们襄华可以啊，故意的吧？” 杨竭松开手转头看向他，表情无辜：“比赛具有多重可能性，不要这么武断。” “武断……” “哔！”看着几人有吵起来的架势，裁判适时吹哨：“新濡高中请求暂停！” 张教正站在场外，扒着栏杆冲他们挥手。祁斌瞪了一眼旁边几个对手，几步上前拉过游栩。 “你摔着哪了，还能打吗。”张教迎上前扶着游栩，眉头在看见他腿侧红痕的下一秒蹙起:“皮磨破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队员便不约而同的看向游栩的膝盖，黑色护膝表面摩擦出了一层毛球，看不到皮肉的情况。 这么一看，才发现游栩膝盖下方有一道暗红色结了痂的伤疤。 “没事。”游栩言简意赅的回复，随即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腿：“之前打球经常这样，习惯了，摔了跤而已。” “你每次都说没事。”夏侯的眉头也微微皱着，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对这番言论的信任。 “看什么呢。”赵伊看着身前杵着不动的人，狐疑的顺着顾其煴的视线往墙外看去。 看着被一群人围着的游栩，她“咦”了一声，右手扶着墙面往外凑：“他怎么了？怎么坐在那？” 顾其煴眼皮绷的很紧，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向另一头的襄华一中篮球队，杨竭身材高挑站在中间极为显眼，正眉眼带笑的叉腰跟队员交流。 一分钟的暂停时间转瞬即逝。游栩坐在红凳上，拇指在髌骨下方不轻不重地揉了两圈，酸胀过后的刺痛感像缝在骨肉的每个角落。 “上场了。” 听到张教的声音，他把护膝往上提了半寸起身，布料摩擦皮肤带起细微的刺痛，像是银针平着划过了皮肤表面。 随着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比赛再度开场。 其实两段比赛经历下来，大家也能大概确认哪几个人不按套路出牌，开场便开始针对性的进行加速和防守。 夏侯补位挡在8号面前，对方传球的动作 明显顿了一下，球瞬间被身侧新堵上的人抢断。 比赛里最可怕的不一定是阴招本身，也是对自身心态的干扰，哪怕有裁判愿意开黑哨，动作太大还是有被明抓的风险。 失算一多也会开始手忙脚乱。 记分牌上的数字在5分钟内不断变化，但仍然没有赶上对面。 就在这时，早已陷入寂静的新濡方阵突然爆发出一个喊声：“新濡——加油！” 场面寂静一瞬，随后便像是打破了死寂的氛围。随着声音的加入，新濡方阵的加油声越来越整齐: “防守！” “加油！” “新濡加油！” “天，这场面。”由于后来，赵伊和顾其煴在边缘的方阵随便找了两个位置坐下。她把袖子撸起，有些感慨。 比赛进入最后两分钟，双方依然难分高下。两校方阵一声高过千层浪，台上台下都毫不示弱，炸的人耳朵疼。 最后60秒，比分来到78：78。 全场寂静的注视着场上持球的人。游栩弓着身子站在三分线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 “对面在拖时间，来回溜场。”祁斌喘着气，感觉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游栩直起身，视线和场外穿着白色衣服的男生对上。 顾其煴穿着白衬衣，身形线条流畅，一双黑眸正不带丝毫情绪的盯着他。 看我干吗。游栩稍稍移开视线，目光又定在本班方阵，嗯，都在正襟危坐，很……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一抹红的瞬间顿住。章佐坐在三四排的位置，手上举着副大横幅，几个亮白色的大字**裸的扬在半空中。 没来得及细看，只简单扫到自己名字挂在了上面。 襄华的控卫已经运球过了半场，夏侯放弃对位开始包夹对方，示意队员封锁传球路线。 游栩收回目光退到中线。对面的控卫被几人包夹，不断躲避转换角度，手猛的往上一挥要把球传给外围的杨竭。 “换！”祁斌马上补位置去截断，在队友的扑救下拦下了即将出界的篮球拍回场内。 襄华的回防快，持球的人被紧盯着很难脱身，在原地僵持片刻就把球传了出去。 球从两个防守的缝隙中穿过，游栩快速接球回身往对面的球框跑。 “后面！”祁斌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脚步一顿，掀起眼皮简单扫了眼四周。 眼角余光能看到逼得越来越近的绿色队服。 他手腕一抖将球扔给外线的队友，对方接球，踩着不断变化的秒速马不停蹄的往前跑。 “哐！” 防守过紧，球砸在篮筐上没进。襄华中锋正要抢篮板，被夏侯死死卡住了身位。 游栩一跃而起，正午后的烈阳落在他的发梢扬起细碎的金光，红色队服下利落的线条露出一些，整个人在空中短暂停滞。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几个女生互相推搡着，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哐！”篮球应声入网，只能看到网袋剧烈震动了两下。 “补篮得手！” 他的队服下摆随风掀到肋间，松手落地，鞋底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宣布比赛结束的哨声尖锐响起，回荡在了整个场内：“哔——哔——” 观众席一片寂静，随即被炸开的欢呼彻底淹没：”新濡！新濡！” “新濡第一！” 游栩感觉膝盖下方不断传来刺痛，他深呼吸了两下，撩起眼皮看向杨竭，目光冰冷而不见底。 “初次见面忘了说。”他声音淡淡 ，“喜欢在现场玩我的，通常都要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 “下次记得合理使用说明书，别再连残疾人都打不过。” — 校车的引擎持续发出嗡鸣声，车厢里满是谈笑声。游栩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有些疲惫的把额头抵在了车窗玻璃上。 “我能坐这吗。” 一道清冽的声线响起，平稳而没有什么情绪地钻进他的耳朵。 听到声音，游栩愣愣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车位旁的一双眼睛里。 下午的烈阳早已收敛，余亮的金光洒在对方的发梢上，在顾其煴的眼底晕开一片浅褐。 游栩的目光越过他往校车前门看去，没有捕捉到祁斌的身影：“……” 他没说话，顾其煴也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定要等他发话才决定何去何从。 “车上还有这么多空味，你非要坐我旁边吗？”游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你今天很累。我也不会打扰你。”顾其煴垂眸看着游栩身上的校服，淡淡的回复。 不是……我不是嫌你吵。游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半晌才硬邦邦地开口：“是人就可以坐。” 顾其煴安静地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气息随之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游栩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反应过来后条件反射的皱了下眉头:我闻这个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拒绝挑衅 第12章 摆臭架子 编排了一会儿自己，感觉实在是太累了，他干脆把头埋进臂弯贴在玻璃上假寐。 祁斌一边塞东西一边从前门上来，视线在车厢里扫了一圈，很快定在靠窗人的脑袋上。 旁边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谁胆子这么大坐他旁边…… 顾其煴。 他的笑容僵住了：“顾大？” 老黄跟在最后一个上车的同学后面上来，看到堵在过道中间的祁斌，不解道：“找位置坐下，杵中间干什么？” 司机马上要关闭车门，祁斌只好找个就近的空位坐下。坐下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狐疑的转过脑袋。 江喻那张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即刻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游栩脑袋昏昏沉沉的支在玻璃窗旁，额前的碎发随意的散下，阳光又强烈起来，扰的他睫毛轻颤两下，一只手随即烦躁的挡在了脸上。 反复几次后，他猛的抬起脑袋，浑身散发着戾气：“……” 一直在旁边目睹的顾其煴：“……” “看什么看？”注意到身侧悠悠的目光，游栩不爽的看向他，“再看信不信我打你？” 因为极度的犯困始终不得解，他的语气没控制好，听起来格外凶悍。 顾其煴看着他眨了眨眼，“嗯”了一声：“已经看了。” “你什么意思？”游栩愣了一会，眉头又皱起来，乌黑发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这人真的是很嚣张，开学以来三番五次挑衅自己，估计是觉得他太好欺负了，毕竟新学期开始了这么久，他都还没展现出校霸应有的权威…… 就在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给顾其煴面子时，一双手突然附在了他的额头上。 游栩怔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眼帘，对上顾其煴平静无波的黑瞳。他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开口：“干什么？” “这是你今天皱的第六次眉头，”看着眼前马上就要炸毛的少年，顾其煴嘴角悄然上扬，在他发飙的前一秒收回了手：“不要老是皱眉。” 脾气差差的。 游栩还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他的嘴抿的很紧，也没心思多想这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把外套拎起来盖住头就睡：“闲的。” 我们很熟吗？ 顾其煴收回的手搭在包上，安静的看着他把自己拢成一个球，没再说话。 游栩有个毛病，睡眠时深时浅，高度疲惫时二十几个闹钟都叫不醒。 所以，当他被顾其煴强制开机下车的时候，人整张脸臭到了极致，心里还有一种随时想揍人的冲动。 祁斌站在车门旁看他黑着一张脸下来，第一眼就被吓了一跳，惊叹出声：“谁惹你了脸色这么难看。” 说来奇怪，在车上怎么睡都犯困的人，真躺到床上了又睡不着。 游栩耷拉着眼皮趴在上铺刷手机，下午浓郁的困意已经散的一干二净，估计明天早上就会现形了。 其实他一开始睡眠质量很好，完全没有失眠的情况，自从跟着自己那个爸过了一段时间，身体不好了，就连睡眠质量也不可控的直线下降，有的时候甚至一周失眠四次。 在又一个哈欠过后，他的视线悠悠的移向整间寝室唯一留存的暖光。 顾其煴的睡衣是纯蓝色的，衣服的轮廓在护眼台灯的映照下变得更加柔和，他本人还是伏在书桌上刷套卷。 目光停留了几秒又收回，游栩百无聊赖的点进手机上的音游，等待页面跳转的时候又出神。 他突然觉得这好像赵伊前段时间分享在学生群里的那篇小说？ 什么来着，总之也是校园背景。他当时忙着打音游没怎么细看，不过这种题材的小说男主大多都是学霸。 想到这，游栩忍不住先笑出声，视线再次回到下铺那个身影上。 已经凌晨两点，顾其煴的肩还是没有一点塌下去的迹象，单看背影就已经帅到一定程度了。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的有几分姿色，不然也不至于收到那么多女生的情书。 “叮——” 直到音游页面的广告发出动静，他才低头点进最常玩的那首歌。 他小时候对音游很痴迷。但现在的音游接二连三的接广，更有甚者直接在方块进行一半时穿插广告，还是无倒计时随机退出，让人猝不及防错失方块。 一个关卡来回几次，阴晴不定，专挑点方块的时候切换广告，好好的音游已经要调成广告专站了。 之所以还打，老实说其实是被惹毛了，硬要在一堆随机广告里弹完整曲才罢休。 游栩控制着节奏，一路顺畅的通过了一星。 然后毫不意外的在突然冒出的广告杀手面前失败了：“……” 真就不信了。 — 阳光穿透玻璃映照在寝室书桌上，窗外杨树有些发黄的叶片随着清晨的徐风摇曳着。 走廊的喧闹声源源不绝的钻进寝室，吵的人不得安宁，下铺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祁斌从床上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向声源：“顾其煴你怎么起这么早……” 说着，他抱着床头的校服下床洗漱，床嘎吱嘎吱的动静吵醒了游栩：“……” 游栩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挡了挡阳台的阳光坐起身子，眼皮耷拉着，手往旁边一挪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随即，已经耗尽电量关机的手机被他拿在了手上。 “……”游栩“扑通”一下又砸回床铺了。 “游哥别睡了，”祁斌端着洗漱用品从卫生间出来叫他，“今天是老黄的早课。” “哦。”游栩慢吞吞的从床上起来。 简单整理过后，他推开寝室门：“我先……” 说出口的话突然顿住。他盯着门后的女生，心中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里不是男寝吗？？ “那个……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请问可以出来一下吗？”她的眼神躲闪，伸手把碎发捋到耳后，往他们宿舍里瞅了一眼。 “啊？”游栩不明所以，“呃。” 寝室门被关上，祁斌叹了口气：唉，又是一个堵到宿舍楼来的。” 顾其煴拿书包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和他表白的人多吗？” “啊？”祁斌以为他担心会打扰到私人空间，连忙解释：“有一段时间比较多啦，实在不行跟宿管说，放不进来。” “上学期游栩比较，呃。”他斟酌了一会用词，“总之就是他那会儿比现在更吸引女生。” “其实新濡的人都不错啦。”没有得到回应，祁斌一把拉上书包拉链，冲顾其煴笑笑：“其实我也希望他早点脱单，毕竟……” 说到这他突然沉默，只是摆了摆手：“反正不会有太大影响啦，别担心。” “你跟他很熟。” 良久，顾其煴才出声，语气笃定却没带什么温度。 祁斌想也没想的“嗯”了一声：“家住对门呢。” “我跟你讲，他刚搬来的时候整个人老可怕了，天天臭着一张脸，看起来就过得很不开心。” 过得很不开心？顾其煴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抬头对祁斌说：“我们加个好友。” 祁斌又“啊”了一声，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把手机好友界面调出来递给他：“就这个。” “嗯。”顾其煴手机滴了一声收回。他手机息屏拎起书包推开寝室门，和正要推门而入的游栩打了个照面。 游栩出去一趟，回来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祁斌嘻嘻哈哈的凑上前：“呦，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这么不好意思？” “说吧，这次是情书还是口头，那女生是哪个班啊，我们年段的？” “你少打听别人。”游栩不耐烦的推开他。 “哦，你这一看就是拒绝了。”祁斌悻悻的收回胳膊，“你这样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那也不关你事，上你的课去。” 老黄讲课的节奏忽快忽慢，下课铃响笔记还有一大把。游栩忙着低头记笔记，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视线。 他突然皱了皱眉，在纸面上使劲划拉了两下笔，都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凹痕。 没墨了。 游栩把笔放到抽屉里，另一只手拉开笔袋拉链把里面的黑笔都倒腾出来，挨个在本子上 划过去。 不是写不出来，就是只能画出断断续续的浅痕，没一支能用的：“……” 他总是这样，笔用到没水就下意识塞回笔袋，每次找有水的笔都要翻好久，又发现没一支能用。 自从爸妈要离婚，家里除了吵架就是吵架，没人管他，长大后很多习惯都留着，随意的很。 挣扎了片刻，游栩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顾其煴。 “喂，”他的声音有点干巴，“借我一下笔。” 顾其煴翻书的指尖顿了顿，没有抬头。过了两秒，他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黑色水笔，一言不发地递过来。 游栩接过笔才注意到他指尖往后缩着，在避免和他相触。 什么意思。 “……谢了。”半晌，游栩憋出两个字。 顾其煴没有回复，收回手继续预习课本。 有必要吗？游栩看他每天上午下午都预习，有时候晚上都还在预习课程，打心底里不理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摆臭架子 第13章 只是冒险 自己没有天天刷套卷搞预习，分数也大差不差名列前茅，这人数学周卷都能148，还要这样搞系统学习？ 学霸的另一个世界？不懂。 而且，刚刚他递笔什么眼神啊，搞得像自己欠了他100万一样…… 摆什么臭架子？ 正在心里吐槽着，手肘突然被人戳了戳。他不解的抬眸：“干什……” “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顾其煴的眸光淡淡，身子侧向他。 游栩沉默了两秒，撇开视线：“不可以。”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游栩眉头微微皱了下，“不喜欢加好友。” “好吧。”顾其煴的声音很小，像受到伤害一样收回了期翼的目光。 游栩：“……” 良久，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男生。顾其煴紧抿着唇，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撩起眼皮。 游栩慌忙收回目光，手下的笔猛的一用力把作业纸戳出了个洞。 可以的。他心想，我慌什么?看他是会侵犯肖像权吗？长来不就是给看的吗？ 想着，他又抬起头大胆的直视顾其煴“你看什么？想找事？” “不就是一个微信吗，你还缺我这一个好友不成？” 之前找他要微信的女生那么多，长得也都不错，总不可能一个都没同意吧。 “没。”顾其煴垂眼，“就是想看。” 游栩：“？”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不许看。”几秒后，游栩转过头，一只手挡住他的视线：再看收费了。” “收费就能看？” 游栩笔尖一顿，无语的看着他：“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我现在要补笔记，你能不能别看我。” “补完就能看了吗？” “……” 你有病吧。 “不、能！” — 正午的阳光照在白色校服上，印下一缕金边。 “因为还有几天就要月考，上课比较赶，效率要提上来。” 下课铃响起，走廊上一片骚动，二班的眼睁睁看着旁边几个班吵闹着奔下楼梯抢饭，又眼巴巴的看向台上交代事情的老黄。 老黄到嘴边的话噎了一下，无奈的挥了挥手：“还有件事就是，前阵子你们填的社团志愿批下来了，吃完饭我会让高蛮发下去……下课吧……” 他那声“下课”刚出口，教室里伺机而动的人就一散而尽。 看着空了的教室，老黄叹了口气，把讲台上的课本收拾好走出班级。 游栩低头整理着抽屉。抽屉一周没清，已经满的塞不下多余东西了。 章佐扯了扯他袖角，不满的说：“别搞你那桌子了，哪有比吃饭还重要的？回来再弄。” “你不会又不吃饭吧？”祁斌从座位上站起来，也鄙夷的看着他。 游栩犹豫了会，张嘴想肯定他的猜想，赵伊又突然上来插了句：“哎，一起吃吗？我请。” “去去去，食堂一顿饭值几个钱！”章佐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要请放假请我们出去吃。 “嘁。”赵伊不屑的把头发挂到耳后，转而恶狠狠的盯着游栩：“总之，你今天不能不吃饭。” “犟的话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们去校外给你买大餐，你坐这吃。二，我们抬你下去，一起吃。” 作为自认为的游栩的朋友，她这段时间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这茬就是死活不答应。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却这么不爱惜。 “……吃。”看着面前一副不乖乖就范就上极刑的三人，游栩眼皮跳了两下。 “这就对了嘛。”赵伊松了一口气。 食堂排队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赵伊是四个人里最后一个端着盘子坐下来的。 “真的是，怎么总是挤在一食堂？”她利落的把头发扎起来，筷子敲了敲米饭，“每次这样都要排半天的队。” 祁斌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他把筷子一放掏出手机，刷的一下解锁密码。 之前赶着上课没仔细看，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大脑空白的盯着眼前“G”的简体字头像发愣。 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今天加了顾其煴的微信，连忙点进主页添加备注，再次查看消息。 「顾大：游栩有什么喜欢的水果吗？」 游栩？祁斌瞥了眼身旁慢吞吞嚼饭的少年，手机一撇开始编辑。 「斌不是冰：他好像不挑水果，什么都吃」 “叮。” 「顾大：没有最喜欢的吗」 「斌不是冰：有吧，李子应该算一个，或者云南蜜橘」 「顾大：【动画表情 OK】」 “吃饭看什么那么入神。”见他一直在手机上划拉，赵伊不明所以的开口。 “就随便刷刷。”祁斌回了顾其煴一个比心表情包后收起手机，低头吃了几口饭。 游栩百无聊赖的嚼着米饭，突然开口：“你们说一个人总是冷着一张脸，是不是对别人有意见，心里不爽？” 章佐夹了一筷子青菜，闻言“啊”了一声：“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嘎嘣。”游栩一下把嘴里的脆骨咬碎了，“我说别人。” “可能是看你冷着一张脸，对方只好也冷着一张脸吧。”赵伊晃了晃腿，漫不经心的喝了口玉米汤，“你说的那个人男的女的？” “男的。”我有那么不平易近人吗？ 祁斌也说：“也不排除这人本来就面瘫和看不惯你的可能啦。”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 游栩“嗯”了一声，没有接话。顾其煴也称不上面瘫吧。 那应该就是单纯看他不爽。 “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其煴没什么表情都看着他：“就是觉得你很好欺负，无聊看一下不行吗。” “……”他在脑海里设想着，又觉得离谱，干脆晃晃脑袋专心吃饭了。 “对了，”赵伊突然想到什么，把筷子放下拿起手机，调出界面：“你们觉得这个男的怎么样？” 游栩抬眼，目光在页面上方“校园墙”的字眼停留片刻又落在她指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生很眼熟，一个名字渐渐浮现。 ……这个笑。 杨竭。 “我靠？”祁斌一口饭堵在嗓子眼，“这不是襄华校队的吗？” “是啊，是不是很帅？” 赵伊扬起嘴唇收回手机，一只手重新拿起筷子：“联赛过后帖子都传疯了，你们觉得我能加到他好友吗？” “加他好友干嘛。”章佐说。 “追他啊……”赵伊一手撑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这是个帅哥哎，新濡的人都玩熟了，形象回不去了。” 祁斌眉头一皱，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不会吧，你真想追他？” “有什么问题吗？”赵伊不解的说，余光扫过低头吃饭的游栩：“游栩，你那饭都空了就别扒拉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穿透教学楼旁的树叶，些许清风扫去了初秋的炎热，操场上传来隐约的欢笑声。 四人在楼道中庭走着。游栩静静地在边上听着章佐和祁斌讨论游戏，一语未发。 赵伊突然惊叹一声，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低声道：“哎，前面那个是不是徐沁啊？” 游栩被她拉的身体一晃，下意识往前方看去。一个披着头发的女生在不远处发呆，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女生后知后觉的看了过来，精致的五官瞬间暴露在他的视野。 她的面部线条柔和，一双水唇微微抿着，暗淡的眸光在对上游栩视线的下一秒亮起，即刻往他们这里走。 “啊哦。”赵伊松开游栩的脖子，“看来有人要找你。”说着她拍拍边上聊天的两人，示意不要站着这。 游栩目送着旁边几人叽叽喳喳往宿舍区走，目光终于落到眼前站定的女生身上：“怎么了？” “那个，我叫徐沁。”向来被一群人追着跑的女生此时有点紧张，调整几秒呼吸后直白的抬起头，拿出一个手链。 游栩看着她优越的五官条件，没有动作，半晌才僵硬的开口，声音轻柔：“对不起，我不能收……” 徐沁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错愕：“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游栩如实回答。 “我之前和朋友玩大冒险输了，挑战是送你一个东西，试着让你带在身上。”说着，徐沁扯着手链的手指紧了紧，抱歉的看着他。 “既然你还没谈恋爱，可以帮我一下吗，我，我不想接受惩罚……” 眼前人的声音很轻，近看睫毛还在发颤，一双水眸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游栩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不忍心的让步：“带多久。” “一个下午就行的。”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语气瞬间雀跃起来，又把手链递给他。 “然后，晚上如果你没什么安排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吗？”见他接过手链，徐沁的耳根泛红，小心翼翼的问到。 游栩犹豫了一下，想要婉拒，她连忙加上一句：“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不太喜欢让别人帮自己却不给回报……就当请吃饭感谢你了。” “……好。” 游栩在心里叹了口气，应她的要求把手链套在了手上：“这样？” “嗯嗯！” 突然，游栩的余光瞥见她身后的人影，随即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顾其煴？他怎么在这里？ 顾其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眼里没有情绪，对上他视线后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只是冒险 第14章 你别误会 游栩回寝室的时候离午读还有一段时间，祁斌趴在椅子上刷视频，听到动静转过脑袋：“你回来啦？” “嗯。”游栩点点头坐回自己座位，没去看旁边的顾其煴，自顾自点开音游。 六秒的广告过去，游戏开始，他灵活的控制着方块，很快就通过第一关，绵延不绝的音乐从手机里传出，编织出完整的旋律。 祁斌腿也不晃了，小声嘟囔了句“可以啊”，咬碎了嘴里含着的糖。 顾其煴看着游栩的游刃有余在又一个广告后逐渐变得暴躁，嘴角没忍住扬了扬。 “叮！”音乐戛然而止，留下通关失败的提示。 游栩额角一抽，玩游戏憋下的怒火直冲脑门。他深呼吸一口气，“啪”的扔下手机。 “噗。”祁斌笑出声，“有必要这么死缠烂打的嘛？那么多游戏你不打，非要死磕这一款？” “你可是好久没带我们打狙击了，真的不来一把吗？” “不了。”游栩缓了会拒绝他的好意，又抓起手机点进刚才失败的曲子。 听见音乐再次响起，祁斌叹了口气，开玩笑的调侃：“你这么执着，我都怀疑你哪天谈恋爱会有多专情。” 游栩眼疾手快接下了两个一起出现的方块，在广告冒出的时候开口：“不谈恋爱，也不专情。” “话别说太满了，”祁斌笑，“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了。” 游栩没有再接话，看到广告结束后迅速点击原来的方块，侥幸躲过一劫。 他其实不是一个偏执的人，只是不喜欢被拿不准的东西控制，在这种事面前人总是像玩偶，没有还手之力。 就像，是命运。 他讨厌命运。 他不接受命运。 所以他将一遍又一遍的挑衅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命运。 然后再被命运这种虚无的东西打败。 他垂着眼帘，细长的睫毛颤动着——又失败了。 就在游栩要点击重新挑战的时候，手机突然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不甘的抿紧嘴唇，还是放下充电了。 “充电不要玩手机。” 祁斌一直不知道他是执着来源于何处，但也能感受到他不宣于口的态度，憋半天只是提醒了这么一句。 从旁观者的角度完全不能理解游栩对一些小事钻牛角尖的点，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放点游栩那只属于自己的郁结。 “哦。”察觉到祁斌语气的正经，游栩重新拿手机的手一顿，犹豫几秒还是收了回来。 就在他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的时候，一个玻璃盘被人端到面前，映入眼帘的是五六颗已经洗干净的李子。 李子熟透了，放眼看去一片红，让人很有食欲。端着盘子的人出声：“洗干净了。李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给我的？”游栩怔了会，抬眼看着顾其煴，眼底闪过的错愕暴露了他的不解。 “嗯。”顾其煴一双眼睛安静的盯着他，像在等他反应。 “……谢谢你。”游栩犹豫了一会，还是从他手上接过盘子。 顾其煴又“嗯”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东西。 “新濡到底为啥有午读啊……” 祁斌突然长叹一声：“如果中午直接在宿舍里待到下午上课就好了，不然还要在教室午休。” 每个人的校园生活好像都是这样，总是有自己觉得不妥，但又被安排的很死的地方。 “来来，要上课了互相叫一下。” 随着午休结束铃一同钻进耳畔的是化学老师开灯的声音：“马上考试，都长点心。……” 顾其煴眼睛一扫，在他开灯的前一秒拿出课本挡在了游栩眼前。下一秒教室里亮的发白，埋怨声铺天盖地的响起。 “都醒一醒了，今天要上的内容比较多，咱班的进度比别的班落好多了，翻开……” 靠……好困。 游栩半睁开的眼被意外漏出的光线一刺，眉眼间的烦躁不言而喻。 他发现抬眸看见的不是教室，而是一片模糊的蓝，下意识开口：“你干吗。” 听见他的声音，顾其煴自然的收回课本，速度很慢，给足了他适应的时间。 见眼前恢复澄明，游栩才慢吞吞的坐起身子，从桌肚里掏出化学本。 刚睡醒的眸子还留有水汽，看到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化老已经打开视频展台，眼看就要转过身，游栩瞬间清醒了几分，转头道：“他说几页？” 他这几天都在熬夜，午觉睡得很沉，以至于睡醒后的声音和平常的冷漠不同，甚至带着些没有防备的懒散。 让人莫名想起小区楼下的灰猫。每次在大路上看到它悠闲的样子，呼吸都会随之放缓。 “都精神点啊，下午第一节课。” 老王看着教室里一排排艰难抬起的脑瓜陷入了短暂沉默，目光定在其中坐的笔直的人上，眼里的激动快要溢出来：“看看，有的同学就不一样，同样的时间，调整的很快。” “都高二了，再不养成好的作息习惯怎么……” “六十二，六十三。”顾其煴中午依旧没休息现在同休息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奥。”游栩下意识应下，愣了愣神。顾其煴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是网上很典型的好听声音。 六个字仿佛是拂过睡意，能让所有困倦都被收容。 他突然懊恼的揉了把头发，化学课一向是按顺序往后写，根本没有问顾其煴的必要。 他的小动作被顾其煴看在眼里，游栩每次懊恼都会皱眉，还会下意识咬嘴唇内侧。 顾其煴的视线落在游栩的手背，那双手很白，此时因为午觉而平添了几分粉，微曲的骨节突出，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下一秒，游栩打了个哈欠，指尖夹着纸页打开化学册子。他的视线便又理所当然的往下移了一点，直直在他手腕那条黑处停下。 纯黑色的皮筋严丝合缝的挂在少年的手腕上，衬的本就白皙的手更加精致。 这么一看，顾其煴突然想起中午让游栩戴皮筋的女生，实在是有些意外他会答应。 “还有六分钟我下去检查。”老王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其煴的眼睫缓慢眨了眨，开始写手下的化学册。 “游栩，你知道昨天对面打的多菜吗？” 下课铃一出，祁斌就跑到游栩面前吐槽：“我昨儿邀你你拒绝了，我今早忘了这事就没和你讲。” “还好你昨天没上线，不然肯定要骂对面拉仇恨。” “呵。”游栩轻哼一声，他把化学作业对半折好：“菜是事实，受不了是脸皮太薄，玩不起。” “就是。而且跟四班那群打游戏都提不起劲…… 对了，放学一起打两局？好久没和你打了。”祁斌拧开水壶盖喝了一口放下，语气里带着恳求，“再不和你打一把骨头都要没劲了。” “今晚有约。” 游栩毫不留情的回绝。 “谁啊，除了我们哥几个谁还约得动你？”听他这么说，祁斌半信半疑的搭上他肩肩：“好兄弟就玩一局，可别找借……我……靠？” 游栩奇怪的撇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抬手想要把他的手从肩上拉下去，反被他一把抓住。 “我去，这是徐沁的皮筋？” “等会儿。”祁斌突然正色，狐疑的看着他：“你这种人也会带女孩皮筋？”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能怎样？你什么脾气能接人家脾气，不拒绝就怪了，还戴手上，没什么好解释的。” “怎么不能在我手上？没见过皮筋？”游栩“啧”了声，想要抽回手，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这是徐沁的？皮筋不都一个样吗？” “挂名的牌子没看见？” 游栩无奈的甩开他的手：“什么挂名的牌……”说完，他才注意到黑色的绳体上系着一块极小的长条金属。 他愣了一下，把那片金属翻过来。 上面赫然刻着徐沁两个字。 “……”游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顾其煴开始收拾抽屉。 “我不知道……”半晌，游栩生硬的开口。 这么小的牌子如果不细看是看不见的，像是单恋的寄托。 因为难以成全，所以渴望留有幻想的寄托。 他手指动了动，攀上绳体想把它取下来，脑海里又涌现出女生恳切的神情，动作即刻一顿，手就这样半拉不拉的静止着。 下午的时间这么长，摘下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也不至于影响到她。 …… 算了，用袖子遮住晚上见面还给她好了。 游栩什么也没做的举动落在了顾其煴眼底，随即化作无法压抑的浓墨。 “说好的好兄弟一块单身，怎么就和校花走在一起了。”祁斌痛苦的捂着胸。 游栩：“……” 游栩：“本来也没说要和你们一起单身。” “你真答应了？”祁斌愣了一下，“那你晚上没空是不是要和她出去？” 游栩犹豫片刻，还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好，我同意了。” 游栩：“？” “放心去吧，陪女朋友重要。”祁斌浅浅笑着，“不过要记得时间！宿管要查的。” “我哪有什么……” “祁斌！老黄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噢噢，来了。” 要出口的话就这样堵在喉咙里，游栩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放弃了解释。 课程照常继续，只是接下来的半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其煴，刚才的公式借我看一下。” 一节物理课过去，笔记才记了一半，游栩头疼的碰了碰旁边的人：“刚才跳太快，没跟上。” 笔记本递来的速度和平时一样快，但却伴着不容忽视的冷意。游栩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顾其煴第四次冷淡的回应他。 虽说每次都觉得顾其煴冷漠，游栩心里还是清楚这人不是冰到极点的性格，所以当他真正冷淡的时候，游栩还是敏感的察觉了出来。 “干什么了。”他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个下午，本来就没几句话的人话更少，动不动就是个嗯，神情也没什么不同，但就是不拿正眼看他，一个人低着脑袋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顾其煴没回复，纸和笔的摩擦仍然没有停下。 “……”他今天哪里得罪这位爷了吗？ 中午没和他一起吃饭？他们本来就没打过招呼。 上课没回答上老师的问题？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再往下梳理，游栩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他喜欢徐沁？ 虽然这个答案也很玄乎，但相比其他选项可能性大的多，而且人出问题就是在徐沁给自己皮筋之后。 “我没有女朋友，徐沁不是我女朋友。”思考了良久，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几乎是一瞬间，顾其煴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古怪的看向他。 果然啊。游栩心里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有些新奇，这家伙心里居然会这么在乎一个人？ 惊讶过后，他极其认真的盯着顾其煴的眼睛，眼底没有逃避，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温和的流水荡漾。 他说：“所以她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顾其煴的眸光动了动，安静了几秒，开口：“为什么解释？”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小子在吃醋啊。 游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衣角：“我虽然没喜欢过谁，但也理解看喜欢的人给另一个男生东西的心情。” “嗯……？”顾其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你别误会 第15章 母胎solo “听不懂？”游栩挑了挑眉，干脆把话说的更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会找机会把东西还给她，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别板着张脸。” 顾其煴沉默了一会，突然像是被他气笑，反问：“我喜欢她？” “嗯。”游栩翻出下节课的课本，“反正你别多想，我没有喜欢的女生。” “那有喜欢的人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游栩的动作顿了下：“没有。” “噢。” 游栩刚想问“问这个干什么”，耳边的争执声却越来越大。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教室外的动静吸引，视线先一步朝声源看去。 祁斌的一头黄毛很显眼，明明说过要染回黑色，不知道最后怎么说服校方的。他插着腰站在门口，正在和江喻争论：“你到底想怎样啊？我真的，真的忍你很久了……” 游栩瞳孔突然缩小了，目光定在他眼角的水光上，眉头轻微的皱起。 虽然知道江喻和祁斌不和，但他一直都觉得他们是比较平衡的关系，不会有真正大的问题。看祁斌的眼眶越来越红，他终于没忍住站起身。 江喻垂眸看着眼前眼眶泛红的少年，一言不发，大脑一片空白。 结果还没等他说“对不起”，一只手就从门后伸出一把拽走了面前的人。他抬起眼就被游栩瞪了一眼，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 “怎么了。”游栩拉着抽泣的人回座位，看着祁斌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叹了口气，还是软着声音：“别哭。” 祁斌像是嫌丢人，瞥了一眼班级里的同学脸更红了，一副想趴桌又要面子的模样看的他有些生气。 “……”游栩松开手，打算等他平静下来再说。 祁斌深呼吸了几一下，情绪渐渐平复收拢，一把抹去脸上的泪。见哭得差不对了，游栩才开口：“需要我让他给你道歉吗。” 他不太会安慰人，共情能力也低，现在这种情况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结果话一出口祁斌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你是不是大男人啊。” 游栩脸上的无措一闪而过，看了看四周没找到赵伊，他抿下嘴唇，声音又放轻：“别哭了，我晚上陪你打游戏。” “……几局都行，你别哭了。” 说完像是觉得这个转移法太傻 b，他轻轻咬住嘴唇内侧，不再说话。 顾其煴坐在边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毫无波澜，视线不经意的划过游栩紧绷的下颚线。 “不许哭了，”见身前的人还是在哭，游栩无奈的揉揉太阳穴：“你现在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帮你。” “……”祁斌终于抬头，醒了下鼻子，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看着他，开口了：“那，刚才说的联机还作数吗？” 你担心的只是这个吗。 “……” 傍晚的天空染上墨色，窗外的云层越聚越密，形成的灰幕吞噬了仅存的余光，随即下起了大雨。 游栩走出班级时，放学的铃声还没完全停息，教学楼的各个出口已经迅速聚集起了人群，前面的学生开伞踏进雨幕，各种颜色的伞面撑开密密麻麻的挨在了一起。 “刚刚就在下了，怎么还不停？”没带伞的学生在边缘止步看着外面的雨幕。 “第一场秋雨，又不是阵雨，刚下怎么可能那么快。” “你带伞了吗？” 被问到的女生翻了翻挎包侧袋，叹了口气：“没有啊，我伞放在寝室了……” “找人拼个伞？” 这话一出，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他们。 “算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小了。”有人放弃了挣扎，直接靠在墙边拿手机打发起时间。 细碎的交谈混着雨滴落地的声音闯入耳膜，游栩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撑开伞，瞬间隔绝了落下的雨滴，没有丝毫停顿的踏入了雨幕之中。 暴雨重重的敲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下雨天的地板湿漉漉，他简单点了份盖浇饭，拎着走出了食堂。 回到宿舍楼下，他把伞收拢甩了甩，从裤兜里掏出寝室钥匙。 “咔嚓——” “游哥？”门被打开，一道犹豫的声音随之响起，在看清游栩后兴奋起来：“快快快，你可算回来了……” 游栩把伞放到筐子里后抬起眼，祁斌坐在椅子上冲他招手，脖子上还挂着个白色耳机，桌上的手机已经登录了游戏界面，全然没有下午哭的稀里哗啦的后遗症。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宿舍里只有一顶台灯开着。另一边位置的顾其煴不在，桌位收拾的很整齐，没有开灯。 游栩没应声，反手关上门。他走到自己书桌前放下挎包，打算把今天的课本先搬到桌上。 “游哥……” “……” 游栩打开了手机。 “对了。”祁斌突然转头，“你跟我联机，嫂子不会生气吗。今天好像是你们第一次约会。” 顾其煴的床位传来动静，游栩瞥了眼，正好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睛。 “滋——”他猛地把椅子贴向祁斌，朝他挤眉弄眼。 “你眼皮抽了吗?” “……” “所以你怎么和嫂子说的啊?” 游栩心虚的用余光看了看身后开台灯看书的人，纠正道：“不要这么叫，我没谈恋爱。” 两分钟后，祁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吐槽起来：“徐沁这样优秀的你都看不上？” 说着，他一只手搭上游栩肩膀，以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说：“这事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很难想象连她都看不上你还能跟谁谈。” 游栩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人就一定要谈恋爱吗？” “而且不是她不够好。”游戏界面卡顿着，他退出又重进了一遍 ，声音平静：“是我真的对她没感觉。” “稀奇了，按理说对谁没感觉都不可能对鲜花没感觉吧。”祁斌砸舌，“你莫非是性冷淡?” “你要是对人家感兴趣就去追。”游栩无语的点进游戏，“还有，你手机黑屏了。” “哦。” 祁斌低头点亮屏幕，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那你不是说今晚跟人家有约?不能因为我给拒绝掉了吧?” 游栩等待着系统匹配，没有回答他。 祁斌哀叹一声：“话说我真的很好奇你会给什么样的人机会，几学期下来拒绝不下十几个了，我看着都觉得糟心。” “要说别人是母胎solo谈不上，你这就纯属是匹配机制不对。” 游栩垂着眼，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漂亮的手指灵活的操控着游戏里的人物走位，暖黄色的台灯勾勒出了他的侧脸轮廓。 听到这番话，他喉间溢出一声哼笑。 “不知道。”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随口一说，“看哪天有特殊的人给我递情书再说吧。” 祁斌闻言嗤笑出声，身体往后一仰，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也是，你估计也看不上只会写‘我喜欢你’的小女生。” 游栩眉头一挑刚想反驳，他又突然直起身盯着屏幕：“别磨蹭了对面要推过来了！” 宿舍另一边的台灯被调节成二档，白亮的光晕投下，顾其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记录册压在了书本上面。 他垂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桌沿，笔尖在纸面上留下清晰有力的字迹。 “左边左边！哎呦我，树后还有一个！” “嗯。” “漂亮……等等，他队友摸过来了！东侧集装箱旁边！” “……架着。” 游戏里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 “Nice，补掉了，分头分头。” 寝室里的声音一惊一乍，顾其煴写字的手总是会顿一会，然后才继续落下，台灯的光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照的清晰，也照亮了纸页上一部分的文字。 游栩紧盯着自己高倍镜套着的那个山坡，在一个模糊身影快速移动的瞬间，指尖微动猛的按下了控制键。 “咻——” “游X击杀Banana drink。”屏幕右上角即刻跳出了一个击杀提示。 就在这时，班级群的图标跳出挡住了游戏屏幕：“叮！” 「?班级群黄：转校方通知，明天上午第二节课后，全体同学操场集合进行社团报道，各社团的负责人会现场讲解时间安排。」 游栩的目光极快的扫过信息。 “啧。”祁斌砸了砸嘴，“游哥，群里发的什么啊，我划过去了——毒圈要刷了有车声。” 游栩的视线又在通知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动手关闭了信息框：“打完自己看……先卡坡下反斜等车过去再说。” “哐！”顾其煴突然起身，弯腰从桌子第三层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 游栩注意力高度紧绷，被这声动静吓了一跳，视线下意识移到他身上。 祁斌皱着眉：“过去了，唉，你帮我一下。” “玩这个跟我打也没多有劲，你自己怎么打不了？”游栩很快收回视线，脑海里又想起他白天的吐槽，不解的说。 “你不懂。”祁斌轻哼了声，微微勾起嘴角：“还有一个晚上呢，先打点顺手的。” “怕是遇上某人被堵杀了。”游栩给游戏人物装完枪，毫不客气的揭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母胎solo 第16章 他的情书 清晨的阳光将教学楼的走廊照的透亮，一夜过去，枝叶上的雨滴已经干涸。 熙攘的人流在操场上涌动，喧闹混杂着广播里的通知，各个社团的摊点都挂着海报，五颜六色的宣传板在跑道一侧排开，让人眼花缭乱。 游栩对社团没有什么兴趣，最后只是报了少数人才选的科技。 他穿过人潮汹涌的主席台，低头看了眼通知单，逆着大部分人流往报告厅的方向走。 