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婆不要》 第1章 你要老婆不要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席卷。竹子折了腰,鸡犬哑了声。 一汪积水,被一双竹鞋踩得四溅。 “叙珩!你搁这儿不?”这人操着一口方言,直接推开了屋门。 “我回家寻你一圈没找到你人,就猜你在你爸妈家嘞。”他微微喘气,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滴落,“这屋子得有一年没人住了,你瞅瞅那都漏雨。你来这做啥,你这孩子也不嫌冷。” “从地里回来走到一半,眼瞅着黑云往这边飘,怕给我留半路了,就想着在这对付一晚上。”骆叙珩打开锅盖,翻炒了几下,香味从锅里飘了出来。 “舅,你找我做什么?吃饭了没?” 骆宗耀突然咧嘴一笑,黑黝的皮肤立刻皱在了一起,“你要老婆不要?”语气里透着激动。 骆叙珩直接摆了摆手,“你可别给我介绍了,我自己一个人挺好,再加一个人,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人家。” 骆宗耀神秘兮兮地说:“这个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骆叙珩朝锅里撒了把盐,随口问道。 “哥哥…你在做什么?” 骆叙珩翻炒的手僵住,格外震惊地转头看去。一个水灵灵的人站在骆宗耀的身后,眨巴着眼睛正看着他。 这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模样极好的男人。 骆叙珩立刻回过头,继续翻炒着锅里东西,似乎不甚在意,只是另一只手碰在了灶台上,还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盐。 骆叙珩慌忙扶起。 骆宗耀:“你要不要啊?要了你就留下给你做男妻,等过几年你玩够了,咱好结婚是不是?” 骆叙珩没有说话。 跟在骆宗耀身后的人无措地看着骆叙珩,手指拧在了一起。 骆宗耀以为他不愿,仰头大笑,“我就知道那群老娘们是胡说八道的,咱铁骨铮铮好男儿,放着软姑娘不要,喜欢硬邦男人?” 骆叙珩:“你走吧。” 骆宗耀:“成,那我先带着他走了,你舅妈……” 骆宗耀话说到一半,身后的人窜了出来,他攥住骆叙珩的衣角,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刚巧滴在了骆叙珩的手指腹,骆叙珩轻轻摩挲。 这人比骆叙珩低了一头,一动间发丝刚好从他的颈间蹭过,骆叙珩喉结微动。 这人抬起了头,望着骆叙珩,眼里好似有一汪春水,骆叙珩心甘情愿地陷在了里头…… “你这娃子做什么?我侄儿不喜欢男人,你快走。”骆宗耀伸手要去拽,骆叙珩却出手,打偏了骆宗耀伸来的手。 “你走,人留下。”骆叙珩道。 骆宗耀微愣,脸上的褶子也舒展开来,“你要啊。” “嗯,我要。” 骆宗耀状似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行,你喜欢…就给你留下,你喜欢就成…喜欢就成……” 那群嘴碎的老娘们居然真说中了。 “我先走了昂。” “好。”骆叙珩开门送客。 骆叙珩拿下挂在墙上的毛巾,转过身去,只见人正直勾勾地盯着灶台上的锅。 骆叙珩嘴角勾了勾,问道:“你叫什么?” “宋锦珣。”宋锦珣乖乖答道。 他把毛巾搭在了宋锦珣的头上,宋锦珣顺势擦了擦往下淌水的头发。 “今年多大?”骆叙珩边问边走到灶台边,拿起锅铲将里面的兔肉往盘子里铲。 “十六。”宋锦珣答着,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骆叙珩手里的盘子。 骆叙珩将盘子放到餐桌上,“想吃吗?” 宋锦珣咽了口唾沫,“想吃。” “叫声哥哥。”骆叙珩挑眉调戏。 宋锦珣却不觉这是调戏,格外磊落地喊了声:“哥哥!” 骆叙珩给他拿来筷子,宋锦珣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嘴里塞得满当,那眼睛却还盯着盘子里的兔肉。 骆叙珩有些震惊,筷子僵在空中,然后慢慢放下。 “你先把包袱放下来,不硌得慌吗?”骆叙珩伸手,将他背着的包袱接了过来,撂到一边的椅子上,“慢点吃,我去给你烧热水。” 宋锦珣没有空余的嘴回答他,只能点头回应。 宋锦珣将盘子里的兔肉吃得干净,他摸着自己圆滚的肚皮,懒洋洋地靠在背椅上。 “去洗澡。”骆叙珩把毛巾挂回他的脖子。 宋锦珣站起身,“洗澡间在哪?” “乡下哪儿来的洗澡间。” 宋锦珣:“那去哪洗澡?” 骆叙珩往旁指了指,宋锦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只是用一块破布围起来的地方,墙角处多了个洞,估计是用来往外漏水的。 宋锦珣皱了皱眉,相当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拉上帘子,然后又迅速拉开,他脸微红,结巴地问:“我…我该怎么洗?” “你之前是怎么洗的?” “我…我妈妈会在木桶里放满水……然后我坐进去洗。” “你妈妈呢?”骆叙珩边收拾灶台边问。 “死了……” 骆叙珩刷着锅问:“怎么死的?” 宋锦珣眉头一皱,“啪”地将帘子拉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哪有人会问别人父母是怎么死的!” 骆叙珩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但是你再磨蹭,一会就该被冷水冻死了。” “你!”宋锦珣有些生气,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我不会洗。” “看见盆里的水瓢了吗?” “看见了。”宋锦珣拿起葫芦样式的水瓢。 “舀水,浇在头上,用毛巾擦,明白了吗?”骆叙珩看了眼房顶上漏雨的地方,第一次起了把它修好的念头。 宋锦珣没再跟骆叙珩说话,安安静静地拿着水瓢将自己从上到下地淋了个彻底。 外面的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骆叙珩坐在灶前的椅子上,点起一根烟。 两根烟灭,里面浇水的声音才停下。 “有没有干毛巾?” 骆叙珩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干毛巾,走到帘子旁,微微拉开递了过去。 宋锦珣极快地接过毛巾,然后迅速将帘子拉好。 骆叙珩轻笑一声,吐出一口烟雾。 “我要穿什么衣服?” 骆叙珩从里屋拿了件自己的外套,递给了他。 围布里一阵窸窸窣窣,骆叙珩进到卧室铺了床,然后倚在窗前又点了一根香烟。 不过一会儿,宋锦珣便披着他的外套冲进卧室。骆叙珩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回过头,猛吸了两口。 宋锦珣爬上床,脚腕上的银镯磕到了床边,发出一声脆响。 骆叙珩低下头,吸了两口空气,才将烟在窗台摁灭。 由黄土堆砌而成的房子上,半弧窗台留下了一点黑。 骆叙珩将灯拉上,摸着黑钻进了另一床被子。两个被子都有些单薄,说是被子其实不过是遗留下来的薄布料。盖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暖。 窗户漏着雨,时不时便有一股小寒风吹进。宋锦珣蜷缩着身子,将单子在身上裹了又裹。 太阳初升,山鸡鸣叫。 宋锦珣揉了揉惺忪的眼,坐起身子。整夜的寒风吹拂,让他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 宋锦珣将被子往身上又拽了拽,他突然发觉,自己盖着的薄单变成了两层。 宋锦珣在脑子里回想,难道昨夜自己无意识地抢了他的被子?他有些害怕,怕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给对方留下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印象。 愣神间,骆叙珩**着上半身回来了。 宋锦珣立刻捂上了双眼,脖子也染上一层薄红,“你怎么不穿衣服!” 骆叙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肌肉,格外满意地捏了捏,“没见过男人光膀子?” 话是这样说,手却老实将汗衫从肩膀拿了下来穿上。 宋锦珣从手缝中见人将衣服穿好,才慢慢地将手拿了下来。 他左右环顾,突然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昨天洗澡的破帘子后。 “可以帮我拿一下衣服吗?”宋锦珣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的衣服?我没有瞧见。”骆叙珩坐在门前的板凳上,手里端着大白茶缸,手轻轻晃动,嘴吹着里头的水,漫不经心地答道。 宋锦珣有点看不懂他,那茶缸上连热气都没飘,也不知道他在吹什么,但没衣服的窘迫让他无暇顾及其它,“我落在了洗澡的帘子里。” 骆叙珩:“帘子我今早拆了。” 宋锦珣焦急地问:“我的衣服不在里面吗?” 骆叙珩:“衣服长什么样?” “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蓝色长裤。”宋锦珣说道。 骆叙珩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想起来了。” 宋锦珣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偏偏说话的人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低头继续吹着茶缸里的水。 宋锦珣咬了咬后槽牙,却不敢有半分怒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哥哥,能拜托你帮我拿来吗?” 骆叙珩美的嘴角悄悄地勾了勾,然后才道:“哦,我连着我的衣服一起洗了,还有你包袱里的,湿完了。” 他指了指外头,宋锦珣顺着他的手看去,外头挂满了衣服,此时正顺着风飘,他的蓝色长裤更是格外的显眼。 “那!那我穿什么!” 骆叙珩没再逗他,将身旁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拿起,放到了床边,“试试,这是我十六穿的衣服,幸好还有几件留着。” 宋锦珣拎起衣服,强忍嫌弃。他敢保证,自己长这么大绝没有穿过这么丑的衣服,这样的衣服,也绝对进不了他的衣服箱子。 “快点穿上试试,不适合我让舅妈给你改改。”衣服的主人丝毫不觉得这衣服丑,甚至隐隐透着期待。 宋锦珣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断地告诉着自己,这里不是自己家,不能惹麻烦。 宋锦珣眼睛一闭,将那件白色马褂套在了身上。再睁开眼,拎起裤子,谁知这裤子的冲击更猛,粗糙面料的束脚长裤。宋锦珣猛吸两口空气,才迅速蹬了上去。 宋锦珣从床上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行头,眼睛一闭险些晕了过去。 骆叙珩倒是满意,“不赖!” 宋锦珣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衣服发呆。骆叙珩则将床铺整理好,全部放回了箱底,然后出来将门锁上。 落锁声惊了正发呆的宋锦珣,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落锁的门,问道:“我们不住这里吗?” “嗯,住在我舅家。”洛叙珩说道。 宋锦珣不解,“为什么跟舅舅住?你爸爸妈妈最近不回来吗?”语气里还透着小孩的天真。 骆叙珩轻笑了一下,道:“他们回不来了。” 宋锦珣:“为啥?” 骆叙珩:“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你要老婆不要 第2章 添新员 骆叙珩:“死了。” 宋锦珣一愣,说不上什么心情。 “走了,跟上。” 宋锦珣慌张背起自己剩下的行李,跟到一半想起自己的衣服,“我衣服还没拿呢!”说完,又慌张地折返回去,一件件地取下抱在怀里,然后一路小跑跟上骆叙珩。 宋锦珣喘着气,他的衣服实在是有点多,抱在会怀里,将他的头都埋了起来,也不知道骆叙珩是怎么一早上把这么多衣服全部洗完的。 骆叙珩瞧着好笑,也不帮忙,就双手插着兜在一旁看乐子。 宋锦珣的脚步慢了下来,逐渐跟不上骆叙珩的步子,他大喘着气,“你帮帮我啊。” 骆叙珩正想先嘲讽一番,谁知宋锦珣又补了一句,“哥哥。” 骆叙珩一言不发,从宋锦珣手里接过了所有衣服。 下过一夜的雨还有些湿冷,山里的气温更是低。宋锦珣不知不觉间与骆叙珩越靠越近。 他悄悄抬头偷瞄了骆叙珩一眼,惊叹两人之间的差距,自己要双手才能堪堪抱住的衣服,骆叙珩一只手便能抱起。 “看什么?”骆叙珩说得凶,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 “看都不让看…”宋锦珣低声嘟囔,眼睛瞟向了另一边,脚步也慢了下来,与骆叙珩错开一小些的距离。 骆叙珩叼着烟,单手插兜,“走,带你走小路。” 小路两侧的树更多,路也窄,太阳照不到,还有凉风吹来。宋锦珣抱着胳膊,又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视野逐渐开阔,小路变成了大路。宋锦珣跟着骆叙珩在村子里左拐又拐,然后在一户前停下。 宋锦珣看着骆叙珩熟稔地掏钥匙,开门。 “哥哥!”两个看着六七岁左右的孩童,兴奋地朝着骆叙珩跑来,骆叙珩俯下身子,抱起一个,“怎么没出去玩?” 女孩答:“妈妈不让出去。” 骆叙珩将孩子放下,“那我就没办法喽,还说要带你们去镇上。”语气里带着可惜。 “你骗人!”另一个小男孩气鼓鼓地指着骆叙珩说:“你才不会带我们去!你就是骗我们的。” 骆叙珩装作无奈,“那好吧,那我只带骆优去。” 男孩更气了,不上不下。 骆叙珩才不管他,带着宋锦珣进到院子右侧。右侧立着一间小矮房,外头的两树之间扯着一根麻绳,绳上挂着两件跟宋锦珣身上大同小异的两件白色马褂。 骆叙珩将宋锦珣的衣服一件件地挂到绳子上,他边挂边道:“男孩叫骆景,女孩叫骆优,是我侄子侄女。” 宋锦珣转头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骆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真的要带他们到镇上吗?” 骆叙珩手上动作顿住,略微震惊地看着宋锦珣,“你今年多大?” 宋锦珣不明所以,“十六。” 骆叙珩继续手上的动作,嘴里喃喃了一句,“不应该啊。” 