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女炮灰的he剧本崩坏了》 第1章 第一章 光,好刺眼。 许是沉浸在黑暗的时间太过漫长,下一刻,谢闻笙便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身上的酸痛,和脸颊处火辣辣的灼伤感,都在迫使她的神经从睡梦中清醒。 赫然间,谢闻笙脑海中思绪翻飞,她倏地坐起身来。当看清周围环境,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只见眼前是一片明亮澄澈的海蓝色湖泊,蝉虫不时点缀在湖泊上泛起丝丝涟漪。 身后是一阵清脆的鸟啼声,抬眸回望,只见一颗参天古树伫立在此,其上树叶轻摇,婆娑弄影。簌簌阳光钻进枝叶的缝隙投射在谢闻笙的脸上,好一幕岁月静好的祥和春日图样。 我……这是穿越了? “咯吱——”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从谢闻笙的身下传来。而后便听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谢闻笙拔腿便向附近跑去。 回首,只见草地上的一处光亮很是扎眼,刚才那个声音或许就是它发出来的。 谢闻笙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身试图查看一番,定睛一瞧,原是一柄长剑。 剑柄处刻着精致的玄鸟纹路,其上好像还镌刻着什么字。 好像是,谢闻笙……?! 不是吧!我……居然穿越进乙女游戏了! 谢闻笙是二十一世纪的牛马打工人,从小便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在大城市里奔波看尽繁花,也看尽她凋零陨落的一生。 正当她下班沉迷乙女游戏,熬夜将其通关后便困意翻涌阖上双眼,未曾想再次睁眼便是在这个世界。 这个游戏叫《神女也有恋爱计划》,是诸星门大师姐棠鹊和五个男主恋爱的剧情游戏。至于游戏名字的取名缘由,不过因为大师姐棠鹊便是千年陨落的最后一位神女,深受众人爱戴。 至于谢闻笙为何会觉得自己穿越进这乙女游戏,全然是因为游戏中的恶毒炮灰女配与她同名同姓——谢闻笙。 正当她思索着出神,眼前倏地闪过一道LED蓝光,紧接着耳畔响起冰冷的机械声。 【叮咚!】 【恭喜宿主启动游戏?神女也有恋爱计划?,成功攻略五位男主中的一位便可通关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以下则是宿主启动游戏的新手奖励 积分兑换系统×1 功法秘籍指引券×1 捏脸易容丹×1 林黛玉娇弱体质×1】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黛玉体质?系统是嫌我命太长了吗?这算什么狗屁奖励啊! 给我一个王八精体质也好啊!最起码长寿抗揍呀! 【积分兑换系统可满足宿主的愿望,但需要同等代价的积分,想要积分可以通过完成主线任务、积攒主角好感度、提升名望和武力等方式来获取。】 【任务一:任意主角好感度达到10%,便可获得积分 200,武力值 10,名望 10。】 【温馨提示: 1.名望值达到一定数值,可以在众人的保护下躲过死亡结局! 2.主角好感度低于-50时,主角会对玩家起杀心!】 【最后预祝宿主游戏愉快,早日通关!】 系统扔下几段话便匿迹在无边山野风浪中,虽然她听得一头雾水,但有一些奖励总好过白手起家。毕竟在这种地方,不知危险与下一秒,谁会先到一步。 “师妹!师妹!”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回眸一瞧,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背着比她个头高的古筝,正高兴地朝她跑来。 古筝…… 莫非此人便是同恶女交好的音修池念? 池念虽个头矮小,长着一张软萌的脸,但她却力大无穷,食量也是惊天为人。以至于谢闻笙在玩游戏时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这样的反差人物,对她来说很是有吸引力。 “师妹,你没事吧!”池念晃了晃谢闻笙的手臂,又扭了扭她的头,很是焦急的开口。 “你可吓坏我了!纪渊师叔听说你跌入尘毓湖,可是急得日夜候在酌青山外连眼都不敢阖,连夜便派弟子御剑搜寻你的身影。” 纪渊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但她却并未深究。因为眼下她,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酌青山?这里是酌青山?” 谢闻笙抬眼扫视了遍周遭,发现此地深处长着茂密竹林,而这湖呈月牙型,倒是同游戏中描述的一致。 “对啊,师妹,你不会是被吓糊涂了吧。”池念有些不放心,伸手去探了探谢闻笙的额头。 酌青山……想必现在正是恶女初入诸星门,在酌青山内考核遭到女配针对的剧情。 宋知阮喜欢覃暨白,但覃暨白是谢闻笙的义兄,对谢闻笙颇加照顾,所以宋知阮便将谢闻笙视为眼中钉,欺凌恶女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她简直就是仙侠版的“社会一姐”。 包括恶女后来的黑化,很大程度都是宋知阮的“功劳”。 此番便是宋知阮的团扇毁坏非要赖在谢闻笙身上,硬生生在谢闻笙的左眼下方剌了一条足足有食指长的伤口后,将她推下尘毓湖。 “事不宜迟,我们先回苍华山,也省的叫师叔他们担心。” 谢闻笙本想一口应下,眼底的视线却被身侧的明澈湖水点缀了一抹明亮。等等!这湖竟是尘毓湖? 在游戏中的剧情里,原女主便是在酌青山内的尘毓湖边一颗古树内寻到了男主之一——朱雀神兽御泽。 好巧不巧,竟是她现今所在的位置。这般上好机缘,她可一定要稳稳接在手心里!若是来日同御泽绑定妖契,恐怕再无人得已伤她。 谢闻笙打断了她,“师姐,我还未寻到我的机缘,你先行一步替我向师叔报个平安,一个时辰后我便回苍华山。” 池念将她的想法一口否决,“不行!万一你再出了事故,可叫我如何是好!” 谢闻笙语气平静,“宋知阮推我坠下尘毓湖。现如今她们早已离开酌青山,此地也再无危害。所以池师姐不必为我担心。更何况,我若不寻到些许机缘,怎能向宋知阮报仇呢。” 听到这话,池念觉得有几分道理,况且这次酌青山考核,原本便是叫弟子们去寻找自己的机缘。谢师妹被小人算计,若是未寻到机缘空手离去,难免可惜。 “那好,喏,你将这个贴在身上。”言罢,池念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追踪符贴在谢闻笙的左肩处。 好啊,这不就是仙侠古风版的定位器吗。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待池念离去后,谢闻笙缓步走至古树下,抬眸微眯审视着眼前巍峨粗壮的树干。 这树上也没有朱雀蛋的踪迹,会藏在哪里呢…… 原著里只是交代了原女主棠鹊误进酌青山遇到了凶兽,慌乱逃亡时一不小心摔在古树下,随后,朱雀蛋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根据这单薄的剧情,谢闻笙实在是分析不出什么,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一屁股坐在树下。学着棠鹊的动作,闭眼阖眸等待蛋到临头。 一。 二。 三…… 谢闻笙悄咪咪地睁开右眼,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无任何异样。 奇怪,难道是她的方法不对吗?还是说,她应该去主动寻找一番,虽不一定会有所收获,但总好过在此地坐以待毙。 正当谢闻笙打算起身之时,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气流汹涌肆意,直冲九重云霄,将酌青山的整片山林的树叶都摇晃卷落,尘毓湖也随之摆动泛起海浪波涛。 黄衣少女被这道气流席卷击溃,再次稳稳跌进尘毓湖中。 在坠入湖中的那一刻,湖水倾涌,遮盖住她清明的视线。但她隐隐约约间,还是看到有什么东西滚到了岸边,停住了。 尘毓湖的一角,少女费力的爬上岸,筋疲力尽的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该死的!怎么回事!先前她刚要起身,便发觉好似有人踹了她屁股一脚,随后便飞了出去! 经过一天的折腾,谢闻笙虽有些疲累,但也没忘了正事。起身便前往古树所在的方向去寻那停在岸边的东西。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也许是朱雀蛋! 她正思索的出神,没发觉身前有一颗蛋正飞速般朝她所在的方向袭来。“砰——”的一声巨响,好似两物相撞。 谢闻笙咬紧牙关,连忙捂住额头,“嘶,好痛!” 她只觉额上传来丝丝暖意,顺着她的眉骨、鼻梁随之倾泻。 她看清了!居然真是朱雀蛋! 这次一定要抓住它! 她顾不得那么多,只好胡乱的抹了把脸,便打算转身追赶。 未行一步,谢闻笙便停下脚步。 这颗蛋,现如今竟安安静静地躺在谢闻笙脚边,其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迹,顺着光滑白皙的蛋壳肆意交织错落,活似一朵妖冶绮丽之花。 谢闻笙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揣在怀里,起初她还有些担心这颗蛋是否会向先前那般作乱。不过,它好似变成了一颗普通的蛋再无任何动作。 额上与身下的痛感相仿如一,谢闻笙抽了抽嘴角。这蛋,踹了她一脚还不够,居然还再揍她一顿。 这就是抢了原女主金手指的惩罚吗,我忍! 谢闻笙将朱雀蛋牢牢地拴在怀里后,便顺着尘毓湖一路向南走去。此处算不上酌青山深处,不出半日即可返回苍华山。酌青山的天阴晴不定,先前还是万里晴空,朝霞满目,现今却布满厚重灰暗的阴云。 现今正处深秋时节,若是晴朗暖煦之日,倒是还有几分暖意。可要是向如今这般苍凉诡谲的天气,那便谈得上寒凉二字。 “阿嚏——!”罡风骤起,引得谢闻笙不禁打起了喷嚏。身上的衣物本就黏腻潮湿,如今再加上这寒风拍打,简直就如同身处一方冰窖。 谢闻笙下意识加快了步伐,毕竟有林黛玉体质在,被这冷风一吹不知会病上多久。若是多病上一些时日,只怕她还未出房门,便会听到棠鹊回仙门的消息。 这奖励,真是百害无一利啊! 思绪一散,谢闻笙只觉怀中的蛋泛起阵阵暖意。嘿!活似一个暖手宝。 不愧是神兽,连做蛋期都这么有实力!当真是前途无量诶! 约莫不到两个时辰,谢闻笙终于走出了酌青山。 一抬眼,视线便与结界外守候之人相对。那人面容白皙冷峻,身着宽袖蓝白衣袍,银冠束起半数发丝,其余发丝皆垂落在后。腰间别着一柄银色长剑,看起来好生气派。 谢闻笙薄唇微启,恭恭敬敬朝那人行礼。 “纪渊师叔,我回来了。” 纪渊眉间紧蹙,看着她脏兮兮、满是伤痕的小脸,神情凝重,“你的脸,怎么回事?” 谢闻笙摇了摇头,连忙搪塞过去,“我先回住所换身行装,其后再同师叔细讨一番。” 来不及看纪渊面上的神色,也并未注意到他头上的数字——5%。谢闻笙握紧剑柄便向住所反方向走去。原游戏内,宋知阮便设计害得恶女差点一命呜呼,若是此刻不将她除去,定是后患无穷,扰了我的攻略之路。 宋知阮,你找死。 宋知阮的住所在苍华山的北部,一旁便是仙门弟子平日里的修炼之地——清樾台。此地风景秀朗,不仅有山涧清泉点缀,还有一颗海棠花树在瀑布之下生长的肆意茂盛,当真是苍华山5A级景区。 “谢闻笙会坠下尘毓湖,是她自己修为低微,和我有什么关系?若是纪渊师叔问起来,不承认便是了。”宋知阮正同一位外门弟子开口谈论。 宋知阮轻笑一声,满眼皆是不顾,“毕竟,死了的人,又怎么会说话呢。” 话音一落,银色剑锋如芒破空袭来,寒光一闪,夹杂着苍华山的凉意势如破竹般席卷而来,直直逼向宋知阮的心口处。 宋知阮连忙侧身闪躲,却仍是慢一步,被来者挑落一缕青丝。 “谢闻笙?!怎么是你!” 她未曾想过谢闻笙会活着从酌青山出来,竟还敢找她寻仇。此下没有武器傍身,宋知阮只能防守闪避躲开谢闻笙的杀招。 秋风萧瑟,谢闻笙手中那缕青丝在空中散落。霎时银芒出鞘,犹如一道苍雪划过,裹挟着满天青丝再次提剑赋予漫天闪光。 “托你的福,我还没死。” 只见一道殷红之气赫然撞上银芒,那道雪亮刺眼的寒芒在此刻尽数被殷色闪电吞没。这缕朝晖来势汹汹,宛如夜幕下的暗涌流光。 谢闻笙不由得后退几步,手中剑身在这股凶戾之气的撞击下发出剧烈哼鸣。 随后只听“咣——”的一声,谢闻笙手腕一松,手中长剑跌落在地。 迸发的灵压太强,导致她身形不稳,直接半跪在地。右手虎口撕裂,伤口犹如绽开那般恐怖骇人。粘稠的血液正顺着手背汩汩涌出,悄悄滴落在苍华山的繁盛草地。 谢闻笙额上布满丝丝密汗,疼的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抹殷红闪电泛着浓重的黑气,霎时涌入来者手中。伴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身侧弟子的声音,他唤道:“护法。” 凉意覆涌,寒风萧瑟。清樾台旁的海棠古树似蝶翼般微微颤动,婆娑声声。有海棠花瓣尽数随风点缀天色,自半空处向众人所在之地缓缓垂落。 漫天海棠花溪中,谢闻笙猛然抬头,视线恰好与那双幽深冷寂的黑眸交汇。 顾……长朝? 推推新文预收,影响了宝子们的观感,先向各位宝子致歉【磕头认错jpd.】 PS:只有第一章有[可怜][可怜] 书名《无漪》 预收文案: 牛马大学生柳婳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穿越了! 她本以为是传统小说中的穿越文,自是胸有成竹。可谁曾想。 柳婳提前穿越了0.01s,以至于她刚来到新世界。 就被人刀了…… 就这样,柳婳只能变成一个魂灵看尽世间百态人世凉薄。 灵魂期限将到,她只能委身于毛毛虫,立志潜心修行,也能做个顶级毛毛虫! 结果这个毛毛虫被一个采药人捡走了。 柳婳:倒霉熊又开播了吗…… 采药人叫顾无漪,许是看出她很有潜力,每日都喂她吃一些灵果残渣。 她后来如愿化成人形,同那凡人朝夕相处,成为凡间的一对普通夫妻。 可顾无漪却因意外去世,柳婳擅闯地府,只为寻找他的转世。 “姑娘!这是地府,你阳寿仍存,自是不可进去的啊!这叫我们阎王爷知晓,姑娘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柳婳不听任劝告,硬闯地府结界,这般大吵大闹到底是将阎王爷引了出来。 只见那位鬼界之主长得与顾无漪别无二致,神态动作皆如出一辙。可他却装作不识,恶狠狠的掐着柳婳的脖颈。 “私闯地府者,唯有死。” —————————————— 直至后来,系统关闭。柳婳回到现实世界。 那鬼界之主却好似得了疯病,在神山之上拜跪千层石阶,苦渡忘川河数十载,口中念念有词,只为寻到记忆中的那个人。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她的眼下有道疤,穿着绿色花衣,笑起来很漂亮的。” 他逢人就问,日日不歇。这句话他说了成千上万遍,世上的人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对他避而不见。 也没有人,承认她的存在。 走投无路之际,那个令三界与天道畏惧的鬼界之主,竟跪拜神佛,宛若一个张狂疯魔的狂热信徒。 “神明在上,夙愿有终。求求您,帮我找到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眼前人墨发高束,银冠之下坠着墨绿金云纹发带在秋意的凉风中显得肆意张扬。一袭墨绿衣袍宛若酌青山深处摇曳生姿的清竹,衣襟之上绣着一朵诡谲妖冶的黑色莲花,将少年衬得多了几分阴鸷之色。 顾长朝一把将手中镰刃掷在身下,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谢闻笙破乱不堪的行装上。只见他眉宇间写满了不耐,朝着谢闻笙冷笑一声。 “哪里来的疯子?!竟敢在苍华山撒野!” 少年人轻佻张狂的声音,同游戏内的魔王庶子别无二致。谢闻笙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头上明晃晃的东西,便悄咪咪抬眼瞥向顾长朝的头顶。只见其上有数字,为-3%。 在这乙女游戏中,谢闻笙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数字代表的是什么——好感度。 顾长朝也是五位男主之一,此人睚眦必报傲娇至极,恶女的剧情里并未与他有之交集,所以顾长朝原本是在谢闻笙的攻略人选中有着一席之地。 不过现今看来……貌似无望了。 谢闻笙向前探出手,将那柄跌落在地、闪着寒芒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 看见她这幅动作,顾长朝眉头轻挑,心里很是疑惑,“怎么?你还想动手?才刚刚筑基初期,就这般横行霸道,欺负同门?” 谢闻笙拄着长剑,勉强站稳身形,虚弱的摇了摇头。 “同门?什么狗屁同门!” “我并不是想动手,而是我的灵器,自然是要一直握在我手中的。” 苍华山上的寒风更急了些,鹅黄色袄裙在风中席卷飞舞。少女身形单薄,宛若一尾枯萎的蝶。身上的鹅黄色袄裙早已血迹斑斑,那张清秀的小脸上也布满着丝丝缕缕的血痕,看起来像是从地府攀爬而出的恶鬼。 凉风卷起发丝,打在她的脸上遮盖住她明媚的五官。可她的眼神澄澈明亮,是这寒风无法遮掩的存在,活似一汪清泉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只听一声轻笑,“话说的不错。但罚还是要罚的。诸星门境地,不准打架斗殴。” “罚你,每日去清扫金銮殿的枫叶。”他视线一定,落在谢闻笙身上。 伴着宋知阮的嗤笑声,还有呼啸鹤唳的风声,谢闻笙只觉耳畔传来一阵轰鸣。苍华山阴云密布的天,与苍华山的繁盛草地,皆一并在她的视线里翻转扭曲。 眼睛,好沉…… “护法!她晕过去了!”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少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该死!” “快去玄玉堂叫季玄阳来!”少年转头同身后的弟子说着。 秋意正浓,柳叶轻摇,伴着天地间沙沙的响声。只见海棠花树下,少年人俯身将黄衣少女抱在怀里,眉眼低垂。 体质太弱,天赋极差,且性格乖张。 诸星门怎么会招收这样的弟子!师兄师姐们当真是群老糊涂! 顾长朝剑眉轻蹙,一袭墨绿衣袍在这阴冷天气下,多了几分神秘诡谲。少年身姿英挺,宛若修竹。脚印一深一浅,伴着呼啸山风离开了清樾台。 不知何时,耳畔的风声逐渐退散,仅余些许人说话的吵闹声,刺耳至极。 忽觉喉头泛起一丝腥甜,轻咳几声,谢闻笙只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涌出。想睁开眼,却又无法做到,只能听着周遭嘈杂的交谈声。 “季玄阳!你快看!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行不行啊?” 耳边,竟是顾长朝的声音。 “她若是出了事,那可全是我的罪过。你必须把她治好。” 话音一落,便听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师弟啊,这么些年,你的脾性怎么还一如儿时那般莽撞。” “季玄阳!你!”少年人语气很是不满。 “师弟莫急,这小女娃虽受了你华镰的伤,但是未伤及要害。这九还丹将她体内的淤血逼出,痊愈方可快些。” 顾长朝冷哼一声,随后话锋一转,“她伤的很重吗?” “诶呀师弟,这你就不用担心咯。小女娃伤的不重,只是体质较常人弱上几分罢了。”季玄阳笑呵呵的开口。 顾长朝有些烦躁,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诸星门的招生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 “师父!” “师父!玉凝丹!我找到了!” 只见一个小弟子身着米白素衣,活似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高高举起一个精致小巧玉瓷药瓶,在谢闻笙的院门外一路小跑进来。 季玄阳微微颔首,用下巴指了指身侧的少年人。“这丹药需煮沸熬成汤,一日两次,早晚各一。” 话音一落,小弟子便将玉凝丹一把塞进顾长朝的怀里。 少年人很是不解,“咚——”一声,将玉凝丹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给我是什么意思?这药不是给她吃吗?” 季玄阳笑眯眯的望向眼前身姿挺拔之人,“是啊,但是小女娃此刻正受着伤,这煎药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呀,师弟。” “喂!季玄阳!你存心刁难我是吧!门内药修弟子众多,你为何偏偏让我去煎药!” 季玄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师弟你有所不知啊,这几日恰逢药修弟子进灵山采药,而我与无尘,近些日又忙于高等丹药的炼制。唉,实属无奈啊。” 诸星门内的历练规矩顾长朝也是知晓的,季玄阳说的自是实话。每年初秋时节,恰逢药草疯长成熟,此刻正是采药的好时节。 顾长朝发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下意识看向季玄阳身后的穆无尘。 只见小弟子的眼眸如双瞳剪水,没有半分迟疑地向顾长朝点了点头。 “你们这般吵闹,还让她怎么休息?师弟,你未免也太聒噪了些。”屏风之外传来平静的声音。 顾长朝原本便因自己惹了麻烦而烦躁,现今更是毫无耐心。 “行行行,那我走就是了。” 少年人怒气冲冲,高高束起的马尾在他身后大幅度的摆动着。他朝纪渊冷哼一声,便作势要走出门外。 倏然脚步一停,他嘟囔着,“真是麻烦。” 回到屏风后,拿起桌案上的玉凝丹一把揣进了怀里。 屋内三人的灼灼视线让他很是不爽,少年人轻咳一声。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药!我煎就我煎!” 闻言季玄阳大笑几声,在顾长朝临走时还不忘调侃道,“师弟,一日两次!熬时记得加以生姜祛寒!” 顾长朝不满的冷哼一声,“啰嗦!” 净鹊峰的天一转眼便入了夜,树影婆娑,月色点缀。这秋夜长风夹杂起白日里从未有过的刺骨冷意,在苍华山上呼啸而过。 屋外,枫树正开的繁盛,在这漆黑无际的黑夜里点缀出一抹嫣然生机。长风席卷着枫叶,飘落至半空随风穿过整个苍华山,好似一场无声无息的温润雨脉。 屋内,正点着灯。 灯烛昏黄,尽欲将息。床榻上的少女轻咳几声,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床榻一旁的人,徐徐开口。 谢闻笙视线微转,落在那人身上。她沙哑的声音响起,“纪渊师叔。” 桌案上的烛火泛着暖意,打在纪渊身上。眼前人眉眼冷峻,神情中没有一丝跳动。他眼底闪烁着跳动的烛光,时明时暗,幽邃深明。 谢闻笙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向内心深处最爱的人。 纪渊是将谢闻笙视作棠鹊替身之人——谢闻笙的小师叔,也是《神女也有恋爱计划》的男主之一。 在谢闻笙十八岁生辰那日,作为棠鹊替代品的她遭到全世界的唾弃,向来疼爱她的师叔性情大改,素来温润的南海鲛人也暴戾恣睢,曾经与她友好相处的同门也冷淡无比。一切只因仙门大师姐棠鹊重返诸星门。 为让仙脉受损的棠鹊重回仙门顶峰,谢闻笙被仙门众人挖丹剔仙骨。 而这领头者,便是纪渊。 他视棠鹊如琉璃珠玉,乃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藏。而我,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瑕疵品,是他心爱之物的绝佳修复品罢了。 想到这,谢闻笙不禁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纪渊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师叔,夜已深了,没事的话便请回吧。” 纪渊长吁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他揉着眉心,“她划伤了你的脸?” 谢闻笙起初并未回应,过了许久屋内才想起她沙哑的声音。 “师叔这么晚了还在屋内等着我,就是想问这个?” 窗外渐渐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一旁不甚精琢的雕窗,有雨渍迸溅至屋内,仿佛急切地想要打破此刻的静默。 雷声贯耳,风雨飘摇。落进人的耳朵里,既凄凉又悲怆 。 伴着窗外映射进来的闪光,纪渊眉眼微动,却也只是帮她掖好被褥。 他并没有回答。 “是她划伤的,所以师叔,你要替我报仇吗?”少女的声音倏尔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屋舍内。 “比如,杀了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在现阶段内,纪渊定是不会让她死的,所以有一把趁手锋利的刀刃,她又怎会不用呢。 纪渊手中动作微微一顿,下一秒,便听那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 “嗯,听你的。” 夜雨倾泻,霜寒加重。有人踏着夜色踽踽独行,忽逢一只黑鸦穿过夜色而至,稳稳落在那人手心。 黑色金云纹的袖口在暗夜里渗过月色,泛着缕缕霞光。少年人动作迅速,一张泛黄的字条随着寒风在孤夜里猎猎作响。 只见其上墨迹清晰可见。 “魔尊身陨,外戚夺权。” 倏然,天边炸起一道雷鸣,滚滚雷云轰隆作响,有排山倒海之势猛然袭来。苍华山的秋雨寒凉又绵长,拉扯着少年的思绪与哀伤,皆一并杂糅顺着雨水在眼下交汇。 他握着信纸的指尖已然泛白,纸上的字迹也已然被雨水席卷、破碎,宛若一个鲜活、充满浩然生机的生命,最终却似薄纸一般凋落、无所归处。 他顾长朝,算不上魔,也称不上人。 他的母亲是仙门中最受宠的小师妹,而他的父亲则是威名赫赫的魔尊。当年,魔界动乱,母亲将他托付元乙真人,他便一直以人族身份栖居于诸星门。 可现今,王命更迭,他的兄长还在魔界同外戚争斗,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或许成魔,得到魔力,一切才会有所转机。 清樾台上的汩汩清泉夹杂着绵绵秋雨一并击于乱石之上,发出哗哗的声响。潺潺流水在这寂凉月色下,盖过簌簌风声,与少年沉重的呼吸声。 他撑着纸伞,随后隐匿于沉沉夜色中。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脚步一顿。他眉眼微抬,视线落在殿外的三个大字上——藏经阁。 藏经阁位居霄清峰,此处虽地势高峻险要,但可俯瞰群山,远观人间,是苍华山出了名极具烟火气之地。往日霄清峰下,江枫渔火,彻夜不眠。山脚下的人间闹市灯火通明,伴着烟花爆竹,还有竹管弦乐,流觞曲水,简直不亦乐乎。 可现今,霄清峰下雾气重重,雨水击打而起的氤氲水雾遮蔽了远处人间,不仅将苍华山下的群山万物遮掩,也一并遮盖住少年人的前路。 藏经阁内空旷冷清,其内书架高耸望不到顶端。阁内灯火幽暗,尽欲将息,将少年人的身影渐渐拉长直至同雕窗折叠相汇。少年人身形颀长,映着窗外雷电的闪光,时而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视线低垂,落在手中的古籍之上。 这古籍乃是魔界中的炉鼎功法,主要功能虽是可以增进修为,但对于顾长朝来说,它的作用却不在此。 洗凡髓,换魔骨。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有身怀魔骨,才能继承魔王之力,杀回魔界,助王兄夺回王位。 这功法虽能洗凡髓,但效果甚微,需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修炼,方可破第一重。而这洗髓,却有九重。 这本古籍不知被顾长朝扔掉多少次了,但每次王兄都会从任何角落里找出来。王兄总叮嘱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霄清峰上夜风剧起,雨势急骤。凉气渗过雕窗将微弱的烛火扑灭。少年人咬咬牙,十分利落地将古籍放在书架上,随后悄然离去。 苍华山的雨整整下了一夜,风雨飘摇,吹碎人的心房,浇灌倾注寒凉酸涩的雨水,叫人无法安眠。随之天边第一抹朝阳,潮湿寒凉的雨水已然被蒸发烘干,可残留在心房的苦楚,却经久不散。 此夜,无眠。 雨后,净鹊峰的枫树已然不如昨夜前那般生机盎然,红叶翩然,落了一地的霜色 ,在这清晨时刻泛起熠熠霞光。此时秋风瑟起,较正午时分多了几分凉意,夹杂着雨后翻新潮湿的泥土味,一并涌入来者鼻腔。 “咚咚咚——” 屋内,谢闻笙正睡得香甜。 见无人理睬,少年人有些不耐烦,重重的拍了拍房门。 “喂!谢闻笙!开门!” 被顾长朝这么一吵,谢闻笙猛然惊醒,慌乱坐起身来,披上外衫,匆匆忙忙打开了房门。 只见眼前人发丝凌乱,眯着眼打着哈欠,简直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顾长朝又气又恼,语气中很是不满,“谢闻笙!现今已是辰时!你居然刚睡醒?” “诸星门弟子,每日需卯时起床练功,酉时方可自行休息。你倒好!竟一觉睡到辰时!”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招的弟子!”少年人冷哼一声,随即一把将手中的瓷碗塞进谢闻笙的手里。 “这药一日两次,连续五日。”顾长朝瞥向她那张白皙、毫无血色的小脸,语气放缓了些。 “自明日起,卯时我便来叫你起床,让你不得偷懒!” “护法!”谢闻笙十分苦恼,她辩解着,“待我伤好之后一定按时起床!” “谁!谁管你!” 顾长朝有些心虚,毕竟她的伤势因他而起,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但他又是个傲娇成性的主儿,只好信步离开了净鹊峰。 简直是,落荒而逃。 梳洗打扮过后,谢闻笙连忙前往金銮殿。她还记得,那日在清樾台旁,顾长朝对她的惩罚。 金銮殿位于苍华山的正中心——连心峰,它乃是天山白玉筑建而成,其形清透明净,若华庭神宫;其高不见顶直达天际,宏伟至极。白玉檐下,有寒风昭昭,铃音脆响。 殿外的枫树壮硕宽阔,乃是苍华山内最古老的一颗。红叶怆然,在这场秋雨过后,落了一地残败,将苍华山点缀出一抹嫣红。 谢闻笙手持扫帚,立于如火如荼的枫树之下,躬身去清扫这满地的落叶枫红。 事到如今,谢闻笙的攻略计划已然有了些许苗头。 纪渊此人,心思缜密,阴狠手辣,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件需要悉心照料的宝物,从来不是活生生的人。 而顾长朝,脾气暴躁,对她的厌恶已然浮于表象,自然是同纪渊一起pass掉。 还剩下三位主角,相较于朱雀神兽而言,她的期待更在于那个单纯善良的鲛人…… “谢闻笙?” 一个平静冷淡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红叶飘落,挂在少女的发髻中。谢闻笙猛然回神,先是一怔,随后尴尬的笑了笑。 “原来是沈师兄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身前的沈听澹便是入门考核的第一名,天资绰约,乃是诸星门的重点培养对象。他年纪与顾长朝相仿,但身形却较少年逊色了些。 身着一袭粉衣,宛若清樾台旁的海棠花溪织绘而成的,与他那张俊朗深邃的面庞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没想到也是极为正常的,毕竟谢师妹也是鲜少有机会出入这金銮殿的。” “此番清扫,谢师妹自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多多欣赏一番这金銮殿的景象。”沈听澹嗤笑出了声,随后粗略地扫了谢闻笙一眼。 此话一出,谢闻笙直接将手中扫帚掷在地上,顿时尘土四起,枫红吹散,直直扑向沈听澹。 “沈听澹,你什么意思?”谢闻笙道。 沈听澹手指微动,尘土与枫红皆一并垂落在周遭,而他,片处未染。 “没什么,谢师妹不必多想,还是先做好自己的扫地僧吧。” 言罢,他响指一打,便信步踏入了金銮殿。倏然,只见地上的扫帚有了动作,在地上挣扎颤抖片刻后,猛然扑向谢闻笙。 它的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谢闻笙毫无反应,硬生生的被这扫帚砸了脑袋。 好痛! 天才都这样瞧不起人的吗!简直是没天理! 金銮殿内,一位白衣翩然的女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宛若画中仙子清雅脱俗。不知是何原因,女子望着金銮殿内精雕细琢的壁画出神。 直至片刻后,沈听澹躬身行礼。 “云霁师叔,您找我。” 闻言,云霁才恍然回神,转过身示意少年起身。“听澹,那我便长话短说,以免耽搁了你的时间。” “你是诸星门此届最优秀的弟子,在诸星门内,你的天资倒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你是否有心入我门下?” 见云霁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少年心底又惊又喜,脸上笑意渐浓,“入云霁师叔门下,乃诸星门弟子日思夜想之事。听澹竟能入得云霁师叔眼帘,乃今生大喜之事。” 听了这番,云霁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笑意,对他的所言甚是满意。 “一个月后,便是亲传考核的日子,以你的天资修为,第一名自是收入囊中。但你也不可懈怠,毕竟五日后,其他宗门会送来一只上等妖兽。” “我希望它能够认你为主,成为诸星门内唯一一位剑兽双修。” 不知是这苍华山内的瑟意秋风吹进了这空旷的金銮殿,还是这金銮殿内本就空旷寂寥。云霁的话语在殿内回荡,一直环绕在沈听澹的耳边。 少年眉眼动容,喜悦不以言表,只见他唇角咧开一抹笑意。“多谢云霁师叔栽培!听澹定不负重望!” 沈听澹心思一转,霎时对云霁口中的上等妖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不过……师叔,那上等妖兽,是什么?” “万妖之首,南海鲛人。” 第4章 第四章 恰逢金銮殿外阳光正盛,谢闻笙靠在古枫树下,看长风落红,听枝叶声声;与之一并入耳的,还有二人在殿内的交谈声。 南海鲛人? 那不就是她的攻略对象之一萧星酌吗?! 这怎会叫沈听澹抢占了先机,若是鲛人被他收入麾下,那她定是与鲛人连一面之缘都不会有过,也不必再提及攻略一事了。 还有五天的时间,她需要在这段时间里取代沈听澹。 这可真是个难办的事情…… 谢闻笙正急得抓耳挠腮,倏觉身后依稀有人影晃动。 温润少年静伫在阳光之下,他的一缕白发乘着微风徐徐而起,遮盖住他温润白皙的容颜,仅余一双星眸亮眼,凭空眺望而来。 较为奇怪的是,那双明澈干净的眼,透射而来的竟是寒凉。 倾泻的阳光太过汹涌,衬得他头上的数字异常明亮,竟刺痛了谢闻笙的双眸,她只好酸涩的闭了闭眼。 竟然是三位主角好感度中最低的存在。 -10%。 怎么会这样,明明覃暨白相较于其他主角,是她最为亲近的人。 她唇瓣轻阖,“兄长……” 话音一落,只觉覃暨白的神情中有一丝跳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脖颈前微动,解下云丝斗篷,缓步行至谢闻笙身前。 “最近天气渐寒,你伤势尚未痊愈,需多加保暖。再过几日,苍华山便入了冬,待到那时我叫家中将狐裘大氅送来,以便御寒。”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斗篷披在谢闻笙的身上,细心地将其系好。 “多谢……兄长。你来金銮殿是有什么要事吗?现在云霁师叔和沈听澹在殿内,恐怕有些不便……” “我是来看你的。”少年的声音宛如清樾台飞瀑下的潺潺清泉那般清脆、澄澈。 “听说护法罚你清扫金銮殿外的落叶,一得消息我便赶来了。”他语气平淡,视线微微一定,落在被谢闻笙衣袖遮掩一二的扫帚上。 覃暨白抱怨几句道:“护法也真是的,明明是他害得你受伤,竟然还好意思罚你干体力活。你与同门斗殴是有错,那他打伤门内弟子,这又怎么算?” 此话一出,倒是惹得谢闻笙心头一惊,她连忙捂住覃暨白的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谢闻笙低声道:“嘘!这金銮殿人多眼杂,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她身上有伤不能受罚,那你,是否可以代劳?” 谢闻笙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从殿外小路旁响起。 一袭墨绿莲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衬着少年肆意张狂的笑意,一双意味不明的眸子正直直向他们袭来。少年逆着光,与这灼灼暖阳简直是背道相驰。 谢闻笙此刻才意识到,少年笑起来……竟这般好看,尤其是那颗虎牙,将少年的不羁点缀的更张狂了些许。 覃暨白说小话被听见,简直是打碎牙齿混血吞,他闭口不言良久,其后硬生生地逼出两个字来,“护法。” 见他这副怒不可言的模样,少年轻蔑一笑,“你对我的决策不满,大可自行代替她受罚。难道……你是想逞口舌之快,不做有利之实?” 听到此话,覃暨白垂下头,咬紧牙关,始终没有开口。 谢闻笙站在覃暨白的身后,寒风鼓动她额前的发丝遮住她清芒的视线,她只觉前方昏暗一片,一如眼前凌乱的发丝碎裂交错。她望向覃暨白的眼神充斥着空洞、幽深,有多种不知名的情绪纠缠杂糅一并涌进她眼中的星海,翻涌澎湃。 他颀长瘦削的身影看起来像是摆起防御姿态将她保护在身后,只有她自己知晓,他的高大身影挡住了阳光,迫使自己留存于黑暗中溺亡…… 这么多年,难道他仍是无法忘却那段痛苦的记忆吗? 直至此刻,谢闻笙才知晓,她与覃暨白之间的隔阂早已是绵绵山脉,无法回转的地步了。 恐怕,若不是受养父所托,他才懒得理我吧。 少年冷笑一声,“没有倾注心血的准备,就别在我面前逞英雄。” 金銮殿外寒风簌起,古枫之上又坠下一阵枫叶雨,宛若凡处林间山脉,恣意怅然。少年腰间束着绿色飘带,将他的身形显得更为高挑些许。 只见他缓步走来,一把将谢闻笙手中的扫帚夺过。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喂!谢闻笙!我们在这里说话说了那么久,你居然会在发呆!你到底是怎么进的诸星门啊!难道现在只要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就可以通过仙门审核了?” 少年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十足,倏然,少年眉头一皱,他话锋一转,暗自喃喃道:“难不成……是伤了脑子?” 谢闻笙摇了摇头,“护法,我没事。” “没事的话,那就回去好好练功,省的整日体弱多病。”少年一股脑地吐着槽,随后持起扫帚,抵在谢闻笙的眼前。 “这里,以后我来替你。” “诸星门有诸星门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我害你受伤,理应代你受罚,早日把伤养好,省得你再偷懒!” 这话落了耳,谢闻笙嗤笑出了声。她没想到这趾高气昂的护法,居然也会有讲理的一面。 “喂!你嘲笑我?!”见她这副模样,少年又恼又气,拿起扫帚便剐蹭着满地的枫叶,卷起满地的灰尘。 谢闻笙连忙摆手,“我才不敢!那便多谢护法了!” “既然如此,阿笙,我们走吧。”覃暨白的声音在她身后徐徐响起。 “多谢护法,先前是我失礼,还请护法见谅。” 温润少年向前行进了几步后,恭敬地行了个礼。 日风浮涌,掠过温润少年没有一丝隆起的背脊,直直扑向顾长朝的脸庞。这风太过于强劲,侵袭了一旁的空气,使少年有一瞬的窒息感。 “这弟子,真是奇怪……”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顾长朝低语着。 今日苍华山的风绵长不绝,伴着烈日霞光,在深秋时节,却有种好景将尽的预兆。 在抵达鹊净峰前,需要穿过一条幽深小道,四周长满了繁茂的灵树灵草,两旁的树枝交错遮挡,将这块地域笼罩其中,不见天日,叫苍笼台。 而苍笼台正中心,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锁妖塔。诸星门内捕捉到的妖魔皆被关押在此。这里也是连心峰与净鹊峰的边界处,那里的地势险要,虽不如藏经阁那般高耸入云,但称得上苍华山内的高台之一。 一路上,二人沉默寡言,直至抵达苍笼台,温润少年冷寂的声音再度响起,“回到鹊净峰,记得别再乱跑,好好养伤。如果......” “如果你不愿待在诸星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回家。”话说到尾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那般。 当初是他将谢闻笙骗到诸星门的,那时的小丫头,哪里对修仙一事感兴趣。他便利用小丫头对他的信任,将她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谢闻笙的修为低下,当她在入门考核失败时,少年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可那个叫纪渊的男人,竟破格将她收入诸星门。 他的心愿完成了,但他好像并不开心,甚至有些心痛。 他也不懂他自己。 谢闻笙很是疑惑,“兄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挺喜欢这里的,现今没有回家的想法。” 落叶长风汹涌吹拂,呼啦啦的一并打在温润少年的脸上,似刀割那般疼。不过,他的痛不在面容之上。 而是在心里。 覃暨白不似先前那般平静,他眉头紧锁,看起来很是着急,“这里危机重重,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父亲母亲都生怕你受一点委屈。” “可......可在这里,你吃尽了苦头。” 闻言,谢闻笙爽朗的笑出了声,被凉薄的寒风侵蚀的只剩一二,落了旁人的耳,听起来竟倒像呜咽声。 她长吁一口气,歪着头回眸望向他。 “兄长,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现今的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已然没有了回头路。” 少女素来灵动灿若繁星的双眼,现今夹杂着些许空洞,已然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 “我或许会在某个时刻,按照你的计划。” “销声匿迹的死去。” 话音一落,覃暨白眼底猛然一震,苍笼台内的凛冽秋风竟吹的他心头一寒,整具身体已然冰到极点。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要你去死。阿笙!” 谢闻笙不经意间抬眸瞥向他头顶的数字,3%。 竟增长了13%! 他心里果然真的很在意谢闻笙,只不过当年的事,或许是他的心结,无法理清,又舍不得割舍。 苍笼台内树叶葱茏,枝叶繁盛,被这秋季长风一吹,竟落得漫天飞舞,无处所归。 谢闻笙眉眼一弯,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倏听一阵破空的风声袭来,她心头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有什么东西从锁妖塔顶端坠下,转眼之际,竟掉在苍笼台繁盛葱茏的草丛中。 它的顶端是乌黑色的,其余位置是沾染了些许污渍的白色。谢闻笙心生有疑,定睛一瞧,只见那抹素白中竟透露出一丝异样。 竟!竟然是一只白皙沾满血痕的手! 此刻二人才真正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竟是诸星门的弟子?! 覃暨白俯身前去探视此人的面容,拨开他面上凌乱的发丝,待看清那张脸时,谢闻笙心头一凛。 此人竟是宋知阮?! 没想到纪渊动手竟这般迅速。 覃暨白伸出食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身形一僵,霎时有些慌乱地看向谢闻笙。 “她死了。” 第5章 第五章 许是在现实世界中过的过于安逸,当谢闻笙得知兄长对宋知阮的死亡宣告时,她竟心跳倏然加速,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覃暨白发现了她的细微变化,连忙站在谢闻笙的身前,挡住那具可怖的“尸体”。 “阿笙别怕,你扯着我的衣袖,我们去叫人来。” 谢闻笙脱口而出:“叫人?” 这可不行! 虽然心底对死亡的恐惧还未消散,但她很清楚。宋知阮现今虽断了气,但这虚拟世界中出现什么新奇设定都不为过。 所以,这或许不能保证她已然彻底死亡。 宋知阮,她必须死。 她若不死,说不定某日自己就会暴尸荒野。 谢闻笙慌乱地抓住覃暨白的衣袖,眼眶里沁满了晶莹,带有一些哭腔开口,“兄长,我害怕,我想回净鹊峰!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覃暨白看了看身前可怜巴巴的小丫头,又歪头看了看地上的那具尸体。 再三斟酌后,终是心虚的说道:“好……好吧。送你回去,我再回来找人。” 得到了心仪的答案,谢闻笙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在覃暨白看不到的地方,素来灵动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她的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这点时间,我想纪渊可以清理干净的。 她活似一只乖巧小白兔,指腹紧紧地捏着身前那人的衣袖,二人正欲离开之际,倏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闻笙师姐!” 谢闻笙眉头一皱。 该死!怎么每次都有人来坏她的好事! “闻笙师姐!纪渊师叔让我给你带他亲手做的桂花糕!” 只见小弟子一身翠绿衣袍,宛若深林中的雨后春笋,生机盎然又伴有活力。他的手上捧着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正笑脸盈盈的望着谢闻笙。 纪渊?! 他在搞什么名堂?! 半场开香槟了吗bro? “原来是南舟啊,纪渊师叔也真是的,净鹊峰那么偏远,居然还让你来送。” 谢闻笙眉眼一弯,不慌不忙的拆着牛皮纸,从里面拿出一块桂花糕喂给了南舟。 “我在金銮殿外碰巧遇到师叔了,所以他才叫我送的。师姐,我体质差,多走走没坏处的。”南舟嘴里塞满着桂花糕,呜咽呜咽的说着。 他这副模样实属可爱极了,谢闻笙顺手揉了揉他的头。 表面看似是在揉他的头,实际上谢闻笙是用手遮挡住宋知阮所在的方向。 确诊心机gril。 “师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南舟将一整块桂花糕咽下肚,胡乱的抹了把小嘴,随即笑嘻嘻的跟谢闻笙说着。 “哎!师弟等等!”谢闻笙连忙开口。 南舟砸吧着小嘴,呆呆的看着她,“师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师叔给的桂花糕有点多,我自己吃不下,你再吃点。”谢闻笙一边说着,一边从牛皮纸里掏拿出一块桂花糕,作势便要喂进南舟的嘴里。 想走? 那是不可能的! 都给我吃!拖到她死翘翘了再走! “谢谢师姐,师姐对我真好。”南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便要接过那块香甜可口的桂花糕。 现已然为深秋的末尾时节,温度骤降,寒意侵袭。许是因天寒的原因,她的旧伤复发。谢闻笙倏觉虎口处传来一阵痛意,手中力度一松。 “啪——”的一声。 谢闻笙手中的桂花糕掉落在地,掩藏在苍笼台内的泥泞草地中。 “啊!可惜了这桂花糕!”南舟一声惊呼,随后作势便要弯腰拾起。 谢闻笙心头一凛。 她的尸体虽然被花草遮掩,但若是俯身蹲下,来者定能发觉其中怪异之处。 “不要捡!”谢闻笙伸手便要去拉起南舟。 倏然,南舟的身形一顿。 只见覃暨白的动作很快,伸手拦住,打断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谢闻笙终是松了一口气。 覃暨白徐徐说着,“脏了的食物没必要再吃,况且这桂花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谢闻笙在一旁附和着,“对啊对啊,兄长所言甚是!” “现今倒是还有一要事,师弟,麻烦你去找季玄阳师叔来,看看此人是否还有救。”覃暨白的视线落在南舟的身旁,繁茂花草之中。 此话落了耳,谢闻笙只觉身体犹如被灌了铅那般沉重、麻木。本以为覃暨白恰好祝她一臂之力,结果竟是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她现在只能够祈求,宋知阮已经死透了。 南舟视线跟随,待看清那人后,吓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欺负闻笙师的坏女人吗?!” 覃暨白道:“人命关天,麻烦师弟了。阿笙受了惊,我需要送她回净鹊峰。” 好一个人命关天! 死圣母心! 她陷害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命关天。 谢闻笙倏然开口,语气森冷,“回净鹊峰?我现在改变想法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将她送回她的住所,再去找玄阳师叔好了。” 二人皆表示赞同。覃暨白将宋知阮背起,朝着清樾台所在的方向走去。 少女孤零零地跟在二人身后,衣袂纷飞,在孤猎长风中划出一道弯月。发丝倾涌,遮住她阴鸷的神色,额前拂动的碎发之下,是眼底不曾见过的灼寒。 她最好死透些…… “闻笙师姐!快点走啦!” 只听一声轻唤,南舟正回头朝她招着手,谢闻笙思绪回笼。 “来了!” 待三人将宋知阮送到她的住所后,谢闻笙便找理由回到了净鹊峰。 她实在是没有兴致去看一群人忙前忙后去拯救她的仇人。反正,她死与活,消息总归是要传出来的,没必要去特意探视一番。 毕竟,她不配占用我的时间与精力。 清樾台的海棠花树已然褪了嫣红,裹上一层冬色。干枯的枝丫交错生长,完全没有先前那般鲜活气息。 但或许,那股鲜活气息,是转移到了另一处。 “有呼吸了!” “玄阳师叔!她有呼吸了!” 坐落在清樾台旁的小屋内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在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倏然惊起一声呼唤。 季玄阳听此,连忙赶去床榻旁探了探昏睡中的那人鼻息。 当他感受到那股温热的气息喷洒顺着他的指缝溜走时,他的手猛然一颤,“哎呀!” “真是神了奇了!这丫头命真硬,这都能活过来!”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攀在床榻旁。 “玄阳师叔,人居然还能断了气再活过来吗?”南舟趴在床榻一角,歪着脑袋问他。 被南舟这么一问,季玄阳实属有些不知所措,捋着胡须思索着。 “按常理来说,断气的人是不能复生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说这丫头神了奇呢!” “但也有可能是这丫头中了幻术的原因,短暂的失去呼吸而已,脱离幻境呼吸重塑。这幻术的病症,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过,没想到竟真遇上这等奇事了。” “幻术?” “那不是妖的本领吗?”一位弟子听到季玄阳的话,吓得猛然起身。 话音一落,屋内弟子的视线皆落在季玄阳的身上,面对着诸多投射而来的目光。 季玄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会同师妹禀告此事,商讨对策。低等幻术只能让人进入梦乡,高等幻术才是杀人利器。” “很显然,这丫头中了低等幻术,可见此妖实力并不强悍,诸位弟子不必担心。” 吃到季玄阳喂下的定心丸,场内弟子都松了口气,有的正拍着胸脯顺着气,有的正在同身旁的弟子商讨苍华山的美食都有哪些,听的人馋涎欲滴。 “我记得护法说过,苍华山脚下集市的桃花酥,那叫一个美味!凡间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都不足比及啊!” 众人闲谈之际,只听“咕——”的一声长啸巨响,终止了众人的谈话。 “那是什么声音?是妖来了吗?”一名弟子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 “啊!别杀我!我还没成亲生子呢!” 随后便听几声重响,其余人回头凝望,只见开口那人正跪拜在地磕着响头。 覃暨白直接将他拎起,指了指床榻,“怕什么?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妈我好饿啊……” “什么大鱼大肉,又要吃早饭上班了吗?”床榻上的那个人顺势翻了个身,呢喃一句。 “上班?上班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啊,她会不会是被妖吓傻了。” 伴着耳边众人的交谈声,床榻上的人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猛然坐起身来,视线落在床榻前的众人上。 随即,只听一声尖叫骤起。 她从床上跳起瞬间躲在床榻一旁的角落里,“卧草!这是什么地方啊!这还是国内吗?!” “玄阳师叔,她是脑子坏掉了吗?”一位弟子躲在季玄阳的身后指着宋知阮说着。 宋知阮捧着被子,不服气的回怼着,“你才脑子坏掉了呢!怎么骂人啊!” 那弟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季玄阳制止。 季玄阳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轻轻放在床榻边。“小丫头刚受了幻术,脑袋有些不清醒是正常现象,一段时间后便可恢复正常。” “喂!老头!你说谁是小丫头呢!” “劳资可是铁骨……”铮铮大男儿。 话音未落,只见宋知阮视线向下一瞥,她好似注意到了什么,惊呼一声。 “啊!” “怎么回事!我怎么变成了女的?!” 伴着宋知阮的一连串的“女高音”,季玄阳秉持着受幻术影响,脑子不清醒是正常现象的看法,带着其余弟子离开了她的住所。 “Why!” “Tell me why!” “ I''m bo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宋知阮在他窄小的房间内尖叫嘶吼,过了良久,她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但……或许不是心情平复,而是。 身体平复了。 “I am a handsome boy……”他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声音已经快沙哑的发不出声响。 话音刚落,只听一道刺耳的机械音响起,他的眼前竟浮现出一块浮空面板。 他觉得自己是得了癔症……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启动游戏?修真界也有恋爱?!在该世界中成功攻略角色,便可通关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这游戏怎么这么耳熟啊! 【您所需要攻略的角色为……加载中ing~】 靠!有没有搞错! 这不是我妹没日没夜玩的那个游戏吗?! 浮空面板卡顿了一瞬,响起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面板也飘起雪花屏,刺耳至极。 宋知阮刚想吐槽,便见浮空面板倏然恢复了正常,三个大字铺满全屏,直接充斥着他的视野范围内。 【谢闻笙。】 什么?! 居然是我妹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女配! 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当角色好感度为100%时,游戏通关!】 【以下则是宿主启动游戏的新手奖励 积分兑换系统×1 野猪蛮横体质×1 攻略角色好感度查看券×1】 What?!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野猪蛮横体质! 我呸! 我都当成女生了!就不能让人家当个萌妹子等待帅哥们的救赎吗?! 果然有些自己十分嫌弃的东西,在别人心里,确实梦寐以求的。 此处艾特一百遍谢闻笙。 【宿主您是否选择启用“攻略角色好感度查看券”。】 查看券…… 看看应该也行吧…… 毕竟先知晓好感度的基础,才更方便安排后续行动。 宋知阮手指微动,点下浮空面板内的选项“是”。 【攻略角色谢闻笙好感度为:-200!】 面板显示后,宋知阮手舞足蹈地慌乱寻找着浮空面板的关闭方式。 “哈哈哈哈!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在他慌乱触屏之际,只见浮空面板再次闪烁跳跃,宋知阮心头一喜。 莫非好感度刷新了?! 我就知道!好感度-200这根本不可能的嘛! 【温馨提示:角色好感度低于-50时,主角会对玩家起杀心!】 只听“砰——”的一声。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孤星入夜,清樾台旁的汩汩清泉正随着山风泛起潺潺响声。月虹倾泻,混着流水化作一道长长的金水线正顺势而下,徐徐流向地势低矮的净鹊峰。 屋内,尚未点灯。 谢闻笙趴倒在桌案上,已然睡熟。许是白日里忙于奔波,有些疲态,再加上旧伤未愈,她的困意便更深了几分。 身前,是盈盈月光,透过不甚精琢的雕窗打在谢闻笙单薄的背脊上。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谢闻笙被这声脆响惊得猛然睁眼。 顿时,睡意全无。 “谢闻笙!喝药了!喂!”门外的人再次重重敲响房门,语气很是急切。 这等不耐烦的语气,谢闻笙一听便知道来者是谁。 她一把推开门,神情有些萎靡,一个不清醒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护法,你声音太吵了。” 闻言,顾长朝面色一僵,随后看了看眼前睡眼朦胧的少女,又看了看手中冒着汩汩热气的药碗。 少年登时暴跳如雷,“喂!我好心好意整日为你熬药送药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况且我不是怕你听不见吗?!” 谢闻笙心头泛起一阵慌乱,遭了!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抬眸那刻,她竟从少年傲娇不满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委屈。她回想顾长朝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正想开口安慰他时,只听屋外的一角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师弟,你会吵到其他弟子的。” 顾长朝眼底皆是震惊,他一把将热乎的药碗塞进谢闻笙的手里,随后指着自己,看向不远处的蓝白衣袍。 “我吵?你说我吵?!” “整个苍华山就你们两个嫌我吵!简直欺人太甚!” 少年拍了拍衣袖,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了净鹊峰。 “哎!护法!”见他离开,谢闻笙连忙唤道。 可惜少年人早已走远。 顾长朝……他是生气了吗。 “在想什么?” 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温润如玉的语调宛若一股清泉沁润她的心扉。 谢闻笙缓缓抬眸,恰好与那双冷寂、毫无情感的眼眸相对。 谢闻笙摇了摇头,“没什么。” “师叔这次找我,是为了何事?” 纪渊睫羽轻颤,随即薄唇微启,不紧不慢的说着,“我此番前来,是觉得,你会有事想问我。” 话音一落,谢闻笙瞳孔猛地一震,她竟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 是宋知阮没死?! 纪渊看出她神情中的细微变化,在夜色的遮蔽之下,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近日深秋时节,晚间多了几分寒凉,我们,不妨到屋里去说。” 未给谢闻笙任何回应的时间,他直接径自走进小屋。 谢闻笙拿起火折子,正在窗边打着油灯。 而纪渊,正坐在床榻边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的动作。 “宋知阮,她没有死。” 纪渊平淡的声音回荡在谢闻笙的耳边,她手中动作一抖,只见灯芯霎时被点燃,火光灼灼,烙印进少女漆黑空洞的眼瞳中。 “嗯,我有猜到,这或许并不奇怪。” 她放下火折子,眸光一定,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纪渊。” “你耍我。” 同月光透过雕窗涌入小屋的,还有呼啸山风,但这山风并未席卷蚕食她的声音。反而,在这鹤唳风声下,多了几分突兀明显,充斥在整间窄小的屋舍内。 床榻上的人轻笑出了声,似乎没有半分想要辩解的意思。伴着屋内灼亮的烛火,谢闻笙可以看到,他眼底之下倾泻渗透出的不屑。 “或许你对你的处境有些误解。你,一个被我破格收入诸星门的人。” “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又什么资格引导我为你做事?” 纪渊的身影微动,屋内昏黄的烛灯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停在谢闻笙的身前,微微俯身,凑在她的耳边。 “谢闻笙,你想命令我。但很可惜,主权只会在我的手上。” 话音一落,谢闻笙猛然后退几步,与纪渊拉开一些距离。纪渊说的没错,在他眼中只有她的仙丹筋骨才有价值,但并未投入心血的替身,纪渊可以寻找成千上万个。所以,这同毫无价值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死死地攥着桌案的一角,直至指尖已然泛白,她的力气也不曾卸去半分。 “师叔,你也不想让我死的,对吗?” 纪渊眉眼一弯,明明是温和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却多了几分阴鸷。 他点了点头。 “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得知纪渊目前对她没有生命威胁,谢闻笙暂且松了口气。现在的她,很是感谢自己对于棠鹊的用处。 “过来。”纪渊徐徐开口。 谢闻笙站在原地,神情紧绷。相较于其他男主,唯独纪渊的心性是她难以捉摸的。 所以现今,她对纪渊的每句话都保持着超高的警惕性。 “再不过来,师弟给你熬的药就凉了。” 言罢,谢闻笙才缓步行至桌案。当她正欲伸手拾起桌上的药碗时,她倏觉一股力道攀上自己的手腕。 “我来。” 纪渊俯身去拾药碗,不巧,他灼热的呼吸恰好打在她的耳畔,暖热气流拂起她耳后的发丝,又热又痒。 谢闻笙惊得猛然收回了手。 窗内月华流转,皎皎月霞打在纪渊的脸上,将他的神情、动作洞悉的一清二楚。 他正在朝着手中汤匙吹着气,眉头紧锁,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同先前的冷峻大为不同。 纪渊将汤匙递到谢闻笙的嘴边,很是耐心的等待着身前人的动作。 谢闻笙也不想再同他耗费心神的开口讲话,索性由他去,张嘴喝下汤匙中的苦味。 “今日我亲手做的桂花糕,是我的歉礼。” 伴着少女身上充斥着清樾台处的海棠花息,这熟悉的香味迫使他的冷峻面容在此刻有一丝裂痕,眼波流转一瞬,他语气竟软了些。 “你不要同我置气,好吗?” 谢闻笙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 长风拂涌,钻进桌案上的油灯,将灯焰肆意拉扯、重塑。灯火深明,屋内的光线也愈发昏黄浑浊。二人的影子在跳动的灯焰摆弄下,时而错落交织,时而照常如初。 犹豫再三,她终是决定问出心中疑惑,“宋知阮,她明明断气了,怎会又复活呢?” “我在她的体内种下了幻灵草。” 谢闻笙一头雾水:“幻灵草是什么?” “是一种可以让人身陷幻境的植物,作用同妖族的幻术一样。中了‘幻术’,呼吸便会短暂停止。” 原来,只是假死…… “若是她今后,还想对我动手怎么办?你又不会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总有疏忽的时候。” 纪渊转念一想,忽觉谢闻笙的话中有几分道理。便挥了挥衣袖,只见桌案上浮现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纪渊缓缓的将它送至谢闻笙身前。 “你将这个东西带在身上,遇到危险我便可以感知。” 谢闻笙捧着沉甸甸的木盒,很是好奇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是银簪,还是玉佩项链呢。 来不及深思,谢闻笙连忙开口道谢,“多谢师叔。” “天色已晚,那我就先离开了。” 当他在门前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回转,再次落在谢闻笙的身上,语气竟多了几分森冷。 “谢闻笙。” 闻言,谢闻笙猛然抬眸,视线落在他不断闪烁的头顶上。 26%…… 居然增长了2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时间不早,被这夜间的冷风一吹,谢闻笙手上的伤口又泛着灼热的疼痛感。 她连忙倾身将雕窗关上,防止再溜进一隙刺骨的凉意。窗扇微动,只见雕窗承载着的月华,也随之摇摇欲坠。 只听“吱呀——”一声,窗子被谢闻笙严丝密合的关上。 她叉着腰松了口气,视线却被桌案上的一处亮光吸引。 只见月华覆盖的桌案处,恰好放置着一个东西。 这是…… 这是纪渊方才送给他的木盒。 纪渊虽是个危险角色,但是仅限于原女主回归仙门后,或许在原女主未出现的剧情,真的需要他来保住我的小命…… 谢闻笙满怀期待地徐徐翻开木盒,纪渊他身为诸星门弟子的师叔,想必好的法宝与灵器自是必不可少的。 只见小木盒内泛着丝丝闪光,宛若高昂价格的细小钻石,她心中一喜。 当她看清木盒内的东西时,她的心头猛然一惊。 什么?! 竟是一条毫无灵力附着的普通锁链! 靠! 这有什么用?而且这怎么能带在身上?! 绕脖子几圈勒死我算了! “砰——”的一声,谢闻笙将木盒合上,随后将它塞进床榻下吃灰去了。 月明星稀,寒风素裹。净鹊峰外的那颗枫树伴着娑娑长风,卸下一地红装。长风而至、后起。起时唤起满地枫红,在天边蜿蜒盘旋成一条精绝长线。 一道迟缓而古旧“吱呀——”声从小屋内的雕窗处响起,谢闻笙循声望去,只见长风敲起窗棱,带着几片霜色枫红在屋内吹拂、飘落。 少女靠坐在床榻之上,伴着屋内昏黄微弱的烛火,她可以看到一只枫红似飞蛾扑火那般,倏然跌进了油灯,随后便听有滋滋的响声传来,成为了油灯的补填材料。 现今,宋知阮没死成。经过此事,苍华山上下都会有所戒备。更何况……纪渊,他不会帮她。 若是再想动手,恐怕是没有机会的。 不过还好,起码不用再为处心积虑除掉她而烦恼。 现下最主要的,自然还是攻略一事。 【角色**度介绍 覃暨白: 8% 顾长朝: -3% 纪 渊: 26% 萧星酌:— 御 泽:—】 在已出场的男主里,纪渊的好感度居然是最高的?! 纪渊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性情也阴晴不定,简直是个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病娇! 必须pass!必须pass! 目前来说,顾长朝虽然对她有所帮助,且原游戏剧情中恶女生前并未同他有过交集。但是她却倏然想起在原游戏的CG中,顾长朝将恶女尸体喂给野狗的画面……那叫一个血腥残暴! 太危险了!Pass!Pass! 覃暨白的话……根据那日的相处来看,他虽有仇恨在心,可他对谢闻笙自然也是真感情的。 有待考察吧。 剩下两位没有出场的男主,朱雀神兽御泽和南海鲛人萧星酌。 想到此处,谢闻笙眸光一转,落在门口处的朱雀蛋上。自从酌青山回来,他便安静的出奇,好似变成了一颗普通的蛋。而且,也没有半分要孵化的迹象。 与他的相遇时间晚一些,谢闻笙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毕竟御泽此人暴戾恣睢只对原女主一人温柔,因为原女主是他独一无二的主人。 原女主的东西,貌似不是她一介普通人可以肖想的…… 蒜鸟蒜鸟!还是晚些见面才好。 在原游戏中,鲛人对恶女称得上彬彬有礼,甚至还在恶女遭到众人取笑时替恶女解围。他性格纯善单纯且是个恋爱脑,是众男主中最没心机的一位了! 萧星酌,我很期待。 思绪回笼,困意已然侵袭卷起她的眼帘,睫羽不时轻颤,遏制住她清明的视线。 【叮咚——!】 一个机械声,将她的困意赫然倾散。 【恭喜宿主成功获取游戏主角纪渊的信物——情迷之锁!角色纪渊好感度增长百分之2%!】 【温馨提示: 1.游戏主角的信物可以增长他们的好感度!信物越贵重,所增长的好感度越多! 2.当获取单位游戏主角的五个信物时,可以请求该游戏主角带你脱离险境!】 信物…… “五个信物可以请求该主角带我脱离险境……” 谢闻笙看着浮空面板暗自呢喃着。 这倒是个好消息。 