报告厅比教学楼安静不少，大礼堂里摆着一张长桌，后面坐着几个负责登记的学生干部。 游栩的目光随意的扫过负责人，突然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顿住。 那人正低头给表格盖章，冷白的脖颈露出了一小段 ，动作的手指骨节分明，单单侧脸就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对方盖完章抬头将表格递给面前同学的瞬间，他的记忆猛地闪回几天前美食街小巷口里的画面。 不能这么巧吧。 整理秩序的学生像是有些忙不过来了，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抬起手，朝队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大家稍等一下，休息三分钟马上继续。” “人这么少了还休息啊……”人群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 初秋的阳光依旧灿烂，气温和夏天大差不差，一些人只好靠着墙壁用手机打消时间。 “欸，你看那边。” 一个女生碰了碰同伴的胳膊：“主席台那边什么社团啊，人那么少？对比起来怪吓人的。” “哪儿?” 游栩退到墙边，听到这句话也下意识抬起眼，视线掠过操场上的迎新牌，停在了升旗台附近的摊位上。 那里只立着几张简约海报，三两个学生站在摊前，似乎正在和负责人交流着什么。 “配音社啊。啧，别看它人少，想进的人可多了去了。”女生的同伴顺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 “啊？那怎么……” “门槛很高的，听说成立好些年了，之前有专业的老师带过，好像还有机会到录音棚实操的机会。”那女生说着，“所以审核变态的严格，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我姐当年就选择的配音，结果60来号人，最后面试刷的只剩个位数……吓死人了吧？没两把刷子根本不敢去碰钉子。” “这样啊……新濡还是太超前。” 游栩听着她们聊，忽然就想起顾其煴之前说在考虑配音社。 顾其煴的声音还行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进。 片刻后，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转回大礼堂。里面的几个学生干部正在周边活动着，那个眼熟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在边上活动着手指，和同伴笑谈着。 手指酸？表格还要签名吗？游栩想。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后排极其自然的凑近了那人。他的皮肤近乎苍白的冷，耳垂打了个耳钉，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勾着浅淡的笑。 他无视了男生的推拒，毫不犹豫的揽住了对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别闹……” 游栩身前的窗子开着，能听见盖章男隐约的声音。耳钉男揽在他腰侧的手臂收紧了些，将人半圈进怀里，似乎说了些什么。 盖章男的手指没什么力道的搭在他箍在自己腰间的小臂上，轻轻的向外推了推：“巫邵。” 这动作没能撼动对方。巫邵嘴角的笑意未减，指尖在他的腰侧极其轻微的按了一下，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 两人的姿态与美食街看到的那幕重叠，游栩脸上没什么表情，握着通知单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很快移开了视线。 新濡有gay很正常，恋爱什么的是人家的自由。 “哐当。” 报告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前面传来骚动，停滞的队伍终于开始移动。 时间过得很快，等待中游栩站在了报告厅内侧的长桌前。 “你好，这边填一下表格哈。”旁边的学生指了下桌上空着的表格和黑色水笔，“然后直接给我们社长盖章就行。” 游栩垂眸，表格上无非是姓名班级之类的基础信息。 他俯身拿起笔，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随后将填好的表格递向盖章的人。 盖章男接过核对了一下，随即拿起桌上的印章，一个清晰的红印“啪”的落在了指定位置。 “好了。”男生的声音清冽，抬头将盖好章的表格递还给游栩。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游栩的目光率先落在了他脸上。 五官是好看的，干净的清秀，肤色白皙，脸上的神色很淡，但能清晰看出眼底含着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眼头的鼻梁山根处，点着一颗很小，颜色很浅的痣。 他的视线在那颗痣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后面色如常的接过表格，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同学，从后面那个门出去直接就是新建的社团科技馆入口，里面有很多设备和项目介绍，可以去看看。”旁边的负责人见他手续办完，朝后方指了指。 游栩点了点头，捏着盖好章的单子穿过人群。 “吱呀——” 他刚推开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就看见一个身影猛的凑上来，下意识后退一步。 “游哥？你可算出来了！” 章佐从小就对科技方面很感兴趣，这次是和游栩同社，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堵在门口。 游栩侧身避开他拍过来的手，看着明显办完手续，却站在这不动的人，直接问道：“你前面就报道完了吧，堵在这里干什么。” 报告厅里的嘈杂被关上的门隔绝了大半，后门连接科技馆的通道相对安静，章佐被他这么一问，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 “别提了。”他撇撇嘴，压低声音：“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盖章那地方，一直有个戴眼镜的家伙转来转去？” 游栩想了想，“嗯”了声。 “他阴森森的，去盖个章都要死盯着，像谁抢了他饭票一样。”章佐像是终于找到了吐槽对象，语速很快，又很快转移了话题：“我懒得在里面等，想和你一起去看下科技馆。” 简单聊了两句，两人穿过连接通道踏进科技馆的中厅，新建的科技馆很宽敞，一楼的陈设也就只有几个雕塑和模型，墙壁上突出的校徽边缘亮着灯，光线刺眼。 游栩沿着浅灰色的楼梯走上二楼。二层的整体色调是舒缓的浅蓝色，光线柔和一些。科技感的交互设备和水循环生态箱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一侧。 章佐东瞅瞅西看看，上来后没怎么说话。 游栩的目光被靠窗的一台望远镜模型吸引。那台望远镜和普通的天文镜不同，底座镶嵌着复合板，整体不太清楚由什么建造。 他走过去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基座金属标牌上。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短的署名。 「理想设计与初期设计者:路则—新濡大学科技社—2010届」 新濡的中学和大学不是一体直升，哪怕中学是本校，想上新大也得靠考。往年的科技社团只有大学有，初中的科技社是前年才开放，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新大里的作品搬过来了。 “游栩！快过来看！”他刚打算观察镜筒，章佐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游栩闻声抬头。章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展厅的右半区，此时正站在一面巨大的展示墙前朝他招手。 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直起身走过去。 “你看。”等他走近，章佐才用手戳了戳展板边缘。 游栩抬眼，展板上从上到下整齐的排列着照片，每一张下面都附有姓名和年份。 照片里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背景大多是实验室或比赛的现场。 微风拂过校园道路两旁的常青树，发出细碎的声响。时间临近中午，被太阳直射了一上午的空气里留了几分暖意。 校方似乎默认了社团报道活动带来的混乱，没有再广播组织学生回班，操场上的人群也就自然的分流，很多已经去了食堂。 从科技馆里走出来，游栩简单扫了一眼操场。大部分的社团摊位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下零星几个正在整理东西的学生，操场上显得空旷了不少。 他的视线又掠过升旗台。可能是人少的缘故，配音社的摊点已经整理干净，一个人影都没有。 章佐跟在他旁边出来，伸了个懒腰问：“到饭点了，一起去食堂搞点吃的？” 游栩没什么食欲，直接摇了摇头：“没胃口，你先去吧。” 正午的阳光总是带着炽热的温度。它穿过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在一条能通教学楼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这条小路不算宽，平时很少有人走，因为不管是从食堂还是艺术楼里出来，都得穿过绿化带，但离教学楼近也是真近，很适合起床迟到了赶课。 阳光从叶片缝隙间筛落，随着高处的枝叶摇曳。 游栩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刚把一条视频刷过去，一条消息就从上方弹了出来。 「AA大老板：吃过饭了吗」 他一边沿着楼梯走上三楼，一边编辑：「吃了」 消息发送后过了几秒，对面回了一个ok。 阳光透过窗户在石英地板上拉出很长的痕迹，他将手机熄屏塞进口袋，一只脚先一步迈进教室。 就在他抬眼看向自己座位的瞬间，视线毫无防备的撞上了站在他座位旁的人的眼睛。 顾其煴正微微侧身对着他的桌子，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下意识转过头。 四目相对。 随即，游栩的视线往下移，大差不差的定在他手上的东西上。 那双好看的手此时捏着一封粉蓝相间的信。顾其煴的手指捏着信封的一角，姿态有些微妙的僵在了原地。 …… 情书。 空气凝滞了几秒。 顾其煴突然动了一下，捏着那一封粉蓝色信封的手极其自然的向他的方向递了递。 游栩的视线从信封移到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很快又落回那刺眼的信封。 这对吗。 游栩沉默了几秒，随即往后退开半步，与身前的人拉开了距离。 看到他的反应，顾其煴似是有些不解，眉头微不可察的轻挑了一下。 几秒过去，他捏着那封信的手没有收回，指尖点了点信封右下角不太起眼的位置。 “你的。”他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对方放到我桌上了。” 游栩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跟着他的指尖看向那个名字。 见一个女生的名字娟秀的落在尾端，他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松懈，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会，想说“麻烦帮忙送回去”，但又觉得这在给人添麻烦，信本来就是放错的，难道还要无缘无故让他给人家放回去？ 就在游栩张嘴的一瞬间，眼前人将那封信随手放在了他桌面上。 紧接着，顾其煴的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伸进了游栩的抽屉。 “喂，你干什么……”游栩愣了愣，迅速的皱起了眉，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抽屉里精准抽出了另一个信封。 信封是干净的湛蓝色，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封口处被人仔细的压平，没有一点褶皱。 随即，顾其煴将这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声音不高，却能清晰的穿透阳光：“这是我的。”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 “表白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他的情书 第17章 我喜欢你 阳光穿透窗户将空荡的教室照的透亮，走廊外逐渐想起学生饭后返回的喧闹声。 微风拂过吹动了窗边的浅蓝色窗帘，窗布轻轻扬起又落下，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一片沉默。 那封湛蓝色的信封仍旧稳稳的悬在游栩面前。顾其煴的手指捏着信的一角，平静的直视着他。 游栩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脑袋嗡嗡作响，将所有的风声都隔绝在外。 几秒后，他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声音冷淡到极点： “我不是gay。” 说完，他在心里斟酌了几秒，才说：“对男人……没兴趣。” 这番话落位，游栩心里紧绷到极致的弦稍微松动了一点。 这应该就够了吧？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想着他不再看那封信，往座位靠了靠伸手要去拉椅子。 快把这该死的东西收回去吧…… “不是gay，”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顾其煴的声音响起，语气很平，“我就不能追了吗？” 游栩正准备拉开椅子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他是倏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微微睁大。 ……追？ 追什么？ 追男人？ 你要追男人？！追我？！ 游栩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他猛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莫名的火，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刺啦一声，他拉开椅子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几乎是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亮度调到最高。 做完这一切，教室再次陷入沉默。 顾其煴看着他，许久身子一动，开口：“对男人不感兴趣，那能对我感兴趣吗。” “……” 游栩划着屏幕的手指猛地僵住，几乎是瞬间抬起脑袋盯着他的眼睛。 对方脸上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只是回视他。 “啪！”看着那双眼睛，游栩手上泄力，手机瞬间砸落反扣在了桌面上。 什么东西。 “不能。”几秒后，他硬邦邦的甩出两个字，声音冷的像冰。 顾其煴的视线定在他紧绷的脸上，没动。 就在游栩忍不住要再次开口时，顾其煴动了，拿着信封的手再次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他放在桌面的手。 “没关系，”他开口，“我追你是我的事。” 游栩“啧”了一声，眉头拧紧：“不需要，拿着你的……” “游哥？你今天吃这么快！” 就在这时，祁斌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毫无征兆的从后门传来。 游栩的视线瞬间扫向后门，祁斌和赵伊报道的社团是一个，中午显然一起去了食堂，此时正往教室走。 顾其煴没反应，捏着信封的手指仍旧悬在原处。 后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游栩突然“砰”的站起身，猛的抓过他手里的信，一把塞进了外套口袋。 “你们干嘛呢这是？”祁斌刚走近就被他突然站起的动作吓了一跳，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眼脸色不太自然的游栩，又看了看旁边神色平静的顾其煴，“噢”了一声：“有话好好说嘛，别打架啊。” “谁跟他打架了？” 游栩下意识呛了一句，很快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们吃完饭不回宿舍，跑班里来干什么？” “今天午休操场有随舞活动嘛，你不看校园墙的啊。”赵伊砸舌。 “有一首超想跳的，但是……”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唇膏忘拿了，得上来补一下，就拉着祁斌上来了。” 她把肩上扎着脖子的头发往后撩，目光在僵持的两人之间转了转：“哎，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我那舞练了好久的，肯定标准！” 顾其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新的草稿纸：“我就不了，中午还有事。” “哦。”赵伊有些遗憾的应了一声，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游栩：“游栩~” “去。” 游栩侧脸绷的很紧，几乎没有犹豫。 阳光渐淡，只浅浅的倾泻在绿色的草坪上，操场的中央区域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 赵伊刚去了一趟卫生间，原本有些散乱的头发被一个湛蓝色的发圈利落的扎成了高马尾，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 节奏感很强的音乐穿出音响，几人刚走到楼下，一首新歌的前奏就切了进来。 欢快的电子音效刚闯入耳膜，她就感叹了一声，松开拉着祁斌的手：“哎是这首。我先去啦。”说完就转身扎进躁动的人群，很快被涌动的人潮吞没了身影。 祁斌跟着音乐踩了几下点，转头看向旁边对操场氛围毫无反应的人：“喂，游哥，你不去看看？” 游栩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在口袋里捏紧了那封信，指尖传来清晰的棱角触感，格外硌手。 他微微蹙着眉，视线漫无目的的扫过台阶下人声鼎沸的包围圈，随后极快的瞥了祁斌一眼，开口：“没兴趣。” “你怎么对啥都没兴趣。”祁斌眉毛一挑。 游栩简单嗯了声，手在口袋里捻了捻信的边角。 祁斌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祁斌。”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那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 两人同时转头，江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外套规整的看不到一丝褶皱。 他是单眼皮，眼型偏狭长，眼尾的弧度利落的上扬，瞳仁的颜色比常人要浅一些，放眼看去缺乏温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祁斌。 祁斌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飞快的瞥了游栩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扭头有些匆忙的径直挤进了旁边喧闹的人群。 “……”游栩跟江喻对视了几秒，懒得深究这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转身就要离开。 “游栩。” 听见自己的名字，游栩的脚步顿住。他转回身，抬起眼帘再次看向江喻，乌黑的瞳孔彻底暴露在对方视野里。 江喻难得犹豫了几秒：“能不能帮我给他道个歉。” 游栩几乎是立刻哼笑了一声，声音淡淡：“你把他惹哭，为什么要我给他道歉？” 话顿了顿，他又冷淡的补了一句：“饭也要我帮你吃吗？” 江喻沉默了片刻，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很整齐的纸条。 纸张是普通的作业纸，边角却平的一丝不苟，他将纸条递给游栩，说：“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游栩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没有动作。 “……谢谢。” 最后游栩还是收了那张纸条，刷着手机漫无目的的拐进了刚开学时被拉着看过的那个旧花园。 这里不知何时翻新了，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铺上了干净的石头，角落添了几把白色的欧式秋千，草地上种的花很多，具体有哪些种类他不知道。 游栩干脆在其中一架秋千上坐下，两条长腿随意的叠在一起。 他的视线略过周围，当初有些碍事的常青树枝桠比之前更茂盛了些，光穿过叶片，直接在石子路上投出碎影。 ……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被祁斌拉着撞见顾其煴的场景。那人当时也是没什么表情，就站在那儿说是学生会卫生部要排查。 想到这，游栩在心里轻嗤了一声。学生会卫生部那么容易进吗，一个刚入学的新生直接就进去了。 这人还真是挺闲的，总给人一种不是进不去，而是不管什么地方都得取决于他愿不愿意进的感觉。 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同性恋？ 那封所谓的表白信会不会根本就是个恶劣的玩笑？他心念一动，顺手就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封信。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信封上，他捏着信封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信的表面很平整，没有字迹，封口处贴了一张暹罗猫贴纸，两只爪子还捧着一颗红心。 游栩的嘴角无语的抽动一下。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这种小学生才会买的玩意儿，和平时穿着板正校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学霸形象诡异的违和。 他嫌弃了一会儿，小心的揭开了那张碍事的贴纸，没有撕破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对折整齐的信纸。 米白色的信纸展开，阳光瞬间就扑在了上面，将上面平整的字迹照的发亮。 字不算多，没有长篇大论，干净又利落的笔锋刻在纸面上。游栩的目光懒散的略过开头的姓名，百无聊赖的往下看。 “你好，游栩，我是顾其煴。” 这封信来的比较突兀，希望你能认真看完。这封表白信，我不想简单的说喜欢你，也不想写长篇大论对你的爱慕。 我拥有一个喜欢，并且追求的资格。或许你还不需要，但是接下来，这封信里没展现出的喜欢，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体现。 …… 游栩几乎是一目十行，手指无意识的捻着信纸的边缘，显得有些不耐烦。 什么文笔啊，这也叫表白信。 大概看过一遍，他随手把信对折塞回了信封，起身想找个地方扔掉。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特殊提示的声音响起。游栩的脚还没迈开呢，就先下意识随着消息提示音低下了脑袋。 「AA大老板：这周末还待学校吗」 「AA大老板：开学后很久没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我喜欢你 第18章 别睡太早 顾其煴拎着黑色的挎包，独自走在教学楼靠里的小道上。两旁是枝叶繁茂的树木，阳光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将面容的轮廓刻印清晰。 手机铃声响起，他垂下眼看向屏幕，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妈」。 顾其煴手指滑动，接通了电话。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音调清晰，“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还行。”顾其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平视着前方的路，“正常，没什么感觉。” “进度跟得上吗？”女人继续问，“晚上有没有多学一会儿？” “有。”他回答得简短。 “那就好。”对面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否满意，她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才接着问：“对了，你那些室友怎么样？晚上到点就睡觉还是？” 顾其煴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 电话那头安静地等待着。 隔了两秒，他才开口：“嗯。” “那你可不能他们一样。像那种自习下课就想着玩，到点就睡的，成绩多半不怎么好。 “你现在成绩还行，但也不能太骄傲，要保持才行。晚上不能太早睡，多出来的时间要利用好。” 这番话说完，电话两端陷入沉默，顾其煴握着手机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女人有些疑惑的催促：“怎么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顾其煴的目光掠过旁边的灌木，瞳孔里没什么情绪。 电话那头对他的应答还算满意，“嗯”了一声：“跟你爸说两句吧。” 听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杂音，很快一个男声响起：“喂。” “爸。”顾其煴应声。 “新环境还适应吗。”顾正洺说。 “嗯。” “学习能跟上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能跟上，没有困难。”顾其煴叹了一口气，“刚才这些话妈问过我了，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她。” “嗯。” “……” “还有别的事要跟我们说吗？”沉默许久后，见双方无话可说，顾正洺似乎准备结束通话。 顾其煴视线扫过校门口的铁栅栏：“没了。” “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先挂了。” “嗯。”顾正洺也没说什么，“去吧。” 电话嘟的挂断，顾其煴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屏幕暗了下去。 他重新按了解锁，手指点进微信界面，给祁斌发信息：能把游栩的好友给我吗？ 消息发送后几秒，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最后，聊天框里只是弹出一个名片推荐，顺带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顾其煴回了句谢谢就点开名片。游栩的头像是一只侧对着镜头，眼神略显倨傲的深灰色缅因猫，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母Y，个性签名那一栏是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在头像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验证信息框自动生成上次加好友的“.”。 他没有修改直接点了发送，随后按灭屏幕，将手机塞回挎包，转身朝图书馆走。 游栩正走在小卖部的大路，因为今天的随舞活动，这里的人比往常少了不少，没有那么拥挤。 他径直走到靠里的一家小店。店面不大，这学期刚把原来的面馆招牌换成了便利店的灯箱。 店门口，老板娘正坐在一张凳子上，手里拿着把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谢阿姨。”游栩开口叫了一声。 谢素谦早年遇人不淑嫁了个家暴男，最后硬气的离了婚，那男的胡搅蛮缠，硬是拿走了全部积蓄。她结婚后一直做家庭主妇，没什么谋生本事，经此一遭一无所有，后面求了学校好久才被特许开了这个店。 游栩刚来的时候，她这店新开张没多久，位置又偏，生意很是冷清。 那时游栩的胃口比现在糟糕的多，每次都拖到很晚才磨蹭着去食堂，通常食堂都已经洗刷准备关门了。 有一次他饿的低血糖，凭本能摸到了还亮着灯的面馆，谢素谦本来都准备收摊，吓得赶紧开火给下了一碗清汤挂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到了极点，那碗面他觉得吃的还挺舒服，后面这种事又发生了好几次，谢姨心善，看他总是错过饭点，便总是特意为他留着一口灶，哪怕半夜也能煮碗面，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哎，小栩啊。”谢姨闻声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眉眼立刻弯了起来：“可是好久没见你来了。” “嗯，这会儿胃好些。”游栩轻车熟路的走到最里侧，拉开冰柜的玻璃门。 “胃好是好事。”谢姨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个原因的话哪怕天天不来都没关系。” “啧。”游栩从琳琅满目的饮料堆里拿了瓶冰镇可乐，“我哪那么缺心眼。” 他提着可乐的上端，直起身准备付钱，余光却瞥见脚边靠近柜台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矮木桌上，正握着铅笔写写画画。 小家伙看起来大概五六岁，头发剃的短短的，好像在画“全家福”。 谢姨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笑着解释：“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也没个一儿半女，这孩子，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好歹有个伴。” “滴。”游栩把钱付好，“嗤”的拧开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驱散了些许燥热，他看了一眼小男孩，随后又看向她，语气平淡的问：“之前怎么没看你带在身边？” “唉，前段时间让我表妹接去住了一阵，说是换个环境，最近才给送回来。” 谢姨说着，目光温柔的看着男孩的发顶，用蒲扇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惟安，抬头跟哥哥打个招呼。” 惟安抬起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看向游栩，小嘴抿了抿，似乎有些害羞，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哥哥好……” 说完，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飞快的埋头，假装专心致志的画画，耳朵尖有点微微发红。 “这孩子。”谢姨无奈的摇了摇头。 游栩看着那毛茸茸的发顶，极轻的“嗯”了一声。 待在外面也是闲着没事，他干脆回教学楼。南城十月的太阳还是有些烈，午后的温度凉了一会儿又上来。 游栩拐进操场最近的南侧楼梯间，楼道里没几个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他仰头把手里冰可乐最后一口灌完，打算先去二楼的卫生间扔掉。 刚到二楼就听到卫生间旁边的消防通道里传来争执声，游栩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主任查串年，整个人差点就缩回楼道里。 一个声音激动地拔高，很快又像被什么堵住，猛地压了下去。 “……你别太过分！” 游栩脚步一顿，捏着空罐子的手无意识收紧，停在消防通道虚掩的门边往外看。 背对着门的人叫方淮闻，游栩对他有印象，学校的成绩公示栏里有段时间他俩的名字总挨在一起，为了争单科第一没少较劲。 这人的风评不一，按俗话讲就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平时一副冷漠淡然的样，谁要惹了他，能直接把对方课桌从四楼扔下去，是连老师都头疼的恐怖硬茬子。 而被他揪着衣领的男生是喻玄，游栩停班里闲聊时提过这名字，年级排名二百开外，据说是附近片区出了名的混子，脾气爆得跟炮仗一样。 喻玄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斜。他突然猛地推开方淮闻，转身朝旁边明显和人互殴过，衣服歪七扭八的男生冲过去。 “你大爷的敢阴我！”喻玄怒吼着，挥拳就要砸向他。 游栩心里一惊往前迈了半步，方淮闻动作更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他整个人抵在了墙上。 “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嘴唇几乎贴在喻玄的耳廓上，眼神阴鸷。 “手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废了。” 喻玄的胸口剧烈起伏，挣扎着扭动身体：“去你大爷的方淮闻！” 他喘着粗气骂道：“没长眼睛？是他先招惹老子的！” 方淮闻的手臂又往前压了半分，逼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惹你，”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就该来找我。” 游栩捏着空可乐罐，没有动作。 新濡是全市掐尖的学校，纯靠实打实的成绩说话，根本没有“走后门”这三个字，能站在这栋教学楼里的，都是拼了命才卷进来。 人品和成绩从来不划等号，这个道理他懂，但亲眼看见两个刷题竞争的对手在这像街头混混一样对峙…… “找你有个屁用，起……” 喻玄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随即越过方淮闻的肩膀，直直地看向门后的人。 方淮闻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后方，对上了游栩的眼睛。 游栩：“……” “滚开！”喻玄一把推开方淮闻。 方淮闻踉跄了几步，目光在游栩和他之间扫了个来回，没再说话。 游栩眼神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掠过，什么话也没说，捏着塑料罐径直从旁边走过，将可乐瓶“哐当”扔进了垃圾桶。 他洗了把手，关掉水龙头后简单的甩了甩，目不斜视地再次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一个眼神也没多给。 喻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别睡太早 第19章 不三不四 游栩刚穿过走廊，拐角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什么被碰倒砸到地上的响声。 他步子一顿，抬眼往旁边看去。 行政楼内侧的监控死角，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生被杨杰磊粗暴地扯着领子按在了墙上。 女生眼眶微微发红，一只手死死抵在两人之间，杨杰磊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一只手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 “跟老子谈恋爱这么委屈？装什么死清高……”他说着，另一只手就朝着女生腰际摸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浪货，长他妈这么一张脸不就是勾引人的吗？” 游栩眉头紧紧皱着，被这番话恶心的想把早餐吐出来。 女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平静的像冰块：“你不怕我告你？” “告?”杨杰磊嗤笑一声，手扯住她的衣角往上掀，“你能告到的人哪个不是我家老爷子的酒友？” “我看看你这……”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猛地从侧面袭来，狠狠将他掼到了墙上。杨杰磊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瓷砖，痛得他轻咳一声，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他抬起脑袋，对上游栩那双冷到极致的眼睛。 游栩紧锁着眉头站在他面前，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杨杰磊愣了一瞬，随即暴怒：“我日你妈的，多管他妈什么闲事！” “硬的起来吗。”游栩眉头一挑，说出口的话毫不客气，“有本事掏出来看啊，神经病。” “妈的……”杨杰磊站直身体，挥拳打过来：“给老子滚开！” 游栩侧身格开他的拳头，手腕一翻一推，利落的把他翻了出去。杨杰磊被带得踉跄两步，险些没站稳。 见他又扑上来，游栩格挡的手臂顺势一卸力，杨杰磊的力道砸在空处，因为惯性往前冲了好几步。 连续几次连衣角都没摸到，杨杰磊看了一眼角落站着的女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喘着粗气骂了一句：“残疾人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游栩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什么他也知道这个词？ 几秒后，他眉头拧的更紧：“你说什么？” 杨杰磊重新站直身体，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就跟你住一个区。” “几年前你家那点破事闹得挺大啊，我哥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上下打量起游栩，目光最终落在他腿上，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这些年你突然就不碰篮球了，肯定是这个原因吧？” 说着，他眉毛挑衅地一挑：“不会是那年……腿被人打坏了？” 学校图书馆东侧栽了一排常青树，常年绿意盎然。这些树紧贴着图书馆的外墙生长，枝桠几乎要探进二楼的窗户。 因为茂盛，麻雀总是成群地停在枝头上，从早到晚啁啾不停，天气一暖和鸟鸣声更是此起彼伏。 因此图书馆二楼靠东的座位总是少有人，特别是左侧靠近外侧栏杆的那几排位置，几乎常年空着。 顾其煴将书放到借阅台，穿着工作服的图书管理员拿起扫描枪，红光在条形码上一闪而过。 “滴——” 屏幕上跳出借阅成功几个字。顾其煴把书放进挎包，推开图书馆的玻璃门往外走。 离午读还有将近四十分钟，回寝室的路在相反方向，需要穿过整个操场，意义不大。 他思忖着，抬脚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游栩一把将杨杰磊掼到了墙上。杨杰磊的脑袋狠狠撞在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杨杰磊痛得闷哼一声，戏谑的看着他：“怎么，被我说中了？” 游栩压着他脖颈的手收紧，杨杰磊猛的咳嗽了起来。 “这么好奇，”游栩的声音压得极低，“你要不要也试试？” 近距离的直视下，杨杰磊第一次看清他眼底那片毫无情绪的的阴冷，挑衅的表情终于僵住，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上全身。 “你他么……” “别给我骂脏话！”游栩声音拔高，“像你这种见到女的就想日的下三滥，有报应就受着。” “呵。”杨杰磊冷笑，“报应？” 他的声音重新轻佻起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站在这，先不说多大范围，单在南城这一片区，谁敢给我报应？谁有能力给我报应？” “游栩。”说着，他的脸上绽开笑容，一字一顿的强调：“只要这世界上有一个女的，我就日了怎么着…… “当年你妈跟你爸离婚，不就是被外面的人上了成为不三不四的……” 杨杰磊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游栩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掼倒在地。 游栩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膝盖狠狠抵住他，抡起拳头就要再次砸下。 “给我住手！”一声极具穿透力的怒吼从走廊尽头传来。 他的动作没停，拳头依旧朝着杨杰磊砸。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伸过来，死死扣住了他还要挥拳的手腕，硬生生止住了游栩的动作，紧接着将他整个人从杨杰磊身上提拉起来，粗暴地拽到一边。 高俅气得脸色铁青，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殴打同学！” 游栩看着从地上慢慢爬起身的人，眼底没有丝毫愤怒的波澜，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 杨杰磊没理会旁边的教导主任，他用指腹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一双眼睛像毒蛇般死死盯着游栩。 “不错啊，”他声音沙哑，还隐隐带着点令人不适的玩味，“这次…没哭啊。” 说着，他舔了舔破口的嘴角，眼神里的恶意几乎是要溢出来。 “真没意思。” “杨杰磊！”高俅猛地转头呵斥，“说他没说你是不是？” 杨杰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斜睨了高俅一眼，慢悠悠地退到了墙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南城的夏日暴雨总是迅疾而粗暴，豆大的雨点重砸在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街道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中，仍盖不住闪着灯的救护车。 巷口聚集着的人群或撑着伞，或躲在屋檐下，窃窃私语声像潮湿的霉菌，多的就像要盖住暴雨的响声。 “女人这样也太不举了吧……” “看着真惨……” “谁家男人摊上这样的，真遭殃……”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小心地将一个女人抬上担架。她身上一片狼藉，雨水混着不知名的污渍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凌乱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让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担架被迅速推入救护车，车门被重重关上，红蓝色的灯光在雨幕中格外刺眼，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记忆戛然而止。游栩死死地盯着杨杰磊，那副轻佻不屑的神态，与记忆深处某个男人的脸完美重合。 几秒后，他的拳头再次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再次冲上前。 “干什么！干什么！”高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回原地，眉头拧的很死。 “老师站在这儿还敢当着我的面再动手？！” 游栩几乎是脱口而出：“校长站这儿我也打他。” 走廊里瞬间寂静。 高俅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整张脸迅速涨红。 “你……！”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猛地甩开手，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你给我来办公室一趟！” 午读课的铃声响了一阵，教室里偶尔还有聊天声混在翻书的声音里，空着的座位在人满为患的班级里格外扎眼。 章佐眼睛时不时就往教室门口瞟，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祁斌：“游栩怎么还没来？” 祁斌正写着小测，被他一捅，笔尖直接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歪痕。他没好气地抬头，也朝门口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不知道。” “这都上课十几分钟了，算迟到了吧？” 他也觉得奇怪，游栩虽然偶尔踩点，但从来没有迟到的情况。 想了想，他扭头看向赵伊，用气音喊道：“喂。” 赵伊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今天中午你没跟游栩一块吗？”祁斌问。 赵伊愣了愣，随即轻“嘶”了一声：“中午跳完舞我跟姐妹出去买东西把他给忘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但上课铃都响了，他总不能还在下面吧。” 祁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又觉得像游栩那性子还真不一定会等人。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大部分的座位都空着，在班的老师都去看管午读课了。 高俅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站得笔直却一言不发的男生，只觉得头疼。 “游栩啊，”最终，他叹了口气，手指敲了敲桌面：就让你说个原因，起因，经过，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不说，我怎么处理？” 游栩垂着眼，视线落在脚边那盆仙人掌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就是不吭声。 见拗不过他，高俅又说：“我说我去问另外两个人，你又死活拦着不让，你这孩子到底想怎么样？”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高俅在脑海里把各种可能性过了一遍，终于抓住一个他觉得最符合“青春期男生冲动”的理由。 良久，他身体前倾，试探道：“你们俩……不会是在抢一个女生吧？” 他自己也没觉得这话有多离谱，毕竟这种现象往届还挺多的：“你们都还年轻，为了这种事实在是太幼稚，没必要……” 游栩喉结滚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很轻地“嗯”了一声，也懒得解释。 他抬眼终于对上对方的视线，声音没什么起伏：“知道了。” 见他终于开口，高俅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子向后靠进椅背，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这就对了嘛。” “你们还年轻，现在认识到当下的任务是学习，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说着，拿起桌上的杯茶润了润嗓子。 “这样，你去给杨杰磊道个歉，他也给你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念在初犯，我不让你们写什么检讨。” “我不会道歉。”游栩开口。 高俅那口茶刚咽到一半，闻言猛地呛住。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看着游栩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让你家里人来学校一趟。” 第20章 油盐不进 午读结束的铃声一响在走廊上，各个教室就开始骚动。靠窗的同学“哗啦”拉上窗帘，其他人拎着水壶去水房打水。 游栩逆着三三两两外出的人流走进班级，在祁斌的目光中坐下。 “你干嘛去了？”见他一声不吭，祁斌终于忍不住开口。 赵伊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头发，一把盖上镜子：“一个午读没来教室，要不是老黄今天中午不在，你肯定要遭殃。” 游栩说：“哦。” “咋的了。”