宋锦珣没听清,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骆叙珩答。 衣服挂完,原本空荡的绳子挂满了衣服,甚至被压出一个小弯。 骆景迈着短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他叉着腰,像是一个小大人,“骆叙珩!我决定相信你,你也带我去镇上吧。” 骆叙珩咧嘴一笑,“我就是骗你的。”说完从骆景身旁掠过,手还不客气地朝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骆景捂着额头,眼睛蓄起泪,“骆叙珩你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被戏弄的何止骆景一个,宋锦珣觉得,自己也被戏弄了。 宋锦珣看了眼哇哇哭的骆景,犹豫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摸出颗糖,塞给了骆景。 糖正是稀缺的东西,家里的糖罐被放在最顶,一年到头不知能吃着几次,这次却得了块大的。 骆景立刻止住了哭声,不远处的骆优眼巴巴地看着,宋锦珣摸遍全身也掏不出第二颗。 他有些无措,也有些后悔,还不如这糖自己吃了,现在俩孩子分不均,显得他偏心。 骆景朝着骆优得意一笑,还吐了吐舌头。骆优嘴一瘪,强忍着泪花在眼眶里转。 骆景正想把糖揣兜里,却被一把夺去,抬头一看,强盗正是骆叙珩这家伙。 骆景张嘴就开始哭,“把糖还我!” “想吃吗?” 骆景:“你快点还我!” 骆叙珩没听他说话,径直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当着俩孩子的面,一分为二。 他将一块给了宋锦珣,宋锦珣立刻了然,他蹲到骆优的面前,道:“哥哥没有第二颗糖了,你跟骆景分一颗,可以吗?” 骆优接过糖,“谢谢哥哥。” “你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的糖!你凭什么给骆优!” 骆叙珩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上去,“你妹妹哪次有好吃的没分给你?你倒是独,再独你连着半块糖都没有。” 骆景还在哭,哭得骆叙珩头疼,他直接将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哭声戛然而止,骆景不可置信地看着骆叙珩。 骆叙珩舔了舔嘴唇,“嗯,甜。” “我的糖!我的糖!”骆景捏起拳头打骆叙珩。 骆叙珩满不在乎,“乖小孩才有糖。”说罢,拉起宋锦珣便回了屋。 门关上,骆叙珩忍不住地想要数落宋锦珣一番,可瞧这人惴惴不安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以后不是双份的东西,你就自己偷藏着吃。” 宋锦珣点了点头。 骆叙珩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床上,“那糖哪来的?” 宋锦珣斟酌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偷…偷的。” “偷谁的?” “我叔叔……” 骆叙珩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道:“一会儿吃完饭,没事了你就再睡个回笼觉。” 宋锦珣微愣,“不用我干活吗?” 骆叙珩捏了捏他胳膊,半嘲讽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 宋锦珣有些不满,眉毛都皱了起来,“我能干很多!出力气的我都能干!” 骆叙珩眉毛一挑,“那你现在跟我下地去。” “我什么都不能干。”宋锦珣立刻抛了面子,颇有些玩赖的意思,“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什么都干不了,别给哥哥你添麻烦了。” 骆叙珩猛地转了个身,背朝着宋锦珣,动作大得吓了他一跳。 “咋了?” 骆叙珩拿起地上的镰刀,含糊道:“吃饭去。” 宋锦珣跟着骆叙珩来到正屋,小饭桌上放着正冒着热气的稀饭和咸菜。 宋锦珣挨着骆叙珩坐下,小心翼翼。 “我外套你给我搁哪了?”骆宗耀拨开帘子,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饭桌上的宋锦珣微微一愣,便瞥过了眼睛。 “那不就搁椅子上呢,问问问,一天天地问个没完。”这声音格外冲,还带着些乡音的尾调。 “这我舅妈刘花,惹谁都别惹她。”骆叙珩在宋锦珣耳边小声交代道。 刘花戴着围裙端着一筐子窝窝头,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将筐子半摔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 宋锦珣缩了缩脖子,又往骆叙珩身旁挪了挪。 骆宗耀穿好外套坐下,拿起一个窝窝头啃了一口,然后拿着筷子招呼起来,“快点吃,别客气。” “你倒是大方!跟吃的不是你家的粮似的!”刘花狠剜了宋锦珣一眼,然后拿着抹布回了厨房。 宋锦珣有些无助地捏着衣角。 “大早上的你吵吵什么!烦不烦。”骆宗耀皱着眉,手里的窝头扔进碗里。 “我吵吵?”刘花从厨房冲了出来,手指着骆宗耀,“骆宗耀!你要不要脸!每个月的粮票就那么多!我不省着点你以为你能吃到月底?” 这句话是对着骆宗耀说的,亦是对宋锦珣说的。 “舅妈,”骆叙珩将筷子搁在碗沿,“粮票的数额是死的,可我每月捎回来的钱,多添双碗筷,总还是能担起来的吧?” “我又没说他。”刘花嘴里嘟囔着,转身回了厨房。 “你舅妈就是这样,不用在意,吃饭吃饭。”骆宗耀笑着对两人说。 骆叙珩从筐子里拿出一个窝窝头,塞进宋锦珣的嘴里,“吃。” 吃过饭,骆叙珩在院子穿上胶鞋,背上锄头要下地去,他朝着屋里喊道:“舅,你今天去工地?” “对,你先走吧。”骆宗耀在里屋回。 骆叙珩应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宋锦珣扒在侧屋的门框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看得骆叙珩的步子硬生生拐了弯。 “你就在家呆着,睡一觉,等中午跟那两个小的来给我送饭。” 宋锦珣点了点头。 骆叙珩靠近的些,声音低低地说:“别出来碰她的霉头。” 宋锦珣:“知道了。” 说完话,骆叙珩还是站着不动,宋锦珣微仰着头看他,眼神透着不解。 骆叙珩叹了口气,“我走了。” 骆叙珩走后,宋锦珣钻进被窝里,暖烘烘的又睡了一觉。 日上山头,炊烟袅袅。 宋锦珣迷糊醒来,他走出屋子,厨房早已传来噼里啪啦烧柴火的声音。 宋锦珣走到厨房,问道:“舅妈,要我做什么吗?” 刘花指着外头的柴火,“把柴劈了。” 宋锦珣抿了抿嘴,犹豫半晌,还是朝着那堆柴火走去。 他拿起一根,放到树墩上,然后举起斧头,劈下!斧头嵌进了树墩里。 宋锦珣鼓着气,努力地将斧头拔了出来,然后重振旗鼓,再次劈下!这次倒是劈了进去,但没劈到中间,一半大一半小,斧头还卡在了半道。 宋锦珣咬着牙,狠狠地砸,声响甚至惊动了正在做饭的刘花。 刘花透过窗户往外看,险些被飞来的木屑打到。 “你干啥呢!”刘花吼道:“劈柴都不会?你还能做什么?来我家就是吃干饭是不!” 宋锦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没做过这事儿。” 刘花从厨房里冲出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斧头,指着他鼻子便骂,“你以为你还搁你自己家呢?你爹妈都没了!你现在是求着我家给你口吃的,知不知道?”说罢,厌恶地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之前是城里的金贵少爷呢。”刘花指着高山,带着嘲讽,“你家搁那座山上呢,装什么东西。” 宋锦珣眼眶转泪,下唇紧抿。 “嫌我说话难听就回家去!” “我不!”宋锦珣泪眼婆娑地瞪着刘花,“我…我是骆叙珩养的!不是你养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抹了把泪,“骆叙珩说了,他赚的钱够添我一个,你凭什么赶我走!” “小兔崽子,嘴倒是利。”刘花捡起地上的木棍就朝着宋锦珣打去,宋锦珣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站在原地让她打。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你。”刘花喘着气,突然她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的锅!” 刘花着急忙慌地冲向灶台,掀开,里面早已焦黑一片。 饭桌上,两个大人两个小孩,都沉默着扒饭,中间放着焦黑的一盘菜。 “妈妈,今天的菜好苦,能不能放点糖。”骆景看着刘花说道。 “吃什么糖吃糖,就这些,爱吃不吃,不吃给你哥送饭去。” 宋锦珣快速地扒完碗里的饭,咣当往桌上一放,“我去!” 第3章 割麦 宋锦珣拎着饭盒,跟着两个小的跑到麦地。 六月初,麦田金黄,一望无际。风过处,麦浪翻滚,再裹挟上雨后泥土的味道,一股脑儿地直冲鼻尖。 两个小的撒丫子跑得飞快,边跑边喊骆叙珩的名字。 骆叙珩听到声音,从麦田里直起身子,汗珠子啪嗒落下,日头毒得晃眼,他将背着的草帽带到了头上。 “骆叙珩!我们来送饭啦!”骆景朝着骆叙珩招手。 骆叙珩把镰刀往旁一扔,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然后顺着割过的痕迹,朝着三人走去。 两个小的下了地,嚷嚷着要帮骆叙珩割麦子,好让他快点干完活,带自己到镇上去。 骆叙珩朝着两人喊:“小心点,手割掉了可长不回来。” 两人也没听,学着大人的样子,撅着屁股割。 “他们去没事吗?要不要叫回来?”宋锦珣把手里的水递给骆叙珩。 骆叙珩拧开喝了一口,摇摇头,“迟早要帮家里干活,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爹娘下地了,割完自己家的还得帮别人割。” 骆叙珩在树荫下坐下,打开宋锦珣送来的饭盒,看着里面黑黢黢的东西问了一嘴,“今儿咋还烧糊了?” 宋锦珣咧嘴一笑,没吭气。 骆叙珩往嘴里扒着饭,闲聊似地问道:“你白成这样,看着跟没下过地一样。” “我没下过地。”宋锦珣说道:“我爹娘在下头割麦,我在上面枕着书睡觉。” 骆叙珩嘴里塞满了饭菜,嘴里含糊不清,“你爹娘这么宠,怪不得看着跟城里少爷一样。” 宋锦珣有些落寞,爹娘在身边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你爹娘为啥死啊?”骆叙珩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宋锦珣皱了眉,有些不客气地反问道:“你爹娘为啥死啊。” “我娘疯了,从崖上跳下去的。我爹第二年工地摔了腿,没钱治病,没多久也走了。”骆叙珩说得自然,聊得好似不是他的事般,竟没半点悲伤。 宋锦珣心脏竟产生了些许酸感。 骆叙珩嘴里嚼着东西,看着宋锦珣咧嘴一笑,看着憨傻。 “我爹娘都是病死的……”宋锦珣道。 “那你为啥来我家当男妻?”骆叙珩停顿一下,“是不是知道我是黄金单身汉,也相中我了?” 宋锦珣无语抿嘴,“你要脸不要,还黄金单身汉……” 骆叙珩见他不信,碗往旁一搁,开始讲那些姑娘是怎么对他暗送秋波,那些媒婆又是怎么把他家门槛踏破的。 宋锦珣一个字都不信,“你有什么好的。” “我长得这么俊美!”骆叙珩把脸往宋锦珣面前放,好让他瞧得清楚,这一下,两人的鼻尖相对,距离近的对方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 宋锦珣脖子红了一半,骆叙珩将脸收了回来,装作不在意地继续扒饭。 宋锦珣低头看着地上的土,想盯个窟窿出来。但不得不说,骆叙珩长得确实有姿有色,高挺的鼻梁,浓眉大眼,被太阳晒得有些黑的皮肤……好看的。 一时之间,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宋锦珣咬着下唇,脑子疯狂转动,想着法子破冰。一滴汗,顺着骆叙珩脸颊滚落。 宋锦珣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口袋掏出自己的手帕,“你要不要……” 骆叙珩一手拿着碗筷,一手抓着脖子上挂着的毛巾,看着宋锦珣递来的手帕愣住。 “擦……”宋锦珣将话补全,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的多余,但递出去的东西也不好收回,他只能僵在那里。 骆叙珩放下毛巾,接过宋锦珣递来的手帕,“谢谢。” 手帕上的香味扑鼻而来,骆叙珩象征性地擦了擦鬓边,便攥在了手里,也没说个还。 宋锦珣在心里头着急,这帕子是他娘缝了他名字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怕又让这空气尴尬了。 骆叙珩吃完了饭,把盒饭装好,递给宋锦珣,“行了,天热,你早点回去吧,别给你也晒得黢黑。” 宋锦珣不想回去,刘花说话难听,自己没必要回去触那霉头。 “我在这里陪你。”宋锦珣道。 骆叙珩抬头看了眼太阳,又看了看白的透的宋锦珣,“回去吧,在这儿干啥?手不提肩不能扛的。” “你少瞧不起人!虽然我没干过,但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干不了。”宋锦珣气哼哼的,随即便跑下了地,将镰刀从两个孩子手里拿了过来,非要证明一番不可。 骆叙珩跟在后头,呵斥两个小的回去送篮子,然后双手插兜,嘴角勾着笑,乐呵地看着宋锦珣不熟练地干活。 宋锦珣上了头,就想给自己挣个面子,镰刀割下的好像不是麦子,是一个男性的尊严。 不一会儿,宋锦珣的便满头大汗,腰酸脚疼,后头偏偏站了个监工的。 骆叙珩见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带着嘲讽的语气刺激道:“弱鸡仔,回去歇着吧,别捣乱了。” “谁是弱鸡仔!谁捣乱了!我是在干活!”宋锦珣的动作又快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坚持着。 骆叙珩又等了半晌,还没等到宋锦珣低头,微微讶异,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人,倔性一起,竟这般执拗。 骆叙珩不敢让人再干下去,别晕了去,自己还得伺候。 “行了。”骆叙珩抢过镰刀,“第一次干这么多不错了,剩下了我来,你歇会?” 宋锦珣没再嘴硬,立刻顺坡下驴。他摊在地上,喘着粗气,累得半死。 