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传说化形后》 第1章 华兹与神枪 由奥格斯格七世统治的人族族地，华兹府邸。 蜂蜡蜡烛的烛火时不时跳动一下，像一位轻盈的舞者。伏在书桌上的男人眉头皱起，似乎被这细微的光影变化所惊动，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真是美极了。像包裹碧蓝苍穹的水晶，又像精灵族地中央伊诺克之湖结冰时的湖面。 他直起身，拿起置于一摞书籍旁边的怀表。 雕花怀表上的时间告诉他，现在正是深夜，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 偌大的书房之中，只有书籍与烛光与他为伴，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华兹府邸年轻的主人叹出一口气，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点睡意，反倒盛满了对于某件事的深思冥想。他手边还摊着一本书，书名为《神枪的传说》，即使书的硬皮封面被保养得很好，变薄、打卷的书页仍旧透露了男人翻阅次数不少的事实。 他没有继续翻看，将书合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后那些长至腰臀、宛如绸缎的金色长发晃动着，在烛光下呈现出浅浅的蜜色。 他将手里的书塞回书架上。那书架上的书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但如果有人在场，必定会对着书架大吃一惊—— 这位出了名难以捉摸的贵族希欧多尔·华兹，他的书架上竟然摆满了市面上见得到亦或是见不到的，有关于神枪传说的书籍。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是真是假的异族趣闻、秘史，甚至还有眼下尤其受到女性们喜爱的爱情小说。那些爱情小说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爱情小说，其中的一方是人族，另一方则是非人族的其他种族。 说到这种另类的爱情小说，就不得不提一提它们惹出的“祸端”。 这些小说原本上不了什么台面，只在平民与一部分贵族小姐之中流传。后有某些贵族小姐对书中动人的爱情深信不疑，怀着一颗少女心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前往其他种族的族地见世面，才导致遭了殃的贵族老爷们联合排斥抵制，数次向奥格斯格七世提议禁止这些书籍的流通。 当时希欧多尔在旁边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句“比起**，诸位不如花心思教育教育孩子，外族领地危险难道不是三岁孩子都该清楚的事情吗。” 不论这话是不是带有夸张的成分，因为他的这句话，奥格斯格直接驳回了几位贵族老爷**的提议。 “华兹”这个姓氏注定了希欧多尔从出生起就能够受到人族领导者的偏袒，也注定了他的一生都少不了遭到其他贵族的眼红。 究其原因，还要追溯到大抵三百年前。 纳特大陆的物种，根据数量被粗略分为六大种族，分别是人族、矮人族、兽人族、海妖族、龙族、精灵族六个种族。 大陆上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和平——至少表面看起来和平。三百年前，各种族之间的争夺激烈，除去海上霸主的海妖一族与栖息雪山的神秘龙族外，剩下四个种族之间几乎每日都在重复斗争与战乱。 人族的力量与其他三个种族相比实在是过于弱小，无论是体能还是天赋，他们都处于弱势。 生来便得到神明恩赐、拥有魔法之力的人族只占少数，就算是这少数魔法师，在精通魔法的精灵族面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不知道神明是怜惜人族，还是为了制止这日复一日的战火纷飞，在人族的数量因为战争而锐减的时候，一柄武器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 那是一把长枪，枪柄末端刻有大陆通用语——奥丹（Audan）。 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由谁铸成。但连能工巧匠的矮人族都忍不住对它加以称赞，连力拔山河的兽人族都惧于那枪身萦绕着的气势，精灵族们能够感受到长/枪之上属于神明的强大气息。 自然，能够得出结论——这是一把曾经属于神明奥丹的武器，用于结束大陆上的这场战争。谁能得到这武器，谁就能得到最终的胜利。 可神明的长枪并不是谁都能够使用，唯有不惧于它那可怕气势、征服它之后，才能使用它。 最终的结果出乎所有种族的意料，因为能够使用这把武器的并不是任何一个被看好的种族。人族之中，一位名为亚利斯的男性举起了那把神枪奥丹，缔造了人族战神的传说。 神之长枪加上亚利斯自身英勇善战，战争很快便结束了。 人族在扩张领土之后开始新的生活，每个种族的领导者许诺互不侵犯彼此族地，看似迎来了十分美好的结果。 然而，那神枪带给人族的并不仅仅是胜利与希望，还有猜忌与恐慌。 只有亚利斯才能够使用的神枪让人族国王奥格斯格一世感到不安，而亚利斯很清楚这一点。为了向君主表示忠心，也为了表明肆意侵犯其他种族的事情不会发生，他作出了承诺：只要人族未受侵犯，他就不会使用这把神器。 奥格斯格一世被他做出的决定所感动，赐予亚利斯姓氏“华兹”，在大陆的通用语中意为“保护者；看守之人”。伴随这个姓氏被一同赐予亚利斯的还有财富、地位、名誉、权力。 于是，人族修建了一座地下宫殿，神明的武器便被存放于这座位于地面之下的“奥丹神殿”中。没有国王的口谕，不可被使用。 宫殿的入口位于华兹府邸中，亚利斯及其后代需要每隔七日前去供奉一次，并确认神枪的情况。 转眼三百年时光过去，战争成为历史，神枪成为传说，华兹一族仍旧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例行每七日一次的供奉。 也不知是不是和供奉之日近在眼前有关，希欧多尔近日常常睡不安稳。 像是被梦魇缠上，他总是从梦中惊醒，醒后又记不起梦的内容。 这样的异常让他感到不安。 “……少爷？希欧多尔少爷？” “刚才出神了。什么事？”希欧多尔用食指与拇指揉捏眉心。 出声叫他的是华兹家新来的仆从，日常担任马夫的角色。这个小伙子性格外向，年龄也与希欧多尔相近，平日与希欧多尔交谈并不像其他仆从那样小心翼翼。 他今天与希欧多尔一同准备供奉所需的物品。 仆从询问：“看您精神状态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吗？” 希欧多尔只说自己昨晚没睡好。 “兽人族的熏香似乎有助眠的功效，”年轻的仆从说，“矮人商贩们的店铺里有卖的。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采购一点。” 希欧多尔对兽人族气味浓烈的熏香敬谢不敏，摇头拒绝。街边几个路人对着他们的方向窃窃私语，大概是认出华兹家的马车，希欧多尔收回目光示意仆从快些离开。 小伙子肚里还有一堆话没说呢。他方才听闻洛丝薇娜夫人正要举行宴会，希欧多尔似乎正在邀请名单上。 谁都知道希欧多尔不喜社交，华兹老爷与夫人尚在的时候，他参加宴会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如今华兹家只有他一个人，他更是以在外人看来堪称任性的姿态拒绝了所有宴会的邀请，除非邀请者是最大权力的拥有者，即奥格斯格七世。 尽管如此，万人敬仰的地位与受神明眷顾的容貌依旧让不少贵族朝他递出邀请信件。 可惜希欧多尔少爷和老爷一样没有魔力。小伙子心想，不然当个魔法师留在皇宫多好，何必在这偏僻的地方看守一个见不得光的神殿的大门——不，入口？ 马车在华兹府邸的大门前停下，希欧多尔从车上下来，打开怀表看了一眼。 傍晚时分商店的人会将他嘱咐的东西送来，在此之前，他需要洗个澡换一身衣服，然后进入地下神殿。 说是供奉神明的神殿，实际上不过是“囚禁”那柄神枪的牢笼。希欧多尔偶尔会想，如果神枪有自己的意识，恐怕会咒骂他们一族吧。 华兹家的好几任家主英年早逝，说不定正是神枪诅咒的结果。 希欧多尔面无表情地想着，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他将十指的指甲修剪平整，束起脑后的金发，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把出鞘的长剑那样锋利。 贵族大多是拥有魔力的魔法师的家族。包括君主奥格斯格在内，谁都以为华兹一族除了亚利斯，都只是吃闲饭的看门贵族。 事实却并非这样。世世代代，他们打开神殿入口的方式正是使用魔法阵——他们生来拥有魔力。 只是比起宫廷魔法师，他们更愿意留在这里与孤独的神之长枪为伴。 希欧多尔用手中的烛台点燃通道两边的蜡烛，走向地下室。 他至今难以忘记第一次被父亲领着，看到奥丹神枪的画面。 位于神殿深处，漆黑的枪柄与爬满红纹的银色枪头都被锁链紧紧束缚，他却仿佛能透过那柄冰冷的武器看到一个流淌滚烫鲜血的灵魂。 那长枪带给他的震撼无人知晓。 只有他们一族才能靠近它、注视它，这个认知带给他的愉悦感同样无人知晓。 点燃最后一支蜡烛，希欧多尔伸出手，准备推开地下室的大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以至于推门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手中捧着的东西全部落地，金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价格昂贵的酒液从崩裂的碎片中飞溅而出。 希欧多尔望着地下室的地面，素来冷静的青年竟然震惊得几乎瞳孔震颤。 ——原本只有魔法阵才能开启的神殿入口，像遭到某种袭击般，被不知名的力量轰开了一个大洞。 坑文补完计划启动！隔壁也会继续更 感谢支持w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华兹与神枪 第2章 精灵艾伯纳 “相传，精灵是最受神明青睐的种族。 “生活在大陆的三大种族之中，只有精灵族从出生起就拥有强大的魔力与漫长的寿命。可是同时，他们也非常排外，选择永远生存在与世隔绝的森林中。 “由于人族诱拐精灵的情况频频发生，在他们眼中，人族是大陆上最邪恶也最阴险狡诈的种族。每个精灵从记事起，就会被反复叮嘱一件事情——绝对不要接近人族。” “他们难道不知道逆反心理吗？”另一个声音打断平静的叙述，“越是被嘱咐不要做某件事，就会越想去做某件事。” 颇为少年老成的声音淡淡地一笑，“你说得对。” “我们还要走多久？话说，你是把这片大陆的地图背下来了吗？” “自然不是……” “嘘，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位于人族族地与精灵族族地之间的堕落之森，同样是不少精灵的居住地。 正如森林的名字所表达的那样，在这里生存的全都是“堕落”的精灵——他们是一些自愿离开或是被驱逐出族地的异类。 精灵极其容易被居住环境以及自身情绪影响。和其他种族不同，那样的影响往往会给他们带来无法逆转的改变。 嫉妒、憎恨、厌恶……当阴暗的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精灵的性格甚至使用的魔法种类都开始发生改变，他们会难以与同族继续共同生存下去，只能投身于这片幽暗的森林之中。 但凡事皆有例外，这个“例外”，指身处这里的精灵也并非全都属于堕落的暗精灵。 ——也有可能属于闯入的皮孩子。 皮孩子从草丛中探头，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精灵的存在之后，才松一口气，站起身抖落洁白衣袍上的草叶与粉尘。 以人族的标准，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精灵的幼年时期的姿态会维持约二十年，少年时期的姿态会维持约为八十年，青年时期则为一百年起步。也就是说，今年几十岁的他放在精灵族中确实不过是个小毛孩子。 “奥丹之神！那个女精灵和我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艾伯纳不解地嘟囔，“就算是堕精灵，也不至于碰见正常精灵就要上嘴咬几口的吧？这太可怕——” 他口中的抱怨还没说完，一道凛冽的风刃从侧面飞来，堪堪蹭过他的脸侧。 “——！” 浅金色的发丝悠悠地落在草地上，伤口慢半拍传来痛楚，艾伯纳赶紧把剩下的话咽回去，在心中哀嚎着倒霉，浑身因为戒备而紧绷着。 他缓慢地回头。 原本以为顺利躲过的劫难正立于他的身后，那双眼睛像是一只准备将老鼠逗弄至死的猫的眼睛，正牢牢锁定着他。 艾伯纳吞口水，咽喉处绷得过于僵硬了，他觉得这口水吞得特别艰难。 漆黑长发的精灵微笑，舌尖划过殷红的嘴唇，“你以为逃过一劫了，对吗？” “我……要我说……我们是同族，”艾伯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或许……是不是可以，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女精灵似乎觉得这很可笑，她笑得前俯后仰，但那双眼睛始终牢牢地注视艾伯纳。在她杀意凛然的目光下，艾伯纳根本不敢移动哪怕一步，什么咒语魔法阵都忘得一干二净。 眼下看来，比起精灵，她更像是魔女。“魔女”抬起手臂，向下摊开的手掌中，魔力逐渐凝聚出一条漆黑的利刺。 “同族？说这种引人发笑的话可救不了你。自从被驱逐出精灵族地的那天起，我日日夜夜都在憎恨，不停地憎恨，为的就是增长实力寻求报仇的机会……哈，可终于被我等到了。” “报仇？等一下，什么仇？我可没有参与过任何驱逐精灵的行动！我发誓，我只是路过——” 可惜这位堕落精灵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握着武器就朝艾伯纳冲了过来。 论年龄，这暗精灵不知道比他多活了多少年；论魔力，这暗精灵大概随便就能碾死他。在死亡面前，艾伯纳抵抗不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唯一能做的只有下意识闭起眼睛。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自己胸口四溅的血光。 有什么速度极快地从他身后经过，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拎起他的衣袍。双足腾空之前，他听到某种金属与那位“魔女”手中的利刺撞击的声音，尖锐得叫他牙根发痒。 面前的景色迅速变换，对方毫无温柔可言地拎着他的后领，在树与树之间穿行。 艾伯纳瞅到在空中自由舞动的一缕黑发，第一反应是自己八成“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又被什么恐怖的角色找上了。 恐怖的角色随手将他放——对，没错，正是“放”——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 屁股与粗糙的树枝亲密接触的滋味并不好受。艾伯纳龇牙咧嘴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能眺望到不远处精灵族真正的族地。 “哇哦，”他发出感慨，“这大概是整个堕落之森最高的一棵树了吧？” “哟，胆子挺大。你不恐高，对吧？” 艾伯纳愣了一下，有点呆滞地循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男人站在他的身后。 双臂环胸，背靠着大树，嘴里还叼着一根细长的草叶。他微眯着一双眼睛，眼瞳正如浸在日光中的红宝石，引人注目的同时又让人有些惧于直视。 这人额头前的刘海和脸颊边上的碎发都是短的，艾伯纳之前瞅见的，是他后脑勺被扎成小辫的长头发。 “你……”艾伯纳又看到掩盖在碎发之下的、对方的尖耳朵，“你是……混种？” 除了精灵族，大陆上还有第二个尖耳朵的种族吗？至少在他现有的只是中，并没有。 但是艾伯纳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精灵的气息。所以他推测，对方是混种，而且极有可能是精灵与人类的混种。 “呃……” 他当然不是什么混种，更不是精灵。尖耳朵很可能是因为他身为武器之灵的特征。 他初到异世界，实在是没能把握好一个度，刚从华兹家中闹了个大动静，不小心把地下神殿的大门轰开，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和游戏世界几乎没有区别。 神枪还在途中决定好了自己的“代号”——维德，用大陆上的通用语解释即为“流浪者”之意。 维德并不打算和艾伯纳解释什么，“对。怎么，歧视我？” 艾伯纳连忙摆手：“不，我绝对没有任何歧视你的意思。而且你刚刚还救了我。” “放心，就算是歧视，不表现出来我也看不出，”维德吐出嘴里的草，“话说，你是在用这种方式送走自己吗？” 艾伯纳：“什么、送走？……这话也太不吉利了吧！” “不是这样的话，难道说你特地来堕落之森旅游？嗯，这里离精灵族确实挺近的。” 大概是这位说话太离谱，艾伯纳也忘了把他当做救命恩人来看待：“当然不！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维德蹲下，目光往树下探去：“送走和旅游也都可以被称作目的。” 艾伯纳原本不打算说，可维德的态度让他实在忍不住为自己解释：“我有一个认识的精灵，她——” “行了，咱们没有时间解释，”维德收回视线，摆手，“现在还算安全。快点回你的老家去吧，小小年纪别好的不学学坏的，还玩离家出走。” “我没有离家出走——听我解释！”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时间解释。” “不行，我要解释！” “……” 维德不清楚精灵族是都这样奇怪还是说面前这个是例外，他用小拇指掏了一下耳朵，然后食指朝下：“你自己能下去，对吗？” 艾伯纳探头一瞧。 刚刚也说了，这大树应该是整片堕落之森最高的树木了，他们所在的还是接近树顶的位置。艾伯纳的魔法实在不精，况且一到危急关头就容易忘记所有知识，要让他独自下去未免有些强精灵所难了。 艾伯纳斩钉截铁：“不行。” “把我烦走了，你不行也得行。” 艾伯纳闭嘴了。 他的目光往维德身上瞟，从上瞟到下，没看到一把武器。 艾伯纳有点纳闷：混种也能会使用魔法吗？刚才那个是他变出来的武器，还是说半路上嫌重给扔了？ 维德摸摸下巴：“看刚才那暗精灵的反应，只要你还在堕落之森的范围内，她估计是不宰了你不罢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总之现在，你该回家了。” 停顿了一会儿，维德又说：“反正也顺路，送你回去也不是不行。” 艾伯纳不太情愿地说那好吧。 “等等，”他反应过来，“顺路？你也回精灵族？你想清楚啊，就算是混种，精灵族照样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等他说完，维德已经像之前那样抓着他的衣领，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艾伯纳的叫声太大，简直响彻整个堕落之森。维德“啧”了一声，顺手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第3章 新手指导 “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精灵哪有那么容易挂掉？你刚刚叫得太大声了，是准备把那只暗精灵引过来把你大卸八块吗？” “不死也会奄奄一息吧！”艾伯纳捂住胸口，高空下坠的刺激感让他的心脏现在仍旧狂跳不止，“你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就来这么刺激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维德站在他边上：“胆子这么小？怪不得刚才被暗精灵攻击的时候连动都动不了。” 他一说出这句话，艾伯纳就反应过来了：这货刚才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好戏，看他小命要丢了才出现的。 想到自己狼狈不已的时候，却有人藏在边上看好戏，艾伯纳就有点心里不平衡，感恩的心情减了一大半：“又不是我想一动不动的，我——” “嗯，你控制不住你自己。”维德一边点头一边“帮”他补充剩下的话。 “……” 被人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噎自己的感觉可不好，艾伯纳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长是长了一张尤其俊美且无害的脸，但他在族地里可算得上是孩子王，许多年长的精灵也都常常忍着他让着他，过的是备受宠爱的生活。可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丝毫没有忍他让他的意思。 别说不打算忍让了，简直是句句戳他痛处，句句不饶人。 都说不论男女，美貌是精灵族的一大武器，看来也不是对谁都适用。 不过说起容貌，让艾伯纳如此确信维德是个精灵与人族的混种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维德长得并不逊色于精灵。 精灵族都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并且不论男女都喜欢留长长的头发，让其他种族都难以区分见到的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 与精灵族的柔美不一样，维德的长相英俊中带点侵略性，那双暗红的眼睛眼睛气势尤其足，很容易就能被看出是男性。 不仅如此，他身上有一种利刃出鞘一般的凶残，看上一眼竟然不由得心生恐惧。 艾伯纳推测，维德遗传的父母之中人族的那一方应该多一些。 而且那人族肯定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才能混出他这样的混种。 “维德。” 这时候，从旁边的草丛外又钻进来一个身影。 艾伯纳草木皆兵，在看清对方之前下意识抓着旁边扯下来的枝条抽了过去。 只不过，这简陋的“武器”还没触及对方就被维德一把截住，进退不得。 “看清楚再动。”维德说。 他仅仅是抬了下眼，这漫不经心的动作中流露出来的杀意竟然叫艾伯纳浑身僵硬，与直面暗精灵的时候有的一比。 从那片刻之中，艾伯纳好像短暂窥见了维德那张不靠谱外表下的模样。像是一头……饿极了，正对着什么虎视眈眈的野狼。 维德很快就把无意露出的杀意给收敛了。 他看向精灵，就见对方一副强忍恐惧小心翼翼的样子，与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把目光移开。 维德无奈地耸肩，主动介绍道：“我是维德。这是希欧，我的新手指导……呃，同伴。你冷静点。”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没用？ 考虑到对方是被他无意识给吓到的，维德很善良地只在心里吐槽了这句话，装作没看到他僵硬的样子，“你叫什么？” 艾伯纳朝刚刚出现的家伙看过去，意外地发现，那个叫希欧的竟然是个人族小孩，比他还要小的小孩。 其实与维德比起来，那个人族的孩子看起来反而更像是精灵族的。他有着金色长发，一双眼睛漂亮极了，看起来清澈又无辜，五官宛如神明精雕细琢，简直比艾伯纳这个真精灵还要无可指摘。 “我是艾伯纳……”艾伯纳简短地回答。 那孩子微笑着，善解人意地回答：“没关系。” 艾伯纳踌躇着，问：“你，你是混种还是人类？” 希欧回答：“我是人类。” 好吧，艾伯纳有些遗憾，又有些好奇，“人类都长得像你们一样好看吗？”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维德。 维德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当然不是。我和希欧是特别的。” 他是玩家，希欧是新手指导，肯定和常人不同。 同样，他会愿意带上希欧一起离开，也是因为希欧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就是他身为玩家的敏锐！ “艾伯纳，”维德说，“你刚才在树上看到精灵族族地的方向了吧，我们接下来往那边走——” 维德抬起手指着某个方向，艾伯纳心不在焉地点头，正要经过维德的身边，维德又一把把艾伯纳给拉住了。 “喂，”维德简直哭笑不得，“我是真不明白你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 起初艾伯纳没懂维德是什么意思，他顺着维德的手指看去，发现树影交错之中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艾伯纳狠狠吸了口气，顾不上管什么可怕什么野狼，嗖地一下退到维德身后：“魔、魔女！” “魔女？噗……哈哈哈哈，”维德大笑起来，“嗯，很形象。”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艾伯纳，做了个评价：“和刚才比，你好像有点进步啊，起码知道躲起来了？” 艾伯纳在心里嚎：“这是哪门子的进步？” 见希欧还站在维德身侧，艾伯纳赶紧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他急切地说：“快过来，这个魔女很危险！” 希欧只是微微侧头，用稚嫩的嗓音说：“嗯。没事。” 什么没事？他根本不懂！ 艾伯纳刚冒出头便与暗精灵来了个对视，打了个激灵，赶紧缩回维德身后。 维德发现自己找来的这位新手指导胆子确实很大，“不怕？” 希欧仰起那张白净的脸，眼睛亮亮的，看起来颇为高兴地对维德说：“维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暗精灵。” 大胆且可爱，让维德忍不住翘起嘴角，“那你站在我身边吧。” 