章佐把后排的窗帘一拉，回身看到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疑惑道。 顾其煴本来在画笔记，闻声也偏了下头。 “困。”游栩也没去看旁边的人，把脸埋进臂弯里直接没了动静。 祁斌朝赵伊努努嘴：“喏……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干啥了，回来老是精神不振。” “啧。”睡觉的人不耐烦了动了一下。 祁斌闭嘴了。 下午铃声一响，章佐就拽着祁斌往卫生间走，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游栩被铃声吵的有点头疼，一只手先抓了把头发，然后才懒懒的抬起脑袋。 赵伊见他醒了，把耳朵上的一只耳机摘下：“你怎么天天没精打采的？晚上没睡好？” 游栩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没接话。 赵伊毫不在意的继续说：“我跟你说，我们这次月考可能会延后哦！” “又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游栩没看她。 “啧，我发现你是真不看学校论坛。”听他这么说，赵伊一脸“你是2G网吗”的难以置信，“你要不要贴吧链接?我这有。” 游栩说：“不要。” “你这生活过的，没滋没味。”赵伊一屁股坐回位置，一边低头扒拉手机一边吐槽。 游栩还维持着趴睡的姿势，反应有些迟钝，还没搞清楚她在看什么，赵伊就已经把亮着的手机屏幕怼到了他眼前。 他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了下眼，下意识想皱眉问“干什么”，赵伊却抢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兴奋：“你觉得他怎么样？” 游栩的视线聚焦在屏幕上。 赫然是杨杰磊的一张照片，看背景像是在某个聚会，穿着打扮很刻意，正对着镜头做出一个他自以为帅气的表情。 游栩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 良久，他说：“不予置评。” “为什么啊。”赵伊把手机收回来，手指继续往下滑动屏幕，嘴里嘟囔着，“他长得也不错耶，家里条件也好。” 游栩眉头微蹙：“你上校园贴吧刷这些干什么？” “筛选目标啊，”赵伊说得理直气壮，眼睛还盯着屏幕，“我总得谈个恋爱吧？听我表姐说大学里更不好找对象了，而且都没有青春懵懂的感觉了。” 游栩对这些话题实在提不起兴趣，懒洋洋的瞥了眼她手机上的图片：“你就非得跟姓杨的人谈？” 赵伊眯起眼睛，突然凑近他，调侃道：“怎么，难不成你喜欢我？不想让我跟理想型谈恋爱？” “想多了。”游栩连头都懒得抬。 见他油盐不进，赵伊“哎呀”一声，不依不饶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就评价一下嘛，就一句！” 被她吵得没办法，游栩终于抬起头，再次瞥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 “……” 两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丑。” “……”赵伊沉默。 她还想对游栩说的“丑”发表点什么意见，余光却瞥见游栩旁边的人肩膀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赵伊脸上的表情愣了愣，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顾大你笑什么？” 听她这么说，游栩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顾其煴脸上看去。 顾其煴一只手随意地撑在下颌处，修长的指节恰好挡住了大半部分嘴唇，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 他那双无波的眼睛里漾开了一点极浅淡的笑意，眼尾微微弯起一点弧度：“抱歉，没忍住。” 游栩：“……” 他把脑袋转了回去，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离远点就行了。” 赵伊似乎还想追问点什么，急促的上课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她到嘴边的话只好生生咽了回去，转回身去桌肚里掏课本。 下周一的月考迫在眉睫，各科老师都在争分夺秒地赶进度，课堂纪律严了很多，学生越是反其道而行，一个比一个昏昏欲睡。 尤其下午第一节，重灾区。 齐天顶着一副陌生的黑框眼镜走进教室，章佐立马用笔帽戳了戳祁斌：“老齐怎么戴眼镜了？” 祁斌手指间转着笔，撇了撇嘴：“不知道……装逼用的吧。” “老师，你怎么戴上眼镜了？”底下有胆大的男生笑着喊了一句。 齐天闻言，抬手扶了下那副崭新的黑框眼镜，嘴角挂起一个带着三分不屑七分自得的笑：“这不是让你们更专心上课嘛。” 游栩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 见台下一片沉默，齐天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是这样，昨天我们开会，主任痛心疾首地强调了最近年段成绩普遍下滑的问题。”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台下：“虽然呢，这和我们班——没什么太大关系哈。 “但是我还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戴一波眼镜，提升一下我个人的魅力值，让大家更集中精力在学习上，争取下次月考平均分再往上蹿一蹿！这叫战略投资。” 这话一出，班级立即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都在憋笑。 “来来来都回神了，现在把课本翻到上次我们讲到的地方哈。”齐天见班里沉闷的氛围散了一些，满意的勾起嘴角去开媒体。 游栩收回看讲台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眼。 顾其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移目看过来。 然后被游栩瞪了一眼：“……” 可能是齐天的话起了作用，这节课上的格外顺利，再想睡觉的都给了他面子。 游栩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跟着多媒体屏幕上自动放映的诗文背景做笔记。 “喂喂……你看外面……” 稀稀拉拉的窃窃私语声突然从教室的几个角落响起，在耳边扰的有些烦。 前门被人敲了两下，齐天正看视频到兴头上，闻声转头与门外站着的两人对上视线。 高俅身后半步亭亭立着的女人留着一头浓密卷曲的艳红色长发，几缕发丝垂在白皙的颊边，衬的精雕般的脸近乎张扬的明艳。 她眉形修长，眼窝深邃，眼尾眼线微微上挑，勾勒出几分慵懒又锐利的风情，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针织开衫，隐约可见其下连衣裙勾勒出的窈窕有致的身段，站在门口背脊挺直，视线正往班级里瞧。 游栩被身边一惊一乍的声音围的心烦，视线直接与门外高俅的视线撞了个面对面。 高俅见他看过来，很自然的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 游栩懒散的神情在看到他身后人的瞬间消散，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朝着教室门口走。 原本低头做批注的男生抬起头，视线几乎自动地跟着那个离开座位的背影。 看着游栩径直走出教室消失在门框之外，他的目光才缓缓收回，只是手中的笔没有再动。 “……”祁斌安静了一会儿，转头跟章佐讲：“他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嗤。”章佐见怪不怪的挥挥手，“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反正没好事。” 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绷着，站姿显得有些倔强。 他紧绷着下颌线，嘴唇紧抿站在边上听着高俅和红发女人聊天，没发一言。 高俅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简单地擦了擦镜片，又戴了回去：“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说着，目光转向游栩：“都把人家打出血来了，偏偏那里也没有监控，这孩子死活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承认是自己挑的头……” “这样我们很难办，完全没法沟通。”他轻叹一口气，看着游筱棕色的眼睛说：“很抱歉打扰你的工作，主要是我按登名表打电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很不乐意，最后只接受打给你。 “你跟他沟通一下吧，我们再协商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游筱沉默了几秒，好听而从容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我知道了。” 她微微颔首：“给您添麻烦了，主任。” 说完，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过游栩的袖子，带着他往旁边中庭的走廊走去。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走廊上空无一人，她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道里格外清晰。游栩被她带着，没怎么反抗，口袋里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一直到空旷的中庭连廊上，游筱才停下脚步，外面的风直哗哗的呼进来，把衣服吹的有些狼狈。 “本来说的是周末见面，”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周五最后一天先见上了，见面的理由还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游栩的眼睛：“现在没外人，这件事也必须得要解决。” 游栩没动作。 “我知道你的性子拗，决定的很多事都没法动摇。”见他这副样子，游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肯定是有原因，我明白，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交代清楚。” “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而且你违纪了。” 游栩看了好一会学校外的云山，听到这才抬起眼，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酒吧那边很忙吗？” 第21章 单纯不爽 游筱被打断话题，不怎么习惯的蹙了下眉头，说：“有点。问这个干什么？” 游栩没什么表情地“哦”了声，视线飘向远处：“这么麻烦。” 早知道把他拖厕所里打了。 “游栩。” 游筱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略显严厉：“如果你是真心想要节约我的时间。” “这件事情就应该尽快、妥善地解决，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她的声音冷冷的，和以往不同，游栩知道这是不悦的前兆。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他骂我。” 面对略显敷衍的回答，游筱持不信任态度：“他骂你你就打，还下那么重的手？” “嗯。” “说全。”看出他在隐瞒，游筱身子微微前倾，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怎么骂的。” 游栩眉头一挑，脸色不爽，怎么骂的？难道他还要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给她不成？ 游筱看着面前半大小子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样，头疼：你不说，我也不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女生在场，是不是？” “我就是单纯看杨杰磊不爽。”听她提起别人，游栩烦躁的攥紧口袋。 “之前篮球赛他阴我，我怀恨在心，”他语速很快，“想揍他。” 说完，他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拨了拨，硬邦邦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仅此而已。可以了吗？” 看着游栩那双写满“别再问了”的眼睛，游筱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从小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理应比谁都清楚。这种理由看着合理，在她这个亲姐眼中简直就是荒唐。 但是他既然选择搪塞，那就意味着他不愿意分享。 她沉默了一会，最终只是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下课时间班级里闹哄哄一片，章佐大大咧咧地坐在课桌上跟串班的几个人讲着游戏攻略，几个女生也凑在一起，好像在讨论新出的皮肤。 顾其煴拿着深色保温杯从座位上站起身，赵伊“哎”了一声：“顾大。” 顾其煴脚步停下，侧头看向她：“什么。” 赵伊晃晃亮着屏幕的手机，底下新换的手机链上有两只尾巴像戴了深色手套，眼睛瞪得圆圆的猫猫挂件，正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 她说：“我没在学生群里搜到你，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有什么事？”顾其煴的视线淡淡的落在她脸上。 ……这人说话怎么一轴一轴的。 赵伊耐着性子，强行把话题延续下去：“没事就不能加吗？” 顾其煴没再说话，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添加联系人递到她面前。 赵伊立刻凑近了些，飞快地用自己的手机扫描了二维码。 “叮”的一声，添加成功的提示弹出。 她满意地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发了一个猫咪打招呼的表情包，对他笑了笑：“OK啦！” 顾其煴垂眼看了看屏幕上那只蹦跶的卡通猫，没什么反应，只是按熄了屏幕放回抽屉。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赵伊手机下噼里啪啦的挂件：“你手机链子上的是什么猫？” “啊？”赵伊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机链上那只像是挖了煤的小猫挂件：“……暹罗猫。” “谢谢。”顾其煴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转身走出班级。 他拿着保温杯往水房走，经过教师办公室时脚步顿了一下。 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少年正背靠着墙壁，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只脚的鞋底无意识地在地板上轻轻磨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神情。 顾其煴的目光越过半开的门缝，看见办公室里高俅在和那个女人说着什么。 游栩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下意识抬起脑袋，那双无波的眼睛直直对上顾其煴的视线。 他的瞳色偏深，却像蒙着一层薄雾，映不出太多情绪，走廊的光线在眼睫抬起时落进他眼底，眸光浅淡。 两秒后，游栩干脆地移开视线，转身踱到更远的墙角，懒得搭理水房边上的男生。 顾其煴手指搭上保温杯盖轻轻一旋，径直走进水房，将杯口对准饮水机的出水口。 水流声哗哗响起，他垂眼看着水灌入杯内，肩上却一重，随即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其煴，今天晚上要不和我们一起去逛逛呀？”祁斌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手搭在他肩上，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亮晶晶地定定看着他。 “你来之后我们寝室都没有团建过，明天周末，今天晚上也没啥事儿，刚好一起去逛逛。” 顾其煴按下饮水机的停止键，水流声戛然而止。他刚想拒绝，突然注意到话里的“寝室”，慢条斯理地盖上杯盖，问：“游栩也去吗？” “啊？”祁斌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过了两秒，他赶紧打着哈哈道：“啊哈哈，当然啦，寝室团建嘛，肯定都叫上。” ……其实他还没来得及跟游栩说。 不过没关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会儿就去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个祖宗拽上。 顾其煴将保温杯彻底拧紧，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说：“行。” 这么爽快的？祁斌一喜，惊叹于以后或许有出门的同伴，不然每次游栩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和顾其煴错身而过，哼着不成调的歌按下接水按钮。 游栩在办公室里站着写检讨。他没坐椅子，就弯着腰，上半身几乎伏在桌面上，一只手按着纸面，握着笔哗啦啦地写。 他从小到大都遵规守纪，没写过检讨，但这不影响他现在胡编乱造。 比如手下这篇检讨书，开篇就出现了“深刻认识错误”“保证绝不再犯”一看就知道是套话，但老师喜欢的词。 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后，他刷地站起身，把那张写满字的纸往高俅桌上一递。 “写好了？”高俅喝了一口茶，接过纸张大致扫了一眼。 看到满篇“深刻反省”的字眼，他满意地点头：“可以，下次注意些。” “嗯。”游栩应了一声，站着没动。 高俅把检讨书对折了两下，叠放到旁边的教案上，抬头看他：“怎么了？还有事？” 游栩想了想，开口问道：“消防通道那里，能安个监控吗？” “啥？”高俅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游栩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消防通道那能安个监控吗？” 这次高俅确认自己听清了。他把桌上的茶杯往里推了一些，身体微微前倾：“为什么突然要安监控？” “以免有像我这样的情况。”游栩随口一说，语气漫不经心，“这次是打出血，哪天真给人打残了。” 他的眼睫懒懒散散地抬起，眼底的光有些暗：“可不是写份检讨就能摆平的。” “哪天真的把富二代打伤了，学校赔得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高俅总觉得他说这话时脸上那副懒散又讥诮的神情有些欠揍。 可转念一想这小子除了打架狠，平时纪律守的还行，本身也没什么恶习，又觉得人不可貌相。 他沉吟片刻，想起确实有好几起打架事件都发生在厕所或者消防通道，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主要是这个事不归我决定，”高俅斟酌着开口，“有空我跟上面报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申请。” 游栩刚走出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守在门外的祁斌：“？” 祁斌正打算往里张望，见他出来吓得后退一步，随即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游栩。 “说。”听到这个甜蜜蜜的声音，游栩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见他从高俅那出来还状态良好，祁斌暗暗松了口气，凑上前笑嘻嘻地说：“明天周末，今晚没什么安排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南安区逛逛呗？” 游栩想了想，今晚确实没什么事。 但他只想瘫着不动：“累。” “累都是被你这样惯出来的。”祁斌不满的叉腰，“你天天饭也不吃好，也不运动，这样身体早晚会折腾坏。” “哦。”游栩自顾自往前走。 下一秒，他想起徐沁的手链还没还。 印象中她好像就住在南安区？ 沉默片刻，他看向身后的人：“徐沁家住在南湖区吗？” “啊，对啊。”祁斌跟在他后面，本来都打算加快步子，现在被这突如其来的转身搞得差点撞上去，只能匆匆刹住脚。 他揉了揉脑袋，哀叹：“干嘛突然停下来啊……还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游栩说：“我去。” 祁斌:“啊？” 游栩没理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回家的时间，继续往班级方向走：“是去外面吃饭还是？” 祁斌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缓了几秒便迅速接话：“是的，和顾大一起，咱三刚好搞个团建。” 听到熟悉的名字，游栩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扭头看向祁斌，声音都绷紧了：“什么？” “团建啊，”祁斌完全没搞懂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来之后我们都没一起出去团建过。还有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停下来，很吓人的嗨！” 第22章 非寝团建 游栩：“一定要带他吗？” “不然呢？怎么叫寝室团建？”祁斌说着，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俩咋的了？不乐意？” 游栩没理他，径直往前走——他怎么说？难道说自己被人家表白了，现在正处于看见对方就浑身不自在的尴尬期？ “你说，”他说，“如果一个看着根本不像会做某件事的人，突然做了件特别让人震惊的事，搞得双方都很尴尬……怎么办？” 祁斌无所谓地耸耸肩：“有问题就好好解决嘛，反正早晚都得面对，说开了不就好了。” 他拍了拍游栩的肩膀：“而且逃避也不是办法啊，越躲越尴尬……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个朋友……” “停。”祁斌打断他施法，“你什么时候有那么多朋友了。” “……”游栩不吭声。 祁斌当他默认，松开手示意有话直说。 游栩那点想说的念头经这一遭没了个干净，干脆换了个问法：“如果……” “又如果，”祁斌狐疑道，“到底有什么是你说不出来的。” 游栩冷冷的瞥他一眼，眼神里像带着冰：“你再试试打断我。” 对上那双要杀人的眼睛，祁斌缩了缩脖子，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不再说话了。 游栩懒洋洋的说：“如果，被人表白，而这个人又比较不好拒绝，该怎么办？” 祁斌猛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卧槽居然有这种事：“谁这么想不开……” 游栩掀起眼皮目光懒懒的看向他。 祁斌脱出口的话顿了顿，又赶紧找补：“呃，我是说……谁这么有眼光？” 见游栩眉头又有皱起的趋向，他无奈的摆了摆手：“OK，OK，难处理的话就别处理了，死磕吧。” 他说：“这种人你只能跟她比谁命长。” “怎么死磕？”游栩在脑子里理解了一会，放弃了。 “冷处理啊。”祁斌摊手，“说又说不通。你就晾着她，女孩子比较敏感，晾一阵子那股劲估计自己就过去了。” 游栩想了想顾其煴递表白信时那张冷淡脸，还是不太确定这件事里真情和玩笑各占几成。 麻烦。他叹了口气，抬手推开班级门，含糊地应了个“哦”。 一进教室，他第一时间朝自己座位旁边的位置看去，顾其煴早就坐在位置上预习功课。 “你还没回复我呢。”祁斌跟在他身后挤进来，“今晚去不去啊到底……” “去去去。”游栩腿一迈，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一屁股坐回座位。 刺耳的电子音突然通过广播响起，广播室的麦克风被打开。 游栩从课桌里掏作业纸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能吧，他检讨不是都写了吗？总不能还要搞个通报批评吧？ 几秒刺耳的电流长音结束，广播员清晰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我们要通报一则处分。” 游栩把刚掏出来的稿纸往桌上一扔，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然后沉默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其煴。 “经查，高二7班喻某某同学，高二5班方某某同学，在午休时间于楼道聚众打架，被老师发现。其行为严重违反了《学生行为守则》第13条规定，造成了不良影响和人身伤害。” 广播员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走廊，原本还有些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游栩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伸手将面前的书重新摊开。 虽然成绩在年段能排进前七十，但他的分数容易被临场状态所影响，状态一旦低迷，发挥就极不稳定。 下周就要月考，还会重新进行年级排名，以防万一还是得加紧复习。 游栩翻开笔记，看着开学来记的那些公式和重点密密麻麻一片，感觉头有些晕。 早知道几天前就开始复习了。 “我记得他俩不是好兄弟吗，咋打一起了？”赵伊压低声音跟旁边的几个女生说。 “哎呀……都是一个‘帮派’出来的，哥们表面说说而已吧，”另一个女生摆了摆手，已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真惹急了都能打在一块儿的。” 旁边有人噗嗤笑出声：“‘混混帮’内讧了呗。” 学校里也是这样，一旦有认识的人被通报，除了短暂的惊讶和几声幸灾乐祸，猜测和舆论永远比事实跑在前头。 “这样的人怎么进新濡的啊？”一个女生忍不住嘀咕，“卡成绩不卡人品？”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样兼修的人，”旁边的女生耸了耸肩膀，“有就不错了，不然真成神仙待的地方了。” “本来门槛就高得吓人，要是再苛求品行兼优，那还有几个能进来的？” “咦，弱肉强食。” “……你们觉得我们班哪个男生品行兼优啊？”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话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转到了班内的讨论上，几个女生立刻来了兴致。 “我觉得班长还行？挺负责的，成绩稳定在前40，平时也不惹事。” “游栩其实也不错吧，虽然看起来凶，但还没听说他欺负人，成绩和纪律都差不多。” “得了吧，他刚才还在办公室写检讨呢……” 游栩手上的笔没水，在纸上划拉了几下都是空白。 他啧了一声把笔芯抽出来，随手就往旁边桌子和桌子之间挂着的那个垃圾袋里扔—— 手背突然碰到一片冰冷的触感。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顾其煴的一只手正搭在那个垃圾袋的边缘，刚好挡住了他扔笔芯的动作。 “……”游栩眉头立刻蹙起，“你干吗？” 不能吧？就因为没答应表白，已经小气到连垃圾都不让扔了？ 下一秒，顾其煴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勾住垃圾袋的提手，把整个袋子从挂钩上取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站起身。 看着他的动作，游栩满脑子问号。 这又是要干什么？ 不就是没答应吗，没必要连垃圾袋都要收走吧？ 顾其煴把垃圾袋扔进教室的垃圾桶，随后走到后面的储物柜，蹲下身拿出一沓崭新的垃圾袋。 见他转身走回来，游栩瞬间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着他将袋子抖开撑平，然后俯身。 这就划清界限了？游栩轻嗤，还说要追人，果然—— 顾其煴将袋子稳稳地挂回了两个桌子之间。 游栩：“……?”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顾其煴不明所以地轻扬了一下眉头，没理解对方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从何而来。 “刚才的垃圾袋满了。”他指了指新挂上的袋子，“换了个新的，可以扔。” 晚上的校门口昏黄一片，并非来自路灯，而是学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在校门口安装的特亮，还会间歇性闪烁的警示灯。 刺眼的黄光一下下扫过每个学生的脸，每个从学校出来的本校生都皱着眉头躲闪。 游栩眯了眯闪得有些不适的眼，看了看突然出现在祁斌身边的人，又扫了眼旁边刚从楼里下来的顾其煴，最后指向章佐：“不是寝室团建吗？” 祁斌在闪烁的黄光里干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揽住章佐的肩膀：“朋友嘛……人多热闹，一起出来放松放松。” “你怎么不干脆把赵伊叫出来？”游栩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嗤之以鼻。 “谁说我不来的？” 赵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头发绑成了麻花辫，中段被刻意拉松，就这么松散的搭在肩头。 看见游栩略带鄙夷的眼神，赵伊“啧”的拍了他一巴掌：“怎么？我来还不行了？” “……行。”游栩说。 因为对新世面抱有强烈的好奇，几个少年最初计划去的地方是酒吧。 但临出发前，祁斌瞥了一眼始终沉默的顾其煴，又想起赵伊也在，生生把话头拐了个弯…… 最后，轰轰烈烈的“见世面”行动，硬生生给改成了逛商业街。 七点左右的商业街人声鼎沸，左侧一排几乎全是小吃摊铺，右侧则是些客源兴旺的店铺。 章佐看着人满为患的小吃摊，扭头问顾其煴：“你有啥想吃的吗？” 没等顾其煴回答，祁斌先指着一个排着长队的摊位说：“臭豆腐今天打折诶！” “闻着挺香，要不要一起吃？” 顾其煴的视线顺着望过去，看着油锅里翻滚的金黄色豆腐块，很快又看了一眼他。 “行。” “OK。”祁斌爽快的比了个手势，转身拉住游栩的袖子就要往摊位走。 游栩皱着眉，没让他拉动：“我不吃。” “知道你不吃，”祁斌说，“这家店有两个摊位，咱俩一人排一队，刚好省时间。” 他说着，扭头看向章佐：“老规矩，吃东西的时候喝啥？”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买。”章佐认命般地感叹一声，看向顾其煴和低头整理衣服的赵伊：“你俩喝得了可乐不？” “吃臭豆腐配可乐？”赵伊抬起头，脸上写满“这是什么黑暗搭配”的不信任，但还是点了点头，“行吧。” 三个人各自散开忙碌，原地瞬间只剩下两人。 赵伊低头刷了几分钟手机，觉得有些无聊，抬头看向旁边静静站着的男生，忍不住开口：“我很好奇诶，像你这种……嗯，好学生，追过人吗？” 顾其煴闻声看向她，眸光淡淡：“嗯。” “真的？”赵伊眼睛一亮，立刻凑近了些，“你谈过几任啊？” “没有。” “啊？”赵伊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的脸，“对面是有多好还是有眼无珠，居然没同意？” 顾其煴沉默地想了想，才又“嗯”了声：确实很好。”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有些困惑地微微蹙眉。 “不过我在想，是不是表白的方式有问题。” “……那些男生通常都是怎么追你的？” 第23章 已黑名单 赵伊点开微信界面：“如果加了好友的话，大概就是发早安晚安吧，不过我个人觉得生活上有些地方也得细心一点，嗯……” 她嚼了嚼刚放进嘴里的口香糖，继续说:“过节的时候会送比较有名的巧克力什么的？” “还有就是，平时多聊聊天，幽默一点又不能太直男把天聊死……” 顾其煴思索一会儿，问道：“怎么算幽默？”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啦，”赵伊摆了摆手，同时瞥了他一眼，“这种东西好像天生比较多？” “你的话……我还是觉得不用太勉强你自己去学那些。” 她看着顾其煴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过分好看的脸，真心实意地说：“真追不到也不用气馁。像你这样的，真要谈个恋爱，去贴吧发个帖子估计一抓一大把。” “游栩喜欢幽默的人吗？”顾其煴突然开口。 赵伊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太确定：“可能？” 讲真，还没见过谁能把那家伙逗笑的，他能给点好脸色就不错了。 “嗯。”顾其煴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校服拉链发呆。 “哎哎哎，接一下接一下……” 祁斌咋咋呼呼的声音从一边传来。顾其煴和赵伊同时抬起头。 祁斌手里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纸袋，脸上被烫的有点狰狞，正朝他们小跑过来。 他身后几步远的游栩身上套着一件黑色外套，一只手随意地拎着另一个白色袋子的最上端，安静的跟在他后面走，像是有些嫌弃。 等章佐抱着几杯饮料回来后，游栩跟着他们沿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 因为原先定了计划，晚饭就定在里街一家自助式烤肉。 赵伊去外面拿小布丁，游栩对点菜和烤肉的兴致都不高，一进包厢就懒洋洋地找了个靠里的沙发角窝着。 他点开手机音游，打算趁着等闲的功夫再开一局。 “……去拿吃的啊。”祁斌看他二话不说坐下来就刷手机，伸手拍拍游栩肩膀，“一会儿你又玩上头了啥也顾不上。先烤了肉再说，吃完随便你玩。” 游栩不情不愿地暂停游戏，把手机一关，起身往自助取餐区走。 祁斌在空出的位置旁坐下，看着对面正把外套仔细叠好放在书包上的顾其煴，随口问：“你平时会出来吃饭吗？” 顾其煴把叠好的外套放妥，才抬眼回答：“很少。家里人需要的时候会。” “哦。” 游栩端着盘子从取餐区回来了，祁斌赶紧把自己的包往脚边踢了踢，给他让出位置，同时继续说：“话说，顾大，你之前在哪里上学啊？” 游栩在沙发空位坐下，随手把盘子“哐当”放在桌上。 顾其煴的目光扫过他盘子上的寥寥几道菜：“国外。” “哎?”端着几个布丁的赵伊突然来了兴趣。 她把碟子放到桌面：“你是从小在国外吗？还是到国外上学而已？” “因为父母工作，从小在国外。”顾其煴解释，“今年他们的项目转到国内，所以就回国上学。” “哇……”章佐感叹，“国外生，你们那教育有什么不同吗？课标难不难啊。” “还行。” 游栩打开音游界面——他最近换了一款音游，不过保持着老习惯没有删除那个广告很多的软件，这会儿通知栏满满当当都是后台通知。 “我在Z国跟的比较紧，习惯了就好。” 听到Z国，游栩点开始游戏的动作顿了一下。 顾其煴之前一直在Z国？ 他想了想，最后觉得还蛮巧的，他搬家前也在Z国，还在海湾间接性救过一个小屁孩。 回想到什么，他心里冷哼了一声，重新窝回沙发点击钢琴方块。 赵伊终于注意到独自窝在角落玩游戏，一声不吭的人，视线晃过他面前的盘子：“游栩，你就吃这么点?” 游栩的盘子里东西不多，就寥寥几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薄切的牛肉片，旁边孤零躺着两小半截黄瓜。 看起来十分“养生”。 游栩：“……” 游栩：“吃不死。” 赵伊：“……” 赵伊：“行。” 顾其煴把东西往里放了些，端着章佐帮忙拿的空盘子起身去了取餐区。 一分钟后，他端着满满一盘子回了座位。 赵伊把用来照头发的镜子放下：“顾大……这么满一盆子，我们吃的完吗？” “虽然是我请的自助，但也不至于这么赚回本……吃饭重点是在开心，而不是为了回本。” 顾其煴“嗯”了一声，把烧烤架上已经烤熟的肉夹起来，身体一个前倾。 那片梅花肉放到了游栩的碗里。 游栩下意识抬眼，二级皇冠随即被后台突然跳出的广告卡没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干脆把手机扣到桌上：“你干吗？” “我不烤。”游栩声明。 顾其煴又“嗯”了一声：“我烤。” 游栩皱眉：“谁让你烤了？” “你们俩？”章佐奇怪的打断这两人间的莫名氛围，“怎么了？” “你帮他烤啊？”赵伊将油纸上的肉翻了个面，“我本来还想着强塞给他的，没想到你倒先干上这差事了。” “不需要，”游栩重新解锁手机，“你吃你的，不要强加……” “肉凉了不好吃。”顾其煴说。 游栩“啪”的放下手机，把肉吃下去，然后看了他一眼。 顾其煴没看他，自顾自的又夹了几片牛肉片。 “顾其煴，你怎么只给他夹不给我们夹啊。”赵伊把肉夹到盘里，调侃他。 顾其煴：“我在追游……” “啪！” 顾其煴抬眼，游栩的手机砸到了地上，慌忙俯身去捡。 “小心点，摔坏了好些钱的。”赵伊心疼的“嘶”了声。 把手机捡起来擦了擦屏幕后，游栩拿起筷子夹了几片没烤的肉：“我自己来，不麻烦你们，各吃各的吧。” “行啊，这么上道。”赵伊一脸惊讶，“平常吃饭你不都是半死不活的嘛。” 游栩瞥了眼顾其煴，默默把肉放到锅上。 大概吃了一会儿，游栩放下筷子打开手机，打算看一下微信消息。 他很少去看消息栏，对软件未读红点也没有强迫症，有时候就会错过信息。 简单回复了几条微信消息后，游栩正要退出软件，突然看到联系人有一个红点。 他顺手点开，是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是今天早上发出的，对方的昵称和自己一样简略，就一个孤零零的大写字母“G”，头像更随意，是一个线条潦草的G，表里如一。 他手指一动，点进了这个“G”的主页。个性签名和朋友圈那里因为尚未成为好友，显示一片空白，什么信息也窥探不到。 游栩蹙眉想了想，他不记得有谁跟自己提过要加好友，也完全对不上号。 想着，他直接将手机熄了屏，随手扔回桌上。 “对了。”赵伊喝了一口刚从冰箱拿的冰饮，看着桌边的几个人，“我这周日生日，你们有没有时间出来？” 祁斌正往嘴里塞刚烤好的五花肉，闻言没忍住接话：“周日生日？” 他把肉咽下去：“现在买个快递也得等三天吧，时间这么紧啊，你咋不早说？” “啧。”赵伊咂了下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这不是今年的阳历生日和农历赶一块儿了，有偏差嘛，就提前过了。” “据我观察，你们一个个的放假就宅在家里玩游戏——除了顾其煴。朋友圈除了战绩啥也不发，”她说，“应该也没什么忙的吧？” “行啊，要不我们建个微信群？” 通过群聊后，游栩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注意力重新回到烤盘。 夜色微凉，今天窗外的月亮有些扁，像一瓣边缘不规整的橙子，安静地悬在天幕上。 从浴室里出来的人发梢还滴着水。游栩一只手拿着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拿起吹风机简单吹干。 回到床上，他划开手机屏幕，第一时间就看到微信图标上显眼的“99 ”。 游栩顺着消息栏点开已经吵翻天的微信群，密密麻麻的未读消息瞬间刷了上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前面在吵什么，章佐的信息就弹出来：「要不你们问@Y？」 刚进群就被点名，游栩皱了皱眉，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简短的符号。 「Y:？」 「小赵包:你才来？」 赵伊的头像是一只线条简洁的白色卡通猫，歪着脑袋戴了一副耳机，又酷又萌。 「我们在讨论周日去哪给我过生日呢」 游栩给她改了个备注。 「最后说要去打电竞，但一个下午总不能只打电竞吧」 「Y：顾其煴不是在群里吗？问他」 群里安静了。 发完那个问号，游栩也懒得看群里后面又刷了些什么，直接退出了群聊界面。 就在这时，他又瞥见联系人处冒出了一个熟悉的红色。 不是已经冷处理了吗？怎么又来了？ 还是那个昵称只有一个“G”，头像是潦草手写字母的人。 申请时间显示就在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对方还连续点了两次添加。 开门声突然响起，随后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换鞋的动静。 游栩把手机扔在床上，起身走出房间。 看见他，游筱略显惊讶地“哎”了一声：“你们今晚不是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游栩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包上，“你今天回来还挺早。” “嗯，平常周五客人比较多，今天难得清闲。”游筱揉了揉眉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烦心事。 她瞥了眼游栩身上的睡衣：“洗完澡了？一会儿早点休息吧，我去洗了。” 游栩回到房间，视线下意识往床上亮着屏幕的手机看。 就离开几分钟，那人又发来了好几条好友申请。 验证消息栏里依旧空空如也，还是只有一个「我是‘.’」 看着界面上从早到晚同一个账号发来的好友申请，游栩眉头越皱越紧。 这人没完没了了？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黑名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已黑名单 第24章 不许暴殄 太阳微微洒下和煦的光，街边几株常青树叶片轻轻摇曳着，天气并不炎热。 商业街上人来人往，一个少年穿着黑色短T，腰间随意系着一件蓝白印花的薄外衣，正背靠在电竞城门口的石墙上，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往来的人群。 几秒后，他漫无目的的视线定在了一个穿着简单白T，外搭黑色休闲外套的男生身上。 那人的身材高挑，步履从容，在熙攘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出，看着……有点像顾其煴。 “游栩！”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马路对面响起，瞬间吸引起他的注意力。 游栩循声望去，章佐正隔着车流朝他挥手，身后还跟着一个专门卷了头发才出门的赵伊。 他没说话，直到两人穿过马路走到面前才开口：“祁斌呢？” “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说着，章佐低头掏手机，点开微信的语音通话界面。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游栩的视线落在了赵伊身上。 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皮肤白皙里泛着淡淡的红晕，一身艳红色的吊带衬得她腰身纤细，脖颈还带了一串珍珠项链。 收回视线后，游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她：“富士拍立得……生日快乐。” “谢谢。”赵伊小心地接过礼物，眼里像是落了星星，亮晶晶的。 随后她开心地把盒子塞进挎包，还不忘调侃：“你怎么知道这个我放购物车里好久了？” 游栩刚要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身旁悄无声息多出来的人影。 他下意识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其煴站在了他旁边。 “顾大？”赵伊也没注意，看到后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眼右侧车站，“你从南站那边来的？” 顾其煴点了下头，接着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相当大的盒子。 盒子的正面是透明的塑料罩，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只造型别致的杯子，杯身从纯净的白色自然渐变到柔和的樱花粉。 他把盒子递给赵伊，声音平稳地说：“生日快乐。” 顿了顿，他又补充：“看了你的朋友圈，感觉你对这个系列似乎有点兴趣。时间不太够网购，所以我昨天去了一趟线下店。” “哇塞……”赵伊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个牌子的限定款超级难买而且很贵诶！你也太好了吧！” “啥啊……”章佐挂了电话，疑惑的转过身，看到顾其煴时吓了一跳，“我去，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一点声都没有。” “刚刚到的——”赵伊抱着盒子替顾其煴答了一句，“祁斌人呢？” “坐车，还有几站就到，”章佐把肩上的背包往上提，“我们先到里面坐着等吧。”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几个人在电脑上选择了结账下机。最后才来的祁斌主动拿起临时卡，跑到前台结算费用。 傍晚的风吹散了午后的燥热，其他几人站在电竞城门口。 章佐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6点了，我们按原计划去北街吃完火锅唱K？” “嗯，”赵伊坐了几个小时感觉腰有些僵，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点头，“打车过去吧，看看地图多远。” 顾其煴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淡淡地扫过游栩。 游栩正低头看手机屏幕，手指滑动着地图软件，头也不抬地接话：“叫了两辆车，五分钟到。” “哇，行动派。”从电竞城出来的祁斌恰好听到，笑嘻嘻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游栩侧头瞥眼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没什么表情，也没搭理他，继续低头看手机上的打车界面。 火锅店里布局整体的色调是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味，空调温度恰到好处。 正卡饭点，里面的饭客不少。 “哎呦，我都忘了上一次吃火锅是什么时候了。”赵伊小心地把裙摆抚平坐下，手撑着下巴看着其他人陆续落座。 游栩找了个靠里的位置，随手把背包塞进沙发最里。紧接着，一个人自然地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顾其煴正看着正在传阅的菜单，仿佛只是随意选了个空位，没有任何特别的意味。 估计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想想顾其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没必要刻意远离，保持正常的距离就行了。 这么想着，旁边的人突然站起身，目光扫过几人：“喝什么？” “雪碧吧。” “可乐，谢谢。”祁斌说。 游栩没觉得他是在问自己，自顾自点开手机上的音游，准备打发时间。 “游栩，”正在看菜单的赵伊突然抬头，“你吃得了麻辣锅吗？” 游栩滑动屏幕的手指慢了一拍。他其实不喜欢过辣的东西，主要是不太能吃辣。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你们要吃就点。” 顾其煴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麻辣锅，你吃不了了就喝。” 游栩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将一杯满满当当的冰柠檬水放到面前。 他怎么知道自己习惯喝柠檬水？盲猜？ 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已经自然地抽身朝饮料自助区走。 “……奇怪的人。”游栩重新划开屏幕，抱着手机开始点方块。 看到他又在玩音游，章佐一个脑袋直接凑了过来：“哎——这什么曲子啊。” 游栩手指灵活地点着屏幕上落下的方块，抽空回了他一句：“法郎多舞曲。” 说完，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点击屏幕的手指越来越快。 从旁人的视角看好几次都差点断连，偏偏每次都能接住。 就这样，背景音乐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 祁斌看在眼里，心里有点佩服他这都能撑住：“现在不玩之前那版广告了？” 