地里的活真不是人干的,宋锦珣暗暗地想,以后这种事,还是别争这口气了。 缓过气来的宋锦珣就这样坐在麦田里,看着骆叙珩宽厚的背部,利索的动作,不一会儿,一大片的麦子,整整齐齐地倒在地上。 夕阳西下,日暮渐致。 骆叙珩擦了把汗,将割完的麦子一捆捆地落到一起,然后搭上雨布。 “行了,回去了。”骆叙珩带着宋锦珣往家走去。 “晚上有肉吗?”宋锦珣问。 “没有。”骆叙珩答,“今天没绕后山,打不了兔子。” 宋锦珣蔫蔫的,“哦。” “明天早点回去,带你去打。” 宋锦珣又开心了,“行。” 走到半道,宋锦珣看见一小胖子,正张着嘴号哭,他父亲拿着竹条似乎是气急了,“五加六你算不明白?这你算不明白?送你上学干什么吃的!” 宋锦珣看着好笑,笑着笑着又想起自己也是上学的年纪,他又不笑了。 两人回了家,推开院门,便听到刘花与骆宗耀的争吵,还有碗摔碎的声音。俩孩子就座在院子外头喂蚊子,脸上满是不安。 “骆优骆景。”骆叙珩喊道。 俩孩子朝着骆叙珩飞奔而来,骆叙珩摸了摸两人的头,问道:“你爸妈吵啥呢?” 骆优大一些,听事也能听个半全,答道:“妈妈今天数钱,发现钱少了,爸爸回来就吵架了。” 骆叙珩看了眼透着光的窗户,叹了口气,半猜到原因,他又问两人,“吃饭了没?” 俩孩子摇摇头。 骆叙珩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递给骆优,“去小卖部买点零食吃。” 骆优接过钱,拉着骆景欢欢喜喜地走了。 宋锦珣见俩孩子走远,低声问:“你要掺和吗?” “不掺和家里没东西吃饭了。”说罢,便往正屋走。 宋锦珣拉住他,“那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骆叙珩无奈,“你没事去把衣服收了,你要是想看戏,晚上躺被窝里给你讲,好不好?” 宋锦珣脸突然一红,“谁要跟你躺一个被窝!”说完甩开骆叙珩的手,去收衣服。 骆叙珩看着宋锦珣背影微愣,反应过来宋锦珣是误会了后,轻笑一声。 宋锦珣收完衣服,回到侧屋,打开窗户撑着头,看着正屋窗户上来回走动的人影。 也不知道骆叙珩说了什么,两人确实安静了下来。 宋锦珣等了许久,肚子叫了得有七八回,骆叙珩终于回来了,还端着一碗小米汤,拿了两个窝头。 宋锦珣接过来便猛喝了一大口,两嘴吃掉一个窝头。骆叙珩就倚在窗户边上,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逐渐消散。 烟抽完,宋锦珣的最后一口也咽下了肚。 骆叙珩灭了烟,去收拾被子。宋锦珣到外头就着水管搓了把脸,漱了漱口。 回到屋里,看到床上就放了一床的被子,傻了眼,“怎么…怎么就一个!” “没多余的被子了。”骆叙珩已经脱了上衣,正解着自己的裤子。 “那你洗澡没有。”宋锦珣又问。 骆叙珩满不在意,“洗啥啊,都累死了。” “不行!你脏死了,必须洗。”宋锦珣拽着骆叙珩的胳膊把人往外拖,“必须洗!” “这大晚上的还要烧柴生火。”骆叙珩往屋里闯,宋锦珣死死拦着。 宋锦珣:“至少洗洗脚和脸啊。” 骆叙珩认命,到外头打了凉水,认认真真地擦了脖子洗了脸,最后冲了脚。 骆叙珩终于得到了上床许可,钻进被窝舒舒服服地躺下。宋锦珣站在床边踌躇许久,才慢腾腾地上了床。 骆叙珩大手一伸,灯灭。 屋里寂静,只有窗外的知了声。 两人虽睡在一处,同处一个被窝,中间却是东非大裂谷。 骆叙珩侧着身,眼神毫无遮拦地看着宋锦珣。宋锦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也没了半点睡意,干脆睁开眼,带丝怒气地问道:“干什么!” 骆叙珩悄悄朝着宋锦珣的方向挪了挪,“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宋锦珣:“为什么?” 骆叙珩喉结微动,声音变轻,像是在宋锦珣的耳边呢喃,“你叫声哥哥求求我。” 宋锦珣皱着眉,就这透过窗户的月光瞪了一眼骆叙珩,“你爱说不说,我不听了!” 宋锦珣翻过了身子,背对着骆叙珩,他觉得这人有些神经,明明是自己问得要不要听,转过头还要自己求他,不求!寄人篱下也要稍稍有点骨气。 骆叙珩盯着宋锦珣的后脖颈,呼吸重了又重,宋锦珣瞪他的那一眼,好似在撒娇,在嗔怒。 “不用你求了。”骆叙珩伸手去拉宋锦珣的胳膊,宋锦珣嘴角勾了勾,格外得意。 “转过来。”骆叙珩声音带丝恳求。 宋锦珣像只斗胜的孔雀,转了过来。 “你说吧。” 骆叙珩又悄悄地往宋锦珣身边挪了挪才开口道:“晚上我舅从工地回来,被隔壁王婶拉到了家里去。” 宋锦珣顿时睁大了眼,他忙离骆叙珩近了几分,然后极为小声地又带着期待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王婶就给他端了一碗白面条子。” 听到这里,宋锦珣撇了撇嘴又失去了兴趣,“这是有事求吧。” 骆叙珩低笑两声然后又叹了口气,“你这十六岁毛都没长齐的娃娃都知道。” “谁毛没长齐!”宋锦珣“嗖”地从床上坐起,“我长齐了!”宋锦珣说得极为认真。 骆叙珩被他的反应逗了一惊,“噗呲!哈哈哈哈哈哈!长齐了长齐了。” 宋锦珣气红了脸,“不许笑了!” 骆叙珩还在笑,抱着肚子弓着腰。 宋锦珣扑上去闹他,“不许笑不许笑,你听到没有,不许笑。” 骆叙珩:“嗯,不笑了,不笑了。” 宋锦珣又气地背过身子,还捂上了耳朵。 骆叙珩缓了缓,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王婶家的儿子去念了大学,估计又交不上学费了。” 宋锦珣:“借了多少?” 骆叙珩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不说。估计数额不小,家里两个小的马上也要上学……” 骆叙珩有些愁地搓了把脸,“处处都要用钱啊。” 宋锦珣没有接话,手攥了攥被子。 “睡了?”骆叙珩问道。 过会儿没听到声音,骆叙珩便也闭上了眼,谁知旁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宋锦珣便一个翻身,翻到了他的怀里,骆叙珩的呼吸瞬间也乱了几分。 宋锦珣的手轻轻覆上骆叙珩的腰间,指尖微动,缓缓滑向他的后背,形成一个半拥的姿势。 骆叙珩伸出手臂,有力地环住宋锦珣的腰,猛然收紧,宋锦珣整个人都嵌在了骆叙珩的怀里,耳边便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骆叙珩。”宋锦珣声音有些闷。 骆叙珩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应道:“嗯。” “我能不能…也去上学。” 骆叙珩的眼睛猛地睁开,推开了怀里的人。 第4章 “妻”变“弟” 骆叙珩推开怀里的人,翻过身沉默地看着黑压压的高墙。 宋锦珣无助地蜷起身子,呼吸变轻。 月光打进屋里,照在被子上。两人一左一右,背对着对方。 “你为什愿意给我做男妻?你喜欢男人吗?”骆叙珩问道,声音毫无波澜。 过了许久,久到骆叙珩以为宋锦珣已经睡着时,宋锦珣说了话,“不喜欢,我不喜欢男人。” 这明明只是一间侧房,明明只是家中最小最小的一间房,为什么此时却变得如此空旷,竟让这句话在这屋子里回荡许久许久,声声砸在心坎。 “我爹娘死了,为了买棺材,我卖了家里的老黄牛……我没下过地没干过活,也没亲戚愿意要我,我养不活我自己。”宋锦珣淡淡地说着。 “我去找我叔叔,他们嫌我吃干饭,把我赶了出去,我坐在地头,想着干脆随我爹娘走了算了,结果遇见了你舅舅,他说能给我口吃的,我就来了。” 骆叙珩沉默良久,“好,我养你,我送你去上学……赚钱让你结婚,我以后把你当弟弟养。” 宋锦珣错愕,猛地坐起身,看着骆叙珩的背影,“真…真的吗?” “嗯,以后不必做那种事。”骆叙珩始终背对着宋锦珣。 “快睡吧。” “谢谢…”宋锦珣又躺了下去,望着外头的月亮,月亮却偏偏移了位,藏进云里掩住了月光。 第二天一早,宋锦珣睁开眼时,身旁早已空了位置。 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将自己和骆叙珩昨日脱下的衣服装到盆里,然后盛了些凉水,就座在缸的后头开始搓洗。 骆叙珩的裤脚沾满了泥土,宋锦珣又没怎么洗过衣服,水用了几盆,出来的水却还是浑的。 刘花摘了菜回来,刚进到院子,便踩了一脚的水。她惊了一下,以为水缸漏了水,忙赶去,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也没瞅见哪里漏了。 可这昨日才填满的水缸,怎会少了一半? 正百思不得其解着,一只白手在她面前拿起水缸里的葫芦瓢,舀得满当,然后又缩了回去。 刘花稍稍偏了头,只见宋锦珣坐在小板凳上,双脚间放着红盆,里面不过四件衣服,地上的水却成了一片汪洋,刘花气得心梗疼。 “你在干什么!” 宋锦珣吓了一跳,“洗…洗衣服。”说完又朝着刘花一笑,“舅妈,你有衣服要洗吗?” 刘花眉间抽搐,“四件衣服你用了半缸水?” 宋锦珣解释道:“骆叙珩的衣服太脏了,都是泥,我就多搓了一会儿。” 刘花被气笑,“这里的水是用来喝的!是用来做饭的!你倒是厉害,全用来洗衣服了!” “我…我不知道。”宋锦珣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刘花厌烦地瞪了一眼宋锦珣,“不知道就不要乱动啊!你不是骆叙珩养着的吗?”刘花指着侧屋,“骆叙珩在我家就那一小块位置,你就好好地呆在那间屋子里,乱跑什么?” 宋锦珣红了眼,昨日刚惹恼了骆叙珩,今天本想做些活,体现些用处,至少不能是那个吃干饭的,没想到又惹了麻烦。 他有些哽咽地说:“我可以去挑水。” “就你?”刘花嫌弃地看了看他的身板,本想嘲讽两句,可转念一想,挑水的山路崎岖难行…… “行,你去吧。”刘花给他拿来扁担。“过了李村再翻了后山,那里有一口井,打水都在那里。” 宋锦珣背起扁担,出了院子,朝着李村的方向走。 路走到一半,宋锦珣失了方向,只能问村口坐着的大爷。 “大爷!这是李家村吗?” 大爷的耳朵不好,听了半天没听清这小孩说的什么,“你说什么?” 宋锦珣只能往跟前凑了凑,“我说——这里是李家村吗?” 大爷似懂非懂地点头,“对对对!是村子。” “不是!我是问这是李家村吗?” “我不姓李,我姓刘,叫我小刘就行。”大爷回。 宋锦珣无奈起身,又背起了扁担。幸儿,这时路过了一位大娘,宋锦珣忙赶了上去,问道:“姐,这是李家村吗?” 大娘哈哈一笑,“哎呦,现在的小伙子说话就是中听。”大娘看了眼扁担,“你这是要去挑水?那你可走错地方了。” 宋锦珣苦了脸,“那该怎么走?” “李村在你来的那个路口,右转。” 宋锦珣抹了把汗,“行,谢谢姐。” “不过你是哪个村的,为什么跑这么远来挑水。”大娘有点奇怪。 宋锦珣指了指高耸的山,“那头的小沟村。” “哎呀,你小沟村来这里挑水。”大娘吃了一惊,“小沟后头不就有口井吗?” 宋锦珣愣在了原地,强扯起嘴角,“是吗?没干过活,就知道李村后头有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家……后头还有。” 大娘笑了一下,“你们这年纪正是读书,这活让家里做都成,你快点回去吧,这眼瞅着都到晌午了。” “行,谢谢姐。”宋锦珣朝着大娘一笑,颠了两下扁担,继续去找李村。 大娘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回了家。 按照大娘的指路,宋锦珣找到了李村,然后一路问去,找到那口井时,太阳已经半落。 宋锦珣将盛满水的水桶从井里捞起,撒出的水弄湿了他的裤脚与鞋子,水与泥土混在一起,紧紧地贴在他的小腿上,宋锦珣微微皱了眉,强忍下不适,将水桶挂在扁担的钩子上。 他深呼吸两口,将扁担放在肩上,他咬紧牙关站起。谁知重量超乎了他的想象,宋锦珣踉跄几步,桶里的水洒了大半。 宋锦珣皱起眉,将扁担摔到地上,水桶顺着小坡滚下,最后撞到树上。 宋锦珣咬着下唇,眼里蓄起泪,却又不甘地用胳膊将眼泪抹净,跑去将水桶捡了回来。 再一次盛满水,他将扁担搁到肩上,扶着树慢慢起身,这次水稳稳当当地待在水桶里。 宋锦珣尝试着迈出一步,然后慢慢地往前走,还没走出几步,脚上的鞋打了滑,宋锦珣直接顺着小坡滚了下去,“咚”地一声撞在了树上。 宋锦珣一声未吭,只是默默地蜷缩起身子。 竟不知何时,月亮已经透了头。 宋锦珣缓了许久,才慢慢扶着地坐了起来,他靠在树上,抬头看着月,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滑落。 他小声地嘟囔,“爹娘……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带走?这里的人都欺负我……我没办法自己活。” 他慢慢闭上眼,想着,不如就现在走吧,说不定还能追上…… 还没想完,一道凌厉的男声,在寂静的黑夜划破道口子。 “宋锦珣——宋锦珣——”那人一遍遍地叫着宋锦珣的名字,叫回了宋锦珣的魂。 “咣当”一声,那人似乎踢到了水桶。 “宋锦珣!”声音又高了几分,“我知道你在附近!别给我不吭气。等我自己逮到你,就把你腿打断!躺在床上给我做老婆!说话!” 宋锦珣睁开了眼,嘴一瘪,大哭了起来。 骆叙珩的脚步快了几分,顺着哭声找到了靠在树上的人。 夜色太黑,骆叙珩瞧不清人的狼狈样,只板着脸,大骂宋锦珣蠢,“她让你去挑水你就去?你怎么这么蠢?个子没长脑子也没长?” “你才没长个子…呜呜……”宋锦珣大哭着。 “行行,长个子了,没长脑子是不是?” 骆叙珩拉着宋锦珣的胳膊想将人从地上拽起,宋锦珣却猛推骆叙珩的手,他哭的声音更大了,“疼疼疼!你撒手!” “疼?哪疼啊?”骆叙珩蹲下身子,凑近去看。 “肚子,胳膊,腿,还有脚,哪哪都疼。”宋锦珣哽咽着。 “来来,我背你走。”骆叙珩转过身子。 “不走!我要跟我爹娘走!”宋锦珣话刚说完,骆叙珩便毫不客气地给他的脑门来了一记重锤。 “哎呦!”宋锦珣疼得捂着头,“你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还小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得避讳你不知道?”骆叙珩怒不可遏。 宋锦珣小声嘟囔,“我去找我爹娘有什么可避讳的。” “快点上来!”骆叙珩又转了过去。 “我不!你都不要我!”宋锦珣嘴又一瘪,委屈感再次漫上心头,“我不跟你走!你不要我!你要把我丢掉!” “我什么时候要把你丢掉。”骆叙珩再次转过身,看着张着嘴大哭的宋锦珣,“宋锦珣,你讲点理好不好,是不是你乱跑出来的?” “是你让你舅妈把我扔掉的!”宋锦珣瞪着骆叙珩。 骆叙珩也气了,“我要是让我舅妈把你扔掉,我早上那么早跑镇上给你办什么入学!刚回来屁股挨凳子都没捂热,听到你跑李村挑水,慌着跑着来寻你。” 骆叙珩:“你个小没良心的!自己蠢还栽到我身上是吧?” “我!我!”宋锦珣鼓着气。 “别啰嗦了,快点上来,明天还一堆活呢。”骆叙珩转过身,宋锦珣终于肯乖乖地趴上他的背。 骆叙珩稳当站起,还将宋锦珣在手里颠了两下。 宋锦珣趴在骆叙珩肩头,小声嘟囔,“扁担还没拿。” 