一开始他还想着找一个小孩来当新手指导是不是不好，现在看来这小孩还算机灵也不会惹麻烦，倒也不错。 方才对艾伯纳紧追不舍、黑发碧眼的暗精灵静立在维德面前。 和一般的精灵不同，暗精灵的眼睛是浑浊的，压着一片沉甸甸的情绪，看了就会觉得不大舒服。 尽管只过了一招，可她却明白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并不好惹，显然她并不想直接和维德动手。 “你应该不是纯种的精灵族……混种吗？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你不清楚，混种同样是精灵族排斥的对象？” 又被认成混种了。 维德摸摸自己的耳朵尖，“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对他紧追不舍……你们有仇？” 他来到堕落之森的这两天也见过几只暗精灵，其中也有想要驱赶他的，但也不至于一直追着不放。这位“魔女”的反应不太正常，艾伯纳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招惹到对方了。 “有仇？没错，就是有仇……他正是我复仇的对象，”暗精灵回答，“我为什么会被逐出族地，为什么会‘堕落’，为什么会与亲人、友人分离……只要见到那张脸，我就能回想起全部的痛苦！” 这不是个好问题，暗精灵几乎越说越激动，最后手中再度出现一支漆黑的利刺，直指维德身后的艾伯纳。 “我的目标只有他一个。把他交出来，还是说你被他的容貌迷惑，想和他同生共死？那我也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我看起来很像是会被容貌迷惑的人吗？”维德一挑眉。 “不像不像！”感受到暗精灵杀意的艾伯纳快崩溃了，“维德，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你的武器到底去哪了？” 维德说：“什么武器？我没有武器。” “刚才明明就有！” “你看错了，”维德露出苦恼的表情，“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有她一位还好说……如果我站在你这边，她恐怕是打算和其他暗精灵合起伙来对付我们。你感觉到周围其他精灵的气息了吗？” 艾伯纳哪有注意过这些，听维德这么一说，他才分出注意力去感知，还真感知到不少精灵的气息！ 他吓得一张脸发白：“不是吧……” 暗精灵微笑：“虽然只是精灵与人类的混种而已，但是你很敏锐。没错，正是你所说的那样。” 维德眯起眼睛，陷入沉默。 意识到维德并不是那么坚定地想要帮艾伯纳，暗精灵脸上浮现出满意，声音也放得温柔，“你们若是萍水相逢，那你不必那么好心帮他。这本来就是我们精灵一族的族内事。” 艾伯纳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看来我帮不了你了，”维德转身拍拍艾伯纳的肩膀，“毕竟交换了名字，亲手把你交给她未免太残忍了。所以艾伯纳，勇敢地逃跑吧！” 这也……太过分了吧！ 艾伯纳呆滞地抓着维德的披风，这人转变得实在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 维德解下披风。看他的表情，对披风的不舍甚至超过了对艾伯纳的惋惜： “你喜欢？拿着吧，就当是饯别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新手指导 第4章 太不要脸了 说什么送他回去…… 艾伯纳气得把手里那件黑色披风往地上一扔，朝维德大声吼：“骗子！” 扔了还不解气，还在上边又踩了一脚才往相反的方向逃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于精灵一族的最后的倔强。 暗精灵塞琳似乎很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兴致很高地追着艾伯纳跑。 维德无动于衷地站在后边观战，感慨这样一比艾伯纳确实没用多了，就连逃跑的时候都不知道用上咒语和魔法，自然逃不出暗精灵的手心。 不是说不论什么种族，只要遇上危急关头总能爆发潜能吗？ 维德摸摸下巴，在心里为这个说法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希欧站在他身旁，礼貌地提醒：“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被抓走了。” 维德：“噢。” 速度比艾伯纳不知道快多少倍的塞琳很快出现在艾伯纳的身后，手中漆黑锐利的武器逼近艾伯纳的后心。 眼看着尖锐的利刺就要没入艾伯纳的身体，她却忽然眼前一黑。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是一块布！ 视线被遮盖后，全力追赶艾伯纳的塞琳免不了减慢速度踉跄几步，艾伯纳十分惊险地躲开了她的利刺，往前猛地栽了个跟头，顶着一脸草屑顺利逃生。 在塞琳挣扎的时候，维德抬手做了个抓空气的动作，盖在塞琳脑袋上的披风竟然自己动起来，把她从头到手臂整个裹了起来。 “听希欧说，不论是精灵族地里的精灵还是堕落之森里的精灵，都很爱干净，是真的吗？”维德经过她的身边，“我可一个月没洗澡了，这件披风当然也是。噢，刚才还被那小子踩了一脚……” 这简直是恶魔的低语。 然后维德看到对方整只精灵都僵硬住了，知道自己得到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摸着头哈哈一笑，速度极快地把塞琳的双手紧紧束缚起来，另一只手掐着塞琳的脖子。 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那件披风有意识似的松开了精灵，回到维德的臂弯上。 披风不是什么厉害的道具，涂在上面的魔法药水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随手在人族之城买的，阵法效力持续时间不长，不过做点猥琐的小动作倒是足够了。 维德看着塞琳铁青的脸色，吹了声口哨，“这下验证了。” 希欧甜甜地一笑。 精灵族爱干净这一点绝对是极大的弱点了。 维德：“好了，现在你的小命在我们手上，精灵小姐。这小子应该不值得你以一换一吧？” 早就被身后的动静吸引去目光的艾伯纳看得很是解气，他用力掸开身上草屑，激动地夸赞维德说： “刚才那个原来是你的作战计划吗？厉害！太不要脸了！” 维德：“……” 希欧似乎也忍不住笑，将头侧到一旁轻轻地咳嗽。 维德皮笑肉不笑：“这在你们精灵族里是赞美的意思？” “呃，那句‘厉害’是的。” 艾伯纳因为维德的举动又有了极大的安心感，想向他靠近几步，又忍不住在意维德身上的衣服，“不过，你真的一个月没洗澡了吗？” “……”维德沉声说：“不满意我可以把你扔回干净的暗精灵们的怀抱。” 塞琳自然不愿意配合他们，像一具尸体一样僵硬，维德则是看起来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拖着她走。 被维德和艾伯纳感知到的其他暗精灵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不过正如维德所想，埋伏在周围的暗精灵们被维德手里的塞琳牵制，哪怕数量很多，仍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太可笑了，你帮助他是想得到什么？把他送回精灵族地之后，难道你认为你自己也能留在那里吗？” 塞琳弯起眼睛，语气中满是嘲讽。 维德还没说话，艾伯纳就连忙开口：“我会想办法的，这点用不着你操心！” “精灵族不可能接受外族，哪怕是拥有一半精灵血脉的混种。你现在把他带回精灵族地，将来等待着他的依然是冷眼，嘲讽，甚至驱逐，”塞琳对艾伯纳说，“难不成因为他们对你好，你就理所当然认为所有精灵都能接受你的决定？” 塞琳沉默了一会儿。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看着艾伯纳的表情竟然无比平静，甚至有些怜悯，又像在看别的谁。 塞琳说：“你把一切看得太理所当然……” 艾伯纳被她堵得想反驳又反驳不了：“我……” 这时候维德终于开口：“好了，两位，麻烦停一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回’精灵族？” 塞琳愣住。 艾伯纳更是意外：“不是吗？可是你之前不是说，顺路——” “顺路的意思就是顺路，”维德说，“我不得不经过那里。” 原来是经过……他这话成功让两只精灵都安静了。 维德继续说：“而且那种地方也只有精灵待得住了吧。明明寿命这么长，却硬要留在那么点大的地方，还排斥外族，是准备向龙族学习吗？” 在来的路上，他从希欧那里听到了许多有关于精灵族的特点。 不过，希欧称自己也就是书本上看来的，他从未验证过这些，也无法验证。 看得出来维德是真心不想“回”精灵族地了，从堕落之森到精灵族地边缘这段路他几乎把精灵族能吐槽的地方吐槽了个遍，吐槽的同时为了确保消息的真实性，还不忘了问他们“对不对”“是不是”，刨根问底的态度简直有点招人烦。 唯有希欧认真地听，乖巧得不行。 眼看着精灵族族地近在眼前，维德才勉为其难地住了口。 艾伯纳还能听着他的话笑出来，塞琳那张脸脸色倒是愈发难看。 最后维德作了个总结：“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精灵确实长得很好看。就算堕落也是如此。”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塞琳愣了一下。 维德见状，赶紧伸出一只手扛起艾伯纳，另一只手抱着希欧，没有一丝犹豫：“走！” 塞琳这才反应过来，继续吟诵刚才悄无声息念到一半的咒语，同时暗暗心惊： 那个男人难不成已经看出来她正在偷偷念咒？ 刚才不停问她那些无聊的有关精灵族的问题，难不成也是为了不让她完整吟诵？ 不过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干脆地阻止她？ 看到塞琳被放开，周围偷偷跟着他们的暗精灵立刻行动，跟着冲他们两个放攻击类的魔法。 艾伯纳被维德闪避精灵攻击时的反应力和速度给震惊——几乎他才刚看到精灵的身影或者攻击，维德早已经躲过去了。 那么密密麻麻花里胡哨、像雨一样落下来的攻击，维德硬是凭着速度突破了一道口子。 “这些暗精灵可不像人族的混混一样好对付，”维德在人族之城的时候“有幸”和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浪者交过手，“早知道刚才再狠心一点，直接把她打晕。” 艾伯纳挂在他的肩上，被快速移动的颠簸影响得几乎无法思考，不然这时候肯定会意外于维德还是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的。 希欧抓紧维德胸前衣服，凭借着记忆冷静指路，“精灵族的结界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维德脚尖踩上树梢，借着树梢弹起时的力竟然能飞出去不小的距离，动作也赏心悦目，像一只轻盈的鸟。 艾伯纳却无暇欣赏这些，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能不能……换个姿势……” “换个姿势，拿你挡攻击？” “算了……呕咳咳，当我没说……” “快到了，再忍一忍。” 精灵族族地边缘有一道透明屏障，不仅能阻止外族的进入，也能隔开一些外来的攻击。维德拎着艾伯纳抱着希欧，竟然很顺利地穿过了屏障，身后那些攻击则只能哗啦啦落在屏障上。 “咦，”艾伯纳觉得神奇，“你怎么能直接进来——是因为我吗？” 应该是。 和精灵一起，得到精灵的“许可”，就有进入这里的可能。 维德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其实他也没有什么把握。 他只是赌了一把，如果无法进入精灵族地，那么他会选择恶战一场，接着重新回到人族或者试图去解决暗精灵的问题…… 反正新地图没有开放，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任务没有解决。 维德点头，整理好自己的服装，说：“现在到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小屁孩。” 艾伯纳：“啊、啊？哦……” 他左右看看，见结界周边暂时还没有精灵巡视，才说：“我该……怎么报答？” 维德脸上的笑容隐去。 那种冷兵器般的锐利再一次从他身上浮现，艾伯纳几乎有些害怕，感觉靠近了他就会被割伤。 艾伯纳下意识后退数步。 又吓到小孩了。维德有些头疼——这也没办法，他现在算是武器化形，原本的武器戾气比较大，他并不太能够压制，这让他看起来十足像个坏蛋。 “告诉我，你们精灵族族地的奥丹神像在哪里。还有，你们精灵族有关于奥丹之神的传说有哪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太不要脸了 第5章 奥丹之神 精灵族地和堕落之森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分界线，不过精灵族地有神树庇护与精灵祝福，整体看来显得比昏暗阴森的堕落之森好得多。 阳光穿过树木间的缝隙时拉扯出一道道细长的光柱，在草叶上落下一层金辉，似赋予生命的魔法。 站在屏障之内，能感受到连空气都清新不少，甚至身心都会在无意识中放松下来。 这便是在大陆上“所有种族最想到此一游”排行第一的圣地，它被誉为大陆最干净的地方。 维德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暗精灵们，包括最不甘心的塞琳，齐齐站在屏障外的一段距离处，停住脚步，不再追赶。 不知道是不是两边森林给人的感觉不同，明明只是这么一段距离，却像隔了很远。 维德的这一眼与塞琳对视上了。 对方目光沉沉，嘴唇也抿得很紧。 最终她看了艾伯纳很久，连一句狠话也没有放，沉默又略显狼狈地转身离开。 就算没有这层屏障，他们也不会再踏入这片族地。 因为精灵族最坚实牢固的屏障，已经在他们的心里。 艾伯纳喃喃着说：“传说？那可太多了……不、不过……” 艾伯纳心虚地往边上看，“嗯，大部分传说故事都记载在奥丹神殿里。” “神殿在哪？”维德想了想，“算了，先把你知道的传说告诉我吧。” 见艾伯纳看天看地，维德终于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了，于是问他：“怎么了？” 艾伯纳尴尬地说：“我对长辈们说的有关奥丹之神的事情实在是没兴趣，基本上就没听过，所以——” 所以他哪能记得住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传说故事。 维德了然。 果然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艾伯纳只能提供给他一些接下去行动的大致方向，但是无法一次性把他需要的信息完整提供。 刚才自己聪慧机灵的精灵形象已经被败坏得差不多，为了挽回哪怕一点点形象，艾伯纳连忙说： “但是我知道一点——大陆上没有哪个种族见过奥丹之神，祂是男是女、长相如何，这些都是未知数。正因为这样，每个种族神殿里的神像似乎都是不一样的。” 维德一路过来只听了些精灵族的事情，这件事还是刚知道，“不一样的神像？” 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希欧接话道：“嗯。比如，人族认为奥丹是心怀慈悲的战斗女神，所以人族神殿中，奥丹之神的形象是一位表情柔和、眼神坚毅的短发女战神。” “精灵族则认为奥丹是俊美无俦、智勇双全的无性别神，所以在我们的神殿中，奥丹之神的形象是没有男女生殖器官的长发神明。” 艾伯纳继续说，“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拿着一柄长枪。” 希欧点头，“不管神像长什么样子，有一个判断标准始终不变，那就是神之长枪。” 维德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大陆上的人对奥丹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这把神之长枪…… 那岂不是任人冒充？ 艾伯纳小声地说：“你懂的还真多。” 维德说：“好了，告诉我吧，神殿在哪里？” 艾伯纳正要开口，维德却目光一凛。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抓过艾伯纳和希欧，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不多时，希欧和艾伯纳也听到了不远处渐近的脚步声，几个精灵几乎是贴着屏障缓缓经过，衣袍与草叶摩擦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维德三人对视一眼。 他们和几个精灵离得太近了，精灵又是较为敏锐的种族，很难说会不会被发现。 维德和希欧看向艾伯纳。 艾伯纳做了个口型，“他们在巡查结界。” 等到他们离开，艾伯纳才松了一口气。结果他一扭头，却见维德和希欧都比他放松，仿佛他才是那个闯入精灵族地的不速之客。 艾伯纳站起来，正要发火，一个念头却划过他的脑海，“啊！” 希欧和维德同时看向他。 希欧：“被虫咬了？” 维德：“想挨打了？” “哎呀，不是！”艾伯纳说，“我只是想起来，瑞妮的父母是巡查和守卫队的，如果你们能帮忙找到瑞妮，他们肯定会帮你！” 维德仿佛听见了任务发布的声音。 在游戏中，这就是推进度的信号。随着任务的逐步完成，主线的线索才会逐渐明晰。 不过这意味着刚从人族出来的他又要回到人族。 维德摸摸下巴，有些犹豫。 希欧却先他一步向艾伯纳了解情况，“你说的那位精灵‘瑞妮’……长什么样子？” “银色的长头发，”艾伯纳说，“长得很漂亮可爱，和我差不多年纪……” 希欧皱起眉头，“是自己跑出去的？还是……通过什么别的渠道出去的？” “我不知道，”艾伯纳有些失落，“今天一早，我听到大家商量瑞妮的事情，说她再不回来就会遭到驱逐……但我觉得她并不是自己离开的，不然她一定会告诉我！” 希欧眉头皱得更紧。 他缓缓说：“我在人族听到过这样一件事……” …… 小憩中的希欧多尔从梦中惊醒，冷汗把额侧的发丝打湿不少，让一贯干净整洁的贵族显得有些狼狈。 他双手交叠，用手背撑着额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神枪失踪的一天一夜他就没停下过寻找，吃没吃多少，睡也没睡好，疲惫累积起来，导致他连短暂的休息都不安稳。 希欧多尔拒绝了管家端上来的甜点与热牛奶，眼瞳中的情绪像是全部沉淀下来，再看不到一点惊慌与焦虑。 还好，华兹家根本就没几个人了。 也许他等待这一天也很久了。 “离开这里吧，”他对管家说，“你知道，皇帝陛下对我们颇有怨言。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寻回神枪之前就会将我们处刑。” “希欧多尔少爷，”管家连忙出声叫住他，“您……已经决定了吗？” 管家是华兹家的老管家了，从希欧多尔的父亲一代就开始侍奉华兹家族。 “能以那种行径带走神枪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我的线人翻遍人族明暗市场，但我们毫无收获。” 希欧多尔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按在门把上，“华兹一族无数次打消皇帝陛下使用神枪的想法，皇帝陛下对我们应该也忍到了极限。” 希欧多尔狠狠皱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在他一无所觉的情况下破坏地下宫殿的入口，带走神枪？这简直不可思议。 通过追踪魔法也无法得到任何蛛丝马迹。 希欧多尔甩头，阻止自己继续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他身后长长的头发跟着他的动作晃动，在空中划出浅金色的痕迹。 他穿过走廊，沿着旋转木梯走到一楼，看到大厅的入口处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在和家里的仆人谈话，一边交谈还一边手舞足蹈，神情激动。 希欧多尔走过去，发现陌生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应该是一位女性，穿的衣服破旧，露出的皮肤几乎是雪白的，胸部丰盈腰肢纤细，手腕上绕着粗麻绳，因为惧怕而轻微颤抖。巨大兜帽的阴影处，散落着几缕银色的长发。 银发？ 希欧多尔朝她多瞥了两眼。 “这不是华兹大人吗！”正在与仆从交流的男人眼睛一亮，“您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您……” 希欧多尔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没有搭理他，对仆人说：“沃森应该吩咐过，我推掉了近日的所有邀请与见面请求。” 沃森是方才的那位老管家。 仆人连忙解释：“少爷，我已经告诉他您最近不见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预约，但是他说这件事我们做不了主，他一定要见您，还闯了进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希欧多尔对这些见怪不怪，毕竟总有人觉得他和某些贵族一样，是一群喜欢泡在酒池肉林里的变态。 仆人安静地离开，希欧多尔略微低头对男人说：“给你半分钟的时间。” 男人错愕：“什么、半分钟？这未免……” 希欧多尔：“你还有二十秒。” 男人咬咬牙，摘下旁边神秘人的兜帽，加快语速：“华兹大人，我心怀诚意与敬意，向您献上这份‘礼物’，望您笑纳。” 早就料到这一出的希欧多尔表情未变，合上怀表放进口袋：“我不——” 他的声音一滞。 因为他看到那少女银色发丝间冒出的尖耳朵，迅速在心里得出了结论： 这不是人类女孩。是精灵族。 第6章 返回人族 见希欧停下，艾伯纳急忙问：“然后呢？” 想到华兹一族，不知怎么，维德心里马上升起一点不待见的情绪，凉凉地说：“精灵被交给人族的皇帝了吧。” 希欧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暗中检查地下市场，大概是叫一些精灵贩子得到风声，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有人亲自上门想要借这只精灵和华兹家攀一攀关系，赌一赌不近女色的希欧多尔或许会对精灵有兴趣。 他当时自身难保，直接把人请了出去，并不知道瑞妮如今在地下市场还是皇宫。 艾伯纳呆呆地问：“那人族的皇帝为什么没有把瑞妮送回来？” “怎么可能送回来？被留在皇宫暖床还差不多。” “什么是‘暖床’？” 口无遮拦的维德硬是被他这句话问得难得心虚。 就算知道艾伯纳如今已五十岁高龄，但毕竟在精灵族依旧算是个小毛孩子，他含糊着说：“就是长得好看，被抓起来当观赏品了。” 希欧别过头去。 一瞬间维德怀疑他是在笑。 一个懂得这么多事情的孩子，知道暖床是什么并不奇怪。 好在艾伯纳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转而愤愤：“人族不是答应过我们判交易精灵为重罪，要斩首的吗！” 维德没在人族停留太久，但有的事情他猜也能猜到，“人族有地下市场吧。为了赚钱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没被发现就是无罪。就算被发现了，只要把精灵交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未必会为了外族追究什么。” 希欧略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维德都准备走了，艾伯纳一把拉住他的披风——得知一月没洗澡是个谎言之后，艾伯纳抓起他的披风可谓是愈发顺手。 “人族真不是个好地方！维德，你在那里肯定也受了很多的苦吧？你长得那么好看，也会被抓去‘暖床’吗？” “……” 维德冷漠道：“没人敢抓我去暖床。” 最终维德和希欧决定回到人族，把瑞妮先带回来。 艾伯纳连忙说：“也带上我吧，拜托了……” “带上你？”维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有什么用？你只会拖后腿而已。” 艾伯纳瞬间涨红了脸。 维德看着就不像是好说话的，艾伯纳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希欧，却发现希欧正直直盯着自己，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缓缓地说：“也许，还真有用。” 维德：“嗯？” 以为是自己的眼神打动对方，艾伯纳的神情更加楚楚可怜起来。希欧却没再看他，而是转向维德。 “精灵对精灵的气息很敏感。奥格斯格七世的宫殿很大，找起来会有一定困难。” 维德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那走吧。” 获得了全肯定的希欧忍不住问：“你……这么相信我？” 维德心大，说：“那当然，你靠谱啊。” 想到维德先前那句“我和希欧是特别的”，希欧忍不住仰头去看他，然后就被维德抱了起来。 男人说：“走吧，出发。” 他说得像是准备出游，丝毫不见紧张感。希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在他被束缚在华兹家族那么多年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哪怕被抱着，维德仍比他高得多，他需要仰头看对方，在侧面瞧见维德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耳朵时，又忍不住思索：维德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的？ 红眼睛……人族好像没有红眼睛吧？