游栩没理他，直到又两分钟，通关音效终于响起，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金币结算声。 游栩轻吸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回话：“腻了，就不玩了。” 店家的效率很高，汤底和各种菜品很快就上齐了，菌咕锅正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看着翻腾的锅底，赵伊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说：“你们都有什么梦想？” 章佐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沙发靠背上：“躺着玩手机，游戏把把连胜拿冠军。” “好梦想啊这是。”祁斌笑着捶了他一下，“我的话，现实点，考个好大学，再谈个恋爱，剩下的……只能到了再说。” “行，”赵伊笑了下，把长发绑起来，碎发也捋到耳后：“我想开个宠物店或者当兽医，虽然不像我爸妈说的那种‘正经工作’就是了……” 她说完，目光转向游栩：“你呢，游栩？” 游栩把手机放到边上，声音里没波澜：“没具体安排，活到哪算哪，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行。” “……够随意。” 顾其煴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安静地把握着火候，用漏勺将煮好的虾滑和肥牛捞起来。 给赵伊和祁斌几人分了一些后，他非常流畅地将剩下的部分拨进了游栩的碗里。 游栩盯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肉，眉头蹙起：“都说了别给我夹。” 顾其煴放下漏勺，语气平静：“不麻烦。” “我没问你麻不麻烦。” 顾其煴“嗯”了一声。 见他反应平淡，游栩一只手顶住太阳穴说：“没跟你开玩笑，总之你别忙活了。” 顾其煴：“哦。” 几个轮回下来，游栩干脆闭上嘴不再理他，但也没动筷子去吃碗里那些虾滑和肥牛。 顾其煴看了一眼被冷落的食物，没再说话，安静地涮下一批肉。 祁斌用筷子指着那碗肉：“游哥，这可是顾大给的‘爱心补给’，你要暴殄天物啊。” 赵伊也跟着笑起来：“就是，看你瘦的，还不吃。” 几双筷子几乎同时虎视眈眈地瞄准了游栩的碗。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暴殄天物的人耳根一红。 游栩随即瞪了起哄的祁斌一眼，又瞥见顾其煴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也落在了那碗肉上。 要是真被抢走了，估计就更说不清了吧。 “烦死了……” 他低声嘟囔着，最终有些别扭的将肉塞进了嘴里。 或许因为吃的太快，他突然被辣椒呛了一下，随即猛地咳嗽了起来。 柠檬水适时递到他面前，他也没管那么多，顺手接过就灌了一大口。 靠…… 缓了几秒后，游栩抬起泛红的眼睛瞪了一眼顾其煴。这家伙是故意从辣锅里捞辣油裹的肉吗？ 接下来的用餐，游栩面前的碗就几乎没空过，只要解决一点，新的食物就会像瞅准时机了一样精准投放。 看着碗里又一块突然多出的肥牛，游栩终于忍不了了—— 他拿了把干净的勺子，然后从旁边的菌菇锅里捞了一大勺煮得正好的排骨，着重放进了顾其煴的碗里。 不是挑食又不爱吃肉吗？不是爱夹吗？我就看你吃不吃的了了。 果不其然，在看见碗里的东西后，顾其煴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垂眼盯着那几块排骨，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不出在想什么。 呵，游栩心里冷哼一声，这不是不行吗。 就在他打算给面前人上压力的时候，突然听见顾其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就见他真的拿起筷子，安静地夹起排骨，脸上没有任何想象中的不爽。 游栩沉默了一会，默默地收回筷子。 但这种沉默只过了半晌。在看到碗里又一次堆起“山丘”时，游栩终于忍不住爆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我自己有手。” 刚把公筷放回去的顾其煴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神里带着迷茫。 紧接着，他侧过身朝游栩的方向靠了些：“你刚才说什么？” 店里人声鼎沸，火锅沸腾的声音和其他桌的谈笑声混杂一片，听不清是常有的事。 游栩的耳廓被温热的气息扫过，突如其来的气流吓了他一跳，随即应激般缩了缩脖子。 几秒后，游栩看着眼前一副无辜样的男生，想发脾气都找不到出发点。 僵持一阵子后，他还是率先别开了脸：“没有什么。” 第25章 唱k巧合 “顾其煴，我也想吃虾滑。”祁斌不明所以。 “……哎！” 游栩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痛痛痛痛！” 祁斌委屈地收回腿，揉着被踹的地方一脸的无辜：“怎么了啊？开个玩笑嘛……” 游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甩给他一个“再废话就死定了”的眼神。 见对方的眼神逐渐忧郁，游栩又思索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菜。 几秒后，他把还没动过的菜夹给了祁斌。 顾其煴说：“那是给你的。” 游栩的动作顿了下，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却莫名有种圈定归属物的感觉。 把别人夹给自己的菜转手送人，还是当着对方的面，想想确实不太礼貌。 他抿了抿唇，把筷子上的菜又放回了自己碗里，转而拿起公筷，从盘子里给祁斌顺手夹了一大筷子肉。 “哎，行了行了，”看着碗里瞬间堆起的小山，祁斌心下一惊，赶紧阻止他还要继续捞的动作。 “头一次见你给我夹菜，这也太受宠若惊了吧？？” “……”游栩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公筷“哐当”一声放回锅边的架子。 顾其煴拿起漏勺，从锅里捞起几颗饱满的虾滑倒进了祁斌碗里：“熟了。”他语气平平。 “自己加。” “我靠，你也来真的啊？”祁斌震惊。 游栩嘴角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又立刻压平，假装在专注地拌碗里的调料。 “你们怎么这么熟捻？”赵伊看着他们的互动，意有所指地问。 “就是……”章佐说着，嫌吃火锅太热，开始用手使劲对着脸扇风。 “游栩，”赵伊此时已经放下了筷子，“你是几月份生的啊？” 游栩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随便问问嘛，”赵伊眨眨眼睛，“了解一下朋友的基本信息都不行？” “12月24号。”游栩默认，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 “平安夜？”赵伊眼睛亮了亮，“你居然比我小两个月？” “平安夜生日？”章佐擦了下嘴巴，“那圣诞和生日都可以二合一了，这么好吗？” 游栩笑笑，没有接他的话。记忆中从他母亲去世开始，游厌之就对三个孩子充满了厌恶，“平安夜”这个词对他而言早已失去了任何温馨的意味。 记忆的痕迹无法消散，反而总是很容易侵袭人的大脑。那个逼仄的屋子，满地的碎片，散发酒气的男人，还有暗红血迹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 在脑海里回放的一切甚至不需要任何关键词来触发。 “游栩？” 赵伊的声音像一根线，猛地将他从记忆里拽出来。 眼前骤然恢复火锅店的明亮，隐约能听见祁斌几人还在嘻嘻哈哈地说“到时候搞个生日派对”。 “噢。”强行被拉回的思绪有些恍惚，游栩感觉指尖微微发凉，最终含糊的应了一声。 顾其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眉头皱了一下。 注意到身侧人的视线，游栩眼里带着未散尽的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顾其煴的眼睛很深，像不见底的深潭，黑得发亮。 那双瞳孔清晰地映着暖色的灯光，不加掩饰的注视带着强大的存在感，仿佛能将周遭的喧嚣和寒意隔离。 赵伊叩着手机：“我订的蛋糕一会儿会直接送到KTV。” “蛋糕带到KTV里面，打电话跟店里讲了没？”游栩抬眼。 “放心，早就打好招呼了，肯定没问题。”赵伊挥了挥手机，“走吧，我开导航，咱们直接走路过去。” 华山这条街道是有名的货源集散地，总能第一时间接收到最新鲜的货品，因此许多口碑老店都在这扎根。 马路两边的店铺早已亮起温暖的灯光，车辆在街道上缓慢往复，不少行人手里握着刚买的奶茶小吃，三五成群地沿着主街往前走。 “等等等等。” 赵伊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瞪着眼睛停在了一家猫咖前。 她拍了拍玻璃窗，试图吸引窗后几只毛茸茸的身影：“咪咪？” 这家猫咖有两层，比起用来接待客户的一楼，沿着楼梯的二楼更加宽敞，上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一只布偶猫趴在地上舔毛，看上去就是一只小毛球。 几人换上鞋套进来，赵伊立刻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只主动蹭上来的狸花猫，伸出手指轻轻逗弄起它的下巴。 “它好可爱啊……” 几个男生对猫没她那么大的热情，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有一两只不怕生的橘猫会凑过来贴贴他们的裤腿。 游栩往边上那排笼子走，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最终定在右侧坐着的暹罗猫身上。 这只猫是典型的海豹重点色，脸部、四肢和尾巴是深咖色，身体则以米白为主，正乖乖的坐着和他对视。 ……和那封情书上贴着的暹罗猫贴纸简直就是1：1复刻。 这么想着，他在笼子前停下脚步，用指尖轻点了下笼壁，试图吸引它的注意。 暹罗猫舔着爪子，耳朵在感受到笼壁震动时灵敏地动了一下。 它很快停下动作，一双湛蓝的圆眼睛好奇地看向游栩，脑袋微微歪着。 游栩的指尖没有离开。猫咪盯着那根手指看了几秒，似乎是判断出没有威胁，便抬起前爪，粉嫩的肉垫隔着笼子，精准地按在他指尖所在的位置。 它没有露出指甲，只是用软垫轻轻抵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看着那双蓝眼睛，游栩鬼使神差的在猫爪按着的地方蹭了蹭。 毛茸茸。 KTV包厢里，霓虹灯球旋转投射出炫目的光斑，游栩的眼睛被晃的有些睁不开，干脆找了最角落的沙发陷着玩手机。 赵伊在点歌区拿着麦克风又唱又跳，红色的裙摆在变幻的灯光下格外亮眼，活力四射。 这么看着，游栩突然有点想象到之前说舞跳的不错是什么样。 另一边祁斌和章佐就有些抽象了。他俩像喝了一样对着人家粤语歌摇头晃脑，扭得简直伤眼睛。 游栩默默收回视线，划开手机想找点清静。 一条好友申请又弹了出来——还是那个只有一个“G”的ID。 因为刚点开软件，他手指一滑直接按到了“通过”，屏幕瞬间跳转到聊天界面，顶端显示着“我已添加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着这行系统提示，游栩怔了怔，下意识发了个“？”。 几乎是同时，身边顾其煴的手机极轻微地响了声。 顾其煴把东西放好，慢条斯理地划开屏幕。 游栩看着聊天框里那一排未被通过的“我是.”，等着对方开口。 “叮。” 新消息跳了出来：「G：你好」 你好？他眉毛一扬，这开场白也太正式了，人机吗？ 「Y：你谁」 对面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紧接着发出新信息： 「G：我就在你旁边^^」 …… 哪里学来的老颜文字，还挺好看的…… 等等，哪里？ 旁边？ 游栩盯着那条信息又仔细看了几遍，随即猛地抬头，视线锐利地射向旁边坐着的人。 顾其煴也抬起了脑袋，隔着闪烁的灯光平静地回望他。 游栩说：“你有什么事吗？” 顾其煴想了想，问：“没有的话你会拉黑我吗？” “会。”游栩毫不犹豫。 顾其煴：“有。” 听到这个回答，游栩想到他找自己借钱的可能，于是又说：“什么事？” 顾其煴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赵伊的歌刚好唱到**部分，激烈的鼓点和呐喊完全盖过了他那点微弱的音量。 游栩根本没听清，下意识朝他那凑近了些：“什么？” 看着他靠近，顾其煴又重复了几个字。 嘈杂的音乐和祁斌他们跑调的嘶吼完美地淹没了他的声音。 游栩“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说大声点啊？音量这么小给谁听的？” 这话一出，顾其煴看着他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音量稍稍抬高—— 赵伊正好唱到了最后一句，手指啪地按停了音乐。 于是，顾其煴的声音格外清晰的回荡在了骤然安静的包厢里。 “追你。” 举着话筒刚要开口的赵伊猛地愣住，旁边歪七扭八的祁斌和章佐也僵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沙发上坐得极近的两人。 游栩：“…………” 死一样的寂静弥漫开来。 “呃，哈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伊，她把话筒往下挪了挪，“你们两个在聊啥啊？游戏惩罚还是大冒险？” “没有。”游栩的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点嫌弃：“他问我是不是‘最会’打音游的，‘最会’俩字我没听见。” “奥奥，这样。” 祁斌一只手搂着章佐脖子，哈哈笑了两声：“我就说突然那么大声干啥，吓我一跳。” “哎哎哎哎，别给我掐死了。”章佐挣扎着扒拉他。 游栩没理他俩，转而看向赵伊：“你刚拿话筒要说什么？” “啊？哦！”赵伊倒也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回过神来：“就是刚撇了眼手机，蛋糕送到前台了。我出去拿一下。” 第26章 磁场不合 蛋糕体是纯白色，点着一圈粉色奶油裱花，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新鲜的芒果块和草莓。 包厢的主灯被关上，不知道谁的手机播放起了《生日歌》的旋律。 赵伊在一片黑暗中闭上眼睛，微笑着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等灯光重新亮起，她拿起切刀开始分蛋糕。顾其煴接过她盛好的蛋糕，然后转手递给了旁边的游栩。 游栩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然而他手一动，却发现盛着蛋糕的纸盘还在对方手里，没有被松开的意思。 这又是干什么？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顾其煴的手指似乎无意地调整了一下握盘的位置，指尖轻轻地擦过了他接盘的指节。 游栩猛地抽回手，盛着蛋糕的纸盘因此晃了一下，侧边的草莓险些滚落。 “啧。”他带着薄怒看向顾其煴。 顾其煴回望他，语气如常的关切道：“怎么了？” “没怎么。”游栩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接过蛋糕盘。 他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水果，心里那股别扭劲还没下去。 搞什么。 同性恋追人都这么搞小动作的吗？ 他闷头吃了一口蛋糕，甜腻的奶油都没能压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算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个晚上被这家伙明里暗里呛了这么多次，跟这种人还是应该保持点安全距离才对。 磁场不合吧。 吃完蛋糕，赵伊看着气氛又有点趋于平淡，眼珠一转，拍了拍手：“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怎么样怎么样？” 章佐环顾了一下人数，有点怀疑：“就我们几个，能玩得起来吗？” “怎么玩不起来？”赵伊反驳，转头开始找空饮料瓶，“人少才刺激。” 游戏开始，几轮下来，瓶子口不偏不倚，缓缓对准了顾其煴。 “哇哦。”祁斌起哄，“顾大，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其煴脸上没什么表情：“真心话。” 提问权落在了寿星手里，赵伊狡黠地笑了笑，抛出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必问的经典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嘶。”章佐吸了一口气，“别说，这个真要问我也挺好奇的。” 包厢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其煴身上。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游栩。 “安静的，”说着他顿了顿，又补充，“有时会……炸毛。” 这两个形容词组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奇怪。 然而几秒后，他又加了一个更模糊的限定词：“可爱的。” “噗——”章佐差点把饮料喷出来。 “又安静又炸毛还可爱？顾其煴你好这口。” 游栩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在心里默念了快10遍的“不熟，不熟，不能动手”。 下一轮瓶子转到了祁斌，他“哎”了一声，说：“真心话吧。” “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那个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祁斌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沙发缝。 沉默在包厢里弥漫了几秒，他才放弃般耸耸肩，拿起面前的饮料杯喝了一大口：“……我认罚。” “不会吧。”这反常的举动让赵伊和章佐目瞪口呆。 “你小子都有喜欢的对象了？” “怎么不能？”祁斌放下杯子，“我可不像某人天天只会打游戏，无欲无求。” “嘿——你这家伙……” “行了行了。”见章佐说着说着就站起来，赵伊连忙笑着把他按回去：“继续。” 又玩了几轮，瓶口终于停在了游栩面前。 游栩心里咯噔一下。真心话？万一被问到情感类的问题，他自己那点贫瘠的经历根本经不起盘问，估计当场就得掉马。 “大冒险。”他想了想，做出选择。 “好呀。”赵伊笑嘻嘻地从一叠冒险纸条里抽出一张。 “和左边的人对视十秒，不许笑，不许移开视线。” 游栩下意识往左边一看，顾其煴就安静地坐在那，接收到他的视线，也微微侧过头来。 “……换一个。”游栩试图挣扎。 “不行不行！”章佐说，“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你们有什么啊，这么心虚。”赵伊的目光也疑惑的在两人之间徘徊。 游栩硬着头皮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对上了顾其煴的视线。 赵伊拿出手机开始计时：“准备——开始！” 灯光暗了些，聚焦在他们这一角，周围彻底安静下来，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顾其煴的目光太过直接，那双深色的眼睛在KTV变幻的光线下格外幽深，像两潭幽静的湖水。 游栩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的弧度。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第五秒，游栩感觉耳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这是什么酷刑吗，现在闭眼会让重来的吧。 任何细微的声音在死寂中都会被放大。血液鼓噪着冲上耳膜，眼里只有面前的一个人。 顾其煴的嘴角似乎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游栩的睫毛颤动，终于要败下阵来—— “时间到！”赵伊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 游栩移开视线，顺手抓起面前的饮料灌了一口。 太丢人了，他想，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连对视都做不到？ 顾其煴看了他不自在的神情几秒，缓缓地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 几轮游戏下来，气氛越发活跃，整个包厢都快吵翻天了。章佐喝了口饮料，坏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游栩：“哎，别光坐着啊。” “说真的，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类型啊？” “没有。”游栩回答得干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是人就有偏好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泼的安静的，颜性恋还是智性恋……” 旁边几人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问题越来越具体，游栩被他们吵得头疼，只想赶紧敷衍过去： “……大概是男模那样的吧。” “哇哦。”章佐把饮料放回桌上，“志向远大啊……不过为什么是男模？” 赵伊笑得前仰后合，顺着他的话调侃：“就算是男模，也分好多款啊。总不能是个男模你就喜欢吧。” “像那个，三班我一个朋友，她就比较吃阳光小狗这种。” 游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阳光小狗，用词还真的是很幽默。 “其实也不一定是开玩笑的吧。”祁斌笑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说。 “高一那会儿，校园墙不是老传隔壁体校那个谁的照片吗？就是被叫‘冷感男模’的，我当时刷到就转发给游栩看了。” “他后来还真回我了，说什么……‘嗯，是挺不错的，长得也还行’。对吧游栩……我可没瞎说！” 说完像是怕被当事人揍，祁斌往后退了两米远。 “真的啊？”章佐惊讶地张大嘴，看向游栩，“你居然好这口？” 游栩自己都愣了一下，高一的时候隔壁体校？ 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 当时好像是在写题，祁斌疯狂刷屏太烦人，他就随手回了一句。 谁能想到这么久远都能被翻出来。 “哇塞……”赵伊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张照片现在还在校园墙上吗？快找找看，我得看看是什么级别的大帅哥能让游栩都夸。” 她说着手指就飞快地点开了校园墙的公众号，开始翻找历史消息。 “这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章佐凑过去。 祁斌挠挠头：“这我哪还记得具体时间啊，得往前翻好久了吧……好像是在他们学校运动会的时候拍的？” 看这几个人居然真的开始考古，游栩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你们有病啊？多少年前的东西了还找？” “但是真别说，”赵伊划拉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接话。 “要是质量像传闻里的那么高，即使是‘男模’，游栩也没准真会喜欢。” “哦，他喜欢什么样的男模。” 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压过了包厢里的嬉笑。 祁斌递到嘴边的薯片停住了，赵伊眨了眨眼，也才想起他们中间还有个老实人。 “害，他就是被我们问烦了随便找借口搪塞而已。”赵伊“噗嗤”一声，把手机扣在茶几上。 “……”游栩说，“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在没遇到那个真正让自己心动的人选之前，大家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哦。”赵伊淡淡笑着。 玩了几局，几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商量着点歌。 游栩拗不过朝俞的热情，最终被架在了点歌屏前。 虽然常玩音游，但他对唱歌本身兴趣不大，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平时根本不会特意记歌名。 他犹豫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旋律，是小时候海湾城区经常播放的一首歌。回国后几乎没怎么听过了。 游栩的手指顿了下，随即在搜索栏里缓慢敲下了关键词。 一首歌平平淡淡地唱完，他将话筒放回茶几，看着前面三个人随着新歌又唱又闹。 顾其煴默默地将一碟没人动过的薯角推到他面前。 就在这时，前边不知道唱到了什么，三个人笑作一团，隔着话筒的声音震耳欲聋。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他微微偏过头，说：“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游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刚记住的歌名告诉他：“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挺好听的。” 看着神色平静的顾其煴，游栩心里那股别扭劲又冒了上来。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才转学不过几个月，却做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 自以为是的言语，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全然不尴尬的坚持，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让他难以理解，更无法适应。 第27章 素质不详 昨夜玩得有些晚，睡眠不足，游栩一早醒来时脑子还有些发懵，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游筱凌晨五点就去酒吧忙工作了，家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天气倒是很好，晨光清澈的透过窗户洒进来，能看见空气中细小的浮尘。 游栩背着挎包走进教室，清晨的校园还带着几分未彻底苏醒的宁静，走廊里只有零星几个早到的学生。 刚走到自己座位旁，一个声音便从旁边传来，平静的很：“早。” 他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了顾其煴的视线。对方似乎也是刚到，正放下书包，刚才的话就像一句日常问候。 愣了半秒，游栩整个人还没从混沌的思绪里完全抽离，但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极其简短地回了一个音节：“嗯。” 磨蹭着刚拿出第一节课的数学课本，上课铃声就清脆地响彻了走廊。 老黄抱着一摞卷子大步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周随堂测的卷子，都看看自己的分数。”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空气瞬间紧绷了不少。 游栩接过前桌传下来的卷子，瞥了一眼右上角的分数，还算满意，便随手塞进了桌肚。 老黄开始在黑板上讲解错题，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嗒嗒声，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和顾其煴的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迹。 游栩努力集中精神，但昨晚睡眠不足的后遗症还在，眼皮有些发沉。 他强迫着自己盯黑板上的公式，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打了个哈欠。 老黄的声音突然提高，目光扫过教室：“游栩，你来回答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变形？” 突然被点名，游栩猛地回过神，站起身。刚才走神的那几秒完美错过了关键步骤，此刻他盯着复杂的公式，大脑只是空白一片。 他快速扫过自己草稿纸上零星记下的几个点，又盯着黑板上的原式，一声不吭。 就在老黄即将失去耐心时，他说：“用三角代换，设x等于sint。” 还好这题没讲多久。 老黄点了点头：“嗯，思路对了。坐下吧，认真听讲。”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讲解：“游栩说的三角代换是正确的，再看这里，如果……” 课间休息，游栩正揉着有些发酸的后颈，准备趴下补几分钟觉，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很困？” 顾其煴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瓶罐装咖啡，瓶身上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他手指修长，轻轻将咖啡推过游栩摊开的课本，停在他手边。 冰凉的触感传到皮肤上，激得游栩微微一颤，连睡意都驱散了几分。 他侧过头，对上顾其煴的视线。 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只是顺手递了瓶饮料。 看着那瓶咖啡，又看看顾其煴，游栩没碰：“顾其煴。” 顾其煴的手指还搭在那罐冰咖啡上，闻言，动作顿了顿，抬起眼。 “怎么了。”他问。 “我们很熟吗？”游栩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顾其煴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收回手。 几秒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里只剩下后排同学嬉笑打闹的声音。 然后，他才开口：“怎么样是熟。” 问题怎么抛我身上了，游栩想。 “起码得，一起吃过饭，拼过图，唱过歌，玩过游戏，打过黑，玩过什么吧。”紧接着，他想也没想随便扯了些。 拼图什么的，这种小儿科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做的了。所以你也没有跟我熟的机会。 “嗯。”顾其煴说，“记住了。” 游栩脸上一愣：“记什么？” “怎么和你熟。” 这人撒币吗。游栩眼睛都瞪大了。 死缠烂打的啊，正常人都不会这么不要脸。 游栩被这直白到近乎无赖的话噎得彻底没了脾气。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对方这种“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态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真的，好贱。 他最终只是狠狠瞪了顾其煴一眼，随后一把抓过桌上的冰咖啡。 “随你便。” 游栩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苦涩的咖啡滑过喉咙，冷的人清醒许多。 “你喝我的咖啡，是给我一个机会了吗？”顾其煴眉眼带笑。 “什……”游栩张嘴想怼他，肩头突然一沉。 “怎么一大早就喝这玩意儿啊？”祁斌的声音随即响起，另一只手也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 “稀奇啊，你什么时候改喝咖啡了？以前不是说这玩意苦得像中药吗？” 要说的话中途被打断，游栩只能不爽的放下咖啡：“要你管？” “行行行。”祁斌退后，“那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游栩看他：“不了。” “唉，真拉不动你。”祁斌叹口气，转而看向旁边的顾其煴，“那顾大呢？一起？” “可以。”顾其煴合上书，应得很干脆，“到时叫我就行。” 月考周的上课进度很赶，一个上午转眼间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午间的食堂人满为患，祁斌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四处张望，和顾其煴说：“这天气坐着都冒汗，你喝不喝饮料？我去买。” “可以。”顾其煴点头。 就在祁斌去买饮料时，旁边一桌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地飘了过来。 “就那个游栩，天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他的视线下意识转向说话的人。 那人脸长得不错，正搂着同伴肩膀嘻嘻哈哈，有点像赵伊在校园墙上刷到的男生。 杨杰磊此时完全没注意到侧后方的目光，依旧和几个朋友勾肩搭背：“是吧，也不知道当年怎么活下来的…… “离远点挺好吧，省得沾上晦气……” 几个男生说得正起劲，没注意到一个人站起来了。 顾其煴走到他们桌旁，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那几人下意识收了声，其中一个男生开口：“干什么？”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刚才说话最起劲的那个男生：“你们的期末总评，数学占比很高吧？”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男生一愣：“……关你什么事？” “黄老师最讨厌两件事，”顾其煴不急不缓地说，“一是抄袭，二是背后议论同学。” “如果他知道了你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对你们平时分的判断？” 黄照康连带两个班，一个三班，另外一个是四班，而新濡除了成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平时分。 果然，一提到平时分，几人脸色瞬间变了。 而且即使是不在一个班，几次考试下来，谁都知道顾其煴是数学老师的得意门生。 “你少吓唬人……”另一个男生忍不住开口。 “是不是吓唬，你们可以试试。”顾其煴笑了一下。 “另外，基于片面信息对他人进行恶意揣测并散播，根据校规，情节严重者处以警告处分。需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具体条款吗？” “什么意思……”男生“蹭”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推了他一把。 顾其煴被推得向后踉跄了半步。 “哎哎哎，”杨杰磊见状站起身拦住他，“别动手。” 说着，他一手插进口袋，缓缓转向顾其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哥们儿，给我个面子，这事就这么过了吧。” 对杨家少爷来说，这种程度的商量已经是天大的让步，堪称“最高级礼仪”。 看着他，顾其煴的嘴角扯了一下：“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你！”刚被拦下的男生猛地挣脱开杨杰磊的手，挥拳就要打他。 杨杰磊再次拦了一下，但目光紧盯着顾其煴。 “你这么帮他说话，”紧接着，他歪了歪脑袋，“是给了多少钱啊？” “哪怕是惹了杨家也要替他出头，你们什么关系？他本人在意吗？” 顾其煴本来还想着躲，听到这话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不动了。 然而下一秒，杨杰磊就错愕的看见他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进入了攻击范围。 那个挥拳的也怔了怔，察觉到不对劲，使出去的力道却已经无法完全收回。 拳头最终带着减损了大半，但仍算得上重的力道，硬生生砸在了顾其煴颈侧与肩膀连接的位置。 “呃！” 一声闷哼从喉间溢出，顾其煴被打得偏过头去，脚下不稳，又向后踉跄了一步。 他的颈侧迅速泛起一片红痕，火辣辣的痛感随即传遍全身。 随着这一击，食堂里安静了不少，周围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还有几个已经默默拿起了手机。 杨杰磊愣住了，他没想到顾其煴会不躲，更没想到同伴真的打中了他。 只见顾其煴抬手，用指腹按了按刺痛的颈侧，然后慢慢转回头。 他的眼神沉得吓人，里面像是结了一层冰，直直地看向挥拳的那个男生。 动手的男生被他看得心里发怵，缓慢地收手：“……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杨杰磊的眉头皱起来，公然打架，还打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后面得花多少时间解释。 就在一伙人绷紧神经，以为顾其煴会死死咬住不放的时候—— 顾其煴的嘴角却只是轻微地勾了一下，看上去心情不错，开口了：“谢谢。” 杨杰磊：“……？” 同伴：“……？？？” 几个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这诡异的发展。 这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受虐狂？ 顾其煴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没再多说，径直从僵住的几人旁边走回了座位。 祁斌拿着两瓶冰饮料回来，递给他：“喏，你的。” “刚才那边怎么了？我好像看你过去了？” “没怎么。”顾其煴接过饮料，“看个热闹。” “哦。”祁斌只看到他一开始走过去，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感慨，“你居然还喜欢看热闹。” 顾：怎么办呢，一不小心让人给打了(^^) 游：∩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素质不详 第28章 显而易见 游栩一中午没去食堂，和谢姨聊完磕，刚回到教室，就看到赵伊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很兴奋地翻着手机。 一看到他回来，赵伊猛地抬起脑袋，用力朝他招手：“游栩，游栩，快过来，你上榜了。” “什么榜？”游栩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赵伊把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能看到熟悉的校园墙界面，顶端是一个投票排行榜标题。 “本学期最具影响力/关注度校园人物”。 “就是之前不是各种联赛扎堆嘛，学科竞赛，篮球赛什么的，”赵伊解释，“校园墙就顺势搞了个投票活动。我今天无聊刷了一下，发现你居然上榜了！” 她说着收回手机，手指继续滑着评论：“哎，还有好多问联系方式的……你要不要链接？我发你？” “不感兴趣。”游栩走回自己座位坐下。 “哇哦——”赵伊却没放下手机，反而发出了更惊讶的感叹，眼睛瞪得溜圆，“游栩？你之前是男神级别的人物啊。” 游栩奇怪的瞥了眼她：“你又刷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你自己评价好点。”赵伊说。 “你现在突然有热度，之前的各种帖子被扒出来讨论也不奇怪…… “我去，你之前在新濡这么受欢迎？” 她放大一张几年前的帖子截图，感叹道。 虽说游栩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臭脸模样，但客观来说，他的外形条件确实算是优越的。 个子高，皮肤白，五官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时总是懒洋洋地垂着，一旦看起来人，好看的很。 人一旦好看，即使是高冷学子的人设也受欢迎。 所以刚进新濡，游栩就让高二高三的学姐喜欢的紧，表白的不在少数，真要说起来，半个学校都可以是情敌。 只不过他本人雷打不动，每天三点一线，一点恋爱的心思都没有，再加上学校隔三差五搞学测，久而久之，大多数人也就没再纠缠。 “啧啧啧，你要是不天天臭着脸就更好了。”观察良久，赵伊发表见解。 “对你们没有好脸色不正常吗？”游栩说。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因为开了空调，前门紧关着，导致推门总是会发出“哐”的噪音。 走进来的先是祁斌，而后跟着的是顾其煴。 顾其煴一手正按着颈侧，目光穿过略显嘈杂的教室，精准地对上了游栩看过来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似乎藏着很多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按在颈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这么一动，祁斌才注意到他一直按着脖子的手：“哎？你脖子怎么回事？” 顾其煴微微侧头，似乎想避开过于直接的注视：“没什么，被人不小心打了一下，有点重。” 那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能清晰看到一道泛红的印子，甚至微微有些肿起，像是还被指甲或者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了。 祁斌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谁干的？” “刚才食堂？是不是杨杰磊那孙子？” 他的声音引得周围几个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顾其煴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却再次若有似无地飘向游栩的方向。 “……”看着他这副样子，游栩沉默了几秒，忽然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出门被狗咬了？” 顾其煴坐回座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喉结微动，最终很低地“嗯”了一声。 估计是惹到人家了吧，没事招惹他们那群人干什么。 还挺活该的……游栩在心里嗤了一声。 “我天？顾其煴，你怎么吃个饭就上校园墙了？！” 还在刷手机的赵伊突然诧异地抬起头。 “什么啊，我看看！”祁斌凑了过去。 游栩就坐在赵伊后面，从这个角度，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男生挥出的拳头刚好落在顾其煴的肩颈处，杨杰磊就站在旁边，像是在冷眼旁观。 底下的评论还在快速刷新。 一楼：我靠我当时隔老远看他们几个站在那儿，有没有人看到全程了，咋回事。 二楼：同蹲，知道了帮忙踢我。 三楼：听我闺蜜说好像是说了人坏话？然后被顾其煴说了两句。 四楼：不会吧，杨杰磊说谁坏话能惹到他？我看他平时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吧。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不少，周围几个本来在聊天的同学也停下了动作。 游栩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那张图片眉头越皱越紧。 半晌，他冷硬的开口：“转过来。” 顾其煴没动，低声道：“这样不好吧……” “少废话。” 沉默了几秒，顾其煴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将受伤的地方暴露。 那帮人平时就经常在校外打架斗殴，被学校抓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下手从来不知轻重。真打重把人打进医院都不是稀罕事。 顾其煴肩颈已经泛起一片明显的淤青，颜色发深，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淤青边缘还有一道鲜红的划痕，像是被刮蹭到了，隐隐渗着血丝。 “被人不小心打了一下？”游栩的眉头锁得更紧，“他们干什么打你？” 顾其煴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说话。 显而易见。 杨杰磊一帮人从食堂回来后心惊胆战，一个下午的课间都不见人影，生怕顾其煴领着教导主任上门算账。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时间，结果刚走到教学楼侧后方的楼梯拐角，就被堵了。 堵他们的不是什么黄老师，也不是什么教导主任。 而是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皮肤冷白，披着件松垮灰色校服外套的游栩。 游栩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像是在这个地方恭候多时了。 “……我还以为那家伙有什么能耐呢，”其中一个男生还在喋喋不休，“好学生就是好学生，被打都不敢去告状……”声音在看清拐角处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杨杰磊看清是游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哟，在这儿等人？” 游栩抬起眼帘，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慢直起身，从墙边走过来。 视线在杨杰磊和他身后几个明显紧张起来的同伙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杨杰磊身上。 “听说，”他开口，“你们今天……挺威风？” “什么？”杨杰磊难以置信地嗤笑一声，眼底带笑：“不会吧？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替那个好学生算账的？” “你们爱打打杀杀跟我没关系。”游栩心里膈应了会，快速反驳，一只手已经紧紧攥住了他的领口。 “我警告过你别在外面到处说我的事了吧？” 杨杰磊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妈被别人老公上了，你爸嫌她脏，最后连医疗费都没给，就让你妈死了……后面摊上赌博带着你家那婊子在小区里到处丢人现眼。 “后面好像还把人给杀……” 最后那个“杀”字还没完全脱口，游栩攥着他衣领的手猛地向上狠狠一搡。 “你真的是很不聪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杨杰磊的几个跟班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后退了半步。 “想打架啊？” “打死我啊，”杨杰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试看。” 神经病，游栩眉头拧了起来。 就在这时，杨杰磊猛地挣脱开他的手，同时握拳直击向他的腹部。 游栩正要格挡，一个外力突然强行介入两人之间，精准地攥住了杨杰磊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狠狠推开。 “砰——”杨杰磊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几人都懵了。 顾其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你来干什么？” 游栩最先反应过来，“中午打没挨够？” 就在他视线扫向身旁人的瞬间，顾其煴眼底的不善消散得无影无踪，脸上转而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委屈。 随后，他抬起刚才推了杨杰磊的手：“他身上好硬……” “撞得手好痛……” 男子汉大丈夫的，碰一下就痛成这样？ 矫情什么？ “有病去医务室。”游栩没好气地说，“跟我说干什么？” 顾其煴不说话了，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微微抿唇。 “……” 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游栩方才要和杨杰磊打起来的火气莫名熄了大半，只好生硬地补了一句：“回去说。” 杨杰磊看着面前的两人双双变脸，差点气笑：“你们把我当人看了吗。” “挺有自知之明。”游栩本来都打算揍他一顿，结果被顾其煴一拦也没了办法。 “最好别让我在校外看见你。” “来呗，”杨杰磊倒是无所谓，“谁怕谁孙子。” “算了，杨少。” 旁边的男生怕真打起来了会惹祸，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别再说了：“吃饭吧吃饭吧……” 看着几个背影离开，游栩终于有空把不爽的视线放到旁边人的身上。 