就是不知,这其他信物的获取难度究竟有多高…… 唉。 又是在乙女世界苟活的一天。 接下来的三日内,谢闻笙过得还算清闲。只不过第二天池念夜半时分来扛着一个大袋子,分了她好多桃花酥。 “师姐,这……”谢闻笙看着眼前一筐的桃花酥有些不知所措。 “嘘,我偷溜下去买的。这苍华山的食物简直太寡淡无味了,我想你应该也吃不下。”池念一边笑着说,一边从将桃花酥倒到筐子里。 谢闻笙连忙道谢。待池念离开后,她寻了个精致的木盒,将几块外衣精美的桃花酥装了进去。 她的视线落在木盒上的精致花纹处,指腹划过其上凸起。她出神思考着些什么。 就当是谢礼了罢。 按照往常如一的,便是顾长朝仍早晚来为她送药。但是,他竟真的降低了音量!这是谢闻笙最出乎意料的事情。 今日下了苍华山第一场初雪。净鹊峰外银装素裹,往日繁盛的古枫树也早已披上素白冬衣,在枝干处结成明亮澄澈的霜色。 冬日煦阳少了往日的炽烈,在绵云的遮掩下渗透出几缕微光。天幕之下,是飘洒晶莹的碎琼乱玉,活似水晶球中的世界。 “护法,这药还要喝几天啊?” 眼前的少女脸上已然较先前多了几分红润,她的黄衣袖口附着浅藤紫的流苏,袖子上攀满海棠枝丫,腰间束着黄白系带。头上尽数头发盘成发髻,其余头发伴着珍珠串成一线的海棠花梳成一个长长的灯笼辫搁置在右侧,一股散在身后。 先前的羸弱与疲态已然从她的脸上消散,已然保有一份鲜活蓬勃之气,与前几日的“谢闻笙”简直判若两人。 谢闻笙嫣然一笑,将手中的药碗大口闷了下去,随即升腾起一抹灼热的呼吸。 “季玄阳说了,五日的药材只能使你的伤口不再疼痛,但病根尚未根除。所以我又向季玄阳讨了五日的药。” 少年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这回让你的病索性一次性痊愈!省的以后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厌烦!” 谢闻笙轻笑一声,脸上多了几分娇俏,乖巧的将手中药碗递给顾长朝。 她伸着双手,歪着头笑脸盈盈,“那便,多谢护法啦!” 闻言,少年眸光一闪,瞥了谢闻笙一眼又猛然转开视线。 “你……你谢我干什么!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怕你这样的废柴名声传出苍华山,给诸星门丢了脸面!所以才想让你尽快好起来,早些去练功!” 话音刚落,便听少女平静的声音倏然响起。 “对不起,护法。” 眼前,是晶莹细碎的飘雪,落在少女的发髻、眉睫。但飘雪被她灼热的体温融化,落在她浓密的睫羽上,楚楚动人。 顾长朝心尖一跳。 少年有些慌乱,僵硬地杵在原地。“喂!你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你又没做什么,瞎道什么歉?” “那日我不该说你吵的。我和你道歉,我不想你因为我的言论,而有所顾忌。” 谢闻笙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澄澈璀璨的眼眸,直视着身前的少年。 “我希望,你能够做回你自己。” 话音一落,倏听“哗——”的一声。原是古枫树上今早落的积雪缀折了枝丫,从古枫树上落下一阵晶亮雪雾。 顾长朝被这一声,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就这一刻,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空洞、幽长,就像是在透过她的身体,望向另一个灵魂。这种眼神她曾经只在纪渊的身上所看到过。 可现今…… 她却在不同人的眼睛里察觉到了同样的情绪。 震惊、思念…… 少年人眼神躲闪,不知所措的左盼右顾,许是冬季的罡风较为凛冽了些,他的脸颊上竟覆上一抹红润之色。 他磕磕绊绊的开了口,很是心虚,“小……小事而已!我又没生你的气!真是啰嗦!” 扔下这句话,他便慌乱地逃离了净鹊峰。 伴着缥缈日光下,谢闻笙可以看到他头上璀璨亮眼犹如炽阳曙辉的黄色数字。 6%。 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谢闻笙回想起先前顾长朝的脸怎么红红的,又跑的这么快。 不会吧…… 护法他……是尿急吗? “阿嚏——!” 净鹊峰卷起一阵长风,竟激的她打了个喷嚏。 一想二骂三念叨。 哎,是不是我哥那个家伙又想我了。 现今还是早点攻略成功回家要紧,毕竟在乙女世界的这几天里,她很是吃不惯平淡的素菜。 对于她哥的手艺,甚是怀念啊! 想到这,谢闻笙连忙进屋披了件狐裘大氅,匆忙离开了净鹊峰。 今早她照铜镜时,发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已然结了痂,额头上的伤也淡了些许。 鲛人还有两日后抵达,今日南舟总是在金銮殿清扫,她便托南舟在金銮殿内时而瞧上一瞧。她却听到了一件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听澹这三日内,并未来过金銮殿。相反,南舟每次都能在清樾台处的清泉之下看见他。 鲛人一事,虽未有定论,也没有什么可行之策。但在鲛人抵达之前,才不能坐以待毙。 先养一副漂亮脸蛋,这样才好吸引男主们动心! 她打算今日初晴时,前去玄玉堂朝季玄阳讨要一些药材,来去一去她脸上的伤疤。 净鹊峰西处的第一间墙院,便是玄玉堂。 玄玉堂的院落同白玉雕砌而成的金銮殿倒是大不相同。玄玉堂的屋舍皆是由凡间瓦砾制成,院内有柳树巍峨,还有一弯小池塘。池塘旁则有一个火炉正冒着袅袅浓烟。 “原来是闻笙师姐!” 在一旁烧炉子的穆无尘,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颠颠朝着谢闻笙的方向小跑而来。 “师父去金銮殿同云霁师叔商议要事了,要半个时辰后才会回来。” 谢闻笙思索片刻后,徐徐开口,“那我在院落中等他便可。” 第8章 第八章 穆无尘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一路小跑进了屋舍,搬出一个小板凳放在柳树下。 只见他朝着谢闻笙摆了摆手,“闻笙师姐!这里!” 谢闻笙点了点头,随后坐在穆无尘放置的小板凳上。 柳树的枝干粗细不一,交纵错杂之下,竟在柳树下形成一块荫蔽,伴着厚重的沉雪附着枝丫。谢闻笙一抬头,便能看到那颗泛着金丝闪光的枯木绝春。 穆无尘为她递上一杯热茶,“闻笙师姐,是哪里不舒服来找师父讨药吗?”穆无尘一边举着小蒲扇,扇着药炉,一边扭过头来问道。 谢闻笙伸手接过,随后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请玄阳师叔看看我脸上的伤。” 素白衣衫的小弟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谢闻笙眉头一蹙,下意识喝下手中的热茶。 穆无尘傻呵呵的笑了几声,“我就说嘛,闻笙师姐的身体才不会出问题呢!” “护法每天早上来玄玉堂取药,都要清点药材的数量、大小,生怕用量不对了些呢!” “噗——!”只见谢闻笙口中的热茶喷出,淋湿了她的衣袂。 “什……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 “害!师姐!你别看护法表面上凶凶的,实际上他对你的伤真是自责的要命!不然,谁能有这福气吃我们护法大人熬的药呢!” “想当年,师父的玄玉堂人手稀缺,护法可是死活都不来做熬药一职!他简直是个傲娇成性的主儿。” 话音一落,穆无尘猛然捂住了嘴,眼神四下轻瞟,见四下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才缓缓松了口气。 “唉,这话要是被师父听到,师父又要同护法理论去了。” 穆无尘放下手中的蒲扇,拍了拍手,轻咳了两声,沙哑着嗓音说着,“顾长朝!我身为你师兄,你帮我熬个药怎么了?!” 言罢,穆无尘又走到对面的位置,摆起顾长朝的姿态,“ 你个臭老头!谁不知道你的药炉一点就炸!你存心坑我呢吧你!” 穆无尘这段模仿秀,倒是逗的谢闻笙哈哈大笑。 “怪不得那时的玄阳师叔人手稀缺呢,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 穆无尘笑嘻嘻的继续说着,“师父那个时候,整日顶着爆炸头,好生气派呢!” “只是可惜闻笙师姐没有见到过,不能一饱眼福甚是可惜。” “无尘,可惜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穆无尘吓得一哆嗦,瞬间脸上的笑意褪去。 “师……师父!” 讲师父糗事的小无尘:嘻嘻! 被师父发现的小无尘:不嘻嘻。 季玄阳捋着胡子,冷哼一声,“我让你在院落里专心烧炉子!你倒好!在这同小女娃挖苦我?!” 站在一旁的小弟子嘟囔着,“师父……不是说半个时辰吗。” “哼!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机灵鬼?当然是要提前回来查看交代给你的差事如何了!” 话音一落,季玄阳便作势要去打开药炉查看一番。 “师父!丹药尚未熬好……” 话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将白袄柳树上的积雪皆震落下来,泛起层层凉意的雪雾萦绕在整个玄玉堂中。 “师父!你没事吧?!”穆无尘慌乱的掏出手帕为季玄阳擦着脸。 伴着季玄阳急切的咳嗽声,谢闻笙已然忘记自己的衣衫覆满积雪,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我靠! 这药炉……真炸了! 季玄阳趁着尚未咳嗽的缝隙中,沙哑的开口,“无尘!去换下一个药炉!” “师兄!你这玄玉堂怎么回事啊?!明明还没到除夕呢,怎么天天放炮仗啊!” 她是幻听了吗? 耳畔,怎么会有顾长朝的声音…… 她猛然抬头,只见墨绿莲袍的少年正双手环胸,墨绿色的金纹发带正在孤猎长风中唰唰作响,高挺瘦削的少年正伴着金闪雪雾踏入这场乱局中。 季玄阳顶着穆无尘口中的爆炸头,正气急败坏的指着少年:“顾长朝!还不是因为你!这烧药一事你最擅长!我身为你师兄,你帮我熬个药怎么了?!” 闻言,顾长朝毫不相让,语气很是不耐的回怼着,“喂!你个臭老头!谁不知道你的药炉一点就炸!你存心坑我呢吧你!” 季玄阳冷哼一声,“还是应该买个质量好点的炉子!” 雪雾飘摇,落了少年一身白霜。罡风凛冽,划过少年的眉睫,惹得少年眉头微蹙,神情很是不爽。他站在原地,透过薄薄的雪雾金线。 我竟望见了,他隔空眺望而来的眼。 只见少年不满的轻哼一声,随即径自向谢闻笙所在的方向信步走来,他一把剥落少女身上的尘雪。 “你这衣衫落满了雪,竟也不曾发觉?” 少年一边皱眉嘟囔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猎狐斗篷卸下,将她裹了个严实。 “谢闻笙!我看你的脑子真的是病的不轻!” 谢闻笙的鼻尖与双颊,在这凉雪的浸泡下已然泛红,但却多了几分娇俏之色。她葡萄般的灵动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长朝,嘴里十分正经的叙述着。 “看你与玄阳师叔太过有趣,所以忘了此事。” 话音一落,便听角落里响起“噗嗤——”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穆无尘见自己偷笑被发现后,面上笑容褪去,十分立正的站在角落里低头认错。 “师父……护法……” 少年人瞟了一眼,没好气地说着,“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师父又要把玄玉堂烧个精光!” 言罢,少年人便摆了摆手,朝院外走去,“那我就先走了。” 季玄阳满脸忧愁地指着炸开的药炉,冲着穆无尘说道:“你怎么烧药的!我不是告诫过你,要时时刻刻盯着它吗?” 穆无尘盯着他一头“秀美”的爆炸头,实属有些憋不住,只能强压着嘴角,向下弯出一个弧度。 “我一直盯着它。”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会爆炸还不是因为师父你贪小便宜买的劣质药炉……” 听到此话,季玄阳面色微僵,不知所言,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我这……我这不也是为了帮门内省钱嘛!” “下次!下次定然买个好炉子让你烧!” 穆无尘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或许是在质疑他话中的可信度。 被他这么一盯,季玄阳心中竟然有几分心虚。他轻咳一声,视线落在一旁的谢闻笙身上,活似看到了救星。 他开口询问,顺势转移了话题,“闻笙女娃!你来玄玉堂可有什么要事?” 谢闻笙语气平静, “我想请玄阳师叔,瞧瞧我脸上的伤,是否可有祛除之法。” 闻言,季玄阳眯眼一瞧,思索片刻后,徐徐点头。 “脸上的伤嘛,倒是可以祛除。但这额头上的伤已经与血肉相合融为一体,看样子很难祛除。” 话音一落,季玄阳便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刻有精致花纹的木瓶。 “这里的丹药,早晚各一,若是十天后额上的伤疤没有效果,你再来寻我便是。” 谢闻笙面色一喜,双手稳稳接过,作揖行礼,“多谢玄阳师叔。” 院外的冬风已然停滞,倾覆而来的,是刺眼的白芒日光。谢闻笙慌乱的抬起手遮住那道光源。 谢闻笙加快了脚步,现今她倒是没有什么闲心在苍华山里闲逛一番。 南海鲛人还有一日便抵达诸星门。 沈听澹此人,自诩天赋极高,又勤加刻苦乃是慕强之人。这等对手……她该如何从沈听澹的手中,将鲛人夺走呢。 事到如今,谢闻笙只好唤出了浮空面板。 她想起了新手奖励中的500积分,也许这些积分对于她来说会有些用处。 【积分兑换系统 随机神器×1 5888积分 脱离游戏世界×1 10000积分 简单模式×1 6000积分 主角好感度道具×1 300积分 游戏人物公式×1 200积分 ……】 谢闻笙将积分面板翻到了底,也没见到有什么可以改变角色思想以及游戏剧情的积分兑换。 倏然,她的视线有一刹的停留。 游戏人物公式…… 她手指微动,点击兑换。哪怕在这游戏人物公式,获取不到沈听澹的有效信息,未来也可以留用于其他主角。 【恭喜宿主兑换成功!】 谢闻笙翻看游戏人物公式,选择沈听澹。 【沈听澹 喜爱:茯苓糕剑道穆无尘 厌恶:蜜饯 蜜饯 蜜饯 】 当看到最后三个字时,谢闻笙不禁嗤笑出声。 视线一垂,只见浮空面板最底处写着【宿主提问框AI】。谢闻笙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这于她而言,倒很是有用。 【沈听澹对鲛人的到来,有什么看法?】 输入完毕,系统面板不断闪烁着蓝白光线的加载页面。 【角色沈听澹虽接受了云霁的提议——剑兽双修,但他所有的时间皆用于剑道一术,没有空余时间可花费在鲛人身上。】 浮空面板身前的少女瞳孔巨震,陷入片刻的怔愣后,又惊又喜。 什……什么?! 居然真的有这等好事! 第9章 第九章 翌日,天边云雾衍退,漫天的晶莹碎雪也随之沉寂、木然。直至天幕日光倾泻,似光日海泊般闪耀、炽烈。 床榻上的人手指微动,面颊上是透过雕窗映射而来的细碎灼热的光点。 好亮的天…… 少女倏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猛然坐起身子。 她的神情很是慌乱,面上清醒的活似做了噩梦那般。 往常的清晨,她都是被顾长朝叫醒,可今日是怎么一回事?!她竟没有听到顾长朝的声音。 莫非是她睡的太死了! 想到这,谢闻笙心头一惊,连忙起身穿好衣物整理一番。正欲冲出房门的那一刻,她的视线恰好落在桌案一角。 只见白狐毛领在这和煦日风下正泛着轻颤,伴着倾泻而来的汹涌日光,斗篷其上的金云纹清晰可见。这斗篷上,还放着一个雕工精琢的木盒。谢闻笙自知,这是昨夜在苍华集市上带回来的桃花酥。 少女暗自扶了扶额,竟差点把这个忘了。随后慌乱捧起狐裘斗篷以及其上的桃花酥。 “吱呀——”,谢闻笙推开门。 伴着盘旋在净鹊峰处凛冽清爽的山上晨风,谢闻笙浮躁、焦灼的心竟平静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恣意痛快。随后垂眸一瞧,只见一个大小适中的木盒闯进她的眼帘。 咦?这是谁丢的东西吗? 谢闻笙俯身查看,她的动作同那人一样,很轻很轻。似是怕碰坏了旁人不慎遗失的心仪之物。 当看清木盒里面的东西时,她身形一僵。 是……是药碗?! 这木盒,竟是顾长朝送来的。 谢闻笙捧着余温尚存的小巧药碗,她心里实在是想不通,顾长朝为何会改变送药的方式呢。 温药入喉,少了灼热的苦楚,也少了寒凉药液的污浊。这药温恰到好处,谢闻笙心头升起一抹赞叹之色。 不愧玄阳师叔请护法熬药,他所熬的药确实较旁人多了份精细处。 直至药液一滴不剩,谢闻笙转身离开了净鹊峰。 前几日金銮殿内都未曾有过动静,可是今日却不同。距离鲛人抵达苍华山还有一日,云霁定是会同沈听澹在金銮殿交谈一番的。 这样好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 恰逢此刻日光正盛,金銮殿外的天山白玉在这波澜光晕下泛着晶亮的余晖光点。清冽的长风和煦拂过,卷起殿外古枫树上的沉雪,卷起檐下轻巧精琢的风铃,随着长风的温润轨迹,泛起颇有韵律的脆响。 少年人只身立于枯枝败叶的古枫树下,透过头顶枯叶的缝隙之下,惊觉天枢暮霭霞光。 日光将他明晰俊俏的双眼刺痛,他也不曾发觉,任凭双眼干涩泛红。 “护法?”谢闻笙在不远处轻唤,她得意一笑,“你果然在这里。” 顾长朝闻言,抬眸。只见少女逆着光线,笑容灵动又明媚,额前碎发拂动而起,露出她剔亮明动的双瞳。 谢闻笙径自走近,将整理干净利落的猎狐斗篷双手递给他,“护法,你的猎狐斗。” 少年的视线落在身前的黑色狐裘长斗,残风吹拂起他的发丝,拉扯着他的思绪。顾长朝回想起来昨日的情景,缓缓接过。 顾长朝眉头轻蹙,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昨日为何会去玄玉堂,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谢闻笙摇了摇头,将左脸处的发丝勾到耳后,抬手指了指眼下,“没有,只是想找玄阳师叔瞧瞧我脸上的伤。” 少女的面容细若凝脂,面颊红润宛若三月桃花芳菲,唯有那双明亮澄晰的左眼下,有着一条可怖修长的伤疤。 但她的俏丽面容却不曾被这伤疤遮掩,反而在这条伤疤之下多了几分鲜活,宛若傲岸的青松,山涧的潺水,不生不死,不灭不休。 少年白楞她一眼,“我就知道!身体不适的人,才不会不按时吃药。” 闻言,谢闻笙面色一僵。 她猛然想起,昨夜回到净鹊峰时已然很晚,竟错过了顾长朝为她送药的时间。 看着顾长朝一脸嫌弃的模样,谢闻笙讪笑几声。为了避开这个话题,谢闻笙索性掏出那盒叫池念流连忘返的桃花酥。 她递至顾长朝身前,偏过头去,“护法,给你的。” 谢闻笙心生羞赧,不敢看顾长朝的眼睛,她很怕顾长朝直来直去的性子问她“为何会送我这个”。 她不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但也不能直白了当的说是因为好感度吧…… “这是……苍华集市的桃花酥?”时隔良久,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闻笙点了点头。 苍华山清冽的空气中竟结得一丝凝固,气氛微僵,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听师姐说很好吃的。说不定护法会喜欢。” 手上一轻,顾长朝将这盒精美雕琢的桃花酥揣进怀中。 少年薄唇微启,“多谢。” 随后便听他冷哼一声,话锋一转,“但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吃药,从今往后的药一次也不能少!否则你的身子没有调养好,他们又要怪在我的头上,少给我惹麻烦找事。” 见他一如既往的毒舌,谢闻笙竟松了口气,随后信誓旦旦开口,“仅昨日一次。” 少年人颇为满意的冷哼一声,暗自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脚下的积雪渐渐融化,水流汩汩,少女只觉脚下渗出刺骨的凉风来,垂眸一瞧,这融化的积雪竟沾湿了她的鞋袜,少女眉头轻蹙,倏见视线中乍起一丝光亮,她猛然偏头瞧过。只见那道水流正涌向古枫树根之处,似为博取一丝生机。 看见这落了沉雪的古枫,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护法,苍华山已然入了冬,古枫树的叶子也寥寥无几”谢闻笙道:“还需要在此处清扫落叶吗?” “自是需要的,这棵古枫乃是苍华山的灵脉,它不生不息,无穷无尽。哪怕他的落叶现今已然掉落。”少年抬手,抚上古枫粗壮的树干,“可他在这冬日,也会源源生长出无尽的枯枝败叶。” “他在宣明,他依然鲜活。” 谢闻笙第一次得知古枫的神秘处,不由自主的感叹道:“这简直……太神奇了。” 金銮殿内,少了苍华山上的灼灼日光,竟较殿外多了几分凉意,且同殿外的喧嚣气氛也截然不同。殿内冷清寂寥,仅余女子一袭紫衣立于殿门前,娉婷袅娜,风姿绰约。 未出片刻,有人迎着灼灼长风踏入殿内,来者泛着浓郁的芙蓉花香,惹得殿中之人不禁眉头轻蹙。 “你来了。”清冷庄严的神殿之下,紫衣女子徐徐开口。 粉衣少年连忙作揖行礼,他虽一头雾水,但也平静询问道:“不知云霁师叔此番叫听澹前来,所谓何事。” 在苍华山中的众位师叔中,唯数云霁少了世人中的弯弯绕绕,也少了凡世中的人情冷暖,她索性直白了当的开口。 “南海鲛人,明日便可抵达苍华山。” 沈听澹闻言,瞳孔巨震。 “我希望你前往锁妖塔去照料他一些时日,也好促进你们的关系,以便他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 粉衣少年下意识后退半步,似是逃离之姿,他犹豫再三,终是开口。“云霁师叔,不瞒您所言,亲传考核的时间尚可不到一个月。” “恐怕……” 少年停顿一瞬,“恐怕我没有时间去照料鲛人。” 沈听澹很是惧怕他的拒绝,让云霁对他产生一些异样的看法,连忙解释,“弟子本意是想等亲传考核一事安稳结束后,再对鲛人另行打算。毕竟诸星门的规矩严明,倘若不是亲传弟子,是没有资格收养妖仆的。” 金銮殿内不时有长风穿过,少年弯下的背脊直挺、毫无曲度,他弓着身子,似是等待着身前之人的宣罚。 这场长风退散,仅余一声轻叹在空荡的殿内回响,“听澹,以你的实力自是不必在亲传考核一事焦虑,不过勤奋慕强是个好事,我倒也能够理解。”云霁嘴角绽开一抹笑意,“同门弟子中鲜有你这般勤奋谦卑之人,我很欣赏你。” 少女靠坐在古枫树下,思绪伴着金銮殿外的日光海泊出神。殿内的交谈声,伴着耳边顾长朝的喊声,皆一并落了谢闻笙的耳中,混乱又刺耳。 先前一刻钟,谢闻笙证实了她的猜测是对的。在古枫树下再次见证这位“天才选手”踏入了金銮殿的情景,他在顾长朝的眼前少了几分傲气,可眼底对少女透露出的轻蔑,仍是一览无余。 她再次隐隐约约听闻,有关南海鲛人的事情。对于云霁的提议,她想沈听澹会按照人物公式拒绝掉。 待到那时,她再主动要求帮沈听澹照看鲛人,其驯养后的鲛人归他。计划虽是这般打算。 但驯养后的鲛人,她自也是要的。 以她的计划来看,她不仅需要亲传考核前的照料,而且需要鲛人成为她的妖仆,这样才有充足的时间来积攒好感度。 于她而言,这或许是个天大的难事。 倏然,谢闻笙的身前落下一片阴影,少女茫然抬眸。只见先前金銮殿内的那位清冷秀丽的紫衣女子正垂眼一动不动的瞧着她。 视线相对那刻,只听那人的声线清冷又疏离。 “你,有没有兴趣去看守鲛人?” 谢闻笙闻言,心头猛然一震。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夺取的鲛人,竟被二人拱手相让直接送到了她的手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天爷!这泼天的富贵终是轮到我了! 谢闻笙机灵的很,她自是知道云霁找她的原因,因为众人皆知,谢闻笙在酌情山得到一个蛋,而众人皆可感知到,那蛋中的妖兽实力超群,定会成为小丫头的妖仆。而南海鲛人虽是万妖之首,但……若是同上古神兽相比,自然还是逊色了些的。 所以,她,一定是,也只能是云霁心中最完美的人选。 顾长朝的视线落在云霁身上,语气很是不满,“师姐!你这算盘都打到她脸上了!傻子才会答应!” 云霁并未理会他,目光灼灼,始终落在谢闻笙的身上。 “我答应。”只听少女的声音倏然响起,将金銮殿外的喧嚣坠入片刻沉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闻言,顾长朝简直惊掉了下巴,他又气又恼,“谢闻笙!我看你脑子真坏掉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当苦力啊!” 见谢闻笙爽快答应,云霁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少了几分肃穆,“那好,鲛人明日便到,他会在锁妖塔的最顶层。”云霁话锋一转,“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 言罢,云霁挥动衣袖,只见一个琉璃珠玉展现在谢闻笙的眼前。 整个苍华山上下的人都知晓,云霁乃是灵器法宝最多的一位,况且她向来出手阔绰,同玄阳师叔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琉璃珠玉泛着隐隐流光,在这晴日光阑之下依然清晰可见。伴着它浮动的灵波,谢闻笙可以感知到它其内蕴含的汹涌不竭的力量。 一日之内,不仅收获了同鲛人亲近的权益,又收获了云霁师叔的上好琉璃珠玉,谢闻笙简直要幸福的昏了头!这琉璃珠玉,乃是万化灵器,它可根据使用者幻化为相适的灵器,简直是极佳珍宝! 少女面露喜色,“多谢云霁师叔!” 顾长朝双手环胸,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喂!谢闻笙!你身体好了吗就开始瞎折腾!要是累出了病我才不管你!” “修炼一事我看你怎么不这么上心?反倒这些打杂的小事你又争又抢?!” 谢闻笙已然笑的合不拢嘴,咧着嘴角,“护法,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保证,看守鲛人的同时,日常的修炼自身不会落下的。” 看见少女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顾长朝更加难以忍受,他语气很是不耐,“这都什么跟什么!简直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少年人气冲冲的离开,谢闻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着神。 倏觉身后响起一道深沉的声音,“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闻言,谢闻笙回身,只见那个曾经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天才少年,此刻正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 谢闻笙的思绪有一刹的断裂。 这……这这人还是沈听澹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当人了? 我去!被夺舍了? 正当她震惊出神之际,少年人缓缓起身,一如先前姿态,悄然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未留给她。 谢闻笙也懒得再去同他计较什么,毕竟她心里正高兴的很。喂到嘴里的相处机会!简直是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情! 众人离开后,谢闻笙索性溜回了净鹊峰,起初的她是打算从今日起便努力修炼,以便通过亲传考核的。 但在前往清樾台的路上,她遇见了池念。届时池念正捧着一本古籍在路上勤读苦学着。 谢闻笙道:“师姐,你在看什么书啊?看的这般认真,清樾台处刀剑无眼,师姐可需小心些。” 池念闻言,将书籍合上,指着书封上的书名,“喏,这是我在藏经阁找到的灵器大全。”池念嘿嘿一笑,“瞧瞧这书名,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文雅?” 谢闻笙定睛一瞧,只见书封上写着几个大字——?修真界中最实用最高端的灵器大全?! 谢闻笙瞧了瞧池念,又瞧瞧这书。她的内心很想问,这书来的渠道正经吗? 谢闻笙讪笑几声, “确实非常……文雅。” 听了谢闻笙的回答,池念更得意洋洋了些。她眉头轻挑,连忙将书塞给谢闻笙,“明日便是挑选功法的日子了,师妹,你拿去瞧瞧,看看你想选什么样的灵器功法。” “这里呀,酒壶啊、蒲扇啊、还有饭碗一类的,又神奇又厉害呢!就连护法的灵器镰刃,这上面也都有提到呢!” 谢闻笙眉头一跳,这听起怎么这般不靠谱…… 在池念的再三推荐下,谢闻笙倒也没法拒绝,她扬唇一笑,“多谢师姐。” 净鹊峰的天气渐凉,倏尔卷来一阵寂寥长风,竟激的谢闻笙打了个喷嚏。 谢闻笙思绪回笼,视线落在眼前的?修真界中最实用最高端的灵器大全?上。池师姐的心意,她总归是不该敷衍了事的。 少女靠坐在桌案前,眼前是雕工精细的雕窗。谢闻笙微微起身,轻推了下窗子,只听先前屋内的沉寂,霎时被净鹊峰的翠鸟鸣叫代替,落了谢闻笙的耳朵,只觉多了几分鲜活气。 今日净鹊峰上日风浮动,微流轻缀。不时渗进雕窗,勾起少女一丝碎发,吹拂起桌案上泛黄的纸张,泛起一阵忽唰忽唰的轻响。 谢闻笙正绞尽脑汁的埋头苦学,想当年十年寒窗苦读她都熬过来了,如今区区一本图案小书,在她曾经的生活中,仅仅是一节课的量,简直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第一页,万用灵器。 贱! 谢闻笙:????? 这果然是盗版书籍无疑了,这居然还有错字! 剑法太寻常了,入不了她的眼。随后少女手指微动,将书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铜板! 谢闻笙不信邪的又翻了几页。 第三页,筷子! 第四页,锅! 第五页,菜刀! “砰——”谢闻笙猛然将书籍合上,这书是在耍我? 日光澎湃,先前打在这老旧的纸张上泛着灼光。脱离了那股光线,谢闻笙只觉眼睛有些酸涩疼痛,她下意识轻柔眉心。 双眸轻阖的那刻,她好似在那本破落的书封上扫见了一个名字。 谢闻笙猛然睁眼,连忙在书封上寻找着。倏然,她瞳孔巨震。 只见书封的角落处有着三个字——季玄阳。 谢闻笙两眼一翻,当场便要晕过去。玄阳师叔乃是一介药修,灵器一类他从未碰过,竟还敢写灵器大全?! 主要这书,有人敢写,也有人敢看。 现在的她竟有些担心池师姐的精神状态。 “师妹!闻笙师妹!”倏然,谢闻笙听见池念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 她眉头一跳。 真是说池念,池念到啊。 听这池师姐的语气好似很是着急,是急着浏览玄阳师叔写的“假书”吗。 谢闻笙暗自猜测着,随后将门打开。 池念眉头紧锁,急促开口,“不好了师妹!覃师兄同沈师兄在清樾台打起来了!” 谢闻笙闻言,心头猛然一跳。覃暨白与沈听澹二人素来毫无交集,怎会一有交集有打起架来?而且沈听澹修为出众,覃暨白自是打不过他的。 想到这谢闻笙竟莫名有些头痛,这事要是解决好了,按照常理来说,好感度只会会增长。解决不好,那便是白忙活一场,好感度还下降。 而且对方是同门中的佼佼者,是被各位师叔另眼相待的人。最重要的是,今后的日子里她定然会同沈听澹争夺收养鲛人的权利。 现今,可不能和沈听澹结下梁子。否则日后恐怕还没等死亡结局来临,自己先被沈听澹嘎了! 想到这,谢闻笙不禁打了个寒颤,面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半死不活地跟着池念前往了清樾台。 清樾台处众人云集,有刀剑声声,嘈杂乱耳。清樾台旁的海棠古树上附着薄薄细雪,虽然褪去秋日的嫣红粉黛,但在这冬日却也是一番瑰丽绝伦之景。 倏听“砰——”的一声,海棠古树上的层层薄雪被霎时震落,糊了在场众人一身。 谢闻笙眼眸微眯,只见那个温润少年正持剑而立,在这场翩然雪雾之下,少年的衣袂唰唰作响,他却不曾后退。 倏听一个声音从另一处响起,“我说了,是她自愿应下的。” 只见粉衣少年眉头紧蹙,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厌恶,“你再这般对我动手,小心我跟你不客气!” 隔着些许的距离,许是有些话语被烈风蚕食,谢闻笙只觉的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也不了解。 池念也在一旁看的直心急,“诶呀!到底是因为什么啊?他们两个能不能终止一下,先把前因后果跟我们讲讲啊。” 覃暨白虽是个计谋多端的人,但是他并非是惹事生非的人。相反,他在五位主角中,可以称得上是最低调、最沉得住气的一位了。 可是如今,他居然这么ooc? 谢闻笙正想的出神,倏听身后响起,“闻笙师姐!你终于来了!” 闻言,谢闻笙转过身。只见穆无尘正眨巴着两个大眼睛,眼神时而躲闪一瞬,有些不知所措的瞧着她。 谢闻笙见状,心头升起一抹异样,“无尘?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见谢闻笙抛出了话音,穆无尘索性一把扯住谢闻笙的手腕,“师姐,你快去劝劝他们吧!” “暨白师兄认定是沈师兄逼迫师姐去看守鲛人。不管沈师兄怎么解释暨白师兄都不肯相信!还说沈师兄先前便跟师姐有过渊源,所以定是以公谋私!” 谢闻笙闻言,猛然一怔。 诶呦!她怎么把这事忘了。她想了一路也没有想通二人究竟会因为什么而逼得覃暨白大打出手。 原来是因为鲛人一事。 穆无尘越说越激动,语气很是紧张,“闻笙师姐!沈师兄真的不是那样的人!拜托师姐看守鲛人一事,是云霁师叔的意思,同沈师兄真的毫无关系。” 谢闻笙抬手轻拍穆无尘的肩膀,“我去同兄长解释。” 池念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桃花酥递给穆无尘,“师弟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因为这点小事老哭什么鼻子!” 闻言,穆无尘眼泪汪汪似一汩清泉涌出,“师姐你说我干嘛!暨白师兄每次都启用杀招,沈师兄一直防守不肯进攻,这样下去沈师兄定会受伤的!” 小弟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将桃花酥吞之入腹。 倏然,汹涌的眼泪顿住。 穆无尘的视线落在那块精致小巧的桃花酥上,“这是……这是护法百般宝贝的桃花酥?!” 池念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见状,小弟子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池师姐!还是你对我好!护法的桃花酥连看都不让看!简直小气死了!” 顾长朝:“阿嚏!” 第11章 第十一章 穆无尘说了一长串的话,池念却空了耳,仅听进去“桃花酥”三个字,她又掏出三四个来,一并递在穆无尘的眼前,“你要是想吃吃的话,我这还有。” “我去!池师姐!以后我要跟你混!”穆无尘瞬间被吸引,眼角处的泪渍霎时没了踪影。此刻他的脑袋里,还有什么暨白师兄、沈师兄的事了。只记得池念师姐与桃花酥。 谢闻笙挤过人堆,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二人上。温润少年持剑的手腕已然止不住的颤抖,口中喘着粗气。而另一边的粉衣少年,衣袂纷飞,神色坦然,丝毫没有疲累之相。 见状,谢闻笙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穆无尘口中的言语。令她很是出乎意料的是,沈听澹居然真的一直处于防守状态,从未有过进攻。谢闻笙以为像他那般傲气十足的少年,会不在意其他人的性命呢。 倏听一道锐利剑气划破长空,白茫闪光刺痛谢闻笙的双眼,剑气激起的猎猎长风盘旋在清樾台上空,泛起刺耳的鹤唳风声。 眨眼之间,白衣少年筋疲力竭,仅凭那柄长剑支撑在原地。他面色苍白,死死的捂着胸口。 而对面的粉衣少年,衣衫虽一尘不染,可他的面上却不似先前那般平静,视线倏地盯在某一处。 谢闻笙循着沈听澹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的脚步落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色香囊。只是可惜,这袋香囊好似已然被毁坏,里面的棉花、香料皆一并袒露在外。 沈听澹面色先是一僵,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底皆是怒意。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的招式,只觉周遭的风声愈演愈烈,强悍的灵压将清樾台旁的粗壮山石击碎,海棠古树上的皑皑白雪皆被狂风席卷,形成一阵显现轮廓的风雾。 谢闻笙目光巨震,这般强悍的招式……若是现今前去推开覃暨白,定是会博得一波好感度。但,她很难估料沈听澹这招式中的威力。 若是一个不小心,她死掉了怎么办。 内心争斗的这几秒,寒芒已然逼近,温润少年没有半分退缩,他的身体力竭已然不能再度行走。 谢闻笙大脑登时一片空白,慌乱地冲出人群,在剑芒即将刺破少年的胸膛处时,将覃暨白一把推开。 耳鬓的发丝剧烈席卷,遮盖住她明晰的视线,伴着刺眼的银芒之下。谢闻笙深知以她的实力,自是躲不开沈听澹的攻击。索性心一横,直直闭上眼。 耳边,是众人的惊呼声,与狂风的呼啸声;脑海,是前一秒覃暨白惊恐的眼神,与那道刺眼、来势汹汹的白茫。 身体,竟不痛?! 她不会直接被沈听澹一招毙命了吧! 毕竟世人都说,死了之后就不会再痛了。 谢闻笙猛然睁眼。 倏见一个瘦削娇俏的身影正挡在她的身前。眼前人一袭猎猎红衣在狂风中肆然狂舞,腰间附着的素白系带,显现出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剑气消匿,可清樾台的黑云罡风却并未立即退散,谢闻笙很是疑惑。这人,是谁?又为何要救她? 思绪出神之际,山风剧起,吹拂起身前人柔软韧性的乌黑发丝,落在谢闻笙的脸上,先注意到的竟是发丝中扑面而来的香气。这味道……好熟悉,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觉,迫使少女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沈师兄的功力可真是厉害的很。” 只听身前人轻哼一声,随后将沈听澹的长剑扔至一旁,发出刺耳的响声。听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谢闻笙简直不可置信。 “这……这是那个得了疯病的弟子!” “对!就是她当时中了幻术发了疯病,给师兄们都吓得不轻!” 直至那张妖艳白皙的小脸偏过头来,谢闻笙才真真切切的相信。 宋知阮,她竟救了自己。 “我去!她什么时候这般残暴了!竟然敢徒手接下沈师兄的剑气。” “害!要不然我怎么说她得了疯病呢!敢徒手接下这等招式的,手上定然伤了筋脉。” 闻言,谢闻笙眉头紧锁,视线落在宋知阮鲜血淋漓的双手上。以沈听澹的招式,她这双手就算还能用,估计今后也拿不起剑来。不知为何,谢闻笙想到此,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谢黎:老妹儿!我说白了!哥有【野猪蛮横体质】!这种小伤分分钟痊愈! “多谢。” 谢闻笙平静开口。 闻言,身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谢闻笙的身上,眉头猛然一跳,看起来……竟像是被吓了一跳? 什么?! 这……这恶毒女配怎么长得这么像我老妹儿啊! 我去! 这双眼睛,简直就像从她的眼眶子里挖出来的! 想到这谢黎不禁感叹着,系统人还怪好的,怕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着不习惯,还把角色样貌和我老妹儿进行相似度匹配! 哎!真是良心系统,五星好评! 谢黎唇角勾起,“小事一桩。那日,也多谢你救了我。” 谢黎虽没有玩过?神女也有恋爱计划?,但在刚进入游戏时,系统长篇大论同他讲述了一遍原游戏剧情,以及“宋知阮”的情景前提。 谢闻笙并未再度开口。谢黎倒也不急于这一时的交谈,毕竟若是表现的异常热情,那同原主的设定以及性格相比,简直是过于突兀。 只见黄衣少女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覃暨白身上,只见素来挺拔俊雅的温润少年,一时瘫倒在地,他手中长剑的剑尖已然入地,正费力地试图站起身子。 谢闻笙的眼里哪有什么私人恩怨,全是对好感度的向往。 她小跑几步,动作很轻地将覃暨白扶起身来,“兄长,你没事吧?”她紧攥着覃暨白的手腕,示意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拐杖。 长风退散,清樾台处少了狂风的喧嚣,仅余场内弟子细碎的嘈杂声。少年的唇色泛白,脸色很是难看,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疲惫又虚弱。 覃暨白摇了摇头,已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的灵力已然在短时间内耗尽,凭借他筑基期的修为,灵力消耗过度于他的身体情况,是极其不利之事。 因为灵力耗尽后,消耗的便是生命力。 见他这一副虚弱的模样,谢闻笙只觉少年时时刻刻都有晕厥的可能。她眉头一跳,生怕游戏男主出了什么差错,“兄长,我先送你回倾澜峰,稍后我再去请玄阳师叔来。” 话音一落,谢闻笙脚步微动。 却倏听一个厉声传来。 “诸星门戒律!门内弟子,不准斗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个都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砰——”的一声巨响,谢闻笙猛然抬眸,只见一柄泛着殷红闪电的镰刀霎时掷在清樾台的正中心处。 这是……华镰?! 清樾台的土地泛着剧烈颤抖,黑云霎时席卷而来,夹杂着紫红色闪电,纷纷打在清樾台场中。 眼前是纵横交错的殷色电闪,耳边是飓风雷鸣。少年穿过雷云之下,眼中似是藏着隐怒之意。谢闻笙被这股强悍的灵压击倒在地,竟叫她连头都抬不起分毫。 原游戏剧情中并未提及顾长朝的修为境界,但在此刻,谢闻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少女艰难的抬起眼,利用余光扫视着周遭,却发现这些闪电虽来势汹汹,却似有灵性那般,完美的避开了场中弟子们。她并未有什么惊喜之色,毕竟她印象中的顾长朝,不会故意伤害门内子弟。 “你,叫沈听澹?”伴着场中刺耳的飓风声,还有地动山摇的雷鸣声,少年森冷的声音却清晰入耳。 少年周身灵压敛起,场中众人尽数力竭瘫坐在地。谢闻笙揉了揉手腕,霎时循声望去。 只见黑袍劲装的少年立于黑云飓风之下,墨绿发带在这昏暗场景中愈发趋于黑色。他的衣袍肆乱纷飞,可他的身形却不可撼动。 少年手持华镰,恰好勾住了沈听澹的脖颈处。 闻言,沈听澹眼神一定,“是。” 少年眼底的不悦渗透而出,倏听他轻笑几声,“从云霁那里得了便宜,你还想从其他弟子那里,再得些什么?” “像你这种天才子弟,我见得很多。但胆敢欺凌同门的,你是第一个。” 沈听澹眸光锐利,语气很是坚定,“我没有!” “师弟,收手!” 顾长朝闻言,偏过头去。只见冷峻高挺的男子正缓步朝他走来,顾长朝冷哼一声,华镰掷地。天幕上的滚滚雷云也在顷刻散灭,露出晴日浮光。 纪渊寒声道:“你同金銮殿外的柳树撒撒气便算了,你在这清樾台又闹些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孩子心性收一收。” 少年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纪渊!” 男子神情自若,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静默几秒后,顾长朝神情有些缓和,扛起华镰离开清樾台。 同纪渊擦肩而过之时,只听他冷哼一声,“最看不得你们这种自诩正派大义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顾长朝离开后,场中之人因先前的闹剧在清樾台发出乱耳的嘈杂声,也有不少数人急着纷纷离开。 只见池念的视线落在覃暨白身上,只见少年面如纸灰,嘴里不停喘着粗气,“师妹,我同你将覃师兄送回住所,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谢闻笙点了点头,随后扶起少年,“那便多谢池师姐了。” 池念一把爽快接过,“害!小事一桩而已!何须多谢。” 谢闻笙同池念扶着覃暨白正缓步朝着倾澜峰的方向走去。抬眸之间,谢闻笙只见粉衣少年跪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宛若苍山华山上精妙绝伦的雕塑。穆无尘眉头紧锁,在他的身侧低语着什么,许是劝说。 谢闻笙倒也没精力去猜测,只见她脚步一顿,偏过头去,“沈师兄,今日一事,我代兄长向你道歉。” 沈听澹并未抬眼,仅听他寒声道:“不关你的事,别让我再看见他!” 谢闻笙能看得出来,那个素白香囊,对于沈听澹来说很是重要。她是个懂得看脸色的人,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再同沈听澹交谈着。 身侧的小少年苦着脸,倏然出声,“闻笙师姐,这事不怪暨白师兄。你先送暨白师兄去找师父瞧瞧,灵力耗尽可不是小事。” 谢闻笙点了点头。 只听粉衣少年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还蛮关心他的啊。” 闻言,谢闻笙瞳孔巨震,脑海中升起一种异常大胆的猜测。 倾澜峰的位置虽不属苍华山中心,但它坐拥清樾台,于谢闻笙而言,简直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屋外翠绿葱茏,同聚星台处的松树别无二致,唯有的一点区别便是倾澜峰的松树更加粗壮伟岸,而聚星台的松树窸窸窣窣却多了份鲜活。 池念前去玄玉堂请玄阳师叔,屋内,仅余谢闻笙和覃暨白二人。 倾澜峰的小院布置倒是同净鹊峰有所不同,此处雕窗面向东部,床榻紧靠雕窗,这个布局简直就是懒惰赖床之人的天敌!谢闻笙心里闪过一丝侥幸,还好自己没有被分到倾澜峰,否则先前都不用顾长朝叫醒她,每日都会准时被这太阳晒醒! 说起顾长朝,谢闻笙很是疑惑。她从未见过顾长朝发这么大的脾气……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床榻上的人轻咳几声,有气无力的开口,“阿笙……” 闻言,谢闻笙猛然抬眼,却见面色苍白的少年,正蹙着眉,活似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他的眼底蕴含着不知名的情绪,谢闻笙暗自猜测,是愧疚?还是震惊?震惊她这样的“坏人”竟然也会舍命相救。 谢闻笙扶着他躺下,将他的被褥掖好,“兄长,别盯着我瞧了,我的脸再怎么看也不会凭空长出花来。” 只听耳侧之人轻笑一声,深吸一口气,以便维持他的语调,“那是因为阿笙本来就是一朵花啊。” 谢闻笙手中动作一愣,眼底多了几分兴致,“什么花?” 覃暨白道:“朔栎峰的梅花。不折不屈,凌霜傲雪。” 闻言,谢闻笙竟有些出乎意料,唇角微勾,“兄长可真是抬举我了。” 毕竟谢闻笙以为自己在覃暨白的心中的形象是娇纵任性的小姐。可现今他竟给出了一个背道而驰的答案,这倒是叫人匪夷所思。 覃暨白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眉眼弯弯。 “师妹师妹!玄阳师叔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谢闻笙起身,“玄阳师叔。” 季玄阳一般卸着药箱,一边嘟囔着,“诶呦喂!怎么搞得灵力耗尽了啊!你们这些弟子可真是要愁死老朽我了!三天两头受一次伤就算了,现在竟还有将灵力耗尽的!唉!” 季玄阳苦口婆心,一股脑地嘟囔着,“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件很严重的事情!灵力耗尽后若想再次调动灵力,那损耗的便是人的生命力了!而且灵力耗尽以后,会有沦为废人的可能啊。” 池念惊掉了下巴,“竟有这般严重!” 谢闻笙神情微动,“还请玄阳师叔,来看看我兄长的病症如何。” 季玄阳拂袖抬手,指尖落在少年苍白无力的手腕处。 几秒后,只见季玄阳瞳孔猛震,“这……” 谢闻笙同池念皆注意到季玄阳神情中的变化,池念强先一步开口,带有些许的试探性问道:“玄阳师叔,覃师兄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屋内雕窗轻动,不时吹进一隙凉风,吹破屋内的沉寂,使得屋内泛起书纸的脆响声,拂过少女的眉睫,她睫羽轻颤。现今覃暨白正身体虚弱,若是此刻落了风寒,那便是不妙了。 谢闻笙身形微动,俯身将雕窗轻轻关上。然而在她的余光中,她瞥见少年的眉头紧锁,眼底泛着一丝惶恐。 谢闻笙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见玄阳师叔这副紧张的模样,少年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已。 谢闻笙道:“兄长,晚间的寒风凉了些许,关上之后可否暖和些?” 面露慌张的少年猛然回过神,神情舒展开来,他苍白如雪的面色上竟泛起一丝笑意,随后点了点头。 只见季玄阳面露难色,唉声叹气的开口:“他的灵脉竟……竟有了枯竭的迹象了!” 闻言,谢闻笙身形一僵,因为在原游戏剧情中,覃暨白从未有过这种状况。如果覃暨白的灵脉出现了变化,那一定是因为她改变了原游戏剧情,致使他的灵脉出了问题! 想到这,谢闻笙很是紧张,“什么?!这怎么可能!玄阳师叔!你是不是弄错了!” 季玄阳摇了摇头,“闻笙女娃啊,我从医这么多年,灵脉枯竭我……我不是第一次见啊,所以自是不会弄错的。” 池念道:“这有什么可治的办法吗?” 众人交谈错乱中,少年的黑发中又增添了几根素白。在无人注意的床榻上,有人眉目渐渐舒展,神情自若,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们没有发现。 季玄阳蹙着眉,手中不停地捋着他花白的胡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眼神迟迟未转。 池念伸手指了指季玄阳落在床榻边的白皙胡须, “玄阳师叔,再捋下去,你的胡子都拔秃了!” 闻言,季玄阳竟吓了个激灵,连忙捧着自己百般宝贝的胡须,循着池念所指的方向瞧了瞧地上。 定睛一瞧,只听季玄阳轻哼一声,“臭丫头!瞎说什么?我的胡须哪有那么长!” 池念很是不解地挠了挠头,谢闻笙的视线也跟随望去,只见那几根花白正如季玄阳所言,很长…… 谢闻笙眉眼一凛,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正欲抬眼打量着。却听床榻上虚弱的少年轻咳几声后,徐徐开口,“是我的头发。” 果然如谢闻笙猜测的一样,覃暨白因一件旧事,落得他一夜之间白了些许头发。而现今白发竟脱落了…… 这会跟他灵脉枯竭有所关联吗?谢闻笙小小的脑子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话音落了耳,季玄阳冲着池念冷哼一声,似是在炫耀。 “瞧瞧!瞧瞧!” 倏然,季玄阳眸光一定,他喃喃道,“头发……”随后,便听季玄阳爽朗的笑声传来,“对啊!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才想到!” 谢闻笙正想开口询问季玄阳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便见季玄阳笑脸盈盈的开了口,“有一种丹药,叫凝神丹,它可减缓灵脉枯竭之症,但却不能令其痊愈。这凝神丹需要加以病者的发丝,与聚凝草。” 池念听的一头雾水,心烦意乱的挠了挠头,“聚凝草?这种草药很罕见吗?我怎么从未听其他人提及过?” 闻言,季玄阳点了点头。 “聚凝草只有在亲传考核中开放的毓极山脉的深处内才会出现,而且它一年只有一株,且获取难度极高。唉,当真是件难办的事。” 季玄阳说的越多,谢闻笙的眉头皱了便更深了些,少女的声音明亮且灵动,“只要有转机,那便是天赐。” 只见她解开脖颈处的金色花印系带,右面处攀起一片金明的海棠花印,“天道不辜负我,我自然也不会辜负天道。” 少女视线一定,落在床榻上,她语气平静,“兄长,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清谢闻笙面上的金色纹路,季玄阳竟倒吸一口凉气,“闻笙女娃!这……这可是传说中的神器清刺印?!”他很是不敢置信,又惊又喜,“这般好的东西!你是从何得来的!” “神器?”谢闻笙一头雾水,实话实说,“这是云霁师叔给的琉璃珠玉所幻化而成的。” 刚幻化的那刻,谢闻笙还以为这是毫无灵力的装饰品。但不经意间她发现,自己的灵海澎湃不已,宛若孜孜不倦的湖泊长河,灵力也被这印记镀上一抹璀璨的金。 池念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竟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当感知到那抹痛觉后,少女竟激动的又蹦又跳。 “我听闻鹤华宗的天才使用琉璃珠玉也才幻化成一个高阶灵器,你竟然可叫这琉璃珠玉竟能化成这般高阶的神器?!师妹!” 谢闻笙讪笑道:“琉璃珠玉的外观会根据使用者变化,但品质好像却同使用者没有关联。所以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 胡编乱造一通,谢闻笙眉眼闪躲,却恰好对上少年震惊且恐惧的眼瞳,少女眉眼微抬,落覃暨白在飞速闪烁的头顶之上。 竟然是37%。 第13章 第十三章 少女明媚一笑。伴着冬日倾澜峰外映入的余晖霞光,少女面上的海棠花印更为闪耀、璀璨,她乌黑幽深的眸海中倒映着余晖光点,宛若世间最瑰丽的奇珍异宝。 虽然他的灵脉枯竭的原因找不到,没有聚凝草灵脉枯竭也无法阻缓,但好在灵脉枯竭并非急症,它的速度缓慢倒是可以为我们争取很多时间。 治疗的草药尚未拿到,但玄阳师叔先给覃暨白服下安宁丸,以便他能够恢复些许体力。 回去的路上,谢闻笙想了一路也想不通,她与覃暨白之间的相处,究竟同原主有何不同。短短几日,竟能使得覃暨白落得这般田地。 而且现今的一切于她而言都太过顺利,主角好感度都在增长,自己又偶然收获神奇,这种感觉简直太过于诡异了…… 苍华山一转眼便入了夜,净鹊峰也簌起凉风,不知是夜风侵袭,还是思绪致使,谢闻笙竟打了个寒颤。 现在倒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以她现在的处境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少女呼出一口热气,团团云雾似是愁苦的烟圈。她下意识裹紧了斗篷,加快了步伐。 “谢师妹!” 闻言,脚步下意识一顿,谢闻笙回首便见白日里冷面愠怒的少年,正小跑着朝她赶来。 少女眉头猛地一跳,他是要来报复自己了吗?居然这么开心…… 她讪笑了几声,“沈师兄,没想到你居然也在净鹊峰。” 沈听澹气喘吁吁的停在谢闻笙的身前,他气喘吁吁的开口,“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谢闻笙闻言,心头一凛。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沈听澹不会是反悔了吧……想要将鲛人的看守权还给他? 谢闻笙额角猛地一抽,“特意?沈师兄可是有什么要事?” 少年手中凭空浮现出一件漂亮的羽衣,“这个给你。” 看着谢闻笙一脸迷茫的神情,沈听澹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思索片刻后徐徐开口道:“这是霓裳羽衣,它可以隐匿使用者的气息,还可以御寒,非常有用的。” 沈听澹眼眸低垂,“多谢你今日替我揽下看守鲛人的事务。”粉衣少年将手中的羽衣缓缓递至少女身前,“一点心意,还请谢师妹收下。” 谢闻笙怎么想也没想到,沈听澹居然会性情大改,因为这点小事来送她礼物? 倏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沈听澹……不会也是游戏玩家吧?!有了这个猜测,谢闻笙便在心里研究着现实世界中人尽皆知的暗号。 谢闻笙面露笑意,爽快接过,“那便多谢沈师兄了。”少女眼珠猛地一旋,打探道:“沈师兄啊,你见过土豆和地瓜吗?他们长得很像的。” 闻言,沈听澹暗自呢喃着,“土豆?地瓜?”倏见少年眉眼清亮了一瞬,“是用锅煮着吃的吗?这两种植物确实很相像,味道也都不错。” “土豆土豆。”谢闻笙心中的窃喜难以掩盖,所以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就等待身前之人回应她给出的暗号。 只见沈听澹剑眉轻蹙,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她,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见状,谢闻笙心头一惊,连忙摆着手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比较喜欢吃土豆而已。” 沈听澹并未多疑,“没想到谢师妹竟同我一样,皆喜欢这种具有功效性的植物啊。” 什么?功效性? 填饱肚子也算功效性吗? 谢闻笙总觉得哪里出了岔子,恰好思索之际,倏听粉衣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劳烦谢师妹将此信在明日交予无尘。” 谢闻笙抬手接过,只见信封上落落大方三个大字——沈听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收了沈听澹的谢礼,谢闻笙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少女点了点头,一口应了下来。“待明日挑选完功法后,我便将此信交于无尘。” 待回到住所后,桌案上的油灯已然燃尽,少女靠坐在床榻之上,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闪动着的光泽。 【角色**度介绍 覃暨白:37% 顾长朝: 6% 纪 渊: 26% 萧星酌:— 御 泽:—】 进入游戏才不到十日,覃暨白同纪渊的好感度竟增长的这般迅速……这简直叫她坚定的心动摇了几分,若是按照这般增长速率来看,那她攻略覃暨白也并非毫无可能。 况且他现今已然陷入困境,需要我的帮助,待我拿到聚凝草,估计那时的好感度将会更上一层楼。 覃暨白,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苍华山的今夜又下了场绵绵细雪,长风自净鹊峰席卷至苍笼台,最后落得倾澜峰一旁的清樾台处消匿无踪。 冬夜薄雪,倾澜峰内的另一个玩家,同样深夜习读——分析好感度面板。 【角色好感度介绍 谢闻笙:-198%】 什么?! 谢黎简直要将牙齿咬碎了! 为了帮她挡下杀招,我的手现在还肿的像螃蟹的钳子!她不来看我,不来慰问我就算了!居然就增长2%的好感度!这是人我吃! 呸! 天杀的!这简直和我的白眼狼妹妹一样!不仅名字一样!连记仇的性格都一样! 谢黎眼中愠怒蔓延,冷哼一声,随后关掉了浮空面板。 这什么破游戏!怎么这么难?! 谢黎:匹配机制太差了! 谢闻笙:谁说这匹配机制差的!这匹配机制可太棒了! 漂泊的细雪吹了一夜,苍华山的温度霎时骤降,落在人的心尖,倒是更叫人心灰意冷。天地玄黄,昼夜轮转;是非成败,唯有死局。 不可解。 翌日清晨,谢闻笙一起床果然瞧见了昨日的木箱,里面放置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少女端着碗一口闷下。 她将盒子整理放好,却倏听里面传来一阵“哗哗——”的响声。谢闻笙心头升起一丝疑虑,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 谢闻笙一边好奇着一边探着头眯眼向里面望去。 好像是三块包装精美的蜜饯? 少女将木盒倒置,将蜜饯倒在掌心处。虽然她不怕药苦,但是有一些吃的,总比没有强。 谢闻笙:馋鬼的自我修养。 剥去糖衣,蜜饯入喉,又酸又甜,口中先前残留的干苦药汁味道,竟在顷刻尽数散尽。 这味道……原来是话梅啊。 谢闻笙不禁嚼着感叹道。 少女换上昨日沈听澹送来的霓裳羽衣,忽觉身上泛起一起暖意,似有如沐春风流过自身的四肢经脉。这件羽衣同琉璃珠玉一样,皆可因使用者自是来进行改变。 只见曾经朴素的鹅黄色袄裙,在此刻似是镀上一层金光,在朝晖灼日之下翩然若姿,袅袅生辉。袖口处的海棠花枝纹路更为鲜艳繁盛,做工的精细看起来竟像是要从这袖口中肆意生长开来。腰间系着浅蓝色飘带,宛若苍华山中独具一格的粲然金海,点到为止的华贵,不显奢华庸俗,又添些鲜活明艳。 她将其余两颗话梅揣进衣袖,将桌案上沈听澹的信件牢牢的揣在怀里,随后前往藏经阁。 藏经阁所位居的霄清峰地势险要,前来的人,需踏行千数阶梯,以便行至藏经阁外。 谢闻笙的修为低下,体能也是差到极致,更何况还有该死的“林黛玉柔弱体质”这个debuff在! 千数台阶,她爬到一半已然卸了力,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见周围弟子也都苦叫连天的坐在石阶上歇息,谢闻笙有气无力的开口,“池……池师姐!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吗?” 走在前头的池念回过头来,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任何疲累,“好啊!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谢闻笙嘴角猛的一抽,这真的是有点累的模样吗? 额角一滴汗渍没有,口中大气都不出,精神也好的很。咦?怎么回事? 谢闻笙两眼混沌,指着池念疑惑的开了口,“池师姐,你什么时候长了两个头?” 伴着池念震惊的目光,谢闻笙直挺挺的向前栽了过去。池念手疾眼快连忙接住了她,以至于谢闻笙这才没有重重的摔在地上。 但衣襟在这般拉扯中有了些许松懈的缝隙,伴着霄清峰不同其他主峰的凛冽风脉。猛地一吹,只见有什么东西从谢闻笙的怀里飘了出来。 “唉!这藏经阁怎么这么高!简直是传说中的爬天梯!” “嘿呦喂!你小子没爬上真天梯就偷着乐吧!区区一千石阶就让你叫苦不迭。” 另一弟子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 “这山风这么强烈,爬这石阶可是要费更多的力气!反正我要休息一下!” “嘿!你这小子!”那人站在弟子指着他,语气很是张狂,“哪里有风?这风大吗?我怎么感觉不……” “啪——”,飞来横祸,打断了他的言论。 伴着周遭的嗤笑声,那人从脸上,拿起那张纸。语气很是不爽,“是谁乱丢垃圾啊!” 话音刚落,倏见纸张上写着几行字。 少年一字一句读着,身边凑着一堆人,“今日相见,君仍冷待;若无情之,就此作罢;若有情之,月下相邀。” “我去!这是谁写的情书啊?!” “哈哈哈哈,瞧这文骚笔墨,定然不是我们这等粗人!” 念字的少年,瞧了瞧信件的背面,却发现,其后有三个大字——沈听澹。 “我去!居然是排名第一的沈师兄!” 众人皆轻咳几声,生怕惹了沈听澹的不快,表面上假装什么事都未发生,暗地里却偷摸谈论着八卦。 那少年将信件折好,回归原样。轻咳了一声,“这是谁的东西掉了?” 闻言,谢闻笙恰巧睁开眼,她下意识摸了下衣襟处,她心头一凛。 视线落在那人手中的信件上,谢闻笙怕引人注目,特意轻声了些许。 “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话音一出,便瞧着在场众人的眼睛皆黏在她身上,伴着周遭炽烈灼热的目光,谢闻笙很是尴尬的将信件收回。 对于这股异样的感觉,谢闻笙虽觉奇怪,但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映着霄清峰外的烈日灼阳,她的一袭淡然锦袍竟泛着熠熠流光。谢闻笙的视线低垂,难道……是她身上这件的霓裳羽衣吗? 谢闻笙思绪抽离,倏听身前传来一道声音,“哇!师妹!我刚注意到你这件衣袍,这般上好的霓裳羽衣是从何得来的!” 池念同谢闻笙这种被迫拉入仙门的弟子不同,她的修为仅次于沈听澹之下,且她对灵器珍宝一事异常了解,所以自是晓得谢闻笙身上的衣物是何等宝贝。 闻言,谢闻笙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终是实话实说告诉给了池念,“因为我帮了沈师兄的忙,所以他送给我的。” 池念很是震惊,“什么?!沈听澹竟然送你这么好的东西!” 池念对沈听澹并无好感,并觉他心高气傲是个自负瞧不起人的主儿。可不曾想他居然会这般舍得送这般上好的礼物! 周遭皆是同二人一起向上攀爬的弟子,池念大大咧咧的性子,原本的说话音量就较旁人高上些许。由于多了几分惊色,池念所言,自是落进了旁人的耳畔。 谢闻笙知晓池念的性子,也知晓她并未故意行事。只是有些担心此事若是叫旁人知晓,以沈听澹这般爱要面子的人,定会生一场大气。 谢闻笙讪笑,“可能看守鲛人一事,于沈师兄而言,是件极其困难之事吧。” 池念闻言甚觉有理,随后点了点头。 二人在石阶的边缘处行走,远离其余弟子们,再伴着霄清峰上清晨时泛起的猎猎长风,所以自是听不得他们纷扰嘈杂的议论声。 “我去!沈师兄这般痴心?居然送给闻笙师妹一件霓裳羽衣。嘿呦!这霓裳羽衣可是要一千灵石啊,沈师兄可真是出手阔绰!” “原来像沈听澹那样的天才,追姑娘家也需要送礼物掏灵石。唉!还是好好赚灵石吧师弟们!” “不过话说回来,沈师兄的眼光倒真是不错,闻笙师妹虽根骨差了些,但这容貌倒真是无可挑剔,哪怕脸上有一条伤疤,也不减美色分毫啊!” “话虽如此,但我看论天资与样貌,沈师兄还是同咱们护法差了些!护法像沈师兄这般年纪时早已是元婴后期了!而沈师兄现今才是金丹中期,这天赋倒真是没法相提并论。而这样貌,同护法相比,沈师兄也是多了些寡淡,少了些英挺俊朗啊。” “此话在理,要我说啊!咱这闻笙师妹同护法简直是天作之合!” “而且护法比我们仅年长三四岁,已然有了这般地位与实力,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笑声连连。沉浸在几人的八卦中已然到达了忘我的地步,霎时忘了周遭还有其余旁人的存在,自然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徐徐脚步声。 笑的人仰马翻的弟子正捶胸顿足,只见他眉眼一抬,面上笑容瞬间凝固,“沈!沈师兄!” 几人登时身形一僵,笑声倏顿,皆在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啊,沈师兄,你……你也在啊。” 几人不知沈听澹是何时到来的,忽地想起先前谈论八卦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几人宛若受了惊的鹌鹑,眼巴巴的瞧着身前粉衣少年的一举一动。 只听沈听澹眼都未抬,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随后,伴着几人的目送下,沈听澹继续向前行进着。 见沈听澹一如既往的冷漠脸,几人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身子霎时软下来,简直活似泄了气的皮球。 霄清峰千数长阶的另一角,少女额角处的汗渍已然打湿她的发丝,她呼出一口气,看起来很是疲惫。 现今已然过了清晨时分,晨早的那股清凉风意少了几分爽朗,多夹杂着些许刺骨的冷意,打在谢闻笙的身上简直渗透骨髓。 天边的日光愈盛,烘烤着少女疲惫不堪的身躯。她倏地停住脚步,握着身侧的白玉栏杆。 “谢师妹?” 闻言,谢闻笙抬眼一瞧,只见沈听澹正站在不远处开口。 谢闻笙靠着栏杆,平稳气息后勾唇一笑,“沈师兄,早啊。” 沈听澹见她很是疲惫,试探性地问道:“你……需要我帮忙吗?” 谢闻笙连忙笑着摆手,“多谢沈师兄,爬个台阶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沈听澹也并未相劝,点了点头后便向前赶路了。 跟在谢闻笙身后的几人恰好看清了这一幕,于他们而言,这简直堪比凡间话本那般精彩。 仙门天才少年爱上貌美废柴师妹的故事,路过的狗听见了都得停下来瞧上一瞧! “诶呦!这沈师兄,信里说的那般硬气!怎么到了现实中这么急着献殷勤啊!”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吧!沈师兄这等极具天赋之人,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在信里能不给自己留点颜面吗?” “我是看出来了,沈师兄当真是喜欢极了闻笙师妹!这简直是个未经世事的痴情男儿郎呀!” “对啊对啊,真想不到沈师兄这么冷漠的人,竟然也会有体贴的一面。闻笙师妹当真是好福气呀!” 谢闻笙同池念又攀爬了良久,才抵达霄清峰。只见眼前的藏经阁高耸入云,身后是皑皑云雾。据师兄们所说这霄清峰的南侧云雾下,是火树银花车马粼粼的苍华集市,是极具烟火气息之地。而霄清峰的北侧云雾之下,是透着死气的万丈深渊——九尘渊。 这九尘渊,传说是妖族的领地,深渊底部藏匿着上古妖兽,以及万妖之首——鲛人一族。不过,这九尘渊在苍华山下,每年诸星门都会派遣各类修为出众的弟子们,前去九尘渊下查探一番。 可这么多年来的结果却如出一辙。 这九尘渊下,根本没有妖族。有的只是一滩死寂无边的黑水,冷清至极。 她们目前所处的方位,仅能依稀看到白日里的苍华集市,景象自是不同于晚间的灯火良宵。但是谢闻笙对于晚间的江枫渔火并不好奇。 她的注意力在于,那条死寂无边的深渊中。 