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医妃,摄政王的腹黑掌上欢》 第1章 重生遇险 苏清叙感觉有人正压在自己身上,衣服被人胡乱撕扯,耳边是一群男人的哄笑。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就对上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 “嘿嘿,醒了正好,不然玩着还不够劲呢。” 他说完,手已经一把扯开了苏清叙领口。 白皙的皮肤暴露出来,周围的哄笑声更加肆意。 作为一个特工的警觉让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安,她努力绷紧全身肌肉,试图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可却发现浑身绵软。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明明已经死在了那群亡命徒发疯引爆的炸弹下,现在却在别人的身体里醒过来。 思绪只在一瞬间,苏清叙面色一寒,眸中杀意尽显。 既然打不过,那就用损招。 她凭借着肌肉记忆,蓄起全身力气,在男人俯身下来的时候用力朝着他双腿间踹去。 只听咔嚓一声。 随着她的动作响起的,是男人痛苦嘶吼的声音。 “嘶!贱人,敢踹我,我要杀了你。” 他身体因为疼痛蜷缩在一起,口中愤怒咒骂。 趁着几人没反应过来,苏清叙一骨碌爬了起来,快速退出来他们的包围。 “给我抓住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那土匪头子捂着自己下身,目呲欲裂道。 他话音落下,那些土匪立刻一拥而上朝苏清叙冲了过去。 这一幕早已被人收入眼底。 在林间路的尽头,一行侍卫簇拥着一辆通体贵气的马车,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 车内的男人一身玄色蟒袍,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显冷峻,身上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与霸气,让人望而生畏。 只是眼神在掠过那女人时,带了几分诧异。 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是招招老练狠辣,不像是寻常人能有的身手。 车旁的侍卫小五倒吸一口气,惊道:“好身手,只可惜力道不够,不然说不定还真能让这些土匪吃个亏。” 马车停得隐蔽,那边追逐激烈,并无人发现他们。 苏清叙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几人,原本对方只让他们毁了这女人的清白,不得伤她性命。 可现在被戏耍得理智全失。 几人咬牙切齿的抽出腰间大刀,凶神恶煞朝苏清叙冲来。 苏清叙心中一沉,赤手空拳的自己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若对方再加上武器,对自己就更不利了。 她脑子飞快转动。 多年的特工生涯让她在危急关头,也能保持冷静。 她看了眼那被自己爆了蛋的土匪头子,打算通过劫持他来威胁剩下的几个人。 对着几个土匪虚晃一枪后迅速向土匪头子方向跑去。 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体力。 还没跑出去几米,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竟是直接倒了下去。 完了。 她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果不其然,还未等她再爬起来,一柄刀就抵在了她的喉间。 “嘶,可惜了。” 马车边的小五叹息着摇摇头。 这女人看着挺聪明,就是命不好。 况且自家王爷不喜欢多管闲事。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马车里,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救人。” 小五愣了一下,眼中闪过震惊,而后连忙应是。 谁知才一回头,就听到土匪传来一阵惨烈的哀嚎声。 只见刚才还处于上风的土匪被苏清叙揪住领子,被一口咬住喉咙,一用力。 鲜血喷涌而出,土匪捂着汩汩血流的脖子痛苦躺倒。 其余土匪被苏清叙的血腥吓得愣住,趁这个间隙,苏清叙身形灵活地捡起地上的刀。 长刀利索的挥出,划破剩余几人的喉咙,半空中扬起一道血线,凛冽的刀光映出了她冰冷的眉眼。 明明是杀人的活,却透着几分美感。 小五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苏清叙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具身体太弱了,刚才这一会,已经耗光了全身的力气。 土匪已死,剩下那个咬破喉咙的也翻不出浪花。 她躺在地上,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身是安定侯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只可惜就和那些恶俗的网文情节一样,她一出生,安定侯先夫人就难产死了。 苏清叙被迫背上了克母的罪名,被亲爹和全家不待见。 后来安定候有了续弦徐氏,生下一女,叫苏鸢儿,之后又连生一子一女,在安定侯府站稳了脚跟。 徐氏是个面慈心恶的,表面上对待苏清叙疼爱有加,可背地里却用尽了阴谋手段,让苏清叙越发不被安定候与老太太所喜。 原身从小过的水深火热,好在她有个未婚夫,当朝四皇子。 只是这四皇子和其余皇子不同,他的生母只是个最低等的粗使宫女,因此连带着四皇子也不受皇上待见。 可他再差也是个皇子。 原主想着,只要和他成了婚,自己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奈何在即将谈婚论嫁的时候徐氏突然连日梦魇。 大师算过后说是被苏清叙身上的晦气所克。 要想解了祸端,需得苏清叙亲自去城外寺庙,跪求佛祖原谅,才能除了祸端。 她却在回来的时候遇到土匪,被土匪劫掠欺辱…… 关键时,她穿了过来。 将原身记忆全都消化,她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原身看不明白,她却看的清楚。 记忆中,原身这位未婚夫和她那继妹可是关系匪浅啊。 而且徐氏早不头疼晚不头疼,偏偏在原身定亲前夕突然头疼,又这么巧让她在天子脚下遇到了土匪,还差点失了清白。 原身失了清白就不能嫁进皇家了。 苏清叙用刀支撑着身子坐起身来,不由得笑出声来,真是有意思。 听着她发出的笑声,尚未气绝的土匪头子吓了个半死。 看向苏清叙的目光仿佛在看地狱阎罗。 见苏清叙看过来,他惊恐的睁大眼睛,顾不得受伤的颈部,连滚带爬的向后退。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咳咳!” 此刻,男人的声音呕哑嘲哳,被血浆呛得直咳嗽。 这会苏清叙的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直接走到了男人跟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刀抵在脖颈上,声音清冷如寒冰: “说说吧,谁派你过来的?” 土匪面色惊恐,颤抖着声音:“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苏清叙并不接话,脚上动作又加重了几分:“我数三下,你若不说,就去地府和阎王爷说罢。” 第2章 达成合作 土匪瞳孔骤然紧缩。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苏清叙就已经开口了:“一。” “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豆大的汗珠顺着土匪脸颊滑落,他还抱着侥幸心理。 想着苏清叙就算是想要问出幕后之人,也不会就这么杀了他的。 苏清叙见状,冷笑一声:“二。” “嘭。” 刀伴随着和她的声音响起挥下。 直接划破土匪的喉咙。 他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口中还在呢喃:“你说……说数三声的……” “既然你不肯说,我又何必浪费时间?” 她收回刀,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娴熟。 咕咚。 是小五咽口水的声音。 “杀了他,你如何知道是何人害你?”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苏清叙警惕回头,就对上一张宛若刀刻斧凿般的俊朗面容。 男人面若冠玉,周身气度不凡,只可惜双腿似乎有疾,是坐在轮椅上的。 她从原主记忆中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关于面前这男人的信息。 摄政王裴玄褚,今上的弟弟,原封号为“晋”,后因战功被先皇封为摄政王,辅佐今上。奈何在众臣百姓眼中,他是把持朝堂,手握大军的奸佞之人,可谓是声名狼藉。 后来不知为何,他中了奇毒,双腿残废,因而很少过问朝中之事。 苏清叙没想到会遇到他。 她对军人有种天生好感,从原身的记忆中,她也知道了这位在边关为本朝捍卫疆土,收复失地,战功赫赫,是个英雄。 在一开始的惊诧后,很快就恢复了淡然。 “想要害我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既然不知道是谁,那就一个一个算账好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不掩杀意。 小五打了个寒颤,女人不可貌相啊,谁能想到有些人表面上是个娇滴滴的小姐,背地里却在悄悄做杀神呢。 偏偏就在这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她微微皱眉,这些人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但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且刚刚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眼前人看了个仔仔细细。 原主身若浮萍,如果在京城,有一煞神护着……许多的事倒能轻松应对了。 苏清叙心中有了打算,抬头看向裴玄褚:“晋王殿下,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合作?” 裴玄褚修长的手指在轮椅上轻轻敲击:“你凭什么?” 苏清叙目光落到裴玄褚腿上,然后勾唇一笑:“凭我能治好你的腿。” 她话音落下,对面小五脸色瞬间一变。 目光警惕看向苏清叙,眼中还隐约带着怒意。 裴玄褚眸色也沉了下来,兴致缺缺。 本以为是个有趣的,原来又是特意安排。 就是不知道她背后的,到底是自己那个好皇兄,还是那几个好侄儿。 苏清叙并非是信口开河,外人都知道她是全球顶级特工,却鲜少有人知道她曾经跟随鬼医学习医术,第一眼看到裴玄褚的双腿时,心中就有了些许猜测。 见裴玄褚沉默不语。 苏清叙也猜到对方不信任她。 于是直接开口:“若是我猜的没错王爷的腿应是中了寒毒所致,每到夜里都会疼痛难忍,如同经历万虫啃嗜可对?” “放肆!” 见状,小五厉声呵斥。 见裴玄褚不信,她想了想,上前一步,将手放在裴玄褚脉搏上。 这么热的天,可偏偏裴玄褚的手却冰凉刺骨。 在她伸手过来时,裴玄褚本抬手要挡。 可又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看了苏清叙一眼,竟是直接将手伸了出去。 小五见状,瞬间抽出佩刀,防备的看着苏清叙。 只要她一有什么异动,刀就要落下。 苏清叙仔细感受着裴玄褚脉搏。 “王爷中的应该粹寒之毒,这种毒药一开始只会让人身体疲乏,一般人们不会发现异常,而后等到毒深入五脏六腑,身体便会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失去知觉,最后……毒发身亡,死状凄惨。” 苏清叙对上裴玄褚幽深的眼眸:“王爷,我说的可对?” 裴玄褚看向苏清叙的眼神微变,面上不动声色。 确实分毫不差。 远处熙攘的马蹄声渐进,和穿透林间呼喊她的名讳。 表面看似继母担忧安危,实际上安排了不少目击证人,就等着看她被土匪凌辱后的模样。 裴玄褚盯着苏清叙不似作假的眼神,立刻吩咐道:“小五,去,收拾干净!” “是,王爷。” 小五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自家王爷的眼神,不得不转身去办事。 他招呼来几个侍卫,熟练的将地上那些土匪的尸体拖走,又将地上血迹用土掩埋。 转眼功夫,除了苏清叙侧翻的马车,现场看不出来一点异常。 苏清叙勾唇一笑,她喜欢和聪明人交流。 于是朝着裴玄褚欠身行了一礼:“臣女的马车今日不慎侧翻,慌乱间车夫又掉下山崖而死,多亏了王爷出手相救,才保下了臣女一命,只是如今马车损坏臣女怕是不好回府。” 裴玄褚眼眸微微眯起,淡淡道:“既如此,姑娘若是不介意,本王可送姑娘一程。” 苏清叙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而继母安排的那帮人,怕是要扑了空。 马车宽敞华贵,两个人坐进去绰绰有余。 裴玄褚直截了当问:“你能保证治好本王?” “自然,我承诺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办到。” 苏清叙点头。 虽然衣衫颇为凌乱,可神情却没半点狼狈,说出来的话莫名让人信服。 裴玄褚眯了眯眼,饶有趣味道:“苏小姐,你久居深闺,如何习得的医术?你应该清楚,诓骗本王的人的下场。” “自然,” 苏清叙神情淡然,“家师不允我暴露师门,所以医术之事不便赘述。不过王爷既然帮了我,就证明您的腿只有我能治好。” “你如何治?” 苏清叙自然道:“药材名贵,待会儿我会写下方子,让您派人去寻也要些日子,且毒药伤身已久,需要长期治疗,王爷需每月来寻我施针。” 裴玄褚轻笑一声,道:“你倒是聪明。” 需要每月定时,就证明他要一直护着苏清叙的小命给他治病,这女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对此,苏清叙倒也不否认,红唇微勾间露出一丝狡黠, 很快,小五取来笔墨纸砚,苏清叙一气呵成。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侯府门前停下。 看来他们比搜寻的人早点到府。 “今日多谢王爷送臣女回来了,为您治腿的事情臣女会尽全力。” 说完苏清叙朝着裴玄褚欠身行了一礼,就跳下了马车,大步朝着侯府里面走去。 第3章 退婚? 门外,裴玄褚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爷,咱们回去吗?” 小五在旁边询问,他家王爷今日怎么看都有些怪。 “不急。” 苏清叙大摇大摆直接朝侯府门前走去,却在门口差点被人拦下。 那守门人看清是她后大吃一惊:“大小姐,是您回来了?” “怎么,本小姐不应该回来?”苏清叙冷冷看过去。 那人连忙摇头:“不……不是的,只是夫人听说小姐您被山匪掳走,已经派人去寻了。” 苏清叙轻嘲一笑,抬脚就进了门。 果然,才进正院,听到了徐氏的哭声:“我的大小姐啊,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却被那些土匪掳掠了去,也不知要遭受怎样的折磨,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娘您别着急,爹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会将姐姐救回来的。” 一旁,一美貌女子温温柔柔的哄着她。 正是苏鸢儿。 徐氏压根不听,继续抹着眼泪:“找回来又如何,被土匪糟蹋过这辈子就都毁了。” 她一边哭,一边看向苏鸢儿身旁的男人,声音越发凄切:“清叙被这些土匪破了身子,以后自是不能再嫁入皇家了,四殿下,您和清叙的婚事怕是不成了,是我对不起您啊,若我没有生病,这孩子也不会去城外寺庙……” 那被叫是苏清叙未婚夫的人听罢,脸上却没有半点婚事被毁的愤怒和不甘,反而似是松了口气。 “苏夫人不必如此自责,这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就算真被人所辱,也是她活该,本皇子会上报父皇与她解除婚事。” 提到苏清叙的时候,裴景行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和苏清叙的婚事是自己最大的污点。 不过她要是真的被被坏了名声,倒也算一件好事,起码这样自己就能顺理成章退了婚,与真正心爱之人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看向身侧苏鸢儿。 少女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一身翠色衣衫衬的她娇俏极了: “景行哥哥,姐姐既已失了清白,那苏家与您的婚事……” 她咬着嘴唇怯生生的看着面前男人,眼中隐藏着的爱慕让裴景行心中一暖。 他微微勾起唇角,低声笑道:“既然是苏家与本皇子的婚事,苏清叙嫁不成本皇子,自然是要补一个人给我的。” 苏鸢儿脸颊瞬间绯红,含羞带怯的抬头瞪了裴景行一眼,然后飞快低下头不说话。 苏清叙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时,心头一阵发寒。 一想到小女孩被那些土匪围堵丢了命时,这些人还在想方设法的算计着她,苏清叙心头就是一阵暴虐。 在这对狗男女气氛暧昧的时候,她大步走了出去。 “府里今日怎的这般热闹。” 她的声音引得几人一起看过来。 苏鸢儿更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不能回来?” 苏清叙似笑非笑的刺了她一句。 “不是……我没有……” 苏鸢儿脸色有些扭曲,忙低头掩去了眼中的震惊和不安。 苏清叙却不理会她的僵硬,继续往里面走。 目光落到裴景行身上时低笑一声,朝他行了一礼:“四殿下安,刚刚听你们谈起婚事,四殿下可是为此事而来的?” 还不等裴景行回答,苏清叙就自顾自道:“殿下不用担心,婚事事宜一切顺利,不会耽误下个月婚礼的。” 她的话让裴景行脸色瞬间难看。 “苏清叙,皇家不要不洁之人,你如今已经被土匪破了身,哪里还有脸嫁进皇家?” 他的话让徐氏和苏鸢儿对视一眼。 而后徐氏忙到了苏清叙身前,抹着眼泪伸手去拉她:“大小姐,是我没有看好你,才让你被那些该死的土匪给糟蹋……” 她声音尖锐,话一出口,院子里所有人看向苏清叙的眼神就都变了。 有同情的,也有鄙夷的。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仿佛一把刀,似是要将她再凌迟一遍。 所有人都以为苏清叙会羞愤欲死的时候。 她突然抬头,一副不明所以模样:“什么土匪?什么失了清白,夫人,四殿下,你们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苏清叙的话让徐氏准备表演一番的身体一僵。 裴景行也皱起眉头,以为她是将被土匪掳走的事情隐瞒下去,要愤怒揭穿。 却被苏鸢儿抢先一步:“姐姐,我知道你失了清白心有不甘,可不洁之身嫁入皇家乃是欺君之罪啊,你可不能犯糊涂连累了整个苏家。” “呵呵,妹妹这话真是让我越来越糊涂了,我不过就是出门祈福了一趟,怎么就在你们口中又是失了清白,又是犯了欺君之罪?” 此话一出,徐氏脸色霎时难看。 苏鸢儿拳头在袖中握紧,气的暗暗咬咬牙道:“姐姐难道是想不认?刚才可是你自己的丫鬟匆匆回来,说你在城外遇到了山匪被掳了去,让家中派人去救你的,此事四皇子也可作证的。” 苏鸢儿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跪在地上一个丫鬟。 苏清叙这才注意到了她。 记忆中她叫珍珠,一直在帮徐氏做事。 这次的事情没有她的配合,原身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害了。 她眸中杀意一闪而逝,重新看向苏鸢儿,气定神闲的一笑:“什么山匪?我并未遇到。” “不可能!” 苏鸢儿眉头紧锁喊了出来。 苏清叙这番模样,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对方一身凤袍母仪天下的样子。 没错,这不是苏鸢儿的第一世。 前世,苏清叙顺利嫁给了四皇子成了四皇子妃。 两人婚后,原本资质平平的四皇子却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在朝堂异军突起,屡屡立下大功。 最后更是直接打败其余皇子,在最后的夺嫡中胜出。 她亲眼看到苏清叙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而自己费尽心思嫁给太子为妾,却被整日磋磨,最后还被流放残害。 老天待她不薄,让她重来一次。 这一世她提前和四皇子有了情,只要夺了苏清叙这桩婚事,那日后等他登基,自己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第4章 饶你不死 苏鸢儿突然的失控让现场一片寂静。 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她又忙补充:“姐姐又何必骗人,你说你没有遇到山匪,那这丫鬟的话又做何解释?况且我看姐姐是只身一人回来的,若不是遇到了事,那家中马车和车夫又去了那里?” 这话果然将众人视线转移到了苏清叙身上。 苏清叙大方一摊手:“山匪没有遇到,不过马车在山路侧翻了,车夫摔下山崖,马车也坏了自是不能跟我一起回来。” “你说你没有遇到山匪,谁能为你作证?”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侯爷开口。 见原身便宜老爹总算开口了,可却不是为女儿做主,苏清叙只觉得讽刺。 她微微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暴虐,这才重新看向众人。 “回父亲的话,女儿马车侧翻是正好碰到摄政王经过,王爷看女儿可怜便将女儿送了回来,他可以为女儿作证。” “呵呵,苏清叙,你就算是要编瞎话也找个合适的人,谁不知我皇叔那人最为冷漠,就算有千万人死在他眼前他都未必动容,又何论出手救你。” 裴景行看着苏清叙的目光更加鄙夷了。 苏侯爷也冷下了脸,呵斥苏清叙:“放肆,摄政王是你能攀扯的?” 他本就不喜苏清叙,这会更是觉得苏清叙丢尽了他的脸面,直接吩咐:“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关入家庙听后发落。” “侯府好生热闹。”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苏清叙惊诧回头看到裴玄褚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外。 一身玄衣衬的他气质冷肃,虽然身坐轮椅却丝毫不掩锋芒。 真的是摄政王! 苏侯爷呼吸一窒,又惊又惧,回过神后连忙跪下行礼。 “下官参见摄政王!” 一瞬间,苏家院里跪了一片。 苏鸢儿也被徐氏拉着跪下,想到自己刚才说错的话顿时面色苍白一片。 裴玄褚一出现,本还嚣张模样的裴景行当即面色大变,声音颤抖:“皇……皇叔,您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想到自己刚才的话,额头已经被冷汗渗透了。 顾不上其他连忙跪下。 “侄儿见过皇叔。” 咯吱咯吱的轮椅声,在静的落针可闻的院中仿佛催命符,让众人大气不敢喘。 裴玄褚的声音不大,却极有压迫感,冰凉的眼神落在苏侯爷身上,令人如坠寒窑:“侯爷信誓旦旦城外有山匪,是在指责本王麾下虎龙卫玩忽职守,未能肃清山匪,护卫京城?” “微臣不敢。” 苏侯爷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谁知那孽女说的居然是真的…… 还不待苏侯爷多想,裴玄褚手指敲了敲轮椅的扶手,小五会意,走到苏清叙面前,将一枚玉簪递过去 “苏小姐的玉簪落在了王爷的马车上,属下奉命送回。”苏清叙一愣。 玉簪触手生温,苏清叙记不得是不是她不小心落下的了。 不过裴玄褚的出现的确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否则她怕是还得费一番功夫,于是连忙道谢:“多谢王爷。” “嗯。” 裴玄褚淡淡应了一声,他似乎只是来送回东西的,将发簪给了苏清叙后便离开了。 在经过裴景行时又停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身为皇子,偏听偏信,江南赈灾的人选,本王当劝皇兄三思。” 裴景行脸色大变:“皇叔……” 江南赈灾的事情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从父皇那里求来的,此事一旦办成,就是大功一件! 可如今却被他一句话毁了。 裴景行震惊不甘。对上裴玄褚冰冷的目光后,闭上嘴,不敢多言。 裴玄褚离开了许久,苏家人依旧没缓过神来。 苏清叙冷笑着开口:“现在父亲可以信女儿的话了吧?” 苏侯爷哪里还敢质疑,毕竟质疑她就是质疑摄政王。 他咽了口口水,后怕道:“你和摄政王,到底怎么回事……” 苏清叙没有回答,扫了眼徐氏:“若母亲还怀疑女儿遇到了山匪……” “不……我没有。” 