第29章 不会还手 “顾其煴，我发现你这人愣愣的呢？” 他说，“被人欺负了不会还手？” 顾其煴微微垂下眼睫，声音放得更低：“还了……” “……但没完全拦住。” 游栩感觉气短，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看着顾其煴唯唯诺诺的样，他最终像是认输般，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抓住他不痛的那只手腕。 “走了，”游栩语气冷冷的，拽着人就往楼下走，“跟我去趟医务室。” 顾其煴被他拉着，脚步有些踉跄，目光却落在他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游栩的手指修长，因为用力，指节微微凸起，贴在他腕间的皮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顾其煴眼底的可怜无影无踪，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弯，随即又迅速压下，任由游栩拽着他穿过走廊。 两人一前一后紧赶到医务室，果然，门又锁着，窗户里面黑漆漆的，连个值班老师的影子都没有。 游栩看着门上的锁，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他抬脚泄愤似的轻轻踹了一下门板，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这么容易受伤的时间点，每天都不开是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跟顾其煴说：“你现在跟我去寝室吗？我那儿有药膏。” 顾其煴想了想，现在这个点回寝室，游栩估计涂完就懒得再出门，晚饭肯定又不吃。 他按按隐隐作痛的颈侧：“先吃饭吧。” 饭后回到寝室，里面还是空无一人。游栩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嘈杂。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几盒常用的药，然后拿起一小管活血化瘀的药膏。 “你，坐凳子上去。”他对着还站在门口的人扬了扬下巴。 药膏偏凉，触碰到皮肤时，顾其煴的身体没忍住颤了一下。 游栩手上动作没停，指腹将药膏晕开：“忍着点，这个得揉进去才行，不然没效果。” 顾其煴“嗯”了一声，视线随意地停在了他近在咫尺的锁骨上。 ……皮肤好白。 锁骨线条也好漂亮。 好瘦，没好好吃饭吗？ 他正有些出神地想着，游栩揉按的力道突然加重，精准地压在那片淤青的中心。顾其煴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轻，轻点……” “不揉开怎么好得快？”游栩眉头微微蹙着，注意力全在手下，指尖打着圈。 “痛……”顾其煴的声音里带上了点鼻音，听起来有些软。 “啧，”听着这动静，再联想到这人可能对自己存着的那点心思，游栩莫名觉得这喘息声有点……不堪入耳。 “你能不能别……” “咔——” 寝室门锁被从外面拧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声音……” 祁斌在外面嘀咕着，声音和身影一起随着门的推开闯了进来，视线瞬间定格在寝室中央有人的位置。 顾其煴坐在凳子上，游栩正半蹲在他面前，离得极近。从他这个角度看，游栩的侧影几乎完全挡住了顾其煴，手臂环在对方身前，怎么看都像是抱在了一起。 自己的兄弟就跟整个人趴伏在对方身上没什么两样。 祁斌的大脑当场宕机，嘴巴张着，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发出一个茫然的单音节。 “呃。” 游栩涂药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甩了一句：“看什么看？进来。” “嗯……哦。”祁斌难得显露出几分拘谨，手脚都跟不知道往哪放似的，慢吞吞地关上门，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了自己的床位前。 “干什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游栩终于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祁斌摇摇头，语气有点不自然：“没干什么，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就当我不存在……” ……总感觉什么奇怪的氛围在寝室里弥漫开了。游栩懒得理他莫名其妙的反应，收回注意力，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上药。” “这样。”祁斌尴尬地挠了挠头，总算明白刚才那有点诡异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但心里还是觉得哪儿怪怪的。 游栩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一些。 “但是，”祁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给他上药啊？你都没给我上过药……上次我打球扭到手，让你帮我喷个药你都嫌麻烦让我自己来……” 游栩给身前人揉按的手指猛地一重，毫不客气的压在了顾其煴淤青最严重的地方。 靠，对啊。他怎么就这么自然地代入了给顾其煴上药的角色？ 还又找药又回寝室又亲手按揉！ 身前人的身体僵住，随即一道声音弱弱的响起：“那个，可以不要这么用力吗？” 还要求上了？ 游栩咂舌，凶巴巴地抬起脑袋想瞪一眼顾其煴，让他少提要求，却直接撞进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的眸子里。 顾其煴的眼神清澈，见他看着自己，还轻微歪了一下头。 完蛋。 游栩的表情怔愣，才想起眼前这个人的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 他发誓，他给这个人上药，仅仅是出于一点心理下意识的怜悯和愧疚而已。 像是猜到了他的所想，顾其煴说：“游栩同学。” 游栩不明所以地下意识看向他。 “应该不会给人希望，但是什么都不作为的吧？”顾其煴眉眼微弯，缓缓把剩下的话吐出来。 这话明里暗里的暗示让游栩瞬间哑了火。 “咔哒。” 几秒后，他有些粗暴地拧紧药膏盖子，顺手将顾其煴的衣领往上提了提，随后起身把药膏扔回抽屉：“药上好了，自己注意点。” “好。”顾其煴眼底的笑意在瞥过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时默默加深了些，没有拆穿。 催促考生进场的广播回荡在走廊，抱着资料的同学分成三股人流朝不同的楼层涌动。 学校毕竟是以实力说话，规矩也严。除了周考和小测，正式的月考都要进行安检，确保成绩的绝对真实。 游栩进考场时，教室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前三考场的考生名单每年没什么大变动，在顶尖的学生堆里，想要往前再爬升一名都难如登天。 所以座位表几乎自动固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默认优胜劣汰。 也就顾其煴转学过来后一号考场才出现了小范围的调整。 游栩看着几个同学把复习资料放到走廊窗台，按部就班的走到他都能烂背如熟了的位置上。 每年每月都这样，没什么意思。他无聊的转转笔，眼睛盯着桌面。 “滴——” 门口的金属探测仪发出警报声，他下意识抬起头，视野里的人是杨杰磊。 杨杰磊的嘴角挂着笑，配合地把口袋外翻拿出一串钥匙，对着监考老师耸耸肩：“钥匙……忘了拿出来。” “下次考试前记得检查，不要把金属物品放在口袋里。”老师点头。 “OKOK，知道啦。”杨杰磊敷衍地应了声。 游栩懒得再看他，万一这家伙一会又给个挑衅的眼神，他还得找机会报复回去。 这么想着就瞥见某人一屁股坐在了他后面。 游栩转笔的动作瞬间停住。 什么时候的位置变动？明明上次月考这个位置坐的不是杨杰磊啊。 前三考场的排名竞争激烈，但人员结构相对稳定，突然换人就意味着有人被挤了出去，而且这家伙什么时候考进三号场了？ “三号考场的再检查一遍身上有没有违禁物品，一会听广播。” 这次的监考教师是四班的班主任李老师，约四十出头，身材瘦削。 她嘴角微微向下抿着，随手翻了下讲台上的档案。 之前好像听说李茜在贴吧排行榜上是位列前三的严师？游栩回想。 算了，平时也没怎么记这些。 早上的考试分为三个部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考试结束铃响，游栩拎着文件袋往班上走。 走廊拐角恰好碰上从6号考场出来的祁斌，两人分别从教室前后门进班打了个照面。 “……你懂的。”一看见游栩，祁斌就开始挤眉弄眼，考了一上午主科的死沉脸马上活了起来。 “懂什么？”游栩走到座位收拾东西。 “现在是什么时间点啊大哥！现在是午饭时间！”祁斌翻了个白眼，“没听过那句话吗？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我看你这个思想就很有问题。” 他说：“哪有人天天对吃饭这么不在意的？你不会饿死吗？” 游栩把考试资料塞回抽屉，随口应付：“也不一定。说不定我真的不是活人。” “我靠你别吓我……”祁斌瞬间瞪大了眼，随即重重拍了一把他的肩：“我算是发现了，你这人是真的坏心眼。” 游栩愉悦地轻哼了声：“才发现是你的过失？” “还骄傲上了？！” “哎，别搞我……” 考场连坐了几个小时，教学楼里一片死气沉沉，直到午饭时间才重新喧闹。 刚吃了几口，游栩忽然开口道：“这次三考场的名单有变动。” “真的？”祁斌抬起头，“天，高度学习氛围里稍微松懈一下，真的就容易被人挤掉。” “太可怕了吧……”旁边的章佐闻言，夹了一勺子青菜附和。 “赵伊呢？”像是突然发现，祁斌伸长脖子在食堂里看了一圈。 “哦，她跟我一个考场，刚考完说去找朋友拿东西，不出意外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吧。”章佐咽下嘴里的饭，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不会还手 第30章 生理喜欢 赵伊过来的时候时正赶上高一生下课，食堂入口人山人海。她好不容易挤过来，叹了口气：“找她的时候遇到了点小麻烦，来晚了。” “噢。” “对了，”赵伊拿起筷子，掀起眼睛看向把饭吃的乱七八糟，漫不经心的人。 “我送她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她是邻班的，就直接从五班那边过来。刚好碰到老齐把语文测放游栩桌上了。午读响铃前记得发一下。” “嗯。” 几人边吃边聊，话题不知不觉就从□□转向八卦。 “说起来，”章佐夹起排骨，说，“你们发现没？最近学校里……嗯……那种氛围好像特别浓？” “哪种氛围？”祁斌一脸茫然的抬头。 “就是那种啊……”章佐挤眉弄眼，“一对一对的。我昨天晚自习后回寝室，从林荫道那边走，好家伙，短短一段路就看到两三对挨得特别近，黑灯瞎火的……” 听他这么说，赵伊来了兴趣：“这届高一才开学多久？都不避着人？。” 祁斌说：“新生入学，万物复苏，正常吧。” “羡慕啊？你也想‘复苏’一下？”章佐撞了下他的肩膀。 “去你的！”祁斌推开他，“什么意思啊。”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游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一直对这种八卦持保守态度。 “哦对了。”赵伊突然想起了什么重磅消息。 “今早校园墙刚爆出一个讨论度超高的帖子，你们看了吗？” “什么帖子？” “好像是新生入学搞感情诈骗，”赵伊敲了敲钥匙挂带，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来：“帖主说那人特别会来事，还没认识多久，跟人根本不熟呢，上来直接递情书，还搞得特别花里胡哨，很吸引人注意力的那种。” 她的语气带上了点鄙夷：“结果呢？纯粹就是勾着人玩，等对方稍微有点上心了，他立马就冷下来，玩消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是用完就丢！” “这个！”章佐猛地一拍大腿，“我今天下楼的时候刷到了，评论都骂疯了，这种人人品有问题啊。” “就是啊，”赵伊附和，“也不知道是哪班，隐藏得真的够深的……” 正在拆汤盒包装的游栩突然被溢出的热气烫了一下，猛地缩了缩手指。 不熟就递情书，搞得特别花里胡哨，用完就丢？ 嗯……似乎和某个人的所作所为高度重合呢。 赵伊发现他在对着汤发呆，忍不住岔开话题：“怎么了？不想喝？” “啊？没。”游栩回神，有些仓促地掀开汤盖。 “奥。”赵伊一只手撑着脸，“还有一个帖子，跟这个热度差不多，不过内容更离谱一点。” 她夹了根青菜，说道：“好像是说，两个人本来互相看不顺眼，其中一个为了恶心对方，硬是跑去接近人家。” 章佐听到这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么脑回路？恶心人的方式有千万种，非得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就是说啊。”赵伊眼睛瞪圆了，“最猎奇的是理由，你们知道那人接近的真实想法有多离谱吗…… “居然是在找机会把人惹急了打一架……”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无奈的摇了两下脑袋，“没找到正当理由动手，所以就先骗取信任搞情感诈骗……我的天，这年头哪有人用这种方式找架打的？神经病吧！” ……上来就表白，互看不顺眼，找架打。 游栩的眉头无意识地锁紧，放盒盖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心底泛起一股说不清是烦躁还是厌恶的情绪。 真够无聊的。 骗取感情。 吃完饭，几个人本来打算一起回趟班级。 但刚拿出手机，班级群里就连着弹了几条@全体成员的通知。教务处新到了一批练习册和资料，需要按学号去图书馆帮忙搬运。 祁斌、章佐和赵伊的学号紧挨着，切切实实的全在召唤名单里。 “得，苦力来了。”祁斌哀嚎一声。 “走吧，早干完早解脱。”章佐不见怪不怪地拍拍他，推着他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赵伊叹了口气，朝游栩摆手：“还以为能趴一会儿呢。那我们先走了？” 游栩“嗯”了一声，空出手把群里的消息划掉，朝教学区走。 多云天气，厚重的云层将阳光滤得稀薄，天色灰蒙蒙。 月考期间的教学区明显比平时安静。大部分学生估计被抓去帮忙了，只有零星几个学生。 他左手习惯性地插在兜里，划着手机微信消息界面。 早年他手机里加了很多好友。但没给备注，现在处于一种完全认不清的尴尬处境，又懒得删，干脆就这样放着。 游栩从口袋摸出一颗口香糖，慢吞吞地剥开塞进嘴里，垂眼刷着手机。 “游栩。”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游栩脚步一顿，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可以跟我来一趟吗。” 他转过头，面前的少年穿着熨帖整洁的校服，站姿笔挺，眼帘微微垂着，开着的眼底留着芒光。 游栩眯了下眼，上下打量了眼他的站姿，也懒得跟他多说。 他拖沓着步子跟在顾其煴身后，眼神东瞟西看，右手在口袋里抠了抠手机侧键。 这人大中午不回寝室休息，在教学楼这边瞎转悠什么？ 是专门在找他？还专挑这种人少的地方走…… 这么想着，他的拳头在口袋里悄悄攥紧了，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戒备：“我不和你打架？” 顾其煴目光平静：“我知道。” “那你要干什么？”游栩想起桌上还有一沓没发的课堂测，语气更加不耐烦。 “我不和男的谈恋爱。”几秒后他停住脚步，顺带着踢了下地上的石子，语速放缓了些，“我不歧视这个，但是生理性的喜欢决定了我不会对你有感觉。” 他侧面肩绷的很紧，声音冷静，但仔细听还是能察觉到一点无措。 顾其煴静静地看了他两秒，忽然开口：“生理性的喜欢？你喜欢过女生？” 游栩下意识张了下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确实……没有。 “我知道。”顾其煴的眸光淡淡扫过，最后停在他攥紧的手上。 知道就好。游栩心里的石头落下，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试图结束这场对话：“行，那我先——” 就在这时，上课预备铃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行政楼里格外清晰。 游栩感觉整个人都裂开了。 踩着上课正式铃的尾音，游栩微微喘着气冲进教室。他快速捋了下凌乱的头发，抱着那沓语文测卷。 老师还没进教室，班里依旧一片嘈杂。游栩把一二组的试卷发完，中间和旁边的卷子混放着，只能站稳身单手把不同组的分出来。 他正低头抽出小测本准备递过去，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条突然飘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他脚边。 “啧。” 他把怀里剩下的半沓试卷往胳膊肘里一夹，弯腰蹲下去捡。 纸条没折几下，叠得松松散散，以至于他手指还没拿稳，上面的字就毫无遮挡地撞进了视线。 其中一种字迹他认得出来。 尾钩拖得很长，都能翘到天上去的嚣张笔触，他绝不会认错。 不是啊这不是三班的语文测吗。 游栩看了眼纸条对应的封皮，班级那一栏写的高二（4），应该是早读两个班测验放一起了。 纸条上的另一种字迹更拘谨些，笔画缩在一起：「……磊哥，你爸当年和游栩他妈那事儿真就算了？」 「不然怎样？老头自己都说了是那女的自己犯贱，看我家有点钱就往上贴。穿得那么骚，不就是想让人/操？还装清高，笑死……」 「……惹一身麻烦」 「就是啊，屁大点便宜搞得我家鸡飞狗跳的，死了倒省心，结果又留下个杂种碍眼」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吗」 「有一个前几年被他爸打死了啊」 「我去……」 游栩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又是杨杰磊。把侵害说成咎由自取。 他沉默地攥紧拳头，把薄纸捏成一团掐入皮肉，指节有点颤。 沉默了足足两秒，他还是把纸条摊开，将它狠狠地扔进了后方的垃圾桶。 “顾其煴，你之前是不是进了配音社来着？” 第二遍正式铃已经响过，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到座位了。 祁斌趁着老师还没进门的空档问顾其煴。 顾其煴把手上的作业本放回抽屉，闻言应了一声：“嗯。” “那你们社团什么时候有活动啊？”祁斌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继续追问道，“我记得前几年我们学校配音社搞过那种舞台剧表演，还挺轰动的。我好好奇你的声音配出来会是什么样。” “看安排。”顾其煴撩起眼皮，说：“下次排练你们如果没有课，也可以来看。” “你们还有排练啊？” 祁斌惊讶道，又往他跟前凑近了些：“在哪个地方排？配音社好像一直没申请到固定教室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生理喜欢 第31章 可以喜欢 “嗯，”顾其煴应声，“体育器材室隔壁那间。” “播音室建体育器材室旁边？”祁斌难以置信，“不吵吗？” “做了隔音处理，”顾其煴说，“贴了隔音棉。” 游栩扔完垃圾回来，手指一撑坐下，刚好听到两人的聊天，唇角抿紧了点。 “游栩？说话啊。”看到坐下来的人一言不发，祁斌忍不住用笔帽戳了戳他。 游栩掰开他伸过来的手：“不感兴趣。” “你好像很不喜欢。”顾其煴看着他，像是在调侃：“对我，还是对配音？” 被这么一双眼睛沉沉看着，游栩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都能接？ 他应该怎么回答？ 说他其实不反感和顾其煴相处？没有严重到完全冷漠的地步？ 沉默半晌，游栩偏过脑袋，说：“不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 闻言，顾其煴眼里掠过丝光。他点了点头：“那就是可以喜欢。” “……可以喜欢？”游栩没理解这句话的逻辑，跟着重复了一遍。 “不讨厌，就是不排斥。” 顾其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所以，你也可以慢慢试着接纳我。” 因为我一直喜欢你。 面对眼前人炽热的视线，游栩又抿了下嘴唇，轻咬着下唇内侧，低声：“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看着他的小动作，顾其煴反问：“那什么样的人，能够挤进你的生活？” 这下游栩彻底愣住了，他真没料到顾其煴能问得这么直接，一时语塞。 “我看过表格。”几秒后，顾其煴将书合上，继续道：“明天配音社有排练，你们可以过来。” 游栩扯了扯校服袖口，嘴唇微动想拒绝，顾其煴又说：“希望你能来。” 沉吟了片刻，游栩的目光移向窗外，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没兴趣。” “行了行了。” 祁斌拍了拍桌子，“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呗，也不急，明天下午没课的话就看嘛。” 顾其煴随手从笔袋换了支中性笔，倒也没说什么。 顾其煴一点都不像表面那么内敛啊，明明平时话少得可怜，怎么每次开口都一语惊人……游栩忍不住嘀咕，这是故意的吧。 不然的话就太可怕了。 午休过后，原本晴朗的天空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阴霾。 操场的篮球架下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蜻蜓成双成对地贴着地面低飞，空气闷湿褪去了些燥热。 虽然中午睡眠还算充足，但抵挡不住午后的困倦，即使游栩眼睛睁大，目光仍然有点涣散。 他拎着水杯，身子懒洋洋的就往旁边一靠，停在了走廊的金属栏杆前。 一个女生正要从他旁边走过，手里拿着一沓打印纸，经过他身侧时突然放缓了脚步，出声：“游栩？” 听到自己的名字，游栩稍稍掀起眼皮，淡黑色的眸子看向她，懒散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随即，他认出这个披着长发，眼神冷淡的女生，正是之前2号楼消防通道里被杨杰磊骚扰的那个。 见自己没认错人，对方的声音似乎从试探变成了确定。 她站定脚步，利落地抽出一张单子递给他：“这个，是社长让我顺便带的。” 游栩低头瞥了一眼，只看到最上面几个通知的大字。 “我们社团下午有个内部培训课，”女生解释，“社长让我来3号楼这边发提醒。” 游栩的视线扫到了她别在胸前的校园卡，上面清晰地印着「符漪」两个字。 “你也是科技社？”他随口问道。 符漪的眼型偏平，睫毛也不浓密，五官略显疏淡，灰色校服的下摆微微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衫，裙长在膝上一点，显得格外利落。 “嗯。”她把怀里剩下的通知单理齐，语气平淡地补充：“记得看上面的时间，准时参加培训。” 由于考前复习得足够扎实，除了最后两道压轴题解得有些棘手之外，下午整场考试下来，游栩并没觉得有多困难。 他旁边那位估计更没觉得有什么难度了。最后一科结束班里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对答案发现写错题或者没写完鬼哭狼嚎的，就他俩心平气和。 章佐刚和高蛮对完数学答案，此刻面如死灰，啪地一声把揉皱的试题卷狠狠塞进抽屉，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 他一转头，就见旁边两位大佬默不作声地收拾着笔袋，姿态平静得像刚学完1 1=2。 这过于淡定的画面让他忍不住开口：“不是，你们两个能别这么安静吗？很可怕啊！” “有什么好可怕的，”游栩头也没抬的拉上笔袋拉链，“第一次月考？” 都在学校待了两年了，可很多人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氛围。 一是排名榜上位置掉落和变化的随机性太吓人，二是试卷难度从来不在原地，每个阶段的知识点都必须牢牢跟上，但凡这段时间稍有松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成绩出来会是什么惨状。 越靠前的排名越稳定，但也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维持，而越往后的排名则越混乱，每一次考试的排名顺序都可能天翻地覆。 只能说这样考试还能一声不吭，要么是心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要么就是不是人。 “啧啧啧，”章佐一只腿翘起来晃了晃，“这话说的……听起来还蛮轻松。” 说着，他漫无目的地看着游栩手上的动作，目光最终定格在笔袋最外层的透明网兜上。 游栩的笔袋最外层夹着一张边角被磨得有些起毛的旧照片，看着已经微微泛黄。 他顿时来了兴趣，伸长手指：“你这笔袋里夹的什么啊？照片吗？” “别动。” 游栩“啪”地拍开他的手，整理东西的动作也停下。 “这么护着，很重要啊？”章佐“哎呦”一声，微微瞪大了眼睛，收回手指又凑近了些。 照片上的背景不像南城。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小男孩笑得特别开朗，正拉着旁边一个只是淡淡看着镜头，年龄相仿的男生。 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女人搂着他们两个的肩，微卷的头发搭在肩头。 章佐的目光在女人和游栩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总觉得游栩的眼睛和照片里女人的好像。 “好漂亮啊，”他感叹道，随即移开视线盯着照片右下方的男生。 “这人是谁啊。” 游栩垂眼看向他指的那个男孩：“一个邻居。”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说完便伸手将笔袋内层的拉链拉上，“早就没交集了。” “嘶，我记得你最开始是住国外来着。”章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坐回自己座位，“这个年龄段你还没回国吧？是在国外交的朋友？” “不过看面相，这小子应该也是个Chinese，你们只是邻居吗？这张照片就三个人。” “一起玩过。”游栩把东西收进挎包，哗的一下起身，只留下一个背影，声音冷冽：“社团有事，有信息直接发我微信。” “OK。” 科技馆在报告厅侧面，从教学楼走过去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游栩右肩挎着包，踱步在石板路上。 临近傍晚，本就阴沉的天色像被蒙了层更厚的灰布，暗沉的压下来，却没有多少风。 他正往东区走，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映亮了他的脸： 「小栩，这几天我有事要忙，可能来不及看群消息。」 「家长群如果有什么信息你自己注意一下，特别急的事直接打我工作号。」 盯着那两行消息看了两秒，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好」发过去。 退出聊天界面，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向下滑动点进了相册。 收藏栏里，置顶的是一张看着有些年头了的合照。照片上有五个人，站在最左边的就是他笔袋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她搂着的男孩旁边还站着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留着深黑的卷发，另一个直发女生则站在靠边的位置，长相清秀，穿着碎花裙子，一副小家碧玉的闺秀样。 照片的最右边是一个男人，他的身形高大，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直发女生的肩上。 然而，他的面部被涂鸦笔彻底模糊，已经看不清任何五官了。 游栩的视线先是停留在女人的笑容上，随后才移开目光，看了眼最右边的恬静女生。 片刻，他按熄了手机，把包往上提。 因为刚考完试，晚上放学比平时早些，顾其煴被安排了值日。 他的任务是打扫教室后排的两个垃圾桶，擦拭顶盖还有将桌椅摆齐。 这些活计不陌生，以前在家时，家务活基本都是他包揽，何况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做起来更是利落干脆。 没多久，桌椅就已经归位，唯独那两个垃圾桶里的垃圾塞得有些满，乍一看有点难以收拾。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稍微做了点心理准备，才弯下腰，伸手捏住垃圾袋的边缘，小心地往上提。 明明是考试周，垃圾桶里的聊天纸条却依然多，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纸屑。 随着垃圾袋被从桶里提出来，边缘没压稳的几张纸条哗啦一下散落在了地上。 顾其煴将两个垃圾袋扎紧放到门边，又返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纸片。其中一张很大，虽然被揉得有些皱巴了，却没有被团成球。 上面的字迹有些凌乱，但因为面积大，一眼扫过去也能看到个大概。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似乎在上面捕捉到了“游栩”两个字。 方淮闻，喻玄，符漪都算小配角，只会在个别剧情起推动作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可以喜欢 第32章 社团开张 东区的树种的多，每当有风就会哗啦啦的响，也因为离科技馆近，经常拍打到二楼大厅的窗户上。 游栩单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晃进大厅。 二楼厅很空旷，科技设备沿墙摆放，只有中间那片空地摆了几张塑料椅。 这段时间他也有听到信息，说之前负责盖章的那个男生就是社长肖霖。 肖霖此刻正拿着话筒介绍今年的活动计划，巫邵就站在他身侧稍靠后的位置，神情很淡。 游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一瞬，低身坐在靠后的一把椅子上。 肖霖偶尔微微侧头跟巫邵确认，每当这时巫邵那冷淡的视线便会轻微地动一下。 好默契。游栩想起之前每次看到他俩的举动都很奇怪，心里一阵打鼓。 他们难道真的是……呃，情侣？ 模糊的猜测毫无预兆地窜上心头，这个词在他脑海里炸开的瞬间，游栩几乎能感到耳根后涌起一阵不自在的热意。 他们到底怎么对男的有感觉的？为什么？ 喜欢男生是什么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游栩想问肖霖和男生在一起的心态，但很快就倒吸凉气给憋了回去，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多想。 他好奇这些干什么？ 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又没说他也是。他只是好奇他们的世界，只是好奇顾其煴为什么会喜欢男生而已。 肖霖的分享结束，放下话筒：“今天就先介绍到这里，稍后有小型的观测活动，大家可以熟悉一下基础设备。” 零星坐着的几个人开始活动，游栩跟着他们站起身，还在琢磨着是直接走人还是看看“观测活动”，胳膊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挽住。 “嘿，游栩。”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游栩被拉得一个趔趄，没好气地试图甩开他：“祁斌……撒手。” “别这样啊，就没几次给我拉手的。”祁斌撇撇嘴，往后推开一步。 “两个大男人拉什么手？”游栩说。 “怎么不能？”祁斌瞪眼看他，“男的和男的牵手怎么了？又不是谈上了，都是兄弟，拉个手怎么了？” 说完，他又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往外围带：“走啦……去看看观测活动。” 游栩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他拖着走。他挣扎间朝前方瞥了一眼，刚好看见巫邵将一瓶拧开盖的水递给肖霖，动作自然的很。 他感觉耳根那点不自在的热度又有点冒头。 ……死耳朵，到底在红什么啊？！ 祁斌没注意到他的那点心不在焉，自顾自的松开他就往几台仪器前跑。 “这能摸吗？”他扭头问巫邵。 巫邵那双冷淡的眼睛扫过祁斌，又极快地在他旁边的游栩身上掠过，最后落回仪器上，言简意赅：“可以。别按红色按钮。” 得到许可，祁斌就凑过去研究了，只有游栩还站在原地。 他不太擅长应付巫邵这种的冰山气场，正想着是不是该把祁斌这个麻烦精拉走，却听到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肖霖看着那个被祁斌摆弄的仪器，笑了笑：“那只是基础的波动记录仪，没那么娇贵……你们对这个感兴趣？” 他的态度很随和，只是几句话就能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游栩下意识就觉得这种人很厉害，好莫名其妙。 还没来得及回答，肖霖又打量起他来，忽然开口：“你叫游栩？” “嗯。”游栩稍微顿了一下才开口。 “噢，我听说过，”肖霖了然，“你是不是之前拿过市里的科技创新一奖？” 这种比赛也能传出来？游栩有点意外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太明白这个话题的寒暄必要性。 其实当时他只想划水，但赛场气氛烘托的太到位，少年那点不服输的劲儿莫名其妙就被勾了起来，最后真较真的拿回了个一等奖。 这事儿过去挺久，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肖霖会关注这个。 “嗯。”末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随便玩玩。” 闻言，肖霖脸上的笑意加深，顺着他的话说道：“随便玩玩就能拿到那个奖，很厉害。” “我们社团虽然主打超自然研究，但很多观测和验证环节都离不开技术支持，”肖霖继续说，同时看向旁边的几个设备。 “有些设备甚至需要改装和调试。如果你有兴趣，以后这方面的活动也可以参与。” 站在旁边的巫邵朝他看了一眼，游栩只能含糊地回了一个好：“谢谢。” 他正想移开视线，目光恰好落在前座低头整理资料的女生身上。 符漪也在这里，她是什么时候参加的科技部？ 没在记忆里想起符漪的存在，游栩抬抬下巴指向她，转头：“她是这几天才来？” “符漪啊。”肖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插着腰。 “她社团报名日就来了，不过后面几次活动都有事，最近才刚稳定。” 符漪将资料归整的动作很熟练，完全没有唯唯诺诺的样子。 游栩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动手，她会不会也打算反抗？ 课程结束后，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天色早早昏暗下来，乌云低压，将天空染成一片沉闷的灰，操场只剩下两三个身影还在雨中，投篮溅起的水花很小。 游栩站在檐下，朝食堂的方向望了望。一号食堂通明的灯火在雨幕中有些朦胧。 他转头盯着旁边小幅踱步的人：“你要去食堂吗？我打算回……” “宿舍。” “宿舍。”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他愣了下，抬起头正好对上祁斌无语到近乎恼怒的目光。 “看看，看看。”祁斌眉头拧得死紧，“我就知道。天天不吃饭，天天不吃饭，我说多少次了？啊？游栩你靠光合作用活着吗？” 被他念得头皮有些发麻，游栩下意识想反驳：“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不饿。” “不饿？”看他装傻，祁斌的音量又高了一些，“大前天，教学楼走廊墙壁，你低着头都快滑到地上了，睡觉吗？” “你当我傻啊！你那样分明就是低血糖了好吗？脸白得就跟刷了层漆一样，还不饿不饿，不饿就可以不吃饭了？” 他越说越气，像是憋了很久：“要不是我当时硬塞给你一颗糖，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躺那儿给新学期来个‘开门红’？现在又不去食堂？有选择的权利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非要把自己搞到进医院才舒服？” 他的话又急又冲，生起气来砸得游栩哑口无言。 半晌，他张了下嘴，“别瞎担心”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你也别不服。”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祁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把左肩的挎包拿下来。 “在吃饭这件事情上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信度了。你想折磨自己要把自己搞死，我不会放纵你。” 游栩没接他话，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祁斌这人，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宽容大度得像没脾气。唯独在某些事上的重视程度和易怒程度，他这些年是真真切切的有目共睹。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敲打着科技馆的屋檐，上方的科技栏紧赶慢赶地汇聚着水滴，随后砸进下方的水洼里。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祁斌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冷白的光短暂地映亮了他的下颌。 他低头在消息栏瞄了眼最新消息，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再次叹了口气，转而把手机塞进包里：“我一会有事，你记得去吃饭，随便你去哪吃。” 被祁斌拉着发完毒誓，游栩才被勉强放行。 雨顺着伞面滑落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刚刚下课前符漪又发了两沓资料，在背包里沉甸甸的，压得他一边肩膀都有些发酸。 他前段时间还换了一把新的伞，但没想到新伞有伞骨支撑着反而更难关，现在除了肩膀疼，手还有些麻痹了。 拐进教学楼后，雨帘就被隔绝在了外面，饭点的廊道上就两三个女生。 游栩无聊的刷着手机，抬脚往二楼中庭走。他习惯地往连接另一栋楼的露天平台瞥了一眼，脚步微微一顿。 平台上似乎站着一个身影，正背着包，面朝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对楼，身形挺拔，肩背的线条在湿冷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料峭。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水汽氤氲，但那身影……有点眼熟。 估计是发了有一阵的呆了。那人恰好在这时打算抬脚回楼，直挺挺的就转过身来。 小雨隔着中庭，那双熟悉的眼睛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游栩心里咯噔一下，人这么少的雨天，在教学楼空旷的中庭和一个关系微妙的人隔空默默对视是干什么啊？ 反应过来后，他几乎是瞬间扭开头，抬脚打算快步离开。 “等等。” 低沉的声音穿透细密的雨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脚步声快速靠过来，随后一只手从后方拉住了他的袖子。 游栩被他拉得一个不稳，刚被收起来的伞晃了晃，“咔哒”一声重新撑开。 “……”一会又要再收。 游栩对上那双眼睛，眉头下意识地就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被拦截的不爽：“怎么？” 本章后续可能会再修，见谅[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社团开张 第33章 鞋带散了 顾其煴没有立刻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游栩全身，然后才落在他脸上。 “你鞋带散了。” “嗯？”游栩低头。 果然，右边鞋子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软塌塌地搭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再走几步可能还会绊一下。 “……哦。”他觉得有点尴尬，动了动胳膊示意对方松手。 顾其煴顺着他的动作放开，就站在一旁。 地面被平台洒的水溅的一片湿，撑开的伞也不知道往哪放，游栩就干脆直接塞给了他：“拿一下。” 等他系好鞋带起身，顾其煴的唇角早就已经勾起来了，伸手把伞还到他手上：“雨天走路别心不在焉，容易滑倒。” “拉我就是让我绑鞋带？”游栩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开口，“这把伞很难收，你刚刚一扯又给我撑开了。” 顾其煴的目光这时才终于落到那把伞上：“你收不好？” 他又思考了一会，然后近乎诚恳的说：“抱歉，不会收的话我帮你吧。” 这话听起来倒是体贴，可落在游栩耳朵里总感觉像是在暗地里呛他。 他把手上的伞往自己这边扯了扯，眉头蹙起：“不会收？我是废物吗？” 看着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人，顾其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看着他把有点湿的雨伞搂在怀里，没再说话。 “用不着，一把伞而已。”游栩说。 不就是收个骨架伞吗，还没到那种地步好不好。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一按，被按下按键的伞柄哗啦往回弹了一下，几根伞骨却因为动作太急在中途卡在了原位，伞面耷拉下来。 游栩：“……” 顾其煴费时三秒才憋住了笑，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他和伞较着劲。 几秒后，眼见游栩马上是真要跟伞杠上了，他终于打断：“看出来了。” 他说，“确实很可以。” 正在和新伞对抗的游栩总感觉他在挑衅自己，猛地就抬起脑袋：“你到底是不是找我茬？” 他是真的很疑惑，这人真的不是来找他打架的吗？ 看着眼前人毛真要炸的样子，顾其煴的眼神软化了些，把那点笑意收敛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种伞的卡扣确实容易卡顿。”他说，“不好收我可以帮你拿着。” 这份带着示弱的话让游栩绷紧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他还是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抿了抿唇，说：“不用。我自己行。”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耐心地去找卡扣的位置，用力一扣，伞终于顺利收拢。 虽然看起来依旧不怎么规整。 顾其煴眼里的笑意却又了涌上来，嘴唇轻启：“你好棒。” 游栩把手上的雨水随意往旁边甩了甩，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瞥了他一下：“你在夸小孩吗？” “没。”顾其煴极快否认，看着他带着湿气的手指淡淡道，“但是是真心的。” 游栩懒得和他扯，把伞绳挂在手上就离开。 “你吃过饭了吗？” 对方的声音再次不紧不慢地响在耳边。 他头也不回：“关你什么事。” “祁斌让我监督你。” 这句话一出，越走越远的人脚步猛地顿住，倏地看向他。 “他让你，监督我？”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找人监督他吃饭。二，找的是顾其煴。 疯了吧。 “嗯。”像是怕他不信，顾其煴干脆把微信消息调出来抵到他面前：“刚刚交代的。” “他交代了你就听？这么听话啊。” 游栩太阳穴一阵抽抽，不知道是该嘲讽还是发笑。 “那我要你做什么你也什么都做吗？” 这话一出，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一时间只能听见雨滴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顾其煴没有回答。他沉默着，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游栩，忽明忽暗得有些冰冷。 过长的沉默让游栩的气势渐渐漏了气，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在他要移开视线不在意这诡异的气氛的时候，顾其煴终于开口了。 “那种事情……” 他微微停顿，眼神难得的开始躲闪，“现在还太快了。” 游栩一愣，没明白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听到顾其煴继续用那该死的真诚语气补充：“可能还不能让你满意。” “但你可以给我一定的时间……” “我会努力让你……” …… …… 游栩的大脑嗡嗡作响。 不是，等等，哪种事情？什么太快了？要他满意什么？ 他愣了好几秒，大脑终于重启，随即脖子连着耳根一块染上红晕，怒：“你有病吧？！” 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 顾其煴嘴角噙着淡笑，心情不错的嗯了一声：“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我。” 游栩：“你去趟医院，算我求你可以吗。” 说完，他想起祁斌让顾其煴监督自己的事，很低地叹了一口气：“我今天没胃口，不吃饭了。” “但还是麻烦你帮我跟他回个吃了，我答应过他的。” 他答应过祁斌要按时吃饭。承诺是钉死的铁律，是哪怕世界重启他也不会撒谎的东西。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祁斌才会在他发过誓后放他离开。 可他一直觉得没胃口就是不饿，而不饿就没必要去吃东西，吃饭应该是建立在人饿的基础上，而不是像任务一样需要人去完成。 顾其煴没有立刻接他的话，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胃口，和身体不需要能量是两回事。” “低血糖不好受。” 游栩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刚刚搞伞沾上雨水的鞋尖没吭声。 顾其煴：“食堂旁边那家便利店进了米浆，喝下去不会有负担，我可以去买。” “不然，”他无奈，“祁斌下次可能会直接盯着你吃饭。” 听到这句话，游栩轻轻磨了两下牙，还是放弃了无谓的抵抗：“烦。” 他说：“别买多了，喝不完。” 学校的课程安排并不固定，当天晚上的自习课就被一纸通知旷掉了。 从傍晚开始下的雨，到了晚间又升级成了声势浩大的漂泊暴雨。 密集的雨点砸在叶片上，发出的声音夹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游栩提前洗完换了睡衣，在自己的床铺上窝的很紧。 时间还早，走廊上总是有拖鞋啪嗒路过的声音，还夹着男生提着桶去浴室的大声说笑，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窗外磅礴的雨声淹没了。 游栩本来是缩在被窝里玩狙击，但手肘在趴卧时硌得不太舒服，索性就掀开被子曲腿坐起来。 寝室里亮着暖色的灯光，顾其煴刚回来不久，正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位置上，桌上摊着日记。 游栩瞄了一眼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再换个姿势，手机的震动声却抢先响了起来，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Y 把群备注改了，来503找我一下，谢谢。」 都晚上了还有什么事，他通常洗完澡就懒得动了。 现在就像是被赶鸭子上架，懒懒散散地按要求改了群昵称，随即认命地掀开薄被下床。 顾其煴被他的动静惊动，问：“怎么了？” “社长叫。”游栩言简意赅的回复，弯腰开始找他的拖鞋。 就在游栩走到楼梯转角，准备往四楼迈时，无意间就瞥到了下半层的楼梯平台上站着的两个人有点眼熟。 祁斌正背对着游栩，发梢微湿，不知道在讲什么，而另一个正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话。 江喻？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块？ 这个匹配场面一如既往的熟悉，还有祁斌不是带了伞吗？ 就在这时，他手里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Y 你到了吗？不用敲门，直接进就行。」 