谢闻笙暗自思索,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去瞧上一瞧那泛着刺骨冷意的九尘渊到底有多死气沉沉。 “谢闻笙,早。”一道清亮的女声自她身侧响起。 少女循声望去,倏见宋知阮平静的视线。谢闻笙礼貌微笑一下,视线竟被宋知阮肿如蟹钳的手掌吸引。 谢闻笙面色如常,礼貌回应,“早。” 谢黎望着少女淡远的身影,只觉心在滴血,他简直要将牙齿都咬碎了!“谢闻笙”她明明看见了!明明看见我为她而受伤的手! 她居然装无事发生!系统!这什么破主角啊! 乙女游戏的主角性格都这么差的吗?! 谢闻笙跟着池念又行进了一段路程,才来到藏经阁的门口。只见此处少说也有上百弟子,人言混杂,这般嘈杂乱耳的声响,使得谢闻笙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少女掏出一颗话梅,拨去糖衣,蜜饯入口,使得她略显聒噪的心情逐渐平息下来。但耳畔处众人的交谈声也愈发清晰。 倏然,只听聊天的众人提到了一个人,霎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金銮殿外的附近有棵柳树,今日我路过之时,发现那棵柳树居然从根部折断了!”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它!它可是从根部折断!我还以为是有妖魔上了山嘞!这倒把我吓得不轻啊。” “啊?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昨日护法同云霁师叔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护法便将这柳树从根折断了!嘿!瞧你们一个个担惊受怕的样!” “难怪昨日护法在清樾台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原来是同云霁师叔吵了架。” “那他们二人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啊?” “听说是因为沈师兄和闻笙师妹!沈师兄不想看守鲛人,他们看闻笙师妹什么都不懂,云霁师叔便派她去看守鲛人!护法自是看不下去他们这般卑劣行径,便同云霁师叔理论去了!” “可惜云霁师叔此人执拗至极,无论护法怎么说她都不肯让步,护法气急便将那棵柳树砍了。” “嚯!竟还有这等渊源,难怪昨日我看护法那架势恨不得宰了沈师兄!” 闻言,谢闻笙倒吸一口凉气,一急之下,倏听少女泛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该死!居然被这话梅噎到了! 他们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昨日鲛人一事不是解决的很愉快吗?怎么会这样! 而且以顾长朝的性子,他哪里会把自己的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自己不给他添麻烦他便谢天谢地了。 但转念一想,弟子们说的这般有头有尾,而且昨日他,的确发了好大的脾气。也许真的有此一事。待离开藏经阁后,她还是前去金銮殿瞧瞧顾长朝才好。 第15章 第十五章 “安静!安静一下!”倏听一个寒厉的女声响起。 场中纷乱嘈杂的吵闹声逐渐平息。谢闻笙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淡蓝锦袍的少女正站在藏经阁的门外,眉眼中杂夹着几分狠厉。 当谢闻笙瞧见那张愠怒的小脸时,她下意识勾唇一笑。她还以为是哪位师叔座下的亲传弟子,原来是那个原女主的汉子茶跟班。 她叫江楹音,入门时长比谢闻笙早个两三年,乃是原女主棠鹊的闺中密友。只是可惜,棠鹊在第一次亲传考核中,便被纪渊收入座下,而她,却连着几次的亲传考核都落了榜。唯有在此次的亲传考核中,才勉强挤入纪渊门下。 至今江楹音仍是一名普通的内门子弟,可她却因资历深厚,仗着弟子们都要尊称她一声“师姐”,总能压的普通弟子们一头,所以原主在她手下可没少吃过苦头。 只见江楹音高傲的抬着头,扫视着场下众人,“诸位弟子!我是你们的师姐江楹音,现今距离进入藏经阁内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在此讲一讲藏经阁的规矩。” “藏经阁内的功法是双向挑选,倘若你拿不出此功法簿,那便是功法没有选择你,诸位弟子便不可再强求。然选好功法的弟子,需要来此处登记。” 登记…… 好一个登记…… 原游戏CG中,谢闻笙挑选完功法前去登记时,因成功选取了江楹音心仪的功法而遭到嫉恨。江楹音处处为难她,更是仗着自己修为灵力高谢闻笙一头,在亲传考核中害得她几近丧命。 只不过很是可惜,当初纪渊破格将谢闻笙收入诸星门,现下自也是破格将她收为亲传弟子。 坏了! 她这糊涂脑子只记得宋知阮那个烦人精,竟把这个上古真神忘在脑后了!二人同在纪渊门下,惹得江楹音更是嫉恨,今后的日子…… 谢闻笙想到这,倏听身侧响起池念支支吾吾的声音,“师妹!你想好选什么了吗?” 少女侧身一瞧,只见池念一如那晚在苍华集市时,将嘴里塞满着桃花酥。谢闻笙抬手抚去池念嘴角的残渣,随后扬唇一笑。“我这个人,比较看缘分。” 话锋一转,谢闻笙小小的脑袋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倒是师姐你,已经有了灵器,还会选择其他功法吗?” 池念打了个饱嗝,随后笑嘻嘻的开口,“说来也是,我还是有点舍不得我的古琴,所以先看看有没有功法适合我的古琴。” 池念视线一瞟,随后压低了声音,“就是这个江楹音,藏经阁内没有选择她的功法,所以她年年都会前来藏经阁再试上一番。”池念嗤笑一声,“这倒让她有在新生面前耀武扬威的权力。” 是啊,由于看过原游戏CG,所以池念说的这些,谢闻笙简直比她还清楚。 听着身前响起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江楹音眉头紧蹙,语气很是不满,“喂喂喂!藏经阁外禁止喧哗!都给我安静!” 场中弟子听到她的喧哗,皆逐渐安静下来。见状,只见江楹音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随后强压着笑意吐槽道:“果然一届比一届差!” 捕捉到江楹音细微表情的少女,此刻倏然嗤笑一声。谢闻笙眼眸微眯,打量着身前目中无人的江楹音。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还真是无脑蠢笨啊……难怪会被原女主当成狗腿子。 霄清峰外灼香凝固,香气隐匿。伴着落落长风侵入众人的鼻腔,沁人心脾,登时叫人神清气爽。听着金銮殿响起的声声长钟,最后一截烛香燃尽。只见火亮覆灭,众人眼里皆是对藏经阁的渴望,恨不得化身泥鳅钻进这藏经阁内,企图先行一步挑选功法。 江扶楹抬手拂袖,眼前的一柱烛香便消失殆尽。“诸位弟子!时辰到了,请速速前往藏经阁中去挑选功法。” 话音一落,便听“轰隆——”一声,宽硕高大的石门訇然中开,发出滚滚闷雷的响声。 江楹音勾唇一笑,盘算着自己小心思,“诸位弟子,请随我来吧。”言罢,便见她打起头阵踏入了藏经阁。 白昼下的藏经阁倒是较夜半时分多了些威明,阁内灯火通明,高耸不见其顶。诸位弟子看清眼前的景象后都不禁发出一声感叹。藏经阁内的书架大约有三百列,其内的书籍少说也有个数十万本,想要在这些书籍中挑选一本功法来,当真是会挑花了眼的。 “轰隆——”,藏经阁的石门关阖,诸位弟子开始寻找自己心仪的功法。 看着身边的弟子们都一窝蜂地涌了出去,谢闻笙倒没有心急。因为她还记得,系统给出的新手奖励——功法秘籍指引券×1。 谢闻笙四下逛了逛,看了一圈也未见什么稀罕物,索性寻了个角落,唤出浮空面板。 【宿主是否使用功法秘籍指引券 是 否 】 她手指微动,点下“是”。随后便见浮空面板消匿无踪。起初谢闻笙并未发觉这指引券发挥了什么作用,所以看来还是要自己四处走走才行。 谢闻笙倒也不心急,学着其他弟子的模样在书架上瞧来瞧去。直至西面的书架已然被她看了个遍,指引券也没有什么异动。她便朝着藏经阁的东面走去。 却倏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捧着本古籍兴高采烈的朝着她跑来。“师妹!我找到了!我找到适合我与古琴的功法了!” 闻言,谢闻笙面露一喜,“池师姐,恭喜你啊!” 池念咧着嘴角一直笑个不停,“吓死我嘞!起初我还以为我要换掉我的古琴了呢,还好运气不错。”少女垂眸一瞧,落在谢闻笙空荡荡的手中,她笑意敛起,“师妹,你,还没拿到功法啊?” 池念知晓谢闻笙的修为天赋都较差,所以见她手中没有功法,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唯恐她也像二人口中的江楹音一样没有被功法选择。 谢闻笙看出了池念眼中透露的忧愁,她拍了拍池念的肩头,笑意更深了些,“放心吧师姐,等下就会有的。” 见谢闻笙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池念的心也安了几分。随后同谢闻笙别过时,池念面露难色,忽是想到了些什么,连忙谢闻笙低语着。 “师妹,那个江楹音在这边发了疯。她心仪的一本功法,不管她用尽什么办法她都拿不出来。吓得周遭弟子皆跑远了去,你可要小心些避开她!” 闻言,谢闻笙点了点头,示意池念放心。看来江楹音得不到的那本功法,便是她的。 谢闻笙眼眸微眯,内心打量着什么。她的目的性很明确,自是要寻到那个发疯的江楹音,以她高傲的性子,自是不可能这般轻易放弃的。所以,有人帮她找功法,何乐而不为呢。 藏经阁内东面的弟子相较于西面要多上一倍,许是弟子们都同她的处境一样,没有在西面挑选到心仪的功法,便只好来到东面。 她发现每个书架前皆乌泱泱布满了人,谢闻笙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倒也不急,只是向前行进着。 约莫走过数十个书架后,谢闻笙倏觉这藏经阁内竟安静了下来。她抬眸定睛一瞧,倏见不远处的蓝衣少女正费力的尝试将那本功法拿出。 她的面目已然不似先前那般平静,睚眦欲裂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亲传考核中她令人厌恶的神情。谢闻笙也不想在此刻同她打上照面,所以寻了个角落处,等待她放弃离开。 虽然打不起,但是我躲得起。 谢闻笙坐在角落里,从袖口中掏出一块蜜饯,美滋滋的正要拨开糖衣。却倏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缓急促的脚步声。 那小弟子抬眸眼便看见江楹音那副凶狠相,直接给他吓得一激灵,磕磕绊绊道:“楹……楹音师姐好!” 江楹音闻言,面上的怒意更重了些许。她停下手中动作,怒喝道:“谁让你来这里的!给我滚!” 她的周身溢出灵压,激得四下书架猛地一晃,其上书籍纷纷掉落在地。吓得小弟子霎时跑了路。 谢闻笙眯着眼瞧着她,眼底倒是多了几分玩味。她竟然连最基础的灵压都控制不好,谢闻笙很是好奇,江楹音是如何在此次亲传考核中脱颖而出的。 看着周围古籍纷纷洒落一地,江楹音登时有些慌了神,生怕叫人发现了去,连忙离开了这片书架处。 见惹心烦的人离开,谢闻笙咽下话梅,缓缓起身。她刚一靠近那个书架,便觉体内灵力充沛,灵脉覆涌,是她从未感到过灵脉这般的鲜活气息。 谢闻笙眼底笑意更浓郁了些,这系统还算是靠谱。 她缓步而去,倏然她脚步一顿。少女面容之上的清刺印,倏地冲破脖颈处的系带禁忌。只见金印覆面,泛着灼灼流光,宛若一片金泊海河,顺着少女面颊之上的金印流过。 她的灵脉泛起丝丝痛感,自四肢延伸至心脉,仿佛正在被重塑。 谢闻笙的视线落在眼前破乱不堪的书籍之上,她猜测,这本古籍正是她灵脉覆涌的来源。只见这本功法泛着微微颤动,似是迫不及待地要涌入她的手中。 谢闻笙微微抬手,并未触碰到古籍之时,便瞧那本古籍倏地飞了出来,安稳的落在少女的手中。 少女又惊又喜,在心里调侃着,真是沉不住气的一本书! 随后,她视线低垂,落在书封之处,想要瞧瞧这本古籍到底是什么功法。 谢闻笙瞳孔巨震。 只见书封上写着, ?一本好用到爆的双刃功法——阙星?。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这这……这什么破名字?! 系统莫不是在坑她吧!这功法看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 谢闻笙心怀忐忑,但功法选择了便不可再行更改,谢闻笙只好硬着头皮将这本功法揣进怀中。 虽说江楹音让弟子们选完功法后去登记,但是她才不会去给自己找不痛快。趁现今江楹音尚未发现,她索性带着功法直接溜走。 能躲一日是一日,现在自己的修为低下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藏经阁外日光正盛,少了先前凛冽的罡风吹拂。伴着众人一窝蜂涌在门口的嘈杂声,谢闻笙转身便溜出了霄清峰。 “哎,你登记的时候看到楹音师姐的脸色了吗?” “她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谁会看不见嘞!想必定是又没拿到自己心仪的功法,搁这耍脾气呢。” 女弟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听说今年她挑选了一本功法诶!” “噗,那也许是破烂吧,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生气。” 谢闻笙就走在二人的身后,自是将这些话全听了去。她神色镇定,但心里确实要笑开了花。 这位小师妹猜的很准了啊!真的就是一本破烂功法,一想到江楹音日后每天都要拿个破碗逃跑,她就很是憋不住笑意。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要饭的呢。 霄清峰同连心峰的距离倒是很近,谢闻笙没有感到疲累便已然看到了金銮殿外枝叶繁盛的古枫,眼见目的地,她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连心峰处的长风徐徐,古枫枝叶漂浮,落得声声婆娑。其上的皑皑积雪也伴着长风起落,打在少女红润的面颊之上,寒凉之意叫她皱了些许眉头。 奇怪,顾长朝今日怎么不在此处。 她四下环顾,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人影。她倒是不知金銮殿何时变得这般冷清了。倏然,她的视线落在某一处,不再移动。 谢闻笙眼眸微眯,看着眼前矮小宽硕的树墩,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猜测。那群弟子,说的竟是真的?! 这金銮殿附近的长柳,竟真的被顾长朝折断了! 谢闻笙出神之际,却倏听身侧响起一个张狂不耐的声音。 “喂!你在这里看什么?” 谢闻笙猛然抬眸,只见那个墨绿莲袍的少年,正双手环胸,一脸不悦的瞧着她。 谢闻笙摇了摇头,“没什么。” 顾长朝冷哼一声,瞥了她一眼,“今日便是鲛人抵达的日子,你可别忘记去锁妖塔看管!” 谢闻笙丝毫没有听出其中阴阳怪气的意味来,全然当做是顾长朝难得好心一次。“多谢护法提醒。” 闻言,顾长朝眉头皱的更深了,简直暴跳如雷,“谢闻笙,我看你是真傻了!呆头呆脑的!到底是怎么进的诸星门?” 少年站在她的身侧,毫不吝啬的嘲讽道:“是不是其他弟子都被猪创飞了,你才捡到的入门名额啊!” 谢闻笙挠了挠头,很是不理解顾长朝在气些什么。 见她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少年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愁闷。烦躁的嘟囔了几句,终是泄了气,“锁妖塔里妖兽众多,你身上伤势未好,会激起他们的血性。” 少年眉眼低垂,长睫微动,语气是他鲜有的平静,“今日前往锁妖塔之时,我陪你去,叫它们不敢肆意妄为。” 顾长朝的眼睛亮亮的,很是漂亮。他神色照常时少了先前的锐利,竟多了几分少年气。 谢闻笙闻言,很是讶然。她未曾想过,前来金銮殿,竟还会博得一个二人相处的好机会。 只见她眉眼弯弯,快心一笑,“好啊,那今日酉时,我在锁妖塔下等你。” 顾长朝点了点头,随后眉眼闪烁了几下,终是问出了心中疑虑。 “你今日来金銮殿是为了何事?” 谢闻笙不假思索的回答着,“我来找你。” 少年瞳孔倏地一震,“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谢闻笙眼底多了几分玩味,她身子前倾,探视着少年明亮闪烁的眼瞳,“听说因某人发了脾气,金銮殿的柳树无冤受了灾,所以我特意来瞧一瞧这罪犯是何居心。” 少年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又羞又恼,“你!”话锋一转,他暗自嘟囔着,“哼!要不是云霁那个老顽固!我又怎么会……” 谢闻笙平静的声音倏然响起,“是因为鲛人一事吗?” 闻言,顾长朝下意识瞥向她,随后又心虚的挪开了眼。“我只是看不惯云霁她的行事作风,和你才没有关系!” 顾长朝生怕谢闻笙再说些什么令他羞赧的事情,连忙扯开了话题。“听说今日是弟子们挑选功法的日子,你选了什么?” 只听少年轻笑一声,眼底皆是嘲讽,“不会是没有被功法选择吧。” 被顾长朝嘲讽一番,谢闻笙倒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那本功法,递在少年身前,“喏,就是这个,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闻言,顾长朝笑意更浓了些,正想开口嘲讽之际,却倏见他面色一僵。 这……这不是那本炉鼎功法吗? 怎么会被她选了去! 谢闻笙并未注意到少年割裂的神情,徐徐说着,“不过看样子是双刃,这武器还是比较合我心意的。” 顾长朝战术性轻咳一声,“挺……挺好的,起码没有那么奇葩。” 少年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他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所以心中倒是慌乱至极。 奇葩!简直是奇葩至极!藏经阁内最奇葩的功法就是它了! 虽不知这炉鼎功法是否为真,但是他心虚的要命,竟在这寒凉的冬日里覆上一层冷汗。 谢闻笙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女倏然抬眸,看清他有些慌乱的神色,谢闻笙未加思索的询问着,“护法,你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顾长朝故作轻咳几声,“近日天气微凉,染了风寒而已。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酉时锁妖塔见。” 只见话音一落,少年便一溜烟地跑远了。看着顾长朝落荒而逃的身影,谢闻笙倒也没有多想,单纯认为他真的是有什么要事在身。 回去的路上,谢闻笙先是去了玄玉堂将那封信捎给了无尘,随后又转去了山脚处的灵器铺。因今日是诸星门的弟子们挑选功法的时日,所以此处倒是挤满了人。 谢闻笙抬眼看了眼天色,发觉此刻才至巳时,与顾长朝约定好的酉时倒是还有很久,所以自是没有心急。 看着众人争先恐后的涌进灵器铺,谢闻笙倒是安静的站在一旁,意图等待着人群退散后,再进一步行事。 毕竟双刃功法极为鲜少,倘若有旁人知晓告诉了江楹音,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只见众人互相推搡,并未有人能先行一步进入铺内,便听弟子们不满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老板!我先来的让我进去!” “你们拿的那群破功法都抢什么?!一群破烂也好意思在这丢人现眼!” “喂!你谁啊你!你揣个大铁锅就不叫破烂了啊!真当我们都眼瞎啊!” 话音一落,便见周遭的人全看向那人口中的“大铁锅”。 谢闻笙见状,真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江楹音的功法竟然还有配套的。 又是大铁锅,又是破碗的,简直是苍华山厨具小套餐。 谢闻笙偷笑之际,并未注意到来者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谢师妹,你怎么不进去?” 少女一抬眼,便见沈听澹那张秀丽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原是沈师兄啊,这灵器铺今日人多的很,所以我便打算在门外等上一等。” 沈听澹闻言,视线落在身前乌泱泱的人群上,他视线森冷,让眼前之人背后一凉,心生畏寒之意。 倏见粉衣少年喉结一滚,“走,我带你进去。” 言罢,沈听澹便朝人群中走去,谢闻笙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只听沈听澹冷寂的声音打破喧嚣,“让开。” 话音一落,弟子们四下无声,登时回头瞧着这位冷面高傲的少年。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人们也对强者心生敬畏之意。所以听到沈听澹这声厉喝,众人皆停止了争斗,乖巧的让出一条路来。 见状,只见沈听澹脚步一顿,身形微侧,视线落在身后处于震惊中的少女身上。 “谢师妹,请吧。” 谢闻笙回过神,非常庆幸自己居然能抱上沈听澹这条大腿,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只见她故作镇定,徐徐开口道,“多谢沈师兄。” 二人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灵器铺。 沈听澹开口,“你的武器是什么?” 谢闻笙倒也没有隐瞒,毕竟在原游戏剧情中,沈听澹同江楹音也是好不对付,所以自是不怕他去同江楹音告密。 少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着,“双刃。” 闻言,沈听澹眉头一跳,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哦~原来是那个什么音没有拿到的功法啊。” 话音一落,谢闻笙唇角微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听澹自知是何意,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少年敛起笑意,正色道:“老板,把你们店内最好的剑还有双刃都拿上来瞧一瞧。” 沈听澹的家里是修真世家,家中是有名的除妖师,在这个妖魔肆虐的凡尘中深受官宦人家的爱戴,生怕惹了他们的不快,便叫妖魔攻了他们的万贯家财。 所以沈听澹从前的生活环境自是优渥至极,城中富豪官员皆主动奉上钱财珍宝,以便沈家能护他们周全。 谢闻笙现在登时觉得,谁说这沈听澹目中无人的! 这沈听澹简直太棒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只见老板哈腰点头,连忙叫下人去取上好的剑还有双刃来。只见他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连忙安抚道:“沈公子,马上就到。” 沈听澹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粉衣少年将头低的很深,似是在思考些什么,谢闻笙也不好再去叨扰他。索性瞧一瞧这灵器铺内的样式。 只见这灵器铺虽比不上霄清峰处的藏经阁那般宏伟壮阔,但这铺内的面积倒也是不容小觑。如果想要将此处逛遍,那自是要耗上两个时辰的。只见这灵器铺中的橱柜里,皆放着华贵富丽的灵器,其上皆镶嵌着璀璨的晶石,既美观又实用。 “沈公子,我们铺内的上等双刃和剑,皆为您拿来了!”只见老板身后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皆捧起盖着红布的灵器。 闻言,沈听澹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示意将灵器亮出。 老板看着眼前的剑,很是得意的开口,“这把剑是由我们铺内最厉害的铸造大师钱阜所做,它的剑身轻巧,剑尖锐利无比,可以将品质低劣的灵器,一剑击碎!这剑柄上镶嵌的是上等的魔霜晶石,其威力那是相当不容小觑啊!” 沈听澹眉头微蹙,“下一个!” 捧着灵器的下人下意识看向老板,只见老板冲着他抬了抬下巴,随后便见这下人捧着灵器离去,换了下一个人前来。 “这一把,乃是传世散修的灵剑,据说他的剑可劈山断海,折月开天!其镶嵌的可是品质最高的魔金晶石!”老板手舞足蹈的讲解着,他快心一笑,“沈公子,您瞧瞧!这把如何?” 只见粉衣少年摇了摇头,“下一个!” 老板又唤来四五把做工精细,灵力充沛的灵剑,可皆入不了沈听澹的眼。老板心灰意冷之时,倏然眼前一亮。 只见他凑到沈听澹的耳边,遣派了身侧的下人们,低语着。“沈公子,我这,有个最好的货!我相信这个包你满意的。” 闻言,沈听澹眉眼微动,许是来了几分兴致。 见状,老板点头哈腰的离开了此处,生怕因他这一离去惹了沈听澹的不痛快。谢闻笙瞧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不禁在心里感叹着。这般上好珍稀的灵剑,果然是要由他亲自取才为保险。 场中,便余谢闻笙与沈听澹二人。 倏听沈听澹叹息一声,随后抬眼看向身侧之人,“穆无尘,他收到信后可有说些什么?” 少女的乱绪回笼,只见她面色如常,回忆着晌午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开口,“他什么也没说,但是……” 话音被少年开口打断,只听他森冷愠怒的声音响起,“够了!我知道了。” 只见沈听澹的脸色很是难看,眼底的怒意溢满,他冷声道:“果然还是我太过天真,竟然还卑躬屈膝主动找他!” 谢闻笙见状,连忙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沈师兄,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无尘虽什么也没说,但他心里可是高兴的很,脸上的笑意都比先前多了几分。” 沈听澹闻言,并未开口,只是冷哼一声。 谢闻笙继续说着,“而且,那日清樾台上,沈师兄同我兄长一事,倒是叫无尘急坏了。他同我描述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句句都在为你说好话呢!无尘师弟和沈师兄这般要好的兄弟情义,当真是难得可贵呢!” 话音一落,只见粉衣少年眉眼微动,面上浮起些许慌乱之色,“谢……谢师妹!你说的话可当真?” 谢闻笙点了点头,“我自是不会骗师兄的。”少女眼波流转一瞬,掩藏眼底中的不知名情绪,“无尘师弟,他很在意师兄你的。” “啪——”,少年手腕上的珠串碎裂。细碎珠玉滚落一地,哗哗作响,一如少年狂乱的心。 只见沈听澹的神情不似平常那般淡定自若,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倒很不像他。 倏听身后一声轻唤,“沈公子?” 闻言,只见粉衣少年霎时敛起笑意,一如先前的冷寂模样,徐徐颔首。 红布抽离,露出灵剑真容。当看清那把剑时,谢闻笙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的剑!” 只见这柄长剑的剑身雕琢着桃花纹路,秀丽俊雅且不失大气。剑尖附着魔金晶石形成的金边,有了这魔金晶石加持在剑尖,其威力不看便知。 而这剑柄处刻着粉色的灼灼桃花,雕刻花纹虽俊美无暇,但也足以看出,这剑柄,乃是高等晶石通体打造而成。其灵识充沛满溢,竟极有可能生出剑魂! 老板徐徐开口:“这把乃是鸣钰剑窟中的灵剑,我想不用我过多介绍,这灵剑的品相如何,一看便知。”老板看不出沈听澹的神色,只能怯懦的开口,“沈公子,您可否相中?” 场中沉默半晌,只见沈听澹的视线落在这柄灵剑之上,许久未动。 倏见少年面露喜色,“好!就要这个!” 见自家的宝贝入了沈听澹的眼,老板激动的快要蹦起来,“好嘞!” 只见老板挥了挥手,又一批下人捧着灵器前来。老板笑呵呵朝着谢闻笙开口,“这一批,是我们店内上好的双刃,还请姑娘过目。” 谢闻笙点了点头,随即掀开灵器上尘封的红布粗麻。 “这一把双刃,也是我们铺内的铸造大师钱阜所铸造。”老板将那把双刃递至谢闻笙的身前,神情愈发激动,“这说来也是奇怪,世上的仙者皆用剑者多,但我们铺内的这世上有名的铸造大师钱阜。” “最拿手的,确是铸造一把双刃!” 说到此,老板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这世上用双刃之人屈指可数,一看姑娘便是我们大师的有缘之人。还请姑娘瞧上一瞧,这双刃如何呀?” 谢闻笙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双刃,刃柄处皆是由魔金晶石镶嵌,其上的金色花纹华贵绮丽,长刃如弯月皎洁锐利。 对于谢闻笙这种没有见过什么灵器的人来说,简直是个上好的宝贝。 正当谢闻笙想要开口时,却倏见身侧少年将这把双刃推至一边,“这把太普通了,我要的是店内最好的双刃。” 少年冷声道: “有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见状,老板吓得一愣,连忙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密汗,随后将店内绝佳的双刃皆一并摆在谢闻笙的眼前。 “店内直售的双刃仅有这些。”老板话锋一转,语调熄了几分,“不过,若是姑娘没有心仪的,我们还有一个镇店之宝。” 听他这般绕着弯子,沈听澹已然没有什么耐心,蹙着眉头,“那就看你们的镇店之宝。” 话音一落,谢闻笙心头一喜。 这系统莫不是给她开了挂!怎么不仅好感度增长的非常迅速,这心高气傲的天才也转了性子啊! 闻言,老板颔首,随后四下瞧了瞧,没见其他闲人。便带着二人悄无声息走向灵器铺的深处。 谢闻笙抬眸,只见眼前是一间密室,老板手指微动,那扇石门便缓缓打开。 谢闻笙眉头紧蹙,她能感觉到,她脖颈处的金色系带,正在剧烈颤动。 是清刺印,正在试图冲开禁忌。 这种奇异的感觉在告诉她,这石室中的东西对她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清刺印此刻的覆涌,远比在藏经阁时要剧烈的多。 谢闻笙用力握着脖颈处的金色系带,以便它不可再行冲破禁忌。毕竟清刺印这种神器,还是少叫人知晓为妙。 三人齐行踏入石室,只见石室中灯火昏暗,烛曳轻摇。石室内冷意入骨,简直如同掉入了冰窖那般。石室内除了墙角的油灯,仅余的便是在正中心,冰柱之上矗立着的金色灼光的双刃。 看清眼前那灵器时,谢闻笙瞳孔巨震。想必在此刻,沈听澹与她一样感受到了这股强烈霸道的气息。 “这把双刃叫玦鸾,是本铺中唯一不用购买的灵器。”老板眼眸眯起,打量着身前俊俏娇弱的少女,意味深明,“只有拔出玦鸾的人,才能成为它真正的主人。” 这股气息强悍凶猛,清刺印已然在这道暗室中发出闷声哼鸣。谢闻笙死死的握着金印带,可它来势汹猛灵力暴涨,竟是前所未有的那般难以控制。 倏然,只见鹅黄色袄裙的少女跪倒在地,口中喷洒的鲜血恰好溅至那把双刃的剑柄上。 右脸之上,是冲破禁忌的清刺印。 见状,老板倒吸一口凉气,霎时瘫倒在地。 只见谢闻笙的手掌也被清刺印的灵力划破,正顺着她的脖颈处汩汩滑落,宛若一朵妖冶绮丽的花。 沈听澹连忙惊呼:“谢师妹!” 谢闻笙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少女缓缓起身,宛若一片枯萎苍怆的落叶,漂泊不定,浮萍命薄。 她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渍,转身看向地上的老板,厉声道:“我来。” 在这封闭的石室中,竟倏然骤起一阵飓风。众人皆知,这风是双刃散发而出的灵压。 它正在排斥接近它的人。 那件灼光溢彩的霓裳羽衣,在此刻镀上一抹夺目的鲜红,衬得这霓裳羽衣在此刻竟多了几分黯淡之色。云袖翻飞,衣袂猎响。少女迎风而去,她眉头紧锁,眼底却不曾闪过惊慌之色,一如既往仍是那般锐利、锋芒。 石室内温度霎时骤减,少女的手背上已然被寒风刮的覆上一抹紫红。 只见她抬手握住刃柄,倏听石室内泛起地动山摇的哼鸣声,双刃剧烈颤动着,泛出异样光彩。谢闻笙深知,这把双刃想要将她逼走,她心里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赫然间,石室内飓风骤停,陷入一片死寂中。 代替而来的,是瘫倒在地的少女。 与那丝毫未动的玦鸾。 第18章 第十八章 谢闻笙半跪在地,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她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竟无能为力。 这把双刃的灵力太过凶猛,竟毫不留情的将她震开。谢闻笙紧捂着胸口,眉头紧蹙着,她只觉心脉骨骼皆一并要被震碎。 沈听澹见状,连忙将她扶起,“谢师妹!你怎么样?” 少女艰难抬眼,对上他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瞳后,勉强的摇了摇头。 老板叹息着,再三犹豫后宣布着,“姑娘,玦鸾并没有选择你。” 在沈听澹的搀扶下,谢闻笙靠坐在石室的一角,她正在大口贪婪着呼吸。 却忽见另一处的素袍人影微动,那个不同于诸星门弟子的黑靴正由远及近恍在她的眼前。 只见老板喂给她一颗丹药。 他的声音弱了几分,“这玦鸾的脾气太过厉害,唉,苦了姑娘了。” 谢闻笙摇了摇头。 双刃玦鸾一事,是她自己决定的。岂能怪得了旁人,再者,她的伤尽数都是清刺印造成的。 这可真是个不服管的家伙。 沈听澹眉眼微动,“你的伤很重,我带你回苍华山。”说完,便见粉衣少年躬下身子。 谢闻笙费力的开口,“我……我还没有选择灵器。” 闻言,只见粉衣少年站直身子,皱起眉头思索一瞬,侧眸看向身后少女,“钱阜大师所铸的双刃,你觉如何?” 谢闻笙眉眼轻阖,徐徐颔首。 少年正色看向老板,“那就拿这把。” 话音一落,便见老板作势要将谢闻笙扶起,“哎哎!好嘞沈公子!那我先帮您将这位姑娘送出去。” 沈听澹回过神来,刚想拒绝,回头却见那人已然将少女扶起。 谢闻笙狼狈不堪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沈师兄,我没事的。” 沈听澹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由着老板搀扶着她。 直至出了灵器铺,老板才叮嘱着,“这两件灵器,稍后我就派人送至苍华山,还请沈公子莫急。” 日光竟是那般刺眼,冬季尚暖的余光刺痛她的双眼,使她眼底泛起一阵浊茫。耳边,不仅是二人的交谈声,还有其余弟子急于进入灵器铺的吵闹声。竟是皆一并乱了耳。 粉衣少年并未抬眼,只是自顾自地将谢闻笙背起,随口应下“嗯”。 谢闻笙死也没想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沈听澹竟然毫不犹豫的将她背了起来! 谢闻笙心头闪过一万个磕头认错! 少女趴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很是紧张,“沈!沈师兄,我可以自己走的。” 沈听澹大气都不曾喘过一次,只听他平静开口,“这山脚之下,离净鹊峰还有很长距离。以你现在这身子,定是吃不消的。” 谢闻笙不再多言。因为她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是如何。虽说吃了老板的丹药,可她现今仍是疲倦不堪,定是不能一口气走回净鹊峰的。 二人的身后是弟子们纷纷投射而来的灼灼目光,周遭是被罡风蚕食的嘈杂声。先前藏经阁内,弟子们本就知晓“沈听澹给谢闻笙写情书”一事。 起初人们皆不敢确信,可今日见了二人这副相依为命的模样,竟当真是将那传言做了实。众人议论纷纷,那四起的谣言也随着猎猎长风传至苍华山每个角落。 只见苍华山上的天色黯淡了些许,白日里的灼光也霎时褪去,被一抹浓重的滚滚黑云铺盖席卷。 瞧见这天色,谢闻笙心头有些不妙,连忙问着,“沈师兄,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在现实世界生活的她,哪里懂得这里的时辰认知。再加上这一下午忙了一通,她自是有些慌了神。 沈听澹思索片刻后,徐徐开口,“现在……应该已然到了酉时。” 话音一落,谢闻笙身形一僵。 遭了! 她和顾长朝约好的酉时在锁妖塔下相见! 完蛋了!这样不守信用,以顾长朝这样苛责的主角,定然是会掉好感度的! 身前的少年仿佛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师妹怎么了?” 谢闻笙犹豫再三,终是难为情的开了口,“我同护法约好今日酉时在锁妖塔下相见,可我……竟忙过了头。” 沈听澹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快一些将你送到此地。” 闻言,少女眼睛一亮,语气也活泼了些许,“多谢沈师兄!” 谢闻笙的一路上都出着神,她的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先前在灵器铺中的画面。 当时,趁着沈听澹不注意,灵器铺老板在将她扶起的那刻,眼疾手快地塞给了谢闻笙一个纸条。 那纸条里,究竟是什么? 她很是好奇。 粉衣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划破苍华山路上的一片沉寂,“在想什么?” 谢闻笙思绪中断,轻咳一声,“没什么。” 只听沈听澹自顾自的说着,“玦鸾这把双刃太过强悍,难以操纵把控。所以,谢师妹,没有拿到玦鸾,实际上倒也算件好事。” 对于沈听澹的这一番话,竟是叫谢闻笙对他更为改观了些。原先在谢闻笙的眼里,沈听澹只是目中无人的天资少年,可现在,她竟从这个冷淡薄情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他鲜活的灵魂。 谢闻笙勾唇一笑, “多谢沈师兄,我知道灵器一事,看的是缘分。非我之缘,自是天定有因。” 见她的心态好的很,身前的粉衣少年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谢闻笙!你跑到哪里去了?!”突如其来响起一个嚣张不耐的声音。 长风作响,嘈杂乱耳。只听那净鹊峰外干枯垂柳正摆动着枝干,企图打破这片刻的沉寂。 谢闻笙倏然抬眸,便见墨绿莲袍的少年倚靠在净鹊峰外的那棵枯枝古柳上,身形伟岸,宛若聚星台处的傲岸青松。他的身侧是锐利黑芒的华镰,倒是显得少年多了几分阴鸷。 只见顾长朝剑眉蹙起,一脸不耐的模样。 少女瞬间少了先前的硬气,宛若一只受了惊的白兔,“护……护法!不是说好在锁妖塔下相见的嘛?你怎么跑到净鹊峰这来了?” 闻言只见顾长朝缓步走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哼!我要是不来这净鹊峰,又怎能知晓你放了我鸽子,竟同他在一起!” 沈听澹视线一定,平静开口,“我们只是去了山脚处的灵器铺,现在才回来。” 谢闻笙连忙想附和着说道:“护法,沈……” 余霞衍退,夕阳渐落。苍华山上的厉风骤起,吹起少年束起的乌黑长发,肆意又张狂。 倏见顾长朝面色一冷,气焰十足的音调赫然响起,“放她下来。” 沈听澹并未有所动作,平静地开口:“她身上还有伤,不宜多走动。” 少年双手环胸,眉眼中皆是不耐,“这些事情,不用你提醒我。”语调嚣张至极 ,“放她,下来。” 沈听澹沉默,却仍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净鹊峰的积雪先前在这落日余晖下,化为薄薄水滴。自柳树上,缓缓滴落。直至长风肆起,温度骤降,细小水滴凝为冰点,牢牢的盖在繁细的枝丫处。 一同冷度凝结的还有三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陷入了暴风雨前的死寂。 眼见情形不对,谢闻笙讪笑,连忙打破沉寂,“沈师兄,我同护法还有要事在身,你放我下来吧。这净鹊峰距离苍笼台自是没有多远的距离,这点小伤自是不碍事的。” 见谢闻笙开了口,沈听澹也无法再拒绝,便松开了手。随后又叮嘱谢闻笙几句后,才放心离开。 看见沈听澹离开的方向,谢闻笙的心头倒是浮起一抹疑惑来。 沈听澹的住所不同于她们普通弟子,因为他的天资卓越,诸星门上下定是悉心照料,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所以,谢闻笙印象中的他,理应是住在朔栎峰才对。 可瞧他走的方向,倒像是……清樾台? 真是奇怪。 谢闻笙正出着神细想着,却倏听身侧少年泛起一声冷哼,语气很是不满,“不守信用的家伙!” 果不其然,对于顾长朝的苛责,她早有预料。现下自是神情自若,脑子里想着应对之法。 谢闻笙垂首,由于心中有愧,便不敢去看顾长朝的眼睛,“护法,今日在灵器铺内出了些小差错,所以才……” 倏听少女发出一声惊呼,“诶!护法!我可以自己走的!” 黑云翻墨,覆顶将空。只见少年身姿英挺,动作十分利落,一把将娇小的少女牢牢抱在怀中。踏着夜色而行,宛若傲岸青松竟为了冬而动容。 顾长朝瞥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冷哼一声,“真是够啰嗦的!” 少女柳眉轻蹙,再三坚持道:“护法!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可无论她怎么开口,少年都并未理会。起初谢闻笙以为他是生了气,所以才不想理她。 衬着星月的皎洁流光之下,谢闻笙可以看到少年,俊朗张狂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他慌乱的移开眼,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他轻咳一声,眼底神色深谙一瞬后,又恢复如常,“吵死了!再吵就给你丢下去喂狼!” 谢闻笙深知他的脾气,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晚间的苍华山要比白昼时寂静许多,尤其是在冬日,少了些虫鸟蝉鸣,又少了些草叶婆娑。仅余在耳边的,只有鹤唳的猎猎长风声。 还有……少年剧烈的心跳声。 许是顾长朝也听到自己猛烈肆意的心跳声,率先打破了沉寂,可他说出的话,却不禁让他的心跳更剧烈了几分。 “搂紧些,就像你搂着他一样。” 第19章 第十九章 话音一落,谢闻笙能感觉到少年的身形微僵,脸色也很是难看。 思来想去,谢闻笙判断他定是说错了话。 净鹊峰外凉风瑟起,卷起地上薄薄尘雪,映着月光下倒是泛起一阵晶亮星雨。落在少年俊朗白皙的额上,化为点点水渍,顺着少年的鼻尖、面颊处滑落。 直至滴在怀中少女的颈窝处,那股凉意在她的肌肤处四下游走,直至同霓裳羽衣交汇,那股凉意才消失殆尽。 谢闻笙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头上响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你的衣襟……怎么有血?” 未等谢闻笙开口回应,便听少年自顾自的开口,“你受伤了?” 谢闻笙道:“护法,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话音一落,谢闻笙只觉少年将她搂紧了些。“小伤?小伤会走不动路吗?” 顾长朝眉头皱的厉害,“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很差吗?居然还总弄得自己一身伤。”少年冷哼一声,“活该!” 谢闻笙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终是并未开口。任由冬夜间的这片死寂蔓延凝骤。 未行多久,便抵达了苍笼台。现今的冬日里,虽是少了那些灵草神树的枝叶繁盛,但它高挺修长的枝丫仍是错落交织,将苍笼台同外界隔绝开来,留有自行的一方水土。 苍笼台的天被枝丫遮掩,不见天日与月明,在这夜幕之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茫茫黑暗中恐惧感四下骤起,谢闻笙的脑海里浮现着各种恐怖鬼故事以及恐怖电影。 思来想去,她竟不自觉的抓紧了顾长朝的衣领。 少年剑眉轻蹙,垂首思索着什么。却见他敛起往日的张狂和嚣张,难得安静了下来。 对于谢闻笙,他竟放任其行。 顾长朝脚步一顿,语气很轻,许是安抚,“你抖什么?” 谢闻笙回过神来,听得少年这话,竟觉有种莫名的安心,忘却了先前的恐惧。她回答道:“这里太黑了,我有点怕而已,不碍事的,护法。” 少年一如既往的嘲讽,语气很是不耐,“这么大的人,还怕黑?谢闻笙,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话音一落,便见顾长朝薄唇微启,“华镰。” 一道流光刺破苍笼台的“天”,伴着满天纷落的细碎枯枝,猛地掷在苍笼台处的沉积雪地上,竟激起一阵薄雪尘雾,拂起少年鬓边的发丝,也未能使少年的注意力转移。 伴着华镰溢起的灼灼闪光,他始终瞧着怀中少女。 “我想这回,你不会再怕了。” 谢闻笙眼眸微抬,恰好撞进少年眼中的粲然星河。伴着华镰的幽幽灼光,她可以看到,少年的眼底之下,覆涌着情绪不一的海浪。 暖昏色的闪光,将少年骨骼分明的侧脸罩上一层金光,在此刻投射下的阴影,倒是让他俊朗的容颜在此刻多了几分阴鸷。 谢闻笙不由得衷心感慨,“护法,你对我真好。” 少年猛然偏过头,不去看向怀中的小人,“少来!”顾长朝视线低垂,蜻蜓点水般瞧了她一眼,“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放我鸽子。” 谢闻笙努了努嘴,不服气的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只听顾长朝冷哼一声,便任由她去了。 有了华镰点缀的光亮,倒是叫夜里的苍笼台燃起一抹生机。长风而至,星月糜退。转眼间,天空竟飘起细碎的雪花来。夹杂着灼灼流光,这细碎的雪,宛若颗粒般的闪星,很是漂亮。 谢闻笙不禁为之感叹着,“护法,下雪了诶。” “嗯,你感到冷了吗?”顾长朝道。 怀中少女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这雪夜灼光好生漂亮。” 倏见她睫羽轻颤,染上一层长风覆涌的氤氲雪雾,“漂亮的,就像你一样。” 雪色薄凉,沁入少年的唇瓣,霎时被他灼热的体温融化。 顾长朝瞳孔巨震,身形有片刻的怔愣。倏见他别开眼,“油嘴滑舌!” 话音一落,倏见少年脚步一顿,“我们到了。” 眼前的塔楼高耸入云,衬着幽幽流光,谢闻笙可以看清它墙体上的咒文符篆,红漆色的古门在这罡风中不时翕动着。 看起来……好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苍笼台外的薄薄尘雪促起一阵长风来,凉意刺骨。不过好在这锁妖塔中同外界隔绝开来,少了那份寒凉。 锁妖塔共有九层,层数越高,妖兽则越强悍。而这南海鲛人,便是在第九层。 万妖之首,当真是担得起这名号。 谢闻笙只见眼前是尽欲将息的幽幽烛火,两侧是低阶妖兽,尚未化形的小妖们。它们察觉到了外来者的气息,皆一股脑地涌向牢门处,试图看个究竟。 谢闻笙定睛一瞧,只见牢门内有一只通体白净的狐狸,好生俊俏。 “护法,这些小妖都尚未化形,貌似做不了什么坏事吧,为什么要将它们关在这里呢?” 顾长朝循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她们没做坏事?那边的棕熊,跑到集市内大肆偷吃,还有那只狼,吃了农户养的鸡鸭。”少年眸光微动,“不过,它们在这锁妖塔内也不是坏事,起码不会被外面的大妖当做晚宴。” 谢闻笙点了点头。 “锁妖塔中的第四层之上,妖兽便化了形,他们欺软怕硬,所以自是要让他们瞧瞧厉害,才能老实些。” 果不其然,前三层的小妖皆是带着好奇心来看待二人。可第四层的妖兽却对他们虎视眈眈,一个个的眼睛皆冒着绿光,似是在欣赏一盘美味的佳肴。 顾长朝散出周身灵压,只觉场中飓风席卷,妖兽们趴倒在地,难以动身。 见状,谢闻笙很是满意的看向顾长朝。在心中不禁为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魔王庶子,当保镖还真是不错嘞! 后来的几层中,顾长朝皆是散出灵压便让这些妖兽叫苦不迭,谢闻笙心中的恐惧倒是散了些。 伴着锁妖塔中的昏红烛光,少年俊俏的面容上,眉眼凌厉。不似平日的张狂,多了几分阴鸷。但她在此刻,竟无比安心。 直至到了第八层锁妖塔,谢闻笙只觉场中弥漫着厚重的妖气,活似要遏制住她的呼吸。 第八层少了小妖们的叽叽喳喳,反而多了些死寂,墙角处的灯火也暗了许多,烛曳轻摇,仿佛下一秒就要湮灭。 她细细地打量着周遭,却倏觉头顶处传来一声有力且平静的声音,“怕黑的话,可以闭上眼睛。” 二人在第八层行进一段路,却未见有妖兽的存在,一如先前的那片死气沉沉。 谢闻笙很是疑惑,“护法,这第八层怎么感觉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不自觉中,谢闻笙竟将少年的衣襟扯皱,“他们……不会跑出来了吧。” 顾长朝剑眉轻蹙,“不会。这锁妖塔中的牢笼,皆是由玄黑石铁炼制而成,既能压制妖力,又能防止她们逃出。” 少年话锋一转,语调轻挑,“不过你说,万一这妖兽真的跑出来该怎么办啊?” “唰——”,前方闪过一道黑影。 谢闻笙尖叫一声,下意识将头往顾长朝的怀里钻,“护护……护法!” 少年身形一定,轻咳一声,“那是大妖们的妖气,不必害怕。” 谢闻笙仍是闭着眼,头埋的很深,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平静,“好吓人!他们不会真的跑出来了吧!” 话音一落,倏听身侧的牢笼有了动静。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小丫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话音一落,便听场中响起接二连三的声音。 “我若是跑出去,第一个就尝尝这个小丫头的肉是什么味道的。” 闻言,吓得谢闻笙快从顾长朝的怀里窜了出去。少年的手臂收拢些,生怕摔到了她。 “娇姐姐,我劝你呀,还是将这个想法打消吧。毕竟那个男人看起来可是很厉害的。” 顾长朝将华镰掷地:“闭嘴!” 未等其他妖兽开口说话,便见第八层妖塔中飓风四起,殷红闪电刺破妖气,弥漫在空气中,耳边不仅有地动山摇的雷鸣声,还有那些妖兽的叫苦声。 少年的声音清亮,“在锁妖塔中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老实吗?我劝你们将那些念头都收一收。”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场中灵压四溢,第八层的一角泛起一声声苍老的哀嚎,“诶呦!小仙长啊,我们不敢了,诶呦!快放了老朽这把老骨头吧!” “人家开个玩笑而已嘛,谁知小仙长竟这般爱惜自己的道侣,竟连玩笑话都听不得。” 少年闻言,视线落在眼眸紧闭,神情很是紧张的少女身上。终是叹了口气,敛起灵力。 “诶呦,多谢小仙长。” 谢闻笙的耳畔先前仅有鹤唳的风声,直至先前刺耳的声响消失殆尽后,她率先听到的,是顾长朝平静安神的声音。 “谢闻笙,可以睁眼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虚弱的开口,“这里的妖气太重,我有些喘不上气。” 顾长朝眉眼微抬,妖塔中的妖气霎时倾灭,眼前的路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修为低微,竟连妖气都无法抵御。”顾长朝咬了咬牙,“谢闻笙,我对你倒是很刮目相看。” 第20章 第二十章 锁妖塔的第九层,烛焰长明,冷寂空荡。不仅少了第八层的浑浊妖气,也少了些森冷气。 顾长朝叮嘱了她几句,便自行离开了。随后,谢闻笙才细细打量着周遭。 这第九层中,竟有着一扇雕窗,抬眼便瞧有幽幽月光映射进来,打在一旁的玄铁牢笼上。 这里安静的出奇,仅余她的脚步声,还有她紊乱的心跳声。 她屏息凝神,强行稳住抖如筛糠的四肢,在这空寂的牢笼中四下寻觅着。此处虽有烛焰月明,可角落处仍是昏暗黑际。谢闻笙面露难色,这该怎么找到鲛人呢…… 难不成还有挨个角落趴着瞧一瞧? 正当她苦恼之际,倏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谢闻笙动作很轻,缓缓朝着声源处走去。 谢闻笙抬眼,只见一个男人长着漂亮的幽蓝鱼尾,靠坐在牢笼内的角落处,正闭眸喘着粗气,简直就是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谢闻笙手指微动,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那鲛人感受到身前的异动,他的喘息声渐弱,身形一僵,眉头也皱的很深。衬着墙上泛着微弱烛光的油灯,谢闻笙可以看到鲛人白皙的手腕处,竟有一处光亮。 谢闻笙定睛一瞧,原是禁锢在他身上的锁链。 “我是来帮你上药的,你别怕。”谢闻笙轻语道。 话音一落,只见那鲛人倏尔抬眸,深海粹蓝的眼眸霎时撞进谢闻笙的视线。 这鲛人……生的好生俊美。他的肤色白的似玉,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侧。面容上骨骼分明,深邃的眼眶中镶嵌着两颗深蓝宝珠。 只是可惜,他娇嫩白皙的皮肤上,皆是血迹斑斑的伤痕,深可见骨,伤的不是一般重。他覆了白雪的长睫不时微动,显尽他眼中的虚弱与倦意。 谢闻笙的一步步逼近,鲛人也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那两颗幽蓝珍宝一转也不转,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 谢闻笙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她一边开着盖子,一边亮着眼睛递给他瞧,“这个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你没有伤害的。” 闻言,只见鲛人眼珠一转,落在手中泛着檀木香气的膏体上。 谢闻笙悬着的心倒是安了几分,看来这鲛人可以听进去她说的话,这样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好办很多。 谢闻笙指腹轻触膏体,寒凉的触感迫使她回过神来。 她的语调很轻,安抚着道:“上药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少女娇嫩的指腹轻抚过皮开肉绽的伤痕,指腹中传来的每一片触感,都叫她的心头更惊上一分。 这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当看清他的伤势时,谢闻笙的手愈发颤抖。每处伤口都很深,有的甚至还未愈合,伴着尽欲将息的烛光下还泛着汩汩鲜血。 “嘶——”,身前传来一个声音。 闻言,谢闻笙倏地收回了手,心头仍残留着先前的恐惧,以至于她的声线不平,“抱歉,我第一次上药,手重了些。” 鲛人口中喘着粗气,额上也布满着丝丝密汗,他看起来很是痛苦。 见他这副模样,谢闻笙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生怕这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倏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谢闻笙从袖口处掏出今早顾长朝送来的蜜饯,剥去外皮,将整颗蜜饯香甜软嫩的外表露出。 她缓缓递到鲛人的唇边,“这是蜜饯,吃了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鲛人抬眸瞥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啊!好痛!”,谢闻笙惊呼道。 谢闻笙看着自己溢着鲜血的手指,痛感与恐惧感皆涌上心头,不禁心头一凛。 闻言,正囫囵吞枣将蜜饯咽下的鲛人,倏然动作一顿。他明晰漂亮的瞳孔猛地一震,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谢闻笙用牙咬下一片自己肩头的发带,动作利落的将手指包好。一抬眼,她便瞧见鲛人那副担心的神情。 他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不知世事、一脸单纯的模样,谢闻笙莫名的有几分安心。 少女明媚一笑,将手指上很丑的包扎递在他的眼前瞧上一瞧。很是得意的开口,“没事没事,你看!现在不是包扎好了吗?” 话音落了耳,鲛人的眉头虽舒展开来,可他仍是盯着少女手上的伤口处,久久未移视线。 趁着鲛人正愧疚,谢闻笙心思一动,试图期望他能利用这点愧疚来记住自己的名字。“我叫谢闻笙,闻是听闻的闻,笙是笙歌的笙。” 鲛人呆呆的瞧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小鱼,你叫什么?”谢闻笙继续道:“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诉给你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谢闻笙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倏见鲛人别开眼,靠在墙角处闭目养神,没有任何想要理会她的意思。 见状,谢闻笙倒也不气馁,第一次相见而已,他保持戒心自是正常的。 谢闻笙也不再自讨没趣,她将药瓶揣回身上,嘴里嘟囔着,“小鱼,明天的这个时辰,我还会再来的。” 离开之际,谢闻笙的眼眸被一束闪光刺痛。她抬眼一瞧,便见那束月白闪光是从鲛人的头顶处传来的。 他的好感度,是8%。 苍笼台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了,露出天边的鱼肚白,好生清亮。抬眸瞧时,她的余光倏尔瞥见锁妖塔外有一束光亮。 只见那束光亮正泛着明亮的闪光,其形状异常奇怪。谢闻笙起初很是疑惑,可当她凑近了瞧,却恍然大悟。 这是……华镰! 顾长朝,他竟将华镰留在此地,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少女正感慨着,倏觉那束光亮猛然凑近,手掌处竟紧随着传来一股凉意。 这华镰……怎么跑到她手里了!谢闻笙下意识想将华镰扔掉,却发现这华镰甩都甩不掉!简直就如同粘在她手上了一样! 谢闻笙面如死灰。谁给她手上粘胶水了?! 虽然手上带着一个大物什,但她仍坚持着,打开了那张灵器铺老板给她的字条。 伴着华镰的刺眼闪光,只见其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请贵客下次前来时,向老板出示此字条。】 右下角还有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钱阜。 是那个拿手铸造双刃的锻造大师。 锁妖塔外夜风骤起,那张字条随着长风猎猎作响。凉意侵袭, 谢闻笙额角一抽,很是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是古代版的VIP卡吗? 可若是“VIP卡”,他为何要偷偷塞给自己呢。 谢闻笙越来越想不通这些,不过她秉持着宁猜错不放过的心理,仍是决定找个闲暇的时间,再去灵器铺瞧上一番。 距离酌青山机遇一事,已然有了五六天的时日。听池念同她讲,明日便是恢复课业的日子。 教授课业的人,是诸星门内的唯一一位阵修——崇仁师叔。他可是苍华山上下出了名的要求严格,并且赏罚分明。 听闻就连儿时的护法,都被他罚哭过呢。 有了池念提的醒,因为自己不知如何辨别时辰,所以第二日谢闻笙醒的额外早,生怕自己迟了到遭到崇仁师叔的责罚。 她一口气将顾长朝送来的药碗喝了个干净,将木盒里的三个蜜饯揣走,便匆忙赶去了辰英殿。 辰英殿同样隶属于苍华山的中心处——连心峰,只不过金銮殿是连心峰的正心,而这辰英殿则是偏远了些许,需要经过金銮殿后走上一条小路,方可抵达辰英殿。 这游戏世界里什么都好说,唯有课业一事,叫她头痛万分。这究竟谁发明的!简直唤醒了她十年苦读的记忆。 念书?狗都不! 谢闻笙寻了个雕窗旁的位置坐下,看着辰英殿内乌泱泱的弟子,她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迟到。 她将书卷翻开,提起笔开始画上大大小小的猪头。 念!念的就是书! 直至屋内人满为患,崇仁师叔才缓缓走到殿前,手持书卷,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谢闻笙的物理老师。 只听他轻咳两声,便开始了自己不紧不慢的讲坛, “这世间生灵有三类,一类是人,一类是妖,另一类,则是魔。” 一看,就困。 一听,就睡了…… “今日我们便来了解这魔族。魔族同人与妖不同,他们分为魔,还有鬼。只有魔族的王室血脉,才可以称之为魔。而其余血脉皆为鬼。” “这鬼,又分为上阶鬼,和下阶鬼。下阶鬼灵智极低,形似低阶妖兽;而这上阶鬼,同高等妖兽如出一辙,为人形,灵智高。” 起初谢闻笙还在抵抗着困意,将崇仁师叔的话一字一句听的非常仔细。可她,却发现了雕窗旁的小蜘蛛。 那蜘蛛正织着丝,她霎时困意全无,很是耐心的瞧着蜘蛛的一行一动。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随后,谢闻笙眼皮一沉。 在梦里,那个现代版的崇仁师叔,正指着黑板,“谢闻笙,这道流体压强题,你来给我看看怎么解?” 少女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强?光头强吗?” 话音一落,便听教室内泛起哄然大笑。 谢闻笙猛然惊醒,抬眸恰好对上崇仁师叔威明的视线。她反应过来,耳畔的笑声竟不是假的。 只有光头强是假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谢闻笙死的心都有了,许是昨日太累了些,居然连看蜘蛛织网也能睡着。 简直是悔不当初。 正当她懊恼之际,倏听自己身前的桌案被来者敲响,“你来说一说,我先前提到的,魔王之子,他叫什么?” 谢闻笙站起身来,视线四下乱瞟,希望周围的“亲朋好友”们能给出点提示。 辰英殿内檀香袅袅,鸦雀无声。倏听一阵书页翻动的唰唰声,夹杂着微弱一声。 顾长…… 谢闻笙未加思索回答,“顾长朝。” 话音一落,只听辰英殿内喧嚣四起,接连不断的哄笑声仿佛先前的死寂都是假象。 谢闻笙心如死灰,始终盯着身前的桌案,不敢瞧上崇仁师叔一眼。 果然,乱套公式,零分! “我怎么没想到啊!还得是我们闻笙师妹!有头脑,有想法!” “诶呦!没想到有一日这死气沉沉的辰英殿也会这般热闹!” 辰英殿内的嘈杂声此起彼伏,纷扰乱耳。 倏听崇仁师叔厉声道:“安静!” 随后,谢闻笙便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答案是顾丞辞。” 谢闻笙两眼一黑。原来是丞字,这与长字也太像了吧! “课业之上,不可贪睡。谅你第一次犯错,我不罚你。”崇仁师叔冷哼一声,“坐下吧。” 见崇仁师叔一改严厉,谢闻笙面露喜色,嘴角处的笑意难以掩盖,“多谢崇仁师叔!” 白日里乱糟糟的课业总算是熬了过去,待众人纷纷离开辰英殿时,谢闻笙倏听身侧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 “师妹!要去吃晚饭吗?” 谢闻笙一抬眼,便瞧见池念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谢闻笙神情恹恹,打了个哈欠,“今日我就先不去了,师姐。亲传考核迫在眉睫,我还需去清樾台修炼功法。” “看你白日里犯困得模样,我就知道你忙得连休息都不好!”池念掏出一盒桃花酥塞在谢闻笙的怀里,“注意休息,别饿到自己。” 捧着尚有余温的桃花酥,谢闻笙心头一喜,“多谢师姐!” 同池念道别后,谢闻笙便趁着日落之前前往了清樾台。毕竟今晚她还要去锁妖塔给小鱼上药。 今日弟子们上了一天的课业,或许都感到疲累,这清樾台处,倒也是空寂无人了。 于谢闻笙而言,清净些倒是个好事。 清樾台的山涧清泉随之冰河冻结,结于乱石之上,布上一层薄薄的霜色。而那棵海棠古树,仅余干枯的枝丫在罡风中摇晃不停。 冬日里的清樾台叫其他主峰空旷了些,这些罡风更是凛冽毫无节制。谢闻笙寻了个安静处打坐,倏觉苍雪覆面,凉意淅沥。 少女的神情却未有变化,仿佛外界的一切事物皆同她隔绝开来,身处另一方天地。 她现在的境界仅仅是筑基初期,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中期,只有每天潜心贯注的长时间修炼方可有机会达到。 谢闻笙屏息凝神,只觉体内经脉鲜活,灵气自心脉向四肢游走,畅通无阻。且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脉以及肢体处由于灵脉覆涌,而带来的力量感。 没过多久,她便觉灵力充斥全身,身体上下的灵脉皆澎湃沸腾,好似蓬勃不息的涓涓河流。灵气在经脉中冲撞覆涌,谢闻笙只觉体内经脉灼热不已,这种不适的滚烫感使她不禁蹙了蹙眉头。 她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顺着细碎的发尾徐徐落在她湿透的衣领上。她紧闭着双眸,只觉浑身似掉入了温泉那般,灼热、潮湿。 天幕的金边碎裂、落日湮灭,已然泛起一抹灰色来。裹挟着点点星辰正铺天盖地的试图笼罩整个苍华山。 直至夜色纷至沓来,星月高悬。万籁俱寂之际,清樾台一角的少女发出一声闷哼。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眼底虽是深沉夜色,却覆上一层清明。现今虽是初冬,可这夜晚的猎猎长风仍是吹的她衣袂作响,凉意入髓。 玄月高照,海棠古树旁的人影微动。谢闻笙擦去额角溢出的汗渍,拖着疲惫的身躯转向了苍笼台。 锁妖塔内的微弱灯光一如昨日,其中的空旷与死寂,也一同相仿。 谢闻笙手指微动,打开玄铁牢笼。她身体很是虚弱,面上多了层郁色,已然没有了昨日的鲜活气。 鲛人见她真的如期而至,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少女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正费力地从怀中掏出昨日的金疮药。倏觉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手中力道一松。 “砰——”,一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第九层妖塔中。 牢笼内烛焰轻摇,时明时暗。只见那个精致小巧的药瓶,正在阴湿脏乱的地上打着滚,直至滚到那人的身侧,停住了。 谢闻笙盯着那处泛起的微弱光亮,正欲起身之际。倏见身前的俊美鲛人,拖着沉重的镣铐,缓缓拾起地上的药瓶。 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落入她的耳畔,谢闻笙不禁皱了皱眉头。 鲛人将药瓶递在她的眼前,深蓝色的眼瞳里,写满了迷茫。 谢闻笙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缓缓接过,“多谢。” 这玄阳师叔虽在灵器写书一事上水了些,但他的药修一职,当真是名副其实。这金疮药,果然如玄阳师叔口中那般见效极快。 鲛人身上的伤口昨日还泛着殷红的血渍,今日竟都有了愈合的迹象。谢闻笙的动作很轻,指腹缓缓抚过他的伤处,已然多了几分平滑。 昏黄阴湿的牢笼内,充斥着药物的檀香味,清冽淡雅。许是觉得这牢笼内太过空寂,墙角处的油灯总会不时地泛起一丝微弱的声响。 谢闻笙眉眼低垂,映着微弱的火光,很是细心的替他上着药。自是没有注意到那股灼热又黏腻的视线。 直至她指腹抽离,那人才徐徐别开眼。 谢闻笙在白玉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手竟抖个不停,艰难地递在鲛人的唇边。 只见她唇瓣轻阖,“吃下它,伤好的快。” 鲛人乖巧照做,眉眼微抬,似是在打量着谢闻笙的神情变化。 谢闻笙用着余力,虚弱地再次问道:“小鱼,你叫什么?” 鲛人仍是闭口不言,眨着眼不知所措的瞧着她。 谢闻笙也不气馁,胆小单纯本就是鲛人的性子,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况且知晓他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对于自己的情感是如何。 少女一把拉过鲛人白皙纤细的手,这叫那抹深蓝之海不禁掀起一丝波澜。他下意识想将手抽离开,却被谢闻笙紧紧抓住。 二人身形拉近,两个影子在这抹轻晃的灯焰下摇曳、重叠。只见谢闻笙右手指尖微动,在他的手心处,一笔一划写下。 谢闻笙。 倏然,鲛人的手猛地一抖。 随后少女拍拍衣裳,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了锁妖塔。 这才第二天,好感度居然到了23%。这位单纯善良的鲛人,果真是没有叫她的期待感落空。 锁妖塔外月华当空,照的苍笼台内明亮如昼,其被枝丫笼罩的天空,还有着昨日被华镰撕裂的空隙。 光,便是从那里来的。 脚下的树影微动,映着白灼月华。谢闻笙倏然抬眸,想起华镰,她的心里倏然闪过一个桀骜张狂的身影。 只听她暗自叹息一声,“纪渊师叔,你怎么来了?” 纪渊徐徐向她走来,“知晓你多了份差事,我自是要来看看的。” “师叔费心了。” 男子墨发披肩,一袭白狐领的蓝袍,倒是将他的气质衬得更清冷了几分。宛若昆仑神山处的傲岸雪莲,神圣的不容侵犯。 “你身上的伤刚好,小心在这冬夜里着了凉。”纪渊动作轻缓,将一件狐裘大氅严丝密合地披在她身上,“今日天色甚好,想不想瞧上一瞧?” 谢闻笙未加思索的点了点头。 这样送上来的相处机会,怎么可以拒绝呢。 