徐氏瞪大眼睛,慌乱摇头。 苏侯爷也出声呵斥:“哪来的什么山匪,这话以后不可再说。” 苏鸢儿心里还有不甘,可她也不敢出声了。 苏清叙转身要走所有人松了口气,可她却脚步一顿,伸手指向跪在院中丫鬟:“这丫头临危逃脱,又败坏我的名声,念在主仆情分一场,杖毙。” 这话她是对苏侯爷说的,丫鬟吓的白了脸,跪着面色惊恐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见苏清叙不为所动,她又惧又悔又转而去求徐氏: “夫人救救奴婢,奴婢是帮夫人……” “住口!” 徐氏也顾不得会不会引起怀疑,当即厉声怒喝,“府中谁人不知我待大小姐如亲生,你居然如此污蔑我,到底是何居心?” 丫鬟顿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夫人……” 徐氏冷冷道:“原以为你是一个老实的,没想到却是一个贱胚子,枉我还怜惜你母亲病重,特意将人接到府上来照顾。” 说到“母亲”二字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使得丫鬟表情骤然惨白。 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徐氏换了一幅菩萨心肠的模样转头对苏清叙说道:“这丫鬟虽然可恶,但她的家人却是无辜的,不如这样吧,她就交给我处理,我保证让她好好认罪。” 明明苏清叙并没有提及别人,但徐氏像是认定她会迁怒一般,句句点了丫鬟的母亲。 丫鬟身体一颤,此刻却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若是自己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只怕徐氏绝对不会放过母亲。 她银牙一咬,眼中闪过绝望。 “夫人我错了,我不该……” “母亲说笑了,我几时说过要珍珠家人的性命了。” 而她话还未说完,苏清叙却蓦地出声打断。 真不愧是把握侯府这么长时间的女人,三两句就拿捏住了这丫鬟的死穴。 想起原身受的那些委屈,苏清叙暗暗冷笑一声,垂眸看向珍珠:“听你的意思,似乎还有幕后主使,你若是交代出来,本小姐不仅不会牵连你的家人,还可以饶你不死。” 第5章 交手 而此话一出,珍珠眼神一动,脸上露出几分光彩。 但她还没开口,徐氏眼神一厉,一瞬间又恢复温和:“大小姐,这些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刚回来,想必也乏了,来人,送大小姐回院子里休息!”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当即有一群五大三粗奴仆上前,就要押着苏清叙回院子里。 “都给我退下!” 但下一刻,苏清叙一声厉喝,顶级特工的气场倾泻而出,比起刚才的裴玄褚居然也没有逊色几分,那些奴仆瞬间吓得不敢动弹。 见状,她微微挑眉,冷漠的目光落在徐氏身上:“如今还没有真相大白,母亲倒是着急把我送回去,难不成……是心虚了?” 被如刀的眼神剐在身上,徐氏猝不及防被惊了一霎,背后不自觉渗出几分冷汗。 该死! 这死丫头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苏鸢儿看着这一幕,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目光怔愣。 回过神来,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妒恨,急忙上前一步梨花带雨道:“姐姐,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算是再不领情,也不该如此将母亲的颜面踩到脚下!” 听到苏鸢儿哽咽的声音,一旁因为这场闹剧怔愣裴景行顿时回过神来,不悦的看了苏清叙一眼。 苏鸢儿是他喜欢的人,哪怕苏清叙即将成为他的皇子妃,也不该如此欺负苏鸢儿,这是对他威严的挑衅! 思及此,他自觉公允的开口:“苏清叙,苏夫人也是一片好心,她也是为你着想,你这样不识好歹,如何能做我的皇子妃!” 听到裴景行为自己说话,苏鸢儿和徐氏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暗喜。 而听到他的怒斥,苏清叙微微侧头,语气清冷:“四皇子放心,不管我到底识不识好歹,我都是皇上亲赐的四皇子妃,无需他人质疑。” “你!” 根本没有想过她会反驳自己,裴景行一愣,脸上闪过怒色。 而还没等他说完,苏清叙已经轻笑道:“四皇子还是多为自己考虑,毕竟刚刚被摄政王殿下申斥,只怕皇上对四皇子,怕是也有了意见。” 原主的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既然已经占了对方的身体,那这些债,她一定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她低头看还在犹豫不决的珍珠,淡淡道:“还不准备说吗?来人,杖毙!” “我说!我说!” 珍珠一下子慌了神,忙不迭道:“是夫……” “啪……” 而她刚要开口,只听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下一刻,珍珠狼狈的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里混杂着一个白色的物体,细看居然是她的牙齿。 苏侯爷厉声道:“还放任这个丫鬟胡乱攀扯什么?拉下去打死!” 他的声音阴狠,隐隐还带着几分愤怒,使得在场几个下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根本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上前捂住珍珠的嘴拖了下去。 “父亲。” 见状,苏清叙眸光一闪,对此却也不意外。 当着裴景行的面,苏侯爷是绝对不会让这盆脏水落在徐氏身上的。 未来的皇子妃,不管是她还是苏鸢儿,都不能有一个涉嫌害人的嫡母。 她掩下眼底的嘲讽,努力维持恭敬:“珍珠好像还有话要说。” “没有了。” 苏侯爷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蓦然加重语气。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既然回来了,那就早点回去休息,不要耽误下个月的婚礼,不然还得劳烦你妹妹帮忙……” 至于什么忙,不用多说苏清叙也能猜到。 毕竟苏家并不只有她一个嫡女,如果她再继续闹下去,下个月的婚礼,说不定会变成别人。 苏清叙不在乎能不能嫁给裴景行,但是她不能让苏鸢儿如愿。 “我明白了,父亲。” 苏清叙紧紧握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动手。 想她堂堂顶级特工,已经很久没有碰上过这种受制于人的事情了。 如今换了个身体,还真是无端体验了一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她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准备回院子里,余光却突然瞥到院子角落里放置着一些灵堂的摆设。 “呵。” 她勾唇一笑,转头看向徐氏。 “母亲对女儿的担心,我记着了,不过下次,还是等见到我的人再准备这些吧。 苏清叙嘴里说着贴心的话,在徐氏听来,却宛如恶鬼索命。 “万一下次准备的这些东西给妹妹用上了,可该怎么办?” “你居然敢诅咒我?!” 苏鸢儿顿时气急败坏地红了眼睛,看得裴景行好不心疼,连忙低声哄她。 他转而看向苏清叙,刚刚心底对她升起的一丝耐心已经消失殆尽。 “苏清叙,死里逃生一次,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吗?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当众诅咒鸢儿,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苏清叙蹙眉,满脸都是被误解的茫然:“四皇子在说什么呢,我刚刚看到丫鬟送衣服给我,那不是母亲给我准备的吗?” 裴景行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拿着披风的丫鬟正垂头站在角落。 一时间,脸色憋屈的不知该说什么。 蠢货! 苏清叙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但却也没有再继续开口。 毕竟在这个封建时代,皇权至上,她可以略微挑衅一下裴景行,但是却不能得罪。 看着一群人脸色各异,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对苏侯爷行了一礼:“父亲,天色不早了,女儿先回去歇息了。” 苏侯爷看着苏清叙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儿死里逃生一次,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隐隐有种邪气。 难不成……是被调包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侯爷脸色一沉,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苏清叙跟着记忆回了院子。 甫一踏进门,那双清亮的眼睛微不可见的眯了一下:“都退下吧。” “是。” 这些丫鬟刚才都见证了珍珠的下场,此刻对苏清叙的命令是一点都不敢违背。 苏清叙不紧不慢的走到梳妆台前,纤细的手指划过首饰盒的锁扣。 下一秒,几根银簪齐齐射出,带着破空之势刺向房梁上。 房梁上一个黑影翻身避开那几枚银簪,毫发无伤的跳下来。 苏清叙眼神一冷,身子微微一动,人已经到了黑衣人面前。 而那只白皙的手更是如同化掌为爪,直取对方的咽喉。 根本没有想到她一出手就是杀招,黑衣人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苏清叙身形灵活,一击未得逞,已经轻巧地缠了上来。 她的招式很奇特,与黑衣人见过的武功完全不同。 那双看似纤细柔弱的胳膊犹如两条毒蛇一般,一靠近便缠上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传来的刹那,黑衣人掌心绷直,猛然向着喉咙间那条胳膊拍去。 霎时间,一股蕴含十足危险的强劲气浪扑面而来。 察觉到不对,苏清叙脸色微变,身体已经迅速向后退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她挑挑眉,感受着方才因为躲闪不及,而被震得发疼的胳膊,眼中划过一丝讶异。 “不过……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厉害,能杀!” 第6章 他不行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她迅速朝着黑衣人扑去。 手腕翻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正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对方的眼睛! 而看到那枚银针的瞬间,黑衣人瞳孔微缩。 这不是他的暗器吗?什么时候竟然落在了苏清叙的手中? 惊讶间,银针已经逼近他的眼睛,情急之下,黑衣人急声道:“苏小姐,是我!” 正是小五。 苏清叙动作一停,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小五侍卫擅闯我的闺房,可是王爷那边有什么吩咐?” 方才精彩的交锋尚浮跃在脑海中,小五自房檐一跃而下,站定在苏清叙跟前,还有些惊魂未定。 “没想到苏姑娘不仅伶牙俐齿,身上功夫也如此了得,今日算是涨见识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底明显含有钦佩。 虽然早就见识过苏清叙的身手,但只有亲自交过手,才能知道对方有多厉害? 可闻言,苏清叙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这具身体到底不是她原先的身子,用起来尚不熟悉。 不然十招之内,这人必死! 她利落地将指尖捻着的银针递回小五跟前:“小五侍卫谬赞!只是这个时辰,你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小五嘿嘿一笑,低声道:“是王爷让我来的,他让我给姑娘带了位重要的人。” “哦?什么人值得小五侍卫在深夜里大动干戈?” 苏清叙竖起耳朵,眼底流露几分好奇。 见她果然来了兴致,小五赶忙道:“是你的侍女,珍珠。” “你们把她给救下来了。” 苏清叙一愣,自从回这侯府之后便紧绷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 小五轻轻颔首:“王爷将人救下的时候,就说了姑娘会用上此人。” “那我什么时候方便见她?” 有些谜题,必须通过珍珠才能得到解答。 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也有义务帮对方报个仇。 夜色渐浓,将风的呼啸声衬得更为阴冷。 小五闪了闪身,利落的口哨声瞬间响彻小屋,两道黑影破风闯入房中。 很快,略微狼狈的女子被人丢到了苏清叙的跟前。 苏清叙垂首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很快又抬起眼:“王爷有心了,麻烦小五侍卫替我捎句话,好好谢谢王爷。待往后有机会,我必然好好感谢他。” “王爷说了,不过举手之劳,若是方便,审问珍珠时可否让我在场?” 小五垂了垂眸,将裴玄褚所交代的要事转达。 而果不其然,苏清叙一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我很感激王爷,只是此事事关府中,紧要程度不可估量,我想自己审问。你们若是有什么消息想从她口中打探,我可助一臂之力。” 一番话说得直白,却是滴水不漏。 小五一噎,但却像是早就料到:“好吧,那我就回去了。” 苏清叙本已经做好了继续纠缠的准备,但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就放弃了。 她深深地看了小五一眼,突然道:“若是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尽可开口,我定当竭尽全力。” “那就多谢苏小姐了!” 小五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我送你。” 见状,苏清叙急忙跟上他的步伐。 二人刚走出几步,后院绿丛中传来一阵谈笑的声响。 因着他们站的位置极为隐秘,发声之人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苏清叙集中精力去听一侧的动静,不过片刻便辨认出是苏鸢儿同裴景行。 “景行哥哥……” “鸢儿……我可想死你了。” “别闹了,这可是在府里,被姐姐发现了怎么办?” “我总觉得她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放心吧,她个蠢笨如猪的,发现不了。” 苏鸢儿不知说了什么,混杂在风中传来时已有些不清晰。 可裴景行的情绪却遮掩不住,声音越发愉悦。 听着这动静,小五一顿,看向了苏清叙。 但对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脚步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他皱起眉头,小心翼翼道:“苏姑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苏清叙瞥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嗯,叫得挺难听!” “什……什么?” 一瞬间,小五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苏清叙似乎还嫌不够,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开始喘了,这裴景行也不行啊。” “咳咳……”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小五差点被口水呛死。 “那可是你的未婚夫……” 而他话还没有说完,苏清叙便紧跟而上:“废物!” 这下,小五彻底说不出话来。 偏偏眼前的女子还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虽然他不行,我们也不能歧视他,我带你从另一处出去吧?毕竟总不能搅了别人的好事。” 这哪是好事? 小五觉得她实在是与寻常闺阁女子大为不同:“你心挺大。” 对此,苏清叙只是轻笑一声,眼眸越发深邃。 很快,小五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正当苏清叙准备折返回自己屋中时,绿丛中却飞快闪过一道残影,直冲她而来。 借着月光看清那东西后,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竹叶青!” 这种蛇剧毒无比,被咬之人若是一个小时之内得不到有效治疗,便会出现急性肾衰竭。 这偌大的侯府竟然会出现这种毒物,倒也是稀奇。 而沉默间,那条竹叶青已经吐着信子,目标明确地朝她游来。 苏清叙轻笑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探出,眨眼之间便捏上了它的七寸。 “嘶!” 骤然受到攻击的蛇身体飞快蜷缩起来,冰凉的鳞片带着几分滑腻,在她的手掌心中摆动。 而此刻,娇吟的声音正持续不断随晚风输送而来。 苏清叙微微侧头,眸光闪烁间,突然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为你们助助兴。” 打定主意,她迅速靠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清楚两人身影的瞬间,利落瞄准裴景行的方向,将手头上的竹叶青一扔,脚步飞快地藏匿进夜色当中。 苏鸢儿正与裴景行抵死缠绵,察觉腿上一痒,迷糊地动了动腿。 蹭过她腿边的竹叶青发出一声微凉的嘶嘶声。 察觉到不对劲,苏鸢儿挣脱开面前的裴景行,尖利地吼叫道:“蛇!有蛇!景行哥哥,这里有蛇。” 第7章 为我做事 夜晚宅院寂静,她的声音响彻府中,很快就引起众人注意。 苏清叙在黑暗中扬了扬唇,飞快进入安置珍珠的房间。 涌上心头的热血被她的尖叫浇凉,裴景行脸色一沉,下意识推开苏鸢儿后退了几步。 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苏鸢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啊!” 而此刻,裴景行也反应了过来。 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朝阴影处看去:“天兴!” 听到命令,夜色中突然传来阵阵风声。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将蛇钉死在了原地。 见状,裴景行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上前抱住苏鸢儿:“对不起,鸢儿,刚才是我太着急了。” 但苏鸢儿已经来不及计较这些了,她根本不知道暗处还躲着人。 回过神来,急忙拢着散落的衣服,而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经惨白一片。 但不远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裴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赶忙交代:“有人过来了,我们两个不能被发现。待会如果问起,你就说你睡不着出来逛。” 苏鸢儿眼噙泪水,飞快点头。 徐氏是率先赶到现场的,见她脸色惨白,连忙关切道:“鸢儿,怎么了这是?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 苏鸢儿哭哭啼啼地扑向她的怀中,解释道:“我睡不着想着来后院逛逛,哪知道有蛇,吓死女儿了……” “蛇?” 徐氏表情一滞,下意识看向地上竹叶青的尸体,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母亲,府里怎么会有蛇啊……” 而苏鸢儿正死死地抱着她,惊魂未定。 这下,徐氏也来不及想太多,连忙将人拉到凉亭里宽慰。 见越来越多的下人聚集在后院,她心中烦躁更甚:“行了,没什么事。明日起身之后认真除掉院中的蛇,若是再吓到二小姐,我唯你们是问。” 一众仆人连忙应是。 见众人散开后,埋在她怀中的苏鸢儿这才微微抬头,眼中闪过汹涌的暗色。 尤其是想起裴景行刚才毫不犹豫推开自己的模样,她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本以为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成功让裴景行迷上了她。 可谁曾想遇到危险时,对方竟然想都不想就放弃了自己。 这怎么能行…… 她死死地咬着牙,心中越发不甘。 而早在府中众人朝后院而来时,苏清叙已经快速闪身进入珍珠房中。 珍珠已经醒转,见她踏着夜色而来,脸色一变,急忙起身。 苏清叙开口阻止她的动作:“你身子上有伤,再折腾出什么伤,感染了可不好。” 她太过淡定,反倒让珍珠十分不自在。 苏清叙像没感知到她的局促,在桌前落座,自斟了一杯茶水,纤细的长指捻着茶杯,却没急着喝。 不知为何,珍珠忽然觉得她这动作像是在拿捏自己的脖颈,瞬间不寒而栗,背脊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冷汗。 从前大小姐分明不是这幅模样的,她的性格柔弱,经常被二小姐和夫人欺负。 可如今回来,好似一切都变了一般,整个人变得极有气势。 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她颤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苏清叙,面容没变,说话的声调也没变。 但一个人怎么会一夕之间性格大变呢? 珍珠想不通,她等了许久,见苏清叙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一时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惶恐,毫无预兆地啼哭起来:“小姐,奴婢对不住你,奴婢也不是有意的,从来没想对你下手。可奴婢没法子,有人威胁奴婢,必须对付你,若是我不照做,我……” 其实即便她不说,苏清叙也知道她在为谁办事! “我如今既然救了你,前面的事便不再同你计较。” 这番话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声音低沉:“但我希望你不要再隐瞒,道出实情。” 珍珠的唇抖了抖:“小姐,可是……奴婢……” 察觉出她的犹豫,苏清叙淡然补充:“今夜说的话,暂时只有你知我知。” 得了担保,珍珠咬了咬牙,迫使自己镇静下来,这才小声道:“之所以会对小姐下手,都是因为夫人,是她将我安插到您身边的。” “她安插你在我身边做什么?”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珍珠咬了咬牙,和盘托出。“她让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全部汇报给她听。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事她不方便出面、动手的,就让我出手。” “为什么?” 可闻言,苏清叙却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幽芒。 根据原身的记忆来看,她的性格胆小又懦弱,这些年一直在徐氏的掌控之下,根本不敢反抗。 说句难听的,就算想要了她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又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安插一个眼线在原主身边? “看来你替她做了不少事?否则不可能相安无事。” 苏清叙撂起眼皮,意味不清地睨她一眼。 珍珠有些惧怕这样的眼神,愧疚地垂下眼:“嗯……不少消息都是奴婢传递出去的。夫人知道你没起疑心,自然更加变本加厉,小姐,都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再也不会替她做事了。” 但苏清叙可不信她的保证,只轻笑道:“你若是感觉愧疚,可愿帮我做件事?” 珍珠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飞快点点头:“有什么事请您吩咐。” “我让你告发徐氏、揭露她的罪行,你可愿意?” 苏清叙锐利的目光扫过她脸上,仿佛要将她所有潜藏的情绪全部挖掘出来。 