骆叙珩背着他,走到水桶旁边,竟一脚将水桶踢到树上,“咚”的一声发出巨响。 “要什么要!弄丢了。”骆叙珩将气全撒在了水桶上。 趴在他肩上的宋锦珣,嘴角悄悄地勾了勾。 “舅妈骗我,明明小沟后面就有水井,还骗我到这么远的地方……”宋锦珣在骆叙珩的耳边嘟嘟囔囔地说着。 “你知道她骗你还去,更蠢了,真是下雨了都不知道往家回。” 宋锦珣想反驳,嘴咕哝了半天,也没想到反驳的话,“我以为是你跟舅妈说的……你不想要了,我这是从了你的意!” 骆叙珩:“我是有通天的本事?能想到你要洗衣服?还能想到你这个蠢货洗几件衣服用了半缸的水?还想到了刚好能让我舅妈瞧见?” 宋锦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不能。” 骆叙珩在他大腿上轻轻掐了一下,宋锦珣疼得龇牙咧嘴。 “你真给我报名了?”宋锦珣问。 “报名什么?”骆叙珩装作不懂。 “学校。”宋锦珣有些慌地答。 “没有,学校说不收傻子。” 宋锦珣讨好地笑了笑,“哥哥…好哥哥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犯蠢了,刘花再说我,我一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再听我就让你没耳朵。”骆叙珩威胁。 “那……我真的能去上学?”宋锦珣试探地问。 “嗯,办公室的那玩意说让你下周去上课。” 宋锦珣趴着骆叙珩的肩头,捂着嘴偷笑。 骆叙珩也被这蠢笑逗乐,低骂了一声,“蠢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妻”变“弟” 第5章 我们家 月光直直地照向赶路的两人。 骆叙珩的脚下是蜿蜒山路,背上是正在酣睡的人,耳畔是浅浅的呼吸,本是漫漫长路,此刻竟也不觉太长。 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狗吠,吵醒了背上的人。 宋锦珣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还带着些许睡意地问,“到哪里了?” 骆叙珩气息凌乱,喘着着气回:“到家了。” 宋锦珣抬头看去,有些疑惑,“这不是回你舅舅家的路。” 骆叙珩:“嗯,这是回家的路。” 宋锦珣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骆叙珩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兴奋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我们不跟舅舅舅妈住了?我们搬出来自己住了?我的包袱还在那里怎么办?你舅舅不会生气吧?” 骆叙珩难得的耐心,他一个一个地回道:“你是我养的,不跟他们住,下午我找王叔借个板车把东西拉过来,他不会生气,他老婆把我老……弟弟扔出去,我还没找他算账!” 宋锦珣抱着骆叙珩脖颈的手收了收,头埋在他的背上憨笑。 骆叙珩:“这么开心?” 宋锦珣:“嗯!” 骆叙珩不知觉间也染上些许笑意。 到了家,骆叙珩把宋锦珣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拿出钥匙开门,再将宋锦珣抱进屋放在了床上。 灯一开,骆叙珩才看清宋锦珣的狼狈不堪。 宋锦珣的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巴,原本干净洁白的脸,也被磕得青一块紫一块。 骆叙珩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化解的郁气再次成团。 他张嘴想要训斥,可宋锦珣却用着近乎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骆叙珩认栽。 骆叙珩扶了扶额,无奈叹了口气,“把衣服脱了。” 宋锦珣:“那我穿什么?” 骆叙珩:“先裹着被子,鸡打鸣儿我就去搬东西。” 闻言,宋锦珣不再说话,乖乖地脱了衣服,只留下最里头的内裤。 这一脱,宋锦珣身上的斑斑痕迹才真正显露,腰上青紫一大块,腿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出一道大口。 宋锦珣呆呆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 骆叙珩爆发了! 宋锦珣却看着伤口呆呆地说:“哥哥……我有点疼。” 骆叙珩熄火了。 “刚才你不感觉疼?”骆叙珩没好气地训道。 “刚才没瞅见,瞅见了才疼。”宋锦珣格外委屈,瘪了嘴,抬头看着他。 “我先烧点热水给你擦擦,等着。”骆叙珩拿出薄被扔给他,然后到院子里拿了柴,进了厨房。 厨房柴火烧得噼里啪啦,骆叙珩叼着根烟,蹲在一边,吐出的烟雾不成团。 骆叙珩郁闷极了,昨晚刚说服自己把人当弟弟养,可偏偏这人什么都不懂,还一个劲地撒娇往自己跟前凑。 骆叙珩又猛吸了一口,忍不住地怀疑,等到宋锦珣长大,自己真的能放手吗? 干脆把人关起来,就锁在床上,他肯定会害怕,会颤抖,会蜷缩在角落,他心底一定是不解的,一直对他很好的哥哥……怎么变了样? 骆叙珩的恶劣因子在这间窄厨房持续地发散着,慢慢地他想到了宋锦珣白皙的腿,再往下……那环着银镯的纤细脚腕。 得买个铃铛挂上去,一动一响…… 手里的烟烧到了尾,烫得他手指一哆嗦,也歇了脑子里的废料。 骆叙珩将烟扔到地上,踩灭。 他打开锅盖,里头的水滚地冒烟,骆叙珩拿着水瓢舀了一勺到盆里,而后又兑了些凉水,才端着盆进了卧室。 宋锦珣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骆叙珩进来眼睛一亮,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骆叙珩却不敢抬头,躲着这道目光。 他低着头,手上利索的将毛巾沾湿,递给宋锦珣。 宋锦珣接过,一点点地将土慢慢擦净,再递还给他。骆叙珩接过沾水、拧干,递给宋锦珣。 两人一来一回,宋锦珣终于有了点人的模样。 “行了,你睡会儿,我去搬东西。”骆叙珩将毛巾往盆里一撂,走到柜门前,再次掏出那张薄得不像话的被子,丢到了床上。 宋锦珣听话地爬上了床,将薄被展开钻了进去,两颗大而有神的眼睛露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骆叙珩。 宋锦珣有些咕哝地问道:“你会很快回来吗……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骆叙珩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 宋锦珣展露笑颜,“好。” 骆叙珩出了屋子,端着盆将脏水泼到院子里,将盆往旁一扔,顺手从兜里掏出根烟,又叼到了嘴上。 宋锦珣窝在床上闭着眼,许是在路上睡得太久,此刻反倒清醒无比。 他的眼睛忍不住地左右环顾,看着看着,唇角便忍不住弯起一抹笑,他又有家了。 “骆叙珩……”宋锦珣小声地念着,这名字好像有魔力,让人安心的魔力。 宋锦珣睡意再次涌起,他的眼睛慢慢地合上。 久违的,他又梦到爹娘,白茫茫一片的光影里,娘将他揽在怀里,正轻轻哼着熟悉的小调,爹则在不远处挥动斧头劈柴。 宋锦珣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摸娘的脸,可指尖刚要触到,两人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宋锦珣猛地睁开了眼,他慢慢坐起身,盯着身上的被子发呆。 “咳咳咳!”宋锦珣突然被呛得咳嗽,他捂着自己的鼻子转过头,罪魁祸首正肆无忌惮地叼着烟,蹲在箱子前收拾着东西。 宋锦珣被呛得难受,但也不敢直接发出不满,只能委婉地说:“骆叙珩,我有点难受。” 骆叙珩站起身,走到宋锦珣的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咳咳咳!”宋锦珣又猛烈地咳嗽,脸咳得微红。 骆叙珩疑惑,“感冒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什么味道,很刺鼻……”说完,宋锦珣小心翼翼地瞥了骆叙珩一眼。 骆叙珩眉毛一挑,一时失笑,“是吗?我怎么没闻到?” “你没闻到吗?”宋锦珣暗示地看了眼骆叙珩嘴里烟,“就是很呛人的味道。” 骆叙珩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这样啊……那是挺吓人的,万一是什么有毒气体怎么办?不如我们先回舅妈家再住两天,等那味儿……散了……” “不用!”宋锦珣忙说道:“其实也不是很呛。” 骆叙珩捏起拳头,敲了到了宋锦珣头上,宋锦珣“哎呦”一声,抱着自己的头,泪眼婆娑。 “你就会打人!”宋锦珣不服不忿。 “不想让我抽烟直说,拐弯抹角什么。”骆叙珩将烟在窗台上摁灭,烟头随手扔到外头。 宋锦珣又不满了,“你怎么能乱扔烟头。” “没事找事是不是。” 宋锦珣板起脸,语气严肃,“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关乎我们家的干净与卫生。” 骆叙珩对那句“我们家”很是受用,也没再继续反驳他,道:“我下午去把院子扫了,成不成?” “成。”宋锦珣心满意足地想要下床,却突然想到自己全身干干净净,不着寸缕。 “我的衣服拿来了吗?” 骆叙珩随意地从刚收拾的箱子里拿出一身衣服,扔给他。 宋锦珣看到衣服,眉毛再次皱了起来,“能给我换一身吗?” 骆叙珩又随手抓了一身,扔了过去。 宋锦珣的眉毛扭了又扭,“你……” 还没等宋锦珣说完,骆叙珩便回过头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找事?” 宋锦珣不敢说话了,但看着床上红配绿的两身衣服,嘴巴瘪着,怎么也不愿意往身上穿。 骆叙珩看着他这样,再次败下阵来,语气无奈道:“您想穿什么衣服?” 宋锦珣立刻抬头,也不委屈了,也不难受了,笑着说:“我有一件白色衬衣,上边有花边,还有一条蓝色长裤,下面是微微开的喇叭形。” 骆叙珩听得云里雾里,裤子就裤子,怎么还喇叭形,上衣就上衣,怎么还带什么边? 宋锦珣期待地看着他,骆叙珩干脆将宋锦珣的衣服全部拿了出来,丢到床上,没好气地说道:“自己找!” 说完,便到院子又抽烟去了。 宋锦珣在一堆的衣服中扒拉,找到自己想穿的衣服,穿到身上,然后下了床,到外头去找骆叙珩。 骆叙珩只是回头瞥了一眼,整个人便僵住了。 宋锦珣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将他的身形完美地勾勒,下身的蓝色裤子衬得他双腿又细又直,那姿态,活脱脱一副贵公子模样。 宋锦珣美滋滋地转了一圈,然后问道:“好看吗?这是我看杂志自己设计的。” 他指着自己的衬衫,“上衣是我爹穿旧的,我让妈妈给我加了花边,裤子也是改的。” 骆叙珩咽了口唾沫,把烟一丢,转了话题问道:“你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宋锦珣跟在骆叙珩后头进了屋,“你一会儿要下地吗?” “不下,一会儿到镇上帮人送货。” 宋锦珣一听要到镇上去,抱住骆叙珩的胳膊,撒娇道:“哥哥!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骆叙珩真的怀疑宋锦珣是故意的,不是不喜欢男人吗?不是不愿意给自己做老婆吗?怎么撒起娇来这么轻车熟路? “不带,在家呆着。” “我可以去帮你的忙。”宋锦珣眼巴巴地看着骆叙珩。 骆叙珩将宋锦珣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一声,“你穿成这样去?” 宋锦珣觉得骆叙珩没眼光极了,这身衣服可是他最漂亮的一身,特意穿给他看的。 “我不去了!”宋锦珣坐到椅子上。 “行,你在家把屋收拾收拾。” “我才不收拾!”宋锦珣把头瞥到一边。 骆叙珩直接把外套一脱,进屋翻身上了床,然后用着吊儿郎当地说:“我未来老婆才不用干活。” [害羞][害羞]有觉得~我比第一本进步很大嘛~[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们家 第6章 招人“厌”的 “我未来老婆才不用干活。” 宋锦珣一愣,然后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未来老婆也不用干活。” 骆叙珩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好好。” 宋锦珣生气地跑到院子里,坐到外头的椅子上,独自生着闷气。 宋锦珣想:自己以后要娶一个高高的女生,要比骆叙珩还要高,但嘴巴一定不能像骆叙珩这样。 那……骆叙珩以后会找一个怎么样的老婆? 宋锦珣一手托着头,一手捏着一小节树枝,在地上画着圈。 他自己都说跟他相亲的人多能踏破门槛,他舅舅肯定也会为他张罗,以后居然会有人嫁给他! 宋锦珣甩了树杈,他抬起头,隔着院子看到了不远处被风吹动的麦田,宋锦珣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骆叙珩喜欢男生,可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会有未来?男人和男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宋锦珣不大能理解,更何况骆宗耀说过的话还在脑子里回旋,久久无法消散。 宋锦珣向东望去,日头已稳稳悬在半空,还有鸟雀从头顶掠过。 那日的天气好像也是这般的好,风和日丽,微风轻轻吹着。 宋锦珣背着包袱,一路翻了两座大山才来到这里。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脚上的布鞋也磨破了边。 宋锦珣站在叔叔家的土坯房前,手指悬在门板上,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叩了下去。 “吱”一声木门打开,宋锦珣忙扬起笑容,带着讨好地叫道:“婶婶!” 婶婶皱了皱眉,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厌恶,犹豫一会儿,她还是退后一步,让出些地方,“进来吧。” 宋锦珣紧张地深呼吸,他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不管如何,自己都要想办法留下。 宋锦珣跟着婶婶进了屋,宋鹤就座在堂屋的饭桌前,桌上摆着窝头,还有一碟小咸菜。 宋锦珣咽了咽口水,强忍着饥饿,对着宋鹤叫道:“叔叔!我是锦珣!” 