看出里面的催促意味，他只好先收回目光，没再分神留意楼下那两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肖霖和巫邵居然不在同一个寝室，甚至之间还隔了个屋。 503寝室其他人应该是去洗澡了，屋里现在就只有肖霖一个。 “来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肖霖立刻从桌前转过身，他手里还拿着几份装订好的文件。 “嗯，”游栩随便打量了几眼他们寝室，直入正题：“什么事？” 肖霖倒也没跟他寒暄废话，直接从打印的文件里抽出一份递给他：“因为你们这届高一没军训，学校排了本期复训。这个是你们班下周要用到的具体通知和安排表，提前发下去看吧。” 游栩接过文件略微一怔，军训？ 这么突然的吗？ 而且通知这类事情通常更应该由学生会宣传部统一下发吧？为什么是科技部社长给他？ 游栩之前倒也听说过因为科技部和宣传部平时协作多，有些线上的宣传活儿也会让科技部顺手处理一下，没想到今天真给遇着了。 想着，他的目光落在文件开头“军训通知”四个加粗黑体字上。 现在都快要秋天了，往年的军训正常不都应该在开学那会儿就折腾完了吗？ “哎呦，这是哪个寝室的？”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猛的打破了寝室内暂时的的安静。 受抬起眼帘，视野里马上冒出来一个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应该是肖霖的室友。 男生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身上还套着一件格外醒目的橙黄色黄鸭睡衣，正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可以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高二的学弟，来拿点资料。”肖霖闻言眼眸微微一弯，“符权安，你别给我社员吓着了。” “这还是你科技部的宝贝疙瘩？”听他这么说，符权安直接一点都不收敛了。 “啧啧，这长相这气质待在你们科技部摆弄仪器多浪费啊，完全可以拐到我美容社当门面担当。” “人家不愿意你能有什么办法。”肖霖怼他，随即有点抱歉的示意游栩别介意。 游栩摆摆手，低下头继续看通知事项上的提醒，没有在意他们的玩笑。 “把这么一个学弟单独拐进咱宿舍，就不怕那位来了撞见？”符权安终究是没再逗他，打着哈欠在旁边坐了下来。 “再乱说话小心我真揍你了。” “行行行行行行我不说了。” 等那个穿着黄鸭睡衣的男生安分下来，熟练地戴上耳机沉浸到游戏匹配的音效里，肖霖才转回身，朝身后的游栩笑了笑：“流程和注意事项通知单上都写清楚了。你明天方便的时候发下去，先回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鞋带散了 第34章 你完蛋了 军训当天，持续了几日的阴沉天气意外的放了晴。徐风拂过操场四周的树木，叶片沙沙作响，也将训练场上站军姿的学生发丝轻轻撩起。 本来要降温的秋天突然就又热起来了。 “都站好来！动了打报告！”教官背着手走了两圈，最终停在了队伍的侧后方，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背影。 游栩站在队列中，身体绷得笔直，汗珠从他额角渗出，随即沿着太阳穴缓缓滑落。旁边的祁斌更是像被人点了穴，呼吸都放得很轻。 问就是刚刚有人小动作集体被赏了二十个俯卧撑，现在没人敢再挑战教官的权威。 训练场前侧响起尖锐的哨声，瞬间划破了整个学校的寂静氛围，随着哨声响起，各个片区的班级同时开口：“停！” 几秒后，扩音喇叭里传来总教官的声音：“各班组织休息15分钟。” 教官这才转过身：“排队去拿自己的水杯，然后回原地坐好休息，不许喧哗打闹。” 队伍一解散，紧绷的气氛才勉强松弛下来，三班的学生拖着酸麻的腿，蜂拥至放水杯的区域。 游栩灌了几口水才感觉活过来一点，祁斌直接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哀嚎：“我的腿还是我的腿吗？” 游栩张了下嘴巴，余光却扫见操场边缘小路上的身影。 那人穿着和其他学生一样的作训服，步伐沉稳，侧脸线条冷峻的不用多看就会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好看。 祁斌注意到那人胸前的红标，用手肘碰了碰游栩：“风纪部？” “哪呢。”赵伊本来在旁边和章佐打闹，听到祁斌提“风纪部”立马停下了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不是江喻吗？”拥有5.2视力的她脱口而出。 “嗯……哪儿？”祁斌原本瘫坐着的姿势没变，只是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朝赵伊示意的方向瞥去。 三秒后。 “你说那人是江喻？” 赵伊看着扑腾一下站起来的人，鄙夷地啧了一声：“你俩邻班哎，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他前年就是风纪部的副部长了啊。” “咳咳咳！”祁斌被水呛到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没好气地回怼：“副部长就副部长，我知道他名字就行了，还得把他家户口背下来？” 嘴上是这么说，目光又不自觉地往江喻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 “……有什么了不起，而且风纪部的来训练场干嘛？他又不军训。” 赵伊被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逗笑，眉眼微微弯下去，说：“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但可以把你分扣光让你上主席台念检讨。” 祁斌：“……行。”他老实地扣上了领口扣子。 顾其煴就坐在靠后的位置，手里缓慢地转着水杯，听着他们聊闲，目光却没有离开游栩的侧脸。 眼瞅着汗珠要滴进眼角，游栩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快速地眨了眨眼，抬手想要把汗擦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了过来，指尖捏着未拆封的独立包装湿巾。 他的动作顿了下，顺着那只手看去，正对上顾其煴的目光。 “擦擦。”顾其煴说。 祁斌回头正巧看到这一幕想说什么，被他看了一眼只好给嘴巴拉上拉链，憋着笑转了回去。 看着递到眼前的湿巾，游栩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说了声“谢了”。 他简单擦完汗，打算打个报告去扔垃圾。顾其煴的手就又伸了过来，掌心向上。 这也要帮忙吗？ “不用。”他站起身给教官喊了报告，“去厕所。” 在后面调试军歌设备的教官抬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篮球场作为训练场使用，从这往教学区的最近厕所由几个简易隔间组成，隔音效果近乎于无。 “……所以三班那个顾其煴到底什么来头。” 游栩洗完脸就听到一个隔间里传来声音，听到熟悉的名字，他关水龙头的动作慢了一拍，视线先一步往旁边的隔间撇去。 “上次物理赛的保定名额听说就是因为他家的关系才给报上的，家里估计很有钱。” “真的假的？他好像是年级前十吧？前十的话竞争物理赛事不需要关系啊。” “谁知道，我听同学说他是国外回来的，但是刚从国外回来成绩就能在新濡前十，也不知道是不是刷。” “新濡刷不了的吧，感觉在这也没法用关系。” “但他家里应该也早就安排明白了，不管是去哪里读书还是竞争什么，感觉都很容易啊。” “啧，人比人气死人……这样我们怎么办，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里面的人还在继续说，游栩有点烦，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敲了敲那个隔间的门板。 “哐哐”两声闷响，里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整个厕所瞬间安静。 见没有了动静，游栩又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冲了把脸，打算在他们出来之前离开。 厕所隔间的门被人推开一条缝，随后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溜出来，抬头就和洗手池前刚直起身，脸上还挂着水珠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领头的高个男生肉眼可见地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在外面砸门的人会是游栩。 这家伙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不和人交流，脾气也算不上好，怎么会莫名其妙管这种闲事？ 场面僵持了半晌，空气里只剩下水龙头未关紧的流水滴答声。 高个男生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作训服，转而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出去乱说话。” 游栩用眼睛打量了他两下。这人的名字他忘了，但上次年级大榜，排名好像就在自己前面几位。 就在对方快被他看得发毛时，游栩才说：“乱说话的不是你们吗？” 男生脸色变了：“哪有？我们说的也不能算是胡编乱造吧？” “一个人如果真能做到清者自清，完全不给人诟病的机会，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哪有人进新濡连个适应期都没有就能直接稳站年级前十的？你不觉得这本身就很奇怪吗？” 他朝游栩的方向倾近一点，压低声音：“你和他一个班，之前看你们也没什么交流，相处得不怎么样吧？你就真的一点不觉得他那种很可疑？” “这种人就不配待在我们学校，继续在国外当外国佬的知识接收人不好吗。” 话说完，半天都没有人应声。 他疑惑地抬眼，只见游栩脸色沉得吓人，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慵懒或微讽的眼睛此刻沉沉地看着他，里面就像是结了层冰。 过了好久，游栩才动了动唇。 “他不配待在我们学校。” 男生愣了几秒，嘴角随即轻微勾起：“是吧……” “那谁配。” 空气安静了。 男生张了张嘴，没再发出声音。 游栩继续说：“他就坐在我旁边，每次考试，纯手写，答题卡涂得密密麻麻……怎么？” 他眼神里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他眼睛还能是机械的，隔空看人答案？” “自己做不到，就把别人的努力和天生优势说成走后门。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男生被他这番话刺得脸色青白，声音猛地抬高：“你，别忘了你的排名还在我后面！” “那又怎样。”游栩脸上没表情，“我早晚会走到你们前面。” “所以在有闲工夫嘴碎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未来的路都还没踩稳，就在这里像个长舌妇一样搬弄是非，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转头看向墙上被水冲刷的模糊镜子。 顾其煴不知何时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 游栩沉默了。 男生也沉默了，脸上青白交错，神色不明。 顾其煴身体终于动了一下，目光掠过旁边两个僵住的男生，最后落在游栩身上，声音清晰打破了死寂：“怎么。” “没怎么。”游栩避开他的视线，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转身要离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顾其煴极其自然地侧过身，和他并肩一同朝外走。 “听到了？”他开口，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游栩脚步没停，两人就一起沉默地走了一会，他想了想又说：“他没说错。” “什么？”游栩猛地停脚，错愕地转头看他。 顾其煴坦然迎上他震惊的目光，顺着视线打量了下他快要裂开的神情，说：“我确实走了点关系。” 等游栩眉头蹙起，脸上那点错愕转为被戏弄的薄怒，抬脚就要甩开他独自往前走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让教务处把我安排到三班了。” 然后他就看见前面走的最快的人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顿在了原地。 游栩：“……” 他缓慢地转过身，看向面前一动不动的少年。顾其煴的神情仍然很淡，但一双眼睛亮的很。 空气仿佛再次凝滞，这次连水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游栩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极轻地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眼底。随后他一字一顿的开口。 “顾其煴。” “你，”他的指尖蜷缩了一下，眼神锐利的盯着顾其煴，“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你完蛋了 第35章 动手动脚 阳光毫无遮拦地炙烤训练场，塑胶跑道上都晒出了热浪。下午的空气相较于早上闷得更死，连树叶都纹丝不动了。 “都给我站直检查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戴着学生会臂章的助教背着手在队列旁来回踱步。 祁斌趁他转身用手肘碰碰游栩，声音压低：“都高二了还有助教盯着啊，烦不烦。” 游栩没什么精神地掀起眼皮，刚想回话，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人向下压了一下，紧紧贴在了脖颈皮肤上。 那股闷热感更重了。 他视线往旁边一瞥，顾其煴已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眼睛目视着前方站得更加笔直。 有病来的。 真的很热！ 卡了半天壳，游栩众目睽睽下也不好有什么反应，只好憋着一股无名火硬生生把头转回去。 教官叉腰站在前列，大嗓门的穿透力震耳欲聋：“听好了。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低姿匍匐训练！” “昨天晚自习已经让班委给你们看过视频演示，今天我一列一列看，一个个指出问题。” “现在所有人——向左转！齐步走，往操场指定训练区域带！” 游栩站在第三排，这个位置不前不后，勉强算个风水宝地。 他看眼第一排刚才站过的地方，然后看看前方缓慢蠕动的“肉虫大军”，沉默地撇开了视线，用手肘拍了拍旁边祁斌的手臂。 旁边的人没动。 游栩疑惑地转头，就看见祁斌像被施了定身咒，直挺挺地站着，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突然装什么啊……他顺着祁斌的视线掠过草坪，定格在训练场边缘一棵大树下，江喻抱着个记录板，正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整个三班。 教官说：“都站好来！等第一排爬完回来，后面的人向前走两步！” 第一批匍匐前进的同学姿势歪七扭八，艰难地朝着边线蠕动，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到线上。 游栩又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祁斌，加重力度拍了下他的手臂：“祁斌。” 祁斌依旧没反应，眼神还黏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往那一站就是个兵。 “啧。”他眉头一紧，手下干脆直接用了狠劲。 “嘶！我去……”祁斌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看见旁边的助教又连忙把剩下的哀嚎压回喉咙里，龇牙咧嘴地扭头看他：“干什么……” 对上游栩凉凉的视线，他脸上刚升起的愠怒瞬间消散，转而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伸手就去抓他手腕：“你下手也太重了……” “那边两个！训练时间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男女分开站，不许交叉！”教官目光犀利的扫向他。 教官三十多岁，除了训练时比较严格，休息时间还算是很和蔼可亲，第一次聊天就半开玩笑地表明过对高中生早恋“不鼓励、不打压”的个人看法，所以此刻也只是提醒了一句，没有进一步追究。 游栩和祁斌还维持着一个抓手腕、一个试图甩开的姿势，感受到前后左右的目光，游栩呆了会，视野里就又闯入一张熟悉的面容。 顾其煴眸光淡淡地看着他们，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却让他后颈莫名一凉。 没来由被盯得有些发毛，游栩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随即一把推开扒拉在他身上的祁斌。 祁斌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顺势往旁边一站，姿态懒散的像痞子：“笑什么啊？转过去了转过去了。” 几个女生看着他俩推推搡搡，终于嬉笑着转了回去。 祁斌笑着扭头想跟游栩吐槽两句，结果视线越过人群，恰好跟看着他们的江喻对上了眼。 游栩被那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随手拍了拍被祁斌抓皱的袖口，重新站好军姿。 “下一列准备！” 游栩深吸一口气，手掌跟着指令撑在粗糙的地面上。 他看起来瘦削，但核心力量不弱，手臂和腿部协调发力在草地上快速移动起来比旁边几个体育生还快。 看着这一排歪七扭八的诡异姿势，教官嘴角难免抽了一下：“唉。” 完成一轮匍匐，游栩微喘着站起来拍了拍手和膝盖上的草屑。他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忍了忍还是没瞪眼。 休息时间就在一片哀嚎的训练中悄然到来，后勤员抬来的矿泉水很快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游栩懒得挤位置，就松垮地站在外围看他们一窝蜂在那边吵。 一瓶水突然从旁边递到面前，他转头，又是顾其煴。 “喝点水。”顾其煴眼睛很亮，神情比在刚才训练场上柔和了很多。 游栩看着那瓶水没接，刚才的插曲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顾其煴：“出汗量很大，需要补充水分。” 我能不知道我出汗量很大，我能不知道我需要补充水分吗。 游栩扶额：“你这样容易让我误会。” 顾其煴说：“什么？” 游栩：“之前那些女生看到男生打球，就会在休息的时候赶上去递水。” “你想要女生给你递水吗。”顾其煴抿嘴。 “没有。”游栩反驳道，“只是性别不同而已，递不递水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更想要女生递吗？” 顾其煴盯着他的发丝，游栩的头发看起来很软，但并不会显得塌，在阳光下亮亮的，看起来就像整个人在发光。 祁斌自从和江喻对视那一眼后就一个人靠在双杠边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总归是没再烦游栩。 “在意那些干什么？”游栩瞥了眼祁斌的侧脸，说，“谁递都不想，采访完了，训练。” 持枪姿势训练的定型时间很长，要求手臂长时间保持着平稳状态。 举到后半程，队伍里偷懒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小臂上的旧伤，游栩的手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突然，他感觉枪管被人从侧面轻轻向上托了一下，瞬间缓解了他手臂的酸胀感。 他侧过脑袋，顾其煴不知何时调整了站位，又很快收回手。 教官正好巡视过来，看了眼游栩依旧保持得不错的姿势，破天荒表扬了一句：“嗯，这排不错，坚持就是胜利，再扛个五分钟就结束了。” 游栩：“……” 他维持着姿势，眼角余光却能瞥见顾其煴的下颌。 这人自己训练还不够累，还有精力来管他？ 顾其煴察觉到他的目光，略带疑惑地歪头：“什么？” …… 一天的训练终于在哨声中结束。训练场上的人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解散，三三两两往宿舍楼走去。 游栩慢慢走着，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人群稍后的位置，顾其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沉默无言。 走到宿舍楼下，游栩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却摸了个空。 他才想起钥匙放在早上换下来的校服口袋里了。 校服在寝室里。 他正想着是等祁斌回来还是去找宿管，走在他斜前方的人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门口，掏出钥匙推开了大门。 顾其煴扶着门把手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游栩。游栩抿了抿唇，快走几步从他身边擦过，率先走进了寝室：“谢谢。” 宿舍暂时只有他们两个，比较早就可以直接洗漱，主要是训了一天浑身黏糊糊的太难受了。 游栩把水杯放到桌面上，抬手解作训服最上面勒得他要喘不过气的扣子。 顾其煴走到自己靠窗的床位边，拿起脸盆和毛巾，看样子是准备去洗漱。 游栩把被汗水浸得半湿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里面穿的短袖紧贴着后背，很不舒服。 两人几乎是同时走向门口的浴室，游栩的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看向旁边的人。 顾其煴却也在同时侧身让了一下：“你走。” 他比游栩高了小半个头，视线不需要下移就落在了对方因解开领口扣子而露出的那片皮肤上。 训练的热气还没有散去，薄汗下的锁骨线条清晰得一览无余，随着游栩细微的呼吸轻轻起伏着。 他的眸光似乎沉了沉，随后便移开视线往旁边的床铺上看。 游栩垂着眼帘专注于把怀里快滑落的毛巾往上拽，有些凌乱的发顶窝就这么呆在顾其煴的视线下方。 也许是觉得这时候谦让太过尴尬，他把毛巾折好就抬起了脑袋：“谢了，你太急的话去二号洗吧。” 等游栩冲完凉，顾其煴已经坐在书桌前了，他换了件干净的灰色T，头发稍微有点湿，正对着笔记本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资料。 游栩给手机充上电，视线又扫过顾其煴的书桌，看到上面放着一管拆封了的芦荟胶。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顾其煴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手指依旧在键盘上敲击，声音却悠悠地飘过来：“芦荟胶可以用。” 游栩：“……” 他盯着那管芦荟胶看了几秒，又瞥了一眼顾其煴，内心仅仅挣扎了一秒就被脸上的刺痛感占了上风：“谢谢。” 这是他今天第几次说谢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动手动脚 第36章 来不逢春 最后一天的军训，太阳稍敛了锋芒，但半夜的暴雨使晴天的空气更加闷热，稍微一动就是一身的汗。 三班难得获得片刻的休息时间，众人东倒西歪地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教官双手叉腰，看着这群蔫了吧唧的学生恨铁不成钢：“明天早上就要会操了！看看你们这军体拳打的像什么样。”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队伍里，有几个小时候和朋友吹牛，说长大了要当兵的？嗯？多多少少都有在电视上看阅兵热血沸腾过吧？” 游栩没仔细听教官的忆往昔，他只觉得颈后的头发被汗濡湿很不舒服。 他抬手将黑发向后捋，露出清晰的眉眼，另一只手撑在草地上开始假寐。 赵伊看着外围几个同学正围着教官嘻嘻哈哈，觉得没意思，转过头来找了个新话题：“哎，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得特别好的朋友啊？就是那种形影不离的。” 祁斌嘴里嚼着润喉糖，含糊地回：“多多少少都会有吧，我们谁小时候还没个跟屁虫或者一起爬树掏鸟窝的。” “那现在还联系吗？”赵伊问。 “呃……”祁斌回想了会，“我记得那会同学录写得可起劲了，后来主要是各有各的生活。” “其实我觉得，如果真想联系，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也肯定还会再见的。” 赵伊点点头，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人：“游栩呢，写过同学录吗？” 闻言，游栩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她。他没怎么写过，嫌麻烦。但印象里，好像确实有人给他写过，不止一张，还被他不甚在意地塞进了某个角落。 “有。”他言简意赅。 祁斌猛地扭过头：“初中那会塞给你的同学录，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扔回来了！哪来的同学录？” 游栩斜睨了他一眼：“小学同学。” “偏我来时不逢春。”祁斌叹了口气。 “逢冬也未尝不可。”游栩说。 祁斌就像只被逆撸了毛的大型犬，赌气似的哼了声，随后转头把后脑勺对着他不再说话。 游栩没理会他的小别扭，依旧维持着后撑的姿势，盯着教学区的钟楼发愣。 军训这事说苦是真苦，日头底下站军姿，一天下来骨头都像散了架。可说容易也容易，一旦习惯了高强度节奏，日子反倒像按了快进，嗖地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的天色未暗，教学楼就已经零零星星亮起了路灯，暖黄的光晕洒在路面上，让本来还不暗的天色更沉了。 “章佐，最近老是不见你人，忙啥呢？”祁斌走在前面，看着匆匆把手机收起来的章佐，随口问了句。 没等章佐回答，赵伊就说：“他忙着转校的事，你能见着才怪了。” “什么意思？”祁斌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点诧异，“为什么突然要转校？在这儿待得不爽？” 章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里能看出在闪着光：“其实我老早就想去科技学院了，前阵子看到他们发了招新公告，就试着报了个，没想到……” 南城，是教育资源顶尖的地方，汇聚了各种好学校。章佐口中的科技学院，虽然录取分数线比他们现在这所重点稍低，但胜在资源集中，在特定的领域里名气响的不能再响。 也正因如此，它定期招收的插班生名额非常有限，竞争尤其激烈。能进去，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祁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是好事啊！” 游栩一直跟在他们几个后面刷手机，此时也抬眼看着章佐，说了一句“恭喜”：“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章佐笑嘻嘻的说，“以后稳定下来了，我们再聚一聚。” “这么快就要走，为什么也没和我们说一声？”祁斌不满地说，“现在都来不及准备了。” “只要想联系，早晚都会再见面的。”章佐拍拍他的肩，“你说的。” “那以后我们几个一起去吃北城最有名的冰激凌，再一起去看苹果海，就当这次的欢送会了。” “你小子规划的倒挺清楚，语文课也不见你规划的这么迅速。” “什么意思啊你。” “……我是说这个计划完全No problem，到时候把游栩和顾其煴也拉上，几个人整整齐齐。” “哈哈哈哈哈把他俩绑过去吗？有意思……” 看着前面几人纠缠不清的笑来笑去，游栩在原地沉默半晌，一直绷着的嘴角终于也轻微的扯了一下。 宿舍还有半个小时熄灯，空气里的闷热感沉甸甸的，空调又断电，宿管阿姨还没联系好维修，时机烂得简直让人心烦。 游栩扫了眼寝室，除了在浴室里哗哗放水的祁斌，另一个床位上难得没有窝着写本子的人。 在闷热的环境里又忍了几分钟，游栩还是钻出了有些潮热的被子，趿拉着拖鞋开门，径直走向宿舍顶楼的天台。 屋内真的一点风也没有。 他垂眼把铁门的锁舌推开。门刚打开，他的视线就立刻捕捉到天台栏杆旁的一个身影，那人融在夜色里，正对着远处城市连绵的灯火一动不动。 跳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等他想到该如何劝阻，那人的背后就像是长了眼，倏地转身和他打了个照面。 “还不睡？” 看他错愕的站在门口，顾其煴明显有些意外。他的声音被风送到人的耳边，比平时更低沉。 “你不也在这里寻死觅活？”见是熟人，游栩随手把门带上，走到他旁边。 顾其煴极轻地笑了笑，没接话。 风忽然大了些，带着凉意灌进衣领。游栩是一时兴起，所以穿着短袖睡衣就出来了，这么一搞登时有点后悔，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他的肩头一重，一件外套给他披在了身上。 游栩身体一僵，顾其煴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格外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外套在他肩上披稳了才收回手。 “不需要你的外套，”游栩语气硬邦邦的，试图把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扯下来，“又不是没衣服穿。” “话说你就这么喜欢把衣服给别人穿？”还真是很随便的人。 “没有。” 顾其煴这次回答得很快，他的声音砸在风里，不是特别清楚：“只是想给你一个人穿。” 夜风在这一刻似乎凝滞，燥热感很快又遍布了全身。 天台陷入了更深的寂静。游栩攥着外套边缘的手指紧了紧，布料上属于顾其煴的体温和极淡的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他想把这碍事的外套扔回去，动作却僵着，半天没动。 良久，游栩不再去看顾其煴的眼睛，转而望向楼下的树影：“……谁信。” 顾其煴和他并肩靠在栏杆上，重新望向不远处的灯火，意有所指：“里面太闷。不是跳楼。” 几秒过去，游栩才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嗯。” “喜欢大街上的灯光吗？”顾其煴瞥了他一眼，突然转移了话题。 游栩懒懒地趴在栏杆上，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 他看着脚下那片被路灯点缀却不算明亮的校园，开口：“还行，总比漫天黑暗来的好。” 顾其煴“嗯”了一声：“十一月份，能来我的生日吗？” 游栩原本放松的姿势僵了一下，他没想到顾其煴会突然提出这个。 晚风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他仍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打了个哈欠：“还早。” “嗯。所以才提前告诉你。”顾其煴顺着他的话说，“地点看你方便。” 这话说得好像他已经确定自己会去一样。游栩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说：“我答应要去了？” 顾其煴：“你刚才有明确拒绝吗？” 游栩：“……” 顾其煴倒也没有再气他，说：“慢慢考虑，就是吃顿饭而已。” 游栩烦躁地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无言的又过了几分钟，游栩终于感觉身体暖和了些。他还是把那件外套拿了下来，递给顾其煴：“够了。拿走。” 顾其煴侧头看他，没说什么，直接接了过来，随手搭在臂弯。 就在这时，宿舍楼催促熄灯的预备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天台的静谧。游栩的眼睛在昏暗的天台上显得更亮，他本人却挂着张臭脸，抬脚就往铁门走。 顾其煴低头看了看挂在臂弯的外套，唇角终于微微勾起来，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下天台。 游栩推开宿舍门时里面只亮着一盏床头灯。祁斌正拿毛巾擦头发，看见他进来，随口就问：“去哪了啊？半天不见人影。” 他话音刚落，游栩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顾其煴也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游栩敷衍道：“透气。” 祁斌又问：“外面风大吗？” 游栩的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短短几秒就过滤掉了无关紧要的信息，只挑了几条重要的回复：“想知道自己出去体验。” “非常的不会聊天！”祁斌气呼呼的拍了把被子，“我今天不和你说晚安了，死直男，我睡了。” 第37章 湍湍河水 军训会操结束后，离解放还有一个拍照的流程，不过在那之前，所有被军体拳教化的学生还有一个中午的休息时间。 时间宝贵得很，所有人都拖着步子往食堂二楼挪，只有临近洗手间的几棵榕树下还站着人。 游栩嗓子干得冒烟，他低头揉了揉练的发酸的手腕，懒得移位置，一瓶矿泉水突然递到他眼前。 “后勤处发的。”顾其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一人一瓶。” 游栩这才注意到自己旁边的人都去拿水了。他愣了几秒，才伸手接过顾其煴递的水：“谢谢。”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好几口，勉强抢救了一下即将告罄的喉咙。 “下午拍照几点？”顾其煴看着他把瓶盖拧紧。 “两点半，你刚刚没听老黄讲话？”游栩把水拎在手上，余光又撇了眼洗手间，“啧，祁斌他掉水池里游泳呢吗。” “嗯。” 对话过后又是一阵熟悉的沉默，偏偏两人就坐在一块地上。 游栩的眼睛只能到处瞟，努力缓解着旁边这位爷把话题聊死的尴尬感。 然后就看见他上午刚绑紧的鞋带松了。 行行行。 游栩心里一下子烦的要命，正要把手里的水瓶放在地上，顾其煴就向他伸出了手：“给我吧。” 游栩把水瓶递给他，然后才弯腰去弄鞋两边松松垮垮的带子，心不在焉的想祁斌不就是洗把脸，怎么就淹里面出不来了。 顾其煴看着他弯下腰时微凸出来的肩胛骨将校服顶起一个清晰的轮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好瘦。 估计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想吃，还是根本没胃口吃东西？ 游栩不知道身后有个人一直打量着自己的背部，系好鞋带就开始吐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你和人交流都这么奇怪吗？” 顾其煴微微挑了下眉，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没有。”游栩似乎在想怎么措辞，说话慢慢吞吞的，“就是感觉你存在感太强了，但话又总是乱七八糟的，像梦到哪句是哪句。” 顾其煴静静地看着他的脸，用目光描绘着他那双淡漠却依旧遮不住亮光的眼睛。 如果真的在梦里也能见到你就好了。 几秒后他垂下眼，缓缓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追人，可能有些无厘头。” 游栩感觉胸腔里闷得慌：“重点是这个吗？” “那重点是什么？” “当然是两个男的！”游栩咬着牙，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校服衣角，“你上来就说要……要谈恋爱，真的很……” 他很快卡壳了，实在找不到确切的词来形容脑海深处的感觉：“反正太突然了，很奇怪。” 顾其煴安静地听他说完，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好。”他应道，“那我认真的再说一次，你可以多给我一点靠近你的机会吗？不然没有给我位置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游栩反驳，“你好幼稚。” “嗯。我需要你陪我，所以可以吗，就当做慈善了。” “……” “你这么缺人陪？”良久，游栩嗤笑一声，喉咙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涩意。 他也很少有人陪，不也这么过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其煴沉默了一会，午后的风穿过林荫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难得消去了点热气。 然而他再开口时的话题却跳转得让游栩猝不及防：“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吗？” 怎么就跳到这了？游栩疑惑地看他。他完全跟不上顾其煴的思路……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游栩卡了一会，下意识想说“谁在乎”和“关我什么事”，可看着顾其煴，那点惯常带刺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半天没有发出个音节。 干嘛老是这么看着我。 几秒后，他抿紧了嘴唇，说：“同性恋不是天生的吗？我是个男的，你也是个男的，所以你喜欢我，对你而言应该很正常吧。” 风掠过树梢，吹动了顾其煴额前的碎发。他在原地沉吟了几秒才说：“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的同性恋。” 顾其煴的声音不是低音炮，也不至于轻飘过耳，却带着一种能够钻入人心，让人莫名觉得沉稳的实在。 “也不是所有的同性恋见一个就会喜欢一个。”他说。 “那为什么喜欢我？”游栩迟疑道。 “有一天会知道的。”顾其煴淡淡地回他，“但喜欢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要有心理负担。” 游栩没接话，其实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顾其煴看着他的目光很沉，沉的就像是要把他卷进台风天后的海边。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很轻。 人的目光也能实体，带来真实的感知吗？ 看着顾其煴移开的视线，游栩的思绪又开始不可控制的乱想。 但没得到答案的不爽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最后他想得又烦了，干脆直接终结了话题：“中午还有事。” “嗯。”顾其煴抬起手把水递给他，“下午一起走吗？” “和祁斌约了打游戏。” 游栩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的邀请。末了似乎是觉得太不留情面，他还是补了一句：“再不上他要给我砍成臊子了。” “好，那我能看你们打游戏吗？” 游栩瞥了眼顾其煴怀里的东西，有点无语地说：“把课本放下说话。” 闻言，顾其煴听话地把本子塞进包里，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你今天不学习了？”游栩眉头一挑，“太阳打西边出来，好学生看我们玩游戏？嗯？” “你不是好学生？”顾其煴嘴角轻轻一撇。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游栩看了下手机时间，提着水瓶就要走，“一会祁斌出来你就和他说我先走了，这么磨唧……话说你们社团活动到底为什么这么少？” 顾其煴：“还在理新人设备，所以暂时的空闲时间比较多。” 游栩：“哦。” 游栩到科技馆时里面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导致他在原地杵了半天才找到缩在拐角写策划的肖霖。 游栩把手机收进挎包，走过去拍了拍肖霖微微耸起的肩膀。肖霖本来还在愁排序，被身后人一点直接打了个激灵，猛的转过脑袋，看清游栩后深吸一口气，说：“你吓死我了。” “抱歉。” 游栩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下外面叽里呱啦搬东西的社员，又转回来：“今天要干什么？” 肖霖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缓慢地伸了个懒腰，说：“科技馆刚建的时候留了点寄存的旧物，他们今天要把那些大型件搬回去。” “今天没什么要紧事，你有空的话可以帮忙整理一下这里的东西。”说着，他推开旁边包间的门，扭头看着游栩笑道，“放心，有记录的，不会让你白干。” 游栩对这个没什么所谓，把包放下就先往里头瞥了一眼，包间里灰尘其实不多，所谓的“旧物”也只是些过时的资料，整理起来应该用不了多久时间。 “你先看一下年份，超过三年的就理出来放在箱子上，其他的不用管，交给我就行了。”肖霖拍拍游栩的肩膀。 人走后，游栩开始按时间将物品分类。他习惯用指尖去点每本书的册封，因为每本书册封早就贴好了时间，所以他清理的很快。 大概清理到第四个书架，他的目光才在一本书上停下，盯着“主写人路则”几个字目不转睛。 名字在校科技馆反复出现，想必这人在校期间是有多大的含金量。出于好奇，即使这本书不需要他清理，游栩还是把它从架子上抽了出来。 书比想象中要新，除了边角有几处轻微的碰撞几乎没有任何的褶皱，而里面大多是关于设备的灵感图，偶尔有简洁的文字说明。 看上去更像是一本个人历程记。 “怎么了？”在旁边复查书架的肖霖动着动着差点跟他撞到一起。 游栩将摊开的书页转向他：“他是搞大学科技社的那个？” 肖霖看了眼书，点头：“对。” “但他在本校留下的图片好少。”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们之前不是也有几张他的照片贴在二楼吗？” 游栩在脑海里仔细回想，却只能捕捉到一点模糊的印象，最后干脆放弃：“哦，没仔细看。” “你去校园论坛搜他名字应该也能搜到。”肖霖说着，又埋头把需要清理的书籍往箱子底部塞，“也就只能挖出那点了。” 听他这么说，游栩的视线又落回了书页，半晌才问：“他现在是专职做科技研发？” “不太清楚。”肖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过我认识大学里的一些人，听说他后来好像跑去搞音乐了。” “不过他就像‘八角星’，好像很多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这么一长串话说完，肖霖才反应过来什么，好奇地转头：“难得见你主动问这么多，对他很感兴趣？” 听到他说路则最后去搞了音乐，游栩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后把书合拢重新塞回了书架原本的位置：“整理吧。” 肖霖刚点完头，又叫他：“游栩。” 游栩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 肖霖想了想才说：“前几次活动完接你回去的那个男生，是几月前转过来的那个新生吗？” 游栩在脑海里过了好久，连章佐都想完了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顾其煴：“是……但他不是来接我，是碰巧遇到了。” “这样。”肖霖轻笑两声，目光扫过他绷直的唇角，“你们是朋友？” 游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犹豫着说：“不算。” “不是吗?” 肖霖咕哝了一声，又说：“好吧，我总是看到你们走在一起，还以为起码是朋友。” 游栩：“走在一起的不一定就是朋友。” 肖霖：“当然啊，但你这种性格的就不好说，能让你天天自愿跟着还不会赶的，除了朋友或者恋人感觉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哪有这么夸张？游栩嘴角抽了一下，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化，肖霖饶有兴致的又打量了一番游栩：“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对恋爱有兴趣……但我很好奇，你有没有想要恋爱的对象了？” “没有恋爱的打算。”游栩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八卦之心扼杀在摇篮里，又掀起眼皮反问，“你看起来也不像会恋爱的人，又怎么会和……” “和男的在一起？”最后的话游栩没有说出来，但在这件事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肖霖见过太多次，反而比他自然的接了下去。 游栩愣了一下，虽然他之前已经有过揣测，但是本人承认带来的冲击还是相当震撼。 “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会反感吗？”似乎是见过太多各色的反应，肖霖的笑容带着点无可奈何。 再厉害的人在遇到特别喜欢的人的时候，都有可能难以组织起恰到好处的语言来交流。 第一次喜欢人，或许只能迷茫的寻找方向，所以会显得很不熟练。 甚至是对方说的“厚脸皮”，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小心翼翼去想该怎么做。 没有详细写顾其煴的视角，但他的喜欢不是“完全不怕”的，其实背地里也是有喜欢但发现遇到了怎么表达都好难的那种自我颓废，然后再一次次鼓起勇气去构建和游栩的话题。 两个人都要在无意之间面对一些事，比如游栩也逐渐开始询问“为什么会喜欢”而不是只在心里想。哪怕只是僵硬推进中的小变化，也能是两人之间潜移默化的隐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湍湍河水 第38章 好不如意 “我去你的！往西往西往西！说三遍了你耳聋啊是不是……” 顾其煴回到寝室时正巧撞上祁斌跟游戏里的人开麦。 看到他进来，祁斌连忙掐了麦，摘下耳机朝他身后看：“回来了？游哥呢？” 顾其煴把背包放到椅子上，语气平常地说：“没等到你，去社团了。” “还等我了？往常他不都直接甩脸子走掉的吗？”祁斌不可思议地说。 “当时我看你俩在门口说话，还以为你们有事要聊就先走了。”说着，他又挠了挠头，“抱歉啊，害你白等。” “没事。”顾其煴不在意这些，他从书桌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转身递给祁斌，“下周我生日。” “这么正式？”祁斌接过来，邀请函是标准的卡纸材质，没有多余的浮夸装饰，看着非常的高端。 嗯，他觉得很有逼格。 “嗯。”顾其煴将另一份邀请函轻轻放在了游栩桌上，“上面有日期和地址，到时候直接把信封给门卫，他会带你们进去。” 与此同时，科技馆内的灯光被人切成了弱档。 游栩背靠着书架边缘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肖霖的问题：“不会。” 肖霖似乎有些意外，重复道：“不会？”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什么错。”游栩说，“你们一开始就互相喜欢吗？” 肖霖摇头：“一开始我不是很喜欢他。” 游栩点头，站着等他继续说。 “后来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拘泥。”肖霖把手上的两本书放到箱子里，“如果有人真心盼着你好，那无论他是男是女，是朋友还是家人，甚至是未来的另一半，又有什么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又直起身问游栩：“怎么了？” 游栩微微侧过头，没说话。 肖霖：“别觉得这是什么负担。顺其自然吧，做朋友没有什么的。” 游栩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转回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说：“我从来没觉得有人想跟我做朋友是负担。” 奇怪的事经历得也不少了，这些又算什么，只是兜兜绕绕，他还是不习惯有人以这么一种奇怪的走向靠近自己。 “那就承认呗。”肖霖把箱子拖到门口，拍拍灰尘说，“好了，去洗个手，早点回去休息吧，听符漪说你们下午要拍照。” “嗯。” 阳光慵懒地穿过薄云，完美印证了学生往年的抱怨。 军训时烈日当空，一结束就天天下雨。 操场上各个班级的学生涌动不歇，广播也此起彼伏的混在人流中，喧闹的要命。 而与这片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个班级站在角落里，队伍已经初具雏形，纪律好得不能再好。 “来了来了，按排位都站好！”夏侯摆弄着从别班借来的相机，指挥高蛮那排往旁边挪。 中午没能午休的缘故，游栩此刻正懒洋洋地站在中间，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顾其煴站在旁边瞥见他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困？” 游栩“嗯”了一声。 “游栩……清醒一点，马上就拍完了！往右边移一点——然后哎~对，顾其煴笑一下，不要面无表情。” 