而此话一出,珍珠脸色微变,支支吾吾地解释:“小姐,奴婢愿意是愿意,可徐氏那边拿着我的把柄,我不能……” “你的母亲是吗?” 苏清叙挑挑眉,很快便想起了白天时徐氏所言。 “没错!” 想到母亲的遭遇,珍珠瞬间泪如雨下。 苏清叙抬起指尖在桌上敲了敲,片刻后开口:“如果我帮你营救你母亲,你就能全身心替我做事?” “什么?” 珍珠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第8章 试探 若是换做从前,苏清叙或许没有这样的本事。 可如今,珍珠莫名信任她:“如果能确保母亲没事,我一定会帮您。” 这就好办了! “我到时候会将你母亲带到你面前,你可以确保她平安无恙之后再帮我出面作证。” 让人办事总得给点甜头,苏清叙在这一方面极为熟稔。 闻言,珍珠眼中闪过感激:“多谢小姐!” “行了,好好休息吧。” 劳累了一日,苏清叙多少还是有些疲惫。 应付完珍珠之后,她回去满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有睁开眼睛,便被叫醒。 “小姐,快醒醒,要到了跟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听着焦急拍门的声音,苏清叙猛地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她飞快起身,将门打开。 只见一个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粉衣丫鬟怯怯地站在门口。 苏清叙挑挑眉头,很快便从记忆中挑出了这丫头的信息。 从小跟在原主身边长大,虽然还算忠心,但胆子不大,这些年一直被珍珠欺负。 “翡翠?” “奴婢在!” 听着她微凉的声音,翡翠身体颤抖,急忙低头。 她有那么可怕吗? 没想到仅仅一句话就把人吓得变了脸色,苏清叙摇摇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卯时!” 翡翠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又急忙补充:“夫人跟二小姐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苏清叙这才想起来,侯府规矩森严,早膳都要等苏侯爷下朝之后一起吃。 只不过表面上是一起用膳,但实则却是徐氏给原主立规矩的时候。 记忆中,自从徐氏成功上位后,每顿早饭都要原主伺候着夹菜,美名其曰教她懂得“孝道”。 “那就赶紧去看看吧,总不能让母亲等急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翡翠却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寒意。 她一惊,看着苏清叙迅速转身的背影,有些不安。 怎么感觉小姐不是要去请安,更像是要去找茬的? 而苏清叙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她飞快地换了衣服,便直奔前院。 此刻,苏鸢儿正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外,疑惑道:“母亲,这姐姐怎么还没来呀?” 徐氏面色阴沉,冷冷道:“果然出去了一趟人都变野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才行……” 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哦?母亲打算怎么教我?” 徐氏哪里能想到自己仅仅是发泄不满,就被当场抓住。 她的脸色一变,刚想说话,就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眸。 一瞬间,她就好像被一头野兽盯上了一般,下意识闭上了嘴。 而苏鸢儿并没有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当即道:“姐姐,作为嫡女还是要有点规矩才对,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苏清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我今日原本也想早起,无奈昨夜后院不知闹了什么动静,早晨听来是妹妹在我院子后面碰见了蛇?叫得那般大声,今日便没及时起来,没向母亲问安,实在是我的过错。” 提及昨夜的事,苏鸢儿一愣,直觉有些不对。 好端端的绿丛里,她与裴景行幽会了无数次都没出现意外。 怎么偏偏昨夜就有蛇? 她回过味来,猛地抬起头便对上了苏清叙含笑的眼神。 “后院的蛇是不是你放的?你想故意吓死我是不是?” 倒是不算蠢! 苏清叙嗤笑一声,无辜地眨了眨眼:“妹妹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听下人说那可是一条毒蛇,我一个柔弱姑娘家,又怎么可能去抓这种东西?” 柔弱? 而此话一出,苏鸢儿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若是从前的苏清叙,胆小懦弱,确实勉强称得上柔弱。 但昨天的她,怼了母亲怼四皇子,哪里跟“柔弱”这两个字沾边?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清叙却又意味深长道:“不过竹叶青这种蛇的确少见,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府中才对,说不定真是什么不长眼的人带进来的,可要好好查查才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不长眼”这三个字时,徐氏总觉得苏清叙看了自己一眼。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儿,她皱起眉头,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正是刚下朝回来的苏侯爷! 他常年习武,早在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 此刻,盯着苏清叙的眼眸中充满了深思。 早在昨天这个女儿回府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前苏清叙是个寡言的性子,鲜少反驳旁人,可这两天倒像换了个人,说起话来像是藏着隐刺,态度也变得极为强硬。 他犹疑地走上前。 三人见了他,整齐划一地行礼。 在苏清叙尚屈着膝弯时,苏侯爷突然道:“清叙,说来这段时间我太过忙碌,都没来得及好好关心你,不知近来你都在做什么?” 说什么来不及,是从来没有关心过吧? 苏清叙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直起身子:“同往常一样,女红、练书法、温书、偶尔绣绣花,这不是父亲从前交代过女儿,姑娘家在府中最应该做这些吗?” 这话的确是苏侯爷说的! 不过那是徐氏刚刚被立为夫人时,他怕苏清叙找麻烦,这才特意警告了一番。 没想到,这丫头现在还记得! 他的眸光微暗:“我还当你在外头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苏清叙佯装委屈地耷拉着眉眼,“父亲怎么会这般说?可是女儿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了?” 苏侯爷哽了哽,煞有其事道:“倒是没做错什么,只是我怎么觉着你与从前大有不同了,从前你一向不喜欢穿这般朴素的衣服,更不会与你母亲同鸢儿多说话、没有这般伶牙俐齿。” 今日的苏清叙去掉了以往华丽的首饰和衣物,身上只着一袭简单的白裙,长发用一根银钗系着,使得那张清丽的面容少了几分俗气,更添清雅。 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9章 不客气 苏清叙瞥了一眼徐氏和苏鸢儿,眼中嘲讽愈盛。 从前的原主可是被这两个人坑惨了,表面上说是为她好,但给她送来的却全都是一些不适合的衣服和首饰。 每次出去参加宴会时,原主顶着这张小白花的脸,却打扮得极为浮夸,暗地里惹来了不少嘲笑。 可偏偏徐氏也是出自“好心”,因此原主根本没有半点怀疑。 她微微抬头,委屈一点一点攀向面上。 “女子在世本就不容易,家中有姐妹自是要好好相处的,这不是父亲告诉我的吗?何况如今世道艰难,若性子一直软下去,总会遭人欺负、打压……” 她一面说着,一面刻意看向徐氏:“我母亲已故,我没了倚仗,只得自己保护自己。” 没了倚仗…… 苏侯爷品味着她这番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不一道将他也给骂了吗? 想到这儿,苏侯爷脸色一变,正想斥责她两句,却见苏清叙飞快地红了眼眶:“再者,我是侯府的嫡女,总要自己立起来,不给您丢面子才是。” 苏清叙点到为止,并没有再继续指桑骂槐。 毕竟在没有探清这个世界的情况之前,她还得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 既然如此,暂时还不能惹怒苏侯爷! 而果不其然,对上她那双盈盈的双眼,苏侯爷表情僵硬,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父女关系倒是没有现在这般生疏,那时的小丫头也会对他撒娇…… 一旁的徐氏看到他沉思的瞬间,心中警钟大作。 “果然还是我这些年做得不够,这才让大小姐如此不安。” 她当即哽咽一声,眼角挤出几滴泪水:“这让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姐姐?侯爷,您罚我吧。” 冷眼看着她猛然变化的表情,苏清叙眼中勾勒出嘲讽。 比演技是吧?那就来试试! “母亲,您怎么会这么想?不是您教我,要孝顺长辈的吗?” 苏清叙用力摇摇头,眼角已经通红:“我的母亲千辛万苦生了我,我怎么敢忘记她?我相信您作为鸢儿的母亲,一定很理解我才是。” 徐氏顿时僵硬地笑了笑,她从前倒是不知道这死丫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而还没没等她想好说辞,苏侯爷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场冷了脸:“好了,如今府中当家的是徐氏,别再提从前的人了。” “都别杵着,用早膳去。” 此刻的他面色阴沉,挥了挥袖示意众人先行用膳。 只不过还没等众人坐下,一个侍婢忽然慌慌张张上前来,看着徐氏欲言又止。 “有话好好说,别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本来经过刚才一事,徐氏心气就有些不顺,看着她猥琐的模样,当即怒道。 侍婢吓了一跳,小声开口:“夫人,不好了,珍珠不见了!” “怎么可能?” 苏清叙听觉何其敏锐,几乎第一时间便听清楚了两人话中的内容,当即笑道:“母亲你没事吧?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徐氏一噎,强行按下心中的焦躁,摇头道:“没什么,底下的侍婢粗手粗脚,将一只我很喜欢的花瓶摔碎了。” “这也太粗心了!” 苏清叙微微一笑:“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母亲也别计较太多。反正只要你想要,父亲就算是去天上摘月亮也是愿意的。” “说的这是哪里话,侯爷向来清廉,我作为侯府的主母,又怎么能铺张浪费呢?” 徐氏勉强笑了笑,看向苏侯爷:“侯爷,妾身现在去看一看。” 看出她的表情不对,苏侯爷皱了皱眉头:“去吧!” 得了准许,徐氏松了一口气,急忙带人去了关押珍珠的柴房。 见里面的确空无一人,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边训斥着自己的近侍:“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连个丫头都看不紧。她是怎么消失的,总不可能长着翅膀飞走的吧?” 为首的侍婢连忙磕头,解释道:“一定是有人救了她,否则在这府里,她尽管再有心也是插翅难逃。” 徐氏深吸一口气,劝解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不断回顾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明明关押得好好的,珍珠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是不是苏清叙在背后动手? “去大小姐院子里看看,如果人还在府里,没道理找不到的。” 思及此,她表情一冷,迅速有了主意。 可闻言,侍婢却有些犹豫:“夫人,会不会不太好?如今大小姐不像从前那般好……” “欺负”二字徘徊在她嘴边,最终因为徐氏圆睁的怒目吞了回去。 “不想消失在这府中,就给我仔细着你的皮。” 徐氏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而后风风火火地携着一行人去往苏清叙的院子。 闺房木门被敲响时,苏清叙正坐在窗前啜饮清茶。 见一行人来势汹汹,眼中划过莫名的笑意:“你们这是做什么来了?怎么这么大阵仗。” “夫人丢了很贵重的东西,现在全府搜查,还请大小姐配合!” 为首的赵嬷嬷眯了眯眼睛,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见状,苏清叙抿了抿唇,面上情绪不明:“父亲知晓此事吗?他也同意搜查我这屋子?” 没想到她竟然搬出了苏侯爷,赵嬷嬷脸色一沉:“若是寻常的物件夫人必然不会这样大动干戈,但今日丢的是颗夜明珠,是侯爷好不容易得来的,若是不搜出来,他定然会生气。” 话音落下,她又冷哼一声,态度轻蔑:“没道理只搜别人的地界,不搜大小姐这儿,对吧?” 若是换做原主,被赵嬷嬷一吓,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偏偏眼前的人换了个芯子,根本不害怕她这点威胁。 “我理解母亲的担心,也理解你的不容易,但这样没规矩,我断然是不同意的。” “不同意?” 赵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不耐烦,当即上前一步朝着苏清叙狠狠推去:“表面上尊您一身大小姐,您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苏清叙眼眸一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钳制住赵嬷嬷的手。 第10章 好好教你 “你?” 察觉到手上的巨力,赵嬷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啪!”地一声,脸颊传来剧痛。 “就算再没落,我也是这府里的大小姐,轮得到你踩到我头上?” 她并没有刻意收敛力道,一巴掌下来,赵嬷嬷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已经渗出了血。 “你这个贱人敢这么对我?我要告诉夫人!” 但她依旧不长记性,恶狠狠地瞪着苏清叙,似乎要将其抽筋扒皮。 “还不肯悔改……看来我得代母亲好好教教你。” 但闻言,苏清叙脸色却半点没有变化,眼睛也不眨抬起手来。 “住手!” 而正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愤怒的厉喝。 但苏清叙却恍然未觉,一巴掌狠狠落下,赵嬷嬷瞬间被打得吐出一口血来。 “苏清叙!” 徐氏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清叙慢条斯理地停了手,脸上露出无辜的笑容:“自然是在帮母亲管教刁奴,这狗奴才不经允许就要擅闯我的院子,还口口声声骂我贱人,简直太不守规矩了,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丢的可是侯府的面子,母亲觉得呢?” 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给赵嬷嬷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这下,徐氏要是再发火,那怕是就坐实了纵容奴才的罪名了。 她勉强扬起一抹微笑:“赵嬷嬷年龄大了,脑子的确有些不清楚,但说到底她也是我的陪嫁嬷嬷,你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但苏清叙却瞥她一眼,轻笑道:“既是知道自家有疯狗,那就更要管好,否则这可是母亲失责。” 听着她一口一个疯狗,徐氏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但还是不得不忍下来:“这回都是赵嬷嬷考虑得不妥帖,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对了,清叙,这全府人的屋子都搜查过了,都没发现我的首饰,你不妨让一让?” 苏清叙站在自己房门前一动不动:“母亲,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是我偷了你的夜明珠,对吗?” 这又是准备干什么? 徐氏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点头:“确是如此。” “既然没有证据,你们就不能搜。等有所谓的实际证据再说吧。” 苏清叙缓缓伸出手,一步都不肯退。 但她越不肯让,徐氏就越觉得她心里有鬼。 “清叙,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 猜测戛然而止,她为难地继续道:“其实你若真喜欢夜明珠,跟母亲说一声,母亲怎么会不让给你,何必偷呢?” 苏清叙憋了憋气,等眼眶晕红之后,啜泣着开口:“母亲,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不喜欢我,觉得我留在这府里很碍眼,但也没有必要如此冤枉我啊!” 她的身体颤抖,划落在脸颊的同时又道:“母亲在府中一向温柔和善,怎么在我面前就……” 剩下的话她并未说完,但已经不言而喻。 这死丫头如今是怎么回事?之前的种种行为都彪悍不已,现在又总爱在众人面前装可怜? 徐氏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可随着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府中下人也逐渐聚集了过来。 今天她要是强闯进去,只怕马上苛待嫡女的名声就要传遍京城了。 思绪翻滚间,她很快变换了一副表情,露出满脸自责:“好了,今日都是我的错,我相信清叙这么懂事,不会这么没分寸。今日叨扰一番,还希望你不要与我生分了。” “多谢母亲体谅。” 苏清叙目送她刚挪出几步,很快便有一道快得抓不住速度的残影往自己的方向扑来。 她的眼神一冷,手心翻转间,一抹银光闪烁,但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模样时顿了一下。 迟疑间,那道残影已经速度飞快地往半开的门里钻去。 很快,一道清瘦的身影急忙跑来。 见她就要往里闯,苏清叙手疾眼快地将人拦了下来:“当我死了吗?” 她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但素手落在丫鬟衣襟上,却让对方一动都不能动。 侍婢的脸色一变:“大小姐恕罪,这次实在是事发突然,二小姐的爱宠跑进去了,如果不快点找回去,二小姐一定会生气的,能不能请您宽限宽限,让奴婢进屋将狗抓出来,免得让这狗砸了大小姐的物件儿。” 见她面上布满惊恐,苏清叙挑挑眉:“你要……” “这狗平日里还是比较听我话的,不如我来吧?” 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本已经离开的徐氏见缝插针地打断。 她的脸上带笑,不等苏清叙开口,便带着几个侍婢,进了门。 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苏清叙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再拦,只低声道:“母亲,你确定要进去?” 但徐氏正沉浸在闯进门的雀跃中,哪里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 “鸢儿对这只小宠一向疼爱,因此把它的性子养得有些野了,为免伤到你,母亲还是亲自检查一番才能放心。” 她心不在焉地解释一番,冲着身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些侍婢便迅速散开,冲进了小院里的几个屋内。 只可惜,整个院子里除了苏清叙以外,便再无第二个人。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徐氏还有些不信:“不可能,除了她,谁会救那个贱婢?” 正当她暗自惊讶时,苏清叙已经走了过来:“怎么样?母亲找到了吗?” 她的声音低沉,仿若示威一般,眼底还藏着一抹明晃晃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徐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股寒意直接窜上了脊背:“你……你知道?” “您说什么呢?” 苏清叙无辜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犹如蝉翼般微颤,似乎刚才徐氏看到的都是幻觉。 “我是看您这些婢女在这院子里四处翻找,还以为是在找您的夜明珠呢。” “怎么会?” 徐氏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露出笑容:“母亲都说了相信你,怎么还会再做多余的事情?” 她慌乱地攥着衣角,但那双漆黑眼眸的盯视下却连动都不敢动。 “汪汪汪。” 恰巧这时,狗叫声响起。 徐氏像是解脱一般,长舒一口气:“既然狗已经抓住了,那我就先走了。” 第11章 可爱的 礼物 她领着一群侍婢往院子就要外走,可刚晃过墙根,一阵细微的声音从草丛内响起。 “什么东西?” 她警惕地看向草丛。 下一瞬,不等她反应,草丛里发出声响的物什飞快窜出来扑向她,利落地在她脚踝处咬了一口便销声匿迹了。 “蛇、是蛇……” 徐氏脸色惨白地哀叫一声,而后直挺挺往地上跌,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原本井然有序的侍婢们瞬间乱作一团,将苏清叙向来冷清的院子搅得像沸腾的热汤锅。 无人再去关心始作俑者是条什么蛇……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啊!” 苏清叙故意急切地提醒一句,但脚下步伐却慢悠悠的。 赵嬷嬷搀着徐氏在墙根坐稳之后,差了近侍去请大夫。 苏清叙在她将人扶稳的一刻走近,关切道:“母亲如何了?” “应当没事吧,只是这院子里好端端怎么会有蛇?” 赵嬷嬷突然看了苏清叙一眼,但因为被打肿的脸颊,声音显得格外沉闷:“大小姐……” 脏水又要往她身上泼了。 真当她是软柿子? 苏清叙自然不会任人拿捏,她装出悲痛欲绝的模样看向赵嬷嬷:“赵嬷嬷,你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我再胆大包天,我也不敢去抓蛇害人啊。” 她还不胆大吗? 从前像棉花一般性格软糯,可如今呢……简直堪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大小姐误会了,奴婢没有这意思。” 如今苏清叙话里的陷阱太多,赵嬷嬷刚被她收拾过,脸现在还疼痛不止,自然不敢跟她继续纠缠下去。 大夫很快被请进府里,徐氏作为当家主母,是被一群侍婢簇拥着转移回屋中的。 给她仔细把完脉后,大夫脸色沉重:“这是被毒蛇给咬了,要将毒血放干净。及时用药之后就无大碍了。” “我母亲往后不会因这毒出什么意外吧?” 得到消息的苏鸢儿脸色极为难看。 大夫摇了摇头:“不会,只要救治及时便好,不过府中怎会有毒蛇?你们可以用点药清治一下,省得受罪。” 话音落下,他迅速写下方子,递到赵嬷嬷面前:“按照这方子抓药,一日两帖,约莫两日就能将毒清干净。” 赵嬷嬷连忙接稳方子,转身要去抓药时,苏侯爷已经得了近侍的汇报,匆匆赶了过来。 见徐氏苍白着脸躺在床榻上,怒色迅速攀爬至他脸上。他怒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没见就中毒昏迷了?” 赵嬷嬷见他动怒,心中一喜,连忙下跪解释道:“是大小姐院子里忽然有蛇窜出来,将夫人给咬了。” 她并没有直说跟苏清叙有关,但苏侯爷却已经断定:“苏清叙找的蛇?” 若是从前,他自然不会怀疑这个懦弱的大女儿。 但自从那天回来之后,苏清叙的性格大变,一切就说不准了。 没等赵嬷嬷将腹稿说完,他利落地撂袍往外走了。 见状,赵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那个死丫头敢对她动手,就别怪她不客气! 彼时,苏清叙正拿着银剪子在修方才被糟蹋的一盆海棠花。 见苏侯爷前来,她放下剪子:“父亲,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逆女,你还有脸问!” 苏侯爷指着她的鼻尖,愤恨不已。 苏清叙无辜地眨眨眼,不解道:“父亲这是何事?