就连精灵族也少有这样的瞳色。 维德的眼睛是遗传？还是变异？ 为了避开那群暗精灵，维德决定绕开堕落之森。 只不过这样会拉长前往人族的距离。 走上林间小道时，维德听到马匹逐渐靠近的声音。 为了避免马车扬起的尘土落在希欧那头金色长发上，维德抱着他特地侧身，顺便拉住艾伯纳往路边挪了些。 “往边上靠。” 艾伯纳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这路这么宽，除非他们故意为之，否则那马匹不会撞到我们吧？” 精灵见维德不说话，摸着下巴略一思索，忽然十分感动地说：“是为了不让马儿扬起的尘土沾到我们身上吗？维德，你真好！” 听了这句赞美的维德皮笑肉不笑，说：“你最好给我赶快改掉爱干净的毛病。” 艾伯纳对这话不太满意：“这可不是毛病，维德，爱干净是一种美德……” 维德选择性无视他。 随着马蹄声的靠近，维德抬眼一瞧，发现马背上似乎是一个眼熟的男人，在华兹家，他似乎有过短暂的一眼。 ……华兹家的管家？ 当初是亚利斯·华兹把神枪封进地下宫殿，虽说神枪自身没有意识，但如今的维德却不免共情。 需要的时候用你大杀四方，不需要就将你封进不见天日的地底…… 一瞬间无法忽视的可怖威压险些叫艾伯纳炸毛：“维德？” 维德揉揉眉心：“没事。只是觉得，刚才经过那人很像人族的贵族。” 希欧的视线被他挡去大半，此时再想看，那马儿已经消失在小路尽头。 维德随手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目视前方出神。 所以，和在人族听说的那样，华兹家真的人去楼空了，无人伤亡？ 那家主如今又身在何处？ 话又说回来，华兹家那个家主叫什么名字来着…… 艾尔？多尔？艾多尔？ 心里憋闷，维德语重心长地对艾伯纳说，“小鬼，我现在就给你上一课，人族的贵族大多表面看起来是个好人，背地里却很爱玩囚/禁，以后遇到要离远点。” 身为贵族的希欧多尔·华兹：“……” …… 艾伯纳揉揉自己的眼睛。 “所以，这里是……？” “如你所见，这里当然是人族的领地。” “……” “你那是什么表情？” 精灵站在人族领地的入口处，对着来往的人群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身后有人粗鲁地说着“让开别挡路”的时候才如梦初醒。 维德的披风借给艾伯纳遮脑袋，自己拉好头上的兜帽，确认遮掩耳朵的这层布料不会在行走间落下，这才开始打量周边的店铺。 他一边牵着希欧，一边带着艾伯纳在人族之城的街道行走着，不一会儿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 面前是一家店——看起来有点年纪了，门口栽种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藤沿着半掩的木门向上攀爬，与另一种细藤交织在一起，与边上的店铺比起来显然是疏于打理。 看不出这店开门了没有，也看不出这店是贩卖什么东西的。 维德倒是非常自然地推门走进去，从外面的光芒立刻照进店铺的地面，艾伯纳茫然地打量着这间占地不大的铺子，恰好与一个缺少一只眼睛的玩偶对上视线。 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问希欧：“这什么地方？！” “这种不起眼又不开门的铺子，通常卖一些特殊的东西。”希欧脸色竟然丝毫未变，冷静回答。 店老板正趴在桌上睡觉，被维德进入店铺时的的动静惊醒，抬起了头。 这店铺看起来是邋遢了点，但是店铺的老板却是一个把自己打理得挺干净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黑色卷发，有些长。 他撩起眼皮打量了一眼，打着哈欠的声音含糊不清：“啊……是你啊。” 维德随意地冲他打招呼：“又见面了，老板。我需要一些用以乔装打扮的东西，嗯……大概是能改变耳朵形状的那种。” 艾伯纳大概听懂了一些——果然去希欧所说，这家店其貌不扬，但是店内竟然会贩卖用来乔装打扮的神秘物件。 这家店交易要么用钱要么用物。 别说金币银币，维德连铜币都掏不出一个。 与店主交流之后，他的视线投向艾伯纳，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手中银光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一把刀。 艾伯纳吓得连连后退，维德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最后“喀嚓”一声，艾伯纳觉得自己的脑袋轻了。 他睁开眼睛—— “我的头发——！！！” 艾伯纳低头看着自己短了一半的金发，大叫起来：“维德！你怎么可以剪我的头发！！” “头发还可以再长……而且，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你的头发竟然可以进行交易，”维德用手里的一把头发与店主交换了什么东西，再一次走向艾伯纳，“别动。” 艾伯纳此时看走近的维德就像是在看一只接近的恶魔，恶魔看他还要后退，威胁说：“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头剃光。” 果然威严是需要重新建立的，成功靠近艾伯纳的维德心想。 维德该不会要把我的耳朵揪下来吧？感受到维德的手指在他的耳朵上动作的艾伯纳心想。 “好了。”维德拍拍手。 艾伯纳面前没有镜子，所以他无法意识到自己极具特点的尖耳朵已经变成了和人族无异的耳朵。 店主把那一把金发捆成一束放在边上，看到艾伯纳的耳朵之后拍拍手，称赞说：“维德，你的手艺不错。” 维德说：“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艾伯纳还是没明白，“发生什么了？” 好心的店主递给他一面镜子，艾伯纳看到自己耳朵的变化之后，惊讶得能吞下一个鸡蛋：“这是魔法吗？维德，你还会这个？” 维德笑了声，把店主递过来的其他东西分别挂在腰间放进口袋，“你的尖耳朵太明显了，没有自保能力的家伙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这样就和人族差不多了，没那么显眼。” 艾伯纳摸摸耳朵，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维德那张嘴吐不出好听的话，但好像会做一些替他着想的事情。 希欧抬头问：“他们收的是精灵族的头发？” “对，”维德摸摸他的头顶，“不用你的，放心。” 头顶的触感温暖轻柔，希欧垂下眼睫，乖巧道：“你需要用上的话，我可以提供。” 维德打趣：“艾伯纳，看看人家这觉悟。” 艾伯纳又跑到希欧身旁，努力劝他，“你的头发这么好看，一次剪掉一大把的话，不心疼啊？” 希欧朝他弯起了眉眼，“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这聪明的人族小孩，觉悟好像真的不一般，难怪维德这么护着他。 不，也可能是太小了，还不知道外貌的重要性呢……艾伯纳默默给自己的在意找借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返回人族 第7章 头发 处理好耳朵的伪装之后，维德打算给希欧做一点易容。 为了和小孩视线相平，他蹲了下来。 维德问：“要易容吗？” 他记得，之前在人族与希欧相遇的时候，希欧说他在人族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但是，当时希欧的仇家似乎并没有到处寻找他的踪迹，他们很顺利地离开了人族。 希欧沉默片刻，扬起笑容，“嗯。” 维德这才给希欧简单地改了一下脸型。 希欧的皮肤实在是太柔软，维德不得不放轻动作，生怕自己伤了这位新手指导。 同时，他又有些心不在焉地想：拿艾伯纳这小子的头发换了挺多东西，希望下次这小子还是那么好骗。 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艾伯纳被维德剪了头发还感动于维德帮他的耳朵做了伪装，典型是被骗了还得帮忙数钱。 做完易容，人族、精灵和器灵各怀心思地走在路上，不远处的钟楼上响起钟声，颇具气势的响声几乎传到天际，惊起远处的一群白鸽。 咚——咚—— 艾伯纳听得呆了，仰头看向高高的钟楼。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奔来，速度极快，路人纷纷惊叫着避让，它便畅通无阻地来到艾伯纳的面前。 眼看它就要撞上自己，艾伯纳又一次浑身僵硬，赶车的马车夫用力地勒住绳子，却无法阻止抬起的马蹄逼近艾伯纳。 希欧想快速地把人拉回来，但是刚迈出一步他就暗道不好。 缩小后的他能力怎么可能比得上原本的他，在紧急情况下，不论是迈出的那一步距离还是他拉人的力道都没有掌握好。 惊险之际，维德“啧”了一声，拎起两个小家伙的领子，把他们拽到路边。 他抬眼去打量车夫。 不等车内的人说些什么，车夫就连忙赔笑：“真抱歉，阿奇诺大人，刚才路中间有个孩子站着……” 许久，一句“走吧”慢吞吞地从车内传出来。 从头到尾马车夫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们，驾起车离开。 路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维德收回注视马车的视线，扭头朝艾伯纳和希欧说了句下次小心点。 艾伯纳惊魂未定地喃喃。 维德凑近他，才听到艾伯纳说的是：“我感应到了……马车里有精灵。” 看马车的外表，再根据这马车夫对马车内的人的态度，能够得出马车内的人非富即贵的结论。 贵族也好有钱人也罢，这样的人族，身边带着精灵又或者兽人根本不奇怪，毕竟地下市场里什么交易都有。 这件事发生得这么巧？ 偏偏那个什么老爷上个街还带着精灵，偏偏还从这条路经过，偏偏被艾伯纳察觉了。 可能和任务有关。 难道就是瑞妮？ 维德再度扭头去看那辆马车，但是马车已经快速地驶离他的视线。 他察觉艾伯纳正拉着他的衣服，“维德，我知道你会选择先去找瑞妮，可是……” 艾伯纳碧绿色的眼睛里盛满恳求，他望着维德：“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帮帮精灵们吧，维德！” 阿奇诺。阿奇诺是哪个贵族？是什么人？ 维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先去一趟别的地方。” 维德往前走，没走几步又被身后的精灵叫住，“等等！” 一边说“又怎么了”一边回头的维德，在看到艾伯纳手里那把金色头发的时候瞬间哑然。他看向艾伯纳。 精灵没有修理头发的习惯，艾伯纳的头发原本很长，被他在之前的杂货铺里截去一半后只到胸口，现在又被剪去一截，变得像人族的很多男孩那样短。 他把那一段长头发递给维德。 太阳的光芒照在精灵的长发上，反射出梦幻的光彩，漂亮得不可思议。这些光通通又落进了维德眼底，沉进那两颗红宝石中。 “我的头发好像可以换东西，维德，你拿去换一些想要的东西吧。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把刚才那辆马车里的精灵救出来……我知道的，我很清楚，我的头发可能只够救他一个。” 艾伯纳坚定地说：“还有其他的同族……等我变得强大了再回来救他们。我一定会救他们。” 这家伙误会了。 但他说得对，眼下的任务只需要先把瑞妮救出来，为了不把事情闹大，维德也不会考虑把别的精灵一起救出来。 艾伯纳身后，希欧同样等待着维德的回答。 他看着维德接过那一把精灵头发。 维德对着手里的长头发沉默几秒，叹出长长的一口气：“看来这个忙我不帮也得帮了。剪下来的头发又不能接回去，不是吗？” 希欧略微皱眉——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艾伯纳闻言，高兴地笑了起来。 他们又回到那间有些阴森的杂货铺，不过这回维德没让艾伯纳和希欧跟着一起，只让他们留在店门口。 维德走到店主面前，将那把长头发轻轻放在柜台上，说：“可以用这个换一点钱吗？” 黑发店主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听了维德这句话，他显然有点懵。 “这是之前那个精灵的头发，对吧？维德，你这样可不好，没看到他那么宝贝他的头发吗？强迫人家剪头发这样的事情，做一次就差不多了。” 维德往店门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这次不是我剪的……上一次我剪他头发是因为他头发太长，行动不方便，正好来你这里换点东西，一举两得。” 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一茬。 这家店是维德刚准备离开人族的时候发现的。 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是和店长意外能聊得来。 人族有通用的货币，当然不是所有商店都能以物易物，也不是所有店主都对精灵的头发感兴趣。 只不过这家杂货铺的店主，米谢，他恰好对其他种族的物件感兴趣，维德才得以用艾伯纳的头发在这里换取一些需要的东西。 维德只在这里拿物品换物品过，并没有拿物品换过钱。米谢这家没什么人光顾的店里，大多是一些卖不出去的东西，拿来换也不吃亏。但是货币就是另一回事了。 米谢摸摸下巴：“嗯……换钱啊……你让我考虑考虑。” 维德笑了笑，“一点就行。还有，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顾及到门口的两个小崽子，维德没有聊太久，简单地问了几句，又拿了想要的东西就告辞。 米谢拿出几个银币放在桌面。 拿起银币放进衣服口袋之前，维德看米谢正准备把头发收起来，忽然说“等一等”。 米谢看向维德。 维德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说：“怕那小子抵赖。这长头发，我可以带一缕走吗？” 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头发 第8章 阿奇诺 维德走出杂货店的店门。 他看到希欧站在不远处，这小孩也不知道是哪里养出来的，往那里一站就是树一般笔直，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身后。希欧旁边是背对维德蹲着的艾伯纳，他正百无聊赖地戳弄旁边一株植物的叶子。 两位种族不同，看起来倒像是兄弟。 维德特意放轻脚步走过去，离近了才咳嗽一声。 精灵被他吓了一跳，整个蹦起来，有点抱怨地对他说：“维德，不要故意吓我啊。” 维德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有故意吓你。” 艾伯纳半信半疑：“是吗？真的吗？” 维德当然不打算回答他，向他伸出手。 “这个给你。” 一小缕金色的头发静静地躺在他右手黑色半掌手套上，艾伯纳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头发？不是拿去换东西了吗？” “留了一点，就当做是你誓言的见证了。拿着吧。” “誓言……” “你会变得强大，”维德望进他的眼睛，“会带他们走。” 艾伯纳接过头发。 这头发已经被细线绑好，不容易散开，艾伯纳就把它放进口袋，不知道因为那一截长头发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 “走吧，去找个落脚的地方，”维德往口袋上摸了一把，感受里面的银币的重量，“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艾伯纳眼睛一亮，“我有！” 希欧看了艾伯纳一眼。维德发现他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艾伯纳，跟我来。” 从未踏足这片土地的艾伯纳全程都活泼得过分，一会儿跑进这个商店离一会儿站在那个摊子前，这里看看那边瞅瞅，这一切都足以让他感到无比新奇。 希欧却阻止他直接询问价格的行为。 维德不知道他对艾伯纳说了什么，总之艾伯纳没有向自己要钱。 精灵族那张脸天生具有优势，加上艾伯纳表现得足够有迷惑性，当他脸上带着渴望站在一些铺子前时，就算不买东西，许多摊主也会用慈祥的目光看他，然后笑眯眯地拿出自己的商品分给他。 维德还一分钱没花，艾伯纳手上的纸袋里就已经装着长面包与几个苹果了。 这让维德突然明白了这小子的好用之处在哪里。 同时，他也明白了——希欧这小子貌似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小朋友。 不过，希欧有这份机灵却是用在给自己省钱这一方面，维德还是把“善良”标签给他贴了回去。 他任由艾伯纳和希欧跑来跑去，没有阻止的意思，慢悠悠跟在他们的后面，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艾伯纳的纸袋装满食物，他才捧着东西往回，站在维德面前，像是献宝一样向他展示怀中的东西。 “维德，快看！”他说，“那些好心的人族们送给我许多东西！瑞妮说得没错，这里虽然有坏人，但也还是有很多很好很好的人在的！” 维德先是夸了他：“嗯，不错，继续保持，说不定你将来浑身上下唯一的可靠之处就只有那张脸了。” 艾伯纳当然能听出这不是一句完全的好话：“你真的在夸我吗？” 维德继续说：“当然。” 希欧笑了笑，接过话茬，“你区分好人与坏人未免也太随意了吧。我要是拿一根面包，一个苹果，一块蛋糕把你拐走，我也是个好人。” 艾伯纳被他这句话给噎了，不服气地说：“他们没有要拐我……”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又没有读心术。说不定他们在东西上面涂点安眠药，在偷偷跟在你后面，”维德从他的纸袋子里拿走一个苹果，“等你昏睡过去再趁机出手。” 在精灵族地内，精灵们说起人族有多么邪恶，大都是说“他们会拐走精灵”“他们总是说谎”“他们都是坏人”这种话，但是这种话的杀伤力显然远远不如维德随口说的这些。 “那么，维德，你不应该吃我的袋子里的东西！” 想不出该怎么反驳的艾伯纳生气得要去拿维德手里的苹果，维德不慌不忙，举起自己的手，仗着身高优势，不仅没有让艾伯纳拿到苹果，还用身高狠狠羞辱了艾伯纳。 希欧笑眯眯地递给他一颗，艾伯纳接过苹果，气愤地说：“等着吧，维德，我马上就会进入青年期，到时候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得多！” 回应他的是维德咬下苹果时发出的一声脆响。 …… 把艾伯纳在旅店里安置好，维德和希欧出门打听那个神秘的“阿奇诺”老爷。 奇怪的是，他已经询问过好几个人——其中有普通路人也有商人小贩，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贵族或者富商。 要不是维德足够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恐怕就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那个马车夫根本不是在称呼马车内的人。 “有钱有势但是对不上姓名，其实还有两种可能性。”希欧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了他的困惑。 维德：“嗯？” “一种是马车里的人用了假的名字，还有一种则是——” 维德跟着他抬头，望向城镇中心高大雄伟的、高塔般的建筑物。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二人现在所处的街道上，许多店铺已经准备歇业。而那栋建筑却仍旧灯火通明，并且，那些灯火明亮得丝毫不像是蜡烛或煤油灯的光。 人族领地上最华丽最精致的建筑物，最令人向往的建筑物，守卫最森严的建筑物。 人族领主的住所，也就是皇宫。 希欧：“有身份有地位却鲜少被人们听说的，也有可能是皇宫里的魔法师。” 希欧垂下眼帘。 出于安全考虑，那是他现今最不能遇到的角色之一。 维德正摸着下巴沉思，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原来是一队巡逻者从街道上经过，队列之中的大部分巡逻者都穿着黑色的制服，却有一个例外—— 里面有一个男人是穿白色制服的。他的表情也与周围严肃的巡逻者们有些不一样，两手置于脑后，像是在浑水摸鱼，在队伍中并不是一点点显眼。 维德听到旁边的路人正讨论： “最近的巡逻怎么这么大阵仗？和失踪的华兹家有关系？” “很可能。你看，白色制服——那不是皇宫里的人吗？” “是啊，据说地下市场查得也严格起来了……” “我隔壁那裁缝的舅舅的朋友的表哥的儿子听到了一点来自地下市场那边的风声，似乎是贵族大人丢了东西！” “丢了什么？” “不清楚……可能和华兹家有关系？” 听到“华兹”的维德下意识肌肉紧绷，把自己斗篷上的兜帽向下拽了拽，借此遮挡自己的脸。 他感到有些好笑，神枪明明是传说中人族最强大的武器，现在看来人族大多数人却并不清楚华兹一族的使命。 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阿奇诺 第9章 大魔法师 “非常感谢您邀请我，洛丝薇娜夫人。今晚的宴会真是棒极了。” “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夸赞。”洛丝薇娜微笑着与站在她面前的客人碰杯，随后有些神不守舍地垂下眼帘。 这场宴会原本还可以更棒的。 她原本邀请了希欧多尔·华兹，可惜对方拒绝了。更可惜的是，对方触怒了奥格斯格七世，如今已成为一个逃犯。 很多人不清楚华兹家的来历，他们这些贵族却很是清楚。 华兹一族与神枪命运相连，如若说华兹一族会因为什么触怒奥格斯格七世，那必然是神枪出了意外。 再加上流传的“丢失某样东西”的说法…… 洛丝薇娜想，奥格斯格皇帝不满华兹一族大概已经很久了，毕竟每一次皇帝有关“启用神枪”的想法都会被华兹一族拒绝。 明明长了一张那样叫人神魂颠倒的脸，着实是遗憾。 想到那张会出现在万千少女梦中的容貌，洛丝薇娜转向窗外。她忽然惊叫起来，“天呐！” 她突然大声惊呼，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酒因为剧烈摇晃溢出酒杯，打湿了华美的裙摆。 身后女客人连忙扶住她，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问：“洛丝薇娜夫人，您怎么了？” “刚才……我看到……”洛丝薇娜稳住身形，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夜幕已经降临到这片大陆上，窗外漆黑一片，再往下，能看到零零散散的、路灯昏黄的光芒。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有一个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那似乎是一个人…… 可是这里又不是一楼，难道有人在天上飞不成？洛丝薇娜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说：“有一只鸟突然飞过去，把我吓了一跳。吓到你了吧，真是抱歉。” “不，没事……” 从洛丝薇娜的窗前“飞”过的维德稳稳落在一棵树的树枝上。 他的姿态从半蹲改为站立，目光则投向不远处。这一带坐落着许多贵族府邸，距离皇宫已经非常接近，甚至站在这样比较高的树上时，就能直接看到皇宫的围墙内的景象。 这皇宫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整片人族领地的路灯汇聚在一起，或许都没有这里的灯光明亮。 维德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他也怀疑这里使用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照明用具，更像是光魔法。 皇宫内最高的建筑，是那栋像白色高塔一样的建筑物。它与钟楼有些相似，不过比钟楼可精致且高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维德大概知道那栋建筑物的用处——既是宫廷魔法师们的研究所，也是宫廷魔法师们的住所。 人族拥有魔力的人不多，这样的人往往都会成为魔法师，比普通魔法师更加受人尊敬的就是宫廷魔法师。宫廷魔法师们直接为皇族效力，而皇族会为魔法师们提供最好的条件，供他们潜心钻研魔法。 他的脚尖用力一蹬，像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往皇宫的方向冲了过去。 维德的目标很明确，正是这栋白色的高楼。但是在此之前，他需要换一身不那么可疑的衣服，因为黑色斗篷完全是一身只要被看到就会被怀疑动机的服装。 于是片刻之后，维德成功解锁新装扮·宫廷侍卫服饰。 把衣服从侍卫身上扒下来还不够，维德将他绑得严严实实，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阿奇诺的魔法师？” 侍卫瞪大眼睛，惊恐地点头又摇头。 “到底认不认识？”维德指着他的脑门，压低声音，“对着奥丹之神起誓。如果说谎，你必将遭到神明的惩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 那侍卫没听过这么恶毒的威胁方式，一脸痛苦地回答“知道”，而维德就像一个恶魔，一个没有心的行刑人，完全不给对方喘气的时间，紧接着又问他： “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侍卫指向白色高楼。 “我知道在那里。我是问，在第几层？” “应该是……应该是顶层，这个我真的不是特别清楚，”侍卫说，“但他是大魔法师，所以……” 大魔法师？ 维德还真不知道这个“大魔法师”和普通的“魔法师”有什么区别，不过根据字面含义，大抵就是能力比较强，地位比较高的意思。 拥有这种地位了还进行肮脏的交易，把精灵束缚在身边，这些贵族真是一个比一个下流。 