男子眉眼低垂,紧握着谢闻笙的手腕,只听他开口,“那就跟我去个地方吧。” 话音一落,谢闻笙便觉身边飓风骤起,身体一轻霎时离开了地面。她作为一名恐高人士,索性闭上眼。 直至耳边狂风消匿,她才胆敢眯着眼瞧上一瞧。 她倏地一惊。 只见身前斯人如玉的男子,正托着下巴,眉眼慵懒,饶有兴趣的瞧着她。 谢闻笙轻咳一声,故作忙碌地扫视着四周。只见此地距离地面很是遥远,连先前摇曳的古树在她的视线里皆化为一个黑点。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师……师叔!这是哪里啊?” 身侧之人轻笑一声,“锁妖塔的顶端。” 闻言,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师叔,我恐高……” 谢闻笙猛然抬眸,恰好撞进纪渊幽深空寂的视线中。不知为何,竟激得男子瞳孔巨震。 不过谢闻笙此刻,根本做不到任何思考的事情,她蹙着眉,将眼睛捂了个严实,“师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里好吓人!掉下去会摔死我的!” 双眸紧闭的她,心底很是慌乱,自是感觉不到纪渊的幽幽视线,不知是何时落在她朱樱绛唇上的。 谢闻笙倏觉手腕处传来一股温热,手被强制性的拿开。那张有了一丝裂痕、清逸出尘的脸,霎时撞进她的眼帘。 只见他喉头翻滚,眼底星河荡漾。他的声音清冷又蛊惑,“别乱动……” 纪渊手指微动,一根红线缠住二人的手腕。 男子长睫轻颤,露出手腕处清晰可见的红线,“这样,可否遂了你的意?”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谢闻笙将手腕处的红线扯紧了些,嘟囔着,“不会掉下去就好……” 身侧之人哑然失笑,“放心好了,若是掉下去,我也会将你牢牢的接住。” 谢闻笙打量着身下倾斜的塔顶瓦片,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从这万丈高塔处失足跌落。 倏然,手腕处被牵动,谢闻笙身形不稳,霎时扑向身侧之人。 她惊呼一声,“师叔!” 只见罪魁祸首正拉着红线,嘴角噙起一抹笑意,“说好是要瞧一瞧这天色的,怎么一直低着头。” “师叔!你还好意思说!”谢闻笙慌乱坐起身,凶巴巴的盯了他一眼。 少女的鼻息处仍夹杂着纪渊身上淡薄的冷泉清冽气,竟叫她浮躁的心安下几分。 纪渊笑出声来,一改平日里的冷若冰山,盯着谢闻笙的眸子活似要滴出水来。 晚间寒风簌起,而这高处更是多了几分凉意,谢闻笙下意识将狐裘大氅拢紧了些。 “冷吗?”身侧的人开口。 谢闻笙循声望去,勾着唇角摇了摇头,“只是刚刚起了风而已。” 冬夜寂寥,安静的出奇。唯有男子沉重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畔中。 下一秒,便听男子清冷的声音徐徐传来,“这么美的月亮,在此处还真是少见。” 此刻的月华似薄纱,落了一地的银白,好生瑰丽动人。映在少女漆黑灵动的眼眸中,倒是为她镀上一层绝伦之色。 “少见?”谢闻笙双手拄着下巴,慵懒地问着,“师叔,你总来这里吗?” “以前来过几次,不过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光景。”纪渊回答道。 谢闻笙将头埋在膝盖处,一日的疲累已然涌上心头,叫她倦怠不已。 她低声呢喃着,“那定然是我的福泽深厚咯,才能让师叔瞧见这轮圆月。” 身侧人将耳畔凑在她的唇边,“嗯?你说什么?” 眼前的清明被他清逸出尘的俊朗面容遮掩,男子独有的清冽气味,皆涌进她的鼻腔。微风浮动,他肩侧的发丝不时吹动在谢闻笙的脸上,很痒。 谢闻笙再次重复着,“我说,那定然是我的福泽深厚,才会叫师叔有幸瞧见这圆月。” 话音一落,便听那人嗤笑一声,“修为没怎么见长,这脸皮倒是变厚了些。” 谢闻笙气急,倏地站起身来,“师叔,你又取笑我。” 纪渊眉目间的凛冽消退,化作一滩春水温柔散开。 谢闻笙眯起眼,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只见面容清冷的男子眉目弯弯,眼底皆是宠溺之色。看纪渊这副神情,好感度定是上升了不少。 正当她心头窃喜,倏觉脚下一空。 该死!这锁妖塔顶的瓦片竟真的这么不堪一击! 凛冽的山风在她的耳畔呼啸,身边垂落的瓦片宛若漂泊的枯叶。而锁妖塔顶端的蓝白身影与那玄月星空,皆一并离她远去。 心中燃起一抹恐惧,她扯住那根红线,“纪渊,救我!” 锁妖塔顶,那个狐裘蓝袍的男人,纵身一跃。 红线缠绵,情意错乱。 冬夜寒意浸透,蓝袖拂过她的面容,似清冽的冷泉,清冷如玉,温润如纱。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周遭皆是他的雪松的清冷气息。 耳畔的山风平息,连带着移动的星月一并静止。仅余的便是耳边传来的幽幽声音。 “你刚刚叫我什么?” 谢闻笙倏地回想,先前错乱之际,她竟喊了纪渊师叔的大名,真是罪过! 只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冷哼,“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冰冷的语气看似动怒,实则他那张清逸出尘的脸上,是谢闻笙从未见过的温润笑意。 谢闻笙讪笑几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师叔,你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我,对吧。” 纪渊敲了下她的脑门,“你倒是机灵。” 【叮咚!】 【恭喜宿主达成任务一:任意主角好感度达到40%! 奖励积分 200,武力值 10,名望 10。】 谢闻笙心头一喜,她的猜测果真没错!纪渊的好感度居然突破了40%! 【额外奖励:落汀之眼 被动技:看穿敌人的招式!】 看清浮空面板后,谢闻笙激动的差点欢呼出了声。倏然,她只觉右眼传来一阵痛感。 落汀之眼…… 难道她的右眼,成为了落汀之眼吗? 今夜的净鹊峰风雪错落,雪雾弥漫。长风声声,盘旋在净鹊峰上空,呼啸、诡谲。少女坐在桌案前,照着铜镜。 伴着屋内明灭不定的烛火,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右眼。 竟覆上一抹金色。 这金瞳明亮又神秘,是无法遮掩的存在。 谢闻笙很是愁苦,她可不想顶着异瞳每天被人瞧了去。留一些底牌,总会是好事。 思绪翻飞,谢闻笙倏见那抹金色悄然隐匿,随之覆上的,是先前的乌黑瞳孔。 谢闻笙趴在铜镜上,怼着眼睛瞧,确认无误后,终是痛快的笑了出声。 嘿!这倒是个懂事的家伙,知道替主人分忧。不像某个神器,总有自己的想法! 此处艾特清刺印一百遍。 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谢闻笙过了四五日。每日她都要在白日里上课业,傍晚时分去清樾台修炼,晚间又要去锁妖塔为鲛人上药。 先前在灵器铺受得伤还没好利索,再加上这万恶的“林黛玉娇弱体质”,谢闻笙彻彻底底病倒在床了。 今日已然是到了上课业的时辰,可她的头很是昏沉,身子也泛起一阵冷意,口中吐露而出的热气似是要将她蒸发。 困意覆涌,她终是伴着朝阳霞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闻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师妹!师妹!你在里面吗?!” 谢闻笙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地打开门来。 她沙哑着嗓音道,“原来是池师姐啊。” 见她这一副虚弱的模样,池念倒吸一口凉气,“师……师妹!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池念连忙扶着她在床榻处歇息。 门是半敞开的,伴着净鹊峰处的灼灼日光,谢闻笙可以看到,那个落在门上的影子。 这个人……难道是偷摸跟着池师姐来的? 她的心中刚燃起一抹猜测,却忽见池念转过头,喊道:“覃师兄,你怎么不过来啊?” 屋内静默了一瞬。 在这冬日里,净鹊峰也安静的出奇,犹如一滩脏污的死水。 门外人影微动,随后听“吱呀——”一声,那人推开门,缓步走了进来。 “覃师兄,我去玄玉堂请玄阳师叔,劳烦你先在这里照顾师妹吧。”说到这,池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我一介粗人不懂得照料一事。” 池念的离开,仿佛将屋内的鲜活气也一并带走了。 屋内的少年沉着脸,并没有开口讲话。回荡在屋舍内的,只有他迟缓的脚步声。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同她讲话的。 谢闻笙只好张开嘶哑的嗓,“兄长,你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少年脚步有一瞬的顿住,只听他平静的开口,“已经好了很多。” 明明前几日,她还舍身相救了覃暨白。但今日他的模样,倒像是她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这重变故,惹得谢闻笙一阵头痛。 她闭眼阖眸,而少年,正背对着她坐在桌案旁,似是出着神在想些什么。 谢闻笙脑海中思绪万千,原游戏CG的剧情,在她的记忆中重启。 她,是覃父故友的孩子。 谢家事变后,她便以覃父女儿的身份,居住在覃府,成为了覃暨白的妹妹。 彼时的她才五六岁,但在那时覃暨白的身边,便已然有着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子晋!我的小兔跑哪里去了?!” “子晋!我的木剑去哪了?!” 他叫陆子晋。 是从小陪在覃暨白身边的侍卫。 二人相伴时久,情同手足。就连谢闻笙的到来,也不能激起覃暨白的好奇。 在覃府居住的时间逐渐长久,谢闻笙也同二人愈发亲近了起来。 陆子晋每次为覃暨白做的小玩意,也都会想着再做一个送给谢闻笙。但女孩子同男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不同,陆子晋自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秉灯夜烛学着做一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他家境贫寒,父母年迈,自是吃苦耐劳的性子。每次谢闻笙同覃暨白闯了什么祸,陆子晋都揽在身上。受了罚,两个孩子便抱着他大哭。 不得不说,恶女的幼年可以堪称幸福美满。 可她,最后却偷盗了王府的传家宝。为了活命,将责任推给了陆子晋。 而陆子晋,替她死于断头台。 自此事过后,二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起来,覃暨白虽然会照常关照她。 但他,一夜白了鬓发。 她可以看出,覃暨白每日皆在强颜欢笑。 游戏CG对恶女的出身,仅仅讲解到此。谢闻笙只觉这段CG像是出了某种bug,这游戏里的逻辑简直是漏洞百出啊! 谢闻笙实在是想不通,不缺吃穿的恶女,为什么要去偷盗王府的传家宝呢? 更何况,她年纪尚小,又怎能天衣无缝的将这宝物安全带离王府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许是病因所致,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谢闻笙是被池念焦急的说话声吵醒的。 “无尘,你快给师妹瞧瞧!她先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病成这个样子?” “池师姐不用担心,闻笙师姐许是染了风寒。”穆无尘开口,随后便听他打开药箱的声响。“师姐的体质较弱,承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劳累,再加上她先前的伤势尚未好全,这下才病倒了。” 池念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全停留在嘴边化作一声声哀叹。 谢闻笙徐徐睁眼,口中吐露出一口热气,“师姐,不碍事的。” 池念拿起桌案上的铜镜,抵在谢闻笙的眼前,“你是不是没有见过你现在的模样?脸白的毫无血色,你当真是吓坏我了!” 看清铜镜里的那张脸,谢闻笙心头一跳。 只见平日里的灵动娇艳的小丫头,脸颊多了几分瘦削,唇色泛白,面容白的竟像是纸扎的小人?! 我的老天爷啊! 这就是林黛玉娇弱体质吗? 领教领教! “闻笙师姐这段时间,比我们玄玉堂的药罐子还能装药呢。”穆无尘在一旁暗自嘟囔着。 谢闻笙循声望去,刚想开口打趣些,却倏见那抹身影不见了踪影。 覃暨白,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穆无尘笑嘻嘻的将一碗热乎的汤药递给她,“喏,闻笙师姐!喝了这碗药,你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谢闻笙颔首喝下。 池念指着药碗,不可思议的开口,“就这一碗药?师妹的病能好利索吗?” 穆无尘眨巴着葡萄般的大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对啊,毕竟平日里护法还会给闻笙师姐熬药。” “护法熬的药里,可全是好东西,闻笙师姐这病,想不好。”穆无尘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都难呀。” 池念半知半解,只是听得谢闻笙的病无碍,便安了心。因现今才到辰时,白日里的课业池念还需去完成,所以她匆忙的离开了。 看着池念的身影消匿在视线中,身前的小少年竟松了口气。 这朱雀蛋迟迟没有孵化的迹象,虽说晚些见面于她而言再好不过了,但这游戏难度还算简单,所以她自是想试一试这位朱雀神兽,究竟能给她带来多少惊喜。 谢闻笙思来想去,终是开了口,“师弟,我从酌青山带回来的那颗蛋,为什么迟迟没有孵化的迹象呢?” “酌青山?闻笙师姐说的原来是那颗大白蛋啊。”穆无尘恍然大悟,“闻笙师姐可以把蛋带在身上,受主人灵脉的滋养,或许会孵化的更快些。” 穆无尘继续道:“说来也是奇怪,我还真没有见过这般时日还未有一丝动静的妖兽了。” 谢闻笙讪笑:“……” 不是妖兽,是魔丸。 “闻笙师姐。”穆无尘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玉冰裂的药瓶,“劳烦你将这个,带给沈师兄。” “沈……沈师兄?他可是受了伤?”谢闻笙下意识接过,只见其上写着清心丹三个字。 穆无尘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解释着,“他……有些失眠而已。” 清心丹? 这药……居然会是治失眠的? “闻笙师姐!你今日好好休息,师父今日不在,玄玉堂还有急事尚未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在她出神之际,只见穆无尘捧着并未收拾好的药箱落荒而逃。 谢闻笙也没想太多,在药物的作用下,她愈发困倦,便沉沉的睡了一觉。 她前一日睡得太久了些,翌日她醒得额外早。今日净鹊峰的天还泛着红霞,日光没有平时那般灼烈耀眼。 好在她的身体正如穆无尘所说的那般,一日时间,她竟又活蹦乱跳的。谢闻笙闲来无事,寻了个布袋将朱雀蛋装在里面,打算走到哪里背到哪里。 忙完一切后,由于谢闻笙分不清时辰,索性直接去了辰英殿。 怕早晨霜寒重些,谢闻笙临走前带着那晚纪渊为她带来的狐裘大氅。有了这“林黛玉娇弱体质”,谢闻笙倒格外需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 辰英殿飘着袅袅檀香,倒是叫谢闻笙宁神心安了些。这个时辰辰英殿的弟子们少之又少,谢闻笙仍是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谢闻笙眼眸微抬,便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她身旁走过。她连忙叫道,“沈师兄。” 闻言,那人脚步一顿。沈听澹转过头来,“原来是谢师妹,听闻你昨日染了风寒,今日可否好些了?” 谢闻笙点了点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粉玉冰裂的药瓶,随后塞在沈听澹的手里,“这是无尘师弟让我带给师兄的。” 沈听澹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暗喜,“多谢师妹!” 话音一落,少年连忙盯着那个药瓶瞧了起来,却倏见他面色一僵。 谢闻笙正想开口询问。 “啪——”,粉玉药瓶碎裂,其内的丹药撒了一地,苦味四溢,充斥在辰英殿内。 这药材的味道太过刺鼻,谢闻笙下意识轻咳一声,未等她有机会开口。 便听粉衣少年冷哼一声,眼底皆是怒意,随后信步离开了辰英殿。 沈师兄这是怎么了? 难道无尘师弟给的药出了什么差错吗? 随着连心峰处的日光渐涌,辰英殿的弟子也多了起来,直至殿内人满为患,崇仁师叔一如既往走到殿前。 他神色肃穆,冷哼一声道:“昨日是谁擅自离开了辰英殿?” 话音一落,场中登时议论纷纷。伴着辰英殿内的嘈杂声,一抹身影倏地站起身来。 “崇仁师叔。”只见覃暨白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师叔。”池念紧随其后。 “原来就是你们两个啊,课业之上,未经允许,擅自逃课!”崇仁师叔将手中扇子掷在桌案上,语气严苛,“你们两个下了课业,罚抄功法二十遍。” 殿内静默了一瞬,看样子,二人皆不想做任何解释。 谢闻笙自是知晓二人擅自离开辰英殿是为了何事,池念同覃暨白皆在意她才做此行径,她又哪里有让二人受罚的道理。 “崇仁师叔,他们二人皆是因我病重一事才擅自离开。”谢闻笙的声音回荡在辰英殿内。 崇仁师叔打断她,“那你是觉得我不应该罚他们?” “覃师兄与池师姐离开课业自是有错在身,但此事因我而起。”少女澄澈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坚定,“弟子,想代替师兄师姐受罚。” “师妹!”池念惊呼道。 不远处的少年身形微颤,低着头似是在遏制着什么。 辰英殿内响起崇仁师叔的笑声,“好!好!好!有担当!”只见一道视线落在谢闻笙身上,“你叫什么名字?我很欣赏你。” 谢闻笙心中一喜,连忙作揖,“弟子谢闻笙,多谢崇仁师叔夸赞。” 崇仁师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捋着胡子很是满意地颔首着,“二十遍功法,三日后查收。” 此事了结后,崇仁师叔便开启了他的授课模式。谢闻笙今日虽没有困意,可仍是翻开书卷,在上面写写画画。 “虽然现今三界中已然没有了神的存在,但,神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在多年前修真界有着最后一位神,她叫玦音神女,在百年前的大战中,凭借一己之力击溃大荒妖族还有鬼谲魔族,最终身陨天道。”崇仁师叔的“演讲”可以说是声情并茂,谢闻笙居然不由得将这些听了进去。 是呀是呀,当然是有神的存在啦。 不仅存在,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诸星门德高望重的大师姐棠鹊,便是崇仁师叔口中的玦音神女。 在场众人肯定没有比她再了解不过的了。 崇仁师叔话锋一转,“但根据历代掌门所言,世上除了玦音神女。还有一位神,他是......” 谢闻笙手中动作一顿。 “邪神。” “啪——”,谢闻笙手中毛笔断裂,其尖锐的碎屑乱飞,划伤了她的手背。 “邪神的去向不知所踪,世间有传言说邪神隐匿于世,还有传言说他同玦音神女一同身陨天道。” 角落处的一位弟子发出了疑问,“崇仁师叔,邪神......也会为大道献身吗?” 崇仁师叔摇了摇头,“所以上述是传言。” “邪神一词,顾名思义,乃是天生坏种,是比妖,魔更加可怖的存在。传言他同玦音神女乃是双生子,一正一邪,一明一暗……” 崇仁师叔有一瞬的怔愣,仿佛他倏然想到了些什么。只听他继续道:“这邪神,有一神器,为瞳。” “他的一只眼睛,是金色的。” 谢闻笙猛地抬眼,手心下的书卷不断颤抖着,耳边也泛起一阵轰鸣。 夹杂着的,还有其余弟子的嘈杂声。 这……简直吵闹极了。 “师叔!这邪神不会是真实存在的吧?” “崇仁师叔说的也太过于真实了吧!吓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切!一群怂货,他都上百年没有了音讯,就算真实存在,他的实力也定然称不上强悍。” 周围人的说话声越来越模糊,剩余在谢闻笙耳边的,仅有刺耳的轰鸣。 金色的…… 眼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直至日落西沉,夕阳挽晖。辰英殿内弟子们纷纷离去。谢闻笙捧着准备誊抄的书卷紧随其后。 邪神? 老天爷不会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这么顶级的炮灰剧本居然会落在她的手里,谢闻笙真是想都不敢想。 辰英殿外的灼灼日光刺痛了她的右眼,谢闻笙不禁蹙起眉头。寒风骤起,吹得她手中书卷纷飞,将她的视线化作一片白茫,遮盖住投射而来的灼光。 未等她思绪回笼,便见雪雾骤起,檐上飞雪飘了她一身。 谢闻笙不禁打了个寒颤。 倏见眼前闪过一个挺拔的身姿,将纷飞的书卷稳稳接下。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那人开了口。 “谢闻笙,你莫不是病傻了?这大冷天的,怎么也在外面发呆?” 谢闻笙一抬眼,便瞧见顾长朝手捧书卷,正蹙着眉头,很不耐烦地瞧她。 谢闻笙问道:“护法?你怎么在这儿啊?” “还不是因为无尘说的。”顾长朝冷哼一声,语气弱了几分,“说你华镰的伤势未好,所以才会加重病症染了风寒。” 谢闻笙:“???” 谢闻笙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她昨日也未曾听穆无尘提起过自己的鲛风寒是因为受了华镰伤势的缘故。 怎么今日,病症的缘由突然转变为华镰了呢? 少年不满地吐槽道:“身子弱还强折腾,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谢闻笙解释道:“没想到自己这么弱不禁风,只是稍微忙一些,便病倒了。” 顾长朝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她,“喏,这个你带在身上。”少年别开眼,“它可以保你不受华镰的袭击,也能让你的伤势好的快些。” 那块木牌泛着淡然的桃木香气,其下坠着一块白玉,清透泛光,一看便是上好的东西。而这木牌其上雕琢的金云纹,是顾长朝的象征。 谢闻笙讶然。 这……这难道就是顾长朝的桃木腰牌?! 原游戏剧情中,顾长朝的桃木腰牌,辟邪祟,斩妖邪。乃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生来便戴在身上的东西,完全不是普通的宝贝! 谢闻笙有些慌乱,连忙摆手婉拒:“护法,我的伤已经没事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护法还是自己收好吧。” “啰嗦!让你收着就收着!”少年不耐烦地将桃木腰牌一把塞给谢闻笙,“就当是借你的,待你伤势好全后再还给我。” 闻言,谢闻笙安心地将桃木腰牌揣在怀里,她快心一笑,“谢谢护法!” 倏地话锋一转,谢闻笙指着顾长朝的手,“对了,劳烦护法将手中的书卷还给我。” 少年视线低垂,好似才想起手上的东西,随后便将手中书卷递给了谢闻笙。 谢闻笙捧着高到眼睛的一摞书卷,打算离开,“护法,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身后倏然传来顾长朝的声音,“等等!” 谢闻笙脚步一顿,转过头,“护法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少年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我......”他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口:“我听说你被罚抄了功法。” 顾长朝继续道:“此事我有一份责任,况且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宜过度劳累。” “所以这份罚抄,我来。” 顾长朝这番举动,倒很是叫谢闻笙出乎意料。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顾长朝此人傲慢,嚣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简直就是张狂2.0版本的沈听澹! 本以为他替自己请扫金銮殿外的落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抛出了橄榄枝。 谢闻笙深知此次病倒的缘故是玦鸾的伤,这自是同顾长朝无关,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让顾长朝代罚。 但这送上门的接触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少女勾唇一笑,“护法已经代我受过罚了,这次,就让我自己来吧。”谢闻笙眯起笑眼,隐藏了眼底的精明,“不过......护法若是过意不去,可以在戌时来帮我研墨。” 顾长朝思索一瞬,随即回应,“可以。”倏听少年轻笑一声,“不过你若是胆敢再放我鸽子。” 顾长朝漂亮清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他冷着脸,警告意味十足,“谢闻笙,那我铁定饶不了你!” 顾长朝扔下这句话,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少年的身姿挺若松竹,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轻摇,张狂又肆意,和他的本人如出一辙。 谢闻笙脑袋里飘着一个想法。 完蛋了! 她谢闻笙懒懒散散地活了二十多年,居然要在这游戏世界被迫当时间管理大师! 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了这罚抄,谢闻笙的时间自是不太充裕的,好在她近日的修为已然有了些许提升,想必在亲传考核前她定能突破筑基中期。 吃下这颗定心丸,谢闻笙想都没想便调转方向去了锁妖塔。 今日来锁妖塔倒是要比平时早一个时辰,天还亮着,锁妖塔内也渗透进些许光亮来。 伴着窗边映射进来的一束夕阳暖晖,整层锁妖塔都被镀上一抹淡金,同晚间的锁妖塔简直完全不同,其阴森可怖的氛围登时全无。 谢闻笙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人,他正靠着墙角熟睡着,以至于谢闻笙走近他都没有发现。 直至打开牢门的声响太过刺耳,鲛人倏地睁开眼睛。 “你昨夜为何没有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登时回荡在空旷的第九层妖塔中,那声音温柔如水,宛如平缓小溪,潺潺清水刷洗过磐石。 谢闻笙心头一惊,不可思议地循声望去。 这鲛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真是不枉费她前几日的劳累! 许是见她愣着神,只听那鲛人轻唤道,“姐姐?” 谢闻笙思绪回笼,连忙解释着,“抱歉小鱼,昨日我生了病,所以才没能赴约。” 谢闻笙在第一次来到锁妖塔时,便约定每晚都会来锁妖塔照看他。 这鲛人平日里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谢闻笙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生病?”鲛人俊美的脸有了一丝裂痕。 谢闻笙点了点头,“不必担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少女倏地抬眼,晃了晃手中的玉瓷药瓶,“那你呢?你的伤如何了?” 鲛人薄唇微启,“已经不再疼了。” “看来你的伤也快好了。”谢闻笙摩挲着药膏,清冽的花木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谢闻笙在上药时,发现这鲛人大小不一的伤口,皆有了愈合的迹象,甚至有些小的伤口已然长好了皮肉。 她不禁感慨,这妖的愈合能力,果然强悍,居然短短几天便可以痊愈。若是人受了这些伤,起码要在床榻躺上三个月。 谢闻笙收起药瓶,一如既往地叮嘱道:“近些时日别动用灵力,否则伤口会有撕裂的可能。” 鲛人眨巴着深蓝色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闻笙转身离开,倏觉手腕处传来一股微凉。 “别走。”鲛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药也上完了,叮嘱也说完了。谢闻笙实在想不通这鲛人叫住她的意义是什么。 直至手腕处的微凉蔓延到掌心,指尖...... 谢闻笙倏地回神。 鲛人正与她十指相扣,谢闻笙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谁知鲛人的力道竟那般强悍,不容得她抽离分毫。 眼前的鲛人双眸紧闭,眼下的蔚蓝色鳞片不时闪动着。谢闻笙只觉有一股清流自指尖顺着经脉游走,后涌至心头,好比刚饮下山涧的清冽冰泉,清爽舒畅。 “这是你为我的疗伤的谢礼。”鲛人长睫微动。 话音一落,便见鲛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胸口处的伤口破裂,溢着汩汩鲜血,正顺着他白皙的肌肤划过,染在他湛蓝澄澈的鱼尾上。 谢闻笙倒吸一口气,连忙为他吃下一颗丹药,“我方才刚嘱咐过你,不要动用灵力的。这下伤势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了。” 闻言,鲛人未露恐惧之色,反而笑了起来。 “和姐姐比起来,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鲛人深蓝色的眼瞳里泛起海浪波涛,“更何况伤势恢复到先前有什么不好?” 他睫羽微抖,声音弱了几分,“毕竟......这样你就会一直来看我。” “你这条傻鱼。”谢闻笙戳了戳他的脑门,“就算你不受伤我也会来看你的。” 鲛人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和小鱼约定好的呀。”谢闻笙伸出小指,“有了约定,就要遵守,否则可是会天打雷劈的。” “约定......吗。”鲛人暗自呢喃着。 直至谢闻笙离开的那刻,她仍按照前几日那般重复着,“我叫谢闻笙,闻是听闻的闻,笙是笙歌的笙。” 谢闻笙继续道:“小鱼,你叫什么?” 鲛人没有丝毫犹豫,“萧星酌。” “这么好听的名字啊,但我还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呢。”谢闻笙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后面上倏然露出喜色“待我下次来,你写给我看!好不好?” 鲛人点了点头。 谢闻笙离开之际,因正背对着他,所以并未捕捉到,鲛人那双平静淡漠的深海之瞳泛起的一瞬流光。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谢闻笙离开锁妖塔时,已然入了夜。 今日苍华山下了场好大的雪,自日暮时分起便未曾停歇,甚至愈演愈烈。 天边黒寂无边,没有了皎洁的月光,这苍笼台更是漆黑地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好在谢闻笙在前几日便注意到此事,所以提前揣好了小灯笼。 一个破旧,泛着微弱烛光的兔子灯——是谢闻笙在房间里翻到的。虽然看起来快坏掉了,不过撑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谢闻笙提着小兔子灯,回到了净鹊峰。 离住所还有一段距离,谢闻笙便瞧见一个身影,正依靠在她屋外的古枫之下。那人身姿修长,一身劲装看起来干练,清爽。只不过天色昏暗,谢闻笙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提着兔子灯,悄然走近。那人好似并未注意到她踏雪而来的脚步声。谢闻笙心生疑惑,此人警觉性竟这般差,难道是哪个小弟子来此处看雪的? 谢闻笙挑着灯,站在不远处,“谁在那?” 那人闻言,身形微动,拨开古枫茂密的树枝,伴着漫天飞雪,缓步走来。 只听前头传来一声轻笑,“谢闻笙,今日还蛮准时的嘛。” “护法?”谢闻笙有些无语,“你大半夜不好好休息,躲在这树下干什么?” 少年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很是不满,“喂!你有没有良心!不是说好了戌时帮你研墨的吗?我当然是在此地等你啊。” “弟子只是没有想到护法会这般勤劳。”谢闻笙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真是弟子目光短浅。” 顾长朝绕开她,冷哼一声,径自向屋内走去,“少来油嘴滑舌!” 谢闻笙被戳穿倒也不恼,笑眯眯地紧随其后。 屋舍内昏暗无比,仅余谢闻笙手上的兔子灯散发着微乎其微的光点。她衬着这丝光亮,拿起火折子,正点着油灯。 “你这什么破灯?从哪里捡来的垃圾?”少年拿起兔子灯仔细瞧着。 “护法连垃圾都看?”谢闻笙一把从顾长朝手里夺过,语气很是得意,“从山下带来的玩意儿罢了。” “喂!谢闻笙,你跟谁学的!”顾长朝翻了个白眼,眼神里皆是无语和嫌弃。“难不成,是纪渊那个伪君子教你的?” 谢闻笙拿起书卷的手狠地一抖,“伪......伪君子?!” 顾长朝这嘴,简直就是管制刀具啊!不过......他形容的还蛮贴切的。“伪君子”这词,恐怕没有人比纪渊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懒散地问道:“是啊,怎么了?” 谢闻笙眉眼低垂,视线落在身前的厚重书卷上,若有所思地开口,“护法......好像什么都不怕。” 闻言,顾长朝研墨的手倏然一顿。 少年眼神躲闪,慌乱地低下头,连忙动手研着墨,“那是自然!像你这样的弟子可要多向我学学!” 映着桌案上飘忽不定的昏黄烛火,谢闻笙的眼底灼亮清明。她倏地蹙了下眉头,因为她清楚的发现。 少年的手,在发抖。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才少年,居然也会有害怕的表现。 谢闻笙自桌案一角的木盒中,拿出一块桃花酥,小心翼翼递给少年。 少女眉眼弯弯,唇角带着笑意,“喏,护法,这桃花酥很甜的,快尝尝。就当今日你为我研墨的谢礼了。” 顾长朝皱紧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眼底覆上一抹嫌弃,“谢闻笙,你真当我是便宜工啊!” 少年嘴上虽这般说着,可身体却很诚实。毫不犹豫的便将桃花酥咬了一口。 见他这一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谢闻笙倒是忍俊不禁。 长夜空明,天幕微凉。窗外雪声寂无,悄然落了一地霜白。桌案上的油灯泛着光点,不时发出细碎的轻响来,似是试图打破这片天地的寂寥。 谢闻笙端坐在桌案前,起笔抄写着功法;而顾长朝,就坐在她的身侧。 二人手上的动作虽都未有停歇,可两个人的视线皆空洞、无依。 她们,各有各的重重心事。 “护法。”谢闻笙笔锋一顿,声音微弱,“这世上,真的有邪神的存在吗?” 顾长朝很是不屑,“切,什么邪神,都是师兄们小时候吓唬我的说辞,现今轮到吓唬你们了。” 少年继续道:“定是崇仁师兄,又在课业上同你们讲邪神唬人了。” 顾长朝虽这般解释,但谢闻笙的神色却未有半分放松。她不自觉地用力握着毛笔,指尖已然泛白都不曾发觉。 “护法,妖……是不是比人聪明啊?”谢闻笙抬眼瞧他。 少年眉头一挑,“这自是不一定的,但我想,高阶妖兽定是要比你聪明很多。” 谢闻笙瞪他,“护法!你取笑我。” 见她这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顾长朝倒是莫名的开心,语气也轻快了很多,“如实告知而已。” “护法。” 谢闻笙继续追问,“这世上有人能够打败邪神吗?” “都说了邪神是假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研着墨,懒散地开口,“要是邪神在的话,世界才不会这么安定。” “护法,万一邪神还没……”她的话音被打断。 “咚咚咚——”,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只听门外传来纪渊的声音,“你,休息了吗?” 此话落了耳,谢闻笙不禁心头一跳,她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却倏听身侧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师兄也想给她当佣人?” 谢闻笙面色一僵,心如死灰地捂住脸。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门外之人静默了一瞬,随后听来一声轻笑,“师弟倒也是有闲情雅致。”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二人了。” 少年很是得意地开口,“谢谢师兄!” 顾长朝话一说完,谢闻笙死的心都有了。看来......纪渊师叔定是又要生气了。 少年推开不甚精琢的雕窗,发现净鹊峰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九天之上,玄月高挂。 “时候不早了,今日我便先回去了。”顾长朝起身,“你......注意休息,别再累倒,省的折腾其他弟子。” 翌日下了课业,谢闻笙在清樾台练习功法。今日也不知为何,清樾台竟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她躲在海棠树下,学着阙星的基础。倏听身后有人唤她,“闻笙师姐!” 谢闻笙停下动作,回首看去。只见一个弟子正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少女不解地问着,“有什么事吗?” 那小弟子弓着腰拄着膝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池......池师姐,叫闻笙师姐去清樾台的南角瞧一瞧。” “那边有什么?”谢闻笙问道。 小弟子思索片刻,“好像是宋师姐在南角架了口铁锅,正下厨做着美食嘞!” 谢闻笙轻笑一声。 难怪池念会叫她前去,原来是有美食啊。苍华山上的食物寡淡无味,常年吃素,凡间新来的弟子们习惯了人间的大鱼大肉,多数吃不惯这里的食物。 不过......宋知阮,她明明是哪家的小姐吧。怎会下厨做饭呢? 未等谢闻笙思绪回笼,便听身侧的小弟子激动地说着,“闻笙师姐!你这把双刃可是沈师兄在灵器铺买下的?” 谢闻笙并未多想,毫不思索地回答,“是啊,怎么了?” 话音一落,小弟子又惊又喜,睁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副吃足了八卦的模样。“恭喜闻笙师姐!我.....我就先走了。师姐可以叫沈师兄一起来吃美食!” 小弟子暗自呢喃,“嘻嘻,师兄们果然没有骗人......” 见他一副喝了假酒的样子,谢闻笙一脸懵。 恭喜? 恭喜什么? 恭喜她得到了双刃吗。 虽说池念好心邀请她,她理应不该拒绝。可说道双刃,她忽地想起。她还没有去灵器铺看看那“VIP卡”是怎么一回事。 谢闻笙立马动身前往了山脚的灵器铺。 许是弟子们已然挑选完心仪的灵器了,今日的灵器铺倒是格外荒凉,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只有店小二们在搬弄着灵器。 老板见来了客人,连忙凑过来,“哟,这位姑娘,有何贵干呐?” 谢闻笙眉头一跳。这老板倒是脸盲的很,前几日刚见过,这回竟认不出来我是谁了。 谢闻笙并未回应,只是亮出了那张字条。 此物入眼,老板面上扯出的笑意,登时敛去。他警惕地瞧了眼周遭,随后压低了声音。 “姑娘,我们等候你多时了。”老板继续道,“请随我来。” 谢闻笙心里的好奇更强烈了,起初她以为这只是贵客们皆有的字条。可现今,这老板的表情却在告知她。 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谢闻笙紧跟在老板的身后,走到一面墙壁处停下了脚步。老板将架子上的利剑拔出一部分,随后便见这块墙壁亮起一个传送阵。 谢闻笙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灵器铺,竟会有布阵之人。 穿过那道传送阵,只见眼前的光景是一处宅院,耳畔是清悦啼鸣。不远处有个人,正手持锤斧,锤炼着一块铁。 “钱阜大师。”老板恭敬唤道。 那人很是不耐,“啧,你没看到我正......”钱阜倏地抬头,身形一僵,竟连话也憋了回去。 钱阜是个中年男子,瘦削的身材上竟长着一带有福气的圆脸,古铜色的皮肤倒是同他的面容很不匹配。 不过……最割裂的,还是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活似从别的眼眶里夺来的那样。 他丢下手中器具,信步走到谢闻笙的身前。 “扑通——”,跪了下去。 那人深邃的眼瞳里写满了震惊,他喜极而泣道,“主上,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钱阜继续道:“属下已经等候了上百年!” 谢闻笙登时心如死灰。面上笑嘻嘻,内心哭唧唧。 她讪笑几声,“大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连忙扶起钱阜,“我没有拔出玦鸾,你们定是弄错了。” “不......我不会认错的。”钱阜带着她来到那间密室,“玦鸾虽没有被拔出,可它却有了异象。” 谢闻笙竟惊奇的发现,钱阜口中吐露的雾气很是模糊,近似全无。 今时的石室中虽然依旧充斥严寒,可若同先前相较,这石室中的寒意退却的并不是一星半点。 钱阜做出请势,“主上,请看。” 谢闻笙抬眼,视线落在石室正中心处的冰柱上,只见先前坚硬无比的冰柱正流淌着汩汩清流。她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耳边清晰的“哗哗”声在告诉她这并不是幻觉。 那冰柱......竟然融化了。 “看如今的情况,想必不假时日,玦鸾便能重出世间,待到那时,主上的实力定会大增。” 钱阜手指微动,一个红漆锦盒出现在他的手里,“这是主上的珍爱之物——清御。这么些年,我坚信主上还存活于世,所以便将这清御保存下来。” 钱阜抬袖抹了抹眼角,将锦盒放在谢闻笙的手里。 “属下知晓主上神力尚未恢复,若主上有难,钱阜定当倾力相助。” 神力...... 谢闻笙垂眸。 世间的神,只有两位。 一是玦音神女,二则是邪神。 这玦音神女,是游戏女主角棠鹊。而她,就只会是顶级炮灰反派——邪神。 “神力......我的神力该如何恢复?”谢闻笙问道。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寻求解治之法。身份虽无法更改,但命途未定。 她谢闻笙,也定然不会向天道认命。 邪神......不是很强的吗?反派又如何?如果我实力足够强悍,那我便打趴所有正道之人,届时我便是新的正道。 “那便需要主上,去寻一个契机。”钱阜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一个,绝处逢生的契机。” 清樾台南角处乌泱泱的人群已然散尽,仅余一口铁锅以及几根乱木在此地驻留。谢闻笙暗自松了口气,这下总算不会再被人打扰了。 苍华山不知从何时起,竟下起细雪来,落在少女的眉睫,转瞬即逝。 谢闻笙闭目阖眸,在心中默念《阙星》功法,“阙星第一势,跬步未定,左刃前劈;身侧,右刃空悬;左刃侧开,右刃掷地;其后” “注灵。” 多亏了崇仁师叔罚她抄写二十遍功法,现今《阙星》已然被她熟记于心。谢闻笙照着功法里的所述,逐帧学起。 少女双眸轻阖,感受体内灵脉的汹涌澎湃,直至力量自心脉游走至四肢。手中双刃紧握,行进跬步,左刃奋力前劈。 “唰——”,一阵强硬的气流扑面而来,活似要遏制住她的呼吸那般,谢闻笙猛然睁眼。 那位清逸出尘的男子正抵在她的刀刃处,二者相距仅有分毫。伴着清樾台日落时分的幽然白日,她洁净的刀刃,正映射着身前人的眼瞳,冷淡,漠然。 “纪渊师......”谢闻笙刚作揖开口,便被来者震开。 苍华山阴云雾霭的天,同这片积雪尘地一并在她的视线里翻转。她胃里一阵翻涌,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谢闻笙柳眉紧蹙,昨夜她便猜测纪渊会惩罚她,但没有想到,这纪渊,竟下这么狠的手。 真是个不可招惹的疯子! “修炼的还不够。”纪渊冷声道,“爬起来,继续练。” 那日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现今正冷着眼瞧她,似是在看路边的一滩垃圾,嫌弃,又厌恶。 谢闻笙咬咬牙,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费力起身。纪渊瞥了她一眼,随后离开了清樾台。 顾长朝说的果然没错。 伪君子,我呸! 她有些气急,忙从怀中掏出凝玉丹,吞下一颗。口中仍是复述着先前的功法,“跬步未定,左刃前劈;身侧,右刃空悬;左刃侧开,右刃掷地......” 起初少女的动作生疏缓慢,招式宛若现实世界中的太极拳,软绵绵,慢悠悠地毫无力道可言。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四肢传来麻木的酸痛感。但谢闻笙的动作却愈发凌厉,弯刃锐利,在孤夜里划出一道长风,吹的她衣角猎猎作响。 她的心头倏地响起一个空明的女声,“阙星第一势,双刃化剑。” 谢闻笙不由自主地同她一并开口,“需劳其筋骨,活其脉路;聚其灵,则力如风。其后,跬步未定,左刃前劈;身侧,右刃空悬;左刃侧开,右刃掷地。其后!” 刃尖入地,激起地上沉雪,拂了谢闻笙一脸。少女金眸淡漠,纷飞的沉雪在孤夜下骤燃,最终化为虚无。 黄衣少女抬眼,金瞳猛旋,“注灵!” 清樾台长风猎猎,暴雪四起,可孤夜的鹤戾风声竟无法遮掩少女的清亮声线。 左刃似是听到召唤,化为光华涌入右刃。双刃一体,弯刃重塑。谢闻笙握紧刃柄,拔地而出,长剑雪亮如芒,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弯月。 看着手中泛起哼鸣的长剑,谢闻笙面露喜色。 双刃化剑,她做到了! 清樾台雪虐风餮,少女衣袂纷飞,持剑而立,做这长夜里唯一的玄月。 先前修炼出了满身的汗,苍华山寒风一吹,竟叫她打了个寒颤。谢闻笙未有半分歇息,擦去额角的汗渍便去了苍笼台。 今夜整个苍华山暴雪肆虐,锁妖塔内除了墙角的油灯,再无其他光线可见。此处光线虽黯淡,但这锁妖塔里的气氛倒是充满欢愉。 不远处,有人在嬉笑。 谢闻笙拔出腰间双刃,厉声道:“是谁在那儿?” 那人吓得倏尔回头。 “啊——”,一声尖叫划破黑夜,随之而来的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谢闻笙红着眼,冷脸将刃尖从那人颈窝处拔出,鲜血四溅,“宋知阮。”她强行压制着怒火,“你为何会在这儿?” 无缘无故居然来到了锁妖塔的第九层,说她没有图谋,谢闻笙自是不信的。更何况她从一开始便针对自己,无论是覃暨白,还是萧星酌,她总要来横插一脚。 “我......”谢黎慌乱捂住伤口,他费力开口,“听弟子们说你忙得不可开交,我便想来替你照看一下。” 谢黎的视线不禁落在谢闻笙头顶的数字上,他身形抖如筛糠。 -180。 -200! -220! 谢闻笙的好感度,在急速骤降! “我不需要。”谢闻笙冷道。 伴着锁妖塔内的幽幽烛火,宋知阮身侧的食盒清晰可见,潮湿灰暗的地上还残留着食物的残渣。 “今日是我没询问过你的意见便自作主张,抱歉,给你添了麻烦。”宋知阮捂着伤口便要离开。 “等等!”谢闻笙拦住她,塞给她一瓶丹药。 “多谢。”宋知阮开口。 那人离开后,第九层妖塔内仅剩谢闻笙与鲛人,透着昏黄的烛灯,鲛人白皙面容上的鲜血清晰可见。 这是宋知阮伤口迸溅的血。 鲛人那双深蓝色的宝石一转不转地盯着她,谢闻笙轻笑一声,“怎么,怕了?” 鲛人摇了摇头。 谢闻笙掏出一块手帕,动作轻柔,拭去鲛人脸上的血迹,“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好像我要生吃了你一样。” “我担心你。”鲛人声音清冽如泉,“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许是今日练功有些疲累,所以才......”谢闻笙拿着金疮药。 萧星酌打断了她,“你的衣领处有血,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你瞒不过我。” 谢闻笙揪了揪衣领,试图遮掩着,“训练时受些小伤,很正常。” 谢闻笙的指腹轻捻药膏,一如既往地抚在鲛人的伤口处。萧星酌昨日撕裂的伤口,今日已然分辨不出旧伤和新伤。对于鲛人的愈合力,谢闻笙已司空见惯,这些时日同萧星酌相处下来,她竟连上药都娴熟了许多。 “我同那个女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萧星酌停顿一瞬,有些羞赧,“我也.....没有让她为我上药。” “我,只会站在你的身边。”他的声音坚定且清冽。 谢闻笙手中动作一顿,眉眼微动。 她平静开口,“小鱼,你想得到自由吗?” 锁妖塔内陷入片刻沉寂,塔外苍雪席卷,有些细雪竟飘进雕窗,伴着细碎长风在锁妖塔内肆虐,吹拂,墙角处的烛焰飘摇不已。 鲛人的温热的气息喷洒而来,他眼中的深蓝是无法洞悉的**。他摇了摇头,“我能够陪在你身边就好。” “好。”谢闻笙唇角一扬,“两日后便是亲传考核。待我通过考核后,便收你做我的妖仆。” 她声音清亮,“到那时,便无人再能拘束你,包括我。” “为何?”鲛人不解。 这世上的人与妖皆了解,若是收养妖仆,便需同妖仆结下妖契,来威胁妖仆听话。 “因为。”她眼神明晰,似暗夜流光,“我不会同你缔结妖契。” “你仍是你,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冬夜霜寒加重,凛冽的罡风穿过雕窗呼啸,诡谲,同少女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并回荡在空旷的第九层妖塔中。 鲛人身形微动,那条漂亮的天蓝色鱼尾竟缠在她的腰间,海水的纯净清香涌入她的鼻腔,属于鲛人的专属气味,正充斥着她的全身。 “姐姐,冬夜天寒。”鲛人故作一脸委屈,“我只是怕你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谢闻笙眉头一跳,视线朝他头上看去。 41%。 好感度居然在短短几天内就要超过所有男主了,她的猜测果真是对的。 “姐姐修炼......很辛苦吗?”鲛人神秘的深蓝瞳闪过一丝光亮。 谢闻笙摇了摇头,“和你在监牢里受的苦难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想,”鲛人声音幽幽,“帮姐姐一把。” 谢闻笙甚是诧异,未等她深思此话含义,便见锁妖塔内异样大起。 沉寂的牢笼内响起锁链的哼鸣声,鲛人手中捏决,登时蓝芒乍现,刺痛了谢闻笙的双眼,在这孤夜黑寂中塑造一方白昼。 那道蓝芒汇成一颗灵珠,在鲛人的手里闪烁着璨蓝的光。 强烈的气流呼啸而过,在第九层锁妖塔内横冲直撞,肆意席卷。谢闻笙抬手遮挡,眯起眼瞧着。 她心头一怔。 那是什么东西?!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该不会是...... 鲛人手腕翻转,她看着那耀眼的璨光霎时涌入了自己的体内,随后消匿无踪。 场中恢复沉寂,宛若先前的一切皆是一场沤浮幻梦。 只有身体留有的痛苦,在向她昭示着,一切都不是错觉。谢闻笙捂着胸口,连衣襟都被她揪皱,她大口吸食着空气,那股强烈的痛感自心脉传来,犹如密针剜着她的心脏。 “姐姐!”耳畔是萧星酌焦急的声音。 “刚才,那......是什么?”谢闻笙抬眼问他。 萧星酌手中妖力覆涌,他的指尖轻触谢闻笙的额头,一股温和的清流抚平她心脉的躁动。素来白皙平静的面容上竟多了几分慌张,“姐姐,你先歇息一下,不要再说话了。” 谢闻笙眉目舒展几分,随即颔首。 鲛人解释,“那是......我的妖丹,可以让姐姐的修为大增。” 这游戏世界中的妖族以妖丹为生,妖丹碎裂,七魂寂灭。给予主人妖丹,是妖契中的规定。但萧星酌他并不知晓,他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他最在乎的人。 “你!”谢闻笙咳了几声,急道:“你这个傻子!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的妖丹跑路?!” 萧星酌不假思索,“我相信姐姐。” “这世间,人人都盼着我死,他们不管我做了什么,也不管我是好是坏是邪是正。”鲛人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只因我是妖族,便是这世间最大的罪恶。” “我的伤,都是在其他宗门的监牢里遭受的。他们把对妖族的仇恨发泄在我的身上,每次刑罚后都用着丹药吊着我最后一口气。因为他们说,不想我这个卑贱妖族,死的那般容易。” “他们剥去我的鳞片,撕裂我即将愈合的伤口。周而复始的日子我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像这人间最低劣的奴隶,像这世间最大的祸世者。” “但我,竟从未祸世作恶过。”他眼底愈发沉郁,“反而他们那些自诩正道之人,却无故屠杀了我鲛人一族。” 他双眸轻阖,眼底两行清泪滑落,袖下紧攥的手是他无息的抗争。 萧星酌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缓缓舒展,“但姐姐不一样。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类,也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在诸星门的锁妖塔里,是我在人间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苍笼台的风雪肆虐,一阵长风呼啸而至,吹灭了墙角的油灯。锁妖塔内光亮寂灭,有点点细雪落在她身上,微凉、轻柔。但这清冽之感,却抑制不住她浮躁不安的心。 她的眼前,是混沌无息的黑暗;而他的眼前,却是静待黎明的前夕。 谢闻笙声音幽幽,“是因为没有刑罚?” 身处漆黑晦暗中,她的视觉感官仿佛被屏蔽,听觉愈发明晰。身前是鲛人微弱绵长的喘息,以及他清冽蛊惑的声音。 “不,是因为有你。” 谢闻笙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她心情郁结。这鲛人......只因自己为他上过几次药,说过几句好话,就这般死心塌地。 “姐姐......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鲛人不安分的鱼尾扫过她的面颊,粘腻湿漉的水渍竟使她打了个寒颤。“我如今,想要的。” “只有姐姐。” 【叮咚!恭喜宿主首位男主的好感度突破50%!】 【奖励:积分 1000! 所有男主好感度 5%! 名望 10!武力值 50!】 谢闻笙的耳畔响起厚重的机械声,可残余她耳边的,却仅有鲛人先前谈话的微弱声。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发抖,她浑身发冷,牢笼内阴湿潮热的气息竟让她有股窒息感。她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骗走了鲛人最珍贵的东西。 这场利益交换的游戏,她是赢家。 是一个卑劣可耻的赢家。 苍华山上的雪愈下愈大,鹅毛飞絮,纷纷扑在谢闻笙的身上。她依旧提着那只残破的兔子灯,在风雪中飘摇前行。雪絮簌簌,将兔子灯最后一点温存吞没。 由于身上的妖丹,她感受不到周遭的寒冽。就连林黛玉体质也奈何不了她。 谢闻笙躺在雪地里,望向无际晦暗的天。她的眼瞳空洞、虚无,宛若一只毫无生命的人偶。风雪刺骨,凉意倾注,她却毫无感知,任凭暴雪将她掩埋。 骗子。 这真是个叫人厌恶的词。 萧星酌付出妖丹,便是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他以真心为筹码,用血肉做本金。这是孤注一掷的信任,是不遗余力的托举。 是不留后路的生死局。 可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他。她怕鲛人会爱上她,将她视作自己的全部,最终却落个空候寂寥的下场。 她又怕鲛人不会爱上她,因为这会叫她死无全尸,七魂俱灭。 两难的抉择,像是要将她鲜活的心脏撕裂,直至迸溅出猩红温热的鲜血才方可罢休。 真想这场虚假可笑的游戏,早早结束。 雪势急骤,苍华山上银装素裹,就连高耸巍峨的朔栎峰都落了层白衣。 朔栎峰的夜孤寂无声,但朔栎峰的人却各怀心事。 长瀛殿内的海棠枝桠轻摇,落了一地的薄雪轻霜。屋内烛火幽幽,少年靠坐床榻旁,脸上落下的阴翳看不出他是何表情。 伴着昏黄光线,少年的手中泛起一丝光亮。那是一块黑玄扳指,是他哥哥留下的。 这十日里他没有再收到过哥哥的来信,寄出去的信件也犹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而现今掌门也在闭关,他无法听窃到魔界的情况。 有些时候,毫无音讯,倒是更叫人心烦意乱。 他的脑海倏地浮现一帧画面。 在那个净鹊峰空旷晦暗的小屋,那个扎着灯笼辫的少女说道,“护法,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啪——”,少年手中的扳指掉落,发出金属的闷响声。 少年的指尖发冷泛白,双手合十的瞬间竟连知觉都迟缓了些,他眼眸轻阖。 哥哥,求你平安。 朔栎峰人烟稀少,素来都是空寂无声的。可今日,他竟罕见的听到了不熟悉的女声。 长瀛殿外,有人手持纸伞,踏着风雪而来,“纪渊师叔,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对面的男子抬起伞来,空洞,幽深的眼瞳叫旁人无法洞悉。 “记得。今日是棠鹊失踪的日子。”纪渊眼底沉郁。 “师叔还算有心,等到阿鹊回来,定是会更爱师叔的。”江楹音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身前人,“这是阿鹊的佩剑,我思来想去,还是由师叔你保管更妥当些。” 男子身形一僵,伸出的手抖如筛糠。他的指尖轻抚剑身,暗自喃喃道:“天穹剑......好久不见了。” 剑身泛起丝丝哼鸣,似是回应。 长夜漆黑,唯有长瀛殿内亮着的灯火。伴着长瀛殿投射而来的光线,江楹音清楚地看见,纪渊师叔眼下滑过的晶莹。 他看着长剑出神良久,就连伞上也积下了厚重的沉雪。 江楹音开口,“师叔,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 她的声音明亮又清晰,可身前的男子却好似听不到一眼,连眼都未抬一下。 风雪漂泊,孑身而立。他只抱着长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雪整整下了一夜,已然没过人的脚踝处,连将门推开都有些费力。 谢闻笙昨日受了伤,本以为自己今日会浑身疼痛。但她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不仅没有酸痛,反而痊愈了。 发现这点,她心尖猛地一跳,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是妖丹的作用。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保持冷静,现在还不是纠结难过的时候。无论昨夜她有多么颓废丧气,可那已然是过去式。在白日里,她是诸星门的弟子,是那个为了目标付诸一切的谢闻笙。 修炼,才是她的要紧事。 谢闻笙拿出钱阜昨日给她的锦盒。钱阜说,这是“她”的东西。 只见锦盒内躺着一个晶亮清冽的琉璃璎珞。 那璎珞是浅紫藤色的,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其上嵌着血红色的晶石,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长风拂动,越过屋内雕窗,吹起少女额前碎发。 一个清悦脆响回荡在屋舍内,谢闻笙循声看去。只见那个璎珞下,竟缀着一颗银铃。 她的直觉告诉她。 这银铃,才是璎珞的主体。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谢闻笙梳洗完毕后,便动身去了清樾台。明日便是亲传考核了,虽然她的修为已然突破了筑基中期,在诸星门内也算得中上水平,还有清刺印与落汀之眼的加持,门内弟子也许鲜有能打过她的。 但她终归是没同他人实战过,不知自己的推测究竟是对是错。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没有学会?阙星?第一重。 这?阙星?功法共有七重,第一重是?阙星?内的基础,而后面的招式难度依次递增。一想到这谢闻笙更是苦恼不已,这第一重与双刃化剑她已然习得七日,昨日才做到双刃化剑,但倒也不算努力白费。 可这第一重,她却一直摸不到门路。 自朝霞初升,至耀阳灼热,已然过去好几个时辰。清樾台的天阴云密布,已然下过一阵小雪,泛起一阵严寒。弟子们纷纷窝在屋舍内,靠着暖炉取着暖。苍华山内行人寥寥无几,唯有清越台那抹鹅黄,刺破了死寂的白。 她出招凌厉,刃气如风,震的海棠古树的枝桠轻颤,泛起沙沙的响声。 “砰——”,她手中脱力,双刃掉在脚边。 虽然她的体内有着妖丹,对她的体质有所增强。可这般长时间的修炼,就算是个身体倍棒的少年也自是吃不消的。 谢闻笙浑身被汗水浸透,她靠坐在海棠古树下歇息,本打算休息过后继续修炼,可她的眼皮越发沉重,竟靠着古树睡着了。 她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谢闻笙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那个荒诞虚假的游戏竟然是场梦,她安心的呼出一口气。 屋外,是油烟机作响的声音。眼前,是透过薄纱窗帘透射而来的光束。 她紧攥着被子,戴上床头柜的眼镜,不可置信的扫视着周遭。公主风的梳妆台,粉嫩嫩的被子,还有墙上她与哥哥的合照,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谢闻笙激动的跑出卧室,着急的连鞋都没穿,大理石地砖传来的凉意叫她愈发清醒。 她刚一推开门,便看见端着饭菜正路过她房门的谢黎。那个熟悉又疏远的声音响起,“哟!小笙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哥......”她看着眼前戴着围裙的少年,暗自喃喃着。 “快来吃饭,吃完饭我有地方要领你去。”许是手上端着滚热的饭菜,谢黎并未注意到她那细微的变化。 吃完饭后,踏着清晨的薄雾,他们来到一个公园。早晨的公园寂寥无人,看着冷清极了,况且现今已然是冬季,比不得夏日里的繁盛绚丽,仅余一份落寞怆然。 “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谢闻笙口中吐露着雾气。 “明日......我们就搬走了。”谢黎拉着她坐在一棵古树下,“临走前,最后再看一次这个地方,再......看看父亲。” 他继续说着,“那些追债的又找到我们了,你的抑郁症刚有所好转,不能再受他们的刺激。” 谢闻笙眼底沉郁。 “闻笙。”谢黎一字一句正经地开口,“我知道,父亲的死,是你最大的心结,不然你也不会一病不起。” “可那些罪魁祸首还安然无事,我们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盘的机会。你恨透了那些人,我也是。但我们该伤害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你最喜欢的一句古词吗?我记不太清了......”谢黎长吁一口气,扬起身侧沉雪,“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一无所有,哪怕病难缠身。” “都不要丧失生的希望。” 眼前的湿润滴在光滑明晰的镜片上,她的眼前光怪陆离,是一片模糊正在重塑的光景。 谢闻笙抬手擦拭眼角的泪渍,却不经意把眼镜碰落,激起一阵细雪,落在脸上凉飕飕的。她的眼前模糊不已,视线也一并扭曲浑浊。 她记得,她一直都记得的。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谢闻笙徐徐睁眼,脸下挂着一条蜿蜒水线。她居然又梦到了三年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哥哥现在过的如何。 寒风吹拂,一片裙角落入她的视线。她猛地抬眼,恰好撞进宋知阮情绪复杂的眼瞳内。 宋知阮被她这么一盯,手一抖,伞差点没拿稳。“我看你在这儿睡着了,天又下着雪。便自作主张在这为你撑了一会儿伞。” “多谢。”谢闻笙神色恹恹,“你的伤......可否好些了?” 见谢闻笙向她抛出话音,宋知阮面上霎时绽开笑意,“已经好了,谢师妹不必担心。” 见谢闻笙拿起身侧的双刃又要开始修炼,她徐徐开口,“谢闻笙,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谢闻笙手持双刃在一旁练着招式,语气平静,“宋师姐过奖了,我只是临阵磨刀罢了。” “我就住在这清樾台旁,还能不知晓师妹的行事吗?”宋知阮靠坐在古树下歇息,看她舞着双刃,“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但......又不像。她一开始胆小软弱,后来才愈发勇敢强大,不像谢师妹这般一直如蒲苇般坚韧刚强。” 谢闻笙瞳孔巨震,霜雪拂面,她一个不稳,倏地跌在地上。她拄着长剑缓缓站直身子,“那你觉得你那位故人像什么?” “她啊。”提到那位故人,宋知阮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语气骄傲的很,“她更像是淬了火的钢,□□焚身,却涅槃重生。” 谢闻笙唇角勾起,想必宋知阮口中的故人,于她而言非常重要。她正欲开口,却倏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闻笙师妹!” 谢闻笙回首,只瞧池念摆着手朝她跑来,“师妹!项明师叔历练回来了!他带回来一堆美食,大鱼大肉应有尽有!师妹,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项明师叔......他的出场太晚了些,谢闻笙差点把他的名字忘记了。他是苍华山唯一的兽修,他的灵宠是一只幽冥狼。此番下山,他便是前去山林人间去收服妖兽,为自己所用。 她对叶项明这个名字不熟悉,但对他这个人倒是记忆深刻,只因这个设定简直就是plus2.0成熟版的南宫问雅...... 宋知阮得知这个消息,她开口询问,“带回来这么多的食材,想必项明师叔需要人帮他做饭吧。那我就先走一步去帮忙了。” 池念见谢闻笙愣着神,以为她是不愿前往,不得已这才抛出了橄榄枝,“师妹!我们也快去吧,听说今日沈师兄也会去呢!” “沈师兄?这有什么稀奇的吗?”谢闻笙不解。 “我的好师妹啊!现在苍华山上下谁不知道沈师兄对你的情意,更何况沈师兄一表人才样貌端庄,还天资卓越。”池念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臂,不怀好意的笑着,“师妹,你就从了沈师兄吧。” “什......什么?!”谢闻笙不可置信,连忙摆着手解释,“沈师兄他不喜欢我,池师姐你们弄错了。” “弄错了?这不可能!”池念一口否决,“那你说,沈师兄不喜欢你,那他喜欢谁?” “沈师兄自是喜欢无......”谢闻笙眼珠提溜一转,“无人知......知晓此事了。” 胡编乱造一通终是越开了这个话题,她越回想越觉心有余悸。她.....她总不能说沈师兄是个断袖吧!思来想去,沈师兄恐怕还能接受他喜欢谢闻笙的这个谣传。 池念在这路上望来望去,“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暨白师兄让我叫你来的,可是现下竟找不见他的踪影。” “兄长?”谢闻笙同他上次相见还是在自己病倒那日,他那日冷淡的神态,终是叫谢闻笙退却了。“他......近些时日还好吗?” 池念从兜里掏出个桃子,大口啃食着,“覃师兄的灵脉枯竭,自是无法修炼的,现下整日闷在屋里,鲜少出来走动的,只能等待亲传考核时拿到那棵聚凝草了。” 谢闻笙点点头,并未再多作声。 今日连心峰热闹至极,大老远儿便能听见宴舟台的欢愉声。宴舟台乃是苍华山每年节日置办宴席之地,此地风景秀丽,乃是一处湖心长亭,周遭皆是长亭蜿蜒而出的古秀长廊。 湖中是项明师叔养的锦鲤,颜色不一花纹瑰丽,简直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水景图。湖岸处长着几株嫩绿色的仙草,谢闻笙想都不用想便知那是玄阳师叔的杰作。 “师妹!这河里有好多鱼啊......又大又肥!吃起来一定很香!”池念走在长廊中,左瞧瞧右看看,恨不得将头丢到河里去和锦鲤们做个亲密接触。 谢闻笙毫不留情地泼着冷水,“这些都是项明师叔的宝贝,师姐还是莫要打它的念头了。” 