女儿做错了什么事吗?” “你还有脸问,你母亲平日里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放毒蛇害她?” 苏侯爷痛心地瞪着她:“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本侯拿你是问。” 锅果然回扣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苏清叙早已经料到了。 她微微一仰头,清泪蔓延进眼眶:“父亲,您也知道我自幼性子怯弱,那蛇长得这般可怖,我怎敢去碰,我甚至不知那蛇如今去了何处。” 她吸了吸鼻子,没去管苏侯爷的反应,自顾自道:“我知道,父亲对我有诸多误会,可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起害人心思的,女儿愿意让父亲随意追查,看看这蛇是从何处来的,若最后查出真是我放的蛇,女儿愿意接受惩罚。”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坦荡,以至于苏侯爷都有些迟疑:“你当真不知?” “我何必欺瞒父亲,更何况昨夜鸢儿也遇见了蛇。” 她小心翼翼说了一句,又补充道:“当然,若是您还不信我,大可以现在就派人过来查。” 她如今的谈吐极为大方,并不像掩藏了什么肮脏心思。 苏侯爷自然不会愚昧到当真令人搜查,若是此事传出去,得乱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轻易相信苏清叙的说辞:“你说得最好都是真的。” 随后,他迅速转身离开,命全府人开始清扫庭院,将可能存在的毒蛇隐患全数消除。 而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苏清叙眉头一挑,将海棠花重新摆回窗台。 这时,一道隐秘的声音响起。 嘶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传进耳畔。 苏清叙坐直身子,看向声源处。 下一瞬,小蛇冒出深青色的脑袋,视线似乎锁定在她身上。 “过来!” 而奇怪的是,苏清叙竟然一点都不怕,反而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那条蛇就像是听懂了一般,摇曳着身子迅速朝她游来。 冰凉的鳞片落入掌心的刹那,她的眼眸迅速闪过一丝暗芒。 从昨天起,她的院内便莫名其妙地多了这些东西。 她扔了一条给苏鸢儿不够,夜半竟然又有一条悄悄潜入了房间。 “看来是真的很想让我死啊!” 苏清叙叹息一声,肆意拨弄着小蛇。 这条在旁人眼中无比凶悍的小东西在她手中就像一个玩具,极为乖巧。 偶尔被弄痛了,想要咬人。 但那两根尖牙却在触碰到苏清叙细腻的肌肤时,仿佛受到刺激,迅速软了下去。 她前世无数次出生入死,见过的手段多了去了。 因此早在徐氏动手的第一时间,便有了察觉。 本想着找个机会回报一番,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那她就只能不客气地接受了。 苏清叙嘴角半勾,默默看着自己一松手,便乖乖盘在手腕上的小蛇,低笑道。 “这礼物还算不错!” 第12章 邀请出门 很快,随着蛇毒全解,徐氏总算恢复些许体力。 她坐于桌前,回想着当日蛇出现时的状况。 虽然当时没能看清楚那畜牲的模样,但后来大夫也说过了,她中的正是竹叶青的毒。 可那蛇明明她派人放的,为什么没有攻击苏清叙,反而咬上了自己。 难不成是那个死丫头动了什么手脚? 她心绪复杂,屏退屋里其余伺候的侍婢,只留下赵嬷嬷,细声询问:“让你去办事的时候,可有被苏清叙看见?” 赵嬷嬷警惕地望了望周围的景象,连忙摇头:“自然没有,夫人提醒过务必小心,奴婢已经很仔细了。” “这就奇怪了,这蛇怎么把我给咬了?” 徐氏皱起眉头,很快便又恨恨道:“定然是苏清叙那小贱蹄子动了什么手脚,她如今可真是厉害,都敢将手伸到我这边了。” 赵嬷嬷对苏清叙莫名有些犯怵:“总感觉大小姐如今有些邪门,夫人,您说奴婢要派人盯着她吗?指不定能找到什么证据。” 即便有证据,以苏清叙如今的机灵程度,定然也全部消除干净了。 徐氏摇摇头:“现在去恐怕太明显了,容易打草惊蛇。” “那我们该怎么办?以她现在嚣张的程度,奴婢怕迟早有一天会踩在您的头上。” 看出她并不想再招惹苏清叙,赵嬷嬷有些急了。 那天苏清叙下手太狠,导致她现在脸上的淤肿还没有消下去,这几天一出门,总感觉那些丫头下人在暗地里嘲讽她。 这让自从徐氏上位以后就顺风顺水的赵嬷嬷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算什么东西?” 徐氏眼中暗芒一闪,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两天这个死丫头到底中了什么邪,但我能拿捏她十几年,自然不会让她轻易逃出我的手掌心。” 赵嬷嬷身体微震,兴奋道:“那我们……” “你且等着就是,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 只不过她能沉得住气,另外一边的苏鸢儿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的记忆中,苏清叙向来怯懦,哪怕前世嫁给了四皇子,成为了皇后,也照样上不得台面。 可这两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做事总是夹枪带炮,难不成她同自己一样…… 想到这种可能性,苏鸢儿越发心焦。 脚步一个不稳,险些直接跌倒在苏清叙的的门口。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将她稳稳扶住:“妹妹怎的这般不小心,走路可得仔细些。万一在我这院中不小心摔坏了,到时候外面又要传我心思狠毒了。” 来了,那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 苏鸢儿心中一骇,竟下意识甩开她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 “妹妹是不是很讨厌我?” 苏清叙顺势放开她的手,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委屈。 那副模样和从前倒是别无二致,但苏鸢儿却怎么都不敢再小瞧她。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是我方才有些出神了,姐姐千万别误会。” “是吗?” 苏清叙挑挑眉:“那妹妹今天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潋滟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真诚无比:“我怕姐姐平日里拘在院子里很无聊,正好打春宴在即,所以想着后日陪姐姐上街去定做几套新首饰新衣服?” 打春宴? 苏清叙倒是记得,大周朝尚文,各地文人墨客数不胜数,每年三月都会聚集在一起迎春诵诗,因而打春宴便成了一种盛行的活动。 只不过原主从前被徐氏哄着,告诉她姑娘家只需要熟读《女诫》,懂得侍奉夫君便可,因此根本没有读过几本书。 从前每次遇到这种场合,都会被嘲笑得一无是处,久而久之,她就变得越来越不爱出门。 后来苏鸢儿邀请了几次,被拒绝之后,就不再管她。 今天这女人发了什么疯,竟然又准备邀她出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琢磨着要不要应下这场邀约时,脑海中闪过几段记忆碎片。 她倏然沉默下来。 一个月前苏鸢儿一觉醒来就变得神神叨叨,还跟原主发生了一场冲突。 口口声声怒骂原主天生贱命,也配坐那个位置? 而自从之后,徐氏便突然一病不起,找了大师来府中算命,恰恰就算到了原身身上有晦气盘旋,需要去庙中清除。 如今苏清叙作为换了芯子的人,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荒诞的说辞。 只不过……那个位置?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不想去?” 苏鸢儿没得到回应,神态古怪地看向苏清叙。 她连忙回过神,笑着解释:“当然想,正好我也许久没出府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虽然不知道苏鸢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既然有疑惑,那不如主动试上一试。 见她上钩,苏鸢儿眼底闪过得意的笑:“当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姐姐早些起身。”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苏清叙照例一袭白色长裙便出了门。 苏鸢儿在花园中碰见她,表情蓦然一怔:“姐姐怎么成日里净穿些素色的衣裳?正值好年纪的姑娘家,当然要穿些鲜妍的。” “我倒是觉得挺好。” 苏清叙垂头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毕竟打扮得太过艳丽,总有几分勾栏做派,不是吗?” 从前的原主极为乖顺,徐氏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尤其是与四皇子有了婚约之后,更是经常给她洗脑,作为未来的皇子妃,打扮必定要足够华丽明艳,才能配得上皇家身份。 原主信了这话,将衣柜里的衣服全换成了大红大紫的颜色,再加上夸张艳丽的妆容,早早便在京城出了名。 世家贵女经常暗地里嘲笑她,小小年纪便学了一副青楼女子的模样,上不得台面。 被那双清冽的眼眸盯着,苏鸢儿表情一僵,总觉得浑身都已经被看透,赶忙退了几步,不再自讨没趣。 而一路到达府门前,看见一辆安然停稳的马车。 她的脸上这才冒出灿烂笑意:“接我们的马车来了。” 接? 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关键,苏清叙抬头,却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 “你……是苏清叙?” 第13章 殿下饶命 这倒不怪裴景行眼拙! 实在是原主每次出现在人前脸上都被厚厚的粉盖着,配上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极为辣眼睛。 而那天从庙里回来,打扮得倒是不夸张。 但原主被土匪追了一路,早已经灰头土脸,再加上苏清叙穿过来时,下手狠了些,浑身都是血腥味。 裴景行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哪里能想得到平时夸张的妆容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张娇颜。 今日的苏清叙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着一袭简单的白裙,就连头上都没有多余的发饰。 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五官精致如同雕琢一般,哪有从前的庸俗。 这女人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殿下!” 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神,苏鸢儿面色一变,柔柔道。 对上她盈盈的眼神,裴景行这才如梦初醒,脸色顿时一暗。 他可没忘记这个女人是什么德性,怎么因为她变了一副模样就晃了神? 他沉下脸色,走到苏清叙面前:“本皇子来接你。” 嘴上说着来接她,苏鸢儿倒是第一个知道了! 苏清叙扯了扯唇角,倒是有些好奇这两个人究竟要做什么了? “多谢殿下。” 她没有拆穿裴景行,按捺下心绪福了福身,由翡翠搀扶着上了马车。 苏鸢儿紧随而至,见她坐在右侧空位,并没有与她挨坐在一起,而是在她对侧落座。 “姐姐,我想看看这边的风景,你不介意吧?” 苏清叙摇了摇头。 裴景行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在中间偏左侧的位置坐稳。 有侍婢上前奉茶,他见苏鸢儿端过一杯,耐心叮嘱:“可不许立刻就喝,待会烫着了。” “鸢儿知晓了。” 她笑容甜蜜地将茶杯往唇边送,余光瞄到碍事的苏清叙,像是刚发现她踪迹似的:“景行哥哥,你陪姐姐说会话吧。” 裴景行冷淡地看了苏清叙一眼,而后以理所当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向比较沉默寡言,不大爱说话。” “景行哥哥。” 苏鸢儿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故意将声音放柔,一副很为苏清叙着想的模样:“可你的未婚妻毕竟是姐姐,还是得多关心一下她……” 裴景行闻言,一口回绝,“她都多大个人了,还要本皇子照顾?” 他眼底晕满浓浓的厌恶,说出口的话像带着刺:“作为侯府嫡长女,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未来又如何当我的皇子妃,实在不行我找个教习嬷嬷再多教教她。” 而随着这句话音落下,苏清叙脸色一暗,有些不爽。 她本来不想理会这个贱男人,偏偏这家伙蹬鼻子上脸,一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说教。 “我……” 她不耐烦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就对上了裴景行不耐烦的眼神。 刹那间,心脏却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涌上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行清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 苏鸢儿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见状,立刻瞪大了眼睛:“天呐!姐姐,你怎么哭了?” 苏清叙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入手之处已经一片湿润。 而苏鸢儿还在絮絮叨叨:“殿下,姐姐对你一片真心,您无论如何也不该对他……” “闭嘴!” 但还没等她说完,苏清叙已经冷冷地抬起头来。 她当然不会因为一个贱人的几句话就受不了,但刚才身体的反应又太过剧烈。 除非……是原主!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明明原主早就知道裴景行这个不自爱的王八蛋早就跟苏鸢儿勾搭在一起了,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 这家伙也配? 苏清叙心气不顺,看向苏鸢儿的表情也越发冷冽。 “原来妹妹也知道我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啊,看你们一上车就黏在一起,那副甜蜜的模样,让我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 苏鸢儿没料到她一开口就这么犀利,眼圈一红,楚楚可怜道:“姐姐这是何意?我只是把殿下当……” “你只是把他当哥哥而已!” 苏清叙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这种词她在现代都听腻了:“只不过父亲知道他有了一个皇子当儿子吗?” 她怎么敢说这种话? 苏鸢儿瞳孔一震,表情已然苍白。 而裴景行更是愤怒,一巴掌就要扇过去:“苏清叙你找死!” 千钧一发之际,平稳行进的马车已经缓缓停下。 苏清叙不等车厢内二人反应,飞快掀起车帘,利落地往下跳,而后行动迅速地伏跪在车边,一边磕头一边假意求饶:“请四殿下饶了我,方才我不过是无心之举说了些自己的疑惑,没料到四殿下竟然因为妹妹要动手。四殿下,我知道错了,求求四殿下不要与我计较……” 今日的市井有些冷清,她的动静很快引起众人注意,周遭一瞬间聚集了许多看客,纷纷就此事热烈讨论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听到四殿下,难不成是四皇子?” “废话,普天之下能被称为殿下的除了皇子还能有谁?” “这姑娘不是安定侯府家的大小姐吗?” “那她方才口中所说的妹妹,就是二小姐了吧?难不成四殿下喜欢的其实是二小姐……” “皇家秘事,你也敢编排,仔细着点你的项上人头。” 谈论声越来越激烈,原本想冲下车收拾苏清叙的裴景行脚步反而滞住了。 苏鸢儿见状,难免有些着急:“景行哥哥,天家的事怎么能任人编排?这贱人就是故意的,我们得想办法收拾她。” 裴景行此刻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断然是没有想到苏清叙会这么豁得出去。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苏鸢儿皱起眉头:“要不我下去吧?大不了我随机应变,景行哥哥你觉得呢?” 裴景行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护:“那可不行,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名声不能就这样被轻易糟蹋了。” 不等她开口,裴景行已经有了主意,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苏鸢儿听清楚他的计划后,心潮更加澎湃:“还是景行哥哥你有办法。” 第14章 狗男女 裴景行眼神一冷,而后朝帘子外的侍卫开口:“把她给我拖下去,她就是一个疯子,疯子的话怎么能相信?” 侍卫连忙应声,正想擒住苏清叙的胳膊,却被她利落地躲开。 转瞬间,她直直站起身往人群里窜,同时不忘卖惨:“求大家救救我吧,我没做错什么,我也不是疯子,如果真让四殿下的人抓回去,我往后恐怕也活不下去。” 她的声音凄惨,响彻大街的瞬间,使得裴景行脸色越发阴沉。 “废物,还不赶紧把她抓住?” 听着他的怒喝,几个侍卫叫苦不迭。 他们也想抓住苏清叙,可这女人实在太诡异了。 每次刚一靠近,对方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拉开了距离。 就好像在逗他们玩一样! 而这些侍卫猜得确实没错,苏清叙就是在溜他们。 她已经受够了这对狗男女! 私下里眉来眼去,勾搭成奸也就算了,如今还踩到她脸上来了。 也许原主没有什么脾气,但她可不会任人欺负。 “殿下,饶了我吧,我愿意给妹妹让位……”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一阵骚乱。 见周遭人全都聚集了过来,天兴急忙来到跑车旁:“殿下,她跑得太快了,追不上。” “废物!” 听到他的汇报,裴景行气得不轻:“一个姑娘家你都追不上,平日里训练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天兴难堪地开口:“周边人群太多,万一伤了老百姓……” 长篇大论的劝诫眼看就要脱口而出,裴景行烦躁地摆手:“行了,把周边的人群疏散,驱马追上去。她总不可能跑得比马儿还快。” 一个四体不勤的女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狡猾? 裴景行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同一时间,隐藏在长街角落里的裴玄褚目睹全程,眼底浮现几分欣赏。 这苏清叙比自己想象中的有意思…… 而就在他暗暗打量着苏清叙时,不远处的女子已经发现了这道不寻常的目光。 她稍一抬头,便捕捉到了一张俊美的面容。 哦豁……这不是老朋友吗? 苏清叙挑挑眉,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眼中闪过一丝幽芒。 她现在一个人孤立无援,要成功脱身恐怕有点难度。 与其如此,不如及时给自己找可以乘凉的大树。 想到这里,她骤然加快了速度,朝着男人的方向窜去。 未曾料到她会冲向自己,裴玄褚搭在轮椅上的手一颤,迅速抬起。 可苏清叙特工出身,经常在生死危机中徘徊,周围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立马察觉,又怎么可能忽略他的动作? 她的脚步一顿,干脆利落地将男人的手压回去:“帮我。” 而被她触碰到的一瞬间,裴玄褚眸光一凉:“找死!” 话音落下,他手中运气一掌朝着苏清叙的心窝拍去。 又是内力?苏清叙面色不变,身形迅速一矮,躲过他的攻击,而后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缠上了他的身体。 而钳制对方的一瞬间,苏清叙原本戴在头上的银钗,已经抵在男人脖颈的皮肤前。 这是什么招式?饶是裴玄褚阅历再丰富,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苏清叙附在他耳畔低语:“服气了吗?” 裴玄褚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你倒是不怕死!” 苏清叙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可现在看来要死的可不是我。” 她轻笑一声,手中略微用力,裴玄褚的脖子便传来一丝刺痛,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猛地扭过头去,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还在别人手中。 两人呼吸的交集点近在咫尺,苏清叙不仅不躲,反而凑近了几分:“王爷心地善良,既然之前已经救过我一次,不如再帮帮忙。” 她说得面不改色,裴玄褚却被这般厚脸皮给气笑了:“原来你也知晓我救过你一次?我还以为苏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早已经忘了呢。” “这怎么会呢?” 苏清叙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身体一软,越发靠近了他的身体:“王爷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时刻想着报答呢。” 在她贴上来的一刹那,暗地里便传来几道微不可查的响动。 裴玄褚表情一凝,若有似无地点在了轮椅上,发出了“叩叩”几声,角落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而苏清叙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周边的异样一般:“牛蒡三克,连翘一两……” 她飞快地吐出一个药方,见裴玄褚似是不解,又低声补充:“王爷当日仗义相救,还特意将珍珠送给了我,这几天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正好又研究了一个新的药方,若是没有意外,说不定可以连您体内的毒都驱出去。” 最后几个字被她说得极为轻柔,却让裴玄褚猛地眯起了眼睛:“苏小姐这是在威胁我?” 苏清叙写的那个药方,他找人研究过了。 的确有几分作用! 仅仅服用了五天,他腿上的剧痛便有所消减。 而如今,她竟然连毒都能治? “我只是在为王爷着想而已,毕竟之前我们有过约定,我只是想为您尽早排忧解难。” 苏清叙低眉顺眼地垂着眸,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上去极为惹人怜惜。 前提是忽略她始终没有从自己脖颈撤去的银钗! 裴玄褚嗤笑一声,薄唇轻启:“我果然……” “你们在干什么?” 裴景行惊诧的声音蛮横传来,尤其看着苏清叙紧紧贴在裴玄褚身上,表情更是大骇。 而见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裴景行更是不满:“皇叔,苏清叙是我的未婚妻,你们这样可不合规矩。” 未婚妻? 裴玄褚默默咀嚼着这亲昵的称呼,唇角向上翘着,可冰凉的眼底却全无笑意。 周身的气压一瞬更低。 裴玄褚缓缓抬眸:“见到本王,连问安都不会,难道这就是你的规矩?” 他如今不良于行,早已经不再是当年一句话就能要人命的杀神。 但被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盯着,裴景行的脸色还是不自觉地苍白起来。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僵硬低头:“见过皇叔。” 第15章 中邪 裴玄褚刻意一顿,却并没有叫他起来。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定格在躲藏于裴景行身后的苏鸢儿身上,一股嘲意自喉间滚过:“原来苏二小姐也在啊,看二位这般亲密的姿态,我还以为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虽然裴景行的确更喜欢苏鸢儿,但这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他要是有异议,岂不是公然违抗皇命? 苏鸢儿也知道其中利害,急忙赶在他面前澄清:“王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同殿下之间清清白白,早便知晓他会是我的姐夫,又怎敢逾越规矩?