宋鹤好像没听到声音,也没瞧见宋锦珣,自顾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 婶婶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稀薄的粥,递到宋鹤手中。 宋鹤接过,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上,继续拿着筷子吃饭。 婶婶在屋中穿梭忙碌着,她无数次从宋锦珣的面前经过,却没分给宋锦珣半个眼神,仿佛他并不存在。 宋锦珣捏了捏衣角,朝着宋鹤微微一笑,“叔叔,我走了,以后就不来了。” 宋锦珣背好自己的包袱,抬脚往出走。路过门口的桌子时,余光瞥见上面放着的一颗水果糖,宋锦珣顺手揣进了自己口袋。 出了宋鹤家,宋锦珣彻底地无处可去,他如游魂一样走着,漫无目的。 走累了,便直接坐在田边,仰头看着天上的云,飘来飘去。 “娃子?你坐在这里做甚?”骆宗耀头上戴着蓑帽,肩上扛着扁担,裤脚鞋上沾满泥土。 宋锦珣低着头,没说话。 骆宗耀卸下扁担,耐着心问道:“你叫啥子,家搁哪儿?我咋在村里没瞅过你?” “我……我叫宋锦珣,我不是这个村的…”宋锦珣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没家,我爹娘都死了……” 骆宗耀闻言,眼睛一亮。 “你现在,是不是没地儿去?” 宋锦珣有些害怕,不知道这老汉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跟我回家去,俺家管你饭,成不成?”骆宗耀略带激动地说。 宋锦珣往后躲了躲,心里琢磨,这老汉怕不是想给他卖了,“我……我不去,我就在这儿。” 骆宗耀:“你在这儿做啥子!现在粮食多紧,你坐几天都没人管你。” 眼见宋锦珣还是不动于衷,干脆直接道:“我当然不是白管你饭。” “那是怎的?”宋锦珣听到有条件,微微松了口气。 骆宗耀走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你得给俺家做男妻。” “男妻!!”宋锦珣吃了一惊。 骆宗耀慌乱地要去捂宋锦珣的嘴,“你低声些!莫让旁人听见了!那我家还怎么在村子里过!” 骆宗耀声音又压低说:“不用你做多久,等我侄儿讨到老婆了,你想去哪儿都成。” 宋锦珣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我那侄儿可能喜欢男娃,但是两个男人怎么得行,生不了崽过不了日子的,你说是不?” “他就是在城里看见别人了,稀奇。你跟我回去,做几年男妻。朝外头就说你是我亲戚家小孩,等俺侄耍了女朋友,也没人晓得你俩啥子关系。” 宋锦珣不愿意,他将头瞥到了一边。 骆宗耀微微有些不耐烦,“总比你在这儿饿死强。” 宋锦珣眼眶微红,但骆宗耀说得对,怎么也比饿死强。 宋锦珣点了头。 …… “他就是稀奇,等耍了女朋友……”这句话还在耳畔,久久回旋。 宋锦珣在心中不屑地“切”了一声。 外头突然传来一道惊天的叫喊,“骆哥——” 宋锦珣吓了一跳,他探出去看,只见院子外头来了一辆牛车,车的后头被塞得满当。 “骆叙珩!你搁家不?东西我给你送来了!”那人边喊着,边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他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边走边叫着骆叙珩的名字。 “骆叙珩在睡觉。”宋锦珣道。 他声音并不低,但那人的声音实在太高,直接盖住了他的声音 人离得太远,宋锦珣瞧不清楚,随着他越走越近,模样才逐渐清晰。 年龄看着倒不大,估摸着有十七八左右,剃了个寸头,肤色跟骆叙珩差不多,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 打量间,这人便已经走到正屋门口,正推门往里进,宋锦珣忙出声阻止,“你不能进去。” “哎呀我的妈呀!”宋锦珣突然地出声,吓了那人好大一跳。 他捂着心脏,惊魂未定地看着宋锦珣,“你刚才咋不吭气。” 宋锦珣被他的嗓门惊到,他掏了掏耳朵,道:“我说了,你声音太大盖过去了。” “哈哈哈!”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朝着宋锦珣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李狗,你叫我小李就成。” 宋锦珣跟对方握了手,“我叫宋锦珣。” 李狗显然对宋锦珣的兴趣极大,宋锦珣这一身的装束,怎么看都像是城里的小少爷,怎么会来到他们这个小土村,李狗也毫不遮掩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锦珣答:“我不是城里的,我是那座山头的。” “你真好看,怪不得骆叙珩稀罕你。”李狗咧嘴一笑,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宋锦珣却闹了个大脸红。 他嗫嚅着嘴还没来得及反驳,骆叙珩便肩上搭着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踹了一脚李狗,“你喊什么喊,耳朵都被你喊聋了,搬东西去!” 李狗憨笑两下,也不生气,听话地跑去牛车上搬东西。 “他耳朵不太好使,说话嗓门大,甭理他。”骆叙珩朝着宋锦珣解释着,又伸手将他往屋里推,“你在屋里呆着,我去搬东西。” 宋锦珣被骆叙珩推进了屋,他索性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瞧着两人一趟趟地往屋里搬东西。 见两人汗如雨下,他心里过意不去,起身想上前搭把手,却被骆叙珩挥手赶走。 “行了,骆哥,都在这儿了昂。”李狗擦了把汗,气息还有些微喘。 骆叙珩拍了拍李狗的肩膀,“谢了!” “说啥呢!你都帮我多少次了。”李狗陡然往前凑了凑,压着嗓子问:“但是你为啥从你舅舅家搬出来?是不是……” 骆叙珩直踹了他一脚,“滚蛋!” 李狗咧嘴嘿嘿一笑,跟宋锦珣简单道了句 “走了啊”,随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骆叙珩将饲料袋打开,里面放满了东西,他直接将袋子推倒在地,里面的东西全都冒了出来,宋锦珣惊呼一声,“你全倒出来做什么?” 骆叙珩看向他,“收拾啊。” “这地上这么脏,怎么能倒在地上。”宋锦珣着急忙慌地去将袋子扶了起来。 “不倒出来怎么收拾。” “一点点地拿出来,不然东西上面都沾满了灰。” 骆叙珩摸了摸鼻子,他不太能理解,这有啥脏不脏的,又不往嘴里塞。 “那你在家收拾吧,我上镇子搬货去。”骆叙珩道。 宋锦珣连个眼神的都没给他瞥,专注地掏着里头的东西,嘴上随意“嗯嗯”应了两声。 骆叙珩又说一句,“我走了。” 宋锦珣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骆叙珩却一动未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宋锦珣,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先去给你做饭去。” 说完,骆叙珩便去了厨房。宋锦珣转头看着骆叙珩的背影,一头雾水。 骆叙珩手起刀落,菜刀落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切颗白菜竟硬生生带出了几分跟仇人较劲的架势。 他在心里愤愤着,宋锦珣这个没良心的,早上还说什么自己在家害怕,他刚才要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挽留! 宋锦珣在屋里埋头收拾着,把东西一一归位,听到厨房传来的动静,只觉骆叙珩力气就是大,切个菜都能弄得“邦邦”响。 “吃饭!”骆叙珩在厨房吆喝了一声,宋锦珣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着过去。骆叙珩递来一个窝头,他顺手接下。 宋锦珣真的饿了,从昨天到今天几乎没怎么进食,这会儿捧着窝头狼吞虎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嘴里塞得满当,筷子还在不停往嘴里送。 骆叙珩一边吃着窝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看着他,心里不知盘算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今天会晚一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招人“厌”的 第7章 送货 宋锦珣猛地抬头,无措地看着骆叙珩,他咽下嘴里的食,有些害怕道:“很晚吗?不能快一点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骆叙珩强压下嘴角,淡淡道:“嗯,尽量。” 宋锦珣吃饭也不香了,他紧紧地盯着骆叙珩,带着一丝哀求,“你一定早点回来好不好?晚上天黑。” 骆叙珩把筷子搁在碗上,然后转头看着宋锦珣的眼睛说道:“七点到村口接我。” “行!”宋锦珣点头如捣蒜,生怕骆叙珩晚上不回来。 骆叙珩满意了,他随意地又扒拉了两嘴,便起了身。 宋锦珣跟在他后头,看着骆叙珩推出一辆有些破旧的二八大杠,然后又跟着人出了院子,才顿住脚步。 宋锦珣没忍住地又交代道:“你真的要早点回来。” 骆叙珩没忍住捏了两下他的脸,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你在村口等我,我怎么会不早回来?” “那我六点去等,你六点就能回来吗?” 骆叙珩被他傻里傻气的话逗乐,“你试试?” 宋锦珣感觉自己又被嘲笑了,没好气地踹了一下车胎,“走吧你!” 骆叙珩蹬上车,在宋锦珣的视线里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宋锦珣回了厨房,将吃完的碗清洗干净,然后便回到正屋,继续收拾没收拾完的东西。 进货厂。 骆叙珩嘴里叼着根烟,自行车蹬得飞快,风刮得他额前的头发都向后飘。眼看快到大门,他的左手疯狂按着车铃,“叮铃铃” 的声响在巷口格外急促。 坐在门边石椅上下象棋的大爷听见动静,赶紧丢下棋起身去拉门栓。门刚开一道缝,骆叙珩便骑着自行车 “嗖” 地一下溜了进去。 大爷气得直在后头骂,“就你这小子每次来都不下车!下次我一定不给你开门!!” 骆叙珩扭头朝着大爷喊:“谢了大爷,有时间陪你下棋!” “回回说陪我下棋!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过时间!”大爷朝着他喊,但骆叙珩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骆叙珩把自行车斜靠在仓库门口的老树下,嘴里还叼着半根烟,他朝着里头喊:“八里巷的货理好没?” 仓库里的师傅探出头,瞧了他一眼,然后拿下挂在墙上的单子,边翻找边往外走。 他将货单和铅笔递给骆叙珩,又指了指墙根下码得整整齐齐的箱子:“都在这儿了,玻璃瓶汽水小心点,别磕了。” 骆叙珩蹲下身,对着货单上的数字,先数了一遍汽水,然后又翻了翻旁边的零食箱,没差。 他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师傅。师傅简单看了一眼,指了指仓库角落的三轮车:“三轮车在那儿,车胎刚打的气,记得还回来。” “谢了师傅!”骆叙珩应了一声,弯腰将一箱箱的汽水往三轮车上放。 日头渐落,来到半山。 宋锦珣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看到窗下的烟头和烟灰,嘴里忍不住地嘟囔。 事情做完,宋锦珣闲了下来。他无所事事地趴在窗头,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落下。 八里巷。 “工钱。”老板从钱袋里捻出几张毛票,指尖沾了点唾沫,快速地数了几张。递到骆叙珩面前时,还顺手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朝他递了递。 骆叙珩也不客套,将两样都接了过来。烟没点,就那样叼在嘴角。烟蒂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晃着,“谢了老板。” 他将钱又迅速地过了一遍,确认无差后,才将钱塞进裤腰里,“行,以后有活还叫我。” “好说!”老板挥挥手,视线又落回桌上的账本。 骆叙珩擦了把汗,瞥了眼墙角自己搬来的汽水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毛放到老板的桌上,“老板,拿瓶汽水。” “你自己拿。”老板头也没抬。 骆叙珩走到箱子旁,弯腰翻了翻,挑了瓶橙子味的汽水,塞进了自行车的车框里,用绳子将瓶子固定在上面。 “老板,拿根铅笔,再拿个作业本。”一个女人边进小卖铺边喊道。 “哟,你家小子这作业本用得也太快了,上回拿的才几天啊?” 老板起身到后面拿东西去。 女人走到柜台边,无奈道:“那小子每次上学都得买点新的才行。” 老板将东西搁到桌子上,“那是是要上大学的料,孩子要点新的怎么了。” 这话让女人眼睛亮了亮,嘴角的笑也真切了许多,她接过作业本和铅笔,塞进随身的布包里,又跟老板说了两句,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 骆叙珩将嘴边的烟点着,看着女人的背影渐离渐远,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骆叙珩跨上三轮上,驶离八街巷,回到厂子还车。他将车框里的汽水解开,绑到自己车上。 “走啊,玩玩儿去。”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头,袁图满是热络地邀请着他。 骆叙珩将肩头的手拍开,道:“不去,我回家。” “别啊,家里又没人等你,回去干啥啊,冷被窝冷炕头的。”袁图拍了他两下。 话落,骆叙珩忽然勾了勾嘴角,没接话,手上绑汽水的动作快了快了。 “不是吧……”袁图盯着他的侧脸,忽然反应过来,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有人了?” 骆叙珩不答,只给了他个眼神。 “我去!咱俩这才几天没见!你媳妇都找着了!!”袁图正想继续追问,目光却突然扫到骆叙珩胸口的口袋,那口袋的一角露出一抹白,跟骆叙珩粗糙的衣服格格不入。 他眼疾手快地将那东西拽了出来:“这是啥?藏得还挺严实!” 骆叙珩猛地一惊,伸手就去抢。 “手帕?”袁图举着手帕躲到一边,凑到鼻尖闻了闻,挤眉弄眼地露出淫/笑,“这香味~” 骆叙珩猛地踹了他一脚,袁图吃痛一声,骆叙珩趁机将手帕抢了回来,然后仔细叠好,又放回胸口口袋。 