池念这才恹恹地收回眼。 “这样肥美的鱼只能看不能吃,项明师叔当真是暴殄天物!”她咬了口身侧布袋里的大饼泄愤,“只听说过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也没有听说过可远观而不可进食焉!这简直是荒谬!” 见池念在一旁吃着大饼哭嚎着,谢闻笙轻笑一声提醒着,“池师姐,我们再不走快点,说不定都被他们吃完啦!” “师妹!那我先走一步!去给你抢吃的!”池念身形一僵,随即将大饼塞进布袋,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谢闻笙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池师姐果真对食物以往情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穿过长廊,还未抵达湖心长亭之际,便能嗅到烤鱼的飘然香味。不远处的依稀人群在饮酒作乐,谢闻笙一眼便瞧见坐在桌边,吃的大快朵颐的池念。 她正想前去同池念打个招呼,却倏听身侧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你就是拿了《阙星》的小丫头?” 谢闻笙循声瞧去,只见此人正是她口中的“南宫问雅。她点了点头,向前拱拱手,“原来是项明师叔,没想到师叔的消息竟这般灵通。” 叶项明面露喜色,“诶呀,可不嘛。这功法的作用可......” “师兄!”项明师叔的话少年打断。只见锦袍干练的少年正端着一个盘子朝二人走来。 叶项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道。“师弟,你好好吃饭不行?非要端着盘子可哪走?没看见我在跟小丫头讲话吗?” “和着我碍到你的事了?”顾长朝蹙了蹙眉,拿起盘子里的鸡腿直接塞进了叶项明的嘴里,“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疯疯癫癫!” 叶项明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话来,好不容易将鸡腿薅了出来,。正想开口指责那个胆大妄为的少年,就见少年正将盘子里另一个鸡腿递给身旁的少女。 “护法......这是给我的?”谢闻笙不敢置信地询问。 顾长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然呢。这里除了你和师兄还有谁?我总不能是准备揣回去明天吃吧。你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顾长朝这一番举动,倒是叫谢闻笙有些不知所措。前几日他主动帮她罚抄,是因为他心中之愧。可今日这番举动,她到底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少年见她迟迟未回答,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你别多想啊!明日便是亲传考核,今日吃些好的养养精力,免得明日考核失利怪在我的头上!” 谢闻笙一抬眼,便瞧见少年躲闪的神情。她轻笑一声,正欲伸手接过,却见眼前的盘子倏地被人夺走。 叶项明指着他吐槽,“好你个顾长朝!拿我的东西送小丫头,你寒不寒碜!” 顾长朝眉头紧蹙,很不服气,伸手便要同项明师叔争抢,“喂!今日你的东西本来就是要与大家分的!干嘛这么小气,你的就是大家的,大家的也就有我的一份!”少年切齿道:“所以我想送谁就送谁!” 谢闻笙看着面前争执地不可开交的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顾长朝自是个傲娇张狂的主儿,但没想到这项明师叔竟也是少年心性未退,居然会因为一个鸡腿叫二人闹个不停。 宴舟台冬风环绕,一道气流猛然呼啸而过。“啪——”的一声响起,二人的动作皆停顿一瞬。 他们争抢的盘子居然......碎了?! 未等众人回过来神,便瞧见一只毛色银灰身形魁梧的灵狼跑来啃食着地上的鸡腿,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你们二人未免也太闲了些,一个鸡腿也能抢来抢去的。”一道清亮严苛的女声响起。 顾长朝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谢闻笙循声望去,只瞧见那女子身着紫色罗裙翩然若仙,神情肃穆,容貌秀丽,唇间一点口脂衬得她风姿绰约,一见便会叫人联想到广寒宫内的仙子,不染俗尘。 可她的腰间却别着一个做工粗糙已然有些发霉的木制弹弓,这可与她的气质太不相符了些。 谢闻笙也没多想,朝那人拱了拱手,“云霁师叔。” 项明师叔蹲下身,抚着身前吃着欢愉的灵狼,“师妹你怎么来了?我记得这种场合你素来都是不参加的。” “自是你的灵狼做的好事。”云霁师叔瞥了灵狼一眼,“一直扒着我的袖子,要我带着他去找你。” 话音刚落,便见灵狼趴在项明师叔的脚边小声呜呜的叫着。 叶项明偷摸瞧了眼云霁,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笑着打圆场,“大酱还小,离不开人。” “什么?大......大酱?!”顾长朝震惊地指着灵狼。 俊俏乖巧的灵狼听到了有人唤它,热情地“嚎”了一声以作回应。 谢闻笙愣在原地,眼底皆是震惊之色。这项明师叔养的还是狼吗......怎么感觉更像是哈士奇假扮的。 云霁道:“灵狼我已经帮你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众多师叔中,唯有云霁师叔是最忙的了。数年前的神祇一战,各大仙门皆损伤惨重,很多小宗门经此一战销声匿迹落寞于世。诸星门的掌门元乙真人为诛邪布下杀阵,因此元气大伤。至今闭关未出。 而这诸星门内的大小事务,便全由云霁师叔打理。 谢闻笙正出着神,倏觉裙摆一紧。她低头一瞧,便看见大酱正抱着她的腿,轻咬着她的衣服。 “师兄!你这狗怎么回事?怎么还往人身上爬。”少年扯着大酱的耳朵就要将它拉开。 大酱哀嚎两声,伸着爪子便要打顾长朝。 项明师叔摸了摸大酱的脑袋,大酱这才没有继续同顾长朝计较,乖巧地在项明师叔的怀里哼哼两声,以表委屈。 “大酱这是喜欢小丫头。”项明解释道:“但是大酱倒是很少亲人,小丫头或许同妖兽有缘。” 项明师叔眼中带笑,看向谢闻笙,“明日若是通过了亲传考核,可要选我做你师父啊,这般有妖缘的弟子我岂能放过。” 闻言,谢闻笙身形一僵。 她没敢做出回应。因为在先前云霁师叔来的时候,她......好似看到了纪渊。 “选你做师父?”顾长朝轻笑一声,眼底写满了轻蔑,“你能教她什么?教她做大酱,弄得满院子怪味冲天?” 项明师叔咬咬牙,指着顾长朝的鼻子喝道:“嘿呦!你这小子!非要叫我一个亲传弟子收不成?” 看着二人斗嘴打闹,谢闻笙不禁轻笑几声,全然忘了先前的担忧。 不过在宴舟台的一角,倒是有人将他们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纪渊手持瓷杯,嘴里抿了口茶,眼神空洞,虚无,许是在想些什么。 “啪——”,瓷杯被捏碎,汩汩茶水正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茶水落在桌上,一鼓作气正欲涌出桌子,逃至地上。纪渊手指微动,那汩汩水流汇聚成一颗水球,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不再逃窜,溜走。 他长睫微动,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宴舟台。 此刻,宴舟台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连心峰,叶项明也前去看望其他弟子,谢闻笙二人本也打算就此别过。却见南舟从不远处颠颠跑来,塞给谢闻笙一个烤鱼,“喏!闻笙姐姐,这烤鱼可香啦!分姐姐一条。” 谢闻笙笑脸盈盈地从南舟手上接过,随后咬了一口,“谢谢师弟。” “这烤鱼居然这么香?!”顾长朝不经意间嗅到了这烤鱼的香气,他灵光一闪,“南舟,你这手上还有一条烤鱼。不如.....” 少年话音一顿,伸手便要去拿南舟手上的烤鱼,“把这个给我!” 南舟年纪虽小,可资质却不差。动作非常麻利,手腕一转,倒是叫顾长朝扑了个空。 他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护法,这条烤鱼是我帮沈师兄拿的。” 话音一落,顾长朝愤恨的收回了手。居然又是沈听澹! 见少年面色不虞,谢闻笙举着烤鱼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护法若是不嫌弃,我将这条烤鱼分你一半。” 顾长朝眸色一定,落在身侧眉眼弯弯的少女身上。 还未等少年开口,便听见南舟急促地说道,“不可!闻笙姐姐不可以跟其他男子共吃一条鱼!” 他这般突如其来的喊声,倒是叫谢闻笙吓了一跳,手中动作一抖。穿着烤鱼的树枝一歪,那香气四溢的烤鱼倏地砸到了身侧少年的脸上。 完了! 谢闻笙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护法!我不是故意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顾长朝,“护法,快擦擦吧。” 话音落了一会儿,却未见身前少年有何动作。 谢闻笙抬眼瞧他,却见少年面色红润,抬起手捂着嘴,眼波潋滟地瞧着她。 谢闻笙以为他在挡着被烤鱼弄脏的脸,悬着的心更是死了几分。她硬着头皮继续唤着,“护法?” 少年倏地回神,“没.....没事。”他一把抽走谢闻笙递来的手帕,随后落荒而逃。 谢闻笙倒是没怎么多想,只是以为少年被坏了好心情,这才离开。 顾长朝的步伐很快,没一会便瞧见了身前的南舟。可他现今的大脑一片空白,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先前的那条烤鱼,分明没有砸到他的脸。而是蹭到了他的唇上。 恰好蹭到的地方,又是谢闻笙咬过的位置! 少年心脏乱跳个不停,许是走的太快,他的呼吸也随着心律紊乱。顾长朝烦躁地扶了扶额。真是糟糕透顶...... “姐夫!你的烤鱼来啦!” 一道清亮的声音刺破他的心事,将他的思绪拉回。顾长朝猛然抬头,便瞧见南舟,正在把那条鱼递给沈听澹。 所以南舟喊的姐夫,是沈听澹! 顾长朝额角狠地一抽,他居然......还管谢闻笙叫姐姐! 谁允许他们当一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今日苍华山下了好几场小雪,宴舟台旁的湖水也被这细雪拨弄地泛起丝丝涟漪,圈圈点点。天色黯淡,已然褪去了黄昏的余光。夜色当空,这可叫苍华山更为沉寂了几分。 场中的喧嚣热闹倒是没有被这冬日的死寂席卷,池念提着酒坛在一旁喝的酩酊大醉,正准备给其他师弟们表演胸口碎大石。弟子们期待不已,一个个瞪圆了眼盯着池念,生怕错过她某个精妙绝伦的招式。 池念身旁燃着一簇火光,谢闻笙抬眼一瞧。那火堆原是在烤着鱼,而火堆前,是白日里同她讲话的女子——宋知阮。 她坐在那一动未动,许是在出神想着什么,仿佛场中的一切喧嚣都无法将她的思绪抽离。 宴舟台的另一角,无尘师弟不知从哪弄来的鞭炮,扔在宴舟台外的湖岸上响个不停,噼里啪啦的喜庆极了。无尘看着其他小弟子围着他,还要让他继续表演,十分得意地揉了揉鼻子。 “你从哪里弄来的鞭炮?”谢闻笙问道。 诸星门内戒律森严,弟子不可私自下山。而这鞭炮可不是属于诸星门应有的东西,谢闻笙自是好奇些。 话音一落,无尘那张得意的小脸有一瞬的割裂。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趴在谢闻笙耳畔说道:“师姐,那不是鞭炮。” “那是师父的药炉......” 谢闻笙不可置信地瞧着他,小弟子一脸苦相,双手合十抵在胸前,嘴里还嘟囔着,“闻笙师姐,你可不能告诉师父啊。被师父知道我就死定了师姐。” 谢闻笙被他吵得头疼,随口便应了下来。无尘见没了后顾之忧,别提有多开心,同谢闻笙道谢后,便又跑去宴舟台的角落里点药炉。 天色已晚,明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亲传考核之时,江楹音定会发现她的功法,况且她的出现,也没有影响江楹音的故事线。 一切又回到了原剧情的走向。 所以明日江楹音一定会在考核上大放光彩,也一定会找上门来。不过,就是不知江楹音明日到底会有多强...... 想到这,谢闻笙越觉自己的处境危险至极。她还没有突破第一重,而对手却是个未知的“挂哥”。 长风浮动,吹起她肩侧的长发。脑海中闪过一道清冷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天穹殿,有事商议。” 原来是纪渊用了传音符。 谢闻笙也并未再深究,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原剧情中恶女什么宝贝都没有才被江楹音害的险些丧命,可她现今却不是个小白。 鹿死谁手,倒还真不一定呢。 朔栎峰一如先前那般冷清、灰暗,唯有初进朔栎峰旁的院落里点着烛灯,照亮了朔栎峰的路途。 这冬日里本就鲜少有晴日,再加上路途晦暗,若是不提着灯更是叫人难以看清路。前几日谢闻笙的兔子灯已然坏掉不能再用,恰好今日有这盏灯,在孤夜做她的“兔子灯”。 谢闻笙顺着灯火朝着院子望去,只见一棵光秃秃,枝桠繁盛的树在院子中飘摇。仅凭这些她自是分辨不出这院子的主人是谁。可这围墙太高,她也看不到其余的东西,一时有些神色恹恹。 罢了罢了,若是今后有机会搬到朔栎峰,那自会知晓此院住着谁。 她这般想着,不经意间抬首回望。朔栎峰罡风四起,刮着那盏油灯飘摇不定,一簇光亮倏地照向一旁。院外的几个大字倏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谢闻笙定睛一瞧。 长瀛殿...... 她勾起唇角,这倒是个好名字。 苍华山的冬夜寒凉,谢闻笙裹紧身上的大氅,加快了步伐。她的思绪也随着长风席卷纷飞,乱成一团。 纪渊......这是第一次叫她去自己的院落。 倘若一切照常,她倒是不会多想。只不过现今的地步于她而言,一切的变故都是未知的风险。 纪渊位高权重,且心思缜密。自己的任何想法与动作都能被他看穿、洞悉。所以这几位男主里,相较于朱雀表现出来的杀心,顾长朝表面露出的嫌弃,她最怕的是纪渊这种惺惺作态的笑面虎。 天穹殿内寂寥无声,光亮晦暗,仅有刮过耳畔的长风保持着原有的鲜活。 衬着屋内昏黄微弱的灯火,院子一角放置着爬满花藤的秋千依稀可见,还有一个残破、泛黄的纸鸢被拴在秋千架上。伴着呼啸长风在黑夜里乱舞,似是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长风卷起她的裙角,随着纸鸢的行动轨迹一并肆意翱翔。谢闻笙眉眼低垂,盯着那片在孤夜里划出一道弯月的裙袂。 这裙袂,又怎地不是那架纸鸢呢。 它们失去自由,在乱世中兀自挣扎,苟延残喘,却终逃不过它们应有的命运。 谢闻笙长叹一声,走近那架秋千,朝着纸鸢系绳处缓缓伸出手。她的手纤细露骨,在这黑夜比衬下倒是多了几分病态。 这纸鸢残破的不成样子,哪里经得住这冬季罡风的拷打,不一会儿的时间,其上的纸片便纷纷掉落,仅余一块支架空壳,看起来像是个没有感知的傀儡。 它的纸片被席卷在长风中,盘旋于谢闻笙的身侧。 许是这黑夜晦暗无光,她的眼下呈现一片郁色,徐徐解着纸鸢的系绳。 纸鸢是裙袂,这裙袂又何尝不是她。 她也想脱离命途,走自己的心路。不去违背本心,不去改变我思,我愿,以及我行。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总是在想,自己为了博取好感度到底做了多少身不由己的事。 假意关心是她,以己设计是她,骗取妖丹的……也是她。 冬风凛冽,寒意刺骨。才这一小会儿,她的手便冻了红,泛着刺痛。不过她好像却没有感知,只是自顾自的解着死结。直至系绳抽离,纸鸢飞舞。 谢闻笙快心一笑。 原来……我想要的,仅是自由。 “唰——”,一道破空声从谢闻笙耳畔呼啸而过。她猛地循着一道光亮瞧去。 当她看清天幕的景象,瞳孔止不住地震动。 那架仅剩空壳的纸鸢,被剑光撕碎。朽烂潮湿的木块纷纷坠落,砸在院子里泛起犹如骨头断裂的脆响。 “你不进屋,在院子里做什么?”纪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闻笙的鼻腔里仍旧充斥着那股难闻的朽木味。她面色沉郁,眼底光泽尽失,却在抬眼看向纪渊时,展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 “来苍华山的时间久了,自是好久没见凡间的小玩意儿,一时被这纸鸢迷住了眼。” 纪渊并未多想,只是若有所思的瞧着那架秋千,眼色长绵。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为你做一个就是。”纪渊抬步走进屋内,“何苦为了这种破烂绊住脚?” 她躬身行礼,额前碎发遮住她清亮的眼,眼底的浑浊自是没被纪渊所注意,“师叔说的是。” 许是屋内点着暖炉的缘故,天穹殿的屋内较净鹊峰暖和很多。谢闻笙坐在暖炉旁,自顾自地暖着手。 她的眼底是灼热危险的烈火,她的脑海中是被烈火沸腾的水流,仿佛正开启一场汹涌澎湃的天罚。 她看见了。 看见了屋内桌案上,放置的那柄素白色的剑。 它的剑鞘上写着,天穹。 她见过纪渊的剑,蓝白相间,宛若人人向往的晴日,看见就叫人好生欢喜。 所以这柄剑,想必便是原女主棠鹊的。 天穹殿,天穹剑…… 没想到他的居所,竟由她的灵剑为名。当真是,用情至深。 “谢闻笙。”纪渊清冽好听的声音唤着她,可落在她的耳里竟叫她泛起一阵寒意。 纪渊眸色深郁,继续说道:“叶项明,要你做他的弟子?” 听到这话,谢闻笙倒是觉得有些好笑。白日里纪渊明明去了宴舟台,以他的性格自是会将她与旁人的话听得一干二净。 只不过她没想到纪渊,会在这里上演明知故问的戏码。 谢闻笙并未给他留有余地,直截了当地将他戳穿,“师叔自是知晓此事的,就是不知师叔明知顾问,是意欲何为?” 话音一落,屋内陷入沉寂。仅余一角的火炉泛着灼烧干柴的脆响,回荡在空荡的屋舍内。 纪渊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屋内的寂静,谢闻笙听了只觉很是刺耳。 “叶项明他算什么东西?”纪渊头靠在榻上,眼底的灼光忽明忽暗,“你,只能做我的弟子。” 谢闻笙袖下的手倏然一紧。 “我能够护你周全,也能给你想要的一切。”纪渊意味深长的瞧着她,“选我,自是你最好的选择。” 谢闻笙双唇紧抿,良久都未开启话音。 她都猜测果然没错,纪渊叫她前来,定是没有什么好事的。做他的弟子,无异于在他的眼皮底下更好的被掌控罢了。 这样形如傀儡的生活,她才不想要。 谢闻笙长吁一口气,她声色平静如水,“师叔,我知道该怎么做。” 榻上的男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色倒是比先前轻松许多。 想必今日,纪渊唤她前来,也仅是为了此事而已。谢闻笙便打算道别离去,为明日的亲传考核休养生息。 “纪渊师叔!” 谢闻笙的思绪被这道洪亮的女声唤回,她眼底映着爆燃的火光,自是无人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眼眸微眯。 这声音是……江楹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纪渊眼底微动,起身出了屋。 谢闻笙眼神轻瞟,确认纪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殿内后,她动作利落,连忙躲在屋内的雕窗旁,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殿内的灯火明亮,而她先前所坐的位置正对雕窗。所以江楹音自是看得见她,也自是知晓这天穹殿,有着客人。 可她竟这般视若无睹,将一切繁文缛节抛诸脑后。当真是目中无人…… 不过,令她最为不解的还是纪渊。在她的记忆里,纪渊与江楹音的关系倒是没有好到具有优先级的地步。 除非……他们,是有要事相商。 透过映着屋内火光的雕窗,窗外二人的神情、动作依稀可见。 江楹音的位置背对着她,而纪渊却正面对着她。谢闻笙恰巧能够将纪渊的细微变化洞悉的一清二楚。 殿外悬挂的长明灯,照亮着男子的面容。谢闻笙注意到,他的双唇紧抿,眉眼轻颤,而那双素来夹杂着锐利野心的双眼,也在此刻布上一层迷茫。 他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而他对面的女子,正在喋喋不休着,看起来很是心急。在纪渊愣神之际,江楹音麻利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夜色正浓,二人的影子遮蔽了光亮。谢闻笙没有看清她到底给了什么。 纪渊眼底一片郁色,犹豫半晌后,终是将那个东西揣进了衣袖,朝着身前的人点了点头。 夜色幽深,长明灯在长风之下,忽明忽暗,烛光明灭。那女子快心一笑,随即离开了天穹殿。 而那清逸出尘的男子,装作无事发生正往殿内走来。 谢闻笙连忙退回原位,“乖巧”地等着他进来。 “师叔,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谢闻笙抱怨道。 “有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些。”纪渊没有看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谢闻笙倒也没期望他能说些什么,只是想说说话缓和一下殿内紧张冷寂的气氛,不想纪渊对她的状态有所察觉。 光影交织垂落,纪渊的影子在她的眼前晃动。 她不禁抬眼瞧去。 而后,便傻了眼…… 纪渊手势微动,缓缓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糕点,看着那个架势,是要给她的。 仅仅凭借糕点,她倒无法判断些什么,还会心存些幻想。可那是纪渊从袖口中拿出的,且位置毫无偏差。 纪渊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桂花糕,我亲手做的。” 话音一落,谢闻笙袖下的双手倏地一紧。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掉他的要求,又恐惧自己吃下这块桂花糕的后果。 不管怎样,结果都会是吃下这块桂花糕。 想到这,谢闻笙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心一横。从纪渊手中夺走那块桂花糕,便将它吞之入腹。 她眼底的郁色被一抹澄澈替代,看起来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擦了擦嘴,笑嘻嘻地开口,“师叔的手艺倒是比先前更好了些。” 她抬眼注意到,身前的人脸色难看的很。递来桂花糕的那只手还停在那,眼底是难以忽略的震惊。 过了半晌,那人才神色如常。他轻咳一声,似是掩盖着心虚,“你喜欢便好……” 谢闻笙拍了拍衣袖起身,她兴致勃勃,“师叔送我的东西,我自是喜欢的很 ,恨不得将宝贝一样供着呢。” “油嘴滑舌。”纪渊被她这番话吸引,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将先前的回忆忘却些许。 谢闻笙见纪渊没有再展开话题的意思,便想要借此机会离开。 她语气轻快,“师叔若是没什么事,那我便先回去歇息了。” 纪渊看着她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来,他嘴里泛苦,抿了口桌案上的茶水,没有看向她,只是点了点头。 直至那抹鹅黄色离开了殿内,纪渊慌乱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向院中瞧去。 谁知一个没注意,茶杯歪倒,杯盏碎了一地,汩汩热流灼烧着他的手掌,泛起阵阵刺痛,他也装作毫无感知。 少女身形高挑,却又瘦削的很。在这猎猎长风下宛若酌青山深林中的新竹,不堪一击,又叫人疼怜。 他眉头轻蹙,心脏也泛起丝丝抽痛。纪渊长吁一口气,终是关上雕窗,收回了眼。 夜间朔栎峰长风四起,竟吹的谢闻笙有些头痛。她循着原路找到了那间点着烛灯的院落。 谢闻笙快步走到院墙外不易被注意到的一角,手指压向舌根,将先前咽下的食物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在原游戏剧情中,纪渊在棠鹊回来之前,已然有了动作。 他喂恶女吃下了慢性毒药。 让恶女最终以疾病身陨,此法便是天衣无缝。待她死后,纪渊把恶女放到特制的冰棺中,以保她的筋脉仙骨,以及各种器官不会损坏,给他心心念念的棠鹊留着。 原游戏中没有标明提及,那毒药到底是什么。但看纪渊那副奇怪的神情,想必这桂花糕便是那毒药了。 冬夜寒凉,长瀛殿内的烛灯在这猎猎长风下晃得厉害。谢闻笙衬着光亮,抬脚拢了拢一旁的积雪,将这块痕迹遮盖恢复其原状。 仿佛今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一切都仅是场幻梦。可胃里传来的灼烧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她的处境已经开始变得危险了。 屋内,点着油灯。谢闻笙靠坐在床榻上,回想着在天穹殿发生的一切。 在她离开天穹殿后,除了耳边的呼啸风声,还有一道刺耳的机械声。 【叮咚!】 【角色纪渊好感度突破50%!】 【奖励:覃家旧事docx.】 docx…… 这不是文件吗? 想到这,谢闻笙连忙唤出浮空面板,一顿翻找后,终是找到了这个文件。 关于覃家的文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她又好奇又恐惧,这覃家当初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文件展开,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脸色很是难看。 直至视线划过最后一字,她的眼角也随之滑落一颗泪滴。 这颗泪,同此世界里的任何人都无关,也与她无关。 有了这份覃家旧事,一个疯狂以及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一切就要看覃暨白是否会上钩。 成败,在此一举。 净鹊峰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长风也随之消散。星河流转,玄月当空。 翌日的苍华山倒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日光浮动,融化了点点细雪,在树枝上汇成清流。 亲传考核的地点在聚星台,此地仅挨着山门,乃是各种考核的场地。就连江湖人士可参加的入门考试,也在此处进行。聚星台宽阔无边,其正中央雕刻着飞鸟纹。这个纹路谢闻笙很是熟悉。 飞鸟纹,是玦音神女棠鹊的象征。 聚星台内交谈声此起彼伏,诸位师叔已然入座。谢闻笙昨日没有怎么休息好,以至于她来晚了些。 她正打着哈欠朝场中走去,却听见一个暴躁急促的声音响起,“都让开!” 谢闻笙正想回头看看,却见黑金锦袍的少年从自己身侧信步走过。 她眉头一挑,颇有意味的瞧着顾长朝。看他这副低气压的模样,不知是谁又招惹了他。 谢闻笙正想离开,却倏听身侧响起交谈声。 叶项明坐在顾长朝身侧,举着蒲扇打趣道:“诶呦,师弟啊!这是怎么了,居然发这么大脾气?” 顾长朝偏过头,冷哼一声。半晌才开口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居然在我的长瀛殿外的角落撒了尿!” 他越说越气,使劲拍了下扶手,猛地站起身来。“被我抓到,我一定叫他好看!” 长……长长瀛殿?! 谢闻笙原本仅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可听了顾长朝的描述,她身形一僵。 遭了! 顾长朝这是把她当成撒尿的小贼了?! 昨夜她明明用雪堆将痕迹遮掩了呀,怎么会被发现呢……思来想去,她忽地猜测,那雪应是被痕迹融化了! 叶项明听此,眼神更亮了几分,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师弟啊,哈哈哈哈哈!说不定是因为你对弟子们太过严苛,惹得弟子们不虞罢了。” 顾长朝不满地切了一声,他白了叶项明一眼,“你笑什么?!没尿到你殿外你就庆幸去吧!否则某天你就笑不出来了!” 寒意来袭,想到顾长朝阴鸷狠厉的神情,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谢闻笙越想越后怕,终是做了个天大的决定。 那就是,以后换个殿外吐。 被其他人抓到还有存活的几率,若是被顾长朝抓到,那可真是死定了。 一刻钟后,聚星台内弟子到齐。崇仁师叔拿着名册清点着人数,其后开始讲述着亲传考核的规则。 他一如在辰英殿那般故意咳嗽几声,随后娓娓道来。 “这亲传考核共两项,为时四天。” “这第一项,是幻境。若是能在短时间内击破幻境,便可提前参加第二项考核。若是在这四日内都未曾突破幻境,那则视为考核失败。” “第二项,则是比分制。” 随着崇仁师叔的话音响起,这聚星台正中央霎时出现了异象。 聚星台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晃动,众人皆伏地保持着平衡。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聚星台正中央浮起一块高台,这块高台由着锁链牵引固定,高耸入云,叫人心生畏惧。 场中登时议论纷纷,有的弟子一屁股跌在地上,瞧着没入云端的高台,鼻涕泡都被吓了出来,“我嘞个亲娘嘞!俺恐高!俺不想玩!” “现在退出考试还来得及吗?!我可不想把命搭上!” “我去!这要是从上面摔下来,会粉身碎骨吧……” 谢闻笙并未理会周遭的议论声,她只是瞧着天顶的那块高台,袖下的双手不禁泛起颤抖。 她咬着牙,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刚毅。 这考核,她必须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崇仁师叔继续道:“诸位弟子需攀爬铁索至高台,其高台处则有一个传送阵,传送阵内便是考核的场所——毓极山脉。” 他话音一顿,“诸位弟子需注意,这传送阵一刻开启一次,一次仅能通过一人。” 此话一出,聚星台登时泛起一片喧嚣,场中弟子皆倒吸一口凉气,议论声也比先前更混乱了些。 谢闻笙的脸色很不好看。 考核本就需要攀爬铁索消耗体力,传送阵这个设定,是逼着弟子们在高台打斗,争夺进入传送阵的权力。 这么多人单打独斗,她定是无法应对,看来还是需想些其他办法才行。 “等下诸位弟子会收到刻有自己姓名的腰牌,每个人的灵力都会被标注,腰牌也会显示弟子们的灵力覆盖度现下是多少。” “通过传送阵进入毓极山脉后,谁杀的妖兽越多,谁的灵力覆盖度便越高。灵力覆盖度前三的弟子,最终通过亲传考核。” 崇仁师叔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篆,抵在众弟子眼前晃了晃,“每人会有一张传送符,启动传送符可回到聚星台,也意味着考核失败。” 话音一落,崇仁师叔大手一挥,几位外门弟子立于身侧,手上皆端着盛有弟子姓名的腰牌。 弟子们脚步微动正欲发放腰牌与传送符,却被一个身影拦住。黑金锦袍在聚星台处的长风之下猎猎作响,少年马尾高束,在狂风下划出一道张狂弧线。 他视线一定,从众多腰牌中拿出一枚,白玉腰牌下坠着的银铃清脆悦耳,叫少年心神清宁,烦杂心事皆抛诸脑后。 少年举起那块腰牌,眸光落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许是银铃中清心咒的缘故,顾长朝的声音少了平日里的不耐与嚣张,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他唇角一扬,“谢闻笙她有腰牌,所以......”少年话音一顿,将那块白玉腰牌揣在胸口处,“这块腰牌,不必再为她发了。” 此话一出,场中的喧嚣声不比先前少,只是少了些许刺耳的哀嚎,多了些刻意压低的议论。 “护法这是何意?白玉腰牌乃是弟子身份的象征,且其上附着弟子灵力与苍华山的保命符咒。这般贵重的东西,他怎能说不给谢师妹就真的不给了呢?!”一旁的弟子挠着头,为谢闻笙打抱不平。 “谁知道呢?也不知护法说闻笙师妹有腰牌这是什么意思。毕竟这腰牌一人仅有一枚,若是佩戴了旁人的,会产生灵力相斥,其上的灵力会将佩戴者灼伤的!”另一位弟子摇着折扇,望向前处光风霁月的黑金莲袍的少年。 “嘿呦!原来这腰牌还有这能耐?!”听了此话的弟子,正亲吻着自己的腰牌,似宝贝一般珍贵的不得了。 “何止啊!这腰牌简直就是另一个你。如果你受了伤腰牌便会出现裂纹,若是你感到恐惧,这腰牌便会剧烈颤动。”那弟子话音一定,神色肃穆了几分,“还有,如果腰牌的主人死了,这腰牌便会碎裂。” 身旁的交谈声一清二楚皆落在谢闻笙的耳朵里,她的眸光同那炽热的视线相对。 顾长朝...... 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腰牌拿走?谢闻笙百思不得其解,绞尽脑汁回想着游戏剧情。 在原游戏中,她倒也是听说过这腰牌的作用,不过讲解太过无聊,她扫了一眼便开启了新的剧情。现今回想起来,当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若会产生灵力排斥,谢闻笙怎么一点感觉没有?反而正如顾长朝先前所说,这腰牌倒是叫她的旧伤不再因天寒而泛起刺痛了。 她的思绪翻飞,却被胸口处传来的滚烫感拉回现实。 谢闻笙眉头紧皱,只觉胸口处似有沸水流过。许是还未完全适应此处的生活,谢闻笙只往怀里揣过一件东西。 那便是,顾长朝的桃木腰牌。 若真如身旁弟子所言,这腰牌乃是主人的映射。那她还真想问问顾长朝,这腰牌烫的像个火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顾长朝开口提及她时,众弟子皆看向她。所以,她捕捉到了那抹狠戾,震惊的目光。 以及,双刃对危险泛起的哼鸣..... 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江楹音发现了双刃功法的存在。 聚星台一旁的古钟响起,唤回所有人的心神。顾长朝位高权重且又天资绰约,自是没人敢对他的行为发出什么疑问。 一切事务皆安排妥当,崇仁师叔挥动手中拂尘,口中念着法决。 谢闻笙只觉一阵困意来袭,脑袋一沉,便躺了下去。场中的所有弟子皆东倒西斜地躺在地上,有的弟子份量太重,倒下那瞬间激起一片尘土,鞋也不知道飞到了哪个有缘人的身上。 池念躺在地上呈着大字型,砸吧着嘴,流着口水,倒是将砸在脸上的小布包浸湿。看样子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味佳肴让她流连忘返。 而谢闻笙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始终眉头紧皱,双拳紧握到泛白,没有一刻放松的时候。 崇仁师叔挥了挥手,弟子颔首,随即在古钟前点燃一炷香,意味着考核正式开始。 无尽的黑暗过后,谢闻笙首先感受到的是头部传来的抽痛。她的意识重聚,随后注意到身侧响起一个不紧不慢且温和的声音。 听起来,很像在讲睡前故事。 “农户为了养育妻儿,不得已卖掉了陪伴他多年的老黄牛。他打算拿着这些钱,去邻城里开一间腊肉铺,用尽积蓄一口气租了五年的店面。起初他的生意是京城内最有名的腊肉铺,每日在店外排队的人从这街排到了那街,生意红火好生气派。” 那声音一顿,暗自叹息了一声,“可好景不长,朝代更迭战乱四起。敌军侵占了邻城。而他店内的一切积蓄与家当皆被城内的百姓抢夺......” 说到这,那人有些哽咽,似是不忍心继续开口。 谢闻笙徐徐睁开眼,眼底似是冗杂着浑浊白雾,她望向床榻旁的少年。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对身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至极。 强烈的陌生感让她的内心警觉起来,似是有一把刀刃正欲刺开沉重的黑幕。 床榻旁的少年感受到了那股目光,他眉头一挑,似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伸手盖好谢闻笙的被褥,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阿笙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还没有睡着。” 少年眉眼低垂,沉默了半晌,许是在内心做着些许挣扎。而后他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那我接着讲故事哄阿笙睡觉,好吗?” 谢闻笙头痛愈烈,她总觉自己遗忘了什么,大脑中宛若一片死海。想到这,她莫名的有些烦躁,可开口那少年的声音似是有些魔力,总能安抚她浮躁不安的心。 她看出少年内心的纠结,谢闻笙也不喜强迫他人。便径自坐起身,摇了摇头,张着沙哑的嗓,“不用了。” 话音一落,那少年身子一松,似是松了口气。 他朝谢闻笙伸出手,语气温柔到极致,“昨日阿笙说要为暨白做个竹蜻蜓,我现在带阿笙去做,好不好?” 谢闻笙还未回过神,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她看着身前的陌生面容,终是疑惑地问出,“你是谁啊?” 闻言,身前少年一怔,随后很快便又恢复了神情。因为谢闻笙以前也和他开过这种玩笑话,小孩子的天真乐趣罢了。 少年洋溢地笑,眼底柔和祥润,“阿笙,我是陆子晋啊。”他歪了歪头“子晋也想问,阿笙是谁呀?” 陆...... 子晋?! 谢闻笙眼底巨震,那片浑浊白雾随之淡化,逐渐被一抹澄澈替代。 屋内灼香浓重,呛的她咳嗽了一阵,子晋吓得连忙掐了香料。她内心一凛,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场景内的割裂感拨开了她思绪中的阴霾,还于她的清芒。 她想起来了! 她先前明明是在等待亲传考核,而现今来到的这个鬼地方,约莫便是第一重考核——幻境。 幻境源自人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回忆,还好这幻境是源自恶女,而非她。否则谢闻笙也会沉溺其中,无法快速醒来。 陆子晋带她来到了覃府的后院,那里长着一棵柔软如丝的垂柳,伴着温润长风,不时摆动它轻柔的枝桠。 而这垂柳之下的荫蔽处,放置着一张小桌,是他们书写画画的地方。 陆子晋拿来一把小椅子,按着谢闻笙坐下,随即拿出自己提前做好的竹蜻蜓,在谢闻笙的眼前晃了晃。 他嘴角旁浮现着浅浅梨涡 ,看起来温润又阳光,“阿笙,你快看!” 谢闻笙一怔,“不是说要我们一起做送给暨白哥哥的吗?” 少年见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倒是觉得小丫头可爱极了,眼底皆是宠溺,“对呀!所以这个竹蜻蜓。” 陆子晋一把将手中的竹蜻蜓塞进了她的手里,继续道:“是给阿笙的!” 院内长风吹至,谢闻笙猛然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少年见状,很是焦急地上前询问,“阿笙,你怎么了?!” 谢闻笙眼底闪过的忧伤霎时被一抹笑意替代,先前情绪的残留仅有那丝眼角的微红。 她指了指眼睛,委屈地道:“才刚进了沙子。” 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年,对她无微不至,是世间难有的温柔纯良。 谢闻笙眉眼低垂,眼底郁色难掩。倘若,倘若陆子晋没有死……他现在一定会因为兄妹二人入宗修道而感到骄傲自豪。 他也会过上好日子的。 不过,子晋…… 最叫人难过的,是那个你最在意的人。 他的心,是铁做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陆子晋捋平她头上炸毛的头发,似是在哄小孩那般安慰着,“沙子坏沙子坏,阿笙不哭。” “阿笙不哭……” 他的眼里情绪覆涌,满是名为焦急的汹涌之海。谢闻笙鼻子一酸,抬手遮着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趁机抬眼向上看,将眼泪都憋了回去。 许是看了覃家旧事的缘故,每当谢闻笙看见这光风霁月的少年,温柔有耐心地对她讲话,对她笑。她就莫名的感到难过,为陆子晋难过。 她想不通,这般至纯至善之人,为何会落得那般尸首分离的下场。 谢闻笙努力平稳声线,试图转移些注意力,“子晋,我们来做竹蜻蜓吧。” 陆子晋见她依旧笑脸盈盈,也因她的开心而感到高兴。脸上登时堆起笑意,“好。”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动着手,“先用一块薄木片,用刀刃削为三段,其后……” 谢闻笙的视线空洞,思绪不禁出了神。现下,她正处于恶女的幻境中,若想破除幻境,只需摧毁曾经她最在意的东西。而恶女所在意的,想必只有覃暨白了。 她的幻境立于此景,也只能说明她怀念的是子晋还活着的日子,许是因为那时的覃暨白对她最为热情。 这个片段,她在原游戏剧情中见过,二人制作竹蜻蜓时,覃暨白前来此地。 所以她现下自是不急,只需在此等着少年前来送人头,方可大功告成。 “一段为正方,另两为矩,不宜过宽……” 谢闻笙一回过神,便瞧见这竹蜻蜓已然做好大半。见他这副自顾自地模样,她连忙打断道,“子晋,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做吗?你怎地自己动起手来?” 陆子晋许是没有想到谢闻笙会这般直白地问,弄得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终是坦白从宽,“这竹蜻蜓,需要动用刀刃,危险的很……” “所以你便不打算让我来了?”谢闻笙倏地打断他,一把从他的手里夺走刀刃。 陆子晋脸色骤变,是先前从未有过的紧张,伸手便要去抢,“阿笙!快还给我!” “子晋,你没必要一直这样照顾着所有人。”她向前伸出手,调转手中刀刃,刃尖对着她,而刃柄却对着子晋。锃亮的刃面上倒映着少女锐利的眼芒,“你无需依附谁而生,也无需低看自己。你才是本位,是这命途的主宰。” “所以,无需为他人付诸一切。” “那你呢?”陆子晋声色沉沉,“你可以做到不为他人,付诸一切吗?” 先前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与素来娇生惯养的覃府小姐大相径庭。但子晋却不觉奇怪,因为他心里的谢闻笙,或许本就是这样,娇弱胆小,却又□□锐利,遇到困难从不哭泣,也绝不放弃。 院内枝叶轻摇,天边竟布着些许阴云,仅存的一缕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打在她的脸上泛着丝丝暖意,可她,却身如寒窑。 谢闻笙沉默良久,她的心里答案明晰。 她做不到。 她愿意为她的所爱,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万劫不复,哪怕神魂寂灭,也自在逍遥九死不悔。 陆子晋拿着手帕,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痕,他轻语安抚,“阿笙,我们都做不到。你又何必强求我呢?” 谢闻笙揉了揉眼睛,“真是个呆子!” 身侧少年正举着蒲扇为她遮着太阳,耐心十足地安慰着她,“阿笙不必为我担心,我所在意之人,仅有家人、老爷、还有暨白和你。”少年声音坚定,“所以我做的决策,皆不悔,不怨。” 谢闻笙抬眼瞧他,正想开口劝说什么,却倏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笙,子晋,你们在做什么?” 回头便见那个熟悉的温润少年,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朝着二人走来。 “我们在玩竹蜻蜓呢。”陆子晋抢先开口,随后视线落在少年手上焦糊且卖相丑陋的糕点,他下意识抽了抽嘴角,“暨白,这是你……亲手做的?” “对啊,阿笙最爱吃桂……”少年声音一停。 “暨白!”子晋焦急的声音响起。 鲜血霎时从他的心口处喷涌而出,溅了谢闻笙一身。她的右脸皆是滚烫粘稠的血液,包括她的眼睛。 她的眼里盛着猩红的鲜血,神色淡漠,看起来像是在清理一个脏臭的垃圾那般。 “阿笙,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松手,把刀放下!这样下去暨白会出事的!”陆子晋上来便要拉开她,却被谢闻笙周身散开的气压震开。 谢闻笙的面上看起来平静且凶狠,但她的双手却抖得厉害。手背上黏腻滚热的血液正朝着她的手腕流去,划出一道蜿蜒血线,恐怖又诡谲。 她在害怕。 虽然她经历过很多,可她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杀了人。当她看到与感受到那滩猩红的鲜血,视觉与感官上的冲击将她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 可她脑海中有一个明晰的声音,在告诉她。 覃暨白,他必须死。 “阿笙……为什么?”覃暨白握住胸前颤抖的小手,他眼底的心痛化作眼泪汹涌溢出,滴在少女鲜血淋漓的手上,淡开了些许血渍。 后院的天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来,谢闻笙咬紧着唇,眼底郁色厚重。可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却叫她越发镇静以及清醒。 她的眼里,锋芒毕露。 手中力道一紧,刀刃没有一丝犹豫,完全没入覃暨白的心窝。谢闻笙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神情,睁着涌出汩汩鲜血的眼,咬牙道:“覃暨白,是你对不起他们,是你不辩是非,是你罔顾人伦!” “轰隆——”,天边雷鸣乍响,雷雨飓风下的闪光肆虐,毫无停歇。 她穿着素白干净的纱衣,狂风卷起她的衣袂,此刻衣上渗透的血滴正被罡风卷走,被猎猎雨水混杂成一场血雨,残破且凄凉。 飞溅而来的鲜血落在她的额间,顺着她的眉心、鼻梁滴在她的唇上,许是混杂着些许眼泪,又腥又咸。 他呕出一大口鲜血,艰难地唤着她,“阿笙……我想,一定是我做错天大的事,才会让你这般决绝。阿笙……” 幻境的源头被损坏,她眼前的少年身如薄纸,开始渐渐随风消散。 最后残留在她耳边的,是覃暨白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 谢闻笙手中的刀刃跌落在地,其上飞溅的鲜血也随之消散,碎裂。 一切都结束了...... 后院的花草树木,以及这人间的雷云飓风,还有扯着她裙角的子晋,皆随着幻象消散崩塌。 谢闻笙胡乱地抹了把脸,在这孤猎飓风之下,信步走进眼前的虚无隧道。 覃家旧事...... 明明与她无关,可为何她的心竟这般痛,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的谢闻笙,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她的心痛,与奢望。 可她却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她只是听过她的故事,知晓她的来时路,却不曾真真切切地成为她,比如走过她曾走的路,看她曾看过的绚丽繁华,经历她曾经历的没落凄凉。 所以,她从来不是人们口中的恶女。 隧道的尽头是一片白茫,谢闻笙眼里的刺痛也随着幻境消散,彷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场幻梦。 她率先感知到的,是脸上传来的凉意,还有不远处的谈话声。 “师妹啊,你说这幻境考核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他们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贵的回忆,很难不会沉溺其......”叶项明的话音被打断。 “修仙者,修的便是心道。倘若连这幻境都无法突破,那只能说此人凡心太重,不宜入我诸星门的修仙之道。”云霁的声音徐徐传来。 叶项明知晓云霁说出的话便没有回头路,所以他只能暗自叹息。 谢闻笙睁开眼,看到没入云端的高台,还有苍华山熟悉的天,她长吁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场中状况仍旧如常,其余弟子皆随意地躺在地上,毫无即将醒来的迹象。只有她一人手执双刃,也只有她一人。 立足于此。 今日聚星台少了些许日光,倒是叫着寒风刮得愈发厉害。少女长发飘摇,衣袂纷飞。在这苍华山的广阔天地,虽将她的身形衬得娇小,却不失气势。 她唇角带笑,眼底是四溢的野心。 崇仁师叔看清站在场中的人,连忙惊道:“什么?!居然是她!” 众人听闻此言,皆顺着崇仁师叔的目光向场中看去。聚星台内登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哗。 项明师叔拍案而起,面上笑意难掩,“哈哈哈!小丫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云霁眉头紧皱,“这.......怎么可能?!听澹各方能力皆比她强,怎么会让她抢了先机?” “师妹啊,我早就说过,闻笙女娃的体质和天资虽差,可她的精神力是旁人无法比及的。”玄阳师叔捋着他花白的胡子,眼底很是得意,“这闻笙女娃,是个好苗子!” 聚星台内众人的议论声皆落了她的耳,旁人的质疑没有叫她气馁与自艾,反而叫她越发意气风发。 只见少女抬手作揖,声音澄澈明亮。 “弟子谢闻笙,已通过第一重考核!”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此话一出,场中其余外门弟子皆以鼓掌欢呼来恭贺她,几位师叔也是频频点头,对她很是满意。 一旁的纪渊和顾长朝倒是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纪渊素来沉默寡言,可顾长朝今日却转了性。 黑袍少年倚靠在座上,手拄着下巴,动作很是慵懒。可他的脸色看起来倒是不太好,少年眉头紧蹙着,视线紧紧追随着场中笑容四溢的少女,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抽痛。 她在逞强。 顾长朝先前明明感受到那块腰牌的剧烈颤抖,他还以为这块腰牌要碎裂开来,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叫他更为震惊的是,在现下,那腰牌颤抖的剧烈程度依旧未减。他不敢想象,这样坚固的表面,到底需要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塑造维持。 或许眼前的娇弱少女,并不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不堪一击。 谢闻笙来到高台下的铁索旁,抬头仰望那块窄小、若隐若现的高台。她克制自己不去看向那聚星台下的湍急黑水,随后深吸一口气,动作很快,十分利落地直接攀上铁索。 “居然是筑基中期的实力……”云霁眯眼瞧着铁索上的少女,暗自喃喃着。 谢闻笙刚爬上铁索,便觉周遭异象大起。耳畔处是突起呼啸的长风,吹的她衣袂拍打在铁索之上,猎猎作响。 眼前的铁索不知为何也被镀上一层金光,谢闻笙心中疑惑,猛地抬头。便瞧见那高台之上的九天,浮现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罩在聚星台之上。 那阵法泛着耀眼夺目的金光,而那阵眼处的法咒符篆皆在这半空处猛地旋转,叫人看不清它真正的模样。 谢闻笙认得它。 这是在游戏终局时,仙门众人杀死恶女的阵法——流火阵。 她的思绪尚未回笼,一道火束破空朝她袭来。她慌忙侧身一躲,脚却滑了空,一个不稳挂在铁索之上。 头顶处,是无数泛着闪光且灼热的火束,而脚下,是黑水湍急的万丈深渊。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铁索,以保自己不会掉下深渊。流火阵中溢出的汹涌气流充斥着在她的周身,吹的她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手臂已然因酸痛麻木,而泛起微微颤抖。再这样坚持下去,等待她的结局只会是跌入深渊。 谢闻笙咬紧牙关。 无数条铁索在气流的席卷下泛起金属的哼鸣声,扰的她思绪缠乱,无法对现下局势做出对策。谢闻笙深吸一口气,闭眸摒弃她脑中一切杂念。随后手中力道一紧,身形霎时向上,奋力重新攀上铁索。 在这深冬之下,聚星台内的一切皆覆上一层层薄薄寒霜,在白昼里泛起点点光亮,似陨落的繁星,可实际上却是细小伤人的碎针。 她娇嫩手心的温度,融化了铁索之上的薄霜,可苍华山的天太过严寒,薄霜才刚融化,却又被这冷凝的空气重塑冰晶,随后那铁索便好似从她的手心里长出那般难以抽离。若想强行割离,便要忍受剥皮撕裂的痛楚。 眼前铁索光泽颤动,镀上的金层时明时暗。谢闻笙猛然抬头,眼底映着天顶阵眼法咒。 那法咒虽光色黯淡,可她的眼瞳却不时闪烁过一抹炸眼的金光,宛若暗夜划过的流星,充满着期待与神秘。 趁着流火阵法力不定,阵法微弱之际,她不敢有片刻停歇,每攀爬一处,那处铁索便残留下她温热鲜活的血液。她的手心已然被融化又重塑的冰霜剥掉一层层皮肉,手背也已然被这气流与长风吹的泛红干裂。 她眉头紧蹙,唇色泛白,脸色很是难看。可她那双灵动、会说话的眼,仿佛一直在重复着。 她不会输。 谢闻笙不敢看向眼前鲜血淋漓的手,只好盯着没入云端的那处高台之巅。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血腥味,她手中传来的痛感钻心蚀骨,疼得她有些发抖。 铁索刚爬不到五分之一,她的体力已然被消耗的所剩无几,额上已然布满丝丝密汗,口中也不断喘着粗气。 这样下去定然不是办法,哪怕她心怀斗志与野心,这副身体也定然是撑不下去的。她的体质虽差,可经过多日的修炼后,修为有所增长,骨骼,筋脉与体质也都会有相应的增进。 可优化后的体质仅仅维持她走到铁索的五分之一,这简直叫她不可思议。其他弟子体质虽比她好些,可定然也无法维持他们攀上高台。 莫非......这万里高台,不是靠体力爬上去的? 她的思绪被周遭骤起的狂风打断,那气流打在她脸上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刃,火辣辣的疼。她心头一凛,视线落在天顶处的流火阵上。 谢闻笙眼底巨震。 那流火阵再度旋转启动,无数道火束蓄势待发,皆围绕着阵眼盘旋,在长空之下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弧,其架势看起来比先前的攻势还要强悍。 “嗡——”,所有铁索皆剧烈颤动,震得谢闻笙虎口一痛。 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些火束势如破竹,刺破聚星台的长风,精准无误的刺在她的肩膀处。 谢闻笙很想将那道化形的火束从自己的肩头拔出,可她已然没有力气去维持她的动作。她宛若一尾枯萎残败的蝶,只能任由那道火束带着她刺破长空,从铁索之上,一坠而下。 随后便听“咚——”的一声,那道火束将她定在聚星台上。 眼中的高台离她更远了些,身后是大地平稳的支托,让她终于能有片刻的喘息。 聚星台的地被她砸出一个深坑,场中登时烟尘四起,浮动在她的周遭。眼前被遮上一层似有若无的尘沙,叫她看不清那处心中的高台。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涌着鲜血,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禁将着粗粝尘土灌入鼻腔,惹得她咳嗽了好一阵。 “谢闻笙!” 聚星台的人仿佛都傻了眼,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一个素来嚣张的声音划破长风,传至在场的每个角落,清亮又焦急。 谢闻笙偏过头朝左边看去,透过薄薄尘土,她看到那身黑金锦袍踏破飞尘,正急切地朝她赶来。 居然是……顾长朝。 她挣扎着起身,却觉四肢酸软无力,肩膀处的伤口也有了撕裂的迹象,正涌着汩汩鲜血,毫无愈合的迹象。 少年蹲在她的身侧,那双素来夹杂着轻蔑的眼睛,此刻却好似浮涌着异样的情绪。 顾长朝垂下眼眸,让人无法窥视他眼瞳中的宿语。他长睫微颤,语气沉闷,“我这就带你走。” “师弟!不可!”不远处传来叶项明的声音,他十分着急,“你若是此刻带小丫头离开,她的考核便失败了!” 闻言,谢闻笙清楚地看见少年眼中眸光微动,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看起来很是不舍得收回。 “我还以为她会有多大能耐,原来是个连阙星第一重都未曾学会的黄毛丫头。”云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开口。“体质与天资皆这般差,不如趁早放弃,也省的白吃很多苦。” 顾长朝咬牙,语气中夹杂着警告,“师姐!” 玄阳师叔见场中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开口解释着,“师弟你别激动,师妹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闻笙女娃体质与天资逊色,需要比旁人吃很多苦,所以才......” 云霁师叔素来皆是冷面严苛之像,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她立即出声打断道:“这位女弟子同师弟毫无渊源,师弟三番两次因她而与我争吵,不知师弟是否可生了情愫于她?” 谢闻笙睫羽颤动。 她的视线落在身侧面色沉郁的少年上,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瞳中好似夹杂着一丝期待。 如果......正如云霁所说,顾长朝对她生了情愫,那她便是又多了一条退路。 身侧少年倏地站起,偏过头,将先前落在谢闻笙身上的视线转移到脚下。 “我没有。” 顾长朝的声音幽幽,“先前在清樾台时,我误伤了她,所以自是对她格外关照些,不想辱没了良心二字。” 少年的声音犹如清冽的冬风,能够唤醒人的心神,也能让人感到寒冷。 或许她本就不该对顾长朝抱有期待,他明明是魔王之子,是最阴鸷狠心的乙女男主,想要让他动情付诸真心,这本就是不可奢望之事。 谢闻笙的视线落在少年的头顶上,不知何时他的好感度已然突破了30%,尽管较先前比起来已经高了不少,不过实际上只是少了几分讨厌罢了。 她眸光绵长,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几秒,随后她竟惊奇的发现。 这好感度居然在下降?! 28%。 26%。 22%…… 如果说顾长朝不喜欢她,她自然能够接受,可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好感度却在急速下降...... 难道只是旁人的随口一问,便叫他这般厌恶至极吗? 她咬紧牙关,撑着塌陷的大地挣扎着起身。少年见状,连忙俯下身来打算扶着她。 谢闻笙倏地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我自己可以。”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她努力好几次才勉强站起身,少女身形轻晃,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再度摔倒。 她肩头处的伤口已然不再流血,血渍干涸凝固在她鹅黄色袄裙的肩头处。纹路肆意交织错落,看起来就是一朵妖冶明艳的花朵,明媚至极,仿佛她身上的一切伤痕皆会成为她最耀眼的奖章。 也是无法打败她的象征。 “别再逞强了。”少年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谢闻笙双手捏决,手中双刃光华乍现,霎时化为一柄长剑。她手持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随后剑身爆燃,其上的金光璀璨耀眼。 少女歪头轻笑,金光打在她的侧脸,看起来是那般娇俏温柔,但她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护法,我不会认输,也不会输。” 话音一落,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向脖颈处,手指一动解开系带,清刺印再度浮现。 她的眼底金光暗涌。 “轰——”,手中长剑光泽更甚,金光随着长风飘动,高度已然没过少女的眉睫,将她半个身子都镀上一抹金色,看起来神秘又圣洁。 在少年震惊且诧异的注视下,谢闻笙剑花一挽,金色暴涨的焰火随着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长虹,聚星台内霎时被燃亮。少女提剑向铁索处冲去。 场中众人眼底皆倒映着直冲天际的灼光,仿佛有人将他们定在原地那般,毫无动作,甚至有人不自觉张起了大嘴,目光紧紧跟随着在场内持剑跃高台的少女。 率先回过神的,自是众师叔内修为最高的云霁,她拍案而起,瞳孔猛地一缩,“她这灵力是怎么回事?!” 云霁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谢闻笙明明只有筑基中期,她先前的表现也一一落在了云霁的眼里——一个连阙星第一重都未曾学会的笨丫头,怎么可能会爆发出这般骇人的灵力。 “是神器!那是神器啊!”崇仁师叔同样不敢置信,指着不远出的那抹金色道。 话音一落,场中登时泛起一片喧哗。 神器的稀有程度,是连最低级的修仙者都知晓的。目前已知出世的神器,仅仅才有三把。一把是在发展最为繁盛的宗门——衡崖宗,一把则是在魔界地宫,而最后一把,则是在诸星门最隐蔽之处。 可现今,第四把神器出现了! 还在一个天资与体质低下的少女身上...... 云霁脸色很是难看,她袖下的手微微发抖,脑海中不禁浮现一帧过往,登时叫她冷汗出了一身。 一切都太相仿了...... 这一切都太相仿了! 素来沉着冷静的云霁在此刻眼底霎时闪过一丝惊慌,脑海中浮涌的记忆叫她的头抽痛一瞬,她连忙扶住了身前的桌案。 “师妹!”叶项明很是了解她,所以云霁能够注意到的事,他自然也会注意到,“云菇没有做到的事,不意味着小丫头也做不到。” “她,或许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惊喜......” 云霁身形一僵,她喉头一滚,却未曾开口。 聚星台内长风愈演愈烈,黑云在上空凝结成滚滚漩涡,风声鹤唳,吹过谢闻笙的耳畔泛起呜呜声,听起来似是臣服,又似是挣扎。 流火阵许是受这四溢的灵压影响,泛起剧烈颤抖,似是正孕育着更强大的招式来抵抗阵下之人。 才刚的失利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意识到,光凭体力是无法攀爬铁索达至高台的。先前她还以为这体力与毅力也会是考核中的一项,没想到这第二重考核自始至终比拼的只有一项,那就是。 灵力。 星芒刺破飓风风,带着黄衣少女直直逼向长空。谢闻笙微微抬眼,右眼霎时被一抹金色覆盖,她凝聚灵力,注入手中哼鸣躁动的长剑。 “嗖——”,金芒长剑脱手而出,精准无误地刺进了流火阵的阵眼处。 聚星台内气流席卷,在这阵法与长剑的摩擦下溢出阵阵灵压。长空之下,是一抹极速坠落的鹅黄色,少女双手捏诀,操控长剑刺破阵眼,面对猛烈的下坠也毫无畏惧。 这流火阵的法咒一直在积蓄,她见过游戏中的流火阵,万道火束,无处可避,一道火束便可要人性命。才刚它的威力,也仅仅展现了十分之一而已。 所以,她必须要赶在流火阵的力量微弱时,抑制它片刻。 橙红色的流火阵光华黯淡些许,剑尖已然没入阵眼。一阵急促席卷的气流后,流火阵静止了。 “我的流火阵!”崇仁师叔看着天顶处光华四溢的长剑,他不禁惊呆了眼,“她怎么可能破了我的阵法?!” 崇仁师叔在亲传考核里的阵虽说不上用心,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弟子可以破除的。可如今,他却看见了这种情况,急得他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破不了流火阵。”一个犹如清冽松泉的声音徐徐传来。 纪渊手持瓷杯,头也未抬,罕见地开了口。 “为何?”项明师叔偏过头去看他,问道。 这流火阵已然停止,其上的灵力也消弭不见,怎么看此阵都像是被破解那般。 “筑基中期的修为。”云霁师叔开口,“就算有神器加持,她也不会强大到可以破阵。” 众师叔中,只有云霁勤修苦练,获得掌门的青睐,所以她说的话,旁人自是毫无疑问的。 少女勾唇一笑。 耳畔是下坠刮过的气流声,发丝乱舞,一如她张狂、势在必得的神色。 她唇瓣轻阖,“剑归。” 长剑立即破空而来,那天顶处的流火阵光泽复亮,泛起微弱的橙红。 谢闻笙眼疾手快,牢牢握住朝她飞来的长剑。她周身一旋,手中长剑光华四溢,宛若夜晚的灼灼星芒,璀璨、神秘。 没有了流火阵的阻挡,长剑势如破竹,自底处直直飞向高台。谢闻笙唇角一扬,漆黑的眼瞳中仅有那炽燃的长剑,与近在咫尺的高台。 “砰——”,长剑刺入石砖,发出地动山摇的响声。剑身一侧,是稳稳立足于高台的少女。 高巅之处,阴云漩涡之下,金色光华随风舞动。少女持剑而立,发丝拂乱,却无法遮掩她明媚的神色。 她从容自信、意气风发,是不可忽视的耀眼。 “嘿!这闻笙女娃!”玄阳师叔拍手叫好,“果真有两下子!” “可不是嘛!我看这小丫头,前途无量!”项明师叔偷偷用手肘怼着身侧少年,“你说是不是啊,师弟。” 面对叶项明的挑逗,顾长朝头都未抬,更不用提什么回话了。 他的心思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心里莫名其妙烦乱的很。 场中其他诸位师叔,也同意沉默寡言,一个若有所思,一个素来沉寂,还有一个沉浸在阵法被克制的自我怀疑中。 谢闻笙对着不远处的几位师叔,抬手作揖,随即那抹鹅黄色的裙角隐没在传送阵中。 云霁手指微动,聚星台上空浮现一幅空白画卷,其上泛着金色的文字。 【一:谢闻笙 0%。】 这幅画卷上的文字,会随着进入毓极山脉的弟子增多,而进行改变,来反应诸位弟子的排名。 “你们觉得这位女弟子,如何?”崇仁师叔经过一阵自我调节,总算是接受了自己的阵法被新弟子克制的事实。 云霁冷笑一声,“性格乖张,天资低下,难成大器。” “诶,师妹。”玄阳师叔连忙摆摆手,对云霁的话表示极为不赞同,“我倒觉得闻笙女娃肯吃苦耐劳!且谦逊有礼!谁说天资差就一定不会名满天下?若是空有天资,没有耐力,这才是难成大器!” 项明师叔闻言,脑子灵光一闪,“既然师兄这般支持小丫头,不如我们下个注?就以门内每月发放的灵丹为注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皆落在他身上,但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面上毫无讶然之色。诸位师叔中,唯有项明师叔最留恋人间,最爱凡间的把戏与小玩意。 每年在苍华山的时间少的可怜,说得好听些是外出游历,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下山去吃喝玩乐啦。 “师兄,你快下注呀?”项明师叔催促着。 玄阳师叔瞟了他一眼,不满地哼哼几声,“我先看他们下多少。” “这届弟子中,唯有那位粉衣少年天资卓越,颇有几分师弟曾经的风范。我想这第一定是非他莫属。”崇仁师叔思索一番,“我赌两瓶灵丹。” 见有人捧了自己的场,率先开口,项明师叔自是开心得很,“我也赌沈听澹!我赌三瓶灵丹。” 此话落了耳,玄阳师叔冷哼一声,“先前看你小丫头长小丫头短的,合着最终你赌了其他弟子,表里不一之人!” 玄阳师叔继续道:“我赌闻笙女娃,五瓶灵丹。” 叶项明谄媚地捏了捏玄阳师叔的肩膀,“师兄啊,这小丫头的表现确实亮眼的很,可那名叫沈听澹的弟子当真是一位奇才!小丫头对上他自是没有胜算的。” 项明师叔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其余三人皆未有开口的迹象,他试探性的问道,“就我们三个吗?” “师妹与纪渊师弟素来不掺和这种事,你就莫要想着要他俩下注了。”崇仁师叔喝着口热茶。 话音未落,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角落处响起。 “我赌谢闻笙,二十瓶灵丹。”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开口的男子面容冷峻,清逸出尘,除了纪渊还能有谁。 “嚯!我难不成是早上吃了菌子?”项明师叔摇着手中蒲扇,似是要将眼前的男子看出个洞来,“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赌了二十瓶灵丹!” 话音刚落,便听他身侧的黑玄袍少年冷哼一声,“装货!” 纪渊唇角一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越是看他气急败坏,纪渊越有一股异样的成就感。蓝白宽袖下藏着的那只手缓缓攥紧,他的脑海里,浮现先前顾长朝奔向她的身影。 顾长朝,他算什么东西。 项明师叔拿着蒲扇在他头上倏地一敲,“谨言慎行!” 少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玄阳师叔的声音从不远处徐徐传来,“师弟,你不下赌注吗?” 顾长朝拄着下巴,随意地倚靠在椅子上,他沉默良久。 最终唇瓣轻阖,“不下。” 他与那位女弟子,仅是同门之缘。才刚的事情是他冒昧唐突了些,才落下了口舌。这聚星台内还有些前来凑热闹的外门弟子,现下他若是再做出些举动,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少年话音一落,众人皆暗自叹息。