如今女子的名节极为重要,王爷的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鸢儿还怎么活呀!不如今日就跳河自证清白!” 她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得裴景行心中一疼,正要为她说几句话。 苏清叙已经凉凉开口了:“妹妹此话言重了,不过就是喜欢黏着姐夫而已,我知道你只是把他当哥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去寻死呢?” 她的表情真诚,若是之前没有在马车上听到那一番嘲讽,只怕苏鸢儿还真以为她在为自己说话。 这个贱人,怎么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她的面色惨白,下意识求助地看向裴景行。 而裴景行本来就憋着气,如今看到心上人委屈的表情,更是愤怒:“苏清叙你……” “嗯?” 但偏在这时,裴玄褚一双犹如幽潭般的眸子扫来。 裴景行背后一凉,就算有再多的话,也憋不出来了。 当他以为沉默就能息事宁人时,裴玄褚却幽幽开口:“平头小户家的姑娘不懂事便罢了,苏二小姐是侯府出来的小姐,自幼教养便应是极为严苛的,竟也这般没分寸,让旁人看了去,还当你勾引你亲姐姐的未婚夫,不知廉耻!” 他的训斥实在太过严厉,听得苏鸢儿脸色惨白,愈发憎恨苏清叙。 上一世分明不是这样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认识摄政王。 为什么重来一次,可以轻而易举便让裴玄褚为她撑腰,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苏鸢儿忍了一肚子委屈回府,见到徐氏的那一刻,一瞬间忍不住像倒豆子似地朝人倾倒:“母亲,您都不知道今日女儿有多委屈。” “怎么回事?” 徐氏一看自家女儿泪眼朦胧,顿时心疼得不行,连忙抽出手帕替人擦拭眼角:“别伤心,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我想尽法子也要替你出这口气。” 苏鸢儿闻言,连忙依偎进她温暖的怀抱当中,娇声控诉道:“今日说来都是苏清叙那贱人的错,我全然没料想到,她居然给我下套了。” “下套?” 徐氏意外地扬起眉,不由想起自己中蛇毒时的光景,心中隐隐翻涌起后怕:“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面对她的关切,苏鸢儿更是泪如雨下。 好不容易才将泪水倾倒干净,她抽抽搭搭地说着街巷上发生的事。 徐氏听到后面,眉毛拧得极深:“岂有此理,竟然这样欺负到你头上了,真当你没人护着了?不过为何她听起来与那摄政王如此熟悉?” “是不是两人私底下有私交,我们却没发现?” 苏鸢儿意味不明地猜测着,而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画面。 是山匪出现那日,苏清叙莫名失踪之后又骤然出现的场景,那日她到底是怎么逃脱的呢? 她恍然大悟地站起身:“恐怕是山匪那一次,我就说那个女人胆小怯懦,怎么可能轻易从那些人的手中逃出来?” 但传闻中,摄政王性子冷漠,手中更是鲜血无数,又怎么会发了善心救下苏清叙? 她的面色凝重,回忆着今日在街上所见到的一切,尤其是苏清叙靠在裴玄褚身上那一幕。 “总不可能是她勾引了摄政王吧?” 徐氏一凛,虽然不能确定这猜测是否准确,但宁杀错、不放过。 她决定抢先一步,去苏侯爷那处先诉苦、卖惨。 这回她特意将动静放小,苏清叙总不可能再抢占先机吧? 抵达书房,徐氏甫一看见苏侯爷,身子便直挺挺往下要朝人跪。 苏侯爷虽不知发生什么,却手疾眼快将人扶起:“夫人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徐氏抬起已有泪意的双眼,顺理成章开口:“侯爷,您可一定要为我跟鸢儿做主啊!” 好端端的侯府夫人怎么忽然委屈成这幅模样了? 苏侯爷心疼不已,扶人落座之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连忙示意她说清来龙去脉,“夫人别哭,快同本侯说说,这是怎的了?谁给夫人委屈受了?” “倒也不是旁的人……”徐氏吸了吸鼻子,熟稔地告状:“旁的事我也不会计较,只是这次大小姐实在太过分了。” 听到被控诉的人是苏清叙,苏侯爷顿时不满地皱起眉:“怎么又是她?这丫头又做了什么事情?” 听着他的斥责,一抹得意的笑从徐氏眼底闪过,转瞬即逝。 “鸢儿一直觉得大小姐的衣裳、首饰不够多,这不是打春宴即将来临了吗?便想着带大小姐去置办些新的物件。”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之后上街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小姐就一直引导着群众,让旁人误以为咱们鸢儿在抢夺四殿下,不想让自己姐姐好过。外面的人听信她的话,对鸢儿指指点点……” 徐氏提到此处,忽然有些哽咽:“侯爷您也知道,咱们鸢儿从小便有些腼腆。被这大众一指责,更是颜面尽失。往后还怎么许配好人家?我本想着姐妹相处只要得宜便好,可如今大小姐这一闹,不是相当于断送了鸢儿的前程吗?我可怜的孩儿啊……” 这么一哭诉,所有的黑锅都扣到苏清叙身上。 苏侯爷脸色一沉,狠狠地一拍桌子:“这清叙也真是,一点规矩没有,不知随了谁?从前也从来没有这么办过事,如今越发胆大……” 徐氏精准地捕捉他话里的关键词:“侯爷您也觉着如今大小姐胆儿越发大了?” 苏侯爷沉默地点点头,表情凝重。 如此正中徐氏下怀。 她敛了敛伤心的情绪,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我也感觉大小姐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她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您说她会不会是中邪了?” 第16章 前往治病 苏侯爷早就觉察到了苏清叙的变化,这几天一直有些不安。 经过徐氏这么一点拨,他呈现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我总觉得奇怪,夫人真是点醒我了。这丫头本身就命带煞气,如今……这可怎么办是好?” 苏侯爷有烦恼,作为妻子自然是要为他解忧的。 徐氏神秘兮兮地凑上前,低声道:“我们不会找些人过来驱邪吧?总不可能让大小姐一直这样下去。她往后的婚事与天家息息相关,若是得罪了天家,才当真是灾祸降临!” 这便是苏侯爷最担心的事情! 若是从前,他大可以直接处置苏清叙。 但偏偏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被皇上看中,赐婚给了四皇子。 那接下来的一切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你说得对,万一出了事情,她死不足惜,可要是连累了侯府,就得不偿失了。” 苏侯爷认同地点了点头,迅速下了决定:“那就按你所说,找个人来给她驱驱邪,让她恢复正常?” “侯爷放心,妾身这就去办。” 另外一头,苏清叙完全不知晓自己已经被徐氏算计进圈套里。 外面的夜色渐浓,云层将星子全数遮挡。 她对着油灯将银钗磨了又磨,直到钗尖变得越发尖锐,这才收了手,转身去往床榻上歇息,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口哨声。 她狐疑地朝纸窗外探出一颗脑袋。 很快,一道高挑的身影在夜色中疾速向她窜来。 苏清叙身形一退,飞快让出了身侧的位置。 “小五侍卫深夜来访是为何意?” 而她的话音落下,黑暗中的身影一顿,这才扯下了面罩。 借着稀薄的月光观察她恬淡的面容,小五低声道:“姑娘,我们王爷帮了你,你现下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兑现你的承诺了?” 深更半夜悄然而来,竟是为了让她给裴玄褚治腿吗? 苏清叙意外地扬扬眉,倒没拒绝。 毕竟今天她做的有点太过分了,要是再不给裴玄褚点甜头,只怕真的要被追杀到死了。 “这是自然,小五侍卫先行一步,在上回的门外等我,我马上到。” 苏清叙点点头,迅速应了下来。 而在来之前就被交代过,若是她不应就直接用强的小五却有些呆滞。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动手了,甚至怕苏清叙故技重施,偷他身上的暗器,还特意带了几个人来。 可她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小五呆滞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盯着他的表情,苏清叙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好笑,随即转身走到闺房深处,从暗格里找出竹编的小匣后,这才干净利落地跳出了窗外。 “请小五侍卫引路。” 此时小五已经缓了过来,看向用白色面纱掩住面庞的女子,并未多言,沉默地将人引至马车上。 随着马车前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苏清叙才重新听到他的提示声。 “苏姑娘,到了。” 苏清叙掀起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便是一扇黑色的大门。 不是摄政王府? 苏清叙意外地挑了挑眉头,下意识看向小五。 但重新戴上面罩的侍卫一改之前的呆萌,此刻严肃得可怕。 他低着头,一板一眼道:“请!” 行吧……反正以这小侍卫的能力,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苏清叙摇摇头,迅速跟在了他的身后。 入院后,是一片清幽的竹林,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掀起沙沙的响声。 很快,两个人便停在了一座竹屋前:“我们王爷在里面了。” 再次在夜幕下相见,裴玄褚没同她寒暄,而是选择直入正题:“你准备怎么治?” 苏清叙不急着答,而是先放下手中竹编的匣子,面不改色地回答:“脱衣服。” 毫无预兆的直白话音让屋中众人呆滞一瞬,周遭落针可闻。 小五更是惊得瞪大了眼。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一个姑娘家家竟然这么不害臊,让他家王爷脱衣服? 苏清叙却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当,见裴玄褚没有动作,下意识拧起眉头:“不想治腿了?还不快按照我所说的办,我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裴玄褚表情阴沉:“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脱衣服。” 苏清叙开始怀疑裴玄褚不仅腿不好使,连耳朵也不太好使,“你听力受损了?” 她关切地补充:“若是受损了我帮你寻一下原因,有法子治,别担心。” 裴玄褚的心火已经在沸腾,没料到苏清叙会若无其事地往上面添干柴。 他咬紧牙关,正要斥责这个大胆的女子时,苏清叙若无其事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续话:“我个姑娘家都没犹豫,你个大老爷们磨磨蹭蹭什么?不脱如何泡药浴,要是不想治何必大半夜将我找来。” 平常闺阁家的女子怎会是苏清叙这般做派? 疑惑之余,裴玄褚的脸色更为冷沉:“你连我体内是什么毒都没认真查看过,便能笃定如何治了?” 什么叫没认真看过? 明明那天都已经给他把过脉了,总不能因为她人太过优秀,就如此怀疑她的能力吧? 苏清叙撇撇嘴,但迎着男人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只能好声好气开口:“好吧,那我就走正常流程给你先看看,不过过程中还需要王爷配合,否则出现了问题,我可不负责。” 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起便一直不走寻常路,但他却无法否认,她确实有几分手段。 为了那渺茫到不可捕捉的希望,裴玄褚忍耐着咬了咬牙:“需要我做什么?” 苏清叙隐约见他有些吃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却难以捕捉的笑:“暂时不必,小五侍卫,麻烦替我拿一把椅子来。” 虽然不清楚苏清叙的用意,但只要对自家王爷有好处,小五便不会拒绝。 很快,一把黄花梨木圆角椅被放到苏清叙身侧。 她顺理成章落座之后,手脚利落地伸手抓过裴玄褚一条腿,而后迅速掀起了他的裤脚。 一瞬间,男人的大长腿便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女子的手毫无顾忌地落在自己的腿上,裴玄褚额角青筋暴起。 而在他发火之前,苏清叙却还笑吟吟地火上浇油:“别在意啊,这是我检查伤势的手段之一。” 第17章 以毒攻毒 谁家检查伤,需要在病人腿上摸来摸去。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裴玄褚忍着爆发的冲动,声音沙哑:“男女授受不亲,你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竟不清楚自己的名声有多重要?” 已经不知被锋利眼神扎了几万遍的苏清叙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既然答应替你治疗,我就相当于药堂里的大夫,我们之间并无任何区别,也希望王爷不要将我看作女子。” 说着,她趁裴玄褚分神,利落地将他悬在半空中的腿放置到自己并拢的腿上。 小五见状,惊讶地瞪大双眼。 他跟在裴玄褚身侧少说也有千百个日月了,这京城中仰慕裴玄褚的女子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直接对他动手动脚的。 这位苏小姐未免也太胆大了吧?难道她真的不怕死? 苏清叙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认真地按捺着裴玄褚腿部的跟腱,发现所有肌肉都没有任何反应之后,遗憾地叹气一声:“你这腿伤已有些年头了吧?” 察觉到她脸上的怜悯,裴玄褚迅速猜出了诊断结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此前一直在耍本王?你是不是根本没法子。” “王爷,我可没说这话,您也太着急了。” 苏清叙皱了皱眉,将他的腿放回原位,同时认真思考着治腿方案。 如果在现代,他这种情况属于肌肉坏死,最佳的诊疗方法当然是通过手术解决了。 可如今她初来乍到,这个时代的药物如何使用她还没完全弄清楚。 不仅如此,这里环境有限,就算进行手术也是需要经过精密准备的。 裴玄褚的身份太神秘,周身散发的气息也太危险。 谁知道对方在听见治疗方法完全与从前传统的方式大相径庭之后,会不会怀疑自己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苏清叙双肩抖了抖,为难地抿抿唇。 她只是想治病救人,却不想找死啊…… “之前给你的药方只是为了温养腿上的肌肉,想要重新站起来,必须要用刺激的法子。” “什么办法?” 裴玄褚点漆的眸子紧锁着她,语气中泛着一丝危险。 苏清叙直视着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以毒攻毒。” 飞快丢出这四个字后,她又补充道:“你体内的毒已经蔓延到了全身,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死了,但却活到了现在,我猜应该是把毒都锁在了腿上吧。” 早在第一次给他把脉时,苏清叙就察觉到了这男人体内不同寻常的气息。 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回想,应该就是这个时代所谓的真气了。 他体内中的毒十分可怕,若是换作普通人,只怕撑不过三天就会立刻暴毙。 但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裴玄褚已经坐在轮椅上很多年。 听着她的推断,裴玄褚眼中暗色涌动,良久,还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就对了!” 苏清叙打了个响指:“这些毒长期被你锁在腿上,早已经腐蚀了你腿部的肌肉和神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腿最近已经开始出现了伤口是不是?” 她的声音轻柔,说话间视线落在了裴玄褚的另外一条腿上。 裴玄褚放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而后又叹息道:“没错,确实出现了问题。” “那……要不要赌一把?” 苏清叙俯身凑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认真:“若是按照我的方法,你还有站起来的希望,但如果不听,你腿上的伤只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完全无法愈合的时候,那怕是就需要截肢了。” 不得不说,作为京城无人不知的摄政王。 与他杀人不眨眼的手段齐名的便是这张昳丽绝艳的脸了。 尤其是此刻睫羽颤动,更是勾魂夺魄。 要真就这么死了,好像有点可惜了! “苏姑娘,我们王爷的性命可不由得你拿来开玩笑。” 但裴玄褚还没有表态,小五已经厉声呵斥。 她哪里开玩笑了? 苏清叙将一瞬间的波澜掩在眼底,双手插在腰上,理直气壮回答:“王爷帮了我,我也答应了要他她治腿,自然没有耍花招的道理。” “可以毒攻毒怎么听都不靠谱,王爷您可要三思。” 佩服苏清叙的身手是另一回事,但小五作为裴玄褚的心腹,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家主子冒险。 而裴玄褚却一直没开口,苏清叙轻笑一声,没反驳小五的话,反而风轻云淡地开口:“你们不信任我也没关系,我打道回府就是了。毕竟只要你不治疗,你们家王爷的腿肯定不会恶化的。” 不会恶化,自然也不会好转,一辈子的腿就定格在如今的状态里了。 裴玄褚神色复杂地看向苏清叙:“据我所知,安定侯府苏大小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后院,从未跟有外人有过接触,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到的医术?” 随着一番疑惑吐出,那双藏匿在幽暗灯光下的深眸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苏清叙身体骤然紧绷,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只怕早已经转身逃离。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她暗叹一声,却露出无辜的笑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王爷这么好奇我的底细,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苏小姐的性格胆大,但小五也没料到她竟然不怕死的撩拨到王爷身上去了。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正想出口制止。 可裴玄褚却并没有动怒,他绷直唇线,深深地看了苏清叙一眼:“我可以信任你一回,不过药浴需要你亲自来配。” “没问题!” 苏清叙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气:“但药材……” “你需要什么,让小五去准备!”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闭上了眼睛。 苏清叙瞟他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那就麻烦小五侍卫给我准备两根生草乌,一两水银……” 她每吐出一个名字,椅子上的男人眼皮便隐隐一跳。 等到了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睁开了眼睛。 全都是剧毒之物! 这女人究竟是想救他,还是怕他死得不够快? 第18章 交锋 “苏小姐,这可全都是剧毒,这……真能治?” 而小五的反应比他还大,当即惊叫道。 尤其是生草乌,沾之即死! 他只见过用这东西来杀人,可从没见过还能救人的。 面对质疑,苏清叙懒得陷入自证陷阱。 “你们若是不信任我,便另请高明吧!反正这世上能治这腿的,定然不只有我一个。” 气势十足地抛下这番话,她转身便要离开。 好不容易有了点渺茫的治愈希望,苏清叙再怎么看都比江湖郎中靠谱。 小五自知态度不好,此刻亦是拿得起放得下:“姑娘别介意,我不懂行,不过是觉得这两味药草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反应,您别见怪。” 给自己找补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 “王爷……” 这药草他到底是抓还是不抓呢? 人已经请来,伤势具体如何也已经查看过,她提出来的法子虽然荒诞,却比从前所遇的大夫靠谱许多。 裴玄褚斟酌一二,缓缓闭了闭眼,朝小五摆摆手。 小五立刻领命去取药草。 苏清叙看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没忍住笑了笑:“王爷,你倒是也不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其实说实话,我的医术没有你想象中的差。你没尝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你最好祈祷你的法子能奏效吧。” …… 摄政王府的手段比苏清叙想象中的要更加厉害,她刚才提出的药材里不乏珍稀之物。 但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小五便将所有的药材送了过来。 苏清叙识别过草药品质,将其混合在一块捣烂,而后又加入不少自己提前准备的药材。 “你在加什么东西?” 亲眼看着她忙忙碌碌不停,裴玄褚拧了拧眉。 苏清叙手上动作顿了顿,嘴上却始终不饶人:“放心吧,死不了人。” 所有药草混合一块捣成碎末之后,苏清叙将它们全数装进自制的药包里。 小五已经准备好药浴浴桶,见里面的水正氤氲着热气,她抬手探了探温度。 正好,一切无误! 她满意地将四个药包一股脑丢进热水当中。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桶澄清的水变成深褐色,热意未消。 “好了,王爷,可以泡了。” 裴玄褚定睛看了看,眉头紧骤,并未急着动作:“这个就能治疗?” 面对他的怀疑,苏清叙恳切地点头:“当然,我糊弄你干嘛?” “对了!” 她往随身的荷包里一掏,掏出白玉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到他唇边:“吃。” 裴玄褚抬头看了她一眼,作势张开双唇,药即将入嘴的瞬间。 他的手如闪电般探出,狠狠握住苏清叙的胳膊,将人往下扯,顺理成章将药丸塞向她唇边。 但苏清叙身形一晃,被抓住的手就像是没有骨头般,竟然反手攀住了他的手腕,找准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哼!” 酥麻感传来的瞬间,裴玄褚闷哼一声,手中的药丸掉落。 苏清叙眼疾手快地接住:“想让我替你试毒?但可惜了,我只做了这一颗,吃完可就没有了。” 她脸上带着笑意,将药重新放在了裴玄褚的嘴边。 但刚一靠近,方才已经被钳制住的男人却突然暴起,大掌直冲她的脖颈而来。 苏清叙迅速后退,但对方就像是早有预料,回手一捞,把她拉下来。 跌落过程中,两人唇骤然撞在了一起。 感受到温热的刹那,苏清叙不仅没有退,反而还一口咬住了裴玄褚的下唇。 见他吃痛张开唇,动作利落地将药丸推入他口中。 温软的唇瓣得逞之后迅速离开。 “所以还是请王爷享用吧。” 话音落下,趁着裴玄褚没反应过来时,她径直揽住男人的腰身,把他往浴桶里带。 苏清叙动作来得突然,不少药汤因因裴玄褚加入药汤中而溅出。 温热传遍全身时,裴玄褚脸色难看地瞪向苏清叙,眼底明显闪过狠厉的杀意。 但苏清叙水里来火里去,早已经对这样的神色习以为常。 “你……” 裴玄褚抬指指向她,没来得及开口,体内的血液似乎一滞,下一瞬,他趴在浴桶边缘,不断往外吐着黑血。 “王爷?” 一旁的小五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直到裴玄褚吐血,这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将剑柄抵在苏清叙脖颈之前,语气中充满杀意:“苏小姐,我家王爷这是怎么了?” 迎着他愤怒的瞪视,苏清叙却不躲不闪:“你先别激动,你家王爷体内毒素堆积多年,早已经堵塞了经脉,这是排毒必不可少的过程。” “荒谬!” 可小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相信她的说辞,他拧了拧眉:“你最好祈祷王爷没事,否则你就死定了。” “小五!” 