他换上从对方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这衣服和他之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位白制服巡逻者（也有可能是巡逻监视者）的服饰大同小异，这件制服也是白色，领口与袖口都带有金色的装饰，就连扣子都是带花纹的金色。 维德从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上面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和扣子有点多，险些叫他没忍住把刚打晕的侍卫摇醒，让对方帮自己穿。 希望这皇宫里的侍卫不至于认识所有的同伴。 维德在心里祈祷了一下事情不要变得更加麻烦。 希欧和艾伯纳这时候都在旅店，天亮之前能解决的话，他或许还能赶回去睡一会儿。 皇宫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把守得严格，最严格的还是大门入口以及宫廷内各个建筑的入口。维德原本以为高楼的入口处也会又严密的守卫，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守门的侍卫，也没有…… 维德拿出一个小小的药剂瓶，是他白天从米谢那里换来的一点点魔法药水。他小心翼翼地在面前滴了几滴，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没有魔法阵。 看来这些宫廷魔法师对于皇宫的守卫非常放心。 维德推门进去，就像忽然踏入白昼。四周墙壁上被灯座托着的圆形水晶球散发着比外面的路灯要亮上许多倍的光芒，远远隔着几条大街的人都能够看到这些穿透玻璃窗的灯光。 正如维德猜测的那样，果然是光魔法的作用。 他抬头向上看。 还有上面几层的走廊都贴着建筑物四壁，中部自然也是空出来的，维德能够直接看到高楼的顶部。他再仔细看，顶部有一个复杂的金色图案，他推测要么就是有象征宫廷魔法师之意的图案，要么就是什么特殊的魔法阵，没有实际的用途。 他踏上旁边材质与白色玉石很相近的台阶，每一步都轻得没有声音。 这条台阶连接着每一层楼，如果侍卫说的是对的，他只要沿楼梯走到最顶层就可以了。 在往上的过程中维德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借口，“我只是来送魔药的”、“大魔法师让我送来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皇帝陛下让我把东西秘密送来所以不能告诉各位”之类，但是在此过程中他竟然没有遇到一个魔法师，甚至没有遇到任何人。 时间还很早，这里也不至于有宵禁吧？这太不对劲了。 维德停下脚步。 或许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最糟糕的情况，他被发现了。 这不应该。 这个最糟糕的情况同时也是最不应该发生的情况，神枪本身不受人族那些追踪魔法、占卜魔法的束缚，所以他才能顺利从华兹家离开，被发现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嗯，就算是近乎于零……维德转身，刚下一个台阶，刚才经过的那些楼层的光魔法就统统失效，只留下通往顶层的灯光。 ——也不是不可能。 不愧是“大”魔法师。 他站在楼梯上向下看去，没有一丝光的楼梯下方是一片漆黑，看起来和地狱深渊没差。 这已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你被发现了。 “这是一种邀请？”维德不觉得恐慌，“很另类的邀请。” 维德不怕这种情况，就这么顺着对方的意，加快往上走的速度。 顶层只有一个圆拱形的雕花大门。维德推开它走进去，意外地发现那是一个供奉奥丹之神的神殿。 维德看向神殿中的神像，这位奥丹之神有着垂至脚踝的长头发。 神像前坐着一个人，正在进行祷告。 听到门被推开，他转过头，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反而绽开一个微笑：“你来了。” 维德下意识打量起他的耳朵——不是精灵。 不是精灵，但在神殿里摆放精灵族神殿才会有的长发神像？ “嗯，来了，”维德自然不管什么神像面前会不会失礼，“相信吗？我是奥丹之神派来找你的，大魔法师。” 这大魔法师长得还挺人模狗样…… 维德端详阿奇诺那张英俊的、线条较为柔和的面容，他的头发是浅浅的褐色，而眼睛竟然是紫色，这在人族中非常少见。 阿奇诺竟然毫不生气，“我知道。并且，我已经等待了很久……” 他从座位上起身，往维德的方向走了几步，维德粗略估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解下腰间的剑，用带着剑鞘的剑指着阿奇诺。 那剑尖恰好抵住阿奇诺的胸口。 “说话应该不用凑那么近。魔法师，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用了魔法？还是说，只是因为刚才看到了？” 阿奇诺老实地站在原地，回答：“这是神明的旨意。” 维德：“……” 他和神神叨叨的家伙有点难以沟通。 预感这个问题再继续下去最终可能会变成扯皮，维德开门见山：“你手里是不是有只精灵？把他交出来。”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也是神明的旨意。” 第10章 我们是同类 “精灵？” 阿奇诺眯起眼睛，“什么精灵？你为什么会来找精灵？”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奇诺脸色微变，“你站在了精灵族那一边？” 艾伯纳那小子到底可不可靠？ 看这大魔法师的样子，对什么精灵并不知情，但也不像是在装傻。艾伯纳感知到的精灵气息，真的和这个人有关吗？ 精灵真是这位阿奇诺马车上的吗？ 维德拿着长剑的手有一瞬间犹疑。 他在放下手中剑与继续举着剑中摇摆了两秒钟，以“就算弄错了也没关系，只要理直气壮就不会被对方看出破绽”为由说服自己，继续稳稳拿剑指他。 “说说看，你有没有同精灵接触过？” 维德板着脸询问的同时，在心里想：你快说有吧，千万别是那个小子弄错了，不然让我这一趟白跑了。 阿奇诺：“……” 他那转瞬即逝的犹豫与为难被维德捕捉，维德眯起眼睛。 “你不是奥丹之神的信徒吗？神像面前，难道你准备说谎？” 阿奇诺避而不答：“我并不想在奥丹之神面前说谎。但我也并不想回答你。还有，你不应该在神明面前如此放肆——” 维德把下巴一抬，道：“抱歉，我并不是奥丹的忠实信徒。我再说一次，把精灵交出来。”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阿奇诺表情变了。 像是愤怒，像是不敢置信，像是茫然。他喃喃着： “你不信仰奥丹之神？这怎么可能？不，不，你应该信仰他……” 看来，这人不仅是奥丹之神的信徒，还是一个热衷于传教的信徒。 ……要不，试着激他一下？ 维德面无表情，“实不相瞒，我不仅不信仰奥丹之神，在这片大陆上，我最讨厌的可就是那位奥丹——” 轰！ 维德往后跃开，轻巧地落在神殿顶部巨大的、托着许多水晶球的吊灯上，吹了一声口哨。 这位阿奇诺被奉为大魔法师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人类就算生来被赋予魔力，一般而言使用时也是受到限制的，需要依靠魔法阵为媒介使用。可是这位阿奇诺刚才使用的风魔法，威力不弱，但他竟然不需要借助魔法阵就使出来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奥丹之神不敬，尤其是你，”阿奇诺愤怒道，“不过是神明手上的一把武器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出那种——！” 好快！ 这回是阿奇诺没把话说完，维德就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他的面前。阿奇诺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将长剑从剑鞘中拿出来的，那泛着冷光的剑刃就已经架在他的脖颈旁边。 毕竟比速度，很难有什么样的存在能与维德比肩。 比剑刃还要寒冷锐利的是维德的目光，阿奇诺竟然因为那目光而僵硬无法动弹，忍不住屏住呼吸。 那双红色眼睛同他离得很近，像由鲜血凝成。 “谁告诉你的？” “什么？” 维德：“我是武器。谁告诉你的？” 这总不可能是玩笑，不会有人开这样的玩笑。 他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客气，阿奇诺也没有了最初的礼貌，看向脖子旁边的长剑，说：“你先把这个拿开。” 维德觉得这人真是不会讨价还价：“挺不客气啊，大魔法师。拿开？谁告诉你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反正知情者解决一个少一个。你要是说了，指不定我会考虑放了你。” 阿奇诺此时已经被他逼着贴上神像的底座，并不说话，似乎在思索自己该不该把那个神秘的存在“供”出来。 维德在心里倒数三个数，数完手腕加了点力，他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一道血痕。 “杀了我你也走不了，”阿奇诺说，“我的血会驱动这里的阵法。或许你看到过顶楼玻璃窗上那金色的图案？和这个神殿地面上的图案是一致的。” 维德低头。 他进来的时候是没有注意地面，这么一看，还真是。 阿奇诺接着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多年。神枪。” 说这句话时，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仿佛要落下泪水，这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维德看得差点把手里长剑甩出去。 “……你等我干什么？” “我们是同类，也都是被神明选中的存在。只有我们才能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维德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时，他注意到阿奇诺的耳朵。 刚才两人距离较远，他没有发现，阿奇诺的耳朵有点怪异。 他本身前不久才接触了米谢提供的能够随环境变色的乔装材料，这时候盯着看了会儿，发现阿奇诺的耳朵与艾伯纳有些相似。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维德心里达到了顶峰，他伸出左手触碰对方的右耳，接着差点把右手的剑扔出去。 你才让我失望！维德在心里呐喊。 人族的魔法师，竟然是个精灵族！ 难怪信仰精灵族神殿的神像，难怪能不用魔法阵放出魔法，难怪长着一双少见极了的紫色眼睛，都是因为这家伙根本不是人族，而是个精灵族！ 根本没有往这一方面想过，维德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好在他发呆也好平时不笑也好，因为那双眼睛的原因，总给人一些利刃般的威胁感，哪怕现在呆滞了也更像在沉思。 “是奥丹之神为我指明方向，让我来到这里等待你。你是我的同类，是不被接纳的存在。” 阿奇诺说，“可你怎么能对奥丹之神如此不尊敬？你是神明留在这片大陆上的唯一一样东西——” 什么叫不被接纳的存在……这家伙不是精灵族吗？ 维德皱了眉，“什么叫‘东西’？你看着我，你敢说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吗？现在的我不是武器，是名为维德的真实的灵魂。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也只有我自己才能主宰我自己。” 被打断的阿奇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不是精灵族吗？” “我是混种，”阿奇诺淡淡地说，“只是看起来更像一个精灵而已。” 希欧说过，混种的聚集地在梅斯之城，但那里由于聚集了各种各样的混种而异常混乱，并不是个好去处。 这么想想，在人族当魔法师对于阿奇诺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显然这么做仍然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自由。 维德移开长剑收回鞘中，“因为奥丹之神让你等我，所以——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阿奇诺点头。 “也许我们确实是一样的，”维德说，“但我们并不是同类。” 没想到维德会这么轻易就放了自己，阿奇诺愣怔地看着他的动作。 比他的动作更让阿奇诺在意的，是他的话语。 “什么意思？” 第11章 一场空 “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殊，也并不会为了等待什么人，将自己囚禁在高塔中很多年。你等待我，只是因为你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做什么而已。” 维德问：“你想和我一起走吗？还是说，你想让我留下，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似乎被维德说中了想法，阿奇诺的嘴张张合合，带点焦急地说：“和你走自然是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 “什么？” 维德笑起来，“维德，这是我的名字，你应该能从中获得一些信息吧。” “维德……”阿奇诺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表情有些空白，“你……” “没错。我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去处，只能在这片大陆上流浪而已。身份，地位，奥丹之神的所在，这些都不是我需要的，甚至，如你所见，我对奥丹之神……哈哈。我需要的是只是‘自在’二字而已。” 他毕竟是“玩家”，需要完成的并不仅仅是游戏的结局，享受游戏本身同样重要。 显然，阿奇诺并不像是那种人。 不过嘛……维德想，这场游戏的线索与终局确实与奥丹之神有关，但这是只属于他的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如果是奥丹之神的狂信徒，那是有可能背刺他的存在，他不会带着这样的人一起行动。 但是，如果阿奇诺愿意和他这个并不信仰奥丹之神的“神眷者”走，那相当于背叛奥丹之神。 维德抬起那双血色的眼瞳，看似认真，又带上几分玩味，“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和我走，成为我的同伴？” 二人之间静得能够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高塔存在着某种隔绝外界声音的屏障，宛如另一个世界。阿奇诺在这安静的、冰冷的世界中生活了许多年，面前的神像是他唯一的倾听者，他不愿也不屑将自己讲述给“同类”以外的人听。 可是他等待了许多年的那个人告诉他，他们并不是同类。 “我……” 阿奇诺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不可以。阿奇诺摇着头后退一步。 不可以。他想。 不可以……他是一个不被任何种族接受的混种，连成为人族的大魔法师都是因为他自称精灵族，方才得到人族皇帝的赞许。 奥丹之神的眷顾，这是他身上唯一与其他混种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一点，他又剩下什么？ 可是，如果不与神枪一起走，难道他要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神明的下一次启示吗？ 年幼在梦中听到神明的预言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那场梦境让他狂喜，让他受宠若惊，也是他成为信徒的契机。他一直告诉自己，梦里拥有温柔声音的神明一定将他视作特别的存在。 此时静下心回忆，阿奇诺这才发现，他其实已经不记得梦里神明的声音。 见他许久给不出答案，维德催促道：“好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纠缠。你知不知道皇宫内的精灵在哪里？” 这时，他听到阿奇诺说了一句什么——具体的没听清。 好吧，也许在这家伙这里得不出什么结果了……维德转身要从窗户跳出去，却听到身后阿奇诺略显痛苦的声音，“不许走——” 这是要跟上了？维德无奈地转头。 刹那间，他的眼睛睁大了。 ——阿奇诺的褐发变成了黑色，那双动人的浅紫色眼瞳竟然直接变成了暗紫色！ 分明是精灵与人类的混种，却这样成为了暗精灵！ 对方的手向下一划，眼熟的黑色尖刺带着紫色电光出现在他的手掌中，他毫不犹豫地附身一砍，那尖刺几乎是带着划破空气的气势冲着维德砍去。 维德没料到他突然翻脸，后退几步，腰正好抵在窗框处，他猛然向后一仰，半个身子就这么探出高塔。 躲避之后，他挥动手中长剑抵挡攻击，咬紧的牙关中泄出不耐的声音，“啧……你发什么疯！” 他发现阿奇诺还是有意识的，与暗精灵塞琳一样。 阿奇诺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这样的……” 那个瞬间，维德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 为什么我等待了那么久，等来的人却偏离了我的想象？ “靠，”维德反手又是一挡，“那是你的臆想，和我有什么——” 铛！ 维德住了口。 在他近乎错愕的目光下，长剑破碎，他利用速度上的优势立即与阿奇诺拉开距离，半蹲在奥丹的神像上。 比塞琳更快、更狠、更不顾一切……维德牙疼似的吸了口气。 不过还好有一点——起码这家伙不会对奥丹的神像动手……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维德就见阿奇诺动作停止片刻，决绝地朝着他砍了过来。一口气还没松出来就硬生生吊回去的感觉着实心塞，维德闪开，阿奇诺那毫不收力的一刺就这么直冲冲地撞上奥丹神像，在上面留下一道裂缝。 饶是维德，此时也目瞪口呆。 “这……这对吗？” 他的疑问还没有发表完毕，阿奇诺直直地冲着他飞来。 知道这一仗算是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维德在虚空中做了个“抽出”的动作。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阿奇诺只觉得撞上一堵不可撼动的墙，在看到一道隐约红芒的同时，他被撞得飞了出去，索性风魔法施展及时，在他的背即将撞上墙面的时候得到缓冲。 他感觉口中有血腥味，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黑色的武器尖端撑在地面。 “刚才的是……”阿奇诺忽然笑了，“神枪啊。” 当年亚利斯·华兹凭借这一把神之武器的助力，让人族稳稳撑住其它种族的入侵，又在这之后保证了人族几百年来的稳定。 结果到头来，神枪不属于任何种族。 甚至不属于奥丹之神。 “停手吧，我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大。” 维德颇感头疼——这时候他已经把神枪收了起来，“没必要打。” 目光触及破损的神像，阿奇诺惨淡地笑笑，“嗯。” 他垂下头，黑色的头发从脸颊旁边垂落，流露出几分颓败。他看着自己的手，缓慢地说：“到头来，我的信仰……我的期望……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的执着，他的坚持，只是一场空而已。 “连原本的样子都失去了。我现在……已经……” 黑色的武器缓缓消散，阿奇诺靠着墙缓缓坐在地面。 维德叹气，他抓抓头发，觉得也许是自己刚才把这家伙逼得有点紧，“我说啊……” 阿奇诺没看他。 抱歉之中，维德的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冒起泡来。 “反正现在神像也毁了，你也变成了暗精灵，看起来好像一切都玩完了，那……考不考虑，做点更疯狂、更刺激、更好玩的事情？” 第12章 约定 “嗯……” 希欧看着维德身后的混种与精灵，“维德，买一送一？” “什么？” 闻声，艾伯纳跑了出来，看到维德身后的精灵时，眼睛一亮，“塞琳！” 名为塞琳的精灵一下子扑了上去，眼眶红红地与他抱在一起，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艾伯纳，你的头发怎么变短了？” “噢，别管我的头发了！你知道吗，你失踪的这段时间……” 维德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时间叙旧，“走。现在，立刻，马上。” 话还没说完的艾伯纳茫然瞪眼，“啊？怎么了？” 塞琳：“刚才……那个，维德大哥哥帮我们掀翻了人族的禁制，大家都跑出来了，现在人族皇宫那边应该有点混乱……” 这么大阵仗？ 艾伯纳目瞪口呆。 五个人挤在这里，让这片区域显得有些拥挤。 阿奇诺的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圈，于希欧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艾伯纳。他解释道：“我们自己还需要逃离人族，救那么多精灵是不实际的。维德已经给他们打开了出口，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 他的表情带点高高在上的姿态，声音却又轻飘飘的，“身为纯种的精灵，被人族抓去已经是耻辱，不会连逃离都做不到吧？” 不知道维德从哪里搬来这座一看就不好接近的“大神”，艾伯纳咽了一口口水。 “呃，好吧……噢对了！” 艾伯纳折返回去，维德余光一瞥，正好瞧见他带上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原来是那一缕金色头发。 看得出来艾伯纳的手工能力不错，金色的头发被他穿在不知道哪里来的翠绿挂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金色的流苏。这个挂坠应该是用来作为装饰品佩戴的，维德没什么兴趣，打量两眼之后又移开视线。 而艾伯纳带上头发之后，亲眼看着这位不好接近的“大神”转向维德，表情如阴云散去，亲切地说：“维德，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维德说好，熟练地半蹲下来抱起希欧。 阿奇诺愣了一下。 他表情怪异地问：“你抱着他走？” “对，”维德说，“怎么了？” 希欧还这么小，迈开步子也是两步才赶得上自己一步，维德当然要抱着他走。 希欧眸光微动，他抬起头，和维德一起坦然又有些困惑地望向阿奇诺。 赶路要紧，这虽然怪异，阿奇诺还是摇头说：“没什么。” 于是二人二精灵再加一个混种就这么趁着混乱离开人族。 人多了，总归话也多了起来，塞琳和艾伯纳本来就属于爱说话的，维德和阿奇诺时不时跟上两句，而希欧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眼睛里闪烁着思索。 直到在人族领地之外的岔路口，阿奇诺停下脚步转过身，同他们道别。 “咦？啊！” 艾伯纳先是发出一声疑问，随后恍然大悟——眼前这个精灵是暗精灵啊！ 可是、可是……他有些纠结。 一路过来，阿奇诺表现得极其正常，和他相处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艾伯纳觉得对方明明就是正常精灵的样子，维德也认证了阿奇诺是可以同行的伙伴。 但是他不可能回到精灵族的领地了，精灵族的结界会拒绝他。 除非……有哪个精灵真心实意地愿意带他进去。 艾伯纳叫住他，“阿奇诺！” 黑发紫瞳的精灵回头，平静无波地看着艾伯纳。 “你想回精灵族地吗？”艾伯纳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暗精灵，但我想你并不坏……” 塞琳被他的发言惊到，低声提醒：“艾伯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艾伯纳还是定定地看着阿奇诺，声音虽小，目光却没有移开。 阿奇诺愣了一下，转而询问一般看向维德。 维德说：“哦，别看我。他，一个笨蛋而已。” 艾伯纳一下子嚷嚷起来，“什么笨蛋，我才不是笨蛋！” “好了，”维德说，“谢谢你的好意行了吧，他去堕落之森有正事。” 就在维德话音落下的时候，阿奇诺问：“维德，你会来见证的，对吗？” 晨光熹微，天不过才刚亮，林间起了风，他们之间隔着沙沙声响，几片树叶翩然落下。 与他隔了一段距离的维德翘起嘴角，笑得肆意又带点邪气，“当然。” 阿奇诺似乎这才满意，头也不回地朝着堕落之森而去。艾伯纳的好奇心怎么也压不下去，他问维德，“你们约定了什么？” 目送阿奇诺离开，希欧一路上略微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他知道阿奇诺也许看出自己并不是个真正的孩子，虽说这件事情要找理由并不难，但总归是有可能让维德对他产生芥蒂的。 好在这个话题展开之前就因为紧张的行程而被无视了。 他也有些好奇维德与那个暗精灵做了什么约定，于是睁着大眼睛望着维德。 维德说：“他原本在人族当魔法师。我让他变成了暗精灵，所以建议他去堕落之森当领头精灵，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艾伯纳和塞琳都见鬼一样地看向他。 “为什么说得这么风轻云淡？”艾伯纳说，“为什么精灵会在人族当魔法师？为什么你让他转变成了暗精灵？而且去堕落之森当领头精灵又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维德说的每一句话，在艾伯纳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偏偏维德还说得那么淡定，把中间过程省略得一干二净！ 