唯有那仙风道骨的墨发男子,不合时宜的笑了一声。 …… 传送阵内气流席卷,经过眼前的一片无尽混沌后,她终于看清了世界的天与地。 灰蒙蒙的天,不见天日。地上也布着厚厚的积雪,眼前是一片雪松林,在沉雪的覆盖下隐隐约约透露出来青绿枝桠。 她缓缓坐起身来,掌心触地,不小心拨开地上的积雪,其上传来的凉意不禁使她的手上的伤口泛起一丝痛感。 这冬日寒霜凛冽,考核期限还有不到三日之久,这般一直在户外生存,她手上的伤口很难不会恶化。 谢闻笙从袖口下掏出一个玉瓷瓶,用指尖捻着瓶身,将药末倒在掌心。 她的鼻腔内充斥着药物的檀香味,清冽淡雅。 伴着耳边的长风,不禁将她的思绪拉回某个瞬间。那个阴暗潮湿的锁妖塔内,长着漂亮鱼尾的鲛人,正在昏黄摇曳的烛灯下,睁着水汪汪的深蓝眼眸,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身上的伤,有没有痊愈。 谢闻笙短暂回想片刻后,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的一片裙角,利落地包扎在自己两手的掌心处,随后拍了拍屁股起身。 她没有忘记自己身处是何境地,也没有忘记自己此番一遭是为何而来。 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余光好似瞥见了什么东西。她眸光一定,转头瞧见了自己身后积雪融化后的大地。 她心头一跳。 眼前的大地,泛着湿润的水渍——融化的积雪,而其下,竟是葱茏翠绿的草地。 这简直叫她不可思议。 她放眼望去,审视起周遭。却意外地发现,这地方,所有植被花草,皆生长地繁盛葱茏,毫无颓败凋零之迹象。 这里的植物,不会被浩劫侵袭,也不会被风雪残败。 仿佛是在昭示着,不死不灭。 毓极山脉……当真是个好名字。 目前看来,此处的这个设定倒是没有叫她察觉到危险气息,她暗自松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并且现下的时间里,她也无法对此深思熟虑。 谢闻笙凭着玄阳师叔先前告知的聚凝草位置,一鼓作气便毓极山脉的深处走去。 未出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发觉身上的衣物愈发沉重。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体力不支,才会引发这种错觉。 直至她注意到她袖口处透亮的冰碴。 她凑近一瞧,指腹将袖口的冰碴尽数碾碎,结果这冰碴并没有化成水,而是化为缕缕光华随风飘散而去。 这难道是……灵力?! 这毓极山脉内,草木葳蕤,即便是在寒冽的冬日,也不曾凋落。想来便是灵力在维持着此地生灵。 可这灵力,维护植被生长,又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将她的衣物冻结? 这个地方,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谢闻笙俯身探去,发现自己的裙角处也爬满了洁亮的寒冰。她指腹凝聚灵力,抵在寒冰之上。 同样的光华散去,她的猜测没有错。 毓极山脉内雪虐风饕,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仿佛她身处之地不是妖兽成群的考核地,而是一片充满古怪的荒野雪原。 她祭出长剑,指尖拂过雪亮的剑身。 “唰——”,剑身光华暴涨,亦如先前聚星台那刻,灼热亮眼、生生不息。 她将剑背在身后,耀眼的灼光将她整个人都烘烤地暖烘烘的,先前衣袖与裙角处传来的凉意也霎时全无。她额上尚未痊愈的伤口,也在这金芒的映衬下,泛着微弱灼光。 灵力与灵力相抵,就算此地有古怪,也对她无可奈何。 处理好这一切碍事的家伙后,她又重新赶路打算在其他弟子尚未离开幻境的时间内,拿到聚凝草。 亲传考核于她而言非常重要,可这聚凝草,她同样不可放弃。 只有拿到聚凝草,她的计划才回到正轨。 一路上,天边一角偶尔飞过几只妖气淡薄的乌鸦,谢闻笙双手捏诀,操纵灵剑将其一击毙命。 她看着从天顶砸下的乌鸦,她不禁叹了叹气。 唉,乌鸦虽小,但也是肉呀。 脑海中灵光一现,她好似忽地想到了什么。谢闻笙连忙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桃木腰牌。 其上写着飘逸大气的三个字——顾长朝。 谢闻笙将它别在腰间处,一是因为顾长朝曾说,这腰牌可以抵御华镰的攻击,也可让伤势好得快些。二是这腰牌,可以看见灵力覆盖度。 她捧着腰牌瞧了一会,发现其上浮现出文字。 壹佰。 谢闻笙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还是壹佰,那边说明,还没有其他弟子进入毓极山脉。 她就这样一直前往山脉深处,在路上顺便操纵灵剑,杀几只小妖小怪,也算是两不耽误。 直至谢闻笙的眼前出现一道悬崖,她倏地止住了脚步。 悬崖的那侧,是一片的漆黑无尽的山林。其上的草木植被皆是灰黑色,毫无生机,似是被什么污浊之气侵袭覆盖那般。 悬崖之下,是一条蔚蓝清澈的河流,潺潺流水,生机浩然,水势汹涌,是与悬崖两边相反的存在。 河流的这侧,是纯白之境,而河流的那侧,却是黑寂之地。 叫人看了心生胆寒。 这边天上下的暴雪,到了那头,也化为了黑雨。而这天顶之处,也是两级分化,犹如一阴一阳。 一头是苍茫的白,另一头则是阴沉的黑。 天与地,皆是死寂的黑。 而那对岸的晦暗中,却存在着一抹熠熠生辉的耀光。 它悬于对岸的半空之处,耀眼的光泽让人难以忽视。 谢闻笙额角一抽,这光……不会就是聚凝草吧。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心里的直觉在告诉她。聚凝草,就在对岸。 她一手持长剑,一手捏诀操纵。转眼间,灵剑便刺破长空,激起阵阵风流,带着她来到了对岸处。 谢闻笙手中浮现出一柄纸伞,撑在头顶。她站在岸边处,鼻腔里充斥着阴冷潮湿的土地翻新味,与草木、皮肉的腐烂味。 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很不妙。 黄衣少女撑着伞,行进至这场雨幕之下。 此处迷雾重重,空气也是黏腻潮湿的,惹得她衣袖裙角湿漉漉的,泛起一层潮意。 毓极山脉内妖兽肆虐,可在此地却出了奇的寂静,仿佛除了她,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 放眼望去,路的两边皆是枝叶灰暗的松树,明明是那般傲岸不屈,可镀上层黑色后,竟叫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简直是……太诡异了。 “轰隆——”,耳边是刺耳的雷声,眼前是破空而来的闪光。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眼前的晦暗迷雾消失殆尽,取之而来的,则是一面黑石砌成的山崖。 而那聚凝草,就在这个山崖的顶峰处。 长剑在她的手中泛起一阵哼鸣,随后光华退散,双刃浮现在她的手中。 双刃锐利且便捷,适合在这处诡树横生,枝叶锋利之地,开创一片天地。 她没有半分迟疑,手持双刃周身一旋,在半空处,手疾眼快地将刃尖刺进漆黑崖壁内。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没有半分湿意。她垂眸一瞧,发现那水滴落在身上,登时化为一阵黑气升腾、消散。 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手中灵力覆涌,她拔出双刃,借着灵力向上一跃,稳稳落在顶峰之处。 顶峰之上,临近天顶黑云,不远处雷光在云层内翻滚覆涌,激的黑云滚动个不停。 她毫不犹豫,一把将聚凝草摘掉,随后放进自己的乾坤袋内。 感受到聚凝草澎湃、汹涌的灵力后,她才长吁一口气。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此刻,她才惊奇的发现,这顶峰的后面,竟不是悬崖峭壁,而是一片同样死寂沉沉的黑海?! 海水汹涌地拍打着作为岸边的顶峰,天幕上的暴雨倾盆,浇注在黑海之中,宛若一滩沸腾的热水,充斥着危险与诡谲。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股浑浊、厚重的骨灰味霎时涌进她的鼻腔,粗糙劣质的空气不禁使她泛起一阵咳嗽。 顶峰后的黑海辽阔无边,放眼望去,再无任何陆地与生灵。天海相接,灰蒙的天与黑寂的海,总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谢闻笙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心里的想法愈发明晰——此地不宜久留。 她转身便从顶峰处一跃而下。 毓极山脉深处的风声诡谲,呼啦啦的打在耳畔,像是婴孩的啼哭,又像是厉鬼的嘶吼。黑色大地离她越来越近,眼看便要远离那处诡怪之地,她暗自松了口气。 “嗖——”,一道破空声自她身后传来,她正欲循声望去,却倏觉腰上一紧,眼前的大地山石,以及黑松,皆正在急速后退。 慌乱之中,她伸手朝腰上探去,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粘腻、且带着湿意的东西正仅仅缠在她的腰上,带着她远离地面。她手中凝聚灵力,狠狠地拉扯着腰上的东西,直至慌乱中,她意外摸索到一排排凸起,她眉头一蹙。 这是......吸盘?! 如果她猜的没错,紧紧缠在她腰上的东西,是触手。 “阙星!” 天幕下着厚重的黑雨,雷鸣声地动山摇。少女的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整个深谷中。 一道剑光划破长空,自阴沉天幕上猛地袭来,精准无误地刺在她腰间的触手上。 未出片刻,剑上的星芒霎时湮灭,化作一块破铜烂铁,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抹鹅黄色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山崖前,隐没于顶峰之上。 她手中不断凝聚灵力挣扎着,却也无济于补。一遍遍的无效尝试,让她的四肢愈发寒凉。 谢闻笙心跳得很快,恐惧油然而生。 有着清刺印加持的阙星,竟在须臾片刻中被击退,而她凝聚的灵力对它也毫无作用。很难想象,此番遇上的敌人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扑通——”,触手将她一把扯进黑海之中,急骤的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遮盖住她清明的视线,化作一团团黑气在她眼前消散。 海水倾覆,一股脑涌进她的耳朵里,呼吸被这片黑海遏制,眼前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气与海水吞没。她闭着眼,用尽余力在黑暗之中兀自挣扎,自是没有看到她胸口处渐渐明亮的蓝光。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上下也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自己在黑海之下坠落、掩埋。 天边滚滚雷声愈演愈烈,一道道闪光刺破云层打在黑海之上,似是盛有怒意。所有电光搅得深海泛起惊涛骇浪,那架势仿佛要将整座黑海颠倒翻腾。 “姐姐,快醒醒。” 黑暗之中,脑海里响起一声轻唤。 谢闻笙倏地睁开眼。 身上的鹅黄袄裙已被水浸湿,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抱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天空处雷声渐平,闪光也退去了半数。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发现那乾坤袋里的灵力澎湃激荡。 还好,聚凝草还在。 阴暗的空间内,唯有她腰间闪烁着微微光点。 她伸手探去,只见那块腰牌上的文字闪烁着,先前是壹佰。 而现今,却已经变成了贰拾叁。 她微微一惊。 看样子其他弟子已经进入了毓极山脉,而且灵力覆盖度已然盖过了她。 谢闻笙有些苦恼,不知自己究竟在这里睡了多久,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唉声叹息仅有片刻,她便转念一想。方才那海里的妖兽,妖力强悍。自己此番死里逃生,已算幸事。 什么功与名,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她拍了拍屁股,唤出长剑,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这片黑寂之地。 天空处,黑云渐退,反而被一抹阴沉的灰白替代,脚下的大地也变为了苍雪的白。 她站在崖边,天幕上寒凉的雪花簌簌落在她的肩头、面颊。这股微凉的寒意唤醒着她的认知,平静且安详。仿佛在告诉她,先前的黑石朽木只是一场梦,此处再无危机。 山崖之处呼啸着凛冽长风,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对岸黑寂无光,仅有天边的闪电不时照亮着黑松林,还有那倒坍的腐木。 她的呼吸中,还残留着先前的草木、皮肉的腐烂味。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 先前的经历是真实的。 墨发被一阵剧烈的气流吹拂,她身形微侧。 “砰——”的一声,一道寒光击中了她身后的雪松。 谢闻笙抬起眼,眼眸中意味深长。身后的雪松泛起吱呀吱呀的脆响,下一秒便倒坍在她的脚边。 雪雾弥漫,一人身影自树林中走出。 长风猎猎,少女唇角勾起,面上一副明媚娇俏的大小姐模样,但她的眼底却涌起杀意: “看来,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对面那人神情狠戾,手中捧着个破碗。正是在原游戏中与她有着过节的江楹音。 谢闻笙手指划过长剑,剑身燃起璨光。 她眼眸微眯。 果然……该躲不掉的,无论如何都躲不掉。 江楹音一身白衣凌寒傲雪,看起来宛若天上的谪仙,清冷又高洁。可细瞧却会发现,她周身透露着阴森、可怖的黑气,一如先前的黑寂之地。 谢闻笙神色一愣,随后恢复正常。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阵黑雨化作的黑气,想必她的灵力暴涨,定是与这黑气有关。 看着谢闻笙手中的双刃化为长剑,她额角青筋暴起,“果然是你夺了我的阙星!” 雪松林风雪愈演愈烈,冬风卷起她的裙角,与她乌黑的发丝。少女身形瘦削,却又站的挺立,她的声音清脆又明亮。 “是又如何。”她眼底笑意渐浓,“师姐莫不是忘了,这功法乃是双向选择。” 她的声音犹如密针,狠狠地扎进江楹音的内心深处。 “阙星,并没有选择你。” “所以并不是我夺了你的阙星。”谢闻笙手中长剑哼鸣爆燃,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而是,阙星,它本就属于我。” 面前的女子许是听不得这实话,周身戾气横生,黑气大盛,她睚眦欲裂,“谢闻笙!我要杀了你!” “嘘,师姐。”少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做不到的事还说出来,会很丢人的。” 金眸在她右眼眶中猛地旋起,她的声音铿锵有力,“阙星!” 长剑势如破竹,自她身后猛地刺出。璨光疾如闪电,刺破江楹音身前萦绕的团团黑气,招式狠厉,直直向她的心口刺去。 江楹音修为低下,现今尚且未达到筑基中期,而谢闻笙的修为不仅达到了筑基中期,且身怀各种奇珍异宝。所以若凭单打独斗,江楹音毫无胜算,而且还有着被谢闻笙一击毙命的可能。 面前的人气息不稳,面色很是难看,先前脸上的张狂,肆意登时全无。她手中脱力,慌乱地侧起身子,却仍是被来势汹汹的阙星斩断了鬓边的长发。 青丝散落,掉在苍白的雪地,不出片刻,便被簌簌雪花掩埋的毫无踪影。 阙星回手,谢闻笙的视线却仍旧黏在眼前人的身上,良久没有动作。大雪纷飞,飘落在二人之中,透过阵阵雪花,她看到了,江楹音周身溢着隐隐约约的黑气,。 她深知,江楹音拥有着其他力量,但此番却被她一招击退,定然是有什么花招所在。 果不其然,白衣女子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其内溢着汩汩鲜血。她周身隐约露出的黑气霎时喷涌而出,细如游丝般争先恐后地钻进她指尖的伤口处。 天边狂风大作,吹的人站不稳身形。谢闻笙将阙星刺入地下,眯着眼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最后一缕黑气钻进她的指尖,她浑身上下的经脉染成紫黑色,周身灵力被黑气混杂,暴涨的黑气与灵力自她掌心处喷涌而出。 这是......传闻中的邪术?! 游戏剧情中,曾有过邪术的存在。所以谢闻笙自是知晓,那是邪神遗留下来的禁术。 她眼底恶寒。 江楹音用她留下的邪术就算了,现今居然还想着用主子的招式打主子,当真是有眼无珠。 黑气四溢,场内灵压暴涨,竟震得谢闻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手掌抠进雪地,努力维持着自身不被完全压制。 江楹音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被灵压震得无法起身的模样,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轻笑。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是个连灵压都无法挣脱开的黄毛丫头。” 谢闻笙手握阙星,指尖用力至泛白,腕间经络凸起,毫无半分懈怠之意。 眼前的白衣女子眉眼阴鸷,指尖蕴含黑气,点入谢闻笙的眉心处。 她唇角笑意恶劣,“师妹,阙星,是我的了。” 黑气蚕食着她的灵识,脑海中仿佛有阵飓风席卷、吹颓。黑气不断涌入她的脑海,似是在抽取着什么。她体内的心脉、经络皆宛若有惊涛骇浪卷起。 她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 说好的,邪神呢?! 怎么会被自己的术法所攻击! 四肢百骸虽传来阵阵剧痛,可她却忽地发现,她的四肢,有了知觉。 她不敢相信,紧握阙星的手指微动。 那只泛红、被包扎着的手,竟缓缓比出个耶。 她居然……能动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忽然,身前的女子动作一顿,瞧着她自己正泛着黑气的指尖,眼神里都是古怪。 黑气抽离,谢闻笙疲惫的身躯得到片刻喘息,她四肢的知觉渐渐恢复。她猜想,江楹音此刻,一定是在疑惑,为何自己不会被她抽取功法。 谢闻笙口中传出一声轻笑。 下一秒,她便发觉自己衣襟一紧。只见江楹音正怒气冲冲的盯着她,切齿道: “你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师姐怎么不说说,自己藏了什么?”她不答反问,一双眼睛笑着眯起,“你身侧的团团黑气,看样子可不是什么正道术法呀。” 自己的龌龊之事被人戳穿,江楹音许是起了恼意,急着杀人灭口,动作迅速,一把掐住了谢闻笙白皙的脖颈。 她手中力道一紧,“知晓此事的人,都要死。” 她的四肢有些麻木,但那柄灵剑却仍被她紧握在手中。谢闻笙呼吸急促,这般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她也不忘调侃,艰难且费力地开口: “师姐要我死,问过纪渊师叔的意见了吗?” 话音一落,便听身前人嗤笑一声。 “你能够攀上纪渊,不过是因你样貌同棠鹊师姐有八分相仿而已。”她俯身凑在谢闻笙的耳畔,“不会真的以为,纪渊师叔会爱上你这种软弱无能的废物吧。” 话音一落,场中闪过一道璨光裹挟起雪松林的苍雪,带着薄凉的寒意精准刺穿身前人的腰间。 她的鹅黄袄裙被冬风吹的猎猎作响,身前人温热、粘稠的血液溅了她一脸。随长风而至的,是少女清亮、意气风发的声音。 “师姐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赢过我吧。” 那身白衣素袍已然被鲜血浸透,顺着衣袂裙摆滴在毓极山脉的雪地处,晕开一朵朵血花。 她捂着腰间,疼痛使她站不直身子。江楹音连连后退,手中黑气凝聚,填补在她的伤口处。 江楹音散开的灵压虽强悍无比,可她终归是自学邪门歪道,气息时强时弱,连灵压也有所波动。 所以,当看清江楹音周身乱溢横生的黑气后,谢闻笙便知晓她赢定了。 长剑光华褪去,化为双刃被少女攥在掌心。 她起身刺去。 有着神器的加持,她的速度快到模糊,仅余片刻便抵达至白衣女子的身前。 她抬手凝聚黑气抵挡,却被刃尖一击划破,失去重心狠狠地跌在地上。 谢闻笙缓步逼近,眼底平静如水。 “师姐,你输了。” 身前人似是陷入了恐慌中,她颤抖着向后爬,眼底惊恐万分,暗自喃喃着:“筑基中期的人,怎么可能打败我……” 天边的雪势渐大,雪花垂落在少女的发髻中,将她的身形映衬的愈发一尘不染,宛如流离世间的精灵。 少女蹲下身子,并不想多费口舌,手疾眼快地持刃刺向她的咽喉。 一阵狂风扫过,雪雾覆面。那道白衣身影倏地从她身侧越过。 谢闻笙眉头一挑。 她没有想到,江楹音竟还不使用传送符离开,而且打算从她的眼皮底下逃走。 江楹音与纪渊狼狈为奸,若是她死在毓极山脉,纪渊定是会念着棠鹊的旧情,去将此事翻个底朝天,来替他心爱之人的闺中密友讨回公道。 所以,此番她只想逼着江楹音离开此地。 可谁知,她竟这般冥顽不灵。 谢闻笙倒也不急,双手捏诀,灵力凝聚。手中右刃泛起一阵哼鸣,下一秒,破空循着她离开的方向袭去。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天崩地坼。回首只见,那黑石山崖处有乱石坠落,打在地上激起厚重烟尘。 一回生,二回熟。她转身便前往了黑寂之地。 谢闻笙撑着纸伞,临近黑石山崖。方一抬眸,便瞧见了悬在山崖处,染着绯红血迹的白袍素衣。 刃尖锋利无比,刺穿了江楹音的肩膀,将她稳稳钉在黑石山崖的半山腰。 “轰——”,山崖泛起剧烈抖动,似有地动山摇之势。谢闻笙手持左刃刺入黑松,这才勉强站稳身形。 山崖之处的白衣女子,倏地停止挣扎,神色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片刻过后,终是百般不愿的启动了传送符。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她的神色接近癫狂。 “谢闻笙!你的死期到了!” 江楹音的身形消失,右刃破空回手。她没有心思去探究江楹音口中的“他”是谁,因为她感知到了。 一股强大的气息。 天雷汹涌,破云而来,无数道闪光精准打在顶峰后的黑海之中。劈的海浪滔天,顺着顶峰处哗哗涌落,看起来就像一场诡异万分的黑色瀑布。 看着眼前的异象,谢闻笙心头不妙。一把便将刺入黑松里的左刃拔出,转头便向后跑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剧烈,隐约中,还夹杂着生物的喘息。此刻,地动山摇,无数乱石碎裂,化作尘埃飞往阴森灰寂的天空。 谢闻笙心尖收缩。 双刃化剑,灵力激荡,直直向对岸奔去。 哗啦啦的金属声破空而来,她调转方向,回首提剑上挑。只见眼前的黑玄锁链,被璨光利落砍断,化作点点尘埃。 一股异样的气息涌入她的鼻腔,她面色一变,竟从半空处一头栽了下去。 这浓郁、强悍的气息…… 居然是。 魔! …… 时过一日,聚星台内的弟子纷纷打破幻境,在高台之处争个你死我活。然而那些修为较高的弟子,自是能够以一敌众,成功从传送阵中抵达毓极山脉。 诸位师叔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高台上弟子们软绵绵的斗法了。 所有视线皆投射在半空处泛着金光的画卷上。经过这一日的时间流逝,画卷上的三十位排名已然有所变动。 有人的视线紧紧锁定着画卷上,无时无刻不再变动着的文字。 “ 一:沈听澹 伍拾肆 二:池 念 贰拾叁 ……” 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那三个字。 纪渊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杯,一个不留神茶水滚烫,淋湿了他的衣襟。 “这沈听澹不愧是云霁师妹看中的弟子,当真是这番天纵之才。”崇仁师叔捋着胡子,对他的表现看样子很是满意。 云霁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并未开口。 “诶呀,这闻笙女娃到哪里去了?”玄阳师叔睁着眼睛,恨不得趴到画卷上瞧,“这不对啊……闻笙女娃进去的那般早,怎会连三十名都排不到?” “师兄莫急的啦。”项明师叔神色慵懒的啃着灵果,很是自在快活。“这考核尚有一日,一切还未有定论。” “哼!”玄阳师叔不满地剜了他一眼,“沈听澹坐稳榜首,你倒是得了个逍遥自在。” “一个两个的,因为这种事也能拌起嘴来。”角落里倏地响起一个欠揍的声音,“师兄们当真是老当益壮。” “喂!师弟!”玄阳师叔唤他,“你没有下赌,可是不用心疼灵丹啦!” 顾长朝正想开口回怼,却倏觉胸口处一紧,一股犹如密针的刺痛感,立刻从他的心脉涌向四肢百骸。 他瞳孔巨震。 脑海里下意识,涌现出一个可怕、凶残的身影。 他的胸口里揣着的,是谢闻笙的腰牌。可现今,腰牌泛起的裂纹竟波及了他的心脉。 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身着黑金玄袍的少年猛地站起身,他墨发高束,银冠在这白日下泛着清冷、缥缈的光泽。 只见他垂首,咬紧牙关。 “我要去毓极山脉!” …… 黑寂之地遍布黑松,可在此地的深处,却是残肢骨骸的粉末,堆化而成的灰白沙地。 浓郁、腐烂的空气中,有一人,身披黑玄狐裘大氅,手持镰刃,踩进骨沙之地。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只见开口那人,四肢与腰间被铁索捆绑,悬挂在山崖之处,一袭破旧脏乱的白衣,犹如怨气横生的厉鬼。 少年双唇紧抿,并未多言。镰刃化作一道殷红之气,霎时勾住那人的脖颈。 寒凉锋利的刃尖割开那人的皮肉,渗出黑色的血液,正顺着那人苍白的肌肤上缓缓滴落。 他神色肃穆,“她在哪?” 那人吃痛,汗珠顺着他的额角纷纷滚落。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将话说完。 “顾长朝,你这是为自己寻了个弱点。”他继续道:“还是说,她,就是你曾经的弱点。” 少年手中力道一紧,黑色血液迸溅,空气里登时泛着腐朽、浓郁的腥臭味。 对于那人的妄自猜测,顾长朝并未理会,只是一味地坚持,“她在哪?” “她在黑墓林的入口处。”那人身体虚弱,终是抗不过华镰的伤害。他见顾长朝态度坚决,终是正色开口,“我没有伤害她,只是想找你过来。” 少年手指微动,华镰自那人的脖颈处抽离。 “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那便改日吧。”顾长朝系紧大氅,转身便朝着黑墓林的入口处走去。 “你这是……想去救她?”山崖之上,传来一声轻笑,“你怎么确定。” “她,还是原本的自己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黑墓林内,雷雨飓风之下,黑松遍地折断,此地犹如刚经历了一场浩劫那般残败。枯黑的叶子随着罡风飘摇,最后落在一滩晕着殷红的血水中。 “哗——”,有人在那滩血水中挣扎着起身。 林间泛着雷电的哼鸣,好似还夹杂着野兽的低吼。在黑松林的漆黑之地,唯有一双硕大的金黄色竖形眼瞳,倏尔间或一轮,保持着警惕,看样子是在寻找着什么。 鹅黄色裙角被寒风一吹,甩出几滴血水滴,落在她脚边的双刃上,蜿蜒曲折地流淌成一副诡异的水线。 手……已经用不上力来。 先前她分明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魔气,可后来,那魔气却消散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感知过的异样气息。 那味道,香甜中,夹杂着腐烂,陌生又令人恐惧。 她躲在树后,微微回眸。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正溜进她的视野。那是一只域龙虎,它是长得像老虎,但又长着龙的犄角的高阶妖兽。这域龙虎通体遍布赤红毛发,唯有那双竖瞳溢着金色。 按常理来说,毓极山脉内的妖兽,不应有高阶妖兽的存在。这世上的妖兽众多,可高阶妖兽却仅有百只,修仙者几乎都可以叫出它们的姓名来。 可谁曾想,她会这般倒霉,在这般重要的时刻,遇上高阶妖兽。 她先前不过同那妖兽过了两三招,便被它撕掉了手臂上的皮肉,刺穿了腹部,竟痛的她现今连刃都拿不起。 当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谢闻笙动作麻利,一如先前在雪松林时,剥开药瓶,往伤口处撒着药末,最后再拿一片干净的裙角包扎起来。 黑寂之地黯淡无光,仅有那金黄的眼瞳射来的灼光,不时晃过她倚靠的树林中。 心慌意乱之际,她倏见身上银光一现。她翻开腰间处的腰牌,只见其上数字为——伍。 这下遭了! 灵力覆盖度只有伍,这样下去她定是无法通过亲传考核的。今后的一切计划,也将被迫搁置,这于她而言,可不是小事。 但是凭她的感觉来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之久。若是想要从黑松林逃走,继续去杀一些小妖小怪,短时间内,她是无法依此逆袭的。 脑海里思绪翻涌,她想到了那张传送符。 高阶妖兽带来的灵力覆盖度,一定叫人难以想象。如果……她能够成功杀掉它,那自己一定会通过亲传考核。 若是不能,她也可以在危难之际,使用这张传送符,以便保命。 她克制着疼痛,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每动一下,手臂上便传来撕裂感的剧痛。那块包扎在伤口处的鹅黄色布料,也被鲜血浸透染红,不时泛起“滴答滴答”的声响。 她试图拿起脚边的刃,可谁知,指尖处刚传来一丝金属的凉意,刃却从她的掌心处溜走了。 谢闻笙倒也不气馁,口中念诀,指尖聚集灵力,随即覆在伤口处。 如果是疼痛阻碍她拿起刀刃,那她便封闭手臂处的经脉,让自己无法感知这份疼痛。 她试探性地动了下手臂,发现果真没有了疼痛的迹象。 谢闻笙唇角一扬,拿起地上泛着寒光的刃,动作干脆、利落,转头便刺向了域龙虎所在之处。 气流破空席卷而来,叫那林中的黑松木也随之激荡。长风四起,域龙虎耳朵微动,竖瞳猛地一转,看样子是察觉到了这股来势汹汹的杀意。 双刃溢着耀眼的金芒,她用尽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朝着域龙虎的金瞳,狠狠刺下。 域龙虎动作迅速,霎时避开,可仍旧被近在咫尺的刀刃刺伤了金瞳。 登时,鲜血迸溅。 野兽的哀嚎响彻云霄,落在她的耳朵里,确不觉得刺耳,反倒叫她愈发激昂,仿佛得到了惊骇世俗的绝佳战利7品。 温热粘稠的血液溅在她的额头上,顺着她的眉心、鼻梁缓缓滑落。 飓风盘旋,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先前额心处被朱雀蛋撞伤的痕迹并未消去,在这抹鲜血的晕染下,倒像是什么印记。同那双泛着光亮的金瞳,一并为她多添了几分神性。 这一击,许是激发域龙虎的怒意,它发了疯般地在黑松林里横冲直撞,所经之处,皆被踏平。 直至他感受到那抹熟悉的气息,目标锁定,抱着一击必胜的心态,张着血盆大口便朝着那人扑去。 域龙虎的速度飞快,被它发现自是逃不掉的,而且会陷入劣势。更何况,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逃跑。 眨眼间,手中双刃化剑。谢闻笙不堪示弱,剑身泛起璨光,同样朝着妖兽刺去。 见熟悉的招式再度袭来,域龙虎眼瞳一转,身形霎时消失在她的眼前。 谢闻笙心头一凛。 几乎是下意识便警惕地回头戒备着,她却发现,那双金黄色的竖瞳眼,近在眼前,紧随而来的,是烈红的毛发触及她的皮肤的触感。 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觉衣领一紧。那域龙虎咬住她的衣襟,用尽全力将她朝天上一抛,宛若在玩弄自己绰手可得的猎物。 失重感猛然袭来,谢闻笙剑身凝聚灵力,勉强在空中调转身形,面朝大地而落。 在正下方等着她的,是域龙虎头顶处,锋利且坚硬的龙角。 灵剑燃起,握着阙星的手已然泛着隐隐颤抖。她将精神力灌注到百分之二百,打算在下落那刻,砍掉它的角! 还未等她抬手提剑,先传来的便是心头处泛起的阵阵剧痛。 她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如纸,却未曾放弃,仍是持剑抵在域龙虎的龙角处。紧随其后的,是胃里传来的一阵翻涌,登时一大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 鲜血灼热且泛着殷红,滴落在阙星剑柄处的灵石上,泛着妖异的璨光,其后鲜血汩汩,顺着剑身的纹路,蜿蜒曲折的滑至剑尖。 寒芒一闪,龙角断裂,由于她的伤势加重,身体没有了支撑,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在黑石山崖上。 她的身体自山崖半腰处坠落,将她途径的山崖处皆留下一道道厚重、骇人的血线。 谢闻笙躺在地上,感觉头部传来一阵晕眩,口中也在不停地溢着血,但她却惊奇的发现,这副身体。 还能动。 她不禁庆幸自己前些时日的勤加苦练,强健了体魄与筋骨,才使得现今她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恐怕定是当场毙命了。 耳边域龙虎的嘶吼声愈演愈烈,想必它正在奋力朝此地赶来,谢闻笙拄着阙星站起身来,没有注意到阙星上闪烁的金蓝光华。 从受伤到现在的短短时间内,她发现自己心口处的伤已然停止了流血,疼痛也仿佛被感官所麻痹。 她能感知到的,只有体内自心脉向四肢奔涌翻腾的热流。 那不是血。 而是,灵力。 在此刻,她只觉自己的眼前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脑海内灵识澎湃,似一条源源不息的江河在提供着巨大的精神力。 一抹耀眼的金黄冲破了黑松林,直直朝她扑来。 她的动作疾如雷电,霎时跳至半空躲开域龙虎来势汹汹的袭击。 指尖划过剑身,灵剑暴起,长焰熊熊,将她眼底的金瞳照亮了几分,闪烁着充斥野心的势在必得。 长剑在她手里挽出个炫目的剑花,璨光充斥天际,成为黑松林唯一的太阳。 她提剑横扫,口中念念有词。 “阙星第七重!” “阙星。” 长焰呼啸,璨光在她的周身划出一道耀眼的光弧,长剑下落。 “璇玑!” “哐——”,鲜血四溅,域龙虎的头颅掉在地上,激起四下尘烟。 伴着身前妖兽的哀嚎,还有身侧山崖处坍塌碎石的轰鸣声,一切都将归于尘土。 她唇角一扬,眼底的光亮不再被黑寂之地所湮灭。 …… 聚星台内,躺着许多弟子,一旁是身着白衣的药修弟子,在为他们疗着伤。这些弟子都是使用了传送符,强行回到聚星台。 而坐在一旁的诸位师叔们,交代药修们治疗着弟子,便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画卷。 “诶呀!”玄阳师叔发出一声哀叹,“这考核还有半柱香就结束了,怎么还没有闻笙女娃的名字?” 画卷上的名字不断滚动着,不知换过了多少遍,却从未有谢闻笙三个字。 “是啊,这考核都快结束了。小丫头进去的那般早,若是单纯捕杀小妖,也该是榜上有名。”项明师叔摇着蒲扇,面色不太好看,他神色一定,许是想到了些什么。 “师弟,他还没回来?!” 话音一落,玄阳师叔面上一惊,也是同样不安。 云霁的声音似是有着定心神的功效,徐徐传来,“毓极山脉内的魔物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不必担心。” “那可是魔!”项明师叔不似先前那般平静,“是不可抹杀的存在,他的强大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玄阳师叔紧随道:“对呀,而且师弟这次去了那般久。” 云霁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身前一晃而过。 “喂!”少年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无语和嫌弃,“我有你们两个想象的那么弱吗?” 二人见他完好无损的站在几人面前,正开心的不知所措之际。却倏听身侧传来“砰——”的一声。 云霁拍案而起,眼神里充斥着震惊,她震惊道:“什么?!这不可能!” 众人不知缘由,纷纷循着云霁的视线瞧去。却见半空处画卷的排名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先前稳居第一的沈听澹霎时向下推了一名。 而排在第一名的,则是。 谢闻笙,伍拾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聚星台内,霎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众人好似都无法相信,那个天资极差的小师妹,竟能夺得亲传考核的魁首。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先前焦急万分的玄阳师叔。 “嘿呀!”他哈哈大笑道:“我就说闻笙女娃是个好苗子吧!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正所谓。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项明师叔在一旁白楞玄阳师叔一眼,举着蒲扇不停地扇着风,“保住了你的灵丹,可是叫你高兴得不轻。” “哪里哪里。”玄阳师叔摆了摆手,面上笑容难掩,“五瓶灵丹而已,不足挂齿。要说这赢家,定然是纪渊师弟,赌了二十瓶灵丹。” 闻言,纪渊眉眼微动,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半空处的画卷上的三字。 他眼底的冰川似是有些消融,竟在此刻浮现一抹温存。 其他人各有各的喜悲与吵闹,而角落里的少年,却不曾抬头。 顾长朝的手,始终停留在胸口处。 他,的确前往了黑墓林的入口。可他知道,如果自己出手帮了谢闻笙,那她便会失去考核的资格。 她先前的一切努力,也都将白费。 起初,顾长朝是真的想带她放弃亲传考核。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不过是差了个名号,还有多了个师父罢了。 根本不值得为此豁上性命。 可他,却看见了。 看见少女已经拿不起刀刃,却不惜麻痹自己的经脉,也要尝试去杀掉那只域龙虎……好似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有的只有赢,甚至输,都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 顾长朝下意识攥紧拳头,紧抿着双唇,仿佛少女受的伤,同样刺在了他心口处的那般难以忍受。 高台之上的传送阵闪烁着光泽,下一刻,一抹残破的金红跌在高台之上。 她的衣袖与裙角皆在打斗时被妖兽撕扯的残败,此刻还半数染了鲜血的殷红,叫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枯萎的蝶,利用着最后的余息苟延残喘着。 苍华山的天是蔚蓝色的,不时还飘过几朵小云。微凉的长风缓缓吹拂她的身体,让她感知到自己,尚且还活着。 谢闻笙唇角上扬。 先前的一切都被封存在她的记忆中,迎接她的是场内欢呼雀跃的胜利。 “闻笙女娃!你当真叫老朽担惊受怕的很呀!” “恭喜谢师妹!” “前些日子就听说闻笙师妹没日没夜的待在清樾台修炼,此番考核真是叫我们等人刮目相看。” “我就知道师妹一定可以做到!今后谁再敢说她天资差,我池念第一个揍爆他的脑袋!” 她躺在高台之上,虽动不了,可不远处的祝贺声,皆入了她的耳。但她现下却无法笑的出来,手臂上的痛感已然恢复,一直泛着阵阵剧痛传至心脉。 一个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谢闻笙想抬头去看,但她却连最基本的转头都做不到。 直至那片阴影落在她的脸上,遮住汹涌刺眼的日光。她眸光一转,落在来者身上。 那人蹲下身子,双手捏诀动用灵力为她疗着伤。 侵袭她整个鼻腔的,是那人身上独有的冷冽梅香,傲气又寒凉。 她张着嘶哑的嗓,吐出几个字,“护法,没事的。” 少年低声命令,“别说话。” 她不再作声,只是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少年人的身上。 肩头滑落的长发遮盖住他桀骜的神色,谢闻笙只能隐隐看见他的眼睛。但,这双眼睛却好似道述了一切,将他的所有情绪托盘而出。 他的眼神不似先前那般淡漠、平静,反而从那流转的眼波中可以捕捉到一丝情绪。那像是惊恐、不安,又像是痛苦。 谢闻笙抿了下干燥的唇,“护法,你在害怕吗?” 少年施法的手中动作一顿。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胡说!伤这么重还能嘴贫。” 顾长朝白了她一眼,“当真是把硬骨头!” 闻言,谢闻笙只是笑了笑,并未开口。 她已然没有力气再去开口,哪怕现下顾长朝在为她疗愈着伤口,可她仍是筋疲力尽,头脑昏昏沉沉的。困意浮涌,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仿佛被什么粘住一样,使她无法抬起眼帘。 在意识完全消散前,她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夹杂着朔栎峰清傲的梅香,一并侵入她的感知。 苍华山内下了场润物的细雪,每片雪花带着温润、祥和缓缓落在苍华山的每一处,看样子,这倒是个好兆头。 谢闻笙睡了整整两日,才在一个夜里醒来。她身上的伤已然不再疼痛,只不过手臂处的伤口却仍结着可怖的痂,叫人看了心生寒意。 此次亲传考核中,受伤的弟子不再少数。再加上谢闻笙的伤势尚未痊愈,诸位师叔将拜师之日推迟五天。 她对这个消息倒很是满意,毕竟先前忙的她头昏脑涨,还没计划拜师一事。这五日时间内,她定会安排好一切。 苍华山已入了深冬,净鹊峰处的气温也要比前些时日低上许多。可她的小屋内却总是暖烘烘的,充满着热乎气。 池念从玄阳师叔那偷来个上好的炉子,摆在谢闻笙的屋内,每日都来为她烧暖屋子。玄阳师叔起初恨不得将整个苍华山翻个底朝天,势必要把这个偷炉子的小贼抓到! 可当他知晓是池念把炉子送给谢闻笙后,终是忍痛割爱,任由着她们去了。 这几日来,她的伤倒是好的额外快,不知是体内妖丹,还是顾长朝腰牌起的作用。 她的小屋内除了池念与玄阳师叔,也再无人踏足。想来纪渊定是每日在帮江楹音疗伤,忙的不可开交。 没了纪渊扰她心烦,她的心情倒是比先前更活脱一些。趁着玄阳师叔来帮她诊脉之际,她将聚凝草交给了玄阳师叔。 “闻……闻笙女娃!”玄阳师叔面露震惊,“你居然真的拿到了!” 床榻之上的少女点了点头。 “还要劳烦玄阳师叔,将此药草练成丹带给兄长。” 那人眯起眼对着手中的聚凝草左瞧瞧右看看,仿佛是得了什么稀奇的宝贝,注意力早就跑到药草这来了。开口说话很是漫不经心,“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也请师叔,一定要将我得到聚凝草一事。”她眸光一转,意味深长,“告知兄长。” 玄阳师叔哪还听得清她说的是什么,自是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床榻上的人舒心一笑。 她很是期待覃暨白今后的反应。 又过了两三日,她的伤总算好的差不多了,也恰好到了拜师之日。 谢闻笙早早地起了床,趁着天还未亮趴在屋外门口处挖起雪来,直至雪层剥落,露出它原本的大地色,谢闻笙这才善罢甘休。 她弓着身子,从那土地里拿了些什么,便兴致勃勃地去了连心峰。 天方破晓之际,连心峰内已经人满为患了。弟子们都早早起了床,对于拜师一事,弟子们看起来很是期待。 “我听说啊,早在亲传考核之前,云霁师叔便对沈师兄另眼相看!” 谢闻笙刚走到连心峰外,便听到几位弟子在低声谈话。 “什么?!居然是云霁师叔?云霁师叔可是掌门之下的第一人!” 另一位弟子笑着拍了拍身侧之人的肩膀,“沈师兄天资绰约,我要是云霁师叔,我也欣赏他!” 看来,沈师兄会选云霁师叔。 云霁师叔虽实力雄厚,可对她却颇有微词,谢闻笙自是没有入她门下的想法。不过这倒是好事,毕竟这样一来,倒也不会同沈师兄抢师父去。 她正欲向金銮殿内走去,却倏地在众人交谈中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闻笙师姐会选谁啊?” 他对面的弟子不屑地轻笑一声,眼神里夹杂着嫌弃,仿佛是在说“这你都不知道”。 “当然是纪渊师叔了!苍华山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纪渊师叔与闻笙师姐的感情好的很!” 我呸!好个屁! 纪渊对她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百害无一利,若说她拆了纪渊家的祖坟她都信!没想到在外人眼里,她们两人居然称得上感情好?! 谢闻笙袖下拳头一紧,快步前往了金銮殿。 她才不会选纪渊。 金銮殿内不似往日的冷清,在今日倒是多了些欢声笑语。几位师叔们坐在大殿正前方,其余弟子们列在两侧,正眼巴巴地等着崇仁师叔唤亲传考核前三名来进行拜师一事。 崇仁师叔捋着白胡子,挥了挥衣袖,便见,那日悬挂在半空处的排名画卷再次出现。 弟子们纷纷抬眼望去,只见最上方的一排字正在不断地闪烁着金光,谢闻笙眸光一定,自是看到了那行字。 “一:谢闻笙,伍拾柒。” 她勾唇一笑,意气风发。 崇仁师叔看向人群中的小小身影,徐徐开口,“谢闻笙,你是第一名,这拜师仪式,便由你先来。” 谢闻笙作揖颔首时,动作飞快地从袖口处掏出了什么,随后自人群中走出。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少女瘦削、挺直的身影上,场中议论纷纷,四下交谈。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藏匿于袖下的手。 做了些什么。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崇仁师叔瞧着她,正色道:“诸星门的拜师仪式,是由弟子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心仪的师叔,接下腰牌,仪式便成,不可悔改。” 谢闻笙抬眼迎上崇仁师叔的视线,点头示意。 金銮殿内素来清净的出奇,今日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满是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与弟子们勃勃兴致的欢声笑语。 她解下腰间的桃木腰牌,将其紧紧地攥在手心。刻有少年名字的腰牌炽热、温暖,将冬日的凉意尽数驱散,自掌心徐徐传至她的心脉。 长风飘然而至,吹起她的万千思绪。她身前投射而来的视线,黏腻、寒凉,似在毓极山脉内的那只触手一般,死死地粘在她身上,无法去除。 她几乎是下意识朝那双眼看去,却瞧见那位清逸出尘的师叔,面色如常,仍旧是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模样。可他袖口处隐隐约约露出颤抖的手,却好似出卖了他。 谢闻笙轻笑一声,缓步朝着纪渊所在的方向走去。 琉璃璎珞坠在胸前,其上悬挂的银铃却不随着她的步伐有所清响,而是泛着沉重的闷哼。 “啊——”,她身形一个不稳,直直扑向纪渊身侧的崇仁师叔,手中腰牌也随着事故不翼而飞。 场中人忙地惊呼一声,未等她跌倒在地,便觉手腕处一紧,有人拉住了她。 “你还好吗?”身侧熟悉的声音清冷如泉。 谢闻笙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手从纪渊的掌控中移开,却倏觉那人手中力道一紧,他偏不让她如愿。 “嘿呦!”玄阳师叔很是眼尖,一眼便瞧见殿内的障碍物,他指着那处,“这金銮殿内怎地会有石头?” “没事就好。”纪渊的声音再度响起,眸光直勾勾地瞧着她。 二人视线相对,纪渊的眸光深沉,似是想要从她这双灵动、澄澈的眸子里,感知到什么。 谢闻笙心尖一跳,连忙避开了眼。 “啰里啰嗦!”角落里的少年身着一袭红黑锦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可一开口却依旧是那嚣张欠揍的味道,他小声嘟囔着,“有没有事自己不会长眼睛看吗。” “师妹!你手里拿的,这这这……”项明师叔手持蒲扇指着云霁师叔手中的物什,眼底皆是震惊。 “喂!师姐!”站在一旁的少年面露喜色,“这可是不能反悔的!” 云霁好似也发现了什么,并未理会,只是视线却始终落在身前的物什上。 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皆随着项明师叔看去。只见云霁的手中,正拿着一块木制的腰牌。 谢闻笙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空荡无物…… 遭了! 场内响起一阵惊呼后,气氛陷入冰点,好像所有人都发现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她的腰牌。”云霁难得解释着。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我没想选她做我的弟子。 崇仁师叔资历深厚,自是临危不惧,他捋着胡子,徐徐开口,“云霁师妹,诸星门戒律,倘若接下了这腰牌,便不可再起悔意。” 事非有论,云霁师叔只好作罢。 她手中浮现一方锦盒,缓缓递至谢闻笙的手中,以表接受。 云霁师叔的此番举动,倒是叫她有些愣了神。云霁素来是不喜她的,起初她还以为,云霁会以“失误”来拒绝这次拜师仪式。 不过她没想到,云霁居然这般循规守矩,真真切切地收了她做徒弟! 谢闻笙朝着云霁行跪拜礼,“弟子谢闻笙,拜见师父!” 话音一落,她听见胸前璎珞下的银铃,清清楚楚地,泛起一声脆响。 乌龙过后,便是沈听澹与池念的拜师仪式。介于谢闻笙误选了云霁,沈听澹只好另寻其人,最终将腰牌递给了同为剑修的纪渊。 池念一介大力士,选谁于她而言自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不过对于她这般的吃货来说,最有凡人气息的项明师叔,自是她最好的选择。 拜师仪式结束后,众人都各司其职,该修炼的修炼,该搬家的搬家。 诸位师叔皆居住在朔栎峰,成为了师叔们的亲传弟子,自是要搬到朔栎峰住的。 谢闻笙动作利落,一回到净鹊峰,便东找西拿,将她房间里大大小小的东西一并装进袋子里,看样子恨不得要把这间小屋掏空。 她左手拖着高过她一头的袋子,右手捧着厚重的被褥,艰难地从窄小的房门中走出。 在她屋外正等着的云霁恰巧瞥见这一幕,她一把将谢闻笙手中的被褥夺过,“这些破旧的东西,不准往朔栎峰带。” 谢闻笙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厚重的被褥眨眼间便在云霁的手中化作一团烟云。 她也只好就此作罢。 只想着,日后再弄个新的便好了。 “还有要带的东西吗?”云霁难得出声问道。 谢闻笙回首瞅了一眼曾经居住的小屋,先前的经历仿佛一块块碎裂的镜子在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滑过。 “别以为成了亲传弟子,就可以懈怠修行,好吃懒做。” “我舒望殿从不养闲人,如若你对我有所不满,那便离开苍华山。反正像你这种天资体质都差到极致的人,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听到这话,谢闻笙有些惊奇,虽然云霁素来都是这样公私分明,喜恶浮于表象。 可她此番明明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夺下魁首。云霁为何仍是这般执拗于她的天资、体质,甚至心起赶她离开的想法。 对于这位高深莫测的师父,她也实属猜不透。 但她唯一知晓的,便是云霁很是不喜她。说不定她成为亲传弟子,入了舒望殿,于她而言或许并不是好事。 谢闻笙跟在云霁身后,“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朔栎峰距离净鹊峰倒是有一段距离,良久后才看见朔栎峰的影子。然方进朔栎峰,便瞧见她最熟悉不过的殿院——长瀛殿。 也不知护法在做什么。 云霁居住的舒望殿在朔栎峰的深处,倏一走近,便可闻到殿内飘来的冉冉梅香。 据门内师兄们所说,这朔栎峰内的梅花虽开的繁盛。可这梅花多数都是云霁师叔一手栽培的。 不过云霁师叔素来不喜植物,种其原因兴许是她故去的妹妹,最喜梅。 所以便将思念汇聚、寄托成一株窄小的梅花枝桠,任由它在雷雨飓风之下,肆意生长、蔓延,思念也随之遍布群峰。 身前人脚步一顿,谢闻笙循着她的视线一并眺去。却瞧见了一旁干瘪、枯萎的梅花。 云霁发出一声哀叹。 “今年的新梅花,已经种了三次。”只见她抬手轻轻拨弄着枯枝,神色自若,口中却似有隐隐失落,“看样子,今年是种不成了。” 谢闻笙细细地打量着一旁的梅花,看着似曾相识的枯叶,她大胆开口,“师父,可以把这梅花挖出来让我瞧一瞧吗?” 云霁瞧了她一眼,眼神似是不解,可她仍是照做,将梅花枝刨了出来,递给了谢闻笙。 “我素来不喜植被,种不活也无所谓。” 她的语气仍是平日里那般冷寂,但现今却好似多了份落寞意味。 谢闻笙素来心细,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好像传说中不近人情的云霁师叔,也同众生一样,有着动人心魄的喜怒哀乐。 她的视线落在一处的糜烂,眼中倏然一亮,很是欣喜,“师父,这梅花的根系已然烂掉,想来定是冬日的苍华山天寒地冻,梅花水分过多所导致的。” 云霁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忙循着她的视线瞧着那处根系。 结果却如出一辙,的确有着糜烂的迹象。 云霁对种花一窍不通,在这种小事上还要问她的徒弟,倒是叫她有些别扭。 “那……这该怎么办?” 少女笑笑,“少浇些水就好了。” 谢闻笙拨开地上的积雪,将这株糜烂的枯枝败叶仍埋在雪层下坚硬的土地中。 云霁见状倒是不解,“这株梅花已经枯萎了,你为何还要将它的根系埋在此地?” 谢闻笙手上动作未停,将一旁的皑皑白雪用手拨起,随后覆盖在它的根系处。 “它的枝叶虽已有着枯萎的迹象,可它却未曾停止生长。”少女口中吐露出一团团雾气,视线落在眼前一抹细小的红色花苞上。 “世上万物,命数虽定。可它们却不曾认命于天道,泄气于定数。” “它们在注定的残败中兀自挣扎,只为寻求一线生机。而那蓬勃的生命力便犹如野草,遍布天下。” 少女唇角一扬,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皆落了云霁的心。“师父,我也不想认命。” “哪怕我天资愚钝,哪怕我体质极差,又哪怕我前路未卜,可我。” “偏不听信天命。” 朔栎峰的冬风清冽,夹杂着独有的梅花香气,勾着云霁的心神叫她思绪翻飞。 曾经的她对着身前的女弟子的印象,仅有性格乖张,天资极差。 可现今她好像对她有了更多的印象。 她执拗、坚定,就像荒原中的野草,死而复生,永不服输,不可磨灭,成为这天道规则中的唯一例外。 “师父。”少女拍了拍胸脯,“既然我来了舒望殿,那定然不能白吃白喝!” “今后,我便为师父种上满园冬梅。师父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倒是叫云霁出乎意料。这么多年,舒望殿仅有她一人居住,也只有她一人在打理着殿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可如今,竟有人说要帮她种满园梅。她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知道她对眼前的小丫头,并不抗拒。 云霁眼底的冰霜溢出一丝清泉,她开口应下,“我很期待。”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二人又在舒望殿走了一段路,身前人缓缓停下,她指着南边角落里的一处矮墙,“那里便是你的住所。” 谢闻笙拖着袋子走近,“多谢师父。” 云霁本欲离开的脚步倏地一顿,她回过头来,似是叮嘱,“今后若是有何需要,可再同我说。” 话音一落,那人便踏着舒望殿里的石砖离开了此处。 这处小院倒是与冷清寂寥的舒望殿毫不相仿。院子一旁长着一颗巍峨古树,枝桠粗壮,哪怕现下没有了葱茏的叶子,却也依旧能看出它的勃勃生机,蓄势待发。 树下则是一张木制秋千,在这冬日长风下随之摆动、轻摇。而院角的另一侧是冻上一层薄冰的池塘,尽管如今落了些许细雪,却仍能瞧见冰层下恣意快活的锦鲤。 绕着院子瞧了一圈,谢闻笙对此颇为满意。景象优美,且应有尽有,此处虽偏僻了些,倒还是个好地方。 她四下张望着走近屋内,一踏进,便傻了眼。 最先感知到的,是充斥在她鼻腔内的熏香。泛着甜味,又夹杂着茶香,后调又是不腻人的清冽。 抬眼一瞧,便看见身侧的屏风绣工精美,衬着屋外透过来的光亮泛着微微光泽,看起来应是蚕丝钩织而成。 她不禁对这院落的精致度感到讶然。 越过屏风,看清眼前物后,她身形一愣,似是良久都未曾反应过来。 眼前物虽是寻常的床榻,可这床榻之上铺着的被褥,竟同她衣着那般俏丽的鹅黄色如出一辙。 这是…… 师父准备的。 她记忆中的云霁对她总是不待见的很,不管她做的是好是坏,能力是否出众,她始终持有的仅是那一种态度——厌恶。 但好像……云霁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心中有了这样美好的猜测,她的心情也畅快了些。 动作十分麻利地将大大小小的物什收拾摆放整齐,随后便离开了朔栎峰。 她亲手布下的局,也该收网了。 苍华山的天不知何时竟泛起点点细雪来,雪雾弥漫,将前路依稀遮掩。谢闻笙戴上大氅的帽子,遮蔽着风雪的侵袭。 今日是什么日子…… 怎地这般冷? 才出门不久,她便瞧着冻得泛红、麻木的手,心里不禁泛起些许疑惑。在她的记忆里,苍华山内,仿佛从来没有过这般冷。 她下意识加快了步伐,一路来雪虐风饕。皑皑白雪已然落满了肩头,凉意浸透了大氅,刺痛着她的肩膀。 察觉到这一点,她麻利地躲到一处屋檐下,将积雪从肩头剥落,又细心地检查一番,将大氅上的雪皆清理了个干净。 她抬手抚去头上的细雪,云袖翻飞,恰好映入她的眼帘。 谢闻笙手中动作一顿。 长风猎猎,她遏制住在狂风中乱舞的衣袖,将其捏在手心。只见大氅漆黑的袖口处,绣着一个金色亮眼的“陆”字。 谢闻笙长吁一口气,白雾飘散,在这冬日下倒像是一圈圈愁苦的烟雾。 她知道这件大氅是陆子晋的,但却不曾想过,在他的遗物上,竟会绣有他的姓氏。 看见这处未知的惊喜,她不知是何想法。谢闻笙的指腹轻抚着针线的纹路,她与路子晋的指纹重叠。这份情谊,仿佛跨越了时空,超脱了世俗。 就好像……曾经的陆子晋,在现下的时间里,替作为“谢闻笙”的她,遮蔽风雪。 长风呼啸而过,将她升腾的思绪一并吹的溃散。她看向视野中的小屋,雕窗外堆积着厚厚的雪层,就连房门处的积雪也堆得很高。 若是她不知此处有人居住,恐怕她会以为这座小屋荒废许久了。 她缓步走近,抬手轻叩房门。 “兄长,是我。”她的声音平静如水。 然而回应她的,仅有耳边肆虐的风声。她善不甘休,又敲了几次房门,可都一如先前那般,毫无响应。 这样的大雪天,谢闻笙不知他会跑到哪里去,或许今日是她来的不巧些,心里头正打着退堂鼓,却倏听身侧响起一个声音。 “闻笙师妹?”隔壁小屋的弟子打开门,探出头瞧着。 谢闻笙对这位师兄实属没什么印象,她只好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是在找暨白师兄吗?”那弟子又问道。 虽是阴云天气,可她的眼底却在此刻倏地亮了一瞬。谢闻笙连忙点着头,“师兄可是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位好心的师兄倒也是直率,没绕一点弯子,“我见他才刚朝清樾台处的山崖走了,此刻约莫还在那。师妹现在去,应是会寻到他的。” 此话一出,谢闻笙的脸上霎时绽开笑意,“多谢师兄!” 话音一落,她便朝着师兄所说的方向寻去。苍华山上鹅毛大的雪花已然变为了细雪,可那长风却呼啸的愈发厉害。 就像是哭声,悲戚、凄凉。 走到海棠古树旁,她的脚步一停,视线落在前方的不远处。 只见少年衣袖纷飞,墨发高束,在狂风中划出一道弧度来。孑然一身,坐在山崖的边角,那瘦削的背影装着无尽的落寞。 她躲在树后,忙地唤出浮空面板,打开积分系统,花了一百积分兑换了一张飞行符。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飞行符的存在的。她与系统,还有积分兑换,皆不在天道掌管的范围之内。 谢闻笙两指捏符,将符篆贴在腰带的内侧。 随后她拨开落雪的枝桠,缓步靠近了山崖处。 “兄长。”她轻唤一声。 二人距离不远,仅有一步。尽管天边的风势渐长,可他也一定会听清她的声音和言语。 可那人只是静静地坐在山崖边,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似一座风蚀已久的雕塑,屹立不倒。 见他不为所动,谢闻笙倒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坐在他的身边,不过是相反的方向。 他的背后,是宽阔大地;而她的背后,却是万丈深渊。 直至这时,那人才倏尔转了下眼珠,视线一定,落在她的身上。 那只捧着书本的手却霎时一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一道毫无情感的机械音。 “聚凝草的事,多谢你。” 字句简洁,虽是言谢之词,可从他嘴里说出,却毫无感谢意味,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叙述一件无聊、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于他的态度,谢闻笙并不出乎意料,反而使她的心更加安定了些。 谢闻笙唇角一扬,口中的话落入身侧之人,却像是一方魔咒,“子晋他……” 话仅说出了三个字,身侧之人却霎时起身,惊起一阵长风,他的面色苍白如雪,语气冰到极点。 “闭嘴。” “你不配提他。” 谢闻笙眼神微微一动,也随着站起身。她难得这般畅所欲言,直戳他人的心窝。只听她半带轻笑,“为什么?” 她坚定道:“子晋他也是我的家人。” “闭嘴!”他几乎怒吼道。 “害他葬送了性命的人。”覃暨白怒视着她,眼底的恨意似潮水汹涌,“有什么资格轻飘飘地提起他的名讳!” 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少年,她的神色却异常平静。 “别以为你拿了聚凝草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你受的苦于他相比,简直犹如鸿毛!”他指尖用力至泛白,紧捏着手中的书本,身形止不住地发抖,“自打你进了覃府,他每日都在替你受罚,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让他替你去死!” “谢闻笙!怎么死的……”少年眼底黯淡些许,哽咽一瞬,随即切齿道。 “不是你呢。” 黄衣少女微微一怔,转瞬嘴角轻轻勾起,似是舒心,以及庆幸。 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皆落了谢闻笙的耳朵里。她现在无比庆幸,庆幸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而不是原主“谢闻笙”。 在亲传考核中,第一重幻境是源自内心当中最珍贵的记忆,从而勾织幻梦,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原主最为珍视的,便是覃暨白和陆子晋。 她无法想象,如果“谢闻笙”见到这一幕,会有多伤心难过。她视覃暨白如和璧隋珠,而他,却仅将“谢闻笙”视为仇恨的寄托,而非活生生的人。 “兄长。”她薄唇微启,“可惜无论重来多少次,子晋他也一定。” “会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我。” “我不想听这些。”他逃避地别过头去,谢闻笙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你给我走!” “兄长这般想念子晋,却可否有一瞬想过。”她话音一顿,伸手去夺他怀里的书本,“想过去替他死,而不是指责。” 他抬手甩开谢闻笙,书本在两股力道中撕扯。他的声音回荡在山崖,怒意激荡,“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凭什么要为你闯下的祸端来收拾残局!” 清樾台处风声鹤唳,阴郁的天夹杂着细细飘雪,落在她的眼下,化成水线,好似人的眼泪,缓缓流下。 素来温润如玉的少年在此刻却仿佛变了个人,他从未发过这般大的火气。面上近乎狰狞,瞪着谢闻笙,嘶吼着,“子晋他又凭什么!”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她身形一僵,无论覃暨白先前的所作所为有多叫人心灰意冷,她都未曾感到恼怒。可是现在,她却体会到了他言语中透露出的自私、利己,以及他的无能。 谢闻笙气急了。 “凭他至纯至善!凭他比你有心!”她用力抓着书本,切齿痛恨道,“凭他,没你会算计……” “够了!”覃暨白情绪激动,手中霎时脱力,书本被谢闻笙夺了去。“早知你现今会是这般面目!我就该在入诸星门前,彻底将你杀死!” 他红着眼,口中喘着粗气,眼底怒意滔天。 “兄长现在也可以做到。”她声音平静。 谢闻笙顺势后退一步,直直从山崖跌下。手中书本飘扬在空中,纸张翻动,泛起一阵急促的翻书声,直至有什么东西,从那本书中掉出 。 她快心一笑。 眼前的一切事物皆在快速退去,才刚怒气冲冲的少年此刻却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他扒着山崖,面色惊恐,“阿笙!” 那书本上留有谢闻笙的术法,只见书本内掉落的东西,安安稳稳地落在覃暨白的肩头,他抬手拿过,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瞳孔巨震。 是一封泛黄、带着褶皱的书信。 其上写着,暨白收。 而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陆子晋亲笔写下的。 长风吹的她衣袂猎猎作响,在这处雪白之地,她的腰间的飞行符泛起一丝光亮,极速下坠也开始放缓了速度。 她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少年正捧着什么,瞧个不停。 谢闻笙扬唇一笑。 倘若他真的在意陆子晋,又怎会不知这日记本里藏着陆子晋留给他的书信。 真相一直都在他手中。可他不想发现,也不想为他的义妹正名。 瞧着少年头上极速闪烁着的光亮,她如释重负。 覃暨白。 这一局的对赌游戏,我赢了。 而我要的筹码,就是你的内疚。 不知为何,苍华山上竟起了雾,将少年眼前的景象虚掩住,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信件上,紧咬着唇,浑身抖如筛糠。 “顿首暨白足下:见字如晤,若得此书,仆必已溘然长逝矣。 乞恕孟浪之举,窃王府传世之宝,实乃穷途之计。先父尝饲黄牛、营腊肆,然终为乡民所劫。平生多行善举,竟不得善终,诚如《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反谶。仆不忍严亲困顿病难而终,遂行梁上之事,实乃穷途之抉,痛彻心髓。 曾嘱阿笙诈以暴卒相告,然不忍君永蒙鼓中,故留尺素,待君及冠之年可明真相。 拜谢暨白,余生漫漫,惟愿与阿笙相携而行。乞善视之,勿令悲戚,可乎?” 他看的很是仔细,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一个标点。尽管他的眼前倏尔清晰倏尔模糊,可信上的字字句句,他却看的清清楚楚,烙印在脑海深处。 豆大的泪滴滚落,打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几处笔墨,留下专属于他的墨痕。 原来…… 不是她偷走了宝物,也不是她嫁祸给子晋。 而是她为了周全计谋,将罪名揽下,做这局内的“恶人”。 “啊——!” 他忿恨不已,唇瓣已被他咬地渗出血来,跪坐在凛冽寒风中,捂着头,像是一个悲伤过度的疯子。 …… 山崖底处的寒风刮得竟比苍华山厉害得许多,凉风刺骨,似毒针麻痹人的心髓,叫人身感疲惫。 谢闻笙哈着气,暖着手,她无比庆幸今日出门前,穿上了大氅,否则定会在这崖底冻成冰。 崖底有着一条河,好在两边地势高些,可容人通过,否则谢闻笙便要跌进这深不见底的江河。 她将失效的飞行符从腰间撕下,扔进身前的江河,激起阵阵涟漪。河水荡漾,映出她的容颜,俏丽、明艳。 沦落到此地,她不急也不恼。此地紧挨苍华山,覃暨白定然会将她跌下山崖一事告知师叔们。 提到“师叔”二字,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拜师之日,那位飘逸出尘的师叔眼底的难掩情绪。 纪渊,定是不会让她死掉的。 所以她只要在这里等着纪渊来救她便好了,说不定这般紧急的时刻,纪渊的好感度还会有所增长呢。 也不知道,她这一计,会叫覃暨白的好感度上涨多少…… 眼前平静的水面倏地激起一阵水花,谢闻笙抬手遮挡,仍是落了一身凉意。 还未等她撤手看清眼前,便被一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紧随着后背处痛感袭来的,是滴在她脸上的水渍。