袁图揉着膝盖,却笑得更欢了,“行啊你!藏得够深,我啥时候能喝上喜酒?” “放心,不会请你的。”骆叙珩骑上车,没好气地说道。 “你看你小气的,一个手帕都不让碰,碰一下你人还不得给我垛了?” 骆叙珩挑了挑眉,脚下一使劲,窜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清晰的话飘在风里:“你说对了。” “骆叙珩!你见色忘友!” 袁图站在原地指着他的背影大喊。 …… 宋锦珣站在老树下,他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看着一群大爷下象棋。 每每听到远处传来铃声,他便忍不住仰起头张望着,看到不是熟悉的身影,便又略带失望地垂下了头。 渐渐地,大爷们散了场,村口就只剩宋锦珣一人,还呆呆地坐着。 骆叙珩骑得飞快,路上的坑洼颠得他整个人从车座上弹起来,却依旧没有半点没减速,直到村口空地上才猛地捏下刹车,“嘎吱——”一声,车闸擦出火星。 他紧赶慢赶着,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村口。 骆叙珩扶着车把大口喘气,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村口,心一下沉到了井底。 骆叙珩低头狠狠抹了把脸,掩下失望,刚要踩上脚踏板,身后突然飘来声音,“骆叙珩?” 他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宋锦珣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逆着最后一点天光,一脸傻样地看着他,手里还捏着一根树杈。 宋锦珣将树叉往旁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走着迎了上来。 骆叙珩敲了两下他的头,“傻样。” 宋锦珣捂着脑袋,不满地看着他,“我等你这么久,你不仅骂我还打我。” 骆叙珩轻笑一声,跨下了车。他将车筐里的汽水拿了出来,递给宋锦珣。 宋锦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问道:“给我买的吗?” “不是。”骆叙珩想也不想地否认,“老板送的。” 宋锦珣:“我就知道。” 骆叙珩伸手去抢,恶狠狠地说:“还我。” 宋锦珣转身就跑,结果跑得太猛踉跄一下。骆叙珩盯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 骆叙珩推着车在后头慢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太阳正好,风也正好。 [亲亲][亲亲]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送货 第8章 集市 到了家,宋锦珣坐到床上,美滋滋地喝着汽水,两只脚叠在一起晃悠着。 骆叙珩拎着一包什么东西走了进来,放到了桌子上,他边把里头的东西往外拿,边道:“衣服脱了。” 宋锦珣吓得一愣,“脱衣服干什么。” 骆叙珩转过了身,他一手拿着棉棒一手拿着碘伏,“上药。” 宋锦珣将汽水放到一边,慢慢吞吞地将自己的上衣脱下。骆叙珩凑近,将沾满了碘伏的棉签一点点地涂在伤口上。 宋锦珣紧紧抓着床单,冰凉的碘伏在身上游走,让他忍不住地浑身战栗。骆叙珩温热的呼吸打在身上,一冷一热,宋锦珣没忍住地闷哼一声。 骆叙珩的手微微顿住,手上的动作又慢了几分,涂完后,还要轻轻地吹一吹。 “你……快点……”宋锦珣面色微红,睫毛轻颤,嘴上忍不住地催促着。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许久,骆叙珩终于涂完了药。宋锦珣拉过被子就想钻进去,却被骆叙珩抓着腰按了回去。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晾一晾,等干了。” “嗯……”宋锦珣小声地应了一声。 骆叙珩将药瓶拧好,直接朝着桌子上一丢,便着急地出了屋,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坐在外头的椅凳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直到脚下落满烟灰,他才将烟盒收进口袋。 “还不睡觉吗?” 骆叙珩听到声音转过了头,又瞬间转了回来。原本收回口袋的烟盒又拿了出来,“我再抽一根。” 宋锦珣看了眼骆叙珩脚下的烟蒂和烟灰,不满地皱了皱眉,到嘴边的话又转了弯,只应了一声“好。” 宋锦珣回了屋,没再管他。 骆叙珩却安定不下,刚才宋锦珣的模样太过勾人,白日也没发觉那衬衫如此透明,宛若一层薄纱,头上悬着的灯一打,里头若隐若现。 宋锦珣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细长又白嫩的腿直接冲击着他的理智。 银镯……银镯……骆叙珩满脑子都是宋锦珣脚腕上的那个银镯,连镯带脚,一起攥到手里,一只手能攥得下吗? 骆叙珩张开手,按着自己的记忆比划着。 完了。 骆叙珩将手里点着却一口没抽的烟扔到地上踩灭。他脱下上衣,扔到椅子上,然后来到水缸边,一瓢透心凉的冷水,从上浇到下,全身湿了个彻底。 骆叙珩冷静了,兄弟也冷静了。 他湿漉漉地回了房间,宋锦珣被他这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外头下雨了?”宋锦珣朝着外面张望一眼,也没瞅着下雨,心里泛着奇怪,“这不是好好的?” 骆叙珩拿了毛巾擦了擦,回道:“局部下雨。” 宋锦珣懒得理他,往被子里缩了缩继续看着手里的小人书。 “这书哪来的?”骆叙珩上前瞅了一眼书封问道。 “你箱子里的。”宋锦珣拍开他的手。 骆叙珩将自己擦了干净,才上了床。 老屋的床大,两人一人一床被子,中间还有不小的距离。 骆叙珩伸手想将灯关掉,却被宋锦珣哼唧着拒绝,“我还没看完,等我看完。” 骆叙珩干脆侧躺在床上,看着宋锦珣抱着小人书看得不亦乐乎。 “你后天要上学。” 宋锦珣以为骆叙珩在催促自己早睡,他翻过身背对着骆叙珩,道:“明天又不用,我可以睡懒觉。” 骆叙珩轻笑一声,宋锦珣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他忙把小人书放到一边,翻过身面对着骆叙珩,问道:“我明天要帮你干活吗?” 骆叙珩摇了摇头,“不用,地里的活干得差不多了,剩下拉麦的活我舅一个人就能干,等拉完麦我再去。” “那你明天也没活?”宋锦珣问道。 “嗯,没有。” 宋锦珣得到答复,便又喜滋滋地转过身继续去看。 骆叙珩却再后头补了一句,“明天带你上镇上买东西。” 宋锦珣猛地坐起身,不可置信又带着兴奋地看着骆叙珩,“你要带我买东西!”声音里是止不住地雀跃。 能上学他已经很知足了,却没想到骆叙珩能对他这么好。 宋锦珣当即将小人书扔到床尾,然后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往骆叙珩旁边挪了挪,两人中间只留了一条小缝。 “骆叙珩,你对我真好。”宋锦珣甜滋滋地说道。 骆叙珩看着两人变近的距离,有些呆愣。他没想到缩短两人距离这事居然这么简单。 “关灯吗?”骆叙珩问。 “关关关!”宋锦珣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 骆叙珩闭着眼睡得正熟,旁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朦胧间,他以为家里进了耗子,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得去谁家借只猫。 随着声音持续变大,骆叙珩再迷糊也反应过来,这只‘耗子’不小。 他挣扎着睁开了眼,视线从屋里扫过,这只‘耗子’正蹲在箱子前,翻找着什么东西。 “干啥呢?”骆叙珩下床走到宋锦珣身后。 宋锦珣不搭理他,继续在箱子里翻翻找找,这件衣服拿起来看看,不满意又放回去,另一件也拿起来看看。 骆叙珩低头看着脚边摇摆的屁股,恶从心起。他用脚掌慢慢地托起宋锦珣的屁股,宋锦珣一个不稳,整个上本身都栽进了箱子里。 “你干嘛!”宋锦珣生气地站起来,气愤地瞪着他。 “外头天都没亮你搁这儿刨啥呢?” 宋锦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找身衣服。” “能遮住屁股不就行,至于把翻成这样吗?” 宋锦珣再次蹲下身,继续翻找自己想穿的衣服,嘴上则格外嫌弃地损着骆叙珩,“你个乡巴佬懂什么,衣服可是一个人的门面,明白吗你?” “得得得,我是乡巴佬。”骆叙珩转身又回到床上躺下,他将被子一蒙,又睡起了大觉。 还没等他睡熟,宋锦珣便扑到床上开始催促他,“你怎么还不起床,我们今天不是要去镇上吗?你快点起来,要不不赶趟了。” “镇子就在那,它又跑不了,怎么会不赶趟。”骆叙珩往旁边挪了挪,张开被子,嗓音沙哑地朝着宋锦珣邀请:“你上来,再睡会儿。” 宋锦珣扭头拒绝,眼瞅着骆叙珩又要睡熟,宋锦珣一把扯了他的被子。 “哥哥,你快点起来。” 骆叙珩没法了,他只能支着鸡窝头起床,脚上踢着拖鞋,拿了洗漱杯到外头刷牙。 宋锦珣在他身后跑来跑去,兴奋不已,像只花蝴蝶。 花蝴蝶…… 骆叙珩越想越觉得这仨字与宋锦珣适配,他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围着他飞来~飞去~ 烦人。 骆叙珩洗完脸,随意在毛巾上擦干,到角落将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又推了出来。 宋锦珣坐到后座,双手牢牢地抓着骆叙珩的衣服。骆叙珩将身后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扯开,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抱好,走了!”骆叙珩喊了一声,踩下脚踏。 宋锦珣因着惯性,鼻尖撞到了骆叙珩的后背。 他摸了摸自己撞疼的鼻尖,环着骆叙珩的手紧了紧。 八里巷。 骆叙珩手里拎着刚买的文具,宋锦珣跟在他旁边捧着个汽水喝得起劲。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宋锦珣低头想了一会儿,他有点想去逛服装市场,却又不太敢提。衣服不是必需品,有的穿就行…… “没……没了。”宋锦珣摇了摇头。 骆叙珩轻笑了一声,没戳穿。他道:“那走吧,回去” 宋锦珣溜着眼睛,四处打量。他装作刚瞧见后面有一个步行街的样子,惊奇地指着那处,道:“哇!那里好热闹啊,是做什么的?” 骆叙珩头也没回,直接道:“不知道。” 他将自行车的脚蹬踢起,跨坐上车,眼神示意着宋锦珣快点上车,要回去。 宋锦珣低着头,脚在地上画着圈,眼睛时不时地抬起瞟一眼他,这样子活脱脱地像小孩子玩赖。 骆叙珩不惯着他,嘴上依旧催促,“快点的,上车。” 宋锦珣磨磨蹭蹭跨坐到车上,他的额头抵着骆叙珩的后背,手扣着座椅。 自行车缓缓往前走去,没走多远,刺耳的刹车响起。 宋锦珣奇怪地抬起头,发现车停在的步行街的前面。他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看向骆叙珩,眼睛里泛着光。 “下车。”骆叙珩声音平淡。 宋锦珣下了车,他站在一边,看着骆叙珩将车停好,又将车篮里的东西拎在手上。 等骆叙珩走来,宋锦珣自然地挽上了骆叙珩的胳膊。 骆叙珩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推开他的手,声音却悄悄沾了点不自然:“走吧,进去转转。” 进了商业街,宋锦珣对里面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几乎每个店铺他都要停留一会儿,这儿摸一摸,那儿瞧一瞧。 骆叙珩有些吃惊,他还没见过商业街里的老板这样慈眉善目过。 1985年,正逢“供不应求” 的时代红利,商业街的老板占据绝对主动权,服务态度也因此变得格外生硬。 当时市场上甚至有着隐性规则,比如 “不买不让摸”“试了就得买”,且 “一口价,绝不还价”。 但宋锦珣的模样太过招人,嘴也甜。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不停的赞美着店家眼光好,进的货都好看。 店老板被他夸得开心,不停地拿出各种衣服让他试,还极为热心地告诉他这衣服是从哪里哪里来的,若是你想拿,姐姐就给你算得便宜一点。 这时候宋锦珣就会表现出些许的窘迫,不好意思地朝着店家的姐姐笑。 笑得店家心都化了,即使他什么都不买,也会送上一些小东西塞进他的口袋。 一出了店门,宋锦珣又一改店里小可怜的模样,变得挑剔。各种吐槽这家衣服设计不好,那家时装落后,衣服面料不好还卖那么贵,就是骗人的。 骆叙珩目瞪口呆。 两人转悠到最后一家店,店老板娘正理着衣服往墙上挂。 宋锦珣一进店便眼前一亮,里面的衣服样式是他没见过的,色彩鲜艳,完全没有前几家那样的灰扑扑的质感。 “男装在右边,不买别乱摸。”老板娘头也没回地说道。 “老板,你家这衣服,样式真新。”宋锦珣伸手想摸一摸上面的料子。 “唉唉!”老板娘出声阻止,“你买吗?不买别摸。” 宋锦珣讪讪地收回了手,脑子正转着弯,想着怎么买些乖,说些好话。 写的好烂啊……两人的感情线走的乱七八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集市 第9章 上学 宋锦珣扬起笑,“姐姐,您的眼光真好,跟整条街的风格都不一样,是进货渠道不一样吗?” 老板转过身,手上的杆子扔到一边,将宋锦珣从上打量到下。 “你买吗?”语气并不友善。 宋锦珣脸上笑容微僵,没想到老板油盐不进。 “买。”骆叙珩站出来说,“看看料子。” 老板扭着腰走到男装,随意地取下一件,递给两人。 “你身段好,穿这件。” 宋锦珣接过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越看眼睛越亮。 这件外套看似只是一件黑色外套,版型却是直溜溜的,在一众宽松迷彩服中脱颖而出。 老板:“这件25。” “什么!”宋锦珣惊呼,“这么贵!” 宋锦珣讪讪地收回了手。 “你没瞧瞧我这是什么料子,而且我这设计,整条街都没这货。”说完,老板的言语上又带上些不耐,“你们到底买不买?我家不接闲逛。” 宋锦珣的表情有些许的尴尬,他很想再看一眼这衣服,偏偏招数用尽。 骆叙珩在身后将他的所有表情与动作收进眼底。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有些皱巴的钱,数来数去也不过四五块。 “走吧。”宋锦珣已经收回了看衣服的目光,转过来挽住了骆叙珩的胳膊。 “嗯。” …… 许是今日逛得太久,刚到家,宋锦珣便就着水洗漱,然后打着哈欠上了床,没过多久便睡熟了过去。 骆叙珩借着月光,帮他收拾着明天上学时的书袋。 翌日,骆叙珩骑车将宋锦珣送到学校门口,他将书袋挂在宋锦珣的身上,交代道:“放学别乱跑,还在这儿等我,听到没?” 宋锦珣还有些迷糊,他打着哈欠乖乖点头。 骆叙珩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塞到宋锦珣的口袋。 宋锦珣眼睛瞬间亮了。 骆叙珩笑了笑,“饿了自己买吃的。” 骆叙珩看着宋锦珣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他进了校园才将目光收回。 骆叙珩下意识地摸口袋掏烟,掏到一半手又顿住,他叹了口气,又将烟盒塞了回去。 他踩下车蹬,缓缓离开。 …… 宋锦珣走进学校,他简单环顾了下四周,便将学校看了个彻底。 这所学校并不大,总共有两栋教学楼,一栋有四层那么高,还有一座矮小的立在右侧,似乎是食堂。 这所学校没法和宋锦珣之前上的学校比,那所学校在城里,里头的设施,楼房都是最新的,连后头的操场,都是铺好的水泥地。 宋锦珣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什么都是最好的,尽管他成绩并不好,两人还是费劲巴拉地给他塞进了城里上学。 宋锦珣则对于上学并不在意,他只觉得城里的小孩都在上学,那他也要上学,莫名的虚荣心在作祟。 而他对于现在这所学校最满意的,其实是位置。 这所学校距离他与骆叙珩昨日闲逛的地方十分近,就两条街的距离。 宋锦珣在心里盘算着,等哪天下课早了,他要自己再去逛逛。 上课铃响,宋锦珣背着书袋站在门口,等着老师叫到自己的名字。 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上挂着的门牌,上面写着“高一五班”。 高一?宋锦珣连初三都没读完,也不知道骆叙珩是怎么给他塞进来的。 “宋锦珣同学。”老师叫道。 宋锦珣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还有女生悄悄红了脸。 “大家好,我叫宋锦珣。” 老师给他指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让他坐下。 宋锦珣走到课桌前,他的同桌是一个留着刘海的有些微胖的女生。 这个女生很漂亮,但是发型不适合。宋锦珣看了她一眼,便在心里道。 “宋锦珣还没有书,高梅,你和她一起看。” 高梅红着脸,将自己的课本往这边推了推。 下课铃响,宋锦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桌前便被女生围满。 “你好,我叫贾玉。” “宋锦珣,你好,欢迎你来我们学校。” “你的皮肤好白啊,你用什么擦脸啊?” “你身上这件衣服也好好看,真羡慕你,你还没校服,不用穿。”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有男生羡慕地贬低,“长得跟娘们一样。” 宋锦珣的面对女孩们的笑脸微微僵住,阖下的眼眸轻颤,脸上转而变得落寞。 女孩儿们瞬间炸了起来,她们指着说话的男生,犀利的话语一句句地砸在他身上。 男生被攻击得后撤半步,无措间他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宋锦珣,露出一抹浅笑。 “卧c?”男生暗骂了一声。 一天就这样过去,宋锦珣在女生们的簇拥下走出校门,一路上还有别班女生在偷偷回头看他。 宋锦珣对这些注视习以为常,他跟女孩们道了别,环视一圈没瞅见骆叙珩,便走到报亭拿了一份杂志在看。 老板摇扇子从椅子上站起,他凑到宋锦珣身边看着他。 老板看着他,他看着杂志。 “好看吗?”老板道。 “好看。”宋锦珣点头。 “来一本?”老板又道。 “不了。”宋锦珣摇头。 老板迅速地将宋锦珣手上的杂志合上。 “别小气啊老板!”宋锦珣手上用力,想将杂志重新翻开。 老板的手却死死按着,“想看?买点东西也行。” 宋锦珣不想买,他看着老板甜甜一笑,带着撒娇,“老板,我就看一会儿,你看我还是个学生,能有什么钱是不是?” 老板也朝他一笑,宋锦珣以为有戏,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谁知老板突然变了脸,“我管你是不是学生!不买东西就给我滚蛋!” “宋锦珣!”骆叙珩来了,骑着自行车在后面叫他。 宋锦珣带着笑,慢慢抽回手,又迅速变脸,朝着老板挑衅,“我就不买!我明天还来!” 说完,便跑走。 骆叙珩带着宋锦珣回家,宋锦珣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 说到有人说他“娘”,骆叙珩原本的应声拐了弯,他捏下刹车,回头看向宋锦珣,道:“有人欺负你?” “没有,我教训他一顿!”宋锦珣露出邪恶笑容。 骆叙珩这才放下心,继续骑车往前走。 宋锦珣额头抵着宋锦珣的后背,打了个哈欠。 “别靠着我,身上脏。”骆叙珩道。 宋锦珣困得嘟嘟囔囔:“不脏不脏……” 骆叙珩勾起唇,“这又不嫌弃了。” 到了家,骆叙珩到厨房炒菜,宋锦珣碰在桌子上写作业,说是写作业,本上却是一个字都没写,全画了画。 骆叙珩端着盘子进来,他忙将本子收进布袋。 “作业写完了吗?”骆叙珩问道。 宋锦珣拿着筷子往嘴里塞白菜,口齿不清道:“写完了写完了。” 骆叙珩没再问,只往他的碗里夹着菜。 吃完饭,洗漱完,宋锦珣躺在床上看小人书。 骆叙珩洗完碗,洒着手上水走进屋。 “别看了,睡觉。”骆叙珩将书从宋锦珣的手里夺走。 宋锦珣哼哼唧唧地不满,骆叙珩没管。 …… 第二天,宋锦珣被骆叙珩从床上扒起来,他迷迷糊糊地套上衣服,迷迷糊糊地坐到自行车后椅,又迷迷糊糊地被送到学校。 “下午还在那儿等,别乱跑。”骆叙珩交代道。 宋锦珣点了点头,跟骆叙珩道了别,进了学校。 坐到位置上,他便凑到高梅的身侧,问道:“你作业写完没?” 高梅红着脸点了点头。 “借我抄抄。”宋锦珣道。 高梅将自己的作业本递给他,宋锦珣毫不客气地打开便抄,抄着也没忘夸道:“你字写得真好看。” 高梅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这天跟昨儿没啥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一下到下课,五班门口就会围上一堆的女孩,就为了瞅一眼宋锦珣。 这个当事人,则趴在桌子上跟周公约了会儿。 放学,宋锦珣半蹲着身子跑到报亭,趁着老板没注意,扯下一本杂志,就蹲在报亭下面,在老板的视角盲区看。 骆叙珩来了,唤了他一声。 宋锦珣将杂志放回报亭,朝着骆叙珩跑时,还不忘回头嘲讽老板,“谢了老板,明天我还来!” 老板摘下眼镜,放下手里的报纸,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放在桌上的杂志,他忍不住地低骂了一句,“这…混小子!看我明天不逮着他!” 宋锦珣跑到骆叙珩旁边,他喘着气,将书袋往兜里一扔,坐到后坐。 “慢点,跑什么,我又不会走。”骆叙珩回头给他擦了擦汗。 宋锦珣喘着气,“你不知道!那老板可小气了!看个杂志都不让。” 骆叙珩骑着车慢慢走,宋锦珣在后头喘匀了气。 宋锦珣突然发现骆叙珩今天的衣服格外脏,沾满了泥土和灰,他问道:“你干啥去了?衣服咋比昨儿还脏。” 他伸手打了打骆叙珩衣服上的灰。 “和我舅找了个活,那活有点脏。”骆叙珩道。 “哦。”宋锦珣没再问了,小嘴开始叭叭地跟骆叙珩吐槽。 骆叙珩的嘴角扬着,时不时地逗上他一句,惹得宋锦珣跳脚,大骂骆叙珩,然后委屈地说骆叙珩不向着自己。 日子一天天地过,早上被骆叙珩从床上扒起来送到学校,之后被各种女同学围着夸赞,再送上一些小零食。放学就跟报亭的老板斗智斗勇。 报亭的老板已经发现宋锦珣喜欢看服装类的杂志,他会在宋锦珣放学时,将这类杂志收起来。 宋锦珣看着老板得意洋洋的表情,恨得咬牙切齿。 两月过去,宋锦珣过得格外开心。 直到一个周末,骆叙珩外出做活,宋锦珣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小人书,正看得乐呵,刘花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骆叙珩在不在家?”她神情紧张,声音哽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上学 第10章 断手 宋锦珣从床上爬起,将小人书丢到一边。 宋锦珣:“叙珩出去做活了,还没回来。” 刘花身形微颤,扶着门框,几次咽下哽咽,对宋锦珣说道:“他要是回来了,让他去医院。” “医院!”宋锦珣吓得一惊,“骆优骆景出事了?” 刘花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漠,她道:“不关你的事,骆叙珩回来,告诉他就行。” “哦……行……”宋锦珣略显无措。 刘花前脚刚走,骆叙珩后脚就回来了。 他呼吸急促,一进屋便翻箱倒柜,他将压在柜子最下面的信封翻了出来,又慌里慌张地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往外迈的腿又猛地顿住。 骆叙珩转过了头。 宋锦珣正跪在床上,他见骆叙珩朝他望来,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又无措地跪了回去。 他有些委屈。 他很想问问怎么了,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这么着急,却无权过问,他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骆叙珩心脏猛地一抽,他走到床边,托着屁股将宋锦珣抱到床边,又蹲到地上给他穿鞋。 “我舅在工地出事了,现在在医院,还不知道情况,我得赶紧带着钱过去。” “你快去。”宋锦珣推了一下他的肩。 骆叙珩抬起头看向他,“你跟我一起去,陪陪我。” 骆叙珩又低下头,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宋锦珣闻言,立刻起身,随意地披了一件外套,便跟着骆叙珩慌忙地朝着医院跑去。 医院的走廊,刘花靠坐在地上,藏在阴处。 痛苦、失望的神情,让有些讨厌她的宋锦珣,也不由得微微心疼。 “舅妈!怎么样了?”骆叙珩蹲到刘花的面前。 刘花原本无法聚焦的瞳孔瞬间浸满泪水,她扑到骆叙珩的怀里,哽咽大哭。 “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骆叙珩瞳孔颤抖,“伤到内脏了!” 刘花缓了缓,擦干眼泪,从他的怀里出来,这才哽咽地说出情况,“手…断了一只,医生说……接不上了。” 骆叙珩大松一口气,命还在。 刘花与骆叙珩对视,语气里带了一丝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他在一块做工吗!为什么你不在?!” 一旁的宋锦珣心头一惊。 骆叙珩也在这里做工?这么危险的地方? 舅舅丢了个手,那骆叙珩呢?他有没有伤? 宋锦珣忽然发觉,自己对骆叙珩几乎一无所知。他在哪工作,做的什么?危险吗? 这些他全然不知。 而骆叙珩对他,却从不忽略任何细节。 宋锦珣攥紧衣角,望着蹲在地上的骆叙珩,心里一阵发沉。 手术室的灯灭了,骆宗耀被推了出来,他的左臂被纱布紧紧包着,小臂往下空荡荡的。 三人跟着医生进了病房,安顿好后,护士提醒去交住院费,骆叙珩按下要起身刘花,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宋锦珣跟了上去。 骆叙珩走到缴费口。护士算了算费用,抬头说:“一百二十八块。” 他掏信封的手顿了顿。 信封里是几张十元的纸币,他侧身在柜台下数了两遍,只有五张。 “能先付一半吗?”他问。 护士回道:“不行,没这规矩。” 骆叙珩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默默离开了窗口。 他带着宋锦珣往回走,宋锦珣抓住他的衣服下摆,问道:“是不是钱不够?” 骆叙珩拍了下他的头,道:“小孩子别管。” “我不是小孩。”宋锦珣皱了皱眉,“我是你……老婆” 话音渐落,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耳根一红,迅速别开了脸。 骆叙珩听见了,也沉默了。 直到两人走到病房门口,他才突然浪荡不羁道:“谁要小孩当老婆,当个弟弟还差不多。” 末了,又轻声补上一句,“幼稚死了。” 骆叙珩推门进入病房,宋锦珣呆呆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心脏好似被人揪住了一样。 那句话本就是玩笑,骆叙珩也笑着拒绝了,这很正常。可他心里为什么会忽然有些发空?又为什么……会难受? 宋锦珣愣神的片刻,病房内的争吵已刺入耳中。 他推开门,看见刘花泪如雨下,正对着骆叙珩哭喊。 刘花听见开门的动静,她猛地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崩溃地伸手指向他,眼泪淌得更凶。 “他呢!你为什么送他去上学!家里钱很多吗!为什么要送他去上学!说啊!为什么!”刘花抓狂着。 “这不管你的事。”骆叙珩的身子往宋锦珣身前挡了挡。 “你们都善良,你们都是好人。”刘花踹了一脚病床,“他拿着自家的钱去送别人家的孩子上大学,你带个没父没母的在身边养。” “只有我是坏人!只有我是!”她崩溃地坐到了地上。“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手术钱就已经把家里掏空了,还欠了一堆……我去哪里给他凑这钱。” “谁来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啊……他们还那么小,他们还没上过学……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为什么这么难!”她一遍遍地擦着泪。 “我上辈子欠你们骆家的吗?!”刘花声音嘶哑,狠声质问,“为什么每次刚要出头,就一巴掌把我拍回地底!这老天就是不想我好过,是吧!” 宋锦珣躲在骆叙珩的身后一动不敢动。 刘花突然站起了身,她抬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地看向病床上昏迷的骆宗耀。 转变得太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治了。”刘花平静得吓人。“治好了也是个废人,我不能让他拖累了我和孩子,就这样吧,他现在死了,也算是好事一件。” “舅妈!”骆叙珩有些慌得出声。 “别说了!”刘花转头看向他,“叙珩,你爹那年断腿,要是死得快一点,他给你留的钱还够你继续上学吧?” 