这人明明只离开了一个夜晚都不到，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事？ 别说艾伯纳，连希欧都想惊叹了。 维德才没有那个闲心给他解答，“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那么多。” 艾伯纳几乎要抓狂。 希欧静静地听着，等艾伯纳转过身去，才压着声音问维德，“阿奇诺，他是混种？” 维德的脚步一顿。 他没想到希欧竟然这么聪明，“怎么猜到的？” “我之前告诉过你，精灵族可能拥有奥丹之神的血脉，所以精灵在血统上的执着超乎我们想象，”希欧低声说，“纯种的精灵不可能给人族当魔法师。” 维德：“不错。” 希欧：“你们发生冲突，是因为提及他的血统？” 维德促狭地看他，“想知道？” 希欧很是懂得进退，“如果不方便说，不必告诉我。” 闻言，维德笑了起来——希欧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当然不介意透露一点消息给希欧，“他被我动摇了信仰，才变成了暗精灵。你知道的，我虽然寻找奥丹之神留下的线索，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信仰奥丹之神。” 维德这人有时候说话很毒，还真是能把精灵气成暗精灵的存在。希欧点头。 他看着维德目视前方的侧脸。 他走路很稳，希欧被他抱着一点也没有难受的颠簸感，加上方便赶路与说话，也就没有要求自己下来走路。 “我们聊了一下。我认为暗精灵相比精灵只是发生了外貌上的变化，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失去情感，与正常精灵无异，”维德说，“所以，暗精灵被排挤是没有理由的。会不会有可能，暗精灵甚至是普通精灵进化后的一种状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约定 第13章 隐瞒 维德这段话同样省略了许多东西，比如说他试探地询问了阿奇诺知道多少有关于奥丹的事情，接着他就遗憾地意识到，阿奇诺知道的或许并不比希欧多。 他不知道今天做出的选择究竟是好是坏，加快又或者是减缓了他未来的进度。 但是，看到阿奇诺重新找到了目标，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微妙的…… 开心？ 维德抬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也许是因为这场“游戏”太过于真实了，这些角色都像是他以前接触过的存在。但是，【祂】曾经说过，把这里的一切当成游戏就好，太投入不是什么好事。 希欧没察觉到维德的沉思，“你的意思是说……不，这说不通，如果暗精灵属于进化的结果，那不应该收到精灵族的压制。” “进化未必是能力上的，”维德说，“精灵族是奥丹之神的血脉，按照这种说法，他们的血脉已经达到顶点。 “神明会有负面情绪吗？我认为不太可能，而暗精灵的变化正是源于负面情绪，精灵因为自己的经历产生了负面情绪才‘堕落’，将神明血脉污染，变得更像真实的生物。” 希欧抓住了他的重点，“真实。” “对，真实。” 从“虚假的高洁”到“真实的堕落”，未必不是一种进化。 和之前一样，有了艾伯纳的帮助，维德和希欧成功地进入了精灵族的族地。 他将自己所需要的“报酬”告诉塞琳，“我想进入精灵族地中供奉奥丹之神的神殿。我发誓，不会对精灵族不利。” 塞琳犹豫，“我知道，可我的父母未必会同意。” “不同意的话只能再找别的方法，”维德说，“他们别把我的存在说出去就行了。这样总可以吧？” 塞琳点头。 “那……你们在哪里等我呢？” 留在结界附近或者神殿附近都太危险，他们总要选择一个合适的聚集地。 一个鲜少有精灵去，但是被发现之后又不会显得突兀的地点…… 艾伯纳说：“我父亲以前住的树屋。” 塞琳微惊，“你是说族长的……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那里本来就很久没有人住了，只有我偶尔会过去一趟。” 族长？ 捕捉到这个信息，维德和希欧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意外。 艾伯纳这个笨小子的父亲竟然是精灵族族长？ 住在森林里的精灵族，他们的房屋由木头与树藤建成，一般都位于树边或者树上。 倘若是单身精灵，屋子比较小，那大都建在树上；成了家的精灵会住在一起，把书上的屋子拆了，于地上重新建成一座。 “可是我的父母还保留着各自的房屋。”艾伯纳说。 艾伯纳父亲的树屋位于一颗粗壮的树上，藤蔓紧紧缠绕在树屋周围，将树屋与树木固定在一起，树屋外四处是绿意，看上去舒心极了。 艾伯纳注视着树屋，他很少流露出这样安静、怀念的一面，那一瞬间，维德几乎感觉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 “你父亲他还，呃，健在吗？” “当然，他是族长。” 按照艾伯纳的性格——不，按照任何一个正值青春期小屁孩的性格，提起身居高位的父亲一般都是带着优越感，除非他和父亲关系不太好。 问题是，之前艾伯纳说过“只有我偶尔会过去一趟”，所以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像是不好的样子。 希欧拉住正要爬上树屋的维德，“艾伯纳。” 刚登上树身的木藤，艾伯纳回头，眼神流露出一点困惑，怎么了？ “抱歉，但我们毕竟身份敏感，还弄清楚的还是需要弄清楚。你刚才说你的父母没有住在一起，那么你的父亲，不会回到这里吗？” 艾伯纳了然，“抱歉，我忘了回答你们。他不会回来的，他很忙。” 希欧眉头轻轻地一皱。 这个动作看得维德有些想笑——这么小的孩子露出这样大人似的表情，倒是意外可爱。 希欧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很忙，仍旧有回家的可能性，这个地方的安全性恐怕不够。” 艾伯纳抿唇，“我向你们保证，他不会回来，可以吗？刚才你们也听到了，这里一直都没人来，除了我。” 希欧眯起眼睛。 他敏锐地察觉艾伯纳有些不对，可艾伯纳没有坑他们的理由，也不像是打算做什么坏事的样子。 他的眼睛转了转，柔声说：“好。抱歉，我们并不是想怀疑你。” 在这里和艾伯纳发生争执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维德瞥了兀自沉思的希欧一眼，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他抬抬下巴示意艾伯纳先上去，自己则是半蹲下来，在希欧耳边说：“放心，你还指望这家伙闹出什么动静？” 希欧不太赞同，“你要做的事情危险，应该警惕一些。” “安心，”维德拍拍他的脑袋，“有什么问题，我不会连累你的。” 希欧眨眨眼睛，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心里却想：倘若危险真的来了，就算维德再有本事也未必顾得上他。 总而言之，他还是要先维持着这种无害的样貌，以防万一。 维德和希欧跟着艾伯纳登上树枝，走进了树屋。 精灵族的物欲大概真的很低，小小的房间内东西很少，一张桌、一套桌椅、储物柜与书架，这几乎就是全部。 况且，这还是族长的树屋。 维德将屋内的东西看了一遍——桌上有笔，有纸，但是却没有记录过什么的痕迹。他的眼睛扫过书架上的书，问艾伯纳，“这些能看吗？” 艾伯纳说：“你看吧。都是精灵族的历史，还有一些外族有关的故事。” 维德见希欧两眼放光，就先抽了一本递给他，自己又拿了一本。 打开一看才发现根本就看不懂。 大陆上有通用语言，大家都听得懂大家都会，但除人族之外，各族都有各族自己的语言，这些书就是用精灵语记载的。 维德翻了翻，实在是毫无收获，又把书放了回去。 “这些书你都看过？”希欧问。 “差不多吧，”艾伯纳说，“不过里面没有奥丹之神的传说，真的。” 希欧点头。 艾伯纳对这里很是熟悉，进了屋之后毫不客气地就往床上一坐。维德坐在椅子上，希欧朝他瞥了一眼，站在维德身边。 他在维德的手上慢慢地写字。 【你相信吗？】 维德冲他挑眉——【什么？】 【这里的书都与奥丹无关。作为精灵族族长书架上的书，我认为不太可能。】 希欧写完，在他手掌上轻轻一压，示意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 希欧知道剩下的事情自己不说，维德也清楚。 如果艾伯纳说“这里的书里有奥丹之神，但我对这部分内容不感兴趣，没看”，希欧还能相信几分。 说没有确实有点扯了。 在“不知道奥丹传说”这件事情上，艾伯纳很有可能有所隐瞒，原因不明。 也许这样的隐瞒并不是想害他们，那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 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隐瞒 第14章 不好的预感 “艾伯纳。” “怎么了？” 维德的手指敲敲桌面，“你去过神殿里面吗？去过的话，我需要你帮我画一下路线图。” 尽管精灵族的神殿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路线复杂的地方，但预先的准备还是越充分越好。 艾伯纳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哦……我没去过。神殿里只有得到族长允许的精灵才能进去。” 就算是身为族长儿子的艾伯纳也没有那个权限进入？ 好吧，挺神秘，看来这神殿的内部信息还是很难获取的。 维德点头，希欧接着他的话：“神殿里面会有精灵在吗？” “或许会有，神殿内的事情保密程度比较高……”艾伯纳说，“反正你们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神殿里到底有什么？神像，古籍……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这边的维德也兀自陷入思索——不过不轻易让外人进入的地方倒是很符合藏宝地点的特征，也许真的有“奥丹的馈赠”也不一定。 他现在比起流浪者，倒是更像个“宝藏猎人”？ 塞琳很快就来到树屋，她告诉维德和希欧，她的父母可以帮这个忙。 “只是如果事情败露，你们绝对、绝对不能把他们供出来。这是唯一的要求。” 这唯一的要求未免太过简单，维德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周旋周旋。 可是过了会儿他再品味塞琳父母这话，总觉得有些怪异，好像他在神殿里留多久都无所谓，而且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艾伯纳在原地踌躇片刻，忽然说：“真到了那时候，你们不能把塞琳供出来，但可以提我的名字。我毕竟……毕竟是族长的孩子。” 这家伙还挺有自知之明，不愧是个惹祸精。维德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然后，他维德半蹲下来同希欧交谈。 “你可以不进去，留在外面会更安全。况且……” 维德迅速向艾伯纳的方向瞥去一眼，“你不是怀疑有诈吗？” 尽管他也觉得艾伯纳对他们有所隐瞒，不过他本来也不期待艾伯纳会对他们毫无保留，只是艾伯纳那小子心软，没有恶意，不至于到“有诈”的地步，想来杀伤力并不大。 而希欧呢，虽然怀疑，却也知道自己必须跟着维德——不提维德能够为他做到什么，起码维德需要他。 需要，就是不会轻易让他陷入危险。 所以，希欧说：“我和你一起去。” 趁着塞琳父母为他们创造出的缺口，维德带着希欧钻进神殿。 在神殿外的一棵树旁，塞琳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她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害怕的同时竟然还有一丝诡异的兴奋，她连忙把这种心情压了下去，生怕自己因为这不同寻常的经历堕落成暗精灵。 可她一回头，那个最调皮最孩子气的艾伯纳却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注视维德消失的方向。 仿佛翻腾的沸水忽然变得平静那样诡异。 “艾伯纳？” “……”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族长那边……” “没事的。” 艾伯纳压在树上的手指扣紧，他重复了一遍“没事的”，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自己，“从小到大我闹出那么多事情，大到闹神殿跑去堕落之森，小到在族地带着其他精灵追逐打闹，他从来没有在乎过。” 每一次胡作非为，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变成暗精灵，可是都没有。 这一次也是。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他做了，而且，依然没有变成暗精灵……这是否证明，他做的是正确的、合理的？ “可他们是外族……” 艾伯纳摇头，“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我知道的。” 停顿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如果说，那个人真的要惩罚维德，那么我哪怕赔上性命，也会把维德带出去的。” 艾伯纳的手指攥紧，指缝间冒出几根金色的发丝。 可是在他心里，他希望的是维德这动静能引发一些什么。 他那进入神殿就没有再出来过的族长父亲，会因为维德的事情，见他一面吗？ …… 与人族的奥丹神殿以及阿奇诺在高塔中临时搭建的神殿都不一样，精灵族搭建的奥丹神殿庄重雄伟，使用的甚至是触感温润的玉石。 他们脚下踩的是色泽纹路犹如青苔的玉石，墙面则是一种透着翠绿光芒的白色玉石，这样一来，夜晚甚至不需要打灯，就能看清面前的路。 该不会有机关吧？ 维德掂掂手里的石头，轻轻掷出，随着几声脆响，黑色的石头在地面上滚出一段距离。 “嗯，”维德点头，“还好，没有什么刀啊箭啊射出来。” “……这个石头很轻，就算有机关也未必能触发。” “说的也是。” 希欧仔细地把墙上以及地面的纹路观察一遍，“不过，或许也足够了。” 他走过去捡起石头，继续往前扔，“这里有机关的可能性并不大。精灵族地的结界防备外族，神殿的守卫防备本族，其实没有再设置机关的必要。就算有机关，是魔法阵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是精灵族。” 想到阿奇诺设下的魔法阵，维德点头。 他看向希欧，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打趣说：“希欧，你怎么这么聪明？不会是什么名侦探柯南之类的形象吧？” “侦探……柯南？” ……那是什么？希欧向他投来困惑的目光。 维德也没打算解释，两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很快就来到门扉紧闭的大殿入口处，维德在门边推开一条缝向里面打量，入目的是白色的纹路。 他的视线稍作停顿。 继续往上看，才发现那白色纹路仅仅是神像的衣面，巨大的奥丹神像屹立殿中，竟然在维德看过去时，发现自己正对祂的视线。 维德猛然后退一步。 不好的预感在他头脑中一闪而过，几乎是下一秒就不见了踪迹。 “维德？” 维德的食指在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我感觉里面可能有危险……你先留在这里。” 什么危险？有人？ 希欧这位他这句话定在原地，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维德的身影鬼魅似的一闪，希欧只来得及伸出手任由对方脑后长发在指缝之间溜走。 他皱起眉，左右看了看，最后只好按照维德所说，警惕地留在门外，努力降低存在感。 进入大殿的维德在殿内走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神像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里说不上安静，至少能听到外面的风声与鸟鸣，只是步子落在玉石地面上很容易发出声响，维德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 维德仰起头，再次与高大的神像对视。 可是这毫无阻碍的对视，并没有带给他之前在门缝中看到的那种压迫感。 维德就那样皱着眉头，用眼睛去丈量这座神像的一分一毫，最后确定这神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只好继续摸索，然后在神像侧后方发现一个门，如同之前那样打开一道缝隙之后，看到的是一排又一排书架。 这是……神殿内的资料库？ 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维德把那道缝隙开得更大，侧身钻进房间，步子和猫一样轻巧，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可是当他整个人走进房间之后，却听到一声叹息。 那声音犹如行走沙漠的人见到水源，困在地下的人得见阳光，是一种几乎令人头皮发麻的满足与期待。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维德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好像听到或者说看到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由于无法理解，才归结于“大脑一片空白”。那是他现在还触碰不到的境界与原理，总而言之，等他终于回神的时候，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一个黑色斑点。 “这副身体，是你的了。” ……什么？ 维德迟缓地甩甩脑袋，再次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个黑点是桌上墨水留下的痕迹。 他的手上拿了一支羽毛笔，笔尖在纸上停留了太久，以至于墨水洇开。 可是…… 等等！ 他刚才不是正往资料库里钻吗？怎么突然坐在这里了！ 维德猛地一起身，入目场景熟悉，确实是方才进入的房间。 他把纸笔一丢，这回壮着胆子把整个资料库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 幻听了？ 维德两手环胸，往边上的书架上一靠。 靠上去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衣服布料有异，于是低下头一看—— 等下！他的身高、衣服、饰品、肤色……怎么都变了个模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不好的预感 第15章 献身 维德不可置信地把自己从上到下扒拉了个遍，最终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换了个人。 头发变成了金色的长发，衣服变成了精灵族最常见的白色衣袍，更别提看起来简直完美无瑕的皮肤和比自己略矮一些的身高…… 这谁啊？“我”谁啊？！ 维德又转了一圈，没找到能够充当镜面的物品，在离开资料库之前突然想到身体的主人方才在桌上写字，赶紧翻箱倒柜地寻找可能的线索。 这一翻找，还真让他找出来一些东西。 “嗯……？” 指间捻着的纸张上，是属于精灵一族的文字，维德知道这一点，却竟然看懂了这些文字。 他的动作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拿着的是一张日记。记载的内容却比一般日记还要枯燥，书名、阅读次数、读后感以及当天的一些情绪感想。 等一等，艾伯纳是不是说过这里只有族长和族长允许的人才能进来？ 这资料库里只有一张桌一张椅，也就是说，这个家伙要么就是族长任命的“图书管理员”，要么就是族长本人。 维德还想继续看，大脑中的一个声音阻止了他，“这些……没有什么价值，你想找什么？” 那是一个几乎称得上温文尔雅的声音。 维德立刻辨认出这是刚才出现过的声音，可惜他不记得刚才对方说了什么。对方很可能是身体的主人，比起这些没营养的日记，身体主人显然是更好的信息获取源头。 维德连忙问：“你是谁？我现在是在你的身体里吗？” “奥林。是。” “这是怎么回事？”维德捂着额头，“你知道吗？” 我只不过是来偷看点东西，犯不着用这么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招式吧？！ 那声音比他还冷静，“我是自愿的。我是精灵族的族长，早就知道您会来到这里，奥丹之神的使者。” 维德想给他跪了，“你们一个个都在守株待兔呢？” “我的故事本就是因为您而开始。您如今的身体也并非是您真正的身体，既然如此，请将我的身体拿去用吧。” 闻言，维德更崩溃了，“别告诉我精灵族的‘馈赠’指的就是你啊？” 怎么可能啊！他现在的身体用的可是他亲手捏的数据，如果奥丹之神提前给他准备好了，那他还捏个毛啊！ “馈赠？抱歉，我并不知晓。只是，将身体献给您是我自愿的，您用来做什么都没关系。” 这是在说什么！维德说：“我不需要……你放我出去！你把自己的人生、精灵生过一半然后丢给我是几个意思？！” 这次，那个不属于他的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丢下一句“这也并非我的生活”就再没有动静。 任凭他怎么叫，对方都没反应了。 维德几乎有些不可置信：我就这么被强买强卖了？被精灵族长？强买强卖的还是他的躯体？ 这对吗！ 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他那位博闻强识的新手指导，维德离开资料库走向大殿门外，拉开门才发现没看到希欧的身影。 跑哪去了？ 维德有点纳闷，“希欧？” 这幅他不是他的样貌实在有点麻烦，维德站在门外，却也不敢大喊，打量过地上没有暗号于打斗痕迹之后，压低了声音，“希欧，你在吗？可以出来了，我是维德，出了点状况。” 对方还是没出来。 维德：“……”这小孩也真是谨慎。 “我说真的，”维德叹息，“我要怎么证明？” 思来想去，似乎怎么证明都有可疑之处，实在是不如先把人威胁出来好使，维德一抬手，“好吧，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咯。” 他的话音刚落，希欧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从大殿里面冒了出来。 “……”维德一时语塞，“我不是说里面有危险……算了，现在可能没了。” 他又问：“怀疑我身份吗？” 希欧盯着他看了会儿，幽幽地说：“原本是怀疑的，听到你说要把我丢在这里不管，感觉就是维德了。” 维德感觉这话很奇怪，仿佛再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有可能是在说他喜欢没脸没皮地威胁人。 不过，在这副身体里看希欧，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维德说不出来，这时候也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希欧问。 “说来倒是话不长，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被精灵族的族长强买强卖了，他一定要把他的身体献给我。” “……” 听了维德的话，希欧的表情变得怪异。 维德以为是他不相信，不过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他又不清楚缘由，根本就不好解释，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惆怅的：“我就知道你不相信。” “我信。”希欧默默移开视线。 信是信的，但是维德这话是有点叫人有些浮想联翩了。 二人相视沉默，维德又把奥林有意识却不愿意与他沟通的事情说了一下，红色的眼睛一转，又怀着几分不怀好意，说：“不过嘛，既然知道我在干嘛，沟通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话刚说完，就有微妙的感觉传来。维德有些得意地抬了下嘴角——看，这位族长大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有在乎的东西就有把柄。 看起来是挺坏的，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希欧淡定地接话：“你说得有道理。” 设身处地，倘若希欧被人强迫着变成这样，早就先将十八般威胁言论轮流上场了，堂堂精灵族长，想必不愿意看到精灵族内斗景象。 不过，眼下倒是让他抓住了别的机会。 “你说，你现在能看懂资料库里的精灵语言？” “没错。” “我想，这里很可能记载着许多精灵族的魔法，包括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魔法。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我留在这里帮你寻找破解之法，顺便帮你看守躯体。” 维德没有告诉希欧，自己的躯体“并不是真正身体”这件事情，希欧理所当然认为维德的身体现在是没有意识的。 “我的身体现在倒是很安全……不过，你要怎么帮我找？” 维德刚问出口就想到了，“我尝试一下，能不能教你精灵语言？” 希欧风度翩翩地向他弯腰行礼，澄澈的、碧蓝的眼瞳中倾泻出带着尊敬的笑意，叫人几乎能从他身上看到长大后风华绝代的模样与气质。 “那就拜托您了，老师。” 第16章 【我是奥林。】 “现在看来，艾伯纳那小子估计是知道奥林在这里。” 那些略显怪异的、不符常理却又没有恶意的行为，在维德这里得到了解释，“是打算把我们骗进来。” 艾伯纳和他爸是一伙的啊。