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同时,浴桶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小五惊讶抬头望去,只见常年脸色惨白的裴玄褚,如今双颊微红,看上去情况竟然好了不少。 苏清叙瞥他一眼,不客气地将抵在脖子上的刀推了出去:“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了很多?” 不得不说,吐血一事虽然突然,但结束之后,裴玄褚感觉从前阻塞过的脉络一瞬间都通畅许多。 只是她的法子实在太过出乎意料,究竟师从何人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盯向苏清叙的神色颇为复杂。 除了侯府的嫡女,她背后究竟还有什么身份? 苏清叙同他对视一眼,得意地扬了扬眉,很爽朗地挥手:“有感觉到舒服就好,不必跟我客气。” 她的医术如何还有待讨论,但为人实在太过不羁。 裴玄褚因为清完一次毒而稍微好转的脸色此刻又沉了下来。 小五早已收回剑刃,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无措地摸了摸鼻子。 若是他没记错,方才这胆大妄为的苏姑娘直接吻了他家王爷。 换作寻常,敢有女子如此轻浮,恐怕他此刻已让对方人头落地。 可刚才亲眼苏清叙的能耐,他哪里还敢造次? 小五讪笑地开口打圆场:“王爷,苏小姐这法子应当是有用的,只不过她第一次给您治疗,着急了些。” 第19章 贼心不死 裴玄褚不咸不淡地瞪了他一眼。 小五头皮一麻,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王爷,这苏小姐说不定是第一次给旁人医治,失了些分寸或许是寻常事,您别同她计较。” 他说这些本是为了给苏清叙解围,偏偏女子像是听不出来一般,还一本正经地点头:“这话小五侍卫说得倒是不错,我的确是第一次给人治病,辛苦王爷给我当小白鼠了。” 小白鼠?这是什么见鬼的形容?小五表情一僵,恨不得直接捂住她的嘴。 “王爷……” “好了,送苏姑娘回去吧。” 裴玄褚青筋暴露,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小五拱了拱手,连忙拉住苏清叙就往外走。 “我的小姑奶奶呀,你是真不怕死啊!”一出门,他便忍不住低声吐槽。 看着他惊魂未定的表情,苏清叙撇撇嘴。 她也不想的,但谁让裴玄褚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还想拿她试药? 不小小的报个仇,真是难解她的心头之恨。 “不过今天还是谢谢您。”小五关注着她的神色,迟疑。 提着竹匣的苏清叙不浅不淡看了他一眼,开玩笑似地接话:“怎么?不怪我了?” 小五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我刚才看见王爷吐血一时着急了些,冒犯了苏小姐,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他的表情真诚,似乎怕苏清叙还生气,不再来给裴玄褚治病,紧接着又道:“只要您愿意原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苏清叙微微一顿,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恍惚。 “老大,等这次我们任务完成了,就可以正式退休了,到时候我要跟你一起隐居。” 少年激动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盘旋。 只可惜,任务失败,她却换了一方天地。 也不知道那小子逃出去了没有? 她苦笑一声,忍不住摇摇头。 而看出她的异样,小五小心翼翼道:“苏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苏清叙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甩掉:“你放心吧,既然我已经答应救你们王爷,一定会用尽全力的。” 小五对于她的主动担保有些意外:“谢谢苏小姐,只要王爷的腿能好,您就是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大恩人。” 这倒不必了! 想起方才男人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苏清叙下意识摇摇头。 他不记仇,自己就千恩万谢了! 说话间,侯府已经近在眼前。 “小五侍卫不必客气,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裴玄褚救了她一命,而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这一次还回去,两个人也算两清了! 苏清叙朝人微微颔首,而后通过后院门溜回侯府。 只不过到达院门口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阵响动。 院子里有人? 苏清叙心中警铃大作,当即跳上墙头,准备一探究竟时,视野里多出一道矮小的身影。 这小不点是哪来的? 她将已经准备使出的暗器藏匿进衣袖里,而后缓缓落在院中,悄然接近那道身影。 “你在这儿做什么?”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僵,那身影回过头来,看见苏清叙时,稚嫩的面庞时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容。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听见熟悉的称呼,尘封在脑海中不属于她的记忆悉数窜出。 这小家伙竟然是徐氏的儿子,不过从小就喜欢黏着原主。 虽然徐氏和苏鸢儿恨不得置原主于死地,但这两姐弟的关系竟意外的好。 见她尚迷茫着,小不点一下扑进她怀里,边落泪边哼哼唧唧地拉着她的手晃荡:“阿姐,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情绪残留,苏清叙一见到这个小家伙,心中便涌出了几分欢喜。 她耐心地安抚着他的脑袋,认真解释:“不必担心,阿姐没什么事的。” 苏钰吸了吸鼻子,认真解释这些日子都没有出现的原因:“阿姐,我这段时间不是故意不来见你的,只是母亲不知为何死活都不让我见你。” 那这小不点是怎么摸索到自己院中来的? “你怎么过来的,不怕母亲发现了罚你?” 苏钰撇了撇嘴,解释道:“我偷跑出来的,母亲不知道。” 有意思! 徐氏这个当妈的恨不得要了她的命,而苏钰这个亲儿子却宁愿冒着被罚的风险也要来找自己。 要是徐氏知道了会不会被直接气死? “好孩子,不哭了好不好?待会万一有人照过来,看见你脸上的泪痕,不知道的还当是我虐待你了。” 以往徐氏就喜欢找借口责罚苏清叙,苏钰虽然年纪小,但却也看在眼里,如今一听自己的行为会导致苏清叙被误会,连忙止住哭声。 苏清叙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直乐:“你也太可爱了,没关系,往后你若是不能来,我去你那儿,想办法见你。” 苏钰圆圆的大眼睛闪过惊喜:“真的吗?” “当然!” 苏清叙低头打量着他的表情,红唇弧度越发明显。 苏钰心满意足地拉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会,片刻后忽然认真地开口:“阿姐,要……要小心。” 苏清叙不解地挑了挑眉:“小心什么?” 他认真盯着苏清叙亮亮的双眼,斟酌许久,奶声奶气地开口:“母亲说,说要……” 见他有些结巴,苏清叙宽慰道:“不着急,我们慢慢说。” “驱……” 这话题似是有些超越苏钰的认知,他好半晌才挤出确切的意句:“驱邪。” 虽说他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但苏清叙却还是捕捉到了重点。 她抿了抿唇,同苏钰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不是母亲觉得我不正常,想找人来给我驱邪?” 苏钰连连点头:“对,母亲说阿姐你从庙里回来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边说,还仔细看了一眼苏清叙。 不过母亲说得也没错,阿姐好像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比起从前……似乎更爱笑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小身子朝着苏清叙紧紧贴了过来。 而感受着腿边的热源,苏清叙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徐氏,果然贼心不死! 第20章 林夫人 回过神来,苏清叙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低头看向苏钰:“你这样跑出来她应该很容易发现,到时候责罚你可怎么办?” “姐姐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法子!” 他话音刚坠地,外面忽然响起嘈杂的声音。 “小少爷……!” “糟了,她们找来了。” 苏钰吓一跳,急忙转身,而后想起什么,又朝苏清叙挥挥手:“姐姐不必送我了。” 苏清叙表面上应得畅快,实际上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她很好奇这小家伙是怎么过来的? 忙着逃跑的苏钰并没有发现她的动静,他慌忙跑到墙角处,快速俯身,连滚带爬从被草丛挡住、并不显眼的小洞钻走。 确保他走远之后,她矮下身子,拨开草丛认真查看。 原来这有个狗洞? 意识到苏钰来时也是通过这个洞口爬进来的,她无奈地笑了笑。 徐氏这种心思龌龊的人,怎么会拥有这个可爱有趣的孩子? 辗转回到屋中,苏清叙的表情却沉了下来。 中邪? 还真是一个好理由! 她倒是要看看这徐氏还有什么手段。 两日后,苏清叙尚未等来徐氏的手段,反倒先迎来打春宴。 这回的打春宴恰巧是太后诞辰,因此办得格外隆重。 苏侯爷已命一行人当日在前厅等候,一道乘侯府马车前往宫中。 徐氏一眼瞥见苏清叙那袭月白色的素雅衣裙,顿时,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噌” 地一下烧得她胸口发闷。 宴会前,她精心挑选了一件绚丽华美的衣裳送了过去。 可这个死丫头竟对她的安排视若无睹,依旧执着于这素淡装扮。 “果真是变了……” 她暗自咬着牙,愈发觉得这个继女像脱缰之马,全然脱离了掌控。 然而,一想到暗中筹备的计划,她还是咬了咬牙,强行压下满腔愤懑。 罢了! 且让这个死丫头再张狂几日,等时机一到,定要她好看。 压下怒气,她难得没有再出口找茬,只带着苏鸢儿上了马车。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苏清叙面色微沉,心中却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很快,马车便到达了皇宫之中,男眷与女眷分道而行。 徐氏左右手边分别是苏清叙与苏鸢儿。 “侯夫人,二小姐,你们总算来了,奴婢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远处,一个粉衣宫女刚看到徐氏二人,便笑意吟吟地迎了上来。 宫中宴会规矩森严,虽然也会有引路宫人等在门口。 但像这个宫女这般热情的还是头一次! 这安定侯夫人和二小姐难道是入了宫中哪一位贵人的眼了? 一时间,一同前来的几个大臣夫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深思。 苏清叙不动声色地跟在徐氏身后,眸光扫过满脸笑意、殷勤招呼的宫女,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安定侯夫人的名头虽然不低,但比起宫中见惯了各色贵人的宫女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而这宫女之所以如此对徐氏二人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苏鸢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勾搭上了太子。 原主因为撞破了两个人的丑事,还被太子狠狠责罚过一番。 当时动刑的就是眼前这个宫女。 而此刻的徐氏,浑然不知女儿背后的勾当,还沉浸在明香的奉承之中,脸上的得意劲儿愈发明显。 行至一处偏殿,女眷们在此稍作休憩。 苏清叙寻了个角落坐下,冷眼旁观徐氏母女与其他贵妇人寒暄。 苏鸢儿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一身桃红色宫装衬得她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女的娇俏。 她与身旁的几位小姐谈笑风生,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正热闹间,一位身着鹅黄色罗裙的贵小姐眼眸一亮,提议道:“今日太后诞辰,又逢这打春宴,如此盛景,不如咱们吟诗一首,为这宴会添些雅趣。” 众人纷纷称好,苏鸢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浅笑,率先应下。 只见她莲步轻移,站定在厅中,妙目流转,稍作思索后,朱唇轻启:“春临宫阙瑞光扬,柳绿桃红映画堂。凤舞九天歌盛世,千秋太后寿无疆。” 诗句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夸赞之声。 “苏二小姐不愧是京城才女,这诗既应景又大气!” “是啊是啊,才情了得。” 徐氏脸上笑开了花,眼中满是骄傲,不住地颔首。 徐氏笑意未减,目光却突然转向角落里的苏清叙,话锋一转:“瞧瞧鸢儿,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情,在这大场合也毫不怯场。清叙啊,你也该多跟你妹妹学学,别整日闷在自己屋里,这般场合,也该露露脸,为侯府争些光彩,莫要总是这么不合群。” 话语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还真是一天不找事就不得闲啊! 苏清叙冷哼一声,正欲开口反怼徐氏,只见一位身着宝蓝色锦缎华服、气质雍容的夫人款步走来。 她的眼神扫过苏鸢儿,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哟,苏二小姐这才情确实出众,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有些腌臜事儿啊,可不是凭才情就能粉饰过去的。” 苏鸢儿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表情慌张了起来,徐氏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笑容僵在脸上,强装镇定道:“林夫人这话是何意啊?” 被成为林夫人的女人轻轻拂了拂衣袖,语调上扬,带着几分嘲讽:“侯夫人还不知晓吗?苏二小姐勾引姐夫的事情,如今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女眷们纷纷交头接耳,目光在苏鸢儿身上来回打量。 苏清叙很少佩服什么人,但这林夫人的嘴还真是厉害。 短短几句,便将苏鸢儿的丑事抖了出来。 倒是省了她的一番功夫! 而林夫人却并不知晓苏清叙的腹诽,见众人反应,愈发来劲,继续道:“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勾引姐夫,侯府的家教可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 眼瞧着她越说越离谱,苏鸢儿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委屈道:“林夫人,您可别乱说,我与四皇子清清白白,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 第21章 下药 林夫人嗤笑一声:“误会?当街大闹,众人皆知,这误会可够大的。苏二小姐,以后行事还是得检点些,莫要败坏了侯府的名声,也省得让旁人看笑话。” 此时,周围的贵妇人有的面露尴尬,不知如何接话,有的则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兴致勃勃地瞧着这场闹剧。 默默打量着众人的反应,苏清叙看够了热闹,这才道:“林夫人有可能是误会了,毕竟妹妹说了,只是把四皇子殿下当哥哥而已……” 又是哥哥! 自从上一次被苏清叙阴阳怪气了一番之后,苏鸢儿已经对这两个字有了阴影。 她的表情飞快扭曲了一瞬,刚要开口,但是林夫人已经冷笑道:“倒是不知淑妃娘娘知不知道自己多了这么个女儿?” 这如出一辙的嘲讽差点让苏清叙忍不住笑出声。 她好奇地看着林夫人,却发现对方正朝自己看来。 与针对徐氏母女的尖锐表情不同,此刻的她竟然带着温和的笑容。 “总之,侯夫人还是好好练练女儿吧,毕竟败坏了侯府名声也就算了,连累了四皇子那可就不好了。” 她收回视线,冷冷地看了徐氏和苏鸢儿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苏清叙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眉头轻蹙。 这林夫人对她的态度好像不对啊,难道两个人以前认识? 她静静地搜寻着原主的记忆,试图回忆。 恰巧这时,却感觉到了一道阴沉的视线。 苏清叙抬头望去,只见苏鸢儿正冷冷看着自己。 但她沦落到这地步,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 面对苏鸢儿滔天的恨意,苏清叙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找了个借口先去赏花了。 翡翠跟在她身侧,有些担心:“大小姐,方才二小姐的眼神仿佛要吃人,难道您不害怕吗?” 害怕? 心虚的人才会害怕,苏清叙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怕的? “害怕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毕竟这件事一传出去,不管是裴景行还是安定侯府,都要受影响。 她原本就打算在这次宴会上,好好给这对狗男女宣传宣传,最好能趁机解除了这桩糟心的婚约。 可哪能想到那位林夫人那么给力! 翡翠钦佩地看向她,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和从前可真是不一样了。” “这不是被生活所迫吗?” 苏清叙无奈地叹息,这母女二人真不是省油的灯。 她这才来几天,便被算计这么多次,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赏过一会御花园中盛放的百花,翡翠见人潮涌动着,及时提醒一声:“打春宴的特色席面要开始了,小姐快就座吧!” 苏清叙没参加过打春宴,此刻也是有几分兴致的。 走到举办宴席的场地,眼尖地瞥见苏鸢儿与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苏鸢儿的位置?” 翡翠定睛看向苏清叙指着的方向,摇摇头:“不是,那是大小姐您的位置,二小姐想来只是走错了,毕竟你们二人离得极近。” 这么巧吗? 她带着疑惑落座,见苏鸢儿温和地看向自己,难免意外。 “看来姐姐很喜欢这次的宴会,这么晚才回来。” 苏清叙眼神不明地盯向她:“的确还挺新鲜。” 不知为何,如今她的眼神跟那夜院中的毒蛇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苏鸢儿肩膀抖了抖,艰难地维持镇定,笑着开口:“那就好,姐姐今日这趟没白来。这桃花酒可是每年打春宴的特色,你一定得尝尝。” 她主动邀请自己喝酒? 苏清叙心中有些古怪,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多谢。” 待苏鸢儿转身与旁人寒暄之际,苏清叙不经意间扫向自己桌上的酒壶,发现壶嘴处有一抹极淡的粉末残留,再看酒液,隐隐透着一丝浑浊。 苏清叙神色一凝,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见苏鸢儿神色有些紧张,时不时偷瞄自己这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下药下到她身上,还真是专业对口了! 想到这儿,她猛地抬起头来。 此刻苏鸢儿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动作,一时没防备下,当即慌乱转过头去。 苏清叙轻笑一声,起身靠近的瞬间,将两个人的杯子调换:“多谢妹妹今日这般贴心,还向我推荐这美酒,这杯我敬你。” 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苏鸢儿狐疑地皱起眉头,只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看着她久久不开口,苏清叙已经故作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妹妹是不愿意跟姐姐一起喝这个酒吗?” 方才林夫人闹了一番,早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此时见苏清叙竟然主动靠近苏鸢儿,全都若有若无地看了过来。 迎着他们看好戏的目光,苏鸢儿脸色一变,急忙拿起杯子:“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怎么会不愿意呢?” 话音落下,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余光瞥见苏清叙同时举起了杯,眼底瞬间掀起了一阵兴奋。 她本没打算这么快对苏清叙下手,可这个女人偏偏要在众人面前让她丢脸。 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桃花酒真好喝。”苏清叙夸赞一句。 苏鸢儿更得意:“毕竟这可是出自宫中,平日里极为少见,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多喝些。” 苏清叙点点头,片刻后佯装出头疼无法忍受的模样。 见她有了反应,苏鸢儿关切道:“姐姐,你怎么样?” 苏清叙晃了晃脑袋,一揉太阳穴。“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头晕。” 药物起效了。 苏鸢儿一喜,建议道“偏殿有专供休息的地方,姐姐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我扶着你过去休息吧。” 苏清叙此刻已经完全站不稳了她用力晃了晃头,迷迷糊糊道:“打春宴正精彩,不能耽误你,你玩吧,我让翡翠陪我去。” 这倒是正合苏鸢儿心意! 不然待会儿万一发生了什么,她跟在身边,容易惹人非议。 只要苏清叙如愿进了偏殿,后续自然有人收拾她。 由翡翠扶着走进一条僻静小路,苏清叙忽然直起身。 这一动作惊了翡翠一下,她关切地询问:“小姐,你不是喝醉了吗,现下可有什么不适?” 苏清叙眼神清明地摇摇头,低声解释道:“没有喝醉,方才那酒水里有药。” 这可把一向纯良的小丫头吓坏了。 她惊呼出声:“下药?何人如此大胆,这可是打春宴,到处都是眼线!” “傻呀,这世上的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纯粹,不过你没经历过,没有怀疑自然也是寻常事。” 第22章 干柴烈火 翡翠瞪大眼睛:“那小姐,咱们要将人给抓出来吗?” 苏清叙神秘兮兮地摇头:“暂时不必,不用我们抓,她会自己露马脚。” 自己露马脚?自家小姐怎么越来越神秘了。 翡翠虽然听不懂,却也好奇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席间,苏鸢儿见苏清叙中招后,将一切事宜安排下去便畅快地坐在位置上吃酒。 只是这一放松,她比寻常吃酒吃得多,身上很快一片火热。 她迷迷糊糊扶着柱子起身,脚步不稳地往一旁花园走。 几步之后,身上的燥热难忍。 苏鸢儿眼中瞥见一方水池,在药性的驱使下,意识混沌间毫不犹豫便纵身往里跳。 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紧紧跟在她身后,见她一头扎进水池,不禁惊呼出声,动作敏捷地迅速将她从水池里捞起。 冰冷的池水浸透全身,苏鸢儿那迷离恍惚的眼神逐渐有了几分清明。 “多谢……” 感激的话语刚要脱口而出,她抬眸看清救起自己的竟是太子,神色瞬间瑟缩,慌乱地与太子拉开距离,一边语无伦次地开口:“多谢太子殿下,但是殿下你……” “鸢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般失魂落魄。” 太子满脸狐疑,目光紧紧锁住苏鸢儿,总感觉她今日的神态举止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瞧你,浑身湿透,冻得这般厉害,若不嫌弃,便靠在本宫身上取取暖吧。” 