耳畔处还有着金属摩擦的响声,在这混乱之际,她看清了眼前是什么东西。 一只毛发被打湿雄狮,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晚宴。这雄狮虽看着同普通动物别无二致,可它透露而出的气息,却夹杂着浓郁呛人的妖气。 雄狮的爪子将她死死按在地,正张着血盆大口企图将她吞之入腹。谢闻笙急道:“阙星!” 天边乍起一道璨光,自云端直直刺下,将整只雄狮庞大的身体贯穿。登时,鲜血溅了她一身。 谢闻笙抬脚一踹,雄狮的身体向后倾倒,沉入河底,激起层层浪花,溅湿岸边的岩石。河水夹杂着血水从岩石上缓缓流下。 须臾片刻,血色便在水面上浮开,那雄狮的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谢闻笙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这河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不过最让她恐惧的,还是这妖兽的存在。听诸星门内的弟子们所说,九尘渊此地留有封印,妖兽理应不会出现在水面之上。可现今……它们竟敢跃出水面。 一只妖兽她自是应对的来,但如果是成千上万只妖兽,她定是难以对付的。 似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下一刻,便听不远处有着水花四起,金属碰撞,还有的声响。 谢闻笙心头一凛。 …… 连心峰的天竟涌现阴云,不时有几道闪电在云层内滑过。金銮殿内,有人的情绪一如这诡谲多变的天气。 “什么!”素来沉静的紫衣女子眉头拧成川字,“谢闻笙她掉入九尘渊了!” “师妹,你先别急。”崇仁师叔在一旁捋着胡子,试图安慰着。 项明师叔一得知消息,连大酱尚未酿好,便急匆匆地朝金銮殿赶来。他浑身带着一股浓郁的大酱味,甩起袖,怒气冲冲道。 “这叫师妹如何不急?小丫头是师妹的弟子,哪有做师父不担心自己的弟子的!” “今日乃是一年内,九尘渊封印最为薄弱的时候。”云霁低声喃喃,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她等不了那么久……” “这九尘渊危机重重,若只凭一人定是难能全身而退。”墨发披肩,那位清冷如谪仙的纪渊师叔,正分析着局势,“需要多些人一起去寻,才有把握。” “对!快把其余师兄弟叫来。”她捏着拳头,声色坚定,“待我们所有人集齐,就下九尘渊!” “喂喂喂!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逆光走进殿内,他轻蔑一笑,“大老远我便听你们在这吵个不停!” “闻笙女娃她……”玄阳师叔讪讪地瞧了顾长朝一眼。 少年自是看出了他言语中的古怪,他忙地上前几步,把住玄阳师叔的肩膀,眼神似有山崩海啸,“她怎么了?!你快说!” “她……她掉下九尘渊了!” 少年眼底空洞一瞬,转而咬紧下唇,闭眸隐忍般压下汹涌的情绪,他的视线落在跪在殿中的少年身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底猩红。 “是你害了她!” “我绝不会放过你!” …… 谢闻笙朝着声音远处跑去,可妖兽的速度自是快过于她的。没过多久,她便被妖兽团团围住。 她只好握紧阙星,聚集灵力狠狠劈去,登时,身前凶神恶煞的妖兽化作团团黑气消散在风中。可此处的妖兽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 她的手泛着隐隐颤抖,在经过几千次的挥剑以及灵力消耗后,她的身体已然现了疲色。 这样下去,她定会成为妖兽的盘中餐。但现下,她也只能期盼着救援早些来到。 “吼——”,一声嘶吼自她头顶传来。还未等谢闻笙抬眼瞧去,一道阴影便覆在了她的头上。 尽管她的体力不支,可她仍是下意识做出反应,抬剑抵挡。只见她最为熟悉的红色毛发,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谢闻笙眼底巨震。 又是一只御龙虎!而且这只,要比毓极山脉的御龙虎的体型还要庞大一倍! 先前的妖兽数量虽多,可大多数都是低阶妖兽,中阶妖兽仅有寥寥几只。可是现今,她居然在此地看到了高阶妖兽。 这只御龙虎聪明的很,速度也快上很多,在此刻对上它,简直棘手极了! 手中灵力引渡至长剑,剑身燃起璨光,御龙虎霎时退开。谢闻笙正想利用余力,看看可否利用第七重再度将御龙虎一击毙命,却听周遭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回首朝着妖兽群劈去。可就这一片刻,便被域龙虎抓住了机会。它飞扑而来,利爪刺穿了她的腹部,眼前是溅起的血滴,随后剧痛便从腹部传入四肢百骸,她身形不稳,被域龙虎死死地钉在地上。 此地山石极多,路途险阻。她挎着的布袋,也因这股巨力重重地磕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 她好像……听到布袋里,传来了破裂声。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但现下她却顾不得那颗朱雀蛋,身上的剧痛仿佛将她撕裂。阙星光华褪去,化为双刃落入她的手中。她动作麻利,挥动双刃直接砍向域龙虎的脖颈。 感受到剧烈的危险气息,域龙虎霎时避开,跳到一旁的山崖上,眯着眼,口中泛着低吼,似是在打探着眼前的猎物。 谢闻笙捂着腹部,缓缓站起身。 毓极山脉的伤刚好,竟在这又受了重伤。她此番,当真是损失不小……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捡起落在一旁的布袋挎在身上。现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找个藏身之处。 谢闻笙指尖灵力凝聚,双刃归剑躺在地上泛起剧烈哼鸣,随着她手指微动,长剑浮空。 耳边寒风呼啸,她的声音清亮,“阙星第七重。” “阙星·璇玑!” “轰——”,一抹璨光霎时刺向御龙虎的所在处,它的速度很快,却仍是被长剑砍断了前肢,口中泛着阵阵哀嚎。 趁着长剑同御龙虎颤斗之际,她拔腿便向远处跑去,眼神扫向山崖,查看是否可有藏身之处。 还没跑多久,便听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以及野兽的嘶吼声。她没有想到御龙虎竟这般敏锐,这么快便摆脱了阙星的追击。 慌不择路之下,她起身一跃,跳进一旁的枯草丛中。 眼前的猎物消失不见,那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迟缓下来,似是在仔细探寻着。 谢闻笙大气不敢出,垂着头,只敢看着眼前错乱破败的枯草。除去附近的脚步声,残留在她耳畔的唯有她的呼吸,还有鲜血滴落的声响。 她的神经紧绷,似一根弦。 没过多久,那阵脚步声消失殆尽。谢闻笙心中紧绷的弦终是有了片刻的松懈,劫后余生的感觉竟叫她的四肢有些乏力。她口中喘着粗气,下意识抬起眼帘,便瞧见这枯草丛后,有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她欣喜至极。 这山洞,可是个好的藏身之地! 得此发现,她便想转移阵地,偷偷摸摸地躲进这块“风水宝地”。她下意识扫了眼四周,直至她回过头去,却身形一僵。 她的眼神极具惊恐。 她的身后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眼珠,在那双金黄眼睛里看见了满目惊恐的自己。那只御龙虎与她仅有一拳的距离,而御龙虎也发现了她,竖瞳充满着野性,口中的唾液从它的口角流出,滴在谢闻笙的头上,黏腻、腥臭。 御龙虎比她先有动作,它张着血盆大口便朝谢闻笙扑来。距离太近来不及闪躲,谢闻笙几乎下意识唤出阙星,抓住机会将长剑刺穿它的舌头,抵住它试图闭合的嘴。 刀刃立于口中,域龙虎痛苦不已,猎物近在咫尺,它却无法将其吞之入腹。而且它越想闭上嘴,那长剑便刺的越深,加深了它的痛苦。 域龙虎嘶吼出的气流吹起她的发丝,她胡乱地抹了下额上的汗,毫不犹豫便掉头朝着山洞跑去。 见她有所动作,域龙虎也毫不畏惧,摆弄着剩下的三只爪子便朝她扑去。 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却在跳入山洞的前一秒,被域龙虎狠狠地抓伤了背脊。 “扑通——”,她跌进了山洞,可才刚的伤势,与此刻的新伤,已经痛的她不能起身走路。 而域龙虎,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并且缓步走来。 她自是不堪这般死于妖兽爪牙之下,所以她拼命地用手扒着地,利用双手的力量试图将整个身体往后拖,在这处山洞内划出一道长线来。 许是此番争斗的时间太久,那域龙虎很是心急,毫不犹豫地便亮出爪牙狠狠刺向她的心脏。 这山洞内却倏然翻腾起一阵气流,充斥在谢闻笙的周身。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她回头直视身前。 只见她挎着的布袋,此刻正悬浮于半空,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她心头倏地一怔。 这是……朱雀。 那光芒倏地骤起,将域龙虎自山洞内震开,随后布袋上附着的缕缕光华如同丝线那般纷纷涌向山洞的入口,眨眼间绘制成一方结界。 一切都处理完毕后,那布袋失去了光泽缓缓落在谢闻笙的怀中。她连忙打开布袋瞧上一瞧,却见里面的朱雀蛋已然消失不见。 代替它的,是一只处于昏睡中红色的小鸡。 谢闻笙将她从布袋里掏了出来,捧在手心里,时不时摆弄着它的爪子,摸摸它毛茸茸的头。 心里抱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唇角绽开笑意,神兽果然名不虚传! 此处的一方山洞安静地出奇,仅有透过结界刮进来的风声,还有她微弱,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先前的一切混乱,仅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可身上传来的剧痛,却又在时时刻刻刺激着她的神经,叫她难以忘记自己的处境。 危机退去后,她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感知,痛的她坐不起身来。谢闻笙只好寻了处角落,靠坐在石壁前休息。 若说来到这个世界后学到的技能是什么,她定是毫无疑问的回答“给自己上药”。 虽然曾经的她也常常受伤,可那时的她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就算再痛,她也从不会怕。 她学着曾经的动作,将金疮药从袖口翻出,随后张嘴一咬,将药瓶的塞子拔开,用着余力拿起带有冬日凉意的药瓶,朝着腹部的伤口倒着药末。 腹部与背脊受了重伤不说,先前同域龙虎还有妖兽打斗之际,便已然使她力竭。仅仅这一动作,便叫她的气息愈发局促,就连塞好药瓶将它揣进怀里的力道都没有了。 手中动作不稳,药瓶跌在地上滚了几圈,甩出细小的药末淋在她沾满鲜血的手上,刺痛其上的细小伤口。 困意来袭,她的眼皮打起架来。她强撑着头,不让脑袋放松靠在石壁上。 现在的情况她清楚的很,伤势未止,身下还在淌着暖热的鲜血。如果她在这个时候睡着,或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强迫自己的大脑保持着清醒,开始回忆起从前,试图能唤起自己的兴趣来打散困意。 她想起曾经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的谢黎还是个只知道贪玩闯祸的傻小子,对于她这个夺走父母一半爱的妹妹,谢黎讨厌极了。 总是同她抢零食,在吃饭的时候提前把肉藏在自己的碗里,还总讲鬼故事吓她。 兄妹俩视同水火,恨不得分出个第一第二来。 可直至家道败落,他们的父亲替上面的人背了锅,家里欠下天数债务不说,父亲也被人逼得跳了楼。 自此之后,那个贪玩调皮的少年,脱下酷帅的皮衣,穿上布满油烟味的围裙,照顾着她的衣食起居,也带着她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段记忆似一条不可愈合的伤疤,当她每次想起或是提及,都像是从心脏上剜下一块肉来那么疼。 她脑海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震得她困意全无。 “还不能死......” 许是金疮药的药效发作,身上的剧痛已经削减了不少,她不禁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总算是熬过了这难关。 洞口处传来的光亮愈发黯淡,眼瞧着天色渐晚,山崖下的气温也倏地降了许多,外面吹进来的寒风透过她的衣衫,吹进她的骨子里,泛起一阵酸痛。 她撑着石壁起身,拾起角落里的一些干枯的树枝摆在中间。随后她手指微动,一簇细微的火苗,自那树枝堆中徐徐燃起。 整个山洞内登时被暖意包裹,她又在先前的地方重新坐下,抬手抚摸着红色小鸡的毛发,软糯糯的,就像是儿时喜爱的毛绒玩具。 她的视线落在洞口处的一方光亮,思绪不禁出了神。自来到山崖底,不知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按理说,如果有人来救她,定然会惹得妖兽泛起骚动,可外头还是一片寂寥无声。 也不知要在这里等上多久…… 但她知道,纪渊定不会让她死在这里,毕竟她的筋骨灵丹,可是他百般呵护的宝贝。 思绪刚起,便被山洞外响起的声响拉回。那声音咯吱咯吱的,就像是踩在山洞外的细雪上。 她心中浮现一个猜测,但又不敢保证,毕竟万一是哪只警惕性超高的妖兽呢。可她的力气还没有恢复,只好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山洞口瞧。 山洞内是灼亮、摇晃的火光,而山洞外却是天幕降临前的深蓝色调。山洞处还覆着几株高高的枯草,在寒风的吹拂下不断摆着身形,在这处场景下,显得神秘又诡谲。 那阵迟缓的脚步声消失殆尽,她的心神却未有半分松懈,随后便瞧见那处幽暗里有什么东西拨开了枯草,走近山洞。 她又期待又恐惧。 直至从黑暗中走出一抹身影,被山洞内的火光照亮了身形。那人身姿挺拔,似伟岸的凛松,朝她伸出双手。 谢闻笙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他……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她扶着石壁慌乱站起身,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红着眼,看向迎着火光走来的人。 “喂。” “你那是什么表情?” 少年的声音一如先前嚣张,但现下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她张了张嘴唇,又合上,周而复始几次,终是稳住声调开口。 “护法……” 少年的身上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他抬手捂着腰部,可那鲜血却溜过他的指缝,滴落在山洞内,打破了此处的平静。 二人视线相对,似紊乱的丝线相互缠织,难以抽离。 在这昏暗的山洞内,他仍是最初相见的幽深黑眸。但现下,她从少年的眼瞳里捕捉到的不是冷寂,而是复杂汹涌、不一样的情绪。 那情绪,许是心疼、焦急,又或是其他。 “你怎么来了?”她走上前,问道。 少年闻言,冷哼一声。 “当然是来。”他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可那神色却仍一如先前桀骜、张狂。 “来救你的。” 话音一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呆愣在原地片刻,她终是随便扯了个话音。 “这山崖下妖兽众多,你……怎么下来的?” 身前人不屑地笑了一声。 他勾起食指擦去唇角溢出的血,刚毅的动作落入谢闻笙的眼里,竟察觉出了些许蛊惑。 少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揍,“呵!当然是小爷一路杀进来的。” 她紧抿着唇,心底升出一抹异样来。她总觉得今日的顾长朝有些不同,许是在她的心里,也许是他真的有些不一样。 “护法,你身上这么多的伤,不用说我也瞧得出来。” 她毫不遮掩,将自己的疑虑脱口而出,“可是一般这种明知故问的时候,你才不会回答我。你只会说,废话,吵死了。” 少年身形一愣,仿佛也发现了什么,手指穿过额前发丝,无奈地扶了扶额。 心事被人戳穿,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这种劫后余生的情况下,和你拌嘴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 少年面色一顿,欲言又止,将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眼底燃起一抹亮光,盯着身前的少女。 “不过……这么说来,你对我还挺了解的。” “我!” 谢闻笙下意识想辩解,却又不知该作何解释。她总不能说曾经玩游戏的时候把他的神态语言都刻在了脑子里。 未等她的思绪拉回,便见少年两眼一闭,身形不稳,直直地朝她扑来。少年的头落在她的肩头处,素来有力的双手现下也只是轻轻地捏着她的衣袖,防止自己跌在地上。 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使她猛地一惊,才回过神,便听耳畔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我好害怕……好怕你。” “死在这。” 他的声音发抖,还有着难掩的恐惧与委屈,就仿佛是一个未闻世事的孩提那般,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与心事。 “护法。”她唤他。 怀中的人却毫无反应,谢闻笙猜测他定是晕了过去。少年身形挺拔,她才到他的肩膀,自是要比她重上许多。 好在她的伤势已经止住了血,才刚的休息也叫她恢复了一些气力,这才能勉强地扶起少年,使他靠坐在石壁前。 衬着摇曳、迸溅的火光,她看见昏睡中的少年眉头紧蹙,紧咬着下唇。他的脸上还沾有血迹,将他这副俊朗的面容多添了几分野性。 她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替他擦拭着额角、唇角处的血迹。在她的印象里,顾长朝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此番折腾,居然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看着他睡梦中仍露出的痛苦神情,谢闻笙只觉心脏生疼,简直就像被人揪住了一样。 早知道这场计谋的代价这么大,她定是不会再行此计。 可惜……万事没有回头路,她现今能做的,只有帮他减轻些伤痛带来的苦楚。 其他恩德,日后再报。 少年仍是穿着黑金莲袍,鲜血顺着他的身下涌出、积聚。谢闻笙不忍再看,双手捏诀,手中金芒浮涌,渐渐没入他腰间的伤口处。 她一直以为她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纪渊来救她,二是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可没想到,上天垂怜,给了她第三条出路。他是她规划中的例外,也是她难以言表的惊喜。 不过…… 像顾长朝这般狠戾、阴鸷的男主角,居然会对她舍命相救,这叫她不敢置信。 正当她思索之际,一股凉意似游走的蛇,攀上了她的手腕,刺得她打了个寒颤。 “停手。” 靠坐在石壁前的少年,徐徐睁开眼,口中喘着粗气,虽是那副虚弱的模样,可他的语气却形同命令。 她未有所动作,只是手中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伤口。 “谢闻笙。”他切齿唤道。 “我叫你停手!” 少年的态度强硬,尽管顾长朝总是以命令的口吻讲话,可是这次,却是动了真格。 她只好做出解释,不然以顾长朝的性子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谢闻笙垂下眼眸,看着他身上鲜血横流的伤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少年轻笑一声,语气很是不屑,“你以为你身上的伤就好到哪里去了?” 顾长朝自是看出了她语气中的歉意,尽管他素来目中无人,可他的心思却异常细腻。 “我今日会出现在此,不过是因为你是苍华山的弟子。要是其他人掉入九尘渊,我同样会这般倾囊相助。” 他话音一顿,眼底飘摇的火光忽明忽暗。 “所以,不必有所亏欠。” 此话落了耳,谢闻笙点了点头。许是气力不足,她施法的手竟发起颤抖来,呼吸一滞,脑海里回荡着少年才刚的话。 原来,只因是同门之缘。 少年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期待与隐忍。 “你来给我上药吧。” 谢闻笙闻言,猛地抬头瞧向他,却恰好撞见他那双含着碎星的眼瞳,似潺潺流水,清澈明亮。 “好。”她拾起落在一旁的金疮药。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他眼神不定,视线飘忽。 “等等。” “我的怀里有着玉凝丹,我的手没有力气,你先帮我拿出来。” 话音一落,谢闻笙身形一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怀……怀里?! 见少女面露迟疑,顾长朝长睫微颤,口中不禁泛起几声咳嗽。 “玉凝丹对你我的伤势都有好处。你可以等,但或许,我等不了太久。” 被他这么一恐吓,谢闻笙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直接就将手伸进他的怀里翻找着玉凝丹。 她垂着头,只敢瞧着眼前的地面,耳朵红的仿佛要滴血。明明是深冬时节,她却感到全身都在被热气烘烤。 怎么会有这个环节! 她在少年结实的胸膛上摸了一通,却也没有找到玉凝丹,这叫她更是无措,思绪乱成一团。 “往上点。”少年出声提醒。 谢闻笙听话照做,却仍是摸了个空,指尖落在他带有肌肉的胸膛上,触感滚烫又真实。 期待中的提醒没有出现,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护法……” “在哪里啊?” “往右一点。”他回答。 指尖轻移,掌心处却传来一阵有力、紊乱的心跳,烫的她猛然将手抽出。 “没找到?”他出声问着。 谢闻笙不敢抬眸瞧他,只好对着地面点了点头。 “那兴许是我记错了罢。”少年思索片刻,“应当是在我的衣袖里。” 顾长朝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倒是叫她莫名有些烦躁。 就好像……被戏耍了一样。 在少年的衣袖里翻找一通,终是拿到了少年“心心念念”的玉凝丹。还未等她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少年的声音传来。 “你先吃一颗。” 谢闻笙没有照做。 少年说话虽然利落,可是仍喘着粗气,过了这么久,他的唇色依然苍白如雪。她自是看出来,顾长朝的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 “这是我的玉凝丹,你得听我的。”见谢闻笙充耳不闻,他出声警告着。 她仍是没有理会,只是轻晃着手中的玉凝丹,随后翻转药瓶,将玉凝丹倒在掌心里。 只有一颗。 长睫垂下,她瞧着手心处泛着檀香、苦涩的丹药,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日光西落,山洞外的天渐渐被夜色笼罩,唯有山洞内的火堆泛着灼亮的火光,不时响起噼噼啪啪的焚烧声。 “先前你已经用灵力为我疗过伤,自是没什么大碍。” 少年见她许久未有动静,终是率先打破沉寂。 “但你的伤……” 话还未说完,谢闻笙便将丹药送进了他的嘴里。在他震惊的眼瞳内,她的视线如绵绵细雨,打在他的身上,黏腻却不反感。 丹药入喉,他急的轻咳几声。 “谢闻笙!你!” 对付顾长朝,她虽然做不到,不过对付病弱的顾长朝,这她自是手到擒来。 “护法,现在你还不能动。”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是得意、嚣张,那张明媚娇俏的小脸上,竟同少年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所以,自是我说了算。” 少年冷哼一声,不再同她拌嘴。玉凝丹已经被他吃下,就算他发脾气也无济于事。 他视线一定,瞥见谢闻笙身旁的粉玉药瓶,冲着它抬了抬下巴。 “你该帮我上药了。” “好。”她答应的依旧很痛快。 不管怎么说来,顾长朝是她的同门,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她需要攻略的男主角。于情于理,她都会用心照料。 拔开药塞,谢闻笙正打算为他上药。却倏地瞧见他染了血却未有破损的衣物。 还未等她抬眼瞧向少年,便听少年鲜有的正经语调传来。 “帮我脱衣服。” 顾长朝难得用这般正经的语气开口,谢闻笙自以为是什么靠谱的办法,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好。” 下一刻,她却面色一怔,倏地反应过来不对劲。 什么! 脱衣服?!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少年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徐徐地点了点头。 得此结果,谢闻笙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谁会想到,他居然这么正经地说出了这么不正经的话! “还愣着干嘛。” 见她仍未有所动作,少年白了她一眼,勉强站起身来。 谢闻笙讪讪道:“哦。” 在这生死攸关的情况下,男女有别早已抛到了一边去。更何况……只是上衣而已。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硬着头皮,抬手抚上少年身前的腰带。许是心绪不宁,竟叫她手中动作抖个不停。这腰带的结偏偏缠的很紧,她摆弄了很久都未曾解开。 山洞内升腾着火苗迸发的热流,烘烤着她的面颊,烤得她又热又疼。 耽搁了太久的时间,也没有一丝进展。想到顾长朝的性子,她下意识抬眸,恰好同少年灼热、闪着流光的眸子相对。 “你……”她盯着他的眼睛,“再等一会。” 她又紧接着开口,“很快的。” 少年的面庞光线错落,一半是昏黄的焰火,一半是重重阴影。焰火随着山洞外的风轻摇,他脸上的色彩也随之改变、交叠。 许是这丝丝缕缕的暖光为他的面上增添了几分柔和,她竟发觉少年面上的神情有一霎的温柔,这简直与顾长朝本人大相径庭。 谢闻笙觉得自己花了眼。 “好。” 少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落了一片阴影,叫人无法再洞悉他的眼神。 万般折磨下,她终是将这该死的绳结解开。 心里不禁咒骂几句。 该死的腰带! 怎么被系的这么紧?! 少年张开双手,等着她帮忙褪去上衣。她忧心忡忡地扯住少年的衣袖,随即用力一拉。整个过程中,她的眼里只有被火光映照的大地,眼神丝毫不敢轻瞟。 “你……坐下来吧。”她犹豫道,“这样不仅方便,也对你的身体好一些。” 少年听话照做。 她打开药塞,倾身探去。却看见少年结实的胸膛处有着一条骇人的痂。 很显然,是几天前受的伤。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时间节点的顾长朝每日待在长瀛殿,怎么会受伤呢。 莫非…… “你还要看多久?” 一道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谢闻笙猛地回过神,反应过来什么后,立刻将视线从他的胸膛处移开。 “对不起!”她连忙解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山崖下忽地刮起了长风,裹挟着山洞外堆积的细雪吹进了山洞,簌簌落进火堆,转瞬即逝。 被这风雪侵袭,火势倏地熄灭,山洞内陷入了片刻的昏暗。谢闻笙连忙回头查看那堆干柴。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少年才敢伴着皎皎月光偷偷地瞧上她一眼。 “谢闻笙。”少年唤她。 闻言,她循声回过头。 少年的面容被清冷的月光遮掩,伴着幽幽光泽。恍惚间,谢闻笙竟觉得他的视线带有几分侵略的意味,神色也是他未曾有过的野性。 “伤口疼。”他蹙着眉,面露痛苦。 以顾长朝的性子,想必再痛再累他也不会开口承认。可是现下,他却将痛苦言喻,谢闻笙不甚对此感到惊慌,很是担心他的伤势。 玉制的药瓶在这夜里多了几分凉意,缠上她的指尖。她的动作很轻,指尖不时敲动着药瓶,响起细微的响声。 昏暗的山洞内陷入了片刻沉寂。 药末覆在伤口处,疼得顾长朝倒吸一口凉气。二人距离很近,谢闻笙自是察觉到他的异样。 在这晦暗之下,她能看清的只有少年面庞的轮廓,以及他幽深的眼。 “护法,你还好吗?” 耳边响起一声冷哼,紧随而来的,是少年喷洒在她脸上灼热的呼吸。 “自是好得很。” 看他现在这般虚弱的模样,谢闻笙自是没有忍心戳穿他,任凭他去了。 “这里太黑了。”她朝着黑暗开口,“你的身上哪里还有伤?” 等待中的回答并没有出现,代替的是她手背上传来的暖热。 少年握着她的手,将其移到一个位置后停下。 “就在这。”他深吸一口气。 她趁着幽幽月光,学着先前的模样,不急不慢地敲着手中的药瓶,药末恰好一层一层洒在伤口上。 耳畔却倏地传来一声冷笑。 “你为别人上药的技术,很是娴熟啊。” 少年语气迟缓,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叫她难以忽略。 谢闻笙倒是没空去理他的孩子气,毕竟他的伤势很重,若是一个不小心上多了药,会叫他很痛的。 少年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身侧人开口,他本想开口吐槽,却瞧见谢闻笙那副专心致志的神情,心里的不痛快也自是少了一半。 只好略显不满地冷哼一声。 “呼——”的一声自她的身后传来,潜藏在深处的火苗复燃,她的身后泛起通亮的火光,炽烤着她的衣袂,可她却未有所察觉。 因为伴着逐渐亮起的火光,她发现少年身上不仅有着伤口,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 几乎遍布在他身上的每一处。 持着药瓶的手一顿,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么多伤,一定很疼吧。”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的脑子里乱如麻,少年身上猩红可怖的疤痕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叫她无法忘却。只凭一眼,便叫她的神经紧绷,心脉骤痛。 心绪平缓过后,她的眼底却是无尽的恐惧。 在这段时间线内,顾长朝应当还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护法。这么多的伤,应当出现在他成魔之后的啊! 她怎么都想不通,再三思索之下,她的脑海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剧情线…… 不会发生错乱了吧?! 身侧的少年倏地轻笑一声,满目不屑。 “一般。” 谢闻笙瞟了他一眼,倒也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死鸭子嘴硬。 天幕外的月光悄然离去,转而替代的是无尽的黑寂,还有带着薄凉的细雪。唯有山洞内残留着盛火,山洞里的干柴添了又添,火势源源不断,不可摧折。 二人围着火堆而坐,她恰好坐在少年的对面,两人之间隔着飘摇不定的火光。 她抱膝而坐,盯着一角出神。 现下虽得此地借居,可若是想要强行杀回去,定是要废上半条命的。她自是不想再看见自己或者他再次受伤,许是无奈之举,又或者是内心深处的恶意。 她竟有一瞬觉得。 若是能和顾长朝待在此地,或许不算坏事。 少年的视线则越过跳动的火焰,落在她的身上。火光描绘着她惆怅的身形,他许是对此有所察觉,随后薄唇轻启。 “谢闻笙。” “到这边来。” 冷不丁被人提及,她自是不解地抬了抬眼,却见对面的少年指了指身侧,正示意她过去。 见她只是瞧着自己,并没有动。少年只好解释,“那边会冷。” 她听话照做,坐在少年的身侧。少年坐在外侧,抵挡着山洞外侵袭的寒风,萦绕在周身的凉意也因此褪去。 可她脑海中的思绪却并未因此而消散。谢闻笙思索片刻,终是开了口。 “护法,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顾长朝眸光一定,落在身侧抱膝而坐的少女身上。他挑了挑眉,难得看见她这般萎靡的神色,叫人见了很是想欺负一下。 “这个嘛。”他故作若有所思。 “九尘渊下封印着无数的高阶妖兽,它们曾经乱行于世,其妖力可同神比及。当年玦音神女以身殉道,才得以将霍乱的妖族封印在此。可现今……封印有了松动。” 他垂下眼眸,叫身旁人瞧去倒会以为他的神色悲戚,被难过喑染的眉睫也失了应有的刚毅。 “我们很有可能死在这。”他看向身侧眼神清亮的少女,语气一沉。 他的本意是想吓一吓眼前的少女,想看她如同凡间的女孩子那般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惹人怜爱。 可想象中的情形却并未出现。只见少女扬起头,勾起唇角,眼中似有璨光星点,神色坚定且轻狂。 “那便死得漂亮些。” “更何况,一切尚未有定数。你我的生与死,本就不由得天道说了算。我自己的命途,我自己来走。就算燃尽体内灵脉,我也会为自己拼出条血路。” “我谢闻笙,绝不信命。” 山洞内的晦暗中,她眼底倒映着熊熊火光。 “也绝不会在逆境中萎靡不振。” 少女的话音铿锵有力,不容置喙。她的神色张狂且刚毅,那双灵动、镇静的眼望进了他的内心。 “护法,我很期待和你并肩作战。”少女意气风发,朝着身侧的少年伸出手。 他的视线落在谢闻笙白皙的小手上,眼底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泽。顾长朝没有选择握住她的手,而是将她的小手包进自己的拳头。 对于谢闻笙的这个提议,少年的期待不比她少。可他的私心却在暗暗作祟,操纵着他的动作与判断。 倘若真的有那一天。 他会舍不得让她流血流泪,舍不得让她去做敢拼敢打的战友。 这一次,他只想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再也不将她弄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下次有机会的。”他垂着眼,低语道。 下次…… 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谢闻笙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还未等她问出疑虑,便听身侧少年徐徐说道。 “明日我们便可离开。” “今日是九尘渊封印最弱之时,所以那群妖兽才会浮出水面,待到明日一早。封印加固,它们便不得再兴风作浪。” 谢闻笙闻言,身形一怔,反应过来被耍了一通。不过这对她来说又是个好消息,内心又喜又气,只能哀怨地瞥了身侧少年一眼。 “那你方才为何骗我?” 顾长朝仰头靠着石壁,微微侧过来的眼神在这火光的映照下,似一汪细润春水。下一刻,他便别开眼,勾起唇角,轻笑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自是想看看我苍华山的弟子,面对困境,是何表现。” 她与顾长朝的关系算不上生分,他自是会对自己有所了解的,哪里还用得上他测试一番。 谢闻笙拿起火堆边角的一棵树枝,百无聊赖地戳了戳地面,她一边用力一边嘟囔着。 “骗子。” 长夜无明,山洞外寂寥无声,仅余山洞内的点点细火不时响起噼噼啪啪的动静。经过这一日的折腾,她早已筋疲力尽,倏尔双眸一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仍旧是在那间充斥着馥郁熏香的小屋,屋内打进来明媚的阳光,暖洋洋的。那位较为熟悉的少年正逆着光,坐在她的对面。 少年一袭灰色素袍,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活似一个人偶。 他空洞的眼落在谢闻笙的身上,艰难地张了张嘴。 “阿笙。”他面色沉郁。 “还记得曾经,我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吗——那个农户的故事。” 谢闻笙点了点头。 “那不是茶馆中说书人的话本,而是家父的生平。我父亲的腊肉铺被百姓洗劫一空并不是故事的结尾。”他话音一顿,面色平静地看不出喜悲。 “而是,故事的开端。” “这间腊肉铺是父亲半生的心血,是他生存的根基,是母亲的药钱,自是不准那些平民掠夺的。他拼了命的阻拦,却被那些人打断了腿,当场血肉横飞。” “他们人多势众,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苦心经营的腊肉铺变得一无所有。可这些并没有打倒父亲,他瘸着腿来到大理寺,试图寻求大理寺卿为他讨回公道。大理寺卿听了父亲的遭遇痛哭流涕,说要往家里送一笔金银,还会给父亲安排一个享清闲的差事。”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似是呢喃。 “父亲信了。”长睫轻颤,掩住他眼底溢出的情绪。 “而后,父亲便坐上了离乡的马车,被卖进了奴隶场,每日受尽苦难刑罚,再无自由可言。而大理寺卿说好寄出的金银也了无音讯,没有钱来买药,母亲便因病情加重去世了。” “父亲拼了命才得以从奴隶场逃走,可少了条腿的他,也因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而感染,危在旦夕。” “而我,为了治父亲的病,偷走了王府的传世玉璧,卖给了邻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摆在谢闻笙的面前。 “这张通缉令上的人。” “就是我。” 谢闻笙不知为何自己说不出话,她很想安慰身前的少年,她很想告诉他,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可她做不到,无法发泄的情绪涌出她的心脉,似波涛骇浪拍打着她体内的筋络,叫她身心骤痛,身形抖如糠筛。仿佛只有指尖戳进掌心里泛起的痛感,才能缓解她忿恨、难过的心情。 “阿笙。在这覃府里,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和暨白。” “暨白他从小便被娇养惯了些,自是有着私心杂念。你和他,恰好相反……”他垂下眼帘,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阿笙。”他透射过来一双哀求的眼。 谢闻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在我死后,不要将此事告诉暨白。拜托你告知他,我是因意外去世的便好。” 她也毫不犹豫的应下。 只不过在这时,屋外透过雕窗打进来的光却在她的眼里泛起星点,身前的灰袍少年也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忽远忽近。 见了她的模样,陆子晋倒是扯了扯嘴角,脸上难得绽开灿烂的笑意。他神采奕奕,亦如从前,仿佛先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张开双手,唇角勾起,眉眼弯弯挡住了眼底的哀伤。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谈论家常那般平静、温和,可说出的话却犹如恶火焚心。 “拥抱一次吧,阿笙。” “最后一次了。” 谢闻笙的耳畔响起了嚎啕大哭的声音,可子晋没有在哭。她一把抱住了身前的少年,颤抖地张了张唇。 “哥……” “砰——”的一声巨响在她的耳畔炸开,她紧紧抱住的少年登时化作一团血雾消散。 她的眼中是一片惊恐,粘稠、温热的血液从她的额角缓缓滴落,滑进了她的眼眶,刺痛她的眼。 谢闻笙猛地睁开眼。 她捂着先前泛着疼痛的眼,却没有感受到才刚的温热与刺痛。她的呼吸这才渐渐平复,反应过来才刚的一切。 皆是梦。 山洞内的火苗还窜得很高,仿佛永不会燃尽那般炙热、灼亮。火堆传来炽烤的灼热感,让她感受到了真实。 她长吁一口气,仿佛是在庆幸先前的一切都是虚假。可她又蹙起眉头,因为梦里的情绪——痛苦、难过、哀怨,皆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的。这些情感乱作一团细线,将她鲜活的心脏紧紧缠绕,叫她深感窒息。 “做噩梦了?” 身侧倏然传来一个令人心安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却瞧见少年的手搭在膝盖上,眸光却直勾勾地瞧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的一切心事与情绪搜刮个一干二净。 明明一副慵懒、不正经的模样,此刻落在她的眼里看起来却莫名可靠。 谢闻笙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哀哀地点了点头。她望着身前的火簇,直至橙红色的焰光刺痛她的眼,仿佛现下的片刻同梦境相汇、交叠。 “护法。”她唤他。 “为什么人的一生要经历无数的苦难呢?” 见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顾长朝自是晓得这个噩梦定是唤醒了她的伤心事,才叫她这般沉郁。他敛起张狂的神色,肃容望向她。 “自是因天道不公,命数不同。安乐者无忧,多财者无灾。”他眸光一黯。 “命岌者却无寿。” 她将头埋在膝处,神色恹恹,失去了她应有的鲜活。 “ 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没有得到安稳平静的普通生活。仅仅是呼吸,便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山洞外吹来一阵凉风,拂起少年的鬓发,挡在他的眼前,破乱、又不可理清。 他薄唇紧抿,并未开口说话。 滚滚细雪落入火势,她瞧着焰火上升腾而起的热气,出着神,许久未有动作。 “护法。” 她的声音字字珠玑。 “我知道。身为仙家子弟,定是以正道为心簿,以身躯为利剑;从而诛杀邪魔,顺应天道;还民于安生,还世于清明。” “可……”她话音一顿,回眸瞧他,眼神近乎求救。 “顺应天道,真的是对的吗?” 在这个世界里,谢闻笙的命格早已被天道注定——她会以无数种方式死去。 死亡结局,已被写好。 可她却不想认。 山洞内的光线昏暗,仅凭着橙红的火光来看清眼前的局限。顾长朝眸光微动,落在阴暗处下,少女紧攥、发抖的手。 他薄唇紧抿,仿佛那颤抖的手,驱使着他的心脏一并悸痛。 “你已经有了答案。”顾长朝继续道,“不是吗?” 她瞳孔微震,身形一僵。 谢闻笙本以为顾长朝会说出自己的看法,可这桀骜不驯的少年,果然不按套路出牌,竟给了她从未想过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吐出个字,“是……” “我谢闻笙的命,只能由我自己来做主。”她向火堆伸出手,炙热感加剧,使她越发清醒。 “谁都拦不住我。” 话音刚落,少年便出了声,“你。” 这个世界的人都信仰天道为大道宏图,逆天而行,落了他们的耳,简直荒唐至极,有悖人伦。 “护法,你不用劝……” 谢闻笙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张狂、放肆的声音打断。 “谁敢拦你,我便杀了谁。” “你只需走你的命途。”少年抬手,拂过谢闻笙佩戴的琉璃璎珞,登时铃音脆响,似水滴般至纯。 “其余的一切,交给我。” 谢闻笙忽然抬眸,只见少年的眼底盛着昏黄的火光,眸光缱绻、绵长,朗朗清明之下又多了分潜藏的温柔。 她倏觉自己的心跳落了一拍。 伴着窸窸窣窣的燃烧声,她仅能听到自己紊乱的怦怦心跳。 眼前,有什么东西不时闪烁一下。 只见少年头顶上的数字,正在被光晕吞没,又重新吐露出新的数字。而这一变化,周而复始。 她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少年头顶的数字便随着她的心跳而增加。 …… 47%。 48%。 49%。 最终停在了50%。 看着眼前不再浮动的数字,她简直不敢置信。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好感度会涨了这么多?!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长夜漫漫,九尘渊的天晦暗无光,唯有飘飘细雪垂落而下,惊了某人的心神。 顾长朝动作很轻,徐徐转过头,幽深、复杂的视线落在身侧熟睡的少女身上。 伴着微弱的火光,他拿起自己的衣衫,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冬夜凉意侵袭,她的体质很弱,自是容易在这时染了风寒。可她又执拗的不行,若是自己执意要将衣衫借给她,谢闻笙定是义正言辞的拒绝。 所以他只好趁着少女熟睡时,悄悄地行动。 她的睫毛很长,翘如羽翼,在这寒夜里不时颤动。她颇有规律的呼吸打在少年的唇上,温热、缠绵。 这股绸缪的气息掠入他的鼻腔,侵扰着他仅存的神智。少年薄唇紧抿,眼底情愫覆涌,如滔滔不绝的江河,一泄而出。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掠起少女鬓边的一缕长发。山洞内吹进一阵长风,卷起他手中的发丝,随风舞动,轻柔地攀上他的手腕,很痒。 他眉眼低垂,俯身凑近那缕泛着海棠花香的鬓发,缓缓地将唇贴了上去。 吻了她的发丝。 …… 翌日天方破晓,二人便踏出了山洞,结伴离开了九尘渊。 再度踏足在苍华山的雪地上,谢闻笙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包括前日的经历,以及少年的舍命相救。 她身形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沉雪盖了她一脸,她却不为所动,只是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任凭积雪浸透她的衣衫,刺入她的心骨。 坠入九尘渊后的每分每秒,她都在与死亡奔跑,陷入绝境,后又逢生。这叫她想想都觉得不可置信。 “护法,我居然还活着。”她大口贪婪地吸食着空气。 少年蹙起眉,冷哼一声,“废话!有我在,还能让你死了不成?” 他俯身朝着谢闻笙伸出手,语气柔了几分,“起来,地上凉。” 谢闻笙拨开脸上的雪,沉雪融化成水渍,残留在少女娇俏的小脸上,被这寒意一凉,脸上红扑扑的,叫人看了心生怜爱。 她抬起头,搭上少年的手。 苍华山的寒风凛冽,吹起谢闻笙的长发,发丝飘扬,不经意间刮蹭到少年的手腕。 顾长朝身形一僵。 昨夜缱绻旖旎的画面,赫然回荡在他的脑海,扰了他的心神不说,更是叫他不敢面对她。毕竟……是他心生邪念。 他别过头去,咬了咬牙。 少女掌心传来的温热,似飞虫那般轻轻噬咬着他的心,叫他心烦意乱,又不舍抽离。 顾长朝正欲用力将她一把拉起。 “谢闻笙!” 不远处,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以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闻笙起身后,循声望去。便瞧见那位清逸出尘的师叔,失了端庄,正急匆匆地踏雪赶来。 他素来柔顺的发丝在此刻也多了几分凌乱,那张素来冷漠、平静的面容,也蹙起眉,神色焦急不已。 猎猎长风拂乱她的心绪,在此时看到纪渊,她不知是何感想。她本以为纪渊会对她这味“良药”,付诸一切,可结果他却没有来。 她倏地发觉,眼前的这位师叔,心思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沉。 谢闻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恭敬作揖,“纪渊师叔。” 身前仙风道骨的男子盯着她的身上,眸光晦暗,眼底情绪复杂。许是在看她浑身的血,叫人可怖又担忧罢。 她咧起嘴角,指了指身上的血迹,“师叔,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下一刻,男子有力且粗糙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形如命令。 “跟我走。” 纪渊突如其来的命令,倒是叫她很是出乎意料。现下,她自是不想跟着纪渊离开的。这不仅是因为她现在对纪渊充斥着未知的恐惧,而且她需要回舒望殿瞧一瞧云霁,省的让师父费心。 她后退一步,却倏地撞到一个结实、健硕的胸膛。她正欲开口回绝,却听头顶处徐徐传来声音。 “放开!”少年喝道。 男子闻言,徐徐抬起眼,越过谢闻笙看向她身后的少年。 他眉眼冷峻几分,恢复平日里的不近人色,声音冷得如碎冰。 “我要带她去看伤,你有意见?” 少年冷笑一声,张狂的神色在这狂风之中显得更加桀骜不驯。 “她现在应该回舒望殿修养,哪有跟你走的道理。” “她的事就不劳烦师弟操心了,”纪渊攥着她手腕的手力道一紧,声色平静,“师弟还是先去瞧瞧自己的伤吧,免得落了病症。” 话音一落,纪渊转身便要带她走。 “纪渊!我不准!”少年怒斥。 “砰——”,天边闪过一道殷红之气,掠过纪渊的耳畔,那抹殷红似掺杂着暗夜流光,凝聚成镰刃死死钉在纪渊的身前。 华镰周身溢出猩红的闪电,不时泛出沉重的哼鸣,似是在威吓周遭的人,让他知难而退。 少年握住谢闻笙的肩膀,一把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前,他切齿道,“我说过!你不能带她走。” 谢闻笙虽不知为何少年对纪渊为何会百般阻拦,但这对她来说倒是好事一桩。毕竟纪渊找她定是没什么好事的,危险重重,自是不如跟顾长朝待在一起安心些。 她看着不远处泛着殷红气息的华镰,思绪翻飞,许是想到了什么。 犹豫再三,她终是讪讪道,“你的伤……” 话音刚落,谢闻笙便觉耳畔处传来一股温热的呼吸。 “别担心,无碍。” 少年垂首,将头凑近她的耳畔,声音少了素日的张狂,传到她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听起来倒像是安抚、沉稳。 纪渊的视线从华镰移开,眼底一黯,周身散开气流,吹的他蓝白衣袍猎猎作响。 “顾长朝。”纪渊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你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些。” 只见他的手中凝聚灵力,卷起苍华山的飓风,吹得谢闻笙睁不开眼。 她心底一寒,这般强劲的气流,想来纪渊定是动了真格的。 “护法,你快走吧。”她焦急道,“你的身上有伤,自是不宜同他打斗的。” 少年轻笑,声音清晰酥骨,连同他的呼吸一并自她的耳道传至心脉,“怎么?担心我?” 谢闻笙身形一僵。 这般紧急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说着调侃的话,谢闻笙真是不知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天边倏然闪过一道寒芒,似皎皎银霜刺破凛冬,裹挟着骇人的凉气,直逼她们所处的周遭。 纪渊眉眼一动,霎时调动气息,将那道寒芒堪堪挡下。 “都胡闹些什么?!” 这声音清冷又严厉,谢闻笙很是熟悉。 她抬手对着不远处的来者行礼,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师父。” 听着身前人踏雪而来的脚步声,谢闻笙长吁一口气。云霁的话他们二人不得不听,终是可以躲过这场恶战了。 云霁视线寒凉,扫过谢闻笙苍白的脸,还有她染血的衣袍,登时蹙紧了眉头,“你们两个,不带着她去疗伤,在这里打什么?” 二人沉默不语,少年只是一味的“切”,男子只是一味地冷哼。 谢闻笙双膝一屈,跪在寒凉的雪地,双手覆在沉雪之上行跪拜礼,“弟子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想象中的苛责却并未出现,积雪融化染湿了她的袖口,寒风刮过,不时刺痛着她的掌心,这叫她的心越发不安。 可谁知女子只是平静地重复。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由于她跪拜在地,没有看到云霁是何神情,可她此刻总觉得,女子的声音不似先前的凌厉,或许也只是她的错觉。 …… 回到舒望殿后,云霁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眼神却很是空洞。 就好像是……在通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没过多久,玄阳师叔拎着他的药箱急匆匆地赶来了舒望殿。 检查一番后,玄阳师叔表现得很是惊奇,说她的伤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这等程度的伤势,通常需要个五六日才得以愈合。而她只需一日,这简直叫人不可置信。 谢闻笙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上药的技术太过娴熟了些。云霁更不用说,在她眼里,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喜事。其他的事情,都不足挂齿。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霁每日都会来照顾她,喂她喝药,陪她聊着舒望殿的梅,时不时还会折下一枝插在谢闻笙的床头,以怕她无趣些。 “快点好起来,”云霁替她掖好被子,“这院里的梅花,还都指望你呢。” 谢闻笙笑着点了点头。 曾经她以为,云霁高不可攀,乃是苍华山最神圣冷淡的存在。可这段时间的相处来,她却对自己的这位师父有着不同的看法。 她有血有肉,也如世俗人那般有着七情六欲,只不过她不喜于色,言于行,叫旁人很难发觉些。 床榻旁的女子搅着药碗,发出一声冷哼。 “这门内弟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敢推你下山崖!残害同门,当即就该将他逐出仙门!” 谢闻笙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是我自己不小心。” 云霁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吹着手中的汤匙。 苦药入喉,熟悉的味道让谢闻笙不禁蹙起眉头。她的脑海里倏地浮现一抹身影——那个曾经为她熬药的少年。 她垂下眼帘,犹豫再三终是问出了话。 “师父。” “护法他……怎么样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云霁闻言,搅着药碗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轻笑一声。 “他呀,骨头硬着呢。” “你若实在担心,等你伤势痊愈,再去长瀛殿探望他就是了。” 谢闻笙思索片刻,觉得云霁此话有理,乖巧地点了点头。 诸星门的掌门闭关未出,这苍华山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皆由云霁掌管。在谢闻笙喝完药过后,便匆匆离开了舒望殿。 现今虽是寒冬,小院中门窗紧闭,可仍是能够嗅到舒望殿内的袭人梅香,其中夹杂着深冬的清冽、寒凉。 混在一起,倒是像极了少年身上的气味。 想到此,因无法下外出而感到苦闷的她竟寻得一丝乐趣。 她不禁脑洞大发,思绪蔓延——为什么顾长朝的身上是梅花味呢? 难道是护法用梅花香料? 不对呀……香料素来会掺杂着其他香味,不会这般纯净,况且护法是个铁骨铮铮大男儿,应是不喜这些姑娘家喜欢的玩意罢。 难不成长瀛殿也有梅花树? 她又发出奇思妙想,不过很快便将这个想法否定了。因为舒望殿种满梅花树,却不曾嗅到云霁身上有着梅花香气,所以看来应与这些无关罢。 后来她的脑海里接二连三地冒出好几个猜测,结果无一例外,皆被她推翻。 她想破脑袋也没有对此寻到个合理的解释,正当她为此感到烦闷之际,屋内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那人动作很轻,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生怕动静大了些。 谢闻笙看着身前行事古怪之人,不禁开口唤道。 “池师姐?” 那人身形一僵,徐徐转过头来,看清床榻上的人,她吓了一跳,眼底写满了惊恐。 “师……师妹?!” 谢闻笙不知池念为何会蹑手蹑脚地溜进她的房间,看见她后又这般震惊。还未等谢闻笙出声开口询问,便听池念急切地问着。 “不会是我将你吵醒了吧?!” 谢闻笙摇了摇头。 池念紧绷的身子登时卸了力,倚靠着房门,不断抚着心脏。 “那就好……那就好。” 按理说来,池念怕吵醒她应当不会露出这般如临大敌的神色。谢闻笙越想越觉得奇怪,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询问着。 “师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她徐徐坐起身,苍白的面上露出浅浅笑意,“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坏人?” 谢闻笙此番本是打趣一说,可谁知池念闻言后,狂狂点头。 她趴在谢闻笙的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呜!师妹!” “你都不知道!” “师父今日又在熬制新的大酱,结果这新大酱是泔水味!”池念好似对这两个字有些应激,登时脸色一变,哕了一下。 “可师父他却觉得这新大酱味道香甜,让我今日替他在朝鸣殿内熬大酱!我便同师父说今日要来看你,借此溜了出来。” 谢闻笙听到这,虽是对池念的遭遇又同情又想笑,可她仍是没想通,为何池念方才会这般惊恐。 思绪中断,床边的丫头继续哀嚎着。 “可谁知!”池念重重地拍了下屋地,震得谢闻笙只觉屋子要塌陷掉。 池念拿出一兜桃花酥,一股脑地全倒进了嘴里,哭声也因此止住了片刻。她嘴里塞满着桃花酥,呜呜囔囔地开口,嘴里还时不时喷出几粒碎渣。 “我刚到舒望殿门前!便瞧见了纪渊师叔!”她说到这,哭声愈演愈烈。 “他问我是不是要去看望你,我说是。我本来以为纪渊师叔是个好人,可他闻到了我身上的泔水味。”池念咧着嘴,拿着袖子擦着眼泪,“居然威胁我!” “说你现下正在休息,要是敢把你吵醒了,他必定是要将我捉回去熬大酱的!” “师妹!我真是闻不得那个泔水……”话还没说完,池念面色骤变。 “呕。” 池念的哀嚎未停,可谢闻笙却空了耳。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隔绝开来,坠入另一个时空。 什么…… 纪渊?! 他为何会在舒望殿门前,居然还恰巧遇到了池念?! 谢闻笙强行压下心中的疑虑,率先关心着眼前之事。 “师姐不必担心,你没有将我吵醒。自师父离开后,我便没有入睡。”谢闻笙声色清朗,“若是纪渊师叔不信,你便叫他来同我问上一问。” 池念闻言,面露喜色,高兴地在屋里踱步,“师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眼前身形矮小的少女神采奕奕,变脸如翻书,古灵精怪地盯着谢闻笙瞧,“师姐我呀,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 谢闻笙心存好奇,正想开口询问,可池念却没给她留有说话的余地,打开房门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谢闻笙有些傻了眼。方才池念还在说给她带了好东西,怎地下一秒便离开了? 她心头一紧。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吱呀——”,房门再度被人推开。 谢闻笙抬头一瞧,便对上池念那双含笑的眼。 池念嘿嘿一笑,许是有些不好意思。 “东西有点多……” 见池念无事发生,她悬着的心倒也安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眼前身形矮小的少女睁圆了眼,吸足了气,身形向后一仰,硬生生地将一个足足高过池念三个头,宽过五个池念的麻袋拖了进来。 见此情形,谢闻笙瞳孔微震。 只见池念将上半身塞进麻袋里,在里面翻找一通。随后她颇为得意地拿出几件物什来,一股脑地摆在桌案之上。 “喏,”池念手指微动,指了指桌案上高高摞起的书本,“这个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话本!用来给师妹解闷的!” 她又拿起桌案一角的香囊,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个香囊里装的,可是我从玄阳师叔那偷来的上好草药!想来定是对师妹的伤势有帮助。” “还有还有!”她又捧起几个木盒,看样子沉甸甸的。“这是宋知阮亲手做的海棠糕!” 听到颇为熟悉的三个字,谢闻笙微微一怔。 池念继续道,“还记得在清樾台南角处架的锅吗?” 听她这么一说,谢闻笙脑海中零零散散的碎片重塑交汇,记忆重构,她想起来了这回事。 那是她还在清樾台苦练双刃化剑的时间段内,池念当时还托小师弟来叫她一并前去来着。 “她现在不知发了什么疯,每隔几日便去清樾台上制作美食,味香醇厚,叫人欲罢不能。”池念一边吐槽,一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精致、带着细腻香气的糕点。 “不过她做的美食都分给大家了,也算有些益处。”池念砸吧着嘴,“只是可惜,这美食先到先得!难抢的很!” “先前有两个药修小师弟,为了桃花酥大打出手,结果两个人头发都薅秃了。一个中间秃,一个两边秃,别提有多搞笑了!” “为了抢到这几盒海棠糕,天还未亮我便去清樾台蹲守了。” 池念虽这般讲,可语气却并没有半分哀怨,反倒有些兴奋。她拿出一块海棠糕递在谢闻笙的嘴边,眼神里充满期待。 “师妹,快尝尝。” 谢闻笙伸手接过,轻咬一小口,眼底倏地一亮。 只觉海棠花香充斥着味蕾,糕点软糯糯的,甜而不腻,适可而止。 是她最喜欢且熟悉的口味。 “也不知这宋知阮是怎么回事,明明先前还为了暨白师兄一直针对你,可现下却转了性子。”池念倚靠着桌案,吃着从怀里掏出的桃花酥,“她不修行,也不追男人,整天就知道捧口锅过日子。” 谢闻笙听了她这一番话,倒是没发觉有什么奇怪之处,毕竟人真的存在一朝一夕判若两人。而且她对于宋知阮的事,也毫不感兴趣。 她吃下海棠糕,“不碍我们的事就好。” 池念像是倏地想起了什么,她撑开麻袋口,将里面满满登登地物什亮了出来。 “对了师妹!” “这些都是苍华山内栽种的灵菜制成的食物,虽味道淡些,不过对修行滋养倒是颇有成效!” “你呀,最好现在将身子补好,毕竟过几日还要去仙门大比呢。” 话音一落,谢闻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仙……仙门大比?!” 池念点点头,“对啊,云霁师叔没有和你提过吗?” 谢闻笙面上一僵,随后转为平常。她垂下眼帘,思绪随之翻飞倾覆。 她的计划方成,现下自是攻略覃暨白的好时机。可突如其来的变动,竟打乱了她的规划。 仙门大比素来在衡崖宗举办,而这衡崖宗与苍华山足足有着两日的路程,这一来二去路上便会耽搁四日…… 当真是难办极了。 “也对。”池念思索后,似是得出了什么满意的结论。“你受了伤,云霁师叔恐是怕你心急,才没有同你讲。” “仙门大比在什么时候?” 谢闻笙面色苍白,就连唇上都裹着层白雾,可说出的话却依旧清朗明晰。 池念掰着手指数了数。 “五日后。” 第50章 第五十章 谢闻笙身形一僵。 居然这么早…… 记得原游戏剧情中曾介绍过,仙门大比时限五日,初入衡崖宗应当会稍作歇息几日,这般算来,应是要耽搁上十多天的日子。 她很难保证,覃暨白在这十多日后依旧会处于难过、自责的心情。若是真如她猜测相仿,覃暨白当真情绪如常,那她先前的一切全都将付诸东流。 谢闻笙思绪翻飞,寒凉的指尖戳在掌心,泛着骇人的寒意。 她长吁一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看来…… 需在这五日内,将好感度提上一提。 她的脑海不禁浮现先前她算计覃暨白分一切经历,计算着利益得失,覃家旧事docx.、聚凝草,还有九尘渊。 倏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毓极山脉的黑气…… “池师姐。”谢闻笙刻意压低声音,“江楹音这些时日,可否有什么异样之处?” 池念虽不知谢闻笙为何这般询问,可看样子她仍旧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最终摇了摇头。 床榻上的病人陷入沉思。 江楹音此番夺取功法未成,又在她的手里落下了把柄,定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不定某一日,她便会来找自己寻仇。敌暗我明,当真是难防。 谢闻笙双唇紧抿,蹙着眉头,忧愁、脆弱的模样就像是一个病弱娇贵的世家小姐,惹得人移不开眼。 屋内安静地出奇,仿佛一切都被外面的霜雪冻结,连气息都被完全凝固。只有屋内尚存的暖意,在提醒着池念,一切都还在进行当中。 她察觉出谢闻笙的不对劲,连忙开口问着,“师妹,你怎么了?” 谢闻笙没有回应,许是在想着事情出神。 池念眼底倏地一亮。 “我这几日要经常随师父出门挖野菜,会路过江楹音的住所。”她嘴角咧起笑意,声音越来越低,“要是她有什么动静,我定来同师妹讲。” 此话落了耳,谢闻笙心头一喜,连忙同池念道谢。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后,池念见天色渐晚,便离开了舒望殿,偷摸摸地溜回了朝鸣殿,躲过了这一日的泔水大酱酿造记。 夜色渐至,透过雕窗可以看见小院内飘着的点点细雪,天泛着微亮的红,仿佛踏进了一场天道所编织的轻柔幻梦。 有人踏着夜色,推开了这一方小院的门。 那人的肩膀与头发堆满了沉雪,他双眼微红,曾经温润的脸上爬满了疲惫,谢闻笙差点没敢认。 只听那人眼中滑落两行清泪,哀切地唤道:“阿笙……” 谢闻笙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扬起苍白的小脸。 “兄长,你来了。” 少年身上的沉雪被屋内的暖气侵袭,很快便融化成水滴沁入他的衣衫,刺痛他的皮肉。 他就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形如人偶。唯有那双泛着点点泪光的眼,在诉说他还存活于世。 覃暨白张了张唇,又倏地合上,周而复始几次,终是挤出几个字。 “阿笙,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谢闻笙毫不意外。覃暨白的阴暗面许是自私、娇纵、不明事理,可他却仍爱他的挚友以及义妹。 他这些年将陆子晋的死全都怪在谢闻笙的头上,他将失去挚友的无能为力转化为可行的报复,从而来承载他可笑的幻想。 幻想折磨义妹,失去挚友的痛苦便一笔勾销,幻想报复义妹,他便是个十足的正道好人。 可这一切皆源于“爱”,若无爱,他便不会因陆子晋的死亡而心生痛苦。 可他却发现,折磨心爱的义妹,并没有使他的痛苦减少,反而加剧了痛苦,才造就了现在的他。 眼前的少年沧桑、倦怠,像是一夜苍老了十岁,眼底是一片浑浊之色,可怖的血丝已经爬满他的眼瞳,似是在昭示着他的痛苦,已经足以摧毁他自身。 谢闻笙的声音平静如水,如涓涓细流,温润如春。 “兄长,一切都过去了。” “你……”少年低着头,垂落的长发遮盖着他的面颊,叫人看不出他的神色,“为何要揽下子晋的罪责?” 话音一落,床榻上的人微微一愣。 她没有想过覃暨白会向她询问此事,而她也不是那时的谢闻笙,自是不知晓“谢闻笙”,为何要这般做。 游戏玩家都将她称之恶女,站在高处义正言辞地将她打上标签——心如蛇蝎,妒忌阴狠,还是人们口中的天生坏种。 可谢闻笙走这一遭,却孑身站在世界的最底端,以不一样的视角,看到了她恢宏的伟岸。 她像一座巍峨不朽的雪山,沉寂且神秘,可她的心却如苍雪至纯,如皓月清朗。 在她心里,“谢闻笙”才不是什么恶女。 床榻上的病人张了张唇,以“谢闻笙”的视角思索着一切。 “因为子晋和兄长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长睫轻颤,似是有所动容,“我知道,子晋所受的苦难太多,兄长若是知晓真相,也定会无比难过。” 她视线微抬,撞进少年苍老、疲劳的眼,面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只是多了些愁苦的意味。 “兄长……” “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一样难过。” “扑通——”,眼前的少年像是失去了支撑,身形一个不稳,瘫倒在床榻旁,霎时放声大哭了起来。 朔栎峰的夜素来安静地出奇,连同她的小屋皆一并陷入沉寂。可现下,她的世界却织绘出不一样的曲调,呕哑嘲哳,落了耳虽不觉难听,却带着几分空凉、悲怆。 眼前跳动的光亮刺痛着她的眼睛,谢闻笙循着光亮望去,却见少年头顶上不断闪烁着光泽。 袖下紧攥的手微微一紧。 只见点点光泽汇聚一齐,逐渐化为清晰的字点。 