骆叙珩身子一抖。 “他拖累了一年,钱花完了,人也死了,你学也上不了了。”她咬牙切齿,“你爹就该早点死,死得越早越好。要是我,我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喝农药!我也不会妨碍我娃一下!” “是他耽误了你!你本来应该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的!就因为他!是他拖累了你!”刘花勾唇一笑,带着讽刺,“你知道吗?你每次见你爹,他都难受得不行啊,说拖累了你。” “那是他怕你不管他了!他不想死!哈哈哈哈哈!”刘花大笑,“我去找他,跟他说你要是真为孩子好,就走吧,别拖着你了。你爸气得在床上大骂我,让我滚。” 笑着笑着她又忍不住地哽咽,“你那么小,才17岁,就带着你爸到外头边打工,边给你爸治病……你妈妈看到得多心疼啊……” “你娘那么爱你……他却那么糟蹋你……”话锋一转,又变得激烈,“我早跟你妈说过毒死那个不要脸的!对她和你都好!她不听我的,不听我的!我说你要是害怕!就我去!我去把她弄死!以后……” “以后跟我一起过……一起拉扯你长大……她不愿意!”刘花掩目哭泣,“她说她不愿意……她害怕…我想离她近一点才嫁到你家的,她不要你!也不要我!” “舅妈……”骆叙珩上前抱住她。 刘花倚在他的肩头,哽咽道:“叙珩,我们不治了,不治了,给你和我都留条活路吧。” 骆叙珩终于忍不住了,哭着应了一声“好……” 刘花理好情绪,到外头去准备牛车。 宋锦珣坐到骆叙珩身旁,就陪他默默地坐着。 “我娘走了后,就一直是舅妈在照顾我……后来我爹断了腿,我带他去治病,她劝我放弃,我不想。”骆叙珩默默地说着,“那时舅妈总来看我,虽然每次来都骂我,说话也不好听,但是……但是送来的饭盒里都有肉。” “我爹死的时候…其实我是开心的……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骆叙珩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到地上。 宋锦珣伸手,将他眼角的泪擦干。 “没有赔偿吗?”宋锦询问,“工地不给赔偿吗?” 骆叙珩摇了摇头,“他是临时工,没有赔偿。” 宋锦珣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没事。”骆叙珩安慰地抓住了宋锦珣的手。“不用担心,你就好好上学,什么都不用操心。” 宋锦珣点了点头。 第二天,宋锦珣去上了学,不知道医院发生了什么。 他闷闷地趴在课桌上,拿着笔在本上写骆叙珩的名字,这名字真难写,宋锦珣在心里吐槽。 “你怎么不…开心?”高梅问道。 宋锦珣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高梅慌了神,立刻拿出手帕给他擦。 周围人都围了上来,不停地询问着宋锦珣发生了什么。 他道:“我舅舅…要死了。” “什么!”众人惊呼。 “是病死吗?不要哭了……” “我爸是医生,能帮你看看。” 宋锦珣摇了摇头,“不是,我舅舅在工地上断了手,我们没钱治病……我可能连学也上不了了…” “工地断手?”突然有一男生道,“你说的欧姆集团承包的那个工地吧?” 宋锦珣看向他,“你知道?” “知道啊,工地上的人都知道,没想到那个断手的……是你舅舅。”男生挠了挠头。 有女生朝他吼,“李良骏!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良骏有些委屈,“我怎么没好好说话!” 女生白了他一眼。 “我不说了!”他有些生气。 “别…李同学,我…我…”宋锦珣有些不知所措。 李良骏看得有些不忍,“你舅是临时工,没有赔偿的。” 宋锦珣闻言低下了头,“我…知道…” “李良骏!”又有女生吼他。 李良骏无奈,这人又不是玉做的,还能碎了不成,都这么护着他,“得得得!有一个法子,但是很难。” “什么!”宋锦珣眼睛一亮。 “把事情搞大呗。” [撒花][撒花]推腿预收《小娘》1v2,感兴趣的宝宝求个收藏吧!!么么么么,亲死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断手 第11章 闹事 “把事情搞大呗。” 李良骏走到宋锦珣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欧姆集团是外企,不是咱的企业。外企,欺负咱自己人……” 李良骏意味深长地与宋锦珣对视一眼,宋锦珣立刻理解了李良骏的意思。 有个女孩,突然将脚踩到桌子上,她颇为霸气地把校服外套往桌上一扔,激烈道:“干他丫的!要不来也扒他层皮。” 这动静,吓了宋锦珣一跳。 说话的姑娘名叫辛田田,生得浓眉大眼,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整个人透着一股侠气。 “你掺和啥。”李良骏皱了眉,他按着辛田田的肩膀将她按回座位。 “我可是班长!”辛田田又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事我管定了!”辛田田踩着板凳,直接上了课桌上,她指着全班,“就问你们一句!到底是不是五班的人!” “是!!”桌前围着的女孩们高呼着。 “现在是我们的同学被欺负了!你们帮不帮!”辛田田捏起拳头。 “帮!!”还是女孩们应到。 “你快点下来!”李良骏扯着辛田田的衣服下摆,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就撂句话在这儿,今天不帮他的,往后也别来找我辛田田帮忙!我认不得你们这种只顾自己的人!”辛田田目光犀利地看着底下的人。 底下有男生吼道:“不是!辛姐!你倒是先说啥事啊!” “就是啊!” “啥也不知道被你一顿嘲!” 辛田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简述了经过,正值青春的同学们一听,怒火瞬间被点燃。 “什么意思?来我们这儿欺负人?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当即有人拍桌而起。 众人浩浩荡荡地围拢,直到老师站上讲台,他们才陆续散开。 即便如此,他们仍偷偷地在课桌下,用笔在纸上写满了大字。 中午放学,五班的学生全体失踪。 正在打饭路上的老师听闻,吓得一激灵。他撂下手里的饭碗,就冲向教室,中间跑掉的那只鞋也没回头去捡。 他撑着门框大口喘气,瞪着空荡荡的教室,嘶声怒吼:“学生呢!我的学生呢!!” 另一边,欧姆的工地上,五班的学生已经举起了牌子,他们大喊着“公平”二字。 声音吵来了包工头。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包工头看着目光不善地看向他们,他的身后还有跟着的工人。 “你们这群小鬼头不上学这是要干什么!” “还我公平!”宋锦珣喊道,“我舅舅在你们工地上断了只手!现在没钱治病,都要……都要……” 宋锦珣越说越哽咽。 包工头不屑地嗤笑一声,“我说什么事呢……小朋友你知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我!们!不!负!责!” “你!”宋锦珣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你也是中国人!你为什么帮着外国人欺负我们!” 包工头哈哈大笑,嘲笑着他们的幼稚与低龄。 “中国人?中国人能建出来这样的发电站吗?中国人能建出来桥吗?还不是要靠着国外的技术。”包工头不屑地摇摇头,“中国人,就是被欺负的数,要怪就怪你舅舅是中国人。” “你是耻辱!你应该滚出去!”宋锦珣突然咬紧牙关,死死地瞪着这个包工头。 “我是?呵!你们还小不懂,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中国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故弄玄虚,带着说教意味。 辛田田猛地将写着大字的纸揉成一团,扔到包工头的脑门上,“我去你大爷!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是中国人!意味着我永远是你爷爷!” “干他!”宋锦珣喊道。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纸团朝着包工头扔了过去。 宋锦珣扔完后,第一个冲上去,趁着包工头不备,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包工头捂着脸,指着学生们,“给我弄死他们!弄死!” “我去你丫的!弄死谁呢弄死!”高梅趁乱踩了他一脚。 工人们赶忙上前,去拉去拦。工人们不敢伤了学生,学生却又一个个不要命似地往前冲。 警笛声响,所有人被带到了公安局。 包工头被揍得鼻青脸肿,气得不行。他指着顿成一排的学生,破口大骂,“不愧是中国的学生!就是没素质!没素质!要是在国外,那学生一个个都是朝着老师鞠躬问好的!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一群流氓!” “哎呦!哎呦我的脸啊!”包工头捂着脸,嘶溜嘶溜地疼。 “王总,先喝口水先喝口水。”警察把包工头扶到椅子上,递上了水缸。 包工头接过水缸,吸溜吸溜地喝着。 “你还是先去看看脸吧,别到国外看不出你是个人,以为你是只猪呢。”学生中突然有人低低地说道。 瞬间,哄堂大笑。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包工头水缸砸到了桌子上,他脸色涨红,指着学生们,“你们这群小崽子!放在以前都是做奴隶的份!” “刚才还各种瞧不起中国,现在又开始说……搁以前~~”宋锦珣低着头阴阳怪气,“那是中国的以前,跟你这个汉奸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包工头指着宋锦珣,“刚才那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宋锦珣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着看着包工头,他道:“怎么会呢?要我说您搁以前一定是个大人物。” 包工头气往上顺了顺。 宋锦珣紧接着又说:“比如……太监?” “噗呲!”众人憋着笑,一旁的警察也忍俊不禁,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低头喝了口茶。 “毕竟您现在这么能狗腿,那搁以前可不得是个……大太监!多威风啊!”宋锦珣笑着。 包工头的气一口梗在了嗓子眼。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去摔宋锦珣。谁知拿了几次,茶杯都被牢牢地焊在桌子上。 包工头回头一看,警察正紧紧按着茶杯。 “你干什么!你敢拦我!”包工头怒目圆睁。 “学生,还小!别跟他们计较了。王总,您就大人有大量。”警察带着讨好。 包工头死死瞪着警察,“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是一伙的……都他妈找我的事是吧!” 他将凳子踹倒在地,发出巨响。 “没有!”警察起身,“您消消气,里面做,我们队里今天请你吃个饭成不成?菜肉管饱!” 警察带着包工头往里头屋里走,“我保证!让这群小孩给您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让他们退学!让他们滚出去!” “是是是!” 刘老师推门进来,看到他们蹲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他哆嗦着环顾四周,看到墙角放着一把扫帚,立刻拿起,朝着他们身上就是抡。 “哎呦!老师!老师!”学生们四散而逃。 “还敢逃学!你们飞上天了要!”刘强逮着一个学生就是乱揍。 警察局,鸡飞狗跳。 从里屋出来的警察,被慌忙逃窜的学生,撞得踉跄了好几步。 “干什么干什么!”警察大吼,“这是你们学校吗!” 刘强喘着气,将扫把扔到一边的地上,所有学生立刻窜到到了他的身后。 “真不好意思啊警官,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刘强陪着笑。 “给我说好话没用。”警察指了指里屋。 刘强立刻了然,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他便与包工头喜笑颜开地一起走了出来。 刘强对着学生说道:“王总宽宏大度,菩萨心肠,决定不跟你们这群顽猴子计较了,但是,你们中间得有人给王总道个歉。” 刘强又转向包工头,“王总,您说,您要哪个小子给您道歉?” 包工头得意洋洋,他的眼神穿过人群,落在宋锦珣的身上。 “他。”包工头道。 “不要!”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辛田田与宋锦珣对视一眼。 刘强慌张了,他忙去拽宋锦珣,“你这小子说啥呢!快点来给王总道歉!” 他又压低了音量,“你知不知道不道歉是要赔钱的!” 宋锦珣挣脱开刘强的手,他愤怒地看着包工头,“我不!我凭什么给他这个汉奸道歉!我舅舅在他工地上丢了一只手!因为没钱治病,现在在家里等死呢!” “我们问他为什么不给赔偿!他说因为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就能只能做临时工!就活该得不到保障!凭什么!” 众人怒不可遏地看着包工头,那样子似要将他生生活剥,他吓得后撤一步。 “要道歉可以。”辛田田站了出来,“我能道歉,唯独锦珣不行。” “我也能!”李良骏站到了她的身后。 “我也能!”这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将宋锦珣护在身后。 刘强低头不语。 “我就要那小子的道歉!否则!你们就等着赔偿吧!”包工头指着学生们,恶狠狠地说道。 “不道了!”刘强突然高喊一声,众人诧异地看向他。 刘强走到警察面前,掏空所有口袋,将钱放在桌上。这钱零零散散,多是些一毛两毛的零钱,连两元的都没几张。 最后,他从内袋翻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五元纸币,拍到桌上。 “孩子们!走了!回去上课!”刘强喊道。 刘强带着学生们浩浩荡荡地离开。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你们给我等着!给我等着!”刘强在后头崩溃大吼。 恁们能不能留点评,跟俺说说话啊[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