苏鸢儿身上的燥热再度汹涌袭来,体内的药性疯狂发作,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热源,理智却在拼命拉扯着她。 她这才如梦初醒,方才自己不顾一切跳下水池,绝非是因为饮酒过量,而是…… 苏清叙! 肯定是那个贱人对自己下了药。 再瞧太子此刻跟在身边,岂不是表明苏清叙今日算计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苏鸢儿心中又急又怒,恨意如熊熊烈火,恨不得将苏清叙碎尸万段。 可眼下根本不是找苏清叙算账的时候。 太子迟迟等不到苏鸢儿的回应,见她脸色愈发嫣红,似熟透的苹果,轻声唤道:“鸢儿?” 苏鸢儿在这声声呼唤中,艰难地找回些许清醒,狠狠咬了咬下唇,疼意让她勉强留存一丝理智,急切道:“殿下,今日打春宴,四下皆是人,我们实在不宜靠得太近,免得那些个有心之人瞧见,胡乱编排谣言,平白影响了太子殿下的清誉。” 太子听了这话,心里暖意流淌,只当苏鸢儿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柔声摆手:“无妨,这是在宫中,谁敢在本宫背后嚼舌根?倒是你,浑身湿透,莫要着凉了。” 说着,便要伸手为苏鸢儿捋一捋贴在脸颊上的湿发,还低声呢喃:“你这模样,真是让本宫心疼。” 苏鸢儿见状,惊恐地瞪大双眼,像是见了洪水猛兽,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慌乱地挥舞着,大声拒绝:“殿下,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这般亲昵举动,若是传出去,叫我如何自处。” 太子被她这般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开口:“鸢儿,你今日究竟怎么了?在本宫面前,何须如此见外。往日里,你可盼着与本宫亲近些,今日却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鸢儿急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带着哭腔道:“殿下与我身份天差地别,殿下自然不惧流言蜚语,可我只是一介女流,在这深宅大院、宫廷内外生存艰难。今日之事,求殿下务必守口如瓶。我身上湿透,担心染上风寒,先行告退,去换身干爽衣裳。” 话一说完,她也不等太子回应,便跌跌撞撞地转身逃离,留下太子一脸讶异地呆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满心疑惑。 苏清叙躲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苏鸢儿自食恶果落进水池,本就意外,又见她对太子这般避之不及的态度,更是满心狐疑。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鸢儿对太子那可是爱慕至极,心心念念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后。 但就在两个月前,突然改变了态度,反而盯上了四皇子。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清叙来不及深思,眼瞧苏鸢儿跑远,她急忙附在翡翠耳边交代了两句话。 翡翠瞪大双眼有些不解,但小姐说的一定是对的,转身照办。 苏清叙则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苏鸢儿。 苏鸢儿衣衫半褪,脸颊酡红,浸湿的衣裳下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愈加急促。 感受着身体的不适,她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心中已经将苏清叙咒骂了千百遍。 一定是这个贱人做的手脚! 她咬着牙,穿过一条长廊,正暗自庆幸此处无人悄摸躲在假山后想着对策。 只见树影婆娑间,一男子逆光而来。 这里怎么也有人? 苏鸢儿心中警铃大作,四处遥望想躲。 然而腿软的使不上力气,嘴边呜咽变成呻吟。 见男人越来越近,苏鸢儿当即紧咬下唇捂住脸跌跌撞撞逃去。 “鸢儿?” 而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苏鸢儿闻声身子一顿,随即猛然转过身:“景行哥哥。” 她眼带惊喜,说着便柔若无骨地扑进了裴景行怀中。 “鸢儿……” “帮我!” 但苏鸢儿已经失去了理智,此刻她面带跎红,做出了一副邀请的姿态。 她本就生的貌美,再加上两个人早已经“互许终生”。 眼下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裙下风光一览无余,裴景行看直了眼,理智瞬间褪去,狠狠地吻在了那张红唇上。 两人干柴烈火,苏鸢儿又中了催情药魅惑到了极点,眨眼的功夫衣衫全褪。 另一处假山后。 苏清叙透过孔洞看的清晰,啧啧两声坏笑摇头。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除了苏鸢儿谁能给我上演一出大庭广众的好戏,好人呐。” 第23章 做妾 不过片刻,翡翠也回到她的身侧,顺着她的目光也瞧见了痴缠的两人,吓得眼珠险些凸出来,下意识就要叫出声。 苏清叙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收着些,待会儿该脱臼了,我可不管治啊。” “叫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好一会儿翡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办妥了小姐,他们……” 这边翡翠话音刚落,那边便传一阵嬉笑打闹声音,互相打趣好不热闹。 一众贵女结伴而行,走在前头的还有那位林夫人和明武侯夫人,也就是太后的亲妹妹,苏清叙找了个机会带着翡翠混进末尾。 “呀!那是什么?” 一人余光瞥见交缠在一起的躯体,身躯一震惊叫出声。 “何人在那?” 一位贵女大着胆子走上前,未得到回话又凑近了些,当即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余下之人见状紧跟其后。 两人便赤裸地暴露在众人眼中,多数贵女尚未成婚,红着脸害羞别过头,又忍不住好奇去看。 “光天化日竟做如此苟合之事,成何体统!” 众人率先瞧见的是苏鸢儿的脸,只见她眸中充斥着欲色,即使听到了人来也毫无反应,双手双腿更是使劲儿往裴景行身上攀。 裴景行一个激灵吓得浑身瘫软,跌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朝着明武侯行礼。 明武侯夫人面色沉寂,稍微侧身了些道:“老身可经不起四殿下的礼,这偌大的皇宫屋子院子不够用还是祖训祖戒背的不够多,殿下光天化日做出此等行径,当真是给皇家长脸。” 明武侯夫人虽非皇室,但与太后关系亲密,加之明武侯一代武将,自身更是有诰命加身,身份非同一般。 “殿下……二妹妹……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而看着这一幕,苏清叙也知晓该自己上场。 她看好戏的表情一变,当即捂住心口一阵抽痛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泪珠在眼眶中打转,语气悲戚,生怕有人瞧不见她精湛的演技。 “你们二人若是情投意合告诉我便是,我岂是夺人所爱之人?这是要将我架在火上烤,要剜我的心啊!” 苏清叙黛眉微蹙,泫然欲泣,似乎大受打击被林夫人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对上林夫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她眉头一皱,顿时有种小伎俩被看穿的感觉。 糟糕,难道玩脱了? 不过这林夫人之前的表现似乎是站她这边的,想来应该不会戳穿自己。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裴景行倒是不在乎苏清叙如何想,但他在乎名声啊。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只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但苏鸢儿却管不了那么多,此刻她身上药效还没有过,一个劲儿的拉扯裴景行:“景行哥哥,我好热,你不要走,你答应过鸢儿要娶我的。” 她看上去柔弱纤细,但这个时候力气竟然大到裴景行挣都挣不脱。 明武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好,很好。” 她抚上苏清叙的手,低声安慰:“孩子你放心,此事一定给给你个公道,还不拿两套衣服给四殿下换上,丢人现眼!” 两人衣衫撕扯间早就碎了,双手怎么都捂不住。 不用苏清叙多说什么,明武侯夫人便将此事告知了皇上皇后。 帝后自然震怒。 此等皇家丑闻还发生在太后诞辰上,简直荒谬至极。 裴景行和苏鸢儿被拖到帝后面前。 而裴景行理智尚存,再加上来之前已经整理了一番,衣衫还算整齐,但苏鸢儿便凄惨很多,白皙的肌肤露出大片,仅能遮羞。 皇上坐在上首,表情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裴景行一向温润如玉,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之一,但却没曾想到竟然做出了这等丑事。 而气氛沉寂间,苏鸢儿总算找回些理智,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尤其是看到苏清叙哭得伤心的模样,面容扭曲加重了恨意。 “是你!是你陷害我!你这个恶毒的蛇蝎女人。” “皇上,皇后娘娘,请明察,是苏清叙陷害我,我才……皇上您要替我做主啊。” 苏清叙一顿,当即收敛了哭意:“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我还能左右你们不成?是我逼着你们苟合的吗?再者说证据呢?口说无凭。” “我,我……” 苏鸢儿脸上变幻莫测,她总不能说是她想给苏清叙下药,结果被调包了吧。 “够了!” 皇家丑闻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已经够糟心的了,皇上只想趁早结束这场闹剧。 两边大臣气定神闲望着这一幕,多少年没有出现如此精彩之事了,自然要瞪大眼睛吃瓜。 唯有少数的四皇子党心中不愉又不敢表现出来,恨铁不成钢。 话音落下,皇上与皇后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苏鸢儿的厌恶。 “老四尚未娶妻,待他成婚后,苏鸢儿再入皇子府吧。” 成婚后再入皇子府,那不就是个没有名分的妾室。 苏鸢儿接近裴景行是奔着当皇后去的,一个妾室怎么当皇后? “不,不。” 苏鸢儿连忙摇头,她不能前功尽弃,不能以妾室的身份入府。 然而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 是非对错,她是不是被陷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皇上。” 苏清叙跪在正殿中央,垂头道:“臣女识字不多,但也知廉耻懂礼仪,实在做不到未婚夫与亲妹妹私下苟合心中无怨,更不能接受与妹妹共侍一夫,还请皇上收回婚约旨意。”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威严点头—“老四做错了事,自不会委屈了你,不过你倒是个实诚的,便如你所愿,苏家嫡女苏清叙与四皇子婚事就此作罢,从此莫要再提,四皇子当众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杖责二十,老老实实待在你的皇子府反思。” 话音落下,他冷冷看向一旁的苏侯爷:“安定侯,你还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被他充满压迫的视线盯着,苏侯爷冷汗直冒,又不敢与皇帝顶嘴,只能硬生生剜了苏清叙一眼,连声认罪。 这一切都被裴玄褚尽收眼底,更没有错过苏清叙那抹得逞的笑意。 想起疗伤那晚她脾气大的都能把房子掀了的模样,顿时哑然失笑。 看来这丫头不仅在他面前厉害,对她这继妹也够狠的。 还真是小看她了! 第24章 家宅不宁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苏鸢儿被送回侯府。 毕竟是太后诞辰其余人不好早退,直至宴会散去,还有人在定远侯跟前调侃此事,使得苏侯爷颜面尽失。 安定侯府。 苏侯爷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苏鸢儿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逆女!” 他不明白平时里如此乖巧听话的一个人,今儿怎么闹出这等子大事。 明明之前还跟太子关系不错,怎么转眼间又跟四皇子搅在一起,还闹出了如此丑闻? “父亲,是苏清叙,是她给我下药陷害于我,我是无辜的。” 苏鸢儿跪在地上,提起“苏清叙”三个字时,眼中全是恨意。 春药是她亲自下给苏清叙的,可对方却半点问题都没有,反倒是她中了奸计,以至于名声尽毁。 一定……一定是那个女人将酒调换了! 思及此,她猛地抬起头,柔弱的脸上铺满了泪痕:“我自小被母亲教导要守规矩,不能给侯府抹黑,又岂会昏了头做出这种有辱门风之事?反倒是姐姐,自从那日从庙里回来便性情大变,平时她根本不屑与我来往,可在宫宴之上却非要向我敬酒,其中的心思,鸢儿不愿多想……” 她的语气哽咽,单薄的身子更是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苏侯爷本就偏疼她,听着这番辩解,方才还满脸恼恨的表情一滞:“此话当真?” “说来宴会之上大小姐的确特意给二小姐敬过一次酒。” 正当他迟疑间,苏鸢儿身旁的侍婢立刻小心翼翼道。 苏侯爷脸色一变,眸中涌出怒火:“去,把大小姐给我带过来。” 在宫宴上对上苏鸢儿眼神时,苏清叙就知道此事还不算完,因此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她刚一进门,苏侯爷的怒斥便传了过来:“混账,还不跪下!你可知错?” 苏清叙顿觉好笑,原主这一大家子就跟脑袋有包一样。 今天这事怎么看都是苏鸢儿的错,这也能找上她? “父亲,有事直说便是,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一看到她,苏鸢儿双目陡然赤红,似要将她给吃了:“贱人!” 她尖叫一声,猛地扑到苏清叙身前。 但还没动手,就被一脚踹开,捂着肚子痛苦哀嚎。 “混账,我还在这里,你就敢对你妹妹动手,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苏侯爷眼睛一瞪,当即愤怒道。 可苏清叙眼皮子都不想掀:“有区别吗?反正父亲也从来没有教养过我。”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苏清叙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到她头上来。 真当她是软柿子吗? “你!”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反驳自己,苏侯爷面色阴沉,就要动手。 但却被徐氏拦了下来:“侯爷,您别生气,大小姐年纪还小,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这才做下了错事,如今皇上罚过鸢儿了,咱们就将这件事揭过去吧。” 徐氏这么多年在京城的好名声不靠别的,全靠一张嘴胡编乱造。 短短一番话,看似在维护苏清叙,但却把下药这个帽子给她扣死了,不仅如此还提到了皇上的责罚。 一时间,苏侯爷再次想起了离宫前皇上冰冷的眼神,身子猛然一抖:“你这个逆女,就会害人……” “到底是谁在害人?” 苏清叙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说我陷害又拿不出证据,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在宴会上带春药,究竟是谁陷害谁还是问问你的好女儿吧,毕竟某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倒扣屎盆子,又当又立,真是令人作呕。” 听着她的嘲讽,苏鸢儿气得半死。可偏偏小腹还在疼痛,根本腾不出力气反驳。 徐氏心知如今的苏清叙不好对付,干脆旧事重提:“侯爷,且不管此事,刚才鸢儿有句话说的对,大小姐自从庙中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怕不是让小鬼占身中了邪,若真如此咱们可得早做打算找个驱邪的师傅过来,莫要让这小鬼继续霸占姑娘身子,弄得家宅不宁,您在皇上那头儿也失了脸面。” 苏侯爷一愣,怔怔地看了苏清叙一眼,眸中越发复杂。 这些年他虽然对苏清叙关心不多,但却也了解这个女儿的性格,极为温柔胆小。 但这些天却却改了性子,屡屡闹事。 说不准还真是中了什么邪! “夫人所说不错,来人,把大小姐抓起来押上!今日就让邪物有来无回……对了记得把嘴也绑上,省得鬼话连篇霍乱人。” 这下,苏清叙再也忍不住气笑了。 一想到原主从前为了讨这个渣爹满意,处处努力的模样,就为她觉得不值。 而随着苏侯爷的一声令下,一旁的侍卫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这位大小姐在府中一向不受待见,说好听点是侯府嫡女,但难听了根本就是猪狗不如,谁都能上去踩一脚。 如今虽然变了性子,但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 既然侯爷亲自下了命令,只怕她也翻不了身了。 众人手持刀枪恶狠狠扑向苏清叙。 就在此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横冲直撞跑了过来,双手一张挡在苏清叙身前。 正是苏钰。 侍卫吓了一跳,连忙收手,手足无措地看向苏侯爷和徐氏。 “不许你们欺负姐姐,姐姐才没有中邪,她是好人,我决定不会让你们欺负她的。”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着,抽空还不忘用一双晶亮而坚定的眸子看着苏清叙:“大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徐氏气得差点一口气天人永隔,手指颤抖:“钰儿过来,你大姐姐被小鬼缠身,爹娘这是帮她呢!”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亲姐姐挨欺负了不说,反倒跑去帮一个外人。 定是苏清叙这个贱人给灌了什么迷魂汤,和她那个娘一样,都会些勾引人的狐媚子手段。 徐氏眉眼中戾气加深了几分:“赵嬷嬷,快把公子拉走。” 赵嬷嬷哄着骗着好话说尽,然而苏钰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紧紧抱住苏清叙的腿:“我不,我就要和大姐姐在一起,大姐姐才没有中邪,是你们,是你们想要害她……大姐姐你先走,不要被母亲抓到了,我帮你拦着他们。” 第25章 保护大姐姐 这幅和她大声密谋不背着人的操作将苏清叙逗笑。 心中不由得感叹,渣爹和徐氏这样的烂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如此心地纯良的孩子的? 若是在现代,她非得去做个亲子鉴定不可。 “疯了全疯了,赵嬷嬷你在看什么?还不赶快动手把小公子拉走。” 徐氏捂住心口,声音颤的不行。 赵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撸起袖子如同饿狼扑食就要将苏钰从苏清叙身上扒下来。 苏钰胳膊被掐疼了嚎啕大哭着,四肢扑腾往苏清叙的方向去。 本有些心疼的徐氏见如此,更狠下心不管不问,甚至还琢磨着要将苏钰送出府去教养一段时间,好能让他明白何为远近亲疏。 “住手!” 苏清叙眼底凛冽的杀意一闪而过,一把拽住赵嬷嬷的衣领,反手甩了对方两巴掌。 “啊!” 没想到她在侯爷面前也敢动手,赵嬷嬷惨叫一声,就要往后退去。 但这还没完,苏清叙眸色越发冷凝。 她对这一家子极品忍耐力已然到了极限,正好杀鸡儆猴先拿赵嬷嬷开刀。 她眼神凌厉,手一动扯过对方的双臂背到身后,将其双手交叠狠狠一拽。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赵嬷嬷的胳膊软地垂了下去。 苏清叙冷哼一声,抬脚猛然踹到她的屁股上。 猝不及防下,赵嬷嬷径直奔着徐氏倒去。 “夫人小心!” 苏侯爷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将其拉开。 而此刻,赵嬷嬷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见状,苏父口水咽得急呛了一瞬,心底骇然。 果真如同夫人所说,这丫头是被小鬼缠身了,否则一个乖乖巧巧任人拿捏的闺阁女子怎么会有如此俊的功夫? 而徐氏已然脸色惨白,她紧紧拉着苏侯爷的胳膊:“侯爷!大小姐身上一定有东西,今日若不拿下往后侯府永无安宁之日。” 此话正中苏侯爷下怀,他手撑着桌子支撑力气,吩咐道:“给我抓住大小姐,每人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刚才众人还被苏清叙亮出的那一手吓了一跳,可有钱勾着,他们早就顾不上害怕了。 然而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在苏清叙眼中不过是过家家,逗乐尚且能笑一笑。 她身子弯曲,后背弓直双手撑地躲过一人横扫过来的棍棒,翻身飞踹一脚,冲过来的侍卫立刻带着门框倒飞出去,砸在院内冰凉的平青石板地面上。 “啧。” 她眉眼冷漠,主动出击,又是一人倒飞出去,这下带走另一边的门。 门框处空空如也,微风灌进来夹杂着冷意。 苏清叙拍拍手,勾唇一笑:“这下对称了。” 余下人不敢单打独斗,一蜂窝冲了上去。 很快,苏清叙被人群包围埋没,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众人哀嚎。 侍卫通通倒地,而她却毫发无损还在原地站着。 她的表情冷肃,身上杀意扩散,怎么都收敛不住。 “大姐姐,你好厉害!” 正当她抬头望向苏侯爷三人,准备动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奶音。 苏清叙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小家伙双眸亮晶晶的。 此刻,他的小脸上还带着两道泪痕,但却冲过来抱住苏清叙安抚:“大姐姐教我功夫好不好,我学了功夫就能够保护你了。” 苏清叙心底划过暖流,眉眼间的杀意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柔和:“好,我教你!” 她俯身抱起苏钰肉嘟嘟的身子,这才看向了对面表情大变的苏侯爷:“苏侯爷,我人间一遭数十年,今日还真是开了眼了,苏鸢儿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与我的未婚夫行苟且之事,这是明武侯夫人亲眼所见,皇上亲自论断的,你却不管不顾听信她一人所言,不由分说将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 她的视线扫过地上的苏鸢儿,毫不客气道:“同样都是你的女儿,衣食住行上偏心也就罢了,怎么,她伤风败俗也要将我定罪浸猪笼?钰儿一个孩童尚且比你看的明白,我看你是眼盲耳聋心瞎。” “还是说……” 苏清叙故意拉长语调:“其实你是对皇上的处罚不满意才怪罪于我?” 苏侯爷面色铁青,这话他怎么敢接。 要是应下来就是他有二心想要造反,可若不是传出来也会有他苛待嫡女的名头。 憋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气得拂袖离去。 徐氏自然不甘心,她看了看苏清叙怀中的苏钰,眼中满是愤怒:“钰儿,你给我过来……” 但小家伙就像是听不见一般,死死抱着苏清叙的脖子,愣是不看她一眼。 无奈之下,徐氏只好叫人把苏鸢儿抬走,自顾自抬步去追苏侯爷。 “侯爷,难不成咱们就这么算了?她妖言惑众万一在外人面前说什么,侯府以后该如何自处啊。”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苏侯爷面色铁青:“你说如何?你告诉我该如何?这个逆女就差把我有心造反抗旨不尊说出去了,若是再继续下去不止苛待女儿,皇上都得对我心生猜忌,你说说几个脑袋能承受住皇上的怒火。” “侯爷……” 徐氏语气柔缓下来,这个家能治得了苏清叙的也就只有侯爷。 他俩再不统一战线,侯府就真成苏清叙的天下了。 “我有一计,定能万无一失叫苏清叙自己露出马脚。” 苏侯爷停住脚步:“什么?” 徐氏眼中幽芒闪烁,语气尽显狠厉:“咱们不明面上来就是了,暗中请道观的大师过来做法事,等小鬼露出马脚,届时众人就会知晓苏清叙是被小鬼缠身,以往的所作所为与侯府没有干系。” “可是这件事闹大了怕是不好看……” 苏侯爷眉头拧紧,似有犹豫。 徐氏急急开口:“您要教训她也是应该的,旁人说不出一句苛责的闲话来。” 