维德想，如果不是这样，艾伯纳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想让他们进入神殿。 想让他们进入神殿，然后呢？让自己夺取他爸的身体吗？维德摸着下巴，又认为这不太对，可是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况且，艾伯纳的演技没那么好，他并不知道维德的来历，那些震惊意外也不像伪装。 这些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理起来像个毛线团，维德叹气。 “艾伯纳知道我在这里……但是，其他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奥林的声音又冒出来了。维德挑眉，直接开口问他：“所以，他不知道我会这样‘变’成你？好啊，那我走出去之后，他发现自己放进来的‘混种’成了他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奥林于是又装死了。 在旁边慢慢理解那些精灵语的希欧头也没抬，“根据刚才翻阅的日记数量，奥林在这里应该有几十年了。” “嗯哼？” “作为精灵族，艾伯纳的年纪大概也就几十岁。长那么大可能也没见父亲几面，偶尔会去父亲的树屋，可能是寄托一下思念。” 闻言，维德拉长了声音，“哦——” 希欧的状态看起来像是随口一提，却给了维德灵感，和一个越想越是正确的缘由。 “而我，这个胆敢闯进神殿的外族，有可能成了他和他父亲沟通的唯一桥梁。” 这倒是说得通。不过，想到艾伯纳那个小鬼艰难说谎的样子，维德笑了一声。 他半靠在书架旁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哪怕是奥林这温和俊朗的躯壳都无法掩饰那样的锐意，举手投足间维德这个灵魂几乎要如利刃般撕裂而出。 希欧不过是往他的方向看去一眼，目光就被紧紧抓住。 维德笑够了，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结果，他的这位‘父亲’，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别提心里了。” 很多时候，沉默代表的并非是不在意。 奥林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维德知道有关艾伯纳的事情，足以引起他的反应。 空荡的室内，一时间只有希欧翻动纸页的声音。维德百无聊赖地看着希欧，意识到这小孩学习起来专注得可怕，眼下绝对没有那个心思与他讨论奥林族长的事情。 维德只好阖上双眸，无声地对另一个意识发出疑问。 “我说族长，你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大不了我帮你解决，以身相许就不必了。” 奥林还是没有回应，维德真想举手投降，“况且，一直这样也没有意义吧，两个意识共用一个身体？” “……抱歉。交接需要过程，过段时间我就会消失的。” 别消失啊！ 维德单手捂住脸。 要知道奥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首先还是需要了解一下奥林的过去。维德退而求其次，“奥林老兄，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这样我也好伪装一下。” 奥林说：“没有那样的必要，您只要告诉他们您是奥丹之神的神使就好。” “哦？我以这个身份去做什么都行？” “随您。” ……这家伙简直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没有真的认为希欧能顺利找到接触魔法的方法，维德还是打算靠自己。 他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从奥林的意识上入手。他回到办公桌前，开始翻阅那堆能叠成小山的日记纸。 他连续翻了几十张，纸上字迹整洁的内容实在是太枯燥，就算每张没多少字，也还是叫他看得昏昏欲睡。 思索了一会儿，他将那些纸倒过来放置，打开了奥林的第一张日记纸。 翻过面来的那一刻，维德瞳孔微缩，终于窥见了造成眼下事态的蛛丝马迹。 【我是奥林。】 【我是奥林我是奥林我是奥林我是奥林我是奥林我是奥林奥林奥林奥林……】 和维德刚才看到的那几张日记不一样。 扭曲的文字布满整张纸，有的字迹旁还带着被某种液体晕开的模糊痕迹，宛如不详诅咒。 维德的动作停了片刻，中指和食指上下一错，下一张日记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是奥林我是奥林我是奥林……】 【我是奥林。】 【我是奥林，精灵族的族长。神眷者。】 【奥林……神眷者……】 随着记录者的情绪逐渐平静，日记中的内容也正常了起来。不过，从某一张开始，奥林不再强调自己是奥林，也不再强调自己的身份，只是死水一般记录着简单的日常。 维德看得心惊—— 这家伙真的是奥林吗？该不会其实早已经被什么其他的存在给“夺舍”了吧？ 一个曾经如此强调自己存在的精灵，为什么会主动选择退让甚至消失？ 只要他不主动和奥林对话，奥林是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奥林的情绪发生那么大的波动？ 维德吐出一口气，把日记压在桌上，“我出去一趟。” 希欧抬头看了他一眼。 “还记得艾伯纳说的吗？非族长允许不得入内，所以这里应该比较安全，”维德放柔声音，“有什么问题我回来解决，现在我打算先去找点线索。” 希欧点头。 一个乖巧好学的孩子是多么容易让人产生喜爱之情啊，维德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走过来摸摸他的头顶才离开。 而被留在原地的希欧，那双蓝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地看了眼维德离开的方向，起身慢吞吞地走到桌前，抽了几张纸和一支笔。 虽然他只能看懂部分精灵语，但总而言之把魔法相关的东西抄下来，日后说不准能派上大用场。 以及—— 这里这么多书籍，谁说一定没有通用语的书籍呢？ 这时候，希欧倒是希望维德那边不顺利一些，这样就给他看书的时间就更多。 第17章 所以我说 另一头，不知道希欧是什么想法的维德从神殿的正门离开的神殿。 这时候他听到神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争辩。 维德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他听到的声音主要来源竟然是艾伯纳。 “……我是族长的儿子，你们有什么资格阻止我！我今天就非要——”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争执中的一方瞬间掐灭声音。艾伯纳的嘴唇动了动，又呢喃一声“非要”，完全忘记了这之后的内容。 他绿色的眼睛诚实流露出主人的情绪：震惊，意外，不可置信……狂喜。 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他的眼睛在光照下浮现出一层若隐若现的水光。 两个守卫者跟着他的目光向后看，便看到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静立在他们身后，两个精灵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族长已经进入神殿几十年未曾露面，据说是要全心全意地用余生来倾听神明的旨意，避免必要与不必要的外族、同族间的交流。 今天族长的出现……是否意味着什么变故的发生？ 再怎么样，也不能当着父亲的面给儿子什么颜色瞧瞧。两名守卫者各退一步，放任了艾伯纳的动作。 然而，艾伯纳却一动不动，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们分明相像，可对方又是那样陌生，他曾经很想很想见奥林，想要像其他精灵一样对奥林撒娇，想要讲述那些对方没有陪伴在他身边时的故事，想要奥林关心他、斥责他……在乎他。 那是族长，那是他的父亲。 真正见面的时候到了。艾伯纳在这一刻哑口无言。 他看到自己那据说优雅过人、天资聪慧的父亲走到自己面前，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竟然开始沉思了。 维德对一天前刚见过的精灵能有什么感想？ 不过他捕捉到奥林那显然外放的情绪，调侃道：“这是你儿子，你就真不打算要了？” 奥林不语。 维德继续说：“要知道，你儿子前几天还跑到堕落之森去，差点被那边的暗精灵宰了。” “……什么？他怎么会去那里？” 维德正要开口，却因为想到什么事情而眯起眼睛。 “堕落之森的暗精灵塞琳，你和她有什么恩怨吧？” 这一次，奥林的情绪起伏更加强烈，维德几乎不受控制地感受到痛苦与绝望，这样的情绪令他心惊。 可同时，他意识到，如果奥林的情绪足够激动，是足以控制这具身体的。到时候，他可以顺利离开也不一定。 在那足够份量的情绪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之后，奥林什么也没有说。 “奥林？”维德皱眉。 “……父亲？” 维德抬眼看去，艾伯纳正有些小心翼翼地注视自己。他的手指捏住身侧的衣服，问：“您出来，是不是因为……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 维德忽然反应过来，艾伯纳之前告诉过他如有意外可以把艾伯纳的名字供出来。这小子多半是以为自己把他给供出来了。 随便吧，维德顺着他的话说，“嗯。” “那两个外族的入侵者，已经被我——” 维德把手掌横在脖颈间做了个动作，“懂吗？” 艾伯纳有点茫然，很快那种茫然就转变为震惊，接着是悲痛。 维德几乎要感叹，这家伙情绪竟然能这么多变且外露，实在是很适合当演员。 他的感叹都还没完呢，艾伯纳的眼睛里一下子冒出大颗大颗的泪滴，把眼眶都洗红了。 那些泪水从他的脸颊划过，又汇集在下巴上，最后落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几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维德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没引起守卫者的注意。 艾伯纳的哽咽通通埋葬在他的手心之下。 维德带点叹息，说：“我们要对我们作出的一切选择负责。你，还有入侵者……都是如此。” 如果他选择了其他行动，或许就不会是目前的局面。 说白了，他的每个选择都会创造出无数条支线，导致无数个结果，眼下的情况就是他选择出的那个结果。 “别哭了，”维德凉凉地说，“哭有什么用？你冷静一下，我要放手了。” 维德的手刚离开艾伯纳的脸颊，艾伯纳就抽噎着说：“维德、维德是我的朋友……” 他哭得很凶，眼睛鼻子脸颊红成一片，“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没有恶意！”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甚至没有问我他做了什么，也没有问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我说—— “哭有什么用？” 艾伯纳的哭声停住。 “成熟点，艾伯纳。” 艾伯纳看到父亲那双泛着凉意的眼睛。 奇怪。他的父亲，之前是这样的吗？冷冽，理性，宛如冷兵器，近乎无情。 在艾伯纳的印象中，他的父亲奥林是温和，优雅，总是带着笑意的，叫人联想到伊诺克之湖旁那些柔软美丽的白花。 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还是因为，他让对方失望了？ 艾伯纳失魂落魄地说：“至少，让我把维德的尸体带走……” 维德：“……”尸体什么的真是不吉利。 维德轻咳一声，“逗你的，入侵者没死，我让他们走了。” 这转折来得过于猝不及防，艾伯纳猛然抬头。 维德说：“醒了，别瞪着我。以后做事自己多判断判断，三思而后行，现在先——带我去找你母亲吧。” 有关奥林的事情，艾伯纳知道的肯定不多。 塞琳曾经说过，看到艾伯纳的那张脸就火大，而奥林的反应也证实了他和塞琳之间存在着某段恩怨。艾伯纳的母亲或许会知道这一点。 维德不是没想过，奥林和塞琳之间是否存在一段“爱恨”，但奥林看起来并不像个花心的家伙，况且艾伯纳是奥林的孩子。 和人族不一样，精灵族的孩子并不是母体诞下的。 情意相通的一对精灵会在伊诺克之湖许愿，如果他们是真心实意爱着对方并且诚心诚意想要拥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伊诺克之湖旁边的神树会赐予他们一枚孕育生命的种子。 而这枚种子，会逐渐变成孩子的模样，然后变成精灵。 艾伯纳的存在证明奥林和艾伯纳的母亲是相爱的夫妻，真相到底如何，奥林身上发生过什么，或许他可以从艾伯纳的母亲那里得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所以我说 第18章 代价 艾伯纳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太对劲。 上一次与父亲接触是什么时候？他有些忘了，记忆在时光的洪流之中逐渐消磨，留下来的只有无用的执着。 所以他觉得对方不对劲，却始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父亲之前……是这样的吗？ 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样的？ 艾伯纳抬头。他从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看到一点剑刃般的锐利，几乎令他想到维德。 维德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被父亲送出去了？还是说……他在神殿里面寻找他要的东西？ “发什么愣？”维德提醒他，“走。” “父、父亲，我想问维德——就是那个外族的入侵者，有着一双红色眼睛的入侵者，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这小子还挺有良心。 维德笑笑，“放心，眼下还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你如果不听话可就不一定了。” 艾伯纳：“……” 奥林：“……” 感受到来自奥林的情绪波动，维德心情颇好，“现在出来，你的形象还有救。” 奥林：“很难想象，您竟然这么活泼。” 维德：“过奖。我还可以更活泼。” 奥林：“……” 父亲要回家了。 艾伯纳后知后觉，这个认知叫他的眼睛发亮，他的脚步轻快起来，一边走一边近乎孺慕地询问：“您这次从神殿离开，打算回……回家住吗？” 维德投去有些戏谑的一眼——艾伯纳眼角的泪水都还没有擦拭干净，眼眶泛着红。 他在心里对奥林说：“嘿，你家的小崽子问你呢。” 奥林说：“您要去哪里？您要去做什么？” 维德笑了一声，“你不肯告诉我发生过什么，那只能我自己去找了。如果从艾伯纳的母亲那里问不出什么来，或许我会去找堕落之森的塞琳。” 尽管奥林还是沉默着不说话，维德却从他身上察觉到纠结的情绪。 他相信这只嘴硬的蚌壳总有一天会被他撬开，并且，那一天不会太久。 维德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帮助奥林回答一下艾伯纳的问题，“再看吧，眼下我有点事情。” 顶着这个身份，怕是维德怎么忽悠艾伯纳，对方也会晕乎乎地听进去。 艾伯纳二话不说就带着维德前往他母亲的树屋，相比奥林的树屋，这里位于地面，让维德更有安全感——起码等会儿行动起来会更方便。 不过这个时候，艾伯纳的母亲不在，他跟着艾伯纳进屋后坐在藤椅上，艾伯纳给他端茶送水。 “嗯。” 维德毫无心理压力地接过水，抬眼看向艾伯纳。 他认为趁着这个时间，倒是可以探探艾伯纳的想法。 “为什么没有告诉那个入侵者，我在神殿里面？” 他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道：“如果你告诉了他们，他们不会这么贸然闯进去。” 尽管他看起来并无在意，艾伯纳却还是心虚，他的头越垂越低，声音很小，“我只是想，你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出来看看我……” “如果你因此害死了入侵者和那个小孩呢？” “……对不起。”他讷讷地说。 艾伯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照理来说，没有告诉维德这件事情，对于他的父亲来说没有坏处。 他直觉这句话中有不悦，况且他确实对不起维德。这句“对不起”，也算是他对维德说的。 维德心安理得地又喝了一点水，然后指使艾伯纳取来一些吃的。 精灵族的口腹之欲不强，绝大多数都是吃果实花蜜喝湖水露水，像艾伯纳这种在人族大吃大喝的简直相当于“叛徒”。 于是，理所当然，艾伯纳在家里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有些局促，“我去摘点回来！” 维德懒洋洋地挥手。 “和你这个强买强卖的爹不同，”维德懒散道，“艾伯纳虽然顽皮，却也单纯善良。” 奥林说：“我并未参与他的成长。” “你也知道？” “这并不难以启齿。作为族长与神眷者，我的使命就是留下奥丹之神的启示，并将我的一切奉献给您。” 维德嗤笑一声，“我不需要。” 奥林不说话，维德就仰头躺在藤椅上等待艾伯纳回来。 这屋子里太安静，又弥漫着一股近似于花香的味道，在过于安逸的环境中，维德逐渐陷入睡眠。 在梦境中，他却睁开双眼。 他看到了—— 与维德长相有百分之八十相似的人，脸上、身上各处溅满了血迹，手里抓着一柄冷兵器——一柄红色的长枪。 村庄般的地图下起大雪，覆盖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上，那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鲜血顺着掌纹流动，触感清晰到可怕。 他面无表情地、冰冷地注视着前方。 “如你所愿，进入游戏的‘代价’已经支付。” “我能离开‘新手村’了吗？” 有一个声音靠近他的耳后，“还不够……” 镪！ 那把长枪几乎是瞬间穿透耳旁的空气，他的脸侧因为这干脆利落的动作留下一道红痕，却没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缓缓转动眼球看向身侧。 他知道，自己手里的武器什么都没有穿透。 什么也无法穿透。 “够了。” 他说。 …… 镪！ 金属低鸣之声响起。 与梦境中不同，现实中的长枪已经抵上来者的耳垂，而来者手中同样握着冰棱般尖锐的武器，一只抵住长枪下方，另一只距离维德的额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奥林竟然还在着急地喊他，“……我刚才一直在叫你，你没有听到。不要伤她，她是艾伯纳的母亲。” 维德这才回神，几乎要转变为竖瞳的红色眼睛缓慢地转动，落在距离他额头不远处的冰棱上，“拿开。” “你不是奥林，”女性说，“艾伯纳在哪里？” 维德不与她多说，立刻收枪抬腿，把她手里的冰棱武器踹出。他知道对于精灵而言，这种武器要多少有多少，便迅速起身，长枪直抵她的脖颈前方。 奥林那些“她没有恶意”的话语被他抛在脑后。 维德说：“想知道你儿子在哪里？可以。拿你丈夫‘囚禁’我的原因来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代价 第19章 做个交易 艾伯纳的母亲目光几乎是凝滞的。她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僵持。 直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那声音压得很低，但维德和女精灵仍旧因此而动了起来。 艾伯纳用衣服兜着果子进入屋内，看到的就是维德和女精灵立于藤椅两侧的模样。 这场面实在是怪，他看了会儿，问：“怎么……你们都站着？” 维德指了下藤椅，“来，女士优先。” 女精灵没搭理他，转身快步走到艾伯纳面前。她一改之前面对维德时冰冷的脸色，对着艾伯纳着急道：“你这阵子去哪了？你——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艾伯纳讪笑，目光不住往维德那边瞧，被女精灵挡住。 “干什么？”她心里陡然升起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这果子，摘给谁的？” 维德从她的身后慢慢绕到前面，他把手搭在艾伯纳的肩膀上，笑得痞里痞气。 他说：“当然是给我的，对不对，好儿子？” 艾伯纳：“嗯！呃……？” 见女精灵身形微动，维德的手从艾伯纳的肩膀移到他背上，拍了拍，“果子看着不错，挺新鲜。去找点东西装一装，方便我带着。” 艾伯纳：“嗯！” 看着他的背影，维德在心里叹了声——希欧还没吃东西，只能带着这几个果子先给他垫垫，等有机会了他再给希欧找点好吃的。 本想没收的东西跑了，女精灵倒是没有再与他动手，只是面色淡淡地坐下了。 艾伯纳一离开，她马上就沉下脸，“别以为有艾伯纳护着，我就不会动你。那孩子天真得过分，不懂得人心险恶。” 维德一脸赞同：“是啊，这孩子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艾伯纳母亲：“……？” 没搞错吧，她是在向你示威。 维德没搞错，就算他知道对方是示威，也懒得给出什么其他反应。 很快，维德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冷淡地说：“况且，也不是我自己想变成这样的，是你丈夫害我的。” “……” “哦，刚才他还叫我别伤你呢。我没有打算伤你，你应该也没有打算害我，所以我们不如好好聊一聊？” 不知道是这段话中的哪一句触动了女性，她抿了一下嘴唇。 这时，恰好艾伯纳走了出来，那一袋装好的果子被他放在桌面上。 女精灵对他柔声说：“乖，回房间去吧。” “可是——” “先让我们聊聊，”女精灵说，“进去吧。” 也许是刚才维德夸了他，也许是他刚从做梦般的场景里缓过神，艾伯纳显然想和披着奥林壳子的维德说说话。只可惜母亲有令，他不得不一步三回头进入自己的房间。 维德被他逗得想笑，他也就真的笑出来了，一点也没顾忌边上艾伯纳的母亲。 “行了。” 女精灵略带警告的声音响起，“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 维德又是两声从喉咙中溢出的笑。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女精灵，语气中的恶意简直要溢出来，“你想和我谈条件吗？我被你们称作……嗯，应该是神使？你丈夫的躯体在我这里，艾伯纳把我当成他爹，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他骗走，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女精灵的眉一下子沉沉地下压。 “凭现在应该是你有求于我。” 维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说说看。” 新任务来了。 他这不穷追猛打的态度倒是让对方意外，她本以为他属于绝不会让自己有半点吃亏可能、更加强硬且凶残的类型，结果意外地好说话。 “……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确定，”她缓缓地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有关他身上的事情。但是，该如何从他身上离开，我也不太清楚。” 维德在心里调笑，“看到了吗？我要知道你的小秘密了。反正早晚要被我知道，你不如自己说？” 奥林不出声。 这让维德意识到，其实奥林也是个十分自我的家伙。 这对精灵夫妇有些奇怪。 艾伯纳的母亲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与奥林交谈的意思，哪怕维德已经告诉过他奥林能够与他交流。 这夫妇二位……好像并不熟稔？ “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到时候会把奥林还给你们，难道这还不够？” 她嗤笑一声，“他在与不在，对我而言并无区别。” 哇，感情破裂！维德分神去感受奥林的情绪，却发现对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起码不足以强烈到让他知晓。 片刻后，对方调整好情绪，抬起那双蓝绿色眼瞳。 她的目光很轻，雪花似的落下，又很危险，带着刀光剑影般的野心。 维德眯起眼。 “我要你竭尽所能去教育艾伯纳，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族长继承人。我要他未来能够从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精灵族的族长。” 精灵族的族长不是继承制。 维德并没想到她的条件会是这个，“这不合理。我留在这里的时间有限，能教他的东西也很少。” “无所谓。我要你教他的，不是那些能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你要教他如何放下，如何停止无用的追逐，如何用表现自己的优点来代替顽劣。” 她将维德上下打量一番，“反正你现在的形象很合适。” “嗯……” 这倒不是不行。 “三天，”维德比划了一个手势，“我只会尽力教他，三天。能在三天内变成什么样是他的事。” “七天。” “……五天，在此期间你需要给我的同伴提供食物，他在神殿。” 女精灵愣了愣，“也是神使？” “嗯。”维德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 女精灵点头，“可以。” 女性精灵还要再说些什么，里屋的门被敲得咚咚作响，随后艾伯纳的脸从门后面探出来，“你们聊完了吗？