被点到名字，游栩一个激灵，刚要合上的眼睛就这么睁了开来，随即带着没睡醒的不耐烦动了动肩，迷迷糊糊地迈步往左挪。 直接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肩膀。 “嘶……”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是拍照用的高台，差点就没站稳，旁边的章佐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干啥嘞祖宗，你昨晚偷牛去了啊？没睡觉？” “右边。”顾其煴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点笑。 游栩这下终于是清醒了，他瞪着眼，火气更甚地往边上挪了挪，说：“我知道。” “……差不多得了夏侯，你也快点上来！” “可以了……我定一下时。” “三！二！一……茄子！” “好土啊哈哈哈哈还在茄子。” “说别的你又不乐意。” 快门声清脆地响起，定格下少年们青涩的模样。在那声“茄子”和随之而来的哄笑声中，站在游栩旁边的顾其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人因困倦而微微歪着的发顶上，嘴角终于向上扬了扬。 傍晚的学校难得的安静下来，就连篮球场上都少有人在追逐。 游栩收拾着桌上零散的物品，正愁着把毛巾挂哪里，一扫书架才注意到第二层的信封。 顾其煴似乎中午就已经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整理好了，此刻宿舍里早就没了他的人影。 游栩看了眼信封右下角用深蓝色墨水写的花体“G”，转头问旁边跟被子较劲的祁斌：“他人呢？” “他啊？”祁斌从一团被褥里抬起头，匆匆喘了口气，“刚被他家里人接走。” “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来接他，他妈妈好有气质，就像那种，电视里的豪门贵妇。”他比划了一会，又有点遗憾地说，“不过一直坐在车里，是别人下来帮他拿的行李，看不太真切。” 游栩听着，没应声，视线又落回手中的信封上。 半晌，他随手将信封塞进了随身背包的侧袋，起身：“我先走了。” “这么快？” “嗯。”游栩摆弄了一下手机上说来接自己的信息，“我姐今天来接我。” “行行，走吧你。” 对于游筱有时间来接自己这件事，其实游栩是抱着疑惑态度的。 要知道她平常单单管理酒吧就忙的和陀螺一样了，哪怕不管酒吧也不会有闲暇时间到处乱晃。 所以当游栩走出校门，习惯往斑马线对面走却被自家保时捷拦的时候他愣了好久。 保时捷的车窗缓缓摇下，游筱那一头如火的红发瞬间暴露在傍晚的微光中。 她看着车外愣住的游栩，眼里含着温暖的笑意，说：“怎么？上学才七天，就不认得你姐了？” 游栩眨了眨眼，摇了摇脑袋，没多说什么就坐进了副驾驶。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游筱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前方：“下周是妈的忌日。但你和我最近都忙。现在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她？” 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游筱也没有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她发出一声半是无奈的极轻的喟叹，动手启动了车子。 游栩靠在椅背上，视线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渐暗光线下的侧脸有些紧绷。 他坐车久了容易晕，加上中午没有午休，疲惫感很快涌了上来。没一会儿，他就抱着背包，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透，车窗外的世界被路灯点亮，此外没有多余的喧闹声，安静的有些奇怪。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刚过晚上七点。 “醒了？”游筱将车停稳，转过头来看他，“下车吧。” 方曼桉的墓碑很干净，汉白玉的碑体在外围的路灯下泛着光，就像是有人定期打理，即使它立在树下，仍然不见碑上有一片落叶。 游栩站在几步远，看着游筱俯身将白百合放到了墓前。 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对墓碑呢喃什么。 他看了一会就把视线移到了碑上的照片上。 那上面不是完整的单人照，而是从结婚照上裁剪下来的，只留下了方曼桉温柔微笑着的一张侧影。 以前的阿婆似乎念叨过她年轻时最爱拍照，还经常会在院道里拉着姐妹拍，可结婚之后，相册里最多的成了家庭的合影，单人照反而少的可怜。 一个人活到尽头连一张独立的照片都没能留下，只能从家照里剥离出自己作配。他嘴角勉强扯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他无聊的要死的时候，一道阴影终于温柔地笼罩下来：“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就去说吧，我去车上等你。” 游栩抬眼时游筱已经从旁边走了过去，以至于他都还没来得及看见她的表情。 直到一个人在原地看着方曼桉，游栩才又想起她生前最喜爱的其实是桔梗花，可到头来她只是长眠于一棵寂寥的树下，好像生前好多的愿望都没有如意。 沉默良久，他的薄唇轻启，声音比游筱刚才还要低。 “有时间我给你葬在遍地的花海里，好不好？” 无人回应。 “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了，”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下石碑的边缘，感受着那里的粗粝质感。 “但游筱说那样太艳丽太吵闹了，会让你睡不好，你睡眠浅，晚上老是会失眠。” 说到这，游栩又收回手，垂眸去看她的眼睛：“可我还是觉得只有那样的灿烂才配得上你。” 回到家，游栩草草吃了点游筱加热的炒饭就回了房间。 他坐在桌前木楞的发了会儿呆后，又突然想起之前赵伊聊的同学录，破天荒的，他居然开始凭着记忆去翻最下面那个不常开的抽屉。 游栩在练习册和一叠奖状间拨弄了半天还是没见到什么本子，短短几秒后耐心几乎是直接到了告罄的边缘。 那么多年过去了，中途还搬了一次家，说不定早就不在了。 就在他打算抽手把抽屉锁上时，指尖忽然触到一张稍厚的纸。 游栩动作顿了下，垂眼去看那张纸边缘露出来的星星贴纸，随即小心地将它从一堆杂物的缝隙中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单独的同学页，上面还带着点闪粉的彩霞，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土的没边。 第39章 怕就上树 游栩把它翻了个面，映入眼帘的字迹又歪又乱，连开头的名字都糊成了一团。 他皱着眉，身体又凑近了点，仔细端详片刻还是选择了放弃。 谁家小孩字能丑成这样? 也许是年纪还小，家庭电话那栏空着，整张纸只有地址能勉强看清。 游栩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除了正反面的留言外同学录上没有其他信息。 于是目光又落到了背面的几行字上。 阿栩ge，特别，好。 有的字不会写，只能用拼音代替。字迹歪歪扭扭的老是断行，还跟了个圆头圆脑的小猫表情。 “游栩和yun儿是好朋友。” 再下面一点的字迹同样混乱。但笔触更重些，中间的儿字还因为写错被用力地涂掉过一次，字迹狂野得很。 游栩盯着那个拼音“yun”看了几秒，没想起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思考无果，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输入了同学录上那个唯一清晰的地址。 搜索框转了一会儿，显示未找到相关结果。 …… 算了。 游栩最后还是将同学录塞回了抽屉，然后整个人向后倒放任自己陷进床铺。 闷。 他又想起来那张生日请帖。 于是被窝里的人又一个咕噜坐起来，伸手去抓扔在床脚的背包，在里面随意地摸索了一阵。 邀请函的内容中规中矩，只是印着时间地点，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简单看了几眼，游栩的目光才在地址处停下。 这好像是市中心以高房价闻名的片区吧。 又是哪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了，他嘀咕。 把请帖随手放在床头后，游栩才捞过手机查看消息。一个晚上没点微信，其中好几条未读都来自赵伊一个人。 「哎，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顾大对什么感兴趣啊？」 「我收到他的请帖了，但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男生送东西好难。」 游栩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了两下。 Y：「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赵伊回复的依旧快的惊人：「你们男生之间问这个才不突兀，我去问那动机也太明显了！而且我半小时前试探过，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我消息」 紧接着，她大概是看到了游栩“正在输入”的提示，又啪啪甩过来两条。 「让你帮个忙就帮呗，又不会少块肉」 「你怕？」 游栩看着最后那两个字，眉梢微挑。 几秒后。 Y：「谁怕谁上树^」 他发完就切到了和顾其煴的聊天界面，手指动了动，没头没尾地发过去一个句号。 「我在」对面晚了两秒才回。 「刚刚在配音，回的慢了点。社团后天要用」 这不是能正常回消息吗。游栩腹诽了一句，直接切入正题把赵伊的问题复制到聊天界面。 Y:「感兴趣什么」 这次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分钟后界面只多出来一个符号。 「?」 问号你个三叉戟啊。游栩对着屏幕啧了一声，心想这人是不是配音配得脑子有点钝了。他刚想再清晰地发一遍问题，聊天框里就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对你有点兴趣」 …… 游栩盯着那行字，手指顿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反应，唯独脸色变了又变。 两秒后，他面无表情地退出了微信。 刚放下没多久，手机屏幕就又亮了，赵伊还不死心，一个劲地来催：“怎么样？问到了没有？” 游栩随便瞅了一下她的信息，手指微动，在键盘上编辑了几个字。 「对你有点兴趣」 消息一发送出去，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人也沉默了。 赵伊：「……？」 赵伊：「别逗我了大哥，顾大看着就不像对别人有兴趣的样子，正经点，再问一次嘛。」 Y：「不。」 「拜托了游栩——就当帮我个忙，以后你有什么也可以来问我」 默念了这条信息两遍，游栩终于忍住了想直接把聊天记录甩给顾其煴的冲动。 两秒后，他还是妥协地切回了和G的对话框，在短暂组织语言后发送了信息：“生日，对什么感兴趣。” “比如收到什么礼物会开心” 叮咚。 G：「你要来？」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 G：「你只要来了我就很开心了」 Y：「好好说话」 这下对面终于安静了几秒，发来一句话。 G：「其他的我都可以，不重要。」 扯了半天，虽然回复仍然不算明确，但至少能交差。 游栩把这几句对话截图下来转手发给了赵伊，赵伊回了个OK，终于消停。 “叮咚。” 游栩刚要退出应用，手机就又有消息提示音出来。 他抬眼瞥了下消息发送人。祁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新的微信头像，一只咧着嘴的小猫脑袋圆乎乎，几乎要顶出屏幕，看起来傻傻的。 祁斌:「什么时候上号？（搓手手.jpg）」 游栩这才想起来还约了要打游戏，他看了眼顶端时间，打字回复他：“现在。”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快点，我一会可能还要洗漱」 祁斌：「明天又不用早起你急什么……行行行少爷，我开了我开了！」 游栩直接点开了游戏图标，熟悉的登录音乐瞬间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游筱不玩这些，端盘子去厨房的路上听到声音，下意识说：“怎么了？” “没。”游栩回话，“和祁斌打一把。” “哦。”游筱了然，抬脚继续往一楼走，“一会下来吃水果。” “知道了。”游栩应了一声。 他指尖锁定目标刚想要调一下距离，微信消息的弹窗就突兀地从屏幕顶端滑了下来。 游栩没空看内容，直接动手把通知清了出去。 结束后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游栩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这才反应过来有信息没看，又抬手去拿手机。 重新点开微信，顾其煴的消息就排在列表最上方：「你喜欢缅因猫吗」 附着的照片里，一只典型的棕灰色斑纹缅因慵懒地蹲坐在猫爬架上，胸前的毛发很蓬松，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镜头。 游栩的目光在这只猫身上停留了几秒，打字回复：“你家还养猫？” 顾其煴瞥了眼旁边的亲戚，起身坐到边上的沙发上：“不养，堂妹家的。” 游栩回了个哦，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片刻，还是又补了一句话：“挺好看。” G：「来这小半个月了，还没名字」 Y：「不会取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G：「没找到合适的」 G：「其实很黏人，所以感觉叫什么都对不上，就没定」 Y：「看不出来」 G：「照片看不出来。下次有机会你可以来验证」 游栩缓缓打了个哈欠，眼帘微垂，低头继续回他的信息：“我验证什么，验证它挠不挠人？” G：「不会，它脾气很好」 G：「不过确实要看对象」 “煴儿来吃水果。是有什么作业通知吗？” 温渡清从厨房端了果盘出来，目光柔和地落在顾其煴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朋友。”顾其煴头也没抬，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语气很平淡。 “新学校交的朋友？”温渡清有些讶异。她记得之前在国外，劝了顾其煴多少次多交点朋友，他都置若罔闻。 以至于除了必要的交流，他几乎不与人互动，时间久了，她也只好由着他去。 此刻听到他如此自然地承认是在和朋友聊天，温渡清心里不免有些惊讶，终究是难得的没有催他。 “嗯。”顾其煴应了一声，同时将手上刚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 他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游栩的手机清脆地响了一声，屏幕再次亮起来。 G：「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游栩盯着这条消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还没好吗？”游筱的声音恰巧在卧室门口响起，“要九点半了。” 游栩放下手机，应声从桌前站起来：“来了。” 走下楼梯时游筱已经站在玄关处弯腰换鞋了，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让他有些意外：“这么晚还要出去？” 游筱直起身看了眼腕表，说：“嗯，店里临时来了个重要的客户。” 她最近谈了一笔不小的单子，本来宽松的时间直接被压缩，以前偶尔才要加班，这几周却几乎是隔三差五的要在晚上赶过去。 游筱离开后屋子里彻底安静，游栩回到房间简单过了遍知识点，随后玩了两把音游，直到屏幕上跳出第三个金色皇冠才停下来。 当忙碌短暂填满后又回归休闲，一天的琐事便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放，游栩又想起肖霖说校园墙上有关于路则的信息。 他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和赵伊的聊天框：「有校园墙的通道吗」 赵伊正嚼着香辣肉脯追新剧，看到游栩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差点噎住，这家伙还有主动给她发消息的一天？ “有啊，你要？” 见游栩那边只回了个嗯，她恶搞的心思顿时起来了：“叫个姐姐听听。” 游栩：“……” 游栩：“我找别人了。” “别啊，你这人真不禁逗。” 赵伊又咬了一大口肉脯，终于发给他一个链接，又说：“我之前问你要不要，你不是还嫌无聊吗？” 游栩把链接复制到平台，漫不经心地回她：“人的状态是会变的。” 赵伊：行。 一个晚上好长[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怕就上树 第40章 青柠苹果 市中心的房子和边区其实有很大差别，每栋楼的占地面积在省内都排的上前几。 除了临时被科技学院叫走的章佐，游栩和祁斌一起坐的公交车，中途还差点跟着迷路，到顾其煴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顾其煴家里有个小院，从外面就能瞥见后院簇拥着的花，尤其特别的是正庭里的锦鲤池，秋千就悬在石路边上。 祁斌打量了一下布局，咂舌感叹了一句：“这么雅致。” 游栩没像他们那样东瞅一眼西瞅一眼，他低头确认着顾其煴前天发的信息，径直走上台阶去按门铃。 门过了几秒从里面打开，顾其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先露了出来，看见他们才将门完全拉开，侧身道：“进来吧。”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薄款针织衫，柔软的衣领有些随意地歪着，漏出了锁骨。 客厅异常宽阔，装修是低调的现代风格，但此刻显得过分安静，似乎没有其他人在家。 看出游栩眼中的疑惑，顾其煴解释：“家里人工作，晚上才回来。” 游栩其实并不擅长挑选礼物，为此在网上翻看了好几个小时的评价，最终遵循着“买贵的大概不会错”的原则挑了一个知名品牌的杯子。 杯子是白蓝配色，包装盒上印着蓝色蝴蝶线条，因为没怎么送过礼物，他将盒子递给顾其煴时动作有点生硬：“生日快乐啊。” 顾其煴目光在盒面上的蝴蝶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清晰的弧度，抬眼看向游栩，语气真诚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游栩下意识叩了叩指节，吞吞吐吐地回了个“哦”。 “来来来东西都发到这。”赵伊扒开他俩，把带来的礼物堆砌成错落有致的阶梯状，然后拿着手机“咔嚓咔嚓”连拍了五六张，心满意足地窝进沙发编辑起来。 等待的时间没有多久，点的车很快就停在了楼下。要去的室内游乐场是最近新火起来的，听说设施种类很丰富，但价格也相当不菲。 半个小时后，顾其煴拿着提前订好的票在走在前面，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走向保龄球区，简单了解规则后便开始了活动的计时。 游栩平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四壁是深沉的高级黑，灯光聚焦在球道上，营造出一种说不出的氛围。 他平时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他还站在原地，贴在身侧的手臂就被人自然地拉起，身体也被一股温和的力道带着微微拥入一个怀抱。 游栩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偏头去看，右手的无名指和中指就被人引导着，插入了保龄球上方的两个指孔，拇指也被塞进下方的孔洞，整个手掌被调整到稳稳托住球体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身后的人退开，那股包裹着他的温热压力和清冽气息随之消失，只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开始吧。会打吗？” 游栩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咋咋呼呼把球扔出去的祁斌，含糊地“嗯”了一声。他余光瞥着别人的动作，有样学样地俯身，手臂摆动，将球掷了出去。 保龄球沿着球道滚了几秒，然后不偏不倚地撞倒了一个球瓶。 “……” 刚打完一局在旁边喝水的祁斌盖好盖子回头，刚好看到这“辉煌”的战绩：“……” 沉默蔓延了两秒，他终于忍不住，毫不客气的地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就一个，游栩你这也太菜了吧！” 听到他的笑声，游栩头微微偏向他，眼神冷飕飕的，说：“笑什么？平时生活太乏味，需要我给你加点料调剂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祁斌立刻收起了笑容，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别，游哥，我错了，没必要，真没必要。” 保龄球沿着球道滚到最底端，掉进凹槽，很快被传送带自动运回了发球区。 游栩顿时失去了继续玩的兴致，他往后撤了一步，说道：“你们继续玩，我……” 话没说完，那个熟悉的气息又一次靠过来，他的手背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稳稳托住刚刚传回来的保龄球。 顾其煴的声音非常轻的在他耳边响起，磨的他耳根有些发麻：“跟着我的力道再试一次。” 游栩不太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 他能感觉到顾其煴离自己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细微气流。 “手腕放松，”顾其煴的声音很低，“重心前移，看着目标，不要看球。” 他的手掌带着游栩的手一起托住保龄球，游栩下意识地跟着他的力道移动，身体微微前倾，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那排白色球瓶。 “摆臂，顺势去推。” 随着顾其煴的话音，游栩感觉到一股力道带着他的手完成了一个流畅的摆动动作，保龄球随即脱手而出，沿着球道滑行出去。 “砰——” 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十个球瓶应声而倒，瞬间散落一地。 全中。 游栩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空荡荡的球瓶区，有些怔愣。手背上的触感随即消失，顾其煴退开了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保龄球被传送带送回手边。 赵伊第一个惊呼出声：“可以啊。” 祁斌也夸张地拍拍手，感叹道：“厉害厉害，顾老师是个好手啊，平常经常打？” “偶尔放松会玩一玩。”顾其煴笑着回他。 游栩抿了抿唇，没有理会他们的起哄。他蜷了蜷刚刚被握住的手指，转头看向顾其煴。 “还玩吗？”顾其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淡。 游栩移开视线，说：“你们玩吧，我去看看别的。” 说完，他转身朝射箭区走去，身后传来祁斌和赵伊玩闹的声音。 游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心跳。 几秒后，他拿起一把弓，手指摩挲了弓身两下，又不受控制地想到刚刚两人的姿势。 太近了。他垂下眼睑沉默两秒，呼出了一口气。 盯了手上的弓箭一会，游栩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放下来。就在他打算坐到旁边看着赵伊他们的时候，祁斌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游栩~” 游栩闻言撩起眼皮，和走到自己身边的三人对上眼，疑惑地说:“怎么都过来了？” “去玩激光区呀。”祁斌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展现咱俩默契的时候到了。” “四点整，激光项目已开启。”游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前面的官方就开始用经典的播音腔广播提醒。 “走啊。”赵伊拍拍他的脑门，“咋一言不发呢。” 这个项目是需要团队合作的激光迷宫，规则是两人一组，要在不触碰激光的情况下，按照规定时间顺利穿过迷宫，走到出口则为通关。 听到一定要两人一组，游栩看向旁边的祁斌。 “我知道。”接受到他的目光，祁斌仅用了一秒就心领神会地拍拍胸脯，说，“你就好好跟顾其煴一起，我不会干扰到你们的！” 随后他就非常自觉地拽着还在状况外的赵伊到机器面前圈定组队，进门的时候还回头给游栩比了个“加油”。 游栩看着他那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迷宫的入口处光线很暗，所以一进去就能清晰的看到无数纵横交错的红色激光线，除此外完全是睁眼瞎。 里面不时传来其他玩家的脚步声和触线发出的警报，至于具体有多少人，游栩猜不出来。 “跟紧我。”顾其煴低声说了一句，率先弯腰，灵巧地避开了入口处的第一道红线。 越到后面的通道越是狭窄，两人不得不贴得更近。顾其煴的灵敏度很高，甚至能预判每道激光亮起来的间隙。 游栩小心地规避着会突然发疯飘过来的红线，注意力不得不保持着高度集中，一只脚直接就迈过了面前的两根线。 后面的激光越来越密集，甚至有同一位置一高一低好几条线，需要极强的柔韧度才能侥幸偷生。 游栩刚避开三条同时漂移的线，侧面就又迎来一道由静转动的激光。不同角度的线来回变动，他的视线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导致对速度快的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腰部眼看就要撞上斜下方的一道激光。就在警示音即将响起的瞬间，旁边的顾其煴反应极快地伸手，揽住他的腰往后一带。 “小心。”低沉的嗓音贴着游栩的耳廓响起。 游栩整个人撞进顾其煴怀里，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衣料内的心跳。 周围一阵安静，刚刚还警报声此起彼伏的迷宫在此时完全没了动静。 顾其煴在游栩应激的前一秒松开了手，示意道：“从侧边钻过去速度快一点。” 出口终于出现在拐角。两人掀开黑色大幕布，明亮的灯光随即刺向眼睛。顾其煴反应很快，在遮挡光线的同时伸手把游栩的眼睛罩上。 直到出馆坐在路边，游栩才发现自己耳根似乎是有些发烫。 于是他抬头瞥了眼顾其煴。 对方的目光懒懒的垂下对上他茫然的视线，开口了：“要喝饮料吗？” 游栩其实是有些口干舌燥的，但是他环顾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发现竞技城这一块没有什么店铺，就悻悻地说：“不了吧。没什么店。赵伊他们还没出来。” 他刚说完，几道鸣笛声就在边上响起，顾其煴先一步侧头看向街道口。 然后游栩用余光瞥见身边的人走开了。 他抬起脑袋，正好看到顾其煴对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说了声“谢谢”，然后提着一个不小的保温袋走了回来，重新在他面前站定。 顾其煴拆开袋子，随即拿出一杯装在透明塑料杯里的饮料递给他。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看起来很清凉。 游栩有些奇怪地问：“什么时候点的外卖？”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从侧面袋子里拿出吸管喝了一口。 饮料是清新的青苹果味，似乎还夹杂着一点青柠的酸爽，里面放了些冰块，有点冰，但格外解渴，味道清甜却不腻人。 “哪家店的？”游栩忍不住问出口，“好像没见过招牌。” “不是外卖。”顾其煴又拿出一杯，利落地插好吸管，语气平淡地说，“中午自己做的。我是原产家。” …… 游栩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会做饮料？” “哇，你们这么快就出来啦！”就在这时，赵伊和祁斌从另一个出口钻出来，一眼就锁定了街道长椅前的两个人。 “手上拿的啥品相可以啊。” 如他们所说，饮品不管是从外观还是口感都处于极佳的状态。 顾其煴看着靠近的两人，伸手从保温袋里又拿出两杯和游栩手中款式相似但颜色略有不同的饮料，递了过去，平静地解释道：“做的。刚让家里安保送过来，保温袋里放着，凉的。” “这么有实力？还会做饮料。”祁斌和赵伊接连欢呼一声，“谢啦。” 游栩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杯壁上滑落的水珠，指尖冻得有点发僵。 他低头又喝了一口，复杂的滋味完全不止于舌尖，而是随着冰镇的细度密密麻麻的涌遍全身。 “怎么样啊游栩。”祁斌笑嘻嘻地凑过来拍他，“跟顾大搭档是不是特别有安全感？” 游栩没理他，起身从位置上站起来，轻描淡写道：“都出来了就走吧。”说完直接转身往外街上走。 看着前面人略带僵硬的背影，顾其煴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缓步跟了上去。 大家中秋快乐，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青柠苹果 第41章 生日快乐 从外街的尽头走出去便会步入更为繁华的主街，街上挂灯结彩，暖黄色的光线从每一家店铺的门窗里流淌出来，一下就充盈了整个画面。 正因为这条街所有的店铺都默契地选择亮暖灯，所以没有任何突兀的色差，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热闹的暖洋。 游栩几人前后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人手一串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的新鲜糖葫芦。 他们刚和从科技学院忙完出来的章佐会面，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没忘晚上的时间，纷纷表示章佐“良心”大大的好，把人搞得差点钻到地里去。 主街作为商业中心，在美食方面无需担心，基本都是些口碑悠久的老字号或是味道极佳的爆款店铺。 所以这里的糖葫芦与普通小摊不同，用食制作更为精细，还带有独特的城市标识，在网上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打卡。 所以，当游栩看到身为本地人的祁斌举着糖葫芦，以北街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为背景认真凹造型自拍时，他很是嗤之以鼻：“你是没吃过寻安街的糖葫芦？” 祁斌刚好拍完照片，脸上甜蜜的笑容收敛了些，低下脑袋开始编辑，嘴里嘟囔着：“你不懂，这叫仪式感。” 赵伊也拿着她那串买了四分钟却一口未动的糖葫芦挤了过来，手机在几人面前晃了晃，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机会难得，拍个合照吧！”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游栩习惯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任由赵伊揽住自己推到了顾其煴旁边。 如果问寻安街最具标志性的风景，无疑是正街桥边的镜湖。这里的水质清澈，每每有绚丽的彩霞，霞光就会清晰地映在湖面，美得就像天地交融，将人置于云海。 此时正值傍晚，恰好赶上了夕阳西下。余晖从太阳周围层层晕开，将整个湖面染得金灿，天际线的尽头却难得夹杂了一抹罕见的蓝色光晕。 “还有蓝光啊，”祁斌在摆好姿势前扫了一眼天空，感叹道，“在南城活了这么久，也就见过一次蓝光。” “那活得挺失败。”游栩淡淡地接话，同时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过来一点，有人过路，一会儿被撞湖里去了，没人救你。” 祁斌埋怨道：“这种浪漫氛围下就不要说这种煞风景的话好吗~” “好了好了，都别讲话了，听我说。”不停切换着相机软件的赵伊终于出声。她高高举起手机，屏幕里瞬间框入了四个人的身影。 “呃……我们该说点什么？”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她突然扭头，表情有点懵。 “不知道啊。”祁斌诚实地回答。 周围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说说笑笑的情侣，推着轮椅赏景的结伴老人，追逐打闹的孩童。 在这种场景下举着手机长时间不动实在容易被路人注视。 但赵伊不是个扭捏的人，解决问题也一向迅速，短短几秒过后就再次举起手机，提议：“那就一起说‘生日快乐’吧。准备好——” 她的目光扫过镜头里的每一张脸，最后在顾其煴身上短暂停留，眼底带着祝福的笑，清脆地倒数： “三，二，一。” “生日快乐！” 几道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空中回响。 “哎，拍完了没有？给我看看，我感觉我刚才的动作特棒！” “哎哎哎，等会等会！” “一张照片而已……抢什么啊到底。” “搞得好像你不想看一样。” 照一拍完，几个人就又吵又闹地抱作了一团，最后不知道是谁因为对视先笑出了声，渐渐的所有人都嬉笑起来。 生日快乐。游栩在心里跟着念，他被几人压在中间，眼底终于无奈地漫上些许笑意。 他背对着后面微散着光的霞空，看着旁边像疯子一样又笑又闹的一群人。 好热闹。 夕阳渐渐沉落，暖金色的光晕浸染了整片云霞，云霞的光最后普及大地，将世界抱在一片柔和中。 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回顾其煴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几人跑了一下午，又坐车回来，此刻唯一的执念就是吃饭和倒进沙发。 门一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她娴静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身上穿着件家居服，棕色的长发优雅地挽在脑后，清晰露出的侧脸线条极美。 听见玄关处的动静，女人动了一下，视线随即轻飘飘地看过来，一双和顾其煴如出一辙的深邃眼眸暴露在几人的视野中，美得像珍藏馆里的宝石。 只快速打量了门口一眼，她便站起身，微微上挑的眸子里映着客厅的灯光，声音清冽悦耳：“其煴的朋友吧？快进来。” “游栩，你先进去，不然有点太挤了。”赵伊在游栩身后小声开口。 游栩依言往里走了几步。 温渡清的目光本来还在几个年轻人脸上流转，听到“游栩”这个名字，视线立刻随着移动的身影看去。 走过来的少年神色淡淡，仔细看还带着点奔波后的倦意，看上去显得有些乖。 但温渡清常年在高局与人交道，对人的气质极其敏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少年身上依旧带着一种对陌生人固有的、生人勿近的疏离。 她看着他，目光不由得停留得久了一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少年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早已褪去了幼时的稚嫩，脸部轮廓分明立体，尤其那双眼睛，即便只是平淡地瞥过来，也好看得过分。 真真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虽然时隔多年，脑海里还残留着对那个幼小身影的刻板印象，但当眼前这个高挑挺拔的人儿映入眼帘，温渡清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更新了游栩在自己心中的模样。 那些因时光而停滞十余年的记忆瞬间有了清晰的序章。 三分钟后，温渡清将几人安顿在餐厅的餐桌前，语气温和地开口：“其煴早上自己做了生日蛋糕，还在冰箱里放着……你们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眼里的笑意更深：“我就知道，所以提前准备了些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说是提前做的，但端上桌的每一道菜都冒着热气，而且卖相极佳，摆盘精致，看上去就很有食欲，水准看着不亚于外头的高级餐厅。 游栩接过顾其煴默默递来的筷子，低声道了谢。 他的目光落在中间那锅色泽浓郁的番茄牛腩上，觉得这品相莫名有点眼熟，但具体哪里眼熟，也只是模糊的感觉，抓不住什么头绪。 “还可以吗？菜色会不会太杂了？”看着几个孩子都埋头吃饭，桌上没人说话，温渡清难得有些紧张。 她对自己的厨艺向来很有信心，若真有兴趣开店肯定是毫不逊色，但面对这群孩子，她还是有些在意他们的反馈。 “不会啊。”祁斌闻言抬起脑袋，“这手艺也太好了吧……怎么会这么厉害？” 赵伊咽下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高汤排骨，也眉眼弯弯地附和道：“真的，我跟家里人出去吃都没这个味道。阿姨，这菜谱是独家的？” “你们太会说话，有心了。”温渡清笑得优雅，身体微微前倾，解释说，“确实是家里的做法，通常来了客人才会更用心一些。” 说完，她的目光移向她特意安排坐在自己旁边的游栩身上，轻声问：“小游呢？吃得惯吗？” 她一直记得上周儿子说游栩胃不太好，有点挑食，所以此刻最担心的就是他。 游栩正在小口喝汤，闻言懵懵地“啊”了一声，很快又反应过来，点点头应道：“可以的。” “那就好。”温渡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想了想，找了个轻松的话题：“你们平时学习之余都有些什么爱好吗？” “爱好嘛，”因为温渡清实在亲切，祁斌很快就自然地和她聊起来，“嗯，打打球，打打游戏，我倒是没什么文艺细胞。” “我跟他差不多，”章佐表示，“不过我对科技很感兴趣。” 温渡清轻笑：“男孩子嘛，活泼热血是好事。搞科技？”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很棒啊，如果你以后有相关业务的想法，提前祝愿你得偿所愿。” 说完，她又瞥了眼赵伊：“长得好清秀……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赵伊笑着道了句谢谢，想了想，说：“有时唱唱歌，和朋友们聚一聚，还有看小猫小狗。” “好有意思的生活。” 温渡清温和地接话，不禁感慨现在年轻人的爱好好丰富。随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安静吃饭的游栩身上：“那小游？” 游栩思考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回答道：“没什么爱好。一定要说的话，待在家里，玩玩音游。” “这样。”温渡清轻轻扬了一下眉，“你不喜欢球类运动吗?好多男生都对运动着迷。” “以前喜欢。”游栩说，端详了下她的面容，感觉温渡清的气息也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应该是太温柔了，给人和方曼桉一样的感觉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游栩总觉得顾阿姨对自己有些过于关注。哪怕对方已经很有礼貌，也没有刻意盯着他看，但偶尔瞥过来的目光还是让他觉得身上的热度有些明显。 “这样啊。” 也许是看出游栩心里的疑惑，温渡清点了点头：“其煴从上周开始就有提起你们，其中提到次数比较多的就是小游，所以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平常吃饭她不喜欢讲话，每年请假回家给顾其煴过生日也只是走基本的流程，像这样的聊天已经很少。 这次屋里难得热闹着，而不是饭局的恭维，和这些年轻人聊天，温渡清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儿子能交到这么些朋友，她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只要顾其煴过得好，怎么来都可以。 她并没有过问任何关于成绩的话题，作为长辈，她深知在这样的氛围里提起这些有多煞风景。 饭后，温渡清直接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剩下的几个少年开始手忙脚乱地点蜡烛，在屋子里吵作一片。 “关灯关灯。”章佐喊着，顺手啪嗒按灭了开关，客厅瞬间被黑暗笼罩，只剩下窗外透进的些许暮色。 几个人围着餐桌，中间生日蛋糕上的烛火轻轻跳动，顾其煴安静的在注视中许了愿，然后把蜡烛拿下来，开始分蛋糕。 其实他有五六年没过过这样的生日了。虽然顾正洺和温渡清每年脱不开身也会隔空发个祝福找地方补偿，但这种同龄人的热闹一直离他很远。 因为他界限实在是强到可怕，只要他不愿意，几乎没有人能靠近他的生活。 这次邀请这么多人，并不是因为到了生死之交的地步，刚开始其实只是担心人少会吓到游栩，所以才多发了几份邀请。 这么多年了，能带来各种形式的温暖的还是同一个人。 顾其煴坐在沙发上听着耳边照常叽叽喳喳的声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是聚在一起，就能把幸福这件遥远的事变得日常的过分。 “顾大在发什么呆啊过来聊天！玩不玩国王游戏？” “可可可，这个包要来的，上次玩都是我们高一研学那会儿了。” “玩。”听着接二连三邀请的声音，顾其煴应了一声，起身坐到地上几人的旁边，几个人等他一到位，就默契地围成圈贴在了一起。 而这份幸福，终于不是冰冷的望而却步。 顾其煴垂下眼睑，在心里喃喃道。 生日快乐。 熬夜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生日快乐 第42章 倒打一耙 上次的月考成绩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公布。 完全不出乎人预料的，年级墙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更新了“11月月考排名档”，楼里紧随其后的炸开了锅。 看到那条帖子的时候游栩还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形成一片反光，看得有些头晕。 他眯着眼，百无聊赖地往下翻。 「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不行了，我成绩明明往前进了50名，但是年级排名还比之前掉了18！谁来懂懂我！ 「怒战108夜」回复「月亮代表我的心」：谁不是了我上次也这样，到底怎么才能往前?还以为自己终于突破了，一登上来发现其他人已经升仙O_o。 「破破破破破破」回复「怒战108夜」：那说明进的还不够多，真正的强者是雷打不动~今天天气不错你们怎么知道我这次上年级前20了。 「四楼」回复「破破破破破破」：? 「五楼」回复「破破破破破破」：? 「五楼」回复「破破破破破破」：好厉害呀同学你哪个班的，放学我们见一面。 游栩耷拉着眼皮，快速刷过下面的“尖叫鸡”，突然就觉得有点吵眼睛，抬手，正准备退出，页面就自动开始了刷新。 紧接着一条新的置顶跳了出来，一张长图比例的照片出现在视野里。 照片的构图不错，傍晚暖金色的光勾出了跑道上一个男生的挺拔身影，看着很有电视剧里那种青春氛围感。 游栩滑动屏幕的手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栏里的标题字体已经被人加了粗：「我是高一新生，想问问这个学长的联系方式！！！」 「另外听说这个学长成绩也很好？」 好歹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游栩盯了照片两秒，还是确认了上面的人确实是顾其煴。 帖子刚发不久，还热乎着，评论区就已经有了几百条回复。 他看了照片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往下翻评论，一楼的回复正好被顶在最上面：「我是你们上一届的。他成绩不能说排一二，但一直稳在前七。」 「而且他这个人吧，我观察过一段时间，别人是进不了前几，他像是会但自己不想往前，就卡在第七，其实有点东西。」 楼主立刻回复： 「自己不想往前？这么奇怪吗。而且还会控分啊，真的好厉害……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和他一个考场的加微信容易干起来吧哈哈。你可以发帖问问他们高二三班本班的人。」 再往下的评论，就是清一色的夸奖“优秀”和尖叫“美貌”的人机式回复，欣赏的、阴阳的、甚至是直白爱慕的皆有之。 游栩大概扫了几眼，心里突然觉得顾其煴不像会随便给联系方式的那种人。 “珩一里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公交车的提示音响起来，他抬手点退出页面，起身时手指却没注意，顺手在楼主那条动态上点了个【关注】。 早读是齐天的语文。 由于他临近考试时总会秒变魔王第二人格训诫师，三班里已经逐渐开始叫他“齐天大圣”。 看似熟络，其实是命苦的没招。 要说别班老师都是等早读开始才过来晃一眼，那齐天就不同，他一大早就已经心情愉悦的沐浴在了讲台的阳光里，笑眯眯地目送着几个踩点的同学进班。 开学又差点迟到的祁斌刚打算猫着腰快步从他面前溜过去，余光就瞥见讲台上多出来的玻璃缸。 他脚步一个急转直接就停在了讲台前：“齐王……呸！齐老师。” 他差点把私下起的外号喊出来，赶紧改口，指着玻璃缸问：“带这玩意儿来干嘛啊？生物入侵语文？” 齐天看着被他一喊围的越来越多的学生，连忙压低声音：“一会儿就知道了，回去回去。” 在齐天的驱逐下，教室里满是不情不愿的朗读声，懒散的跟老家乡下院里早上醒来磨牙的猪没什么区别。 游栩把书翻到上周要背的篇目，耷拉着眼，声音不高不低地跟着他们念。顾其煴就坐在他旁边，背脊挺直，但难得没有去翻书。 就在这时，游栩忽然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戳了戳。他转过脑袋，一眼就看见顾其煴越过桌面的中线，指尖勾着个咖啡色的小挂件。 暹罗猫。 眼睛很蓝，水灵水灵的，很像以前猫咖的那只猫。 游栩直接愣住，目光在它和顾其煴的侧脸之间来回扫了一下，压低声音：“干什么？” 顾其煴的声音混在读书声里几乎听不清：“表姐开的猫咖里多出的挂件，给你带的。” 怎么又来个表姐。游栩抿了抿唇，垂下眼睫：“谢谢。”他没有伸手去拿，显然不打算收。 他姐说了不能乱收人东西，哪天被要挟了都不知道。 顾其煴手指又拨弄了一下毛茸茸，声音放缓道：“不贵。” 游栩抬眼看他。 “只是看起来没那么廉价，你应该不会嫌弃吧……”顾其煴的视线落在挂件上，尾音微微拖长道，“要是不喜欢这种，我再找找别的……” “不用。” 游栩蓦地出声打断他，声音低得发哑。他一把抓过顾其煴指尖勾着的挂件，忍不住嘟囔：“真幼稚……” “嗯。”顾其煴收回手，指尖摩挲了一下刚才被游栩手擦到的皮肤，动作不小，直接就让旁边盯着他的人看了个完全。 什么意思？嫌弃他碰过了？ 游栩眼睛微微瞪大，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抿了下唇，刚想刺他两句，就听到对方极其平静地先开了口：“你刚刚碰到我了。” 倒打一耙。 游栩简直要被气笑了，张口反问他：“然后呢？” 难不成还要他道歉？ 不可能，他就碰了，他不仅碰了，他还…… “所以放学能一起吃饭吗？” 顾其煴下半句话终于出来。 游栩脑袋宕机了两秒。 他说：“脑子坏了去医院补补知识吧顾其煴。” “大早上的别逼我在这儿动手。” 看着已经在炸毛边缘的少年，顾其煴也不争辩，就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悻悻地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课本一声不吭了。 还委屈上了。看着他这样，游栩心里那团火不但没消，反而更烦躁了，干脆扭回脑袋去背诗。 …… 几秒后，他还是伸手揉了一把头发，把脸埋了下去。 大早上火怎么就这么旺呢。 下课铃声照常响起，早晨灿烂的金光已经彻底笼罩了整片教学区，随着铃声落位，走廊瞬间充满了学生的喧闹。 对于齐天带来的那只黑龟，整个三班几乎都持嗤之以鼻的态度。主要是因为它通体乌黑看起来实在丑的很，没什么人愿意去欢迎一只龟。 祁斌盯了它很久，还是不死心，手指隔着玻璃缸点了点里面慢吞吞爬动的家伙，嘴里念叨：“黑小二，你看我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游栩正好路过去扔垃圾，闻言眼皮都没抬，淡淡接了一句：“像傻逼。” 祁斌：“……” 怎么办，他杀兄弟违法吗。 课间总是短暂的，老黄上周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两节课假，这周才回来，而月考后的第一节课，自然是试卷评讲。 耳边老黄的声音持续不断，游栩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顾其煴面前摊开的卷子。 顾其煴的数学总分依然很高，这次肯定又在年级前列。 游栩的视线在他几个被扣分的地方停留了片刻，眉头随即蹙起来。 不对劲。 这些题目，在游栩看来以顾其煴的水平根本不应该出错。不是多高深的压轴，偏偏是只需要一点耐心就绝对会做对的。 