谢闻笙瞳孔巨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好感度居然是…… 86%?! …… 苍华山的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就连裸露的山石也被裹上一层厚重的霜雪,整个朔栎峰好似也一并被风雪封锁一般,冷清、空凉。 可就是在这等寒凉的冬夜,谢闻笙的伤竟痊愈了。她方能下地,便裹紧衣衫,披了个大氅,踏着幽幽夜色出了门。 她还记得,她与萧星酌的约定。 自己若是成为亲传弟子,便要将他救出锁妖塔,带在自己身边。所以此次的行路,目的很是明确。 少女提着泛着昏黄烛光的灯笼,走进风霜之中,轻轻叩响了一方院落的门。 “咚咚——!” 最后一下还未敲完,院落的门便被人打开。 “谢师妹怎么来了?” 许是不知谢闻笙为何会在此时登门,眼前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神色很快又恢复照常。 “我刚想出门去探望谢师妹,可谁知竟这般巧。师妹的伤,可好些了?” 沈听澹将谢闻笙迎进小院,在屋内的桌案处稍作歇息。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师兄关心。”她垂下眼帘,从翻滚沸腾的茶水里看到了自己愁苦的面容。 她不知该如何向沈听澹提及鲛人一事,毕竟鲛人是她替沈听澹照料的,也是师父为他挑选的妖仆。 可现今…… 她却要将这些夺了去,恐怕换作谁也不会同意的罢。 “谢师妹……”对面的少年眸光晦暗,看起来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犹豫片刻,终是一鼓作气开了口。 “鲛人……能不能归你?” 话音一落,谢闻笙身形一僵,神情有一瞬地惊愕。茶杯中升腾而起的汩汩云雾打在她的面颊,湿漉漉的,令人难以呼吸。 她没有想过这泼天的富贵居然会又送上门来,先前是照料鲛人的权利,现下又是豢养妖仆的权利。这接二连三的惊喜叫她不敢置信,以为自己身处幻梦之中。 桌案对面的少年低着头,自是没有捕捉到谢闻笙的异常。他的声音平静如溪流,“云霁师叔曾想让他收鲛人作妖仆,不过是因为云霁师叔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弟子。” “可现在,云霁师叔的弟子是你,自是应该由师妹来收养妖仆。况且……”少年声音一顿,许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对妖厌恶至极,自是不想违背本心,同那鲛人作伴。” 伴着桌案上摇曳的烛火,谢闻笙可以看清少年面上的沉郁、忧伤,就好像豢养妖仆于他而言,是件天大的难事。 谢闻笙打量了少年许久,却见他始终皆是这副哀伤的神色,悬着的心便渐渐平静下来。 看来,沈听澹是动真格的。 “好啊。”她欣喜地应了下来,就连对面的少年也不禁被她的果断吓了一跳。 沈听澹见她笑得眉眼一弯,差点以为她得了疯症,毕竟在他眼里,所有的修仙者皆不愿与妖为伍,妖族生性暴戾,阴狠毒辣,带在身边自是危险至极。 少年出声提醒,“谢师妹,你不再考虑考虑?” 谢闻笙大手一挥,高兴地将杯里的茶水一口闷。 “不用!我还要多谢沈师兄呢!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鲛人一事,可谁知沈师兄竟这般慷慨,居然将鲛人拱手相让。” “那便多谢师妹了。”沈听澹见她对此事很是满意,倒也舒心了不少,又给谢闻笙斟上一杯。 倏然,少年面色微变,许是想到了什么,手中动作一顿,滚烫的茶水溢出茶杯顺着桌面,淋在谢闻笙的身上,灼烧着她的衣衫。 少年方才回过神,连忙放下茶壶,递给谢闻笙一块手帕,“谢师妹,你没事吧!” 谢闻笙摇了摇头。 她心细的很,自是捕捉到了沈听澹方才片刻的出神。她也不绕弯子,以颇为关心的口吻唤着,“沈师兄?” 沈听澹脸色难看,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仅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那鲛人,疯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谢闻笙心头一凛,“什么!” 方才被滚烫的茶水灼烧的衣衫,在此刻的冬夜里,热浪顷散,仅余地只有凛冽、刺骨的凉意。 她不知晓沈听澹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但她只希望鲛人不要出什么变故。虽然现下覃暨白的好感度已然高出预值,可鲛人这边她依旧不会有所松懈。 留有后手,总归不会是坏事。 “他将苍笼台打歪了。”沈听澹垂眸,似是思索着记忆,“师叔们派人去看,那鲛人便一直叫嚷着要离开锁妖塔,” 谢闻笙不敢置信,“他不是被关在锁妖塔里面吗?怎么会!” “是这样。”粉衣少年眸光幽深,语气多了几分探究,“在玄铁牢笼的压制下,他依旧释放出强大无比的妖力,整座苍笼台现今仍岌岌可危。” 沈听澹正色,语气坚定地不容置疑。 “这鲛人,极具危险。” 闻言,谢闻笙微微一怔,随后转身便要离开, “多谢沈师兄好意,我自是知晓该如何处理。” 沈听澹是个聪明人,经过才刚的交谈,他自是知晓谢闻笙此番的来意如何。又见她没有因自己的言语而有所退缩,便已然猜测到了她的下一个目的地——锁妖塔。 “谢师妹!”沈听澹叫住了她。 “他定会是个祸世者,师妹还是放弃他吧。” 这鲛人现今在妖力被压制的情况下,仍可将苍笼台打偏。这等力量,定会引起天下动荡不定。 绝对的强者,会引起天道失衡。 少女身披灰色大氅,在这屋内的灯火之下,亮起细雪的光泽,宛若点点繁星烙印于此。 伴着冬夜的幽深冷寂,谢闻笙的轻笑清晰明亮。 “如果只因他强大,便将他定义为祸世者。那天下所有弱小之人,便皆为善者?” 她的声音字字珠玑。 “事无绝对,人也一样。” 光影交织,谢闻笙侧过头,眼波流转一瞬。那眸光是潺潺溪流,似夹杂着坚韧,还有……疼怜。 “叮铃——”,她胸前璎珞微颤,屋内铃音脆响。 “沈师兄,我信他。” …… 苍华山的深冬时节已然冷得刺骨,罡风呼啦啦地刮着,打在谢闻笙的耳畔,像哀嚎,又像悲戚。 一纸残破的灯笼在孤夜里肆虐、飘摇,是苍笼台内唯一泛起的光点。 “啪——”,灯笼被风摧折,坠入沉雪,溅起一片凉意扑在她的裙袂。 借着灯笼内渐渐熄灭的光亮,她看清了身前那道“不可僭越”的沟壑。 她沉下眼,望向沟壑中无尽的深渊。 原来……都是真的。 只见眼前的整座苍笼台皆被割裂开来,她所在之地还算为平稳,可眼前的苍笼台却已然倾倒,曾经直指天顶的锁妖塔,现下竟偏了方向,活似一棵扭歪的凛松。 再次来到锁妖塔内,她也不知自己的内心是何感想。那些不安、猜忌、还有疑虑,都形如牢固的枷锁遏制着她的咽喉,叫她不得有半分松懈。 第九层锁妖塔内一片死寂,就连墙角的灯也晦暗了几分。鹤唳的风声穿过雕窗回荡在整座锁妖塔内,显尽一片残败。 谢闻笙的耳畔仅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她抬起眼帘,缓步走向深处。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切愈发光亮、明晰,直至她停在一处。 隔着坚硬的牢笼,二人的视线相汇。 萧星酌僵在原地,那双深蓝色美地出奇的眼,正颤抖着凝望她,犹如一汪深海浪涛将她猛烈袭来。 “怎么这么震惊,”谢闻笙僵硬地抬了抬嘴角,“才几日不见,便不认识我了吗?小鱼。” 他的唇白得毫无血色,张了张嘴又缓缓合上,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谢闻笙抬手打开玄铁牢门,缓步走了进去。方一落脚,她便察觉自己仿佛踩到了什么。 衬着墙上昏黄的光亮,她往下一瞧,只见那东西在昏暗中亮地出奇,纯白之色上映射着昏黄的光晕。 是一颗珍珠。 晦暗深明之下,谢闻笙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好在锁妖塔内光线阴暗,遮盖住她的神色与面容,自是没有被萧星酌察觉。 她缓步走近,俯身凑近些,“我通过亲传考核了。” 话音一落,场中陷入一片沉寂,仿佛先前说的话被寒流吞噬的一干二净。 萧星酌面色毫无变化,眼珠只是一转不转地盯着她,仿佛听到的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言语。 谢闻笙心头升起一丝疑惑来,按照他们先前的约定。自己通过了亲传考核,便可带着他离开。 可现在,他为什么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呢…… 一声轻笑将她的思绪拉回,深蓝的眼眸一弯,唇边露出两个酒窝,笑得很是好看。 “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 尽管他努力地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可先前的沉寂已然出卖了他。 谢闻笙语气平静,似温润细雨,又似空冷寒冰,“等我今日回去便同师父禀告,明日一早便接你离开锁妖塔。” 话音一落,谢闻笙便觉小指被人紧紧攥进了掌心。未等她抬眼,便听那人的声音传来,“姐姐,这不重要。我们许久未见,我不想听姐姐说这些。” 谢闻笙脱口而出,“那什么重要?” 孤夜霜寒加重,夜风也愈发凛冽,将她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在这混乱之际,谢闻笙只觉一股力道拽住了她,身形一个不稳,狠狠地撞进了萧星酌的怀里。 谢闻笙正欲慌乱地抬起身,手腕处却传来一股拉扯感,叫她不可抽离。 “姐姐。” 耳畔传来的是他沉重、温热的呼吸,紊乱的声调夹杂着几分蛊惑,扰的谢闻笙心神不宁。 “我好想你。” “哗——”,萧星酌身体便向后倾倒,大大小小的珍珠从他的身后滚落,似汇聚为一道绚丽的锦缎霞光。 由于这重变故,谢闻笙重重地摔在他的身上,身下的鲛人不自然地发出一声闷哼。 听得那处异样,她下意识扫视着周遭,只见珍珠遍地,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大大小小的珍珠纷纷涌落,砸在她的身上,虽不痛可她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凡间的传说。 鲛人的眼泪会凝聚成珍珠。 谢闻笙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导致他发疯动怒,也导致他哭泣垂丧。许是好奇心驱使,又或者是心痛他的处境,她的心情也随之沉闷。 “你为何……”谢闻笙话音一顿。 “要将苍笼台打偏?” 眼前的鲛人眸光一黯,抿着唇,似是不想开口。 “不想说吗?”谢闻笙问道。 场中静默了几秒,谢闻笙见他仍是没有想开口的**,便打消了念头。反正在她眼前的鲛人是正常的,不管他先前是发疯,还是难过,皆不会动摇她的决定。 “不想说就算了,”她缓缓站起,落在身上的珍珠倏然掉落,泛起一阵细响。“我只是想知道……”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话音刚落,便听那头传来沙哑的嗓音,“因为你跌下了九尘渊。” “我察觉到了你的处境,便想去救你。情急之下只好动用妖力,想要强行破开玄铁牢笼。可我做不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抬手拾起身旁的一粒珍珠细瞧一番。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既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 谢闻笙心头一涩,仿佛咽下一颗又酸又涩的青梅果,叫人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她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抚。 萧星酌不用多说,她便猜到了后续。他发疯,只不过是想前往九尘渊去救她,他哭泣,也只是在抱怨自己的无能。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叫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虽有些许感伤与疼怜,可她心思细腻。在这抹温存之下,察觉出了一丝猫腻。 谢闻笙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何会察觉到我的处境?” 萧星酌回答, “妖丹。” “它是我的一部分,现在,融入你的体内,自也成为你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如薄薄细雪,温吞地拂过面颊。 “所以,我也就成了你的一部分。” 鲛人微微抬眼,遂蓝的眸光缱绻、温和,就好像在诉说一件惊天动地的幸福传奇,叫他无比怀念。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苍华山上的层层细雪被风搜刮,露出的是岩石光滑、坚硬的表面。好似一切遮掩都在此刻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他的本心。 谢闻笙眉眼微动,千言万语皆被她堵在口中。仿佛真心太过炽烈,叫她一时失了神智,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等赤忱之心,也不知该如何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思索一二后,只见她唇瓣轻阖,“谢谢你,小鱼。” “姐姐……你知道的。” 许是察觉到谢闻笙汹涌复杂的情绪,萧星酌眼底的笑意更深,眸光轻柔。 “我只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月升沧海,星罗棋布。一更天的寒风有了几分停歇,天空飘着点点细雪,在这洁白的月色之下,泛着细闪的晶莹。 有人踏雪而来,停在一方院落。 谢闻笙抬起手轻搁置门上,又缓缓放下。簌簌雪花落在她的肩头,汇聚成小雪坡。 她不知该如何同云霁开口提及鲛人一事,先前鲛人展现出强大的妖力打偏了苍笼台,这对于仙门来说,是个极坏的消息。 “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徐徐传来。谢闻笙垂下眼,许是不想被云霁察觉到异常,她又倏地抬眸,眼底被一抹明亮替代。 她唤道,“师父。” 云霁推开院门,径自走了进去,“进来说吧。” 空荡的屋舍内挂有一个少女的画像,她捧着花,笑得很是开心,看起来年岁倒是同谢闻笙相仿。她不禁被这笑容感染,一时失了神。 “你去见了鲛人。”主榻上的女子声音徐徐传来,那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思绪被声音打断,谢闻笙倏地回过神来。她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云霁会主动提及,先前猜想的一切假设、预想都在此刻溃散崩塌。 “鲛人一族不愧是万妖之首,明明被玄铁牢笼压制着妖力,还能释放这般强悍的力量。”云霁侧卧在榻,手拄着头,闭眸轻阖。 “或许,将他带来苍华山,是错的决定。” 谢闻笙急道,“师父!” “他虽强大,可我若同他缔结妖契,那他的力量便可于我苍华山所用。所以,师父不必担心。” 话音一落,云霁的脸色却未有好转,她长吁一口气。“妖族生性恶劣,是阴险狡诈之族。” 云霁虽未明确表示自己的意见,可谢闻笙却看出来,她话里话外皆是对妖族的偏见与厌恶。 谢闻笙拂起衣袂,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舒望殿内寒凉的地砖刺痛她的额头,叫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师父,人分好坏,妖定也是如此。他心性纯良,虽未遇福泽,但他仍无邪念,至今也没有伤过苍华山的弟子。” “所以,还请师父让他做我的妖仆。” 话音一落,殿内便陷入一片死寂。额下传来的丝丝凉意深入骨髓,传至四肢、心脉。 良久的沉默,谢闻笙猜测云霁定是深思熟虑一番,毕竟她是苍华山的代理掌门,自是要顾全大局,不可疏忽大意。 那人轻叹一声,从榻上起身,脚步迟缓。她将谢闻笙扶起,随后将一张符篆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取消禁制的符篆,明日你便可将他带回舒望殿。” 云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手,“切记,多留意他的行事。” 谢闻笙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天方初亮,谢闻笙便早早地离开了纶月院,赶去锁妖塔解除了禁制,带着他来到了舒望殿。 还未等她去寻云霁,便在院内的梅花树下遇到了她。云霁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领着谢闻笙来到纶月院的一处小屋,说是为鲛人准备的住所。 谢闻笙很是欣喜,她原本以为按照云霁的性子,会对萧星酌表现出厌恶的神态,但好像,云霁对他还算得上和善。 二人进屋一瞧,只见屋内空荡荡的犹如一个躯壳。原来云霁只整理出屋子,并没有像她来到纶月院时的那般准备。 谢闻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心,“等下我托人去准备。” 萧星酌笑着点了点头,“能与姐姐在一起,怎样都好。” 他原本的漂亮鱼尾,为了走路只好幻化成人类的双腿。许是妖族体型高大些,谢闻笙还没有到他的肩头。 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她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苍华山内,只有叶项明常常下山到集市上买些凡间的小玩意来。谢闻笙便首先想到了他。 初入朝鸣殿,便闻到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谢闻笙挥了挥袖子,便瞧见项明师叔和南舟在院内的一角熬制大酱。 “师叔,这大酱什么时候才能熬完呀?”小弟子蹲在酱缸旁,有些不耐烦地努了努嘴。 “嘿呦!一炷香的时间!”项明师叔搅着酱缸,“你急什么呀。” 待谢闻笙走近后,百无聊赖的南舟率先瞧见了她,眼里霎时有了光彩。 “闻笙师姐!” 蹲在地上的小弟子霎时站起身来,凑到谢闻笙的跟前,满眼都充满着孩提的喜悦与天真。 一旁的项明师叔见状,手中动作一顿,“小丫头,今个你怎么有时间来我朝鸣殿了?” 谢闻笙倒也没有遮掩,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请求。“听闻项明师叔每隔两三日便要下山游玩一圈,游玩后便要买尽集市上的一切新奇玩意。想来项明师叔早已习惯了大包小包的生活,不妨多一件东西吧?” 项明师叔面色一僵,挠头打量着谢闻笙,“小丫头,你想要买什么呀?” 谢闻笙勾起唇角,“一床被褥,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话音一落,项明师叔便倏地变了脸色,急匆匆地赶到谢闻笙的身前,左顾右盼一瞬,压低声音说道。 “小丫头,你真的收了那鲛人做妖仆?” 谢闻笙点了点头。 “闻笙丫头啊!”项明师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怎能将它带在身边?!” 瞧见眼前这一幕,谢闻笙自是见怪不怪。毕竟师叔们自会都已苍华山为重,自是不愿让这般强大的妖物在仙门内来去自如。 “师弟他伤势尚未痊愈,你又在这时将鲛人带去了纶月院,与他整日相伴。”项明师叔越说面色越难看,哎呦哎呦地叫着,“这不是成心给师弟找不痛快吗?” “师弟?”谢闻笙一头雾水,“项明师叔说的可是护法?” 项明师叔点头应下。 “这、这与护法有什么关系?”谢闻笙很是不解地问着。 被谢闻笙这么一问,项明师叔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霎时闭紧了嘴巴。 “没什么,没什么。”他脑中灵光一闪,作势推搡着谢闻笙离开,“闻笙丫头你来朝鸣殿只有这一件事吧?” “对啊,”谢闻笙回道,“项明师叔何时下山?” “现在,就是现在!”项明师叔将她推到殿外,“等我和南舟晚上回来,就将东西送去舒望殿,一样都不会少!” 谢闻笙刚想道谢,便被项明师叔开口打断。他笑呵呵地拎着南舟,两步并做一步地走出朝鸣殿。 “闻笙丫头,我这就和南舟下山了啊。你若没什么事便回舒望殿歇息着,别着了凉!” 话音一落,项明师叔的身影便消失在视野内。谢闻笙只觉有些奇怪,但事情办得妥当她倒也没再多想,开心地回到了纶月院。 由于萧星酌居住的屋舍内尚未有所布置,谢闻笙便叫他在自己的屋内歇息,反正项明师叔说今夜便会将东西送至舒望殿。几个时辰而已,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谢闻笙倒是坐在院子里的小亭中,拄着下巴思索着。 沈听澹将鲛人拱手相让,虽是他本意便不想接受,可怎么说都是她占了便宜,而这占了便宜哪有不还的道理。沈听澹出身优渥,自是不缺灵石、法器还有修仙书籍的。 想着想着,谢闻笙的思绪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飘到前日同云霁的对话中,又飘到九尘渊山洞的那个雪夜,又飘到三年的现世中。 “姐姐?”一声轻唤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萧星酌踏雪而来,一袭墨蓝色的衣袍很合他身。他自是没有衣服的,这件衣服还是云霁拿的护法的衣裳给他穿。 当时谢闻笙很是好奇,便问云霁,顾长朝的衣裳为何会在舒望殿。云霁倒也没有遮掩,说是舒望殿的寒梅开得旺盛,想在这沾沾香气。 他的肌肤如雪,薄唇泛着一丝红润。再伴着那犹如白霜的长睫,自是俊朗清秀的很。 萧星酌坐在她的身侧,拿着热气腾腾的茶壶倒在杯子,随后递在她的手里,“天色已晚,这院里起了风。姐姐不如回屋中歇息,如何?” 谢闻笙有些苦闷地摇了摇头。 她趴在桌上,自是没有看到身侧之人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这朔栎峰的夜色,美得出奇,我想再多看看。” 银汉皎皎,星露昭昭。无箧笥于团扇,有半轮于虚空。院内的红梅坠雪,被这月光一照,银白之下的火红更为耀眼动人。 寒风不时而至,吹动红梅上的细雪,飘飘洒洒,宛若点点星光,美得叫人忘却严寒,独立于风霜。 谢闻笙长吁一口气。 “小鱼,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吗?” 这两日内,她想了许多。云霁和沈听澹的忧虑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现下的情况,她不能在覃暨白一棵树上吊死。若是只有一条路可走,未免太局限了些,所以她自是要留有后手,确保有备无患。 她不是信他,而是不得不信。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姐姐为何会这么问?”萧星酌身形一顿,似是对她的话有些不可置信,“我当然会一直站在姐姐这边。” 身侧人微动,飘来一阵浅浅梅香裹挟着冬夜的凉气。他将脸凑近,口中喷洒的热气打在谢闻笙的脸上,酥酥麻麻,似有丝线纠缠、禁锢。 他的声音清冷又蛊惑,视线轻瞟着她的胸口处,“我的妖丹都在姐姐身上,还有什么理由不听话呢?” 突如其来的接近叫谢闻笙有一刹的不适,她几乎是下意识便要起身,却被身前的人死死按住了肩膀。 伴着昏暗的夜色,他的眸光晦暗、绵长,似是想要将她看出个所以然来。“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谢闻笙倒吸一口凉气,回道,“你说。” “这世间的万物皆隶属天道,遵循天道自然。”萧星酌眼眸微侧,视线偷偷落在谢闻笙身上,似是在打量些什么,“可是姐姐,你说会不会有超脱天道以外的力量呢?” 谢闻笙身形一僵。 她袖下的手微微颤抖,萧星酌的话让她感觉到很是不安。她就是超脱天道以外的力量,不知萧星酌的话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于她来说都很危险。 谢闻笙唇角一弯,笑得格外璀璨,“怎么会呢。” “若真同你所说,恐怕天下早已大乱,定是不会如现下这般风平浪静。” 萧星酌轻笑一声,随即收回了眼。沉沉夜色之下,他的眸光自明璨转为黯淡,脸色也沉了几分。 “闻笙师姐!”不远处响起一个稚嫩的小童声。 谢闻笙闻言,动身去了纶月院的门口。心想定是项明师叔与南舟从山下回来了。 刚出几步,衬着幽幽月色,便瞧见瘦小的弟子身后摆着大大小小的物什装在麻袋里。 “师姐!”瞧见谢闻笙的身影,南舟连忙摆起手招呼着。 “南舟?”谢闻笙有些疑惑,“怎么就你自己,项明师叔呢?” 小弟子忙地抹了把沾满灰尘的小脸,随即笑得眯起眼来,“项明师叔在山下的茶馆听书呢,怕闻笙师姐着急,我便先带着东西回来了。” 谢闻笙揉了揉他的头,声音很轻,“多谢了,南舟。” “不用客气,师姐。”南舟拍了拍胸脯,“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谢闻笙正欲抬手麻袋拖到院内,却倏地感受到后背撞到一个硬壮结实的胸膛。 那人从她手里夺过麻袋,清冷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来。” 纶月院算不上小,院内既有小亭又有池塘,还有一颗开得茂盛的红梅树。谢闻笙的屋子在西角处,而萧星酌的屋子却在东处。 将沉重的麻袋拿到屋里,二人开始翻箱倒柜地布置起来。干净柔软的被褥上带有清冽的凉味,还未等铺至好,便听身后人开口唤她。 “姐姐。” 谢闻笙下意识回过头,瞧见冷着脸的男子怀里捧着一堆女子用的妆点,胭脂、口脂、还有螺子黛样样俱全。 她尴尬一笑。 真是没想到项明师叔买的这么全面,居然连这种东西也各买一份。谢闻笙正欲打算将这些妆点带回自己的房间,却听身前人率先开了口。 “我的屋子里也有妆奁,不如就将这些妆点放置在我的屋内,不然也是白白浪费了这妆奁。” 还未等谢闻笙回绝,那人便自顾自地将妆点收拾进了妆奁。 谢闻笙虽觉不太方便,不过最后还是任由他去了。这样倒是能叫二人名正言顺地有更多接触,对于提升好感度一事,倒是颇有利处。 打理好一切后,谢闻笙捧着空荡荡的麻袋,站在门口,“今日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办。” 坐在床榻上的男子微微抬眼,沉着脸并未开口。可谢闻笙却并未瞧见,扔下话音后早跑了个没影。 谢闻笙匆匆忙忙地跑到屋里拿出张符纸和书籍。想必像沈听澹那样的剑修定是无心再涉猎其他方面,送他几张符篆或许是个可行的法子。 这本书还是在池念那借来的,这位池师姐虽喜爱吃喝玩乐,可她在修行一事也是毫不含糊,各式各样的书籍她都有,就连前些时日玄阳师叔所编撰的法器书,也能被她瞧了去。 她坐在小亭中,亭子上方有一盏灯,将石桌照亮。 谢闻笙一边翻着书籍,一边用视线轻瞟,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这等凛冽的冬夜,自是应在室内学习画符,可她却选择在院内,冻得人连笔都拿不稳。 “怎么不回屋里去?”期盼中的声音响起。 谢闻笙循声望去,便瞧见萧星酌手持大氅,披在她的身上,随后专心地帮她系着。他动作很轻,就像他整个人一样,皆是温温柔柔的。 “这符篆很是危险,所以自是要在院内学习。”谢闻笙眉眼弯弯, “倒是你,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怎地又跑了出来?” “因为姐姐还未休息。”他的语气很是认真,“我自是要陪着姐姐的。” 二人相视一笑,沉溺在片刻的温存美好中。谢闻笙翻看着书籍学着符篆,而萧星酌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着她。 谢闻笙没想到萧星酌竟会真的陪她在这寒夜里做无聊的事。虽然她起初的目的便是拉近二人的关系,可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总叫她有些不可置信。 仙门大比迫在眉睫,好感度一事令她有些心烦意乱。覃暨白的好感度虽高,可他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指不定在仙门大比后,就忘了本心。 夜风荡漾,吹落院内红梅枝桠上的薄雪,凉意覆面,细雪随着寒风在孤夜里飘荡,一并拉扯着她的思绪与心事,叫她无法专心一意。 “姐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闻笙侧过头,便瞧见他的眼宛若双瞳剪水,沁润人的心扉。 她笑着摇了摇头,“是这个符篆太难了些,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 “嗯……”萧星酌凑近几分,将书籍挪了挪,“我看看。” 熟悉的清冽梅香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另一人的身影。 萧星酌瞅了几眼,随即道,“疗愈符?” 谢闻笙点了点头,将缘由如实回答,“沈师兄喜爱剑术,其余术法想必他未有了解。况且他剑术卓绝,自是不需其他符篆傍身,所以疗愈符对他的帮助或许更大些。” “沈师兄?”萧星酌第一次在她的耳朵里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号,心头一紧。 “仙门原本是打算叫沈师兄去照料你的,结果被我抢了先机。”谢闻笙颇为得意地笑道,“沈师兄倒也没有同我追究,所以自是要感谢他的。” “那我来帮姐姐吧,毕竟这事情也有我的一份。”明白了事情缘由竟是因他而起,萧星酌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似薄薄春雪温润如水。 谢闻笙面露喜色,“好啊。” “诶呦!”,谢闻笙捂着头,痛叫一声。 “姐姐没事吧?!”她这么一叫,倒是令萧星酌心里万分焦急,连忙起身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有哪里受伤。 谢闻笙摇了摇头,视线轻瞟,一下就瞧见脚边突然出现的石子。她有些气急,大声喊着,“谁啊!大半夜的随便扔石头!” “咚——”,又是一记石子,再次精准无误地打在谢闻笙的脑袋上。 这次还未等她询问斥责,便听墙的那头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吵死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院里卿卿我我。”墙那头的人冷笑一声,切齿道,“谢闻笙,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谢闻笙蹙紧眉头,什么叫卿卿我我,他们明明是在正常交流! 虽然这个人说的话很令人气愤,不过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心头的怒意便被好奇代替。 她轻轻一跃,便攀上了墙头。 明月高照,月色寒凉。皓白的月光洒下,落在墙后的院子。 院子里长着一颗巨树,枝桠横生,粗壮且茂盛,昭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只不过在这隆冬时节,它应有的枝叶扶疏早已褪去了繁华,裹上冷寂的薄雪,在这深冬晴夜下,倒是颇为洁净、不染俗尘。 谢闻笙不禁被这巨树迷了眼,墙下之人已然窥探出一切,很是不满地唤着她。 “谢闻笙,喜欢我的树?” 她猛然回神,循声望去。只见晦暗的夜色下,少年一身朱红锦袍,靠坐在树下,左手慵懒地搭在膝盖上,与在山洞那晚的动作如出一辙。他的墨绿发带在此刻也换上了朱砂的红,在这孤夜里肆意翻飞。 再次相见,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谢闻笙又惊又喜,很是不知所措。她很想问问他的伤好了没有,这些日一直待在长瀛殿有没有无聊。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是简简单单汇成了四个字。 “护法,好久不见。” 她的言语似绵绵秋雨,细润且柔和。 顾长朝闻言,身形一怔。方才神情上的不耐、嫌弃,皆一并如春雪化开,镀上一层专属她的璨阳。 少年勾起嘴角,光风霁月,“好久不见。”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长风猎猎,枝叶婆娑。卷起纶月院的簇簇红梅,从墙头呼啸而过,萦绕在二人的眼前。而后长风平息,点点红梅自半空拂落,飘至巨树的枝桠,还有少年的肩头。 顾长朝从肩头拾起一朵,垂眸瞧着,“今年纶月院的红梅开的倒是旺盛。” “那是自然。”坐在墙头上的少女轻笑一声,张扬且清亮,“有我的照料,自是让它开的无比繁盛。” 这等嚣张自信的语调,倒是叫顾长朝有些熟悉。总觉得她的语气,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顾长朝没忍住,嗤笑一声。 他的视线宛若潺潺溪流,缠绵且粘连,“什么时候这么厚颜无耻了?” 谢闻笙拍拍衣服,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夜色幽幽,她的身形瘦削单薄,却又挺拔干练,宛若酌青山内根正苗红的新竹。 她勾唇一笑,“自是同护法学的。” 对于她的话少年并不意外,但也不想再同她拌嘴,只是侧过头,以冷笑回应。 伴着洒落的月光,谢闻笙瞧见少年脸上有着一道剐蹭的伤疤,她愣了一瞬。 “护法,你的伤可好些了?” 顾长朝许是想起了什么,讪讪地拿手拖着脸,挡住了那处伤口。 他偏过头去,不敢直视谢闻笙的眼,依旧是嚣张的语气,但在此刻仿佛却多了几分怯懦,“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倒是你,体质差得很。”顾长朝话音一转,夹杂着几分怪罪的意味,“受了那么重的伤,定是还没好利索。” “护法你这就猜错了。”谢闻笙走近,摆了摆胳膊,晃了晃脑袋,“你瞧。” 未等少年开口说话,便见谢闻笙俯下身子,小鹿一般的眼睛弯弯,她拿出一张符纸,亮在少年的眼前。 “护法,你会画符吗?” 少年呆愣一瞬,随即咬牙一把将符纸抽走。他冷哼一声,“自是会的。” 他瞧着符纸上歪歪扭扭的笔画,眸光一定,落在一旁笑脸盈盈的少女身上。 “你莫不是,想让我教你?” 谢闻笙点了点头,作揖拜道,“自是逃不过护法的眼睛。” 少年冷哼一声,似是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他站起身,走向院中一角的小桌,谢闻笙坐在他的身侧。 顾长朝拎着符纸打量了一会,倏地勾起唇角,笃定地说道,“这是疗愈符吧。” 谢闻笙眼底倏地一亮。 看样子,她是真遇到个识货的。她不禁感慨,顾长朝竟真如门内弟子所说那般出众,年纪轻轻便抵达高境,灵器华镰有着劈山阔海之势,还习得各种修行。 她从腰间掏出一只毛笔,递在少年手里,“护法,当真识货得很。” 少年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夜半至深,长瀛殿晦暗万分。顾长朝动了动手指,院内便亮起几盏昏黄的小灯,不刺眼却能照亮院落各处,融入夜色化为一道和煦的光景。 二人伏案低首,少年手持毛笔在符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很是认真。谢闻笙在一旁看得也额外仔细,不时还会给顾长朝捧捧场。 倒不是因为她很会拍马屁,而是顾长朝画的符很标准,与那本书籍上别无二致。 见她这般欣喜,少年心头更是得意了几分。她拎着两张符篆,一手一个。左手是顾长朝画的,右手是她画的。她右瞧瞧,又左瞧瞧,仿佛在对比这二者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身形一动,胸前悬挂着的琉璃璎珞也为之晃动,其下的铃铛泛着清脆明悦的响声。 少年眸光一黯。 他故作惊奇,“你这璎珞倒很是漂亮,以前怎么没见你带过?” 顾长朝只是猜测她在何时得到的璎珞,只不过他不确定是从何得来。 毕竟那璎珞,曾经可是他的东西。 谢闻笙动作一僵。她没有想到顾长朝会在此时来询问璎珞的来处。她定是不能说是从钱阜那得来的,灵器大师的名号想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若是顾长朝真的有心打听,保不准会暴露她邪神的身份! 想到这,她的心慌了几分。 怕被少年注意到颤抖的指尖,她连忙将符篆放在桌上,以示平静。 “护法说的,是这个璎珞?”她笑着眯起眼,“它是我从雁阳城里带来的,近些时日翻出来便佩戴着了。不过看起来样子普通,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配饰,自是入不了护法等谪仙的法眼。” 话音一落,少年的眼神没有移开,仍是落在她身上,仿佛是想要洞悉出什么。 “雁阳城?”顾长朝轻笑一声。 谢闻笙问道,“护法去过?” 少年人道,“自然。” 雁阳城是他儿时流浪之处,他同那人走遍了雁阳城的每个角落,从初春走到隆冬时节,可最终两个同频一致的步伐,仅剩其一。 虽然他在雁阳城待过很久,可这璎珞最终消失的地方却是在雁阳城万里之外的墓山。 墓山荆棘丛生,是普通人无法抵达之处,就连他也未曾在墓山找到这块璎珞——澜音,又怎会无缘无故回到雁阳城,落到一个凡间小姐的手里。 他又开口询问,“这璎珞一直都是这个颜色?” 谢闻笙不知顾长朝为何会这般问,但是现下她自是不该逃避问题,否则一定会被顾长朝这个洞悉怪察觉到的。 她挠了挠头,讪笑道,“对呀,很漂亮的。” 顾长朝眯起眼,眼底是不易被察觉到的审视。 他猜的果然没错。 夜色暗涌,少年拾起毛笔在符纸上画着,随后贴在谢闻笙的掌心上。 还未等谢闻笙开口询问,便见那张符篆在她的掌心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掌心下泛起的阵阵刺痛。 谢闻笙被这股痛感吓道,“护法,这、这是什么?!” 少年轻哼一声,“自是好东西。” 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又被乙游男主算计了,往日纪渊喂她吃下慢性毒药的情形历历在目,想起来都浑身泛着一阵恶寒。 这次,不会也…… 孤夜寒凉,墙的这处是热闹喧嚣,而墙的那处却是一片无声死寂。 萧星酌靠坐在墙角,听着二人的交谈、欢笑,落在他的耳朵里,竟额外刺耳,形如一把利刃割开他的耳朵,刺痛他的神经,叫他痛苦万分。 过了很久很久,墙头之上才有着动静。 少年人的声音自那头响起,“你小心一点!” 谢闻笙坐在墙头之上,笑得清脆明悦,“知道了知道了。” “护法,明天见。” 墙那头的少年也同样回应着。 萧星酌坐落在枯草风霜中,看着二人兴致勃勃的交谈,就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这一切热闹与喧嚣都不属于他。 属于他的,只有形如在囹圄之中无数个夜晚的孤单冷寂。 “啪嗒——”,他的脸上滑落一颗圆滚透亮的珍珠,在这晦暗孤夜里格外刺眼。 翌日,朔栎峰的天灰蒙蒙的不见天日,长风凛冽,裹挟着舒望殿的点点梅香飘向远方,卷起点点残雪悬于空中,又凄凉坠下,漂泊不定,流离失所。 谢闻笙起了个大早,刚打开门,便瞧见萧星酌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眼神躲闪,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谢闻笙一头雾水,却还是同他打着招呼,“小鱼,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被她提到,萧星酌尴尬地笑了笑。颤抖的手有些慌乱地捏着决,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紧张,他的动作虽迅速但却笨拙不已,出了好几次差错,才在掌心处变出一朵漂亮的冰雪铸成的花。 “姐姐,漂亮吗?”他的声音纯净,白璧无瑕。 谢闻笙笑着点了点头,“很漂亮。” 那朵花确实很美,同地上所生长的花草不同。它的瓣与根茎皆由寒冰所铸,且根系扒在他的掌心,其上还泛着熠熠霞光,就好似他的掌心是土壤,以自身为养料栽种出一朵艳丽绝世的花。 不过谢闻笙知道,这定是妖族的幻术。 许是因为得到了谢闻笙的肯定,他愈发欣喜,有些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姐姐,那、那我教你,如何?” “改日吧。” 他的欣喜才刚崭露头角,便被这三个字扼杀铲除。他先前扬起的嘴角宛若缀着千斤重的神石,不自觉地将嘴角压了下来,叫他不能笑,不能开心,也不能欣喜。 谢闻笙紧接着说道,“今日我同护法约好,要去跟他学煲莲子羹。” 她一边说着,一边攀上墙头。 “姐姐,等等……”还未等他将话说完,谢闻笙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取而代之的是墙那头的欢声笑语,字字句句皆犹如细针扎进他的心脏与咽喉,叫他心脏骤痛、呼吸骤停。 “今天居然没有迟到?”少年双手环胸站在树下,打量着自墙头上跳下的少女。 谢闻笙拍了拍衣裳,“同护法约定好的,自是不会迟到。” 少年一如既往地冷哼一声,不过却并未多说什么。 少年挑拣着食材,谢闻笙则拾着干柴生火。那干柴虽干净轻巧,是个不累人的活,可少年的眼里却莫名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名为心疼。 他一把抓住谢闻笙的手腕,视线瞥向她手中的干柴,“放下吧。” “我来就好。”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少年扔下这句话,便从她的手里抢走了干柴,自顾自地烧起了柴火,只有谢闻笙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 还未等她回过神,便见顾长朝动作麻利地拾着干柴,“你到一旁休息,等生好火后,我再叫你。” 谢闻笙眼底一亮,“那便多谢护法啦。” 她坐在一旁,闲来无事,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他一袭黑金锦袍,衣领上缀着暖和的灰狐毛,将他衬得多了些许野性,也愈发英姿飒爽。 她拾起一旁少年装点好的灵果,拿起一颗啃了一口,很甜,毫无酸涩之气。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倒是叫谢闻笙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顾长朝好像每次只有她陷入困境才会出手相助,像这种日常小事,他从来都不会瞧上一眼。 没过一会儿的时间,火便生好了。少年拎着食材走到谢闻笙的跟前,顾长朝开始挑挑拣拣,而谢闻笙瞪大了眼珠,在一旁看得很是仔细。 二人忙碌了半晌,长瀛殿内终是飘出了点点香气,叫人见了垂涎欲滴。 谢闻笙不禁大口地嗅了一下。起初顾长朝同她说自己会做羹汤,谢闻笙还不信,觉得他这种傲娇成性的主,既是个修境天才,又懂得其他修习,已经很是难得。 没想到,他做的羹汤味道也是一流,相比之下,竟毫不逊色于她哥的手艺。 谢闻笙不禁感慨道:“护法,你的手艺可真不错!” 一旁的少年正忙着给她盛莲子羹,一身劲装干练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乎的羹汤缓步走来,看起来十分违和。 少年冷哼一声,将瓷碗放在谢闻笙的面前,“吃我的东西,倒还知道安慰人。” 安慰? 谢闻笙眸光一转,“怎么?” “难道有人说护法做的饭不好吃?” 话音一落,身侧正欲入座的少年身形一僵,手中滚烫的瓷碗也因他颤抖的手,而溢出几滴羹汤。 谢闻笙心头一惊,正欲掏出手帕清理一下,却见少年不疾不徐地将瓷碗放在桌案上。 “对。”他的声音清晰明朗。 “是有人说过。” 此话一出,谢闻笙暗叫不妙。 她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将这碗莲子羹一口闷,让自己没有机会说话! 谢闻笙讪笑几声,试图挽救这可怜冷凝的气氛,“那这人也太没眼光了。”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少年的声音平静,给她剥了个鸡蛋放进她的碗里,“不必在意。” “以前我做的饭确实很难吃。”少年拾起汤匙在瓷碗里搅着,视线却有些空洞。 “那时我第一次学着做莲子羹,放了好多好多盐,火候也把握不准,连羹汤还未煮熟,便急匆匆地盛了出来。” “我倒也是太过心急,自己还未尝尝,便拿给她喝。她喝了一口,我便开口问她。”说到这,少年轻笑一声,眼底是他少见的柔和。 “好喝吗?”他眼眸微抬,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 顾长朝还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谢闻笙霎时开了口。她的眼睛亮亮的,灵动且璀璨。 “好喝。” 少年人瞳孔巨震。 她说出的话,虽合乎常理,但却又叫人出乎意料。 就好像,跨越了时空。在不同的时间线与地点里,今日的谢闻笙在安慰曾经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宛如素来冷萃的寒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发不可收拾地融化成泱泱春水。 他抿起唇,望着她。 眼前的少女眉眼弯弯,唇角勾起,就像山涧中最灵动可爱的小鹿。 “护法,你怎么不说话?”谢闻笙瞧见他出神的模样,不禁开口唤着。 “护法,我没骗你。” “真的超好喝!” 许是怕少年不信,她举起碗大口闷了下去,随后晃了晃空碗,很是得意地瞧着他。 “你看,我都喝光了。” 少年僵住的面色随着时间流逝有所缓和,他的唇角微动,扬起一抹笑意。 “好。” “那你还要不要再喝?”他问道。 谢闻笙欣喜地点了点头。 少年从她手里夺过空碗,“我去给你盛。” 二人又连喝几碗,谢闻笙对这莲子羹赞不绝口,什么好词好句都用了上来,就差踩在桌子上夸着少年的厨艺了。 最后夸得顾长朝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给她盛了满满一饭盒的羹汤,将她推出了长瀛殿。 长风浮动,卷起她鬓边的发丝。谢闻笙瞧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牌匾——长瀛殿,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是从纶月院的墙上翻下来的吗? 护法怎么给我推到正门去了?! 她身形一晃。 这朔栎峰环环相扣,要从长瀛殿走到舒望殿,可是要走遍整个朔栎峰,尽管二者只有一墙之隔。 她叹息一声,随后朝着舒望殿的方向走去。 为了攻略,我忍! 她脚步倏地一顿。 对啊! 既然舒望殿离此处较远,那她不如去倾澜峰一趟,正好将手中的羹汤给他送去,说不定还会博一波好感度! 谢闻笙不禁想起各位主角对她的态度以及好感度,皆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疲惫紧绷的心也终是可以松懈几分。 …… 自谢闻笙离开后,纶月院迎来了一位小客人。 “闻笙师姐呢?”小弟子眨巴着大眼睛问着眼前的男子。 纶月院的墙角处,布满积雪,枯草横生。那男子就坐落在此,任由干枯、尖锐的草尖扎在他的身上,刺破他的脸颊。 那人听见动静,微微抬了抬眼,吐出几个字节,声音冷淡且毫无生气。 “不知道。” 南舟见他这副模样,倒是被吓了一跳。这男子虽未对上他的视线,可他的眼神凶狠、可怖,且空洞无光皆让人不寒而栗,就仿佛前来索命的厉鬼,那般怨气横生。 虽说心底害怕,可南舟却是知道他的。项明师叔曾说闻笙师姐养了个妖仆,想必眼前的男子便是了。 闻笙师姐身边的妖,就算看起来骇人,也定会是个十等好的妖。 想到这,南舟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凑近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这里,流血了。” 萧星酌眼珠一轮,直勾勾地落在眼前的小弟子上,然而,却并未开口理会着他。 许是出于担心,他掏出手帕,递到萧星酌的面前,“擦一擦。” 南舟年岁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嘴边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很是可爱。 见这位小弟子没有因为自己的沉默而走远,他讶然,眼底闪过一抹流光,就宛若暗夜里悬挂出的一颗闪耀永恒的星。 萧星酌伸出手接过,随即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从这片枯草丛中站起身来。 “她现在去了倾澜峰,估计要一时半会才会回来。”他的声音平静,与隆冬的寂雪别无二致。 “哦,”南舟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在纶月院等闻笙师姐回来就好。” 萧星酌道,“随你。” 他缓步走到纶月院中的石桌上,继续摆弄着桌子上的东西。 这纶月院内虽应有尽有,可同项明师叔那相比,倒还是少了些人间烟火气,南舟在项明师叔那待惯了些,自是对此感到些许无趣。 百无聊赖之际,他踏上小亭,想去瞧瞧谢闻笙的妖仆在做些什么。尽管仙门的人都说他是个疯子,可南舟好像看出来他的本性好像不坏。 虽然这鲛人性格冷淡,可在他递去手帕之后,鲛人还是将谢闻笙的下落告诉了他。 或许,他只是少些关怀。 南舟单纯地想着。 “别过来!”小亭中的男子冷声斥道。 南舟下意识缩回了脚,站在台阶之外。许是孩提的好奇心驱使,他壮着胆子问道,“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过去?” 南舟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勉强看到那人手中拿着的东西,绿油油的,看样子是一颗药草。 萧星酌并没有回答他,旁若无人的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指尖凝聚灵力,划破掌心,伤口处溢出的鲜血,如同受了指引那般汩汩涌入那颗药草。 随着吸食的血液越多,药草也从才刚的鲜绿色,变得愈发干枯,但其草叶仍坚硬如铁,宛若磐石不可撼动。 萧星酌手指微动,那棵干枯坚硬的药草在他的手里化为一个镯子。这首饰,金黄且不拘一格,落了人的眼,总觉得有些不适、可怖。 尤其是它细小锋利的草叶,犹如细刀试图扎进腕骨。 见大功告成,萧星酌长吁一口气。 他自小亭走下,望向身前矮小瘦弱的南舟,“到屋里等她吧。” 见他肯跟自己说话,南舟莫名地有些开心,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苍华山的天阴云密布,忽而卷起一阵长风,吹得纶月院内的红梅沙沙作响,碎雪也从屋檐、树枝上席卷漂浮在半空,裹挟着整个隆冬的寒意。 风声鹤唳之下,身后倏地传来一声细碎的轻响。 南舟循声望去,瞧见一只镯子,自石桌上吹落在地。 先前的石桌之上,干净无二,只有萧星酌手上的东西。想来,这便是鲛人摆弄的东西了。 南舟信步前去,俯身拾起。 可当他的指尖刚触及到那块镯子,它便溜上了自己的手腕。 无法摘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在做什么?!” 萧星酌的眼白渐红,似是有血企图滴落。他慌乱地遮住眼睛,厉声斥责。 南舟也没有听他的话,用力地试图将它摘下,直至憋得他面色涨红,“这个镯子为何摘不下来?” “这是灵镯。”萧星酌背对着南舟,眉头紧皱着看起来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认主的。” “哦。”南舟不再挣扎,颇有孩子气地晃了晃这镯子,“那我岂不是抢了你的东西?” 南舟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滴血泪划过萧星酌的面颊滴落进他脚下的碎雪,晕开一抹淡淡的血色。 “这样吧,”南舟想了想,“下次带些凡间的好玩意,像你这种妖定是没见过新奇东西,就当还礼了。” “不用。”萧星酌冷声。 “你走吧,她这两日忙于修行,你别再来舒望殿了。” “为什么?可是我还有事情同闻笙师姐讲。”南舟一头雾水,“她晚上不会回来”吗…… 萧星酌一口将他的话音打断,“什么事,我替你转告于她。” 见这鲛人态度强硬,南舟也是没了法子,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开口,“那日我同项明师叔下山,瞧见了个好漂亮的发簪,便买来打算送给师姐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锦盒从怀里掏出,“结果那日来纶月院竟忘记了,所以这才特意来送的。” 南舟上前一步,却忽地想到了什么,止住了步伐,将那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亭中的石桌之上。 他瞧着鲛人的背影说道,“我放这里了,等闻笙师姐回来,你要记得拿给她哦。” 萧星酌应了一声,“好。” 见事情已然交代完毕,南舟转身便打算离开纶月院。 在他即将踏出院门之际,那个凶狠冷漠的鲛人却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南舟脚步一顿,挠头望向他。 “以后别再来舒望殿。”他的声音冷淡,似命令,又似警告。 南舟很是不解,“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那人站在红梅之下,身形僵硬地犹如凛松,他静默一瞬。 小弟子挠了挠头,很是苦恼,“可我下个月便要离开苍华山了,那时定要同你与闻笙师姐道别的。” 萧星酌睫羽轻颤。 还未等他开口,便见小弟子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 “我的资质太差了,到现在都进不了内门,若不是因项明师叔救下我,我也不可能来到苍华山。” “可现在修行无望。望州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一切,是我的根,也是我的去处。”南舟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看起来虽开心的很,可他袖下剧烈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害!”许是不想让萧星酌为难,南舟摆着手,“不道别就不道别嘛,多大点事。” “又不是生离死别,今后天南海北,我们定会相见。” 长风凛冽,刮过萧星酌的耳畔,伴着刺痛与灼烧。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弟子,或许也是看不清自己。 在苍华山中,对他好的除了谢闻笙,或许就只有南舟了。 在谢闻笙掉入九尘渊那日,他动用体内妖力试图冲破玄铁牢笼,引来了苍华山内的众人。 那些自称贤高雅士的仙长,一个个皆冷漠、憎恶、高高在上地瞧着他。看着他发疯哭泣,也看着他的哀求而无动于衷。 他的哭泣痛苦并没有得到他们的共情与感伤,得到却是无尽的嘲笑与讽刺。 “第一次见妖哭诶!哈哈哈哈哈回去我一定要同师弟们讲,这鲛人哭了一笼子的珍珠呢!” “喂!鲛人,你这珍珠能卖钱吗?看着不错啊。” “疯子!” “下三滥的妖族!” 无数低贱与讥讽的话语,接二连三的响起,伴着刺耳明晰的笑声,不仅刺痛着他的耳朵,也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 人族,坏到极致。 “不说这个了!”南舟踮起脚尖,高兴地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萧星酌勾起唇角,徐徐地抬起手来,如同机械一般地轻晃着。 “再见。” “愿你……安康。” …… 倾澜峰安静地出奇,谢闻笙循着记忆走到那间颇为熟悉的小屋前。 上次来到此地的代价十足,甚至叫她不敢回想。不知这次……会不会。 “阿笙?”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谢闻笙回头瞧去,只见少年背着箩筐愣在原地,他戴着帽子,露出一双灼热的眼,透露出万分的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唇,唤着,“兄长。”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她口中呼出的团团热气,似一场朦胧的雾霭,遮蔽住双眼,也盖住了前路。 “你怎么来了?”少年踏雪走近。 谢闻笙举起手中的饭盒,扬唇一笑,“熬了羹汤,想着来给你补身子。” 覃暨白面上虽平静淡定,可他眼底的笑意却似要溢出了来,“辛苦阿笙了。” 二人踏进小屋,谢闻笙将饭盒随手放在桌案上,脱下身上落了积雪的大氅。 谢闻笙抬手剥着大氅上的碎雪,“亲传考核距现今约莫有了半月时日,兄长觉得这聚凝草的药效,如何?” 少年摘下箩筐,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里。“我的灵脉停止枯萎了,甚至有了些许恢复的迹象。” “不必担心。” “那就好。”谢闻笙低声呢喃着,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她抬手打开桌案上的饭盒,升腾起汩汩热气,打在她夹着凉意的脸上。“兄长,趁着羹汤还热着,快来喝吧。”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亲切的面容,他心头一跳,宛若二人又回到了覃府之时。那时的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亲密无间。 覃暨白欣喜地应下,“嗯。” 少年坐在椅子上,喝着热乎的羹汤,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而他对面的少女,亦然如此。 小屋内沉寂无声,二人各有各的心事与顾虑。 谢闻笙眉眼微抬,视线落在身前人头顶处闪烁的光泽上。 光芒一定。 谢闻笙瞳孔骤缩。 好感度居然到了90%! 先前覃暨白来到纶月院探望她时,也仅是达到了86%,可这几日她们并未有所接触,可他的好感度却仍在增长。 这简直叫她喜出望外。 “阿笙。”对面的少年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匙,神情中有几分犹豫,“我听说亲传考核的前几名要去衡崖宗参加仙门大比?” 谢闻笙虽不解,却仍点了点头。 “那这仙门大比……”少年话音一顿,“还有几日?” 思来想去,自池念那日前来找她已然过去了两日的时间,现下便是第三日了。 她掰着手指,比出个耶,“还有两日。” 谢闻笙本以为覃暨白只是正常的关心,可意料中的恭喜与叮嘱并未出现,转而替代的,是他皱起的眉头。 “原来如此。” 少年的声音幽幽,听不出喜怒。 覃暨白这样的烫手山芋,谢闻笙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说了什么问了什么惹到他,再掉了好感度。 她起身收拾少年面前的饭盒,她正打算拿起瓷碗中的汤匙,却被少年打断。 “等等。” 她动作一顿。 少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霎时扯到眼前。掌心处可怖、猩红的伤疤映入眼帘,刺痛着少年心中的某一处,隐隐作痛。 谢闻笙可以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并且抖得很厉害。 “你这伤……”覃暨白倒吸一口凉气,许是不忍再看,便别开了眼,“怎么弄得?” “亲传考核时不小心弄得,”谢闻笙连忙抽回了手,“现在已经无碍了。” 覃暨白盯着她,眼底盛起怒意来,他的语气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平静。 “你居然管这叫无碍?” “已然过了半月时日,这么深的伤疤,甚至现在都还未痊愈。我早说过仙门危机重重,轻则受伤,重则丢了性命!” 眼前少年的情绪激动,她心头一惊,连忙想要寻着借口离开此地。毕竟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便会做错了选择。 她扯出一抹笑意,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下次会小心的,兄长不必担心。” 听到熟悉且温和的声音,他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迟缓地点了点头。 在谢闻笙即将离开之前,少年的声音温润且有力,简直不容置喙。 “明日戌时,我会在聚星台等你。” “一定要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傍晚时分的天气寒凉,夜色渐浓。谢闻笙抱着手中的饭盒,正打道回府。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覃暨白为何要约她在聚星台相见,如果是普通叙旧,那便在倾澜峰或者舒望殿好了呀,如果是欣赏风景,聚星台更是排不上名号的。 这简直奇怪极了…… “你向我学,居然是为了送给别人!” 听到这话,谢闻笙猛然回神。 罡风凛冽,将朔栎峰内的古柳刮得树枝交错,猎猎作响,吹落一阵泛着碎星的雪。柳树之下,有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谢闻笙眉头一挑,属实有些出乎意料,“护法,你怎么在这?” 少年嗤笑一声,又气又恼,“怎么?” “这苍华山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吗?还是说,我撞见了你做的好事,所以你心虚了?” 谢闻笙上前一步,轻笑一声,“护法这是何意。” “他是我兄长,我自是要待他好些,不过是送了顿羹汤而已,难道护法竟是这般小气的人?” “笑话!”顾长朝冷哼一声,勾起唇角,眼神幽深,“我竟不知,原来你这般重情重义。” “若是以后寻了夫君,你待如何?”顾长朝眼底笑意渐浓,眉眼一弯。 “是夫君重要,还是兄长更重要?” 听了这话,谢闻笙并未气恼,抬手折下一枝覆满碎雪的枝桠,将其递到少年身前。 她眼中含笑,璨若星河,“自是护法更重要。” 顾长朝白了她一眼,“花言巧语!” 下一刻,谢闻笙手中光秃秃的枝桠霎时开满了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繁盛且绚烂。 顾长朝见状一愣,鬼使神差地接到手中。 “凝花符?”少年询问。 谢闻笙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还算不少。”顾长朝拿着那枝海棠花,左瞧瞧右看看,眼神里暗藏窃喜,“这凝花符,生花,且凝花。” 谢闻笙接着少年的话开口,“虽是变幻之术,却同妖族的幻术不同。幻术仅是障眼法,而这凝花符却是实打实的真花,且永不凋败。” “护法,我说的对吗?” 少年人倚靠着身后的柳树,慵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说错了。” “若想永不凋败,只有使用者真心实意,此生不渝。” 谢闻笙身形一僵。 她竟忘记了这个前提!早知道就不将此花递给顾长朝了,若是日后海棠花枯萎,她还怎么攻略啊! 顾长朝道:“我还有一事,想要告知你。” “护法请讲。” “后日便是仙门大比的时日,原本我们应当一同前去。可今年的衡崖宗却要宴请各大仙门来商讨此次仙门大比一事。”顾长朝眸光黯淡,语气也沉寂了几分,少了他素来的生气。 “所以,我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了。”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解释,谢闻笙竟松了一口气。原本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坏事,紧张不已。 她伸出食指,抵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一日之差而已,很快便会过去。待到后日,护法只需在衡崖宗内等着我们便可。” “我当然知道!”少年很不服气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眼前挪开,有些恼羞成怒,“啰嗦!” 孤星独吟,皎月流光。沉寂在冰雪中的苍华山,有一处却仍有着鲜活。披着白色大氅的少女笑脸盈盈地瞧着身侧的少年,而那少年身形干练,手上却拿着一枝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海棠花枝。 二人说说笑笑,自倾澜峰越过苍笼台,瞧见锁妖塔的宏高伟岸,后又越过连心峰,云雾缭绕之下,山脚下的火树银花化作一个个细小的光点,不时移动几分,宛若凡尘中的孔明灯,温暖且耀眼。 “再过些时日,便到了新年。”少年侧过头,眸光捻过月色,溜进一抹柔和,“这还是你来到诸星门后的第一个新年。” 少年人轻笑一声,“有没有一丝期待?” “期待?”谢闻笙呢喃着,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空洞,随后绽开一抹笑意,“或许没有。” 在她的世界里,每个新年都会做噩梦。 在父亲去世后,催债的人隔三差五便堵在家门要钱,起初他们以为家里是有大人的,便不敢造次。 可不知他们从何处听来,知晓母亲离开的消息。 那是离开父母后的第一个新年。 要债的人撕裂她和哥哥张贴好的春联,砸破了家门,肆意掠夺着家里的一切值钱物什。家里的电器、存款、还有锅碗瓢盆,皆被洗劫一空。 她蜷缩在角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而身前却是站直摆出防御姿态的谢黎。 他们在翻找的过程中,将一袋子的药物扔在地上,被一人走过时踩得稀烂。站在一旁的谢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抄起窗台上的花盆便朝那人砸去,连忙趴在地上捡着散落的药片。 那人咒骂了一声,发现了谢黎的意图,便恶劣地踩住他的手,疼的少年冷汗直流,却并未发出一声哀嚎,仿佛是在进行无声的抵抗。 他在诉说,他不会屈服,也不怕痛苦。 那人见他执拗的不行,没有满足心中的凌虐感,便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片,移开踩在他手上的脚。 他左扔一片,右洒一把,逼得谢黎四下乱蹿。他东爬西捡,宛若一条被驯化得很好的狗。 窄小的屋子里回荡着刺耳难听的大笑声,这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惹得谢闻笙皱起眉头,拿下遮住眼睛的手。 她看到被戏耍的谢黎,满眼错愕、惊讶又充斥怒火。 她看清了。 那是她……治病的药。 “哦?”顾长朝很是疑惑,“这是为什么?像谢大小姐这样娇贵的姑娘家,素来都是留恋凡尘与热闹的。” “因为我所期待的。”谢闻笙眸光远眺,明晰且锐利。 “是今后的每一天。” 她自云雾下的山脚集市别开眼,信步坚定地走着前路。 今日我非昨日我。 不管曾经如何,失去的一切都将化为春雪、暖阳依傍在身,在这四季更迭轮转中铸就我的盔甲,带我杀出重围。 “那依谢大小姐所言,今后应是有个好兆头。”少年跟上她的步伐,并未唤她放慢脚步,也未打乱她应有的节奏,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那我可很是期待。” “今后有谢大小姐的每一日。” 谢闻笙身形一怔。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 天地悠长,银汉迢迢。连心峰旁的天公絮飘若烟霞,纤凝万里,如诗如画。 隆冬的夜风薄凉,在此刻却裹挟温吞,抚上肌肤。二人相望,尽管天色晦暗无光,她也能看清少年明亮、眺望而来的眼。 “谢闻笙。” “我等你。” …… 待到谢闻笙回到纶月院,已是戌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怕扰了鲛人的歇息。却不曾想,在她刚踏入纶月院,身侧便响起一声,“姐姐。” 她循声瞧去,只见萧星酌抱膝而坐在纶月院的门口,像是一只在家等待主人的可怜小狗。 谢闻笙有些诧异,“小鱼,你居然还没休息啊。” 萧星酌偏过头去,不看她,语气里带着委屈与乖巧,“姐姐还没回来,我不能休息。” 她看出来他的情绪低落,于是抬手揉了揉萧星酌的头,“今后不必等我,你早些休息便好。” 萧星酌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下移抚上自己的面庞。他满眼泪光,叫人疼怜不已。 “姐姐,你和那人看起来很熟。”萧星酌紧咬着唇,每说一字,他的脸色便难看一分,“他在姐姐的心里,是不是比我要重要得多。”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闻笙连忙辩解,“我们只是同门关系。” 萧星酌倒吸一口凉气,双眸紧闭,仿佛被迫接受了一种事实。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凝塑为珍珠,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姐姐,可我还没说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