可以轮到我聊了吗？” 维德设想了一下和哪边聊天会遇到更多麻烦，当机立断：“没有聊完。” 倒是艾伯纳的母亲瞥他一眼，最后两句话说得简短：“如果顺利，我会考虑帮你。” 她的话说了一半，维德却听懂了，她会帮自己从奥林的囚禁中脱离。他翘起嘴角，两指在额头上碰了一下又划开，以示感谢。 艾伯纳说：“你们聊完了，对吗？” “我有事要做，”维德带上桌上的果实，对艾伯纳一招手，“至于你……跟来吧，在神殿外等我。” 第20章 互相需要 维德带着一堆果子，近乎悄无声息地进入神殿。出于礼貌，他在资料库门外还敲了敲门，之后才开门进去。 希欧的身边堆满了书籍，不知道什么用处的、带着笔记的纸散落一地，维德看上一眼，意识到那是根据精灵语推测出的通用语。 “今天只有这个，凑合吃，”维德把那些果子递给他，“下次也许会有更好的东西。” 希欧接过去，“谢谢。” 他倒是真的不在意，打开布包裹，拿起翠绿的果实往嘴里送。整齐的牙齿陷入果肉，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这孩子乖巧的模样，维德坐在他身旁，一条腿落在地上一条腿曲起。他半开玩笑说：“我会不会把你养得营养不良，以后长都长不大？” 希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口中的果实芬芳甜蜜，外皮绿色、内里雪白，希欧拿着它摇晃两下，对维德说：“精灵族的果实，长在精灵聚集的地方，据说有医治百病、增长魔力的作用。” 见维德恍然大悟，这下开玩笑的变成了希欧，“你拿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竟然还说会让我营养不良？”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没那么好但是美味的东西……” “嗯。很符合维德的形象。” 维德哈哈笑了两声，又把他在神殿外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与艾伯纳的母亲打的赌。这样算起来，他们起码要五天才能离开这里。 希欧安静听着，“这样也不错。原本我以为确实只能从这些书里寻找破局的方法，那压力可就大了。” 这里的书，就算给他们五天时间，他们也看不完。 “你想尽早离开吗？” 希欧摇头，“你完成你的事情就好。在这里看书挺好的，能学到很多知识。这样对我们之后的行动很有帮助。我还找到了一些用通用语写的书……” 真喜欢看书啊。 不过转念一想，在这里，人们的娱乐方式毕竟有限，沉浸在获取知识的过程中也很正常。 希欧低头看书页，金色的发丝慢慢地洒落下来，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在他身边一切都宁静得惊人。维德撑着下巴看他看得出神，此刻似乎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恍惚间，维德想起自己在新手村的某一天，白雪从天上降落，他孤身一人，只有长枪陪伴。 最开始不是他需要这个游戏世界，而是奥丹之神，即“制作者”需要给这个世界安排一个玩家；到了现在，反而是他需要这个世界去排解自己的孤独了。 或许这也在奥丹的计划之内吧。 游戏与玩家相互需要，无法分割，这就是最稳妥的状态。 维德问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嗯……我记下来了。这些。” 维德给希欧讲解，讲完他才想起来殿外还有个正在等他的便宜儿子。 “我走了。还要去教艾伯纳‘帝王之术’呢。” 说实在的，维德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能告诉艾伯纳什么东西，在成为玩家之前，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不过，照搬一下自己看过的三国演义啊君主论倒也不难，就当在当家教了。 希欧听见他说的话却笑出声来，“维德，你看起来不适合教‘帝王之术’。你不是那种人，又怎么教得了那些东西？” 维德挑眉，“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希欧冲他眨眨眼睛，“如果他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就不错。所以我想，你教他如何成为你就好了。” 很有意思，教艾伯纳如何成为一个普通大学生，并让他成为精灵族的族长——维德被自己的联想逗笑，挥挥手走了。 在资料库外，他又一次对上奥丹神像的那双眼睛。 他也没有见过奥丹。 身为玩家的他没有见过，这些造物就更不可能见过。不过这些人想象力很丰富，能凭借一点传说创造出这么具体的神像。 他本以为会在神殿外见到无聊到开始数蚂蚁的艾伯纳，没想到一走出神殿，就看到艾伯纳和另一个精灵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维德心里一惊，呼叫奥林，“艾伯纳旁边那个是谁？” 那是个中年精灵，显然比奥林年纪还要大一些。 一般来说，活得越长的家伙越不好糊弄，维德可不希望在这里暴露自己，然后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是上一任族长的学生。” “上一任族长的学生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 “那你和上一任族长有什么关系吗？” “呃，”奥林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我是他的下一任族长。” 啧。维德心想，原本只是猜测这精灵来者不善，这下几乎都能确定了。 这下麻烦了！ 你们这不是继承制就算了，两任族长之间就不能把关系弄好一点吗？ “奥林，”族长的学生下巴一扬，“塞琳的事情我们听说了。我们打算向人族宣战，这需要你的许可。” “他这是来找你要许可的态度吗？” “因为我长期在神殿，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我的许可，除非是一些大事。他大概也不是很想来找我要许可。” “你看看你，要不是你一天到晚泡在神殿里，哪来那么多事？” “……” 说完这句话，维德敏锐地抓住什么线索。 他皱起眉，却遗忘了自己的灵光乍现，于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努力回想刚才的感觉。 结果这位趾高气扬的学生先急了，“奥林，你听到了吗？” 维德莫名其妙地看他，“听到什么？” “你需要给我们许可。” “哦，”维德说，“这事比较大，先把制定计划的各位召集起来吧。艾伯纳，愣着干什么，过来。” 艾伯纳没想到这种场面还能带上自己，眼睛一亮，当即跑到他身边。 结果维德一扭头，那学生还在原地犹豫不决地看自己。 “小孩子愣着就算了，你这么大年纪了，随地发什么愣？” 维德叹气，“叫你去召集大家，听到了吗？难不成开个会还要我这个当族长的亲自通知？” 第21章 看星星 虽说艾伯纳看着笨了点，不过有时候却也机灵，马上就能听出维德对对方不待见。 他有模有样地抬头，也跟着说：“听到了吗？我父亲可是族长，难不成还要他亲自去？” 那位前族长学生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从咬紧的牙关中蹦出几个字：“算了。我去把大家找来。” 维德和艾伯纳对视一眼，各自翘起嘴角。 “你们在神殿里议事？”维德默默地问奥林。 奥林回答：“是。但并不是放书的地方，议事有专门的房间。等一会儿我可以给你领路。” “行。” 不过—— 维德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今天商议的事情是对人族宣战的事宜，维德认为这件事情他不太好插手。说白了这里对于他而言属于游戏世界，并不真实，他可以在这里随自己心意地游玩，却没资格插手什么宣战的事。 况且，还是以一个种族的族长的身份去插手。 “那，父亲，我就先走了？” 艾伯纳显得有些紧张。奥林不在的情况下，他可以大吵大闹大闯神殿，但奥林在这里，他想努力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走哪去？”维德搭上他的肩膀，柔声哄骗，“好儿子，你要有点志气，想不想长大以后成为你父亲我这样的人？” 艾伯纳愣了一下，“我——” 他想到自己那一紧张就使不出来的魔法，想到没有被维德的自己无论在堕落之森还是人族都只能四处乱窜。 于是他诚实地摇头，“我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 艾伯纳迷茫地看向他，得到对方有些痞里痞气的一个笑容，“有我在呢。我们不妨先相信。” 后来艾伯纳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晕晕乎乎地进了议事堂的，父亲坐在藤椅上，他站在父亲的身后，听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次。 “你们说要向人族宣战，但你们是不是忘了——人族有一把奥丹赐予的武器。曾经是武器的主人自愿放弃使用它的机会，可是一旦这把武器重见天日，就不是精灵族与人族的战争这么简单。” “那也不是不行！我们拥有的是奥丹之神的血脉，难道怕他们吗？”一个精灵猛地拍桌。 维德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冷静一点。情绪太过于激动，可是会变成暗精灵的——你们想变成暗精灵？” 嘈杂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维德叹气，继续说：“并不是说不能宣战，而是我认为眼下并不是宣战的好时机。人族那边有一个棘手的武器，而我们这边呢，随着暗精灵增多，我们与堕落之森的矛盾日益加重。” 他伸出两根手指，“内忧外患，这要是打起来，很可能让别的种族捡了便宜嘛。” 不过，维德清楚，他能想到的事情精灵族当然也能想到，“你们现在只是因为塞琳的事情怒气上头了，冲动之下做决定就更不可取。” 奥林的状态和之前很不一样。 这几个精灵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看他的目光都显得犹豫、怀疑，但又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们马上把注意力放在这场会议的主题上。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们忍气吞声？” “我只是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正好，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维德说，“不如从堕落之森开始，先把精灵族内部的事情收拾了。” 维德置于桌面敲击的手指一顿。 提及堕落之森，他感觉奥林开始有了反应，甚至不等他去深究那是什么情绪，奥林就先一步开了口，“你要对暗精灵们做什么？” 维德很喜欢逗弄这些不听他话的人，“你猜？” “暗精灵不曾做过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没有必要对他们下手。” 维德的嘴角带着笑意。他垂眸盯着桌面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真正无能为力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样的。对吧？” 此话一出，他终于感受到奥林内心的震荡。 开会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精灵询问：“什么意思？你要怎么收拾堕落之森的暗精灵？” “只是有一些眉目而已，”维德说，“赞同立刻与人族开战的，请举手。” 几个精灵举起手，维德简单地点了一下数，“接下来，如果赞同我的想法，请举手。” 尽管被找来的都是原先支持开战的精灵，有维德这番话，他们却也歇了几分心思，有几个精灵更是赞同地举了手。 “艾伯纳。” “怎么了，父亲？” “你赞同吗？” 维德身体后仰，手臂搭在藤椅的椅背，“赞同怎么不举手？” 艾伯纳连忙举手，“我赞同！” “他的票怎么能作数？他懂什么！” 被针对的艾伯纳瞪大眼睛。维德正要开口，艾伯纳先他一步反驳回去，“我的票怎么就不能作数了？我既然在议事堂，就说明我是可以参与讨论的！” “族长与你是父与子，你的决定并不公正……” “谁说的？我是因为认为这话有道理才举手的！按照你的意思，刚刚举手的人也可能是顾忌我父亲的族长身份，不得不举手，也没有自己的思考？” 艾伯纳可不愿意认输，“况且你和前族长还是师生呢，你们都投的反对票，那作数吗？或者你们两票算作一票？” “你——” 等艾伯纳一长串说完、对方将要开口，维德才不紧不慢地制止了，“好了好了。既然你们同意艾伯纳站在这里，不就是默许他可以参与决定？” 并没有人这样默许！对面那人的眼睛里面简直要射出利刃。 维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既然我的票数多出一票，那就先这样定了，有关堕落之森的事之后再提。” 所有精灵都离开了，维德还站在原地。他的手掌张开，按在桌面上，上半身压下些许。 尽管如今他不再是原来的自己，那利刃出鞘般的气势因为外貌而变得有些柔和，可内里灵魂未变的缘故，眼睛看起来如同掩在雪下的冰箭。 艾伯纳被他的气势一惊，“父亲？你在干什么……” “这个动作好像更有气势。刚才应该这样和他们说话。” “……” 所以你现在是在凹造型啊！ 不过，比起这个，刚才发生的事情更让艾伯纳在意。 他问维德，“你是故意带我进去的吗？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可能，我并不是先知。” “那……” “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当然要充分利用身边的任何人或事。” 维德悠悠地对艾伯纳说完，转而又和奥林沟通起来，“你说呢，奥林。我们马上就要和堕落之森的暗精灵接触了，你要不要再想想？有些事情，我从你这里知道和从别人那里知道，那就是两种情况了。” “……” “知道吗，你的儿子之前去堕落之森，被那个叫塞琳的暗精灵追得到处跑，是因为他的脸。你儿子很像你，你知道吧？” “……” 维德按照惯例威胁了奥林两句，倒也没想得到回应。 那些有关暗精灵的事情，都只是他的猜测，既然眼下来到精灵族的族地，那正好是验证这个猜测的时候。 维德拉着艾伯纳的后衣领，“来学习。” “啊……什么？学什么？” “找一些有关暗精灵的书，我们要研究堕落之森了。” 被他抓住的艾伯纳一脸茫然。 不过维德这话提醒了他，“暗精灵的书？父亲，你的树屋里不是有几本吗？那几本你还要吗？对了，你的树屋我一直有帮你打扫……” 原来奥林屋子里那几本书是有关暗精灵的！ 这下省了不少力气。维德顿时拐了个方向，“走，去找树屋。” …… 希欧轻轻一缩，从梦中醒来。 几乎就是在睁眼的一瞬间，他蓝色的眼睛已经毫无睡意。接着，他发现躺在一堆书上的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于是刻意放松紧绷的神经抬头看，玉石的莹莹光芒与昏黄的烛光下，维德正在那里看书。 是我的眼睛出现幻觉了吗？希欧困惑地眯着眼。 黑发红眼的俊美男人身影逐渐模糊，在他重新集中注意力看过去的时候，变成了金发的精灵族族长。 见他醒来，维德还维持着一只手撑着下巴的动作，“我带了食物。你如果饿了可以吃。有果子，也有面包。” 希欧愣了一下，“精灵族里还有面包？” “找别人要来的，”维德想到艾伯纳的母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我先在给你拿。” 希欧睡得大概是有些迷茫，他的头发都变得凌乱不少，整个人呆呆地坐着，维德递给他什么他就抓什么。 很像以前刷视频会刷到的小动物……叫什么来着，龙猫吗？不对，这好像是动画片啊…… 维德摇头晃脑，半天没想起来那遥远得犹如前世的记忆。 “外面天黑了？” “嗯。” 维德应完，又问：“你在神殿里委屈这么久了，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星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看星星 第22章 毒打 浩瀚夜空，熠熠繁星。 想来精灵族没有大晚上到处走的习惯，这就大大方便了维德带着希欧行动。 支开守卫，他牵着正在打哈欠的希欧，往奥林的树屋走去，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希欧讲了早上发生的事情。 “之后我去翻了奥林树屋里的书籍，发现一件事情。 “从书中的记载来看，那些堕落的暗精灵，很多都是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或者说对奥丹之神产生怀疑的精灵。” 其他的暗精灵，希欧是不了解，但是有一个暗精灵希欧确实近距离接触过，“阿奇诺？” 阿奇诺着实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没错。阿奇诺当时是在我面前堕落成暗精灵的，他确实也是因为这个理由，”维德含糊地说，“他本来是受到奥丹之神的指引才前往人族，可惜他在那里生存得很痛苦。” “原来是这样……精灵转变为暗精灵的契机，是背叛的他们的‘血脉’？这确实说得通，也只有精灵族会出现这个情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仿佛艰涩的声音在维德脑中响起，“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 “只是信仰不同罢了，没有必要敌对。” “可对于精灵族而言，和背叛血脉者根本就不可能共存。” “是吗？” 那么，塞琳呢？维德想，塞琳会是因为什么才转变的？ 塞琳憎恨的人是艾伯纳……不，是奥林。 奥林是受到奥丹之神眷顾的精灵，所以憎恨他的塞琳会堕落？似乎不是很能说得清楚。 他试图去想象那个行动果决、下手狠辣，到最后却用复杂目光注视艾伯纳的女性精灵。 只有那么一瞬间，或许比一秒钟更加短暂，他从塞琳眼中看到了难过和无措。 她憎恨的真的是奥林吗……？ 维德让希欧先爬上树屋，自己跟在他后面，二人并排坐在树屋前。希欧抬头看着星空，又低头看着地面，再转头看着维德。 这样坐在精灵族族地的树上看星星，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的。 这个叫维德的男人来历不明，浑身透露着一种与任何地方都格格不入的气质。 他知道，维德一开始想要带着上路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米谢。 他在店门口听到维德自称流浪者，正在寻找对大陆其他种族颇为了解的人当向导，可惜米谢拒绝了维德。 而他在店外拦住维德，希欧认出他与人类不同的尖耳朵，对方收起遇到小孩那漫不经心的神态，刮目相看似的与他交流起来。 虽说一个人也能够行动，并且一个人行动或许更加舒适自由，可是他看到维德的第一眼，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久别重逢，熟稔，或者是可靠……希欧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对于他而言，说不清楚的感觉是极其少有的东西。从那一眼中，他还没有分析出自己的感觉，竟然先一步行动起来。 好在维德也没有让他失望，给他带来许多新鲜的体验。 “好美的星空，”维德仰着头喟叹，又问希欧，“你有这么觉得吗？” 希欧仰起头——这里的星空似乎比他在人族看到的亮一些，但也大差不差。他点头。 维德却故作神秘地摇摇手指，“不，你不会懂。” 希欧挑眉，“为什么我不会懂？” 维德笑了起来，“因为你还小呢，还是个孩子。” 这时候奥林竟然冒了一下头。维德察觉到他想说话，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你看起来也不像活了很久的样子。” “虽然没有很久，可总觉得有两辈子了啊。” 维德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 希欧笑着说：“那听你刚才的感慨，上辈子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吧。就算真的活了两辈子，能看到全新的景色，倒也不坏。” 能看到全新的景色，倒也不坏。 维德望着天空出神。 他翘着嘴角，“嗯。” 夜幕笼罩下的精灵族地，月光比薄纱更加柔软，虫鸣悠扬，不绝于耳。 就连枝叶摩擦的声响也别有一丝浪漫 维德仰面躺着，夜里微凉的风吹动他的头发，吹得他昏昏欲睡。他听到身旁的希欧发出的轻响，他知道希欧和他一样躺在这里，此时此刻，只享受这片无边的寂静。 …… 第二天希欧醒来，发现自己没有回到神殿内，而是在奥林树屋的床上。 维德撑着脑袋看书，他披着那温文尔雅的精灵族长外皮，垂落的目光却无意倾泻出一片冷锐。 这样的锐意在看到希欧的时候尽数收起。不知是习惯还是刻意，他对希欧的态度总是更加温和又随意，不经意时会袒露自己的真实。 就像昨晚。 希欧不喜欢以真实示人，却喜欢探究别人的真实。这是他乐意维持小孩外貌的原因。 希欧看向窗户，“白天了。” “对，”维德说，“睡外面会感冒，我把你抱进来了。” “……我是说，白天了，我不方便回神殿。” 维德并不在意，“那就留在这里好了。神殿那地方又没什么好玩的。” 希欧对于留在哪里没有什么意见，他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在这里陪你。” 希欧睁大眼睛。 “怎么一副意外的样子？”维德笑了，“这很奇怪吗？” “艾伯纳找过来怎么办？” “那正好，我有事情找他。” 维德看起来不准备多说，希欧被他的发言吊起胃口，只好默默在心里猜测维德接下去的打算。 没一会儿，艾伯纳果然来了。他在树屋下方叫“父亲”，维德合上书，慢悠悠地说：“我打算把艾伯纳丢到堕落之森去。” “什么？” “什么？！” 这两个声音分别出自不同的地方，希欧只是愣了一下，便垂头兀自沉思起来，奥林则是着急忙慌地阻止维德。 “你怎么能让艾伯纳去堕落之森？那里的暗精灵会杀了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不能这么做！” “你不是说我做什么都行？” 奥林确实这么说过，可他从未想过维德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第一次，他甚至有了重新接管身体的想法，却竟然被维德强硬地挡了回来。 “反悔了？抱歉，现在我也反悔了，”维德恶劣地笑了笑，“你这反抗软绵绵的，还不如艾伯纳扒拉我的力道大。” 他走出树屋，来到艾伯纳面前。 “父亲，你……” 艾伯纳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可他想到父亲和母亲之间略显僵硬的气氛，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有，今天陪你玩。” 艾伯纳先是震惊，随后狂喜，“真的吗！” 维德咧嘴一笑，“当然是真的。” 十分钟后，艾伯纳脸朝下趴在地上，声音颤抖： “这……这对吗？” “有什么不对？”维德轻轻踢他，“起来，继续玩。” 这是玩？艾伯纳不可置信地想，这分明只是他在单方面挨打而已！ 可是，面前的是父亲……他的犹豫很快消散，重新爬起来，被迫和维德“玩”——十分钟后，他重新趴在地上。 “起来。” 艾伯纳这次终于硬气了，“我不！” 维德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那我们玩点不动手动脚的。我提问，你回答，如果你能答上来，我允许你思考十分钟怎么躲避我的毒打。” 你承认这是毒打了啊！艾伯纳瞳孔地震。 不过，这显然会比肉搏要叫他有信心一些。他猜想父亲准备对他进行功课考核，比起让他浑身僵硬的实战，还是知识问答让他更有信心一些。 “你问吧……” “两个人掉进洞里，摔死的那个人叫死人，存活的那个人叫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艾伯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根本不可能是出自任何书上的问题啊！ 维德：“十，九，八……” “等等，等等！”艾伯纳慌乱地说，“叫幸存者，存活的那个人叫幸存者！” 维德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存活的那个人叫救命，傻孩子。起来挨打吧。” “什么啊！！！” 在艾伯纳的尖叫声中，维德却仍然听到上方树屋中那轻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声。 奥林问他：“你想干什么？” “打我的便宜儿子。” 奥林：“……” “好，第二个问题，把大象……呃，把奥丹之神放进柜子里需要几步？” “奥丹之神怎么可能被放进柜子！” “错误，需要三步。打开柜子，放进去，关上柜子。好，起来挨打。” “不是吧！！！” …… 这样的情况重复了一整个早晨，艾伯纳已经从一开始的只会吼叫反驳到后来尝试思考并且能够瞎猫碰死耗子答对几题。 不过，比答题更难的是在维德这里过招。 也许是大脑维持了思考脑筋急转弯的活跃，在维德宣布结束之后，艾伯纳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欢呼，而是问：“我们今天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问得好，”维德忽然有些欣慰，“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了……让我成为您这样的人？” 就算这样…… 也不用从接受毒打开始培训吧！ 而且这个知识问答也和精灵族完全不沾边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毒打 第23章 一个NPC的故事 维德沉吟片刻，“算是猜对了。” 