而顾其煴精准地在简单题上失了分。 最后的午饭，游栩还是和顾其煴一起吃了。 原因主要是这家伙理所当然追过来说：“饭后我要去科技馆。顺路。” 游栩本来想反驳说自己不一定去，或者会晚到，但看着对方等待的眼神，话就莫名地又咽了回去，抿了抿唇还是默认了。 顾其煴确实没有说谎，一进科技馆两个人就默契地分开各往一个方向走。 “来了。”肖霖看到门边的游栩，笑着和他打招呼。 游栩点头，扫视了一下旁边已经到场的几个人。除了早就认识的符漪，还有一个面生的寸头男以及社团另外几个同组的同学。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通知一件事，挺重要的。”肖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游栩的视线不自觉飘向右侧的房间。透过玻璃的隔断层，顾其煴正在和巫邵聊天。 也不知道巫邵说了什么，顾其煴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 那抹笑就像幻觉一样一闪而逝，快得游栩都愣了一下。 这是在聊什么？ 肖霖讲着讲着，突然注意到游栩频频往旁边偏头的动作，清了清嗓子：“咳，游栩，在听吗？” 游栩猛地回过神，这才仓促地把脑袋转回来：“抱歉。” 肖霖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在看他啊，难怪心不在焉的。” 听他这么说，游栩下意识又往那看了眼。 顾其煴仿佛有心灵感应般，突然也朝他这边瞅了一下，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短暂交汇。 “……” 游栩收回目光，问肖霖道：“他们认识？” “你说巫邵和顾其煴？” 肖霖看着巫邵的侧脸，“好像是朋友吧。不过巫邵很少跟我提，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他们有交集……怎么了？” 还真是一点不像表面那样孤冷。游栩心里默想。 似乎只要他想，什么人都可以接近他，也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想要接近他。 “没事。”游栩说，终于将注意力拉到正事上，“你刚刚说什么？麻烦再讲一遍吧，抱歉。” 肖霖好脾气地重复：“我说，11月底或12月初，路则会回新大看望母校。” 游栩点头：“哦，然后？” “然后，出于综合考虑，校长有意邀请他在我们学校开一场科技音乐会，他很可能会答应。而在音乐会开始前，他会先来参观我们新建的科技馆。” 肖霖看着在场的众人，眼睛很亮：“而我们需要做的主要是研究相关课题，以及制作展示的新模型。至少要在半个月内准备好一个像样的展览。” “我最近关注了一下。路则现在还挺有名气的。这次活动，科技社和学校保卫处是最需要做好准备的部门。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会辛苦你们几个晚上留下来加班，可能都会回去得比较晚。” 他说着，又把视线落在游栩脸上，“如果有特殊情况无法参加，记得提前在群里跟我报备。还有，都要记得吃好晚饭。” “知道了。” 第43章 想来找你 科技项目已经开始快一周了，游栩几乎已经习惯早起晚归的极速版批发生活。 噢，除了他桌上渐渐被逼得越买越多的咖啡。 黑小二又在玻璃缸里来回爬。它的龟壳总是会撞到玻璃上，动静不小。 听着耳边越来越频繁的声响，游栩忍不住瞅了眼不远处转来转去的□□。 说来奇怪，三班对这家伙的态度，仅仅一周风向就变得比老奶奶腌的酸菜还快。 班里原本定的高蛮来换水喂食，现在直接抢手到了被迫轮班的程度。 简单而言，就是黑小二在极短时间里成功晋级为了三班的神奇公宠。 下课铃哗哗拉的响起来，游栩照例起身开始收拾。他今天要去小卖部找谢姨拿东西，速度只能比平时更快。 这几天配音社的工作似乎格外多，顾其煴已经有连续几天的自习都不见人影，倒是方便了游栩把东西堆到他桌上分类。 “游哥又要走了啊？”祁斌本来在和夏侯聊天，瞥见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收书包，扭头问。 游栩把背包拉链拉上去：“饭不用等我。” 闻言，祁斌接连叹了两口气，说：“章佐前段时间转走了，你们几个现在又忙得脚不沾地，就剩赵伊了。结果她还天天拉着我分享什么追人计划。” 游栩动作顿了一下，抬眼问道：“追什么人？” 祁斌耸耸肩，随意道：“就那个姓杨的。之前篮球赛的时候她不是提过？” 游栩挑眉：“我当时以为她开玩笑的。” “唉，随她去吧。”祁斌摆手道，“还有，这几天你记得吃饭，可没人盯着了。” 游栩把背包甩到肩上，淡淡应了句：“知道。” “新进的给你放这里了？” “行，放那吧我一会来收。” 游栩到的时候谢姨还在整理货物架。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她忙得东转西转，终于扯了扯背带开口：“干什么呢。” “啊，小游啊。” 谢姨闻声回头，随即露出了笑脸，“刚新进来一批货，理着呢。” 纸箱里大多都是泡面和饮料，应该是最近小卖部客流增多，导致消耗更快了。 谢姨低头压着箱子，压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你的东西还在这，我拿给你。” “嗯。”游栩把背包随手放在旁边空箱子上，侧身从几个箱子之间穿过去。 “就这个。” 谢姨走到包间里，弯腰从柜子底层拿出一个包好的盒子递给他。 游栩“嗯”了一声:“谢了。”他刚走出里间，就看见惟安站在箱子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背包。 注意到头上移动的黑影，惟安慢慢抬起脑袋，伸手指了指他的包，好奇地问：“阿栩哥哥，这个是什么猫啊？” 听着这个称呼，游栩莫名恍惚了一下，又很快缓过神顺着惟安的目光看过去。 之前顾其煴送他的那个暹罗猫挂件被他塞进了侧袋。现在惟安一说，他才发现拉链已经滑开了，挂件的半截身子就那么地悬在了口袋边。 他嘴巴张了张，顿了一下才回答：“暹罗猫。” 惟安“噢”了一声，又问：“你喜欢暹罗猫啊？” “不算吧。”游栩瞥了一眼小卖部的外道。前面他听到上课铃声响了有一会儿，现在操场上基本上没有闲着的人了。 “那为什么要带着暹罗猫挂件？”惟安疑惑地去看他的眼睛，“活动？” “这个是挂件，不是真猫。”游栩纠正他。 “知道，我不傻。”惟安眨眼，“所以这是什么纪念品吗？像景点里那种。” 游栩把挂件塞回口袋，道：“不知道，一个哥哥送的。”他顿了顿，又低头看惟安。 “你想要？” 惟安摇头：“不要，这是别人送给你的，很重要的。” “不贵，没什么重要的。”游栩提醒道。 听到他这么说，惟安明显沉默了一会：“那个哥哥只给了你一个人吗？” 游栩犹豫了几秒，说：“可能吧。” “那不就是很重要？”惟安的眉眼又弯了起来，说道，“以前老师讲，当一个人在有很多选择时只选了你一个，那这个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而言都很重要。” 游栩捏着背包的手指往里收紧了些。 南城十一月中旬的天气明显转凉，卷过操场的冷风里都带着潮气。 科技馆二楼大厅的主灯开着，在已经关门的食堂周围显得格外亮堂。 对面的教学区几乎已经融入了夜色，除了办公室加班，几乎没有任何教室还亮着灯。 对于手下进行的项目，游栩感觉节奏还行。也许是因为同组几个人的能力在线，以至于团队效率很高，进度上的推进并不会多吃力。 伏在机器上的符漪侧过脑袋，冷静出声：“把三号柜参考图拿过来，我需要核对。” “行，马上。” 游栩还在旁边给肖霖理设备。他刚把旋钮拧到指定位置上，就听到旁边人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吃晚饭了吗？” 游栩注意力都在机器上面，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讲话，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肖霖看着他的脸色，挑眉又重复了一遍：“真的？那我明天去食堂总计处查消费记录？骗人的话，就罚你多做两项额外工作。” 游栩：“……” 他沉默了一下，又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面不改色，肖霖无奈的直起身子：“服个软能怎样……而且我是不是早就说过要吃饱饭再来干活？” 游栩犹豫了两秒，还是乖乖承认：“说过。” “吃饱饭才好干活，”肖霖熟练地将硬件模块嵌入卡槽，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天都要忙到很晚，精力消耗大，不吃饭对身体不好，还会拖慢进度。” 游栩反驳：“我不会拖进度。” 眼看着手上的操作完成，肖霖才转过身，说：“病了就拖进度了。” “听到没有。”他看着游栩略显苍白的脸色，再次强调道，“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没吃饭就过来，就干脆让你跟我和巫邵一起吃了再干活。” 游栩没说话，坚持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败下阵，无奈地答应他：“知道了。” 当天任务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除了操场上两个拖洗垃圾桶的保洁，校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进度赶得不错。” 科技馆门口，肖霖举着个手电把锁门钥匙转进孔内：“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草稿能顺利落实就行。”符漪接过话头，紧接着，她的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眸子突然一顿。 “漪漪！” 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在众人耳边响起来。游栩回过头，正好看见小跑和符漪结实地抱在一起的赵伊。 和符漪短暂拥抱后，赵伊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游栩：“嘿！” 游栩点了点头，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扫了一下。 赵伊松开符漪，一只手继续揽着她的肩，语气雀跃地解释：“她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朋友啊，我们宿舍挨得很近的。” 听到这个解释，游栩倒是不置可否，不过心里确实是还有些意外。 世界真小。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行人在科技馆门口懒懒散散地互道了再见，然后各自分开。 游栩掏了掏口袋，拿出手机看时间，抬脚就要往宿舍方向走。忽然，他的余光瞥见右侧廊柱下似乎有个黑影在动。 那个身影背对着科技馆大门，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地上的几颗石子。 游栩莫名觉得那人的身影有点眼熟。 他正要眯起眼仔细辨认，对方却像有所感应般抬眼，直接朝刚才还喧闹着的科技馆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撞了个正着。 走在临冬的冷风里，游栩默不作声地用余光看了眼边上同行的人。 “这么晚在外面晃什么。”他沉默了好半天，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阵的沉默。 顾其煴本来就在看他，闻言目光就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道：“想来找你。” 游栩没说话，夜风吹得他鼻尖有点凉。 “说得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一样。” 他喃喃。 “难道什么都没有吗？” 顾其煴的声音放得很轻，轻的几乎要融进风里。 干什么啊，怎么还。 游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 明明是轻音，为什么他的声音还是比平时更沉了。 遇到顾其煴之前，他从来没法如此清晰地觉得一个人的声音，能如此具象地承载情感。 想到这，游栩也没接他话，只是慢慢悠悠地往宿舍区迈步子。 冷风更大了些，刮在脸上带着点刺挠的疼。他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抬手把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拽，一直拉到顶上。 两人沉默的看着宿舍楼的灯越来越近，眼看着再走几步就要进门了，游栩才猛地想起事情，脚下一个急刹，直接就杵在了原地。 看他一下子就不动了，侧后方的顾其煴也跟着停下来，他撩起眼皮，眼睛里带着点疑惑。 游栩站在原地躲闪了一下他探究的目光，抿了抿嘴唇，伸手就往自己口袋里掏。 摸索了几秒后，他终于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东西。 一只灰棕色相间的蓬松小毛毡缅因。 顾其煴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在那只缅因猫上顿了下。几秒后，他的视线上移，重新落在游栩脸上。 没动作。 游栩托着东西的指尖被风吹的微微蜷缩。 片刻后，顾其煴听到他的声音混着越来越大的寒风模糊地响起—— “我之前学过一点，礼尚往来。” 就这样半夜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想来找你 第44章 强买强卖 “顾学长。”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宿舍边上响起。 顾其煴的目光在游栩脸上停了几秒才缓缓抬眼望向门口。 游栩握着毛毡的手下意识往回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阻止了动作：“嘶，你？” 顾其煴抓着他的手腕，游栩只觉得手心一空，那个毛毡猫就被取走了。紧接着，手腕上的力道松了开来。 顾其煴自然地把东西揣进外套口袋，然后看向那个陌生的学弟：“怎么了？” 游栩看着他，愣了好一会，默默把手插回口袋，抬眸去打量不速之客。 门口站着的男生很面生，但五官端正，穿的也整洁，整体气质清爽，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其煴身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游栩，开口道：“学长，我是何老师今天跟你提过的余黔。你新建的项目群我一直没被拉进去，想提醒你一下。明天下午的实践课记得带我一起。” 顾其煴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不过，我可以要一个你的……” “喂！那个男生！闭宿时间还在外面干什么？再不进来要扣分了！” 宿管阿姨提着刚打满的热水壶回来，一眼就看到门口杵着的三个人，被热水汽呛得咳了两声，扬声喊道。 余黔闻声回头，有些不服气地指着游栩：“阿姨，他也在外面啊，为什么只说我不说他？” 难不成高年级还搞区别对待？ 宿管挥挥手：“他俩是跟辅导员请过假的，有记录。你呢？假条拿出来我看看？” 顾其煴请假了？游栩怔了一下，下意识抬眼去瞥顾其煴的侧脸。 顾其煴朝宿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带着他从余黔身边擦过：“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上去了。” 踏上楼梯后，两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声音很清脆。 游栩压低声音问道：“配音社明明没留这么晚，你请的什么假？” “事假。”顾其煴说。 游栩蹙起眉头，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弄虚作假是违反校规。” 听到他这么说，顾其煴的嘴角稍微往上扬了一下，终于说：“开玩笑的……” “配音社最近有个按小组的合作项目。各组长在会议结束后，还需要参加一个组长协调会。” “嗯。”游栩松了口气，“下次不用这样，外面挺冷的。” “知道了。我多穿点。” 游栩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其煴看着他微微垂下盯着台阶的眼帘，脚步放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明天也可以来接我。” 游栩脚在台阶上顿了下，楼道拐角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在他侧脸投下一片阴影，半张脸看的不太真切。 “想得美。”几秒后他收回视线，声音闷在衣领里。 宿舍区的灯光常亮，但是转角的临时灯是声控灯。两人到三楼的时候，声控灯恰好熄灭。 黑暗笼罩着楼道，游栩身侧传来很轻的一声：“谢谢。” “没什么。”游栩打开寝室门，没来由的感觉浑身不自在，“随便做的。” 顾其煴盯了一会他的侧脸，随意地试探道：“那帮我带一周早餐？” 游栩把书包放到椅子上，闻言动作一顿，直起身看他：“……这不是强买强卖？” 看到他眼底的一点不耐烦，顾其煴默了几秒，垂下眼。 他捻了两下外套拉链，声音更低了些：“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游栩：“……” “就是站久了有点胃疼……” 游栩：“……” “没事，我自己去食堂也一样的。” 游栩：“……” 游栩盯着他看了两秒，眉头蹙起又松开，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说：“两天。” “要不五天。” “你得寸进尺？” 顾其煴眼里的光暗了暗，沉默地拉开椅子：“那还是我自己……” “成交了。” 游栩硬邦邦的打断他的话，没让他继续叭叭，“就五天，逾期不候。” “嗯。”顾其煴弯了一下嘴角。 “你俩回来啦？”祁斌本来在和高蛮打游戏，听到两人收拾东西的声音，缓缓转头。 “嗯。” “哦。话说刚才楼下逮着你俩的人什么情况？现在还能跑出去。” 游栩把钥匙扔在桌上没接话，偏头去瞅顾其煴的反应。 顾其煴呆呆的拿着毛毡在原地僵了半天，不知道盯着那只猫在想什么。 游戏刚好结束一局，祁斌和高蛮随便扯了两句，摘下耳机，转头就往床下看：“哟？哪个小姑娘送的礼物。” 顾其煴把它挂在挂钩上：“游栩送的。” “不对啊，游栩，怎么感觉顾其煴一来你情商都越来越高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游栩“啧”了一声，忍不住抓起枕头砸到他脑袋上：“能不能闭嘴。” 顾其煴忙抬手接住直直往祁斌床上飞的枕头：“没有。” “好啊还谋杀同伴……你个游栩……” 阳光穿过树叶，砸在窗户上。 早上没有什么大课，游栩被迫早起，很不耐烦地去了趟食堂。 他刚拎着早餐袋推开寝室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几声咳嗽。 顾其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就靠坐在床头。 游栩把煎饼和豆浆放到他桌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感冒？” 顾其煴有点口干，拿豆浆的手点了点游栩的手背。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明天能加个茶叶蛋吗。” 游栩挑眉，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可以。”感冒吃什么茶叶蛋。 不对，好像可以吃吧。 不知道。 “好。”顾其煴垂下眼帘，没有强求他，“虽然咳得有点喘不上气，食堂新生也多。” “但我跑步还行，应该抢得到窗口，吧。” 游栩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感冒药吃了吗？” 顾其煴轻轻摇头：“不吃。” “不吃？”游栩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把外套随手扔到椅子上，转身盯着床上的人：“感冒不吃药，想直接滚去医院吗？” 顾其煴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淡定地解释：“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吃药都没死的……” “比如胃疼还不按时吃饭的，我见过很多，叔伯就这样。” 空气突然安静了，游栩心里那股火没来由地往上冒。他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却找不到话反驳他，最后只能干瞪着顾其煴的脸。 顾其煴偏过头轻咳两声，声音虚弱了几分，平静地安慰他：“所以感冒一次没什么，死不了……你别担心。” 游栩气得发笑，一把抓过桌上的感冒药扔到他手边：“少在这儿拐弯抹角。吃药。” 顾其煴看了那盒药几秒又抬眼看他：“那你记得吃胃药。” 这话一出，游栩突然就不动了，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眸子。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被耍的不可置信。 “你在这等我？” 顾其煴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叩叩药盒，既不拆开也不否认，两人就在宿舍里大眼瞪小眼。 “咳咳咳……” 顾其煴突然偏头，猛地捂嘴咳嗽起来，肩膀随着剧烈咳嗽轻轻颤抖。等他再抬起眼眸时，眼尾明显泛着红，眼眶里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就这么湿漉漉地望向游栩。 游栩和他那双委屈的眼睛对视，心里暗骂一声，没忍住移开了视线，又败下阵来。 “行。” 他深呼吸一口气，从药盒里拆出两颗胶囊，语速快得惊人，“我吃胃药你吃感冒药，可以了吗？” 随后他没好气地吐槽道：“你是小孩啊？吃药还要人哄？幼不幼稚。” 这时，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用棉被蒙着脑袋的祁斌翻了个身，几秒后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往下铺看。 “你们大早上的干什么……”他嘟囔着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游栩手里的药盒上，“你还备了感冒药？又是游姐给你捎的？” 顾其煴不动声色地把胶囊咽下去，端起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口。 游栩瞥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几下拧开胃药瓶，随便倒出两粒干咽下去，朝祁斌抬了抬下巴：“他咳得快把肺呕出来了。” 祁斌打着哈欠下床，凑近打量了下顾其煴的脸色，疑惑道：“真感冒了？”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他突然想起什么，说，“不会是昨天等游栩等着凉了吧？” 游栩忍不住为自己开脱：“顺路。” 祁斌“噢”了一声，没多想。 因为前面的研究进度超前了，今天的自习肖霖破例让游栩几个人回班。 齐天不负众望的让他们自己上自习，自己坐在讲台上埋头改卷子，临近大考模拟，他看着也忙得焦头烂额。 这几天落下的作业不少，游栩整节课头就没抬起来过。 “哎……”齐天发出一声慨叹，来回翻了下手上的语文卷子，抬头问，“黄老师这几天在授课吗？” “没有。”夏侯头也不抬地应，头发已经被他扒拉的乱七八糟。 齐天吸了口气，起身去教室后面拿课本。 游栩正在解压轴，小几分钟一直卡在一个步骤上让他没什么耐心。 “嘎。” 就在他刚把笔抬起来的瞬间，黑小二从缸沿翻出来摔在了讲台上，然后开始慢悠悠地爬行。 前排的几个女生忍不住惊呼，视线纷纷定在它身上。 游栩觉得黑小二扭捏的样子有点蠢，心里又莫名有些想笑，视线往旁边挪了挪。 江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抱着个扣分表就杵在门框边。 门边上的几个男生已经在憋笑了，看起来是再过几秒就会出内伤，有几个绷不住直接就把脑袋埋了下去。 江喻半截身子匿在走廊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肩膀因为偷笑微微耸动的祁斌。 游栩瞥了下前面还在跟旁边男生挤眉弄眼的祁斌，嘴唇张了张。 “祁斌。”一道漠然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教室，“不要讲话。” “其他几个头抬起来，不要趴桌子……你们班在笑什么？” 齐天回来就和门口的学生会撞了个正着。 他无奈地叹口气，把台前的乌龟拎回缸里，随后顺手敲了敲缸壁，调侃：“有的同学心思和小二一样活跃，是作业都写完了？要不来帮我改卷子？” 班级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唏嘘声：“写不完啊老齐，你来帮我们写倒还说得过去。” “就是啊，还有背诵呜呜呜呜呜呜——” 我也不知道感冒能不能吃茶叶蛋。 吃点清淡的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强买强卖 第45章 在干什么 风吹得操场边的常青树叶哗哗作响。 游栩站在艺术楼门口，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不耐烦地在原地跺脚。 最后一天因为是所有社团集中会议，所以放学的相当早，从下课铃响起到现在一直有拎着行李飞奔赶公交的学生路过。 “咔——” “我去，闷死了，社长不在都不知道通风吗？” “你今天忙活啥了还嫌热……” 随着门开，楼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游栩下意识抬眼看向二楼楼梯口的几个人，很快看见了拿着文件夹的顾其煴。 他低着头正在和余黔说话。说到一半嘴角还微微勾起了一些，朝他点了点头，余黔的脸色瞬间柔和，眉眼弯弯的继续回话。 不知道在说什么。游栩抠了抠外套边线，视线半天才移开。 眼看着那几个人说笑着从身边走过去，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顾其煴不紧不慢地走下最后几级台阶停在他面前。 “在看什么？” 阴影落下来，游栩抬头，对上顾其煴近在咫尺的目光。他舔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嘴唇，喃喃道：“关你什么事。” “嗯。”顾其煴没说什么，目光轻轻落在他裸露的锁骨上，“不冷吗？” 游栩把外套领子往上扯了下：“总比某些人在录音棚里闷得喘不过气强。” “真的慢死了。” 闻言，顾其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游栩在捕捉到他眼底还没敛去的笑意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伸手：“你笑什么？” “没。”顾其煴抬手抵在唇边，试图压下往上扬的嘴角，“抱歉，最近可能有点哮喘。” 这人不是感冒吗，恢复得这么快？ 游栩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冷冷地把手放回口袋里，说：“不许笑。” 顾其煴肩膀抖了一下，随后“嗯”了声。 两个人刚慢悠悠的晃回寝室楼下，就见远处一道身影提着行李风风火火地往外面冲。 “先撤了我车来不及……”祁斌几乎是挥着手从他们身边跑过去，转眼就消失在了校门外。 “体测也没见他跑这么拼命。” 游栩吐槽着推开校园保安室的大门，远远就看见了校门口那辆熟悉的车，以及靠在车边等人的游筱。 来的好早。 他刚想抬手示意，就看见游筱的目光越过他，直直地走向了他身边的人，然后非常自然地拍了下顾其煴的肩膀。 “消息够灵通的，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顾其煴淡淡应了一声。游栩站在原地看着游筱和顾其煴这过分自然的互动，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游筱就靠在车门框上，理所当然地解释：“不然呢，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天天不吃饭。” 游栩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游筱早就和顾其煴加了联系方式。 什么时候的事情? 而且居然还是因为这种事? …… 早知道这么麻烦，他从一开始就好好吃饭了。 游栩正在脑海里想着，就听到旁边的游筱又开了口：“小顾上车去家里坐坐？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闻言，游栩猛地转过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其煴，无声的用口型警告：你敢答应试试? 顾其煴迎着他的视线沉默了两秒，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谢谢，不用了。”他转向游筱。 “没什么。”游筱耸肩，“游栩难得有个新朋友，过来吧，我不在意。” 就这样几番周转下，顾其煴还是获得了中奖名额。 游栩简直要气笑了。他瞪着顾其煴，顾其煴却像没看见一样，从容地拉开了后车门，还对游筱礼貌地点了下头：“麻烦了。” 游筱坐进驾驶座：“这么乖啊。正好谢谢你平时照顾小栩。” 见两个人行云流水的就上了车，游栩站在原地，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跟了上去，“砰”地把车门带上。 游筱启动车子打弯向后转，游栩靠在车窗边，整个人离顾其煴远远的，拿着手机就噼里啪啦地打字。 Y：「你故意的？」 身旁传来轻微的震动声，顾其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莫名其妙的人：「你姐姐很热情。」 游栩看着这条避重就轻的回复，更来气了，但他又不想让游筱看见自己摆着臭脸，只能把眼皮直直耷下来，又往旁边挪了挪。 Y：「装什么乖。」 莫名其妙的人：「没装」 莫名其妙的人：「不欢迎我的话我也可以下车的，对不起，虽然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看到最后一条，游栩的手指一顿，猛地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口袋不再理会他。 “怎么坐那么远啊。”游筱清冷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她透过后视镜淡淡地瞥了后座一眼，不解地问。 游栩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顾其煴那边挪了半寸：“后排位置这么大不能坐？” 就在他往旁边靠的时候，顾其煴恰好抬手去整衣领，手肘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臂，两个人实打实的撞到了一块。 游栩瞥眼前面开车的游筱，咬牙切齿地警告顾其煴：“手放规矩点。坐不老实就给我滚到前面去，信不信我直接给你踹下车？” 游栩家算是栋偏雅致的双层住宅，在南城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绝对排得上名号。 一层是较大的开放式空间，经典的客厅连接餐区，旁边就是厨房和临时会客厅，阳台每层都有，顺着旋转梯的二楼才是卧室。 顾其煴看着玄关空荡的鞋柜，侧头问从进门起就闷不吭声的人：“拖鞋就这几双，为什么二楼有好几个房间，准备给客人住的？” 游栩踢掉鞋子：“不知道。没人住，就空着。” 当初选定这套房子时其实没想那么多。游筱是不婚主义，多出来的房间自然不会是给伴侣。而游厌之还窝在以前那间破老屋里，一时半会也找不来。 即便来了，这里也绝不会给他留一毫米的位置。 这些房间从最初就注定是空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种空旷。 “你们先歇着吧。”游筱从阳台讲完电话回来，手上还举着手机，“冰箱里有水果，想吃什么自己拿，不用拘谨。” 她看了一眼沙发上脸色明显臭下来的人，意有所指道：“酒吧那边临时有事，我得先走一趟。留下的记得好好照顾客人。” 听到关门声的游栩觉得自己命苦。 默了几秒，他站起身一把拉住顾其煴的胳膊往楼上带：“别在下面干站着，上去。” 游栩的房间不大，墙上贴着几张运动主题的海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上面有几道明显的划痕。 顾其煴淡淡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停在了书桌上方贴着的一张照片上。 海湾。 游栩刚关上门，转头就看见他站在原地盯着面墙，不禁扯了下嘴角：“国外的地方，见过吗？” “没有。”顾其煴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很漂亮。” 游栩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伸手把笔袋从包里拿出来。顾其煴看着夹层里的那张照片，眼帘低垂似乎在想什么。 顾其煴存在感太强，哪怕只是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游栩也没办法静下心去复习功课。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游筱发消息。 Y：「1」 Y：「他在这我能干什么。」 过了几分钟游筱才拿到手机回复：「没事做就去兜风，车又不是没有。」 Y：「我过个月才成年，没驾照」 游筱：「那骑自行车」 …… 看着屏幕上毫无作用的建议，游栩无语地锁上屏幕。他一转头，正好和边上暗戳戳看着他的人对上了视线。 几秒后，游栩破罐子破摔般地开口：“兜风吗？” 沿海的风一向大，混着阳光又热又闷，直直蒙住了人的感官。 游栩单脚支着自行车停在起始点，看着眼前蜿蜒的柏油路，突然觉得自己像有病。 游筱平时经常开兰博基尼出门兜风，而这里背后刚好靠着山区，就顺势修了条便捷通道。然而路是好路，景也是好景，但两个高中生骑着自行车在这条道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风吹得路旁的树木一直在响，两人一路沉默地骑着，不知怎么就拐到了海边。 这里的风更大，带着海浪的咆哮声，几乎要盖过一切声音。 游栩的头发被风吹得向后飞舞，他余光瞥了下后座上一声不吭的人，说道：“顾其煴。” 顾其煴抬起眼，海风越来越大，卷着沙粒打在他腿上，有点疼。 游栩眯着眼睛，正想开口说回去算了，就听见后座的人出了声：“车链。” 他愣了下，下意识捏紧刹车，单脚撑地。 链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卡死了，这时候已经死死的绞在了齿轮里，根本蹬不动。 “……”游栩无语地瞪了一眼这破车，又瞥向顾其煴，“你早就发现了？” 我就说刚才怎么蹬的那么吃力。 顾其煴从后座下来，海风吹得他额前碎发凌乱。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把车把扶住：“推着走？” “不用。” 游栩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他抬手指了指来时的路：“后面游筱出门会经过这，到时候让她拖走换辆车就行。” 工作日的海边人烟稀少，步行道上格外清净，只有海浪规律地拍打着堤岸，之前猛烈的海风也渐渐缓和下来。 下午一两点的时间，天空保留着清澈的湛蓝色，只在天际线处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暖黄。 太阳不知道在哪里。 游栩和顾其煴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空旷的步道上。 几分钟过去，顾其煴的目光先落在游栩被风吹动的发梢上：“去过国外的海湾吗？” 游栩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过了两秒才回答：“嗯，来南城前就住在那。” 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小地方。 “和家人一起，现在呢。”顾其煴的语气很随意，眸子就浅浅看着他，问道，“好像就你和游姐。” “小时候的事了。”游栩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似乎不太想说这个，“分开也好。” 说完他想了想，偏过脑袋：“话说你会游泳吗？” 顾其煴说：“会，一二年级那会学的。” 听到这个时间，游栩意外的挑了下眉梢：“这么小就学？” “是。”顾其煴的声音在海风中很平稳，“小时候贪玩没注意，差点掉过一次海，后来家里就让去学了。” “掉海。”游栩怔了怔，又说，“我之前也在海边遇到个要掉海的。” “老小一只了，挂在边上嗷嗷哭。” 顾其煴眼神似乎更深了些，道：“那你怎么解决？” “找家长啊。”游栩理所当然地说，“我当时也没多大，还能把他拉上来吗？” “那家伙就在岸边扯着嗓子喊，老吓人了。” “不过后面居然是我们邻居。”他揉了揉肩膀，在拂面而来的徐风里伸了下懒腰，“新搬来的，难怪能跑海里去……” 顾其煴点头：“那你们还联系吗？” 游栩灌了口矿泉水，随口说：“没有，他那字丑的像海妖成精刚练成人的……而且不知道海湾怎么样了，地址也查不到。” “你还查他地址？”顾其煴微眯着眼。 “咳咳咳咳！”游栩闻言猛的咳嗽起来，伸手去拍他肩膀，“我没查他地址！我查我自己家！你有意见？” “没。” 不知道为什么游栩又感觉这家伙在笑，那种藏在眼底里的细微笑意让他莫名的有些烦躁。 顾其煴那双眸子又轻飘飘的落下来，他心里刚升起的火瞬间哑了。 高一那会儿，他身边还没这么多人，除了那个甩不掉的黄毛，后来也最多是多了个章佐会偶尔凑过来说话。 顾其煴话不多，只是和学校里的每个人一样过着平静的一天又一天。但他的视线，他的动作，他所说的话，不管自己的感觉好坏，都仿佛比别人的分量要重的多。 人真的会潜意识去关注一个各个方面都未知的人吗？ 但是关注了又怎么样，两个人如果无法同步和融合，无法确认完全认真，那这个人无论多努力都没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游栩突然觉得顾其煴某些地方很像方曼桉。 并不想承认的是，他把自己放在了游厌之的位置上。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游栩在顾其煴骤然震惊的目光下干脆利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海风中格外清晰。顾其煴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有些重：“你干什么？” 怎么突然这样。 游栩偏着头，左脸颊微微发红。他挣了一下没挣脱，语气硬邦邦的说：“有蚊子。” “冬天哪来的蚊子。” “那就是我乐意。”游栩终于转回头瞪他，眼眶还因为受到刺激微微泛着红，“松手。” 哪怕只是一点影子都不被容忍，在这点上，游栩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心理和感情洁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在干什么 第46章 适可而止 顾其煴的手松了些力气，但没有完全放开。他的拇指在他手腕内侧轻轻蹭了一下，那里皮肤薄，还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冬天哪来的蚊子。”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沉静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点无奈。 游栩觉得被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隐隐发烫，猛的把手抽了出来。 顾其煴也把手插回口袋，干脆的换了个话题：“对动物感兴趣？” 经历刚刚那一遭，游栩此时的语气还有些硬：“怎么看出来。” 两人正好走到一段木栈道上，木头随着脚步不断发出轻响，游栩的目光穿过木板间的缝隙去看底下的水，过了会儿说：“没养过。” “小时候也没养过？”顾其煴问。 “没。”游栩踢开栈道上的松果，“有人对猫毛过敏。” “现在呢？” 游栩沉默了片刻，自从方曼桉去世后过敏这个理由就已经不存在了，但家里也没人提起养宠物的事，那些曾经被小心翼翼回避的话题就连同着所有曾经的喜爱一并封存了。 “习惯了。”他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听起来没头没尾的。 顾其煴没再追问，说：“下次去亲戚家可以带你去看看。” “乱跑人家家里去。”游栩把外套套上。 “不会。”顾其煴停下脚步转身，“她的猫咖平时也对外开放，我只邀请过你。” 海风卷着咸湿的潮气扑面而来，明明足够凉快，游栩却感觉耳根有点发烫了。 顾其煴站在这里，身后是一片湛蓝的清海。 游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别扭地移开视线：“哦。” 方曼桉走后，他自诩自己对感情没什么敏感力，唯一的几次还是因为被祁斌硬控。 可自从这人表白后，就像是有什么脱离了掌控，一次次把已经定型的世界变得混乱起来。 顾其煴的表达从来都没有歧义，只是他个人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算有也很清楚某种好就是导火索，是引诱人的深渊。 人往往不能判断一件事的真假，而这大大加大了欺赖的风险，他也没有信心全身而退。 对他而言，任何亲密关系都像是难以养成的枷锁，如果没有足够安全，他不会擅自妄动。 但是看着一个人几月如一日的游走在身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随着云层的散开，阳光毫无预兆地倾泻下来点亮了整片海面，原本澄蓝的海水泛着透明的绿，在光线下反复闪着碎光。 就在他出神时，身旁的人开口叫他：“游栩。” 游栩抬起眼，他的肤色偏白，在阳光的下透着不真实的干净，眼帘微抬带点怔忪。 顾其煴看了眼边上不断涌动的海水，眸光浅浅地照下来，盯着他耷拉着的眼皮说：“如果你的选择以公平为中心。” “那我看你顺眼，也希望你能看我顺眼。” 很直白的白话。 没有任何修饰的将游栩那些莫名其妙的别扭掩的干干净净。 出乎意料的，游栩居然感觉这句话异常的熟悉，就这么由浅到深地刺入记忆，和脑海里的声音逐渐重合。 “我一直有个准则，” 年幼的小娃盘腿坐在沙滩上，对着身边沉默的小男孩嘟囔道，“看我不顺眼的人，我也会看他不顺眼，因为这样才公平。” 礼尚往来的道理他懂。 默了一会，游栩出声：“我没有看你不顺眼。” 顾其煴闻言轻笑一声，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两下：“是吗？” 他侧过头，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金影，看过去闪闪的，说：“那刚才躲什么？” 游栩瞬间炸毛：“谁躲了？！海风太冷！人下意识就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来换你你不躲？” “哦……”顾其煴拖长语调，“原来是被风吹的……” 说着视线又在游栩脸上明目张胆地停留了片刻，往前一步稍俯下身来。 “那你给我摸摸，”他声音压低，眉眼间带着笑意，“好不好？” 这句话一出，游栩直接宕机了。 什么意思。这家伙在挑衅他？ 几秒后，他感觉浑身都烧起来一样，从上到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你……”说完这个字就卡住了。 顾其煴依然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近距离地看见他睫毛轻颤两下，随后一抹血色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耳尖。 海风卷着浪声穿过两人耳畔。 “我怎样？”过了几秒，他的目光落在游栩紧抿的唇线上，追问。 “你……离远点！”游栩猛地往后退，脊背撞在木栈道的栏杆上发出闷响。 顾其煴直起身看着眼前明显炸毛的人，眼底笑意更深。他非但没退，反而又逼近半步，单手撑在了游栩耳侧的栏杆上，说：“为什么？不是没看我不顺眼吗？” 游栩被他困在方寸之间，海风裹着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拂过来，逼得人喘不来气。他别开脸，咬牙切齿：“顾其煴，你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 顾其煴轻笑一声，“刚才打自己巴掌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适可而止？” 游栩张了张嘴，却发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其实不在意自己怎么样。 见他不说话，顾其煴指尖轻轻拂过游栩的脸颊，问道：“疼不疼？” 这三个字问得太轻，游栩一时就忘了推开。他忽然发现顾其煴撑在栏杆上的手指节是绷紧的。 这个发现让游栩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眼，直直看向面前的人，问道：“你紧张什么？” 顾其煴微微一怔：“怕你再给自己一巴掌。” “你管得着吗？”游栩轻嗤道，语气却还是软了下来。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推开他往旁边挪： “走了，太阳晒死人了。” 栈道中间开了两家便利店，顾其煴从其中一家出来，手里拿着两支甜筒，很自然地递了一支给游栩。 游栩的目光从对方被海风吹得微乱的发梢落到冒寒气的甜筒上，觉得好笑：“这都快冬天了，你吃冰淇淋？” 风吹得他发丝飞扬起来，少年的语气里仍然带着嫌弃。 他们在海堤上坐下，肩膀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游栩咬了一口冰淇淋，过低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眯起眼，舌尖一阵发麻。 就在这时，顾其煴的视线幽幽飘过来，忽然侧过身凑近他，紧接着游栩感觉嘴角被什么擦了一下。 他下意识要躲开，却听见顾其煴说：“别动。” 顾其煴的声音很低，恍惚间甚至带了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游栩瞬间僵在了原地，只能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往自己脸上靠。 顾其煴轻轻抹去他唇角边上那点冰激凌：“吃东西还能沾上。” 温热的触感在皮肤上停留了整整两秒，游栩甚至能看清顾其煴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海浪声突然变得很远。 游栩怔怔地看着他收回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道：“这种事和我说我能自己来……” 顾其煴撇开视线：“抱歉。” “……”游栩说，“倒也不至于。” 因为不知道怎么转移这种尴尬，他的视线在四周飘了一阵，最终随便停在了岸边的旧木船上。 “这船好像小时候见过的那种。”他说，“不过好像当时海边大多都是这种类型的。” 顾其煴的声音很轻：“经常来海边？” “嗯。”游栩又咬了口冰淇淋，“挺喜欢海，但是后来就不怎么出来了。” 顾其煴低头看着脚下的浪花，眼睫极慢地眨了下。 他变化真是很大。之前那个喜欢笑还有些傲娇的人，现在已经明显内敛，却偏偏还留着些过去的影子。 顾其煴微微蜷缩起指节，他想起很多年前另一个海边上因为冰淇淋掉地上而眼圈发红，却还强撑着说“才不想吃”的小男孩。 那时候的游栩情绪都写在脸上，像张一戳就破的薄纸，怎么努力都遮不住。 而现在…… 他看向身旁正刻意盯着海平面的人。少年紧绷的侧脸线条很分明，几乎是把所有情绪都压在了紧抿的唇角下。 因为顾其煴的目光太过专注，游栩默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什么看？” “没。”顾其煴弯了弯唇角。 游栩被他这一笑弄得更加烦躁，低头狠狠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冰得他太阳穴直跳。 “笑屁。”他含糊地嘟囔。 望着远处海面上掠过的摩托艇，顾其煴慢悠悠的说：“只是想起以前也见过一个人，吃冰淇淋这么凶。” 游栩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顾其煴转过头，说：“不过他没你这么……”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看着游栩不自觉屏住呼吸的样子，没继续说话。 “这么什么？”片刻后，游栩忍不住问。 “没这么可爱。”顾其煴随口一说。 游栩捏着冰淇淋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盯着远处海面上闪烁的波光，过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还看过别人吃冰淇淋？” 顾其煴漫不经心地说：“嗯。看过不少。” 看过不少？游栩愣了愣。 这是什么癖好！ 他的睫毛颤了下，随即彻底转过头，摆明了不想再搭理身旁这个人。 看着游栩别过去的后脑勺，顾其煴沉默几秒终究是没忍住，低笑出声。 “啧。”游栩回头瞪他，“又笑什么？” “没什么，”顾其煴尾音微扬，懒散的靠着栏杆说，“刚刚开玩笑的，别当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