他两手背在身后，故作深沉，“你这两天好好和我练，之后我需要你去一趟堕落之森。” “——！” 艾伯纳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一提到堕落之森，他就想起黑发的暗精灵塞琳，那场猫追老鼠般的你追我赶，还有维德——如果不是维德，他一定无法在堕落之森生存下来。 他这次要是再去堕落之森，一定会死的！ “父、父亲，我为什么要去堕落之森？”艾伯纳的表情变得肉眼可见的惊慌，“我没有堕落！” “艾伯纳不能去！你就非要让他去吗？！” 这两位你一句我一句的，一个吵着维德的耳朵，一个吵着维德的大脑，让维德听得难受。 他说：“好了，所以我这不是在训练你吗？好好练，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艾伯纳结结巴巴地说：“那里有一个暗精灵，她、她叫塞琳，她想杀了我啊……” 这效果真是立竿见影，维德一下子就感觉奥林的情绪反馈到他的脑海，一种仿佛心脏被揪住的酸楚。 维德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 他叹气，最终投降般说：“没事。你仔细想想，堕落之森有谁？” …… 按照艾伯纳现在的德行，再怎么等都等不到他成为族长预备役的那一天，除非给他一个机会，向整个精灵族证明他自己。 所以，维德是想把这次与暗精灵沟通的任务交到艾伯纳手上？ 阿奇诺正好在堕落之森，以阿奇诺的能力，就算没有笼络整个堕落之森的暗精灵，也肯定有能力让那些暗精灵听话。 只要艾伯纳和阿奇诺碰上，阿奇诺就不会让艾伯纳死。 不过，以精灵的个性，除非是奥丹之神亲自现身，否则他们不可能会认同暗精灵。哪怕是因为人族而统一战线，那也是短暂的、随时可能起冲突的。 人族…… 想到人族，希欧的头就隐隐作疼——神枪究竟去了哪里？又究竟是谁，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带走了神枪？ 精灵族和人族要是真打起来，没有神枪，那个废物一样的人族皇帝必然慌乱，人族会处于劣势。 人族的魔法师在精灵族面前根本不够看，那些穿着华丽衣服的贵族骑士几乎是跑两步就大喘气的存在，人族过久了舒适日子，眼下的繁华都是贸易往来的结果…… 希欧还在思索人族的事情，树屋下方的艾伯纳则瞪大眼睛，见鬼一样，“为什么……”你会知道？ 奥林紧接着问：“堕落之森有谁在？” 维德先是回答了艾伯纳的问题，“哪那么多为什么，我是你爹我还能害你不成？放你休息，过会儿再来和我练。” 等艾伯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维德才慢吞吞地问奥林： “怎么，现在好奇了？发现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探究吧。” 他靠在树上，目光上抬望着天空，“你说说你何必呢？清心寡欲地在庙里待了几十年，就以为自己真四大皆空了？” 不知道什么叫“庙”，也不知道什么叫“四大皆空”，但奥林就是听懂了他这番话。 这太阳晒在身上舒服极了，维德坐下来，背部靠着树。 正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奥林的声音。 “如果在某一天，你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自己——身体，情感，经历，这些全部都是为他人搭建而成的桥梁，你需要完成连你自己都不理解的事情……” “你又会怎么做？” 维德重新睁开闭上的眼。 他笑了笑，“你现在告诉我也没用，我还不准备把身体还给你。” “……你赢了，”奥林低声说，“我不该以这么强硬的方法困住你，我向你道歉。如果你真的能打破精灵族与暗精灵之间的屏障，只要我拥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包括这副皮囊。” “就是说，如果我想离开，你也愿意让我离开？” “是。但本来是我有错在先，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 维德哼笑，“算你有良心。行，那先给我讲讲塞琳的事情吧。” 奥林沉默片刻，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维德眯着眼睛，用手掌挡住落在眼皮上的阳光。他感受着潮水般涌起的，来自奥林的痛苦与悲伤。 情感的浪潮逐渐把他淹没，奥林讲述的故事犹如电影在他眼前播放，观众只他一人。 …… 在这场已经被奥丹之神预设好的游戏内，总需要那么几个能够与玩家产生联系的角色，然后，通过接触与交流，引导玩家完成任务。 在奥林出生的时候，整个精灵族的花都开了，奥林的父母更是梦到了伟大的奥丹之神将种子放进他们的手中，因此，精灵们都说奥林是受到奥丹之神眷顾的精灵。 在精灵族，在这个被认为拥有奥丹之神血脉的种族，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理所当然，奥林成为了族长。 在成长的过程中，奥林也确实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聪慧。 他活泼好动，又知书达礼，是当时的精灵族地最受欢迎的精灵。 许多女性精灵甚至男性精灵向他示好，可他的目光在一张张脸上经过，却只停留在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拥有浅褐色头发的精灵，她不爱搭理其他精灵，喜欢独自呆着，但奥林曾经在某个下雨天看到她撑着树叶，与林间鸟儿合唱。 等她尾音落下的时候，天也放晴了。 奥林呆呆地看着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脸颊与耳朵可以如此滚烫，而心跳声如此嘈杂。 “在我们都情窦初开的年纪，曾经约好了，以后要一起去伊诺克之湖的湖边。” 这是独属于精灵族的情话。 去往伊诺克之湖的湖边，相约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在精灵族，不论是男性与男性，男性与女性，还是女性与女性，都可以在伊诺克之湖旁边约定终身。 “但是在某一天，我忽然忘记了塞琳。不是说忘记了她的全部，而是……我忘记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忘记了心动，忘记了看见她时，我心中升起的所有美好。” 听到这里，维德的心一沉，追问：“毫无预兆？” “毫无预兆。虽说是毫无预兆，但当时我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要我完成这些事情。” 奥林和艾伯纳的母亲去了伊诺克之湖，在湖边，艾伯纳出生了。 “可是，艾伯纳的母亲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想要牵起的，都不是对方的手。” 他们并不相爱，却莫名其妙地走到一起，甚至拥有了只有彼此相爱、真心发誓才能得到的种子——也就是艾伯纳。 “我记得……塞琳在成为暗精灵之前来找过我，她问我为什么这么做，问我是否能对奥丹之神起誓，之前的一切都是对她的欺骗。” 维德：“你怎么回答的？” “浑浑噩噩之中，我大概是告诉她，这是奥丹之神对我的要求。” “……” 所以，被抛弃的塞琳才会怨恨奥丹之神，成为暗精灵。 这段与玩家建立起的联系，不是顺其自然的，而是被谁硬生生接上的。 为了让维德进入精灵族，艾伯纳被塞琳追杀；为了追杀一幕的产生，塞琳成为了暗精灵，而艾伯纳出生了；为了艾伯纳的出生，两个不相爱的精灵相遇了。 在这片大陆上，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切？毫无疑问，这就是奥丹之神所需要的npc。 可是这些npc其实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爱憎，他们偏移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只是因为需要给维德铺路。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神眷者’。这意味着我的所有并非我的所有，从某天起，我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样的命运，这样的身份，我都不要了。如果我生下来就不是我自己，那么，我是谁都无所谓。” 清醒的精灵，混乱的文字，落下的眼泪，还有神殿中静坐的许多年。 维德的小臂搭在曲起的腿上，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何等真实，哪怕他曾经被明确告知这里的一切仅仅是游戏而已。 身为外来者的他知道这里是游戏。 可是住在这里的人们呢？ 塞琳，奥林，阿奇诺，艾伯纳……希欧呢？他也是奥丹之神安排的吗？ 这些原住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围着玩家转的，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生活要因为某个人的到来而改变。 维德的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他知道，这一次是他自己的真实感受。 “你会自由的，真正的自由，”维德轻声说，“总有一天，奥丹之神会消失。那时候，再也不会有什么拘束着你们。” 奥林被他这句话震动，“你是说，你要——” “嘘。这也许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我获得新生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被替代，也是一种消失。 维德说“嘘”是因为想到对奥丹之神不敬会导致精灵堕落，奥林知道这一点，“没事。我是不会堕落成暗精灵的。艾伯纳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一个NPC的故事 第24章 第二人格 “你说什么？” “我们需要和暗精灵谈判，人选我已经决定好——就让艾伯纳去。” 同样的神殿内会议厅，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精灵。 在维德话音落下之后，围坐于长桌边上的几个精灵立刻看过去。 短短三天没见而已，可是艾伯纳看起来已经与三天前有些不一样。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还有不知道如何造成的数道伤口，目光却澄澈、冷静，不像之前，被点到名就会慌乱。 “谈判？”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了质疑，“奥林族长，我们和暗精灵又有什么好谈的？” 维德两手交叠置于桌上。 他看起来放松，于是压力倒是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并没有对精灵的质疑露出太大反应，维德问：“你们知道暗精灵是为什么堕落吗？” 几个精灵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人尽皆知的问题。 没有得到回答的维德也不催促，他很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会憋不住气的那个人不是他。 片刻沉默后，才有精灵小声地回答：“因为他们产生了一些精灵不该有的、邪恶的想法。” 这话倒也没错。维德的指尖在桌面敲击两下，“准确地说，是因为他们产生了不赞同奥丹之神的念头。” “奥丹之神是我们的父亲，我们血脉的源头，大陆创世之神。他们既然不赞同奥丹之神，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奥丹之神和精灵族的关系就像是…… 维德忍不住想象出一个大房子里面住着父亲和他的许多孩子。 维德呵呵一笑，“为什么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他们不认同的是奥丹之神，并不是不认同同族。这不是意味着你……我们之间还能够共存吗？” “他们背叛的是自己的血脉！” “是你说的，奥丹之神是创世之神，这么说来大陆上的所有生物都该有着他的血脉，难不成人族也拥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血脉？” 他一句话险些把对面气得晕过去。 奥林提醒他：“别把他们气得太过。” 维德轻咳一声，收收嘲讽，“承认吧，和暗精灵和解是最好的选择。精灵族即便一分为二，也不是彻底分裂，少了内部的问题，精灵族能强大许多。” “如果说，你们无法接受与暗精灵共存，将精灵族地划分为你们和他们的住处也并无不可，起码不要针锋相对。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同族。” 一直处于旁观态度的前族长这时候才打断他，“你真的是奥林吗？” 这样大胆、口无遮拦、一身锐意，完全不像是个精灵族…… 你真的是奥林吗？ 看看，姜还是老的辣，果然还是老一辈艺术家敏锐，而且敢于提出质疑！ 维德怀着“终于迎来了穿越/灵魂互换时最常见的问题”的心情，竟然有些兴奋。 他说：“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你让我想想。” 前族长：“……” “哎我问你，精灵族之前有没有哪个精灵像我一样，在神殿里待那么久？” 前族长：“……没有。” “好，”维德点头，“我其实是关太久了，把自己得人格分裂。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第二人格。” “呃，你说的‘第二人格’是什么意思？” 维德：“……” 比起解释第二人格这件事，维德宁愿选择另一个说法。他站起来，一只手压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 刹那间，他整个人从懒散转为认真，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瞳仁竟然仿佛要竖起，浑身散发出野兽似的凶残。 几个精灵被他态度镇在原地，只有艾伯纳认出这是那天对方故意凹出的姿势，忍不住眼角有些抽搐。 “意思就是，你们应该都知道奥林是神眷者，而我是奥丹之神派来的神使，与他共用一个身体。如果你们否定这个计划，我会考虑让大半个精灵族都堕落成暗精灵，到时候再来问你们是否同意。” “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维德说，“你们要试试吗？用大半个精灵族和我赌？” 无人回应。 这种来自精灵的大逆不道的威胁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嘴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奥林受到奥丹之神的眷顾，这是许多年来精灵族的共识，他甚至能因此成为族长，没有哪个精灵会在这件事上面质疑他。 “那谈判的人选？”前族长的学生说，“这次并不是什么‘既然他站在这里，你们就能认同他’的把戏能够解决的问题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艾伯纳一抬眼皮，他疲惫得不像之前反驳这些人那样有精力，动动嘴唇蹦出几个字：“那你去？” “……” 前往堕落之森可是有堕落可能的，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的，谁会想去！ “艾伯纳是我的孩子，”维德挥手，“你们不会以为，他除了闯祸之外一无是处吧？” 散会之后，艾伯纳一直沉默地站在维德身后，直到维德出声唤他。 “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维德“嗯？”了一声，“哪句？” “你是神使，是什么第二人格……” “那当然是唬他们的，我要真是神使，直接把暗精灵变回正常精灵不是更好？” 就算他这么说了，艾伯纳也点头表示接受，却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于是维德在心里对奥林感慨：“这孩子学会自己思考了。不好糊弄了。” 奥林：“……”这不是你自己干的吗？ 一边问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一边把人打得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艾伯纳确实因此成长不少，又或者他本身就有那样的潜力。 但奥林认为自己是无法像维德这样下手的，而且他也从没见过谁是这样“教育”小孩……不对。 “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孩子，你是把他当正常孩子看的吧？” 是在说希欧？维德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吗？” “你从哪看出他是正常孩子了？”维德有些洋洋得意，“那可是个心思缜密，聪明机灵的好孩子！万里挑一，他是唯一！” 奥林：“……所以你对他很好，就是因为他是个聪明机灵的好孩子？” “这种小孩子，大家都会喜欢吧。” “那要是他其实不符合你所认为的标准呢？” 不符合？ 维德想不通希欧怎么会给奥林留下这样的印象。不符合是什么意思？哪一点不符合？心思缜密？聪明机灵？ 自顾自思考一会儿，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的维德反驳道：“就算他是趁机偷学了你们精灵族的文字，偷偷看了你们几本书，你也不能就说他是坏孩子吧？” 奥林：“……” 原来那个孩子是在趁机偷学吗！ 哪个小孩遇到这些事情的第一反应会是偷学啊！ 他终于发现维德对希欧是孩子这件事情深信不疑，“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不是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人格 第25章 寂寞 维德停在原地。 ……这，他还真没有想过。 他认为奥丹之神是不会给他匹配新手指导的，也就是说起码这个小家伙和他的相遇并不经过奥丹之神的设计。 如果希欧不是小孩，那这一切又是另外的发展了。 众所周知，如果只是个聪明点的小孩，那很可能是普通npc；但凡有着非同一般经历的，那肯定是重要npc。 在维德眼里，希欧原本是一个普通npc。 可如果他不是小孩却变成了小孩的样子，那就是江户川柯南啊！ 这种经历都能当主角了，怎么可能是个普通npc！这多半就是奥丹亲自给他匹配的同伴了。 那天夜里他还说人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现在好了，也不知道谁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虽说少了点带孩子的乐趣，但胜在靠谱。 维德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接受这件事，“好吧。” 奥林不确定地问：“‘好吧’？你刚刚是说‘好吧’？” “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他为什么跟着你，为什么对你隐瞒他的真实，他这副模样是因为仇家追杀还是自有安排，这些问题你没有想过吗？” “有，但那又怎么样？”维德不以为意，“如果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那我们就是各有所需；如果我们需要的是同一样东西，那就各凭本事。就这么简单。” “那样的话，你会陷入危险！换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不行吗？” 维德意外地说：“哟，你还挺关心我。” 如果奥林是个傲娇，那他现在会做的就是否认自己的关心，然后告诉维德：你是否危险和我无关。 不过现实中的奥林只要愿意交谈，就是个很有诚心的精灵，“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并不知道你其实是……那样的人。” 奥林似乎下了决心，“我在精灵族地无牵无挂，如果你只是需要什么人同行，其实我也可以跟你走。” 维德：“……” 维德不知道这些精灵怎么一个个的都打算追着他跑，“不必，谢谢。你就留在这里陪你儿子吧。” 他一边应付着奥林的话，一边穿过绿树林立的小道，身上洒满日光穿透枝叶时留下的细碎痕迹。 他仰头，那些椭圆形的、小巧可爱的树叶里，裹着树形的黄色果实，光芒微弱，像是萤火虫做的灯笼。 到了晚上，这些果实就成了树上的星星。 此时阳光灿烂，风也温柔，他想希欧说的是对的。 能够说出“就算真的活了两辈子，能看到全新的景色，倒也不坏”这种话的人，大概也坏不到哪去。 “你们精灵族是不是有什么很好的景色来着……伊诺克之湖，对吧？” “精灵族地，处处都是好景色。” 好吧。维德耸肩，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等他猜测是谁，就听到艾伯纳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 维德转身，艾伯纳立刻就停下。 他们之间隔了有一段距离，足够维德看到艾伯纳的拳头紧了又松。艾伯纳的下巴抬起几度，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您……我的父亲，他还会出现吗？” “嗯？” “您说您是骗我的，可是其实我自己也有感觉……” 艾伯纳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父亲就是变得不一样了。” 维德的坏心思顿时冒泡，“你对你的父亲应该没有印象吧？既然如此，我给你当父亲不好吗？” 经历过朋友之间都能称父道爹的大学时代，他说起这种话来毫无心理负担。 艾伯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我——” 奥林倒是很安静，一言不发。 艾伯纳望着维德，不知怎么，维德忽然理解了什么叫“静静的、淡淡的悲伤”。 “我还是想要我的父亲……对不起。” 对不起？ 维德不理解这句对不起的含义，“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 他满意地看到艾伯纳瞬间变得警惕的态度，“如果你能偷袭到我，我就告诉你你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怎么样？” 艾伯纳警惕的表情转变为迷茫，“偷袭你？” “碰到我就行。” “行”的尾音还没有彻底落下，对面的精灵快速向他冲了过来，维德逗弄似的后退一步与他擦身而过。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艾伯纳折身返回，可是维德又轻飘飘地躲开他的扑腾。 艾伯纳受步子不及时，整个人往前扑倒，维德朝他伸出手—— 很快又缩了回来。 于是艾伯纳眼里的得意变为控诉，他真的面朝下扑倒在地面上。 维德愉快地哈哈大笑，“可以可以，现在会动脑子了。” 他忽然从奥林那里感受到一阵欣慰的情绪，一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在想什么？” “你太欺负他了。” “这是训练啊。”维德往树屋走去。 “你要是真的不想让他，他是碰不到你。” “等你重新掌控身体再让他碰到不就好了？” 奥林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于是问：“你不打算和他道个别吗？你对他而言很重要。” “没什么好道别的，大家都是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奥林不明白，维德为什么对每个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相识别离，交好决裂，这些在他看来都一样。 这就是神使该有的反应？ 怀着这样的一颗心行走在这片大陆上，难道就不会感觉到寂寞吗？ 回到树屋，希欧还是坐在椅子上看书。维德又教了他一些精灵语，他学得认真，也学得很快。 知道了希欧并非真的小孩，维德对他的态度仅仅是多了一点好奇，类似于亲眼见到了小时候看过的电视里的角色。 维德站在他后面，对着他发顶出神。 “维德？”坐在椅子上的希欧仰头看他，一双蓝眼睛映出维德此时的样子。 不。维德想，这比他知道的名侦探柯南演技好多了，怎么看都是一个纯洁可爱的小崽子。 维德的手肘压在椅背上，弓下腰对希欧笑着说：“晚上我带你去伊诺克之湖玩？” 奥林在维德的脑子里大喊：“维德！” 希欧的眼睛顿时亮起，“可以吗？” 维德不由得笑出声来，“噗……” 这样的表情，小孩子做出来完全就是可爱，但联想到希欧可能是个成年人甚至大叔，维德觉得特别喜感。 希欧歪了一下头，困惑地问：“怎么了？” “噗哈哈……哈哈哈……” “……？” 不点破，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乐子。维德想。 伊诺克之湖和普通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情侣的约会圣地，晚上出现精灵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之前在米谢那里换到的材料已经用完，维德想了想，发挥自己并不高超的动手能力，给希欧做了个花环。 “试试用这个遮挡耳朵吧。晚上视线不好，被看到的话，跑快点大概就没问题了。” “嗯。” 希欧戴上花环，维德经过极其短暂的犹豫，还是朝他伸出手，“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