她黛眉紧蹙,方才气急败坏的模样似乎都只是旁人的幻觉:“主要我也是为了大小姐好,没事最好,若真中邪正好可以驱邪,好让她恢复原本乖巧懂事的模样。” 苏侯爷低头沉思片刻,下定了决心:“此事你去办吧,切记别让那逆女发现,要是被她知晓肯定又要散布谣言乱说。” “侯爷放心。” 徐氏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26章 除魔 夜幕降临,黑夜中蛙声蝉鸣声清脆响亮,今夜空中紧紧挂着几颗星星,衬得夜色更沉。 刚才大闹了一场,苏钰被吓坏了,一直抱着她不肯撒手。 苏清叙干脆把她接到自己的院子里住,刚将小孩儿哄睡,院外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挑挑眉,悄悄地打开了窗户,便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草丛中四处张望。 对方猫腰走到院里的一棵榕树下,低头不知在挖埋些什么。 “还不死心!” 她眸色一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是徐氏派来的人。 苏清叙轻笑一声,正准备出门的动作一滞,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更好玩的主意。 “不是说我中邪了吗?那就成全你们……” 她换上一身白衫摘下发髻,披头散发又将长发揉搓的更凌乱些遮盖住脸。 在草丛的掩护下“飘”着到那人身后,随即双手挺立绷直,诡异地笑出了声。 那人正在埋头苦干,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跌坐在地,刚一回头,便看见一张长满头发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一眨眼的功夫就逼近面前。 “你……你是谁?” 他瞪大双眼,双腿不住地向后蹬着。 “你家夫人不是想见我吗?现在我出来了……” 苏清叙的声音空洞,似乎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明明近在咫尺又似从天边来。 月光倾洒而下,隐隐约约照亮她的半边身子,另一半边笼罩在阴影之下瘆人的紧。 男人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似乎下一刻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小姐?” “是我!” 苏清叙阴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完蛋了,大小姐真被鬼上身了。 “啊!”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惨叫一声,当即昏迷了过去。 苏清叙撇嘴踢了他两下,见他一点动静都没有,眼中闪过一起不屑:“菜鸡,这就吓晕了。” 她的视线移动,顺着挖开的坑洞看去,这才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娃娃。 只有巴掌大小,但身体上却刻着一串字,正是苏侯爷的生岑八字! 苏清叙不屑地嗤笑一声,将娃娃抛入空中又掉在手心把玩:“还以为多高明的手段,就这?不是说古人都是宫斗宅斗的高手吗?一点新意都没有,懒得喷。”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迅速跳出了院子,直奔了徐氏的院子。 翌日。 一大早苏清叙就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大声唱和念念有词。 她周身萦绕着戾气,蒙着被子想多睡会儿,那声音却在耳边越来越响。 而此时,苏钰已经洗漱好乖巧坐在窗前读书。 她恶趣味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直到将他揉成了炸毛,这才收回了邪恶的手。 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道袍白发须眉仙风道骨的道士,看气势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手中捧着香炉,身后跟随四个小道士,分别捧着木剑,拂尘,和两个黑黢黢不知是何物的东西。 正装腔作势与苏侯爷和徐氏说话。 “这侯府内黑雾缠绕怨气冲天,恐怕隐藏着极为恐怖的邪祟,致使侯府有霉运是轻,假以时日妖孽修为增加害人性命,届时整个侯府都要灭门啊!” “贫道为苍生大义自愿过来驱邪,不收取分文银钱。” 苏侯爷神情随之变化深信不疑:“那依道长所言,这邪祟究竟是谁。” 老道拿过拂尘迈着四方步捻起一抹香灰散在空中,拂尘突然不受控制地指向从屋内走出来的苏清叙身上。 “侯爷快退后!此人正是邪祟!” 苏侯爷恍然,附和道:“道长厉害,不瞒您说这正是我长女,近日行为怪异与从前性格迥异,我还以为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关心不足才导致性情大变,没,没想到竟是邪祟?” “不错,邪祟上身会将身体主人的灵魂慢慢吞噬,敢问侯爷,大小姐性情大变多久了?若是时日不多还有救,若是时间过长灵魂遭受蚕食,怕收服邪祟后,大小姐不死也会变成傻子。” 变成傻子? 这不正合了他的意。 苏侯爷脸色一变,痛苦万分道:“请道长出手祛除邪祟,就算叙儿痴傻我也会好好待她,把她嫁给一户好人家。” 闻言,苏清叙顿觉好笑。 如果不是昨日亲眼见到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她还真要以为这是一个好父亲了! 她似笑非笑道:“道长好大的功力,仅凭肉眼凡胎就能够辨识人与邪祟,小女子佩服佩服,不知道长出身何处,说不定我还认识你们老祖宗呢。” “放肆!区区邪祟口出诳语,我出身何处你一个邪祟还不配知道。” 老道猛地抬起手中长剑,怒目相视。 “苏侯爷,你这是从哪里请来的戏子,别是坑蒙拐骗之辈,被人骗得连家底都不剩就闹笑话了。” 但苏清叙倚靠在门上,不仅不慌,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实不相瞒我也会些道法,我观你印堂发黑鼻歪眼斜耳朵肥大,加之颧骨过高嘴唇薄,今日恐有血光之灾,侯府这一趟怕是有来无回。” 老道被苏清叙的话激怒,梗着脖子青筋暴起:“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妖孽,待我将你收服看你不跪地求饶。” 老道接过徒弟手中的桃木剑,围着苏清叙转圈的同时一阵比划,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句子。 四个徒弟习惯了这种场面,十分配合,跟在老道身后做同样的动作。 声音越来越大,响彻整个院子。 生怕让人不知晓侯府在做驱邪的法事。 但奇怪的是,面对他们如此大的阵仗,昨天还攻击力十足的苏清叙竟然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傻了。 他就说嘛,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有多大的能耐? 在来之前,侯夫人竟然还特意叮嘱他要小心! 这有什么可小心的? 老道不屑一笑,刚准备上前,但却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中。 那双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一对上,他就好像被吸进去了一般,根本移不开。 “哼……” 他的身体一抖,就像是夜半睡觉遭遇鬼压床,分明神志清醒但控制不住身子。 片刻,老道的瞳孔涣散,陷入迷惑迷惘当中。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口中长句越念越快。 众人莫名心慌,察觉不对劲。 尤其徐氏心脏扑通跳个不停,试探性问道:“怎么样了道长?” 第27章 竟然是她? 可她的话刚一出口,被徒弟呵斥一声:“师父做法事之时不可打扰。” 徐氏讪讪闭嘴,心中极为不满。 这人是她亲自找来的,自然知道底细。 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罢了,演戏这么入迷,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而就在她腹诽之时,老道猛地停住动作,身体僵硬胳膊悬于空中直直指向东方。 见状,徐氏心头又是一跳。 尤其是苏清叙气定神闲的模样更让她惴惴不安。 “侯爷,我看道长今日有些困乏,不如明日我们再请他来做法事吧。” 苏侯爷皱起眉头,未等他开口说话,老道已经直勾勾地朝着门外走去。 “邪祟,那里有邪祟,邪祟……” “我要去除邪祟。” 几个徒弟跟随老道坑蒙拐骗多年,经验极为丰富,当即配合地跑到前面开路:“我师父说那里有邪祟就一定没错,还请侯爷和夫人一同前往。” 苏清叙的院子就在这里,他还要往哪儿去? 徐氏脸色微变,急忙伸出了手想要阻止。 可老道像是中邪似的,脚步极快,一路穿过堂院,冲进了徐氏院中。 他的目标明确,径直蹲在一处百合花下徒手开挖。 不一会儿,还真叫他给挖出来了东西。 “这,邪祟,收……” 老道将巫蛊娃娃高高举起,看清面貌的众人顿时脸色煞白。 徐氏瞪大眼睛,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冲过去就抢。 但苏清叙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她脚步轻巧,猛然接过巫蛊娃娃念出上面的生辰八字:“呀,这不是父亲的生辰八字吗?传说被下蛊之人会不得好死,娃娃身上插满银针连缝隙都没有,你是想让父亲万箭穿心而死啊!” 她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清脆的声音霎时传遍了整个院子:“母亲你盼着父亲死也用不着如此下作手段,难道你不知我朝明令禁止巫蛊之术?” “不,你胡说,侯爷莫要听她满口胡言,我怎么可能害你。” 徐氏身体僵硬,急忙想要辩解。 可苏清叙却佯装惊讶捂住嘴巴:“证据确凿也能赖账啊,还是说其实中邪的就是你,母亲……” “胡说八道!” 徐氏脑子已经转不过弯了,这东西分明应该出现在苏清叙院子中的…… “我和侯爷夫妻多年感情甚笃,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来啊严查府上众人,尤其是大小姐的院子可得好好搜搜。” 而她话音刚落下,老道已经大喝一声:“妖孽,看剑!” 他说着,便举起桃木剑直挺挺冲向徐氏。 徐氏惊叫一声闪躲,却还是划到了胳膊,火辣辣的疼。 四个徒弟彻底傻眼。 怎么和剧本不一样! “妖孽残害性命,加害侯爷,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老道大吼一声,拼了命与徐氏撕扯在一起,霎时间场面一阵兵荒马乱。 这下众人彻底顾不上苏清叙了。 她轻笑一声,有些可惜出门前没揣一把瓜子。 毕竟看戏和嗑瓜子最配了!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闲着,指挥的口干舌燥。 “道长加油啊!马上就能收服邪祟了。” “左勾拳右勾拳,对对,往她下盘打。” “道长你的法器呢,你的香灰呢,都利用起来啊!” 院子里鸡飞狗跳,一个个神情紧张,唯有苏清叙一人轻松的不得了。 四个徒弟追上去试图阻拦老道,那可是金主,万一打坏了别说挣钱,怕是还得把小命赔进去! 可老道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四个人愣是没能制服。 “来人,赶紧把他给我抓住!” 苏侯爷脸色阴沉,大喝一声,叫来侍卫把老道擒住,才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徐氏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平日里端庄贤淑的模样。 此刻的她也已经明白过来,这一切想来都是苏清叙搞的鬼。 她咬着牙,恶狠狠地抬起头就要开口。 可苏清叙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笑眯眯道:“有功夫骂我不如去换身衣服,堂堂侯夫人像个市井泼妇成何体统?想必明日夫人与道士大打出手的新闻就会在坊间大为流传。” 这下,徐氏彻底变脸,她平时就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徐氏当然不敢赌,她自认为算无遗漏的计划,每次遇到苏清叙都会出错。 如今她已经有了阴影! 正当她骑虎难下之时,苏侯爷不耐烦地开口了:“行了,赶紧去换身衣裳。” “把这五个人关起来严加看守。” 此时,老道中了苏清叙的催眠术还没有彻底清醒,但徒弟们却坐不住了。 “分明是你们请我们来做戏的,出了岔子大不了酬劳我们不要了,凭什么关押我们?” “就是,别以为你是侯爷我就怕了你们,我师父还有好几场法事要做,王公贵族应有尽有,耽误了吉时你们担待得起吗?” 听着他们的威胁,苏侯爷猛然皱起眉头。 苏清叙不听话便罢了,几个不知所谓的刁民也敢威胁他! 好大的胆子,真当侯府吃素的不成。 “哼,押下去!不许给他们吃喝,我到要看看谁能来找本侯的麻烦。” 对于师徒几人的遭遇,苏清叙并不在乎。 “父亲,巫蛊娃娃这事还没有说法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娃娃,上面的几根针猛然掉落在地上,发出几道清脆的响声。 苏侯爷右眼皮跳动,沉吟道:“你母亲说了是有人陷害,那排查府中下人便是,定要还你母亲清白。” 苏清叙眸光骤然冷了下来,猛然松手。 巫蛊娃娃掉落在地,她却眼睛眨都不眨,狠狠把娃娃碾进地里:“苏侯爷还真是偏心,说我中邪就喊打喊杀,母亲中邪便轻拿轻放,该说你对母亲一往情深呢还是生性凉薄女儿的性命都不在乎。” 眼睁睁地那只娃娃的脸被重重踩扁,苏侯爷只觉得自己的脸也隐隐作痛起来。 “从前我便说过少来招惹我,你们非不信,今日只是一个开头,明确的说,你和徐氏的好日子到头了,好好享受几天,指不定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第28章 换血 说完苏清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只留下苏侯爷气得不断颤抖,脸色像死了几天似的难看。 他瞪着在场众人,阴沉吼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下人一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纵使如此,苏侯爷还是不肯罢休。 他怒气冲冲地回到书房,胡乱砸了一通还不够,又和徐氏吵了许久。 最后才出了府,不知去向。 徐氏自尊心受挫,既怕苏清叙会将事情传出去,又伤心于丈夫对她的态度,愤怒之下,找由头将院中的下人都责罚了一遍。 这些事情经过翡翠添油加醋的加工传到苏清叙耳中,但她之前一笑了之。 这才哪到哪,她要让苏侯爷和徐氏知道什么叫报应不爽。 “差点把苏鸢儿给忘了,她养伤也别闲着。” 苏清叙摩挲着下巴,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 当夜。 苏鸢儿睡觉时从枕头底下找出一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几人心知肚明始作俑者是谁,却都不敢抬到面上去,只能忍了下来。 只不过把人吓了一通之后,苏清叙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苏家人做事越来越过分,前脚她解除婚约,解决巫蛊之事,后脚他们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新招数? 徐氏和苏侯爷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错处,她必须给自己找个退路早做打算才是。 正当她闭眸想着要不要再给苏侯爷添一把火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苏清叙眸光一冷,警惕起身:“谁?” “苏小姐好敏锐。” 小五自认为最近轻功又进步了些,可惜还是没能逃过苏清叙的耳朵:“苏小姐,深夜叨扰实在抱歉,我家王爷的病又复发了,还请您去看看。” 他的声音急促,脸上的表情极为惨白。 苏清叙皱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距离上次药浴还不到五天,裴玄褚的伤应该没有这么轻易发作才是。 不过看着小五神色焦急,她也来不及多问,迅速披上长衫,两人鬼魅一般在黑夜中疾驰。 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先前疗伤的府中。 苏清叙轻车熟路来到木屋前,一开门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 床上的男人眉头紧锁,死死地蜷缩着身子,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苏清叙一惊,想要拉过裴玄褚的胳膊。 但男人意识分明已经不清晰了,却在察觉到人靠近的刹那,一掌拍了过来。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苏清叙身形微晃,猛然躲过这致命的一掌,反手按住了他的脉门。 而刚一入手,她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气血亏空脉象虚浮,不仅身上的毒素扩散了,那双刚有些好转的腿比之原来恶化的还要严重。 这也就是她,但凡换个人来,当场就能宣布裴玄褚的死期。 苏清叙气不打一处来,捏了捏他的肩膀,发现果真有好几道刀伤。 不仅如此,还有半截儿剑插在臂膀上。 因为她的动作,处于半昏迷中的裴玄褚下意识闷哼出声。 但苏清叙却更加生气,她费了那么一番功夫才止住他身上的毒素扩散。 就这么短短几天,一朝打回了解放前。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竟然还莫名其妙多了一种毒素。 靠……还真会为难她! “发生了何事?他的伤势怎么如此严重?” 苏清叙一边询问一边消毒,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动作干脆利落拔下半截儿剑身。 霎时间,血液喷涌而出,一旁的小五看得抓耳挠腮,却死活不肯开口。 苏清叙反手扔下纱布,眉宇冷淡:“不说也可以,他再这样下去神仙都难救,反正最后死的又不是我。” 话音落下,她竟然真的双手抱臂,默默欣赏起了美男青筋暴起,汗水打透衣衫的样子。 小五脸色一变,拽着她的袖子哀求道:“苏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想想办法救救王爷吧,他都快疼晕过去了。” 苏清叙冷哼一声:“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现在疼?晚了!这两种毒素扩散的快,两者相交光靠把脉我辨认不出什么毒素,问你也不说,我如何能对症下药?”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裴玄褚的情况却愈加严重,一口黑血吐出。 他捂住胸口大口喘息,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衣衫又被鲜血染红了许多。 一时间,室内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让人生理不适。 “苏小姐您帮忙想想办法,只要能救下我家王爷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实在是今日之事涉及密辛不能轻易宣之于口,而且……而且王爷不是故意不说,是怕将您牵扯进来遇见危险。” 小五声音哀戚像是要哭出来,见苏清叙不为所动,干脆跪下来哐哐磕两个响头:“苏小姐,您医术高超,先前有办法治王爷的腿,现在定然也有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求您了。” “罢了罢了。” 苏清叙无奈摆手,她倒不是真的生气。 说到底,裴玄褚与她也只有几面之缘。 只不过她接下来提出的办法太过危险,若是不提前打好预防针,只怕他们不会轻易接受。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被毒污染,又添了两种新的毒素,我目前查验不出来是什么毒,也就配不出解药,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便是——换血。” 果不其然,小五当即震惊地抬起头:“这是何意?” 苏清叙也知道这个法子对于古代人来说可能有些惊世骇俗。 可裴玄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短短几天时间,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如果不换血,根本活不下来。 她叹息一声:“顾名思义,全身都要换上新的血液才能活下来,但是此法十分危险,手边儿没有医疗设备和工具,我只有一成的把握。” “一成……” 此话一出,小五瞪直了眼睛。 那这样看来,换与不换岂不都是个死? 苏清叙何等敏锐,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 “不过到底要不要换,还得看你们王爷,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 毕竟她手边没有手术工具,哪怕裴玄褚真的同意了,她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还好……毒素蔓延仍需一段时日。 苏清叙缓缓低头,表情凝重。 这裴玄褚到底招惹了什么人?这身上的伤,处处都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他能活下来全靠命大! 第29章 外祖父病危 怀着疑惑,她手下动作倒是半点没有停歇。 等处理完伤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好了,只要好好休养,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就在苏清叙开口之时,原本闭着眼睛的男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的眸光幽深,定定地看了苏清叙一眼,这才冷静道:“这次多谢苏小姐了,小五,送她回去!” “主子……” 小五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男人一个眼神给打断。 小五一怔,苦涩从眼神中蔓延到嘴角,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带苏清叙离开。 “苏小姐莫要跟我家主子一般计较,这事儿……唉。” 苏清叙摆摆手并未在意,她不是个爱听八卦的人,那会儿只是气急了。 她垂着眼眸,想起刚才男人看自己的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 的确是个美人,只不过……蓝颜薄命! 深夜宵禁。 路面上静悄悄的,耳边只能听见虫鸣声,月光倾洒而下,在苏清叙身上镀上一层辉光,将其整个人衬得越发清冷淡漠。 夏日的风微暖,吹拂到身上很舒服。 道路旁柳树枝丫随风飘扬,带来一阵清香。 若非担忧裴玄褚的身体,苏清叙很愿意享受这惬意的时刻。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吵闹声,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分外清晰。 苏清去抬头望去,顿时有些好奇问道:“那是什么地方?现下不是宵禁了吗?” 小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道:“是京城的驿馆,专门接待外来使者。” “过几日外邦使团过来,听闻还跟了一位公主,是上头临时通知的,现下正按照他们的风俗习惯紧急整理。” 苏清叙恍然大悟。 这是她穿越过来之后头一次遇见外国人,顿时有些好奇:“可知过来有什么目的?” 小五嘴边嗫嚅,眼神透过去,似乎在望着别的东西,眉宇间忧愁万分。 按理来说,每年都会有一个节点外国使团前来觐见,今年却还没到那个时候。 且两边使者相见都是提前好几个月商议好的,这次突然造访,恐怕还有其他事情。 他轻声道:“具体不知,许是皇上有别的安排吧。” “听完这位公主性子张扬,武功极好,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中,在北地名声就不太好,苏小姐如果与其对上一定要万分小心。” 苏清叙眼神漠然,她知道永远不要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的道理。 更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跟这个公主扯上什么关系! 两人越过驿馆,很快回到安定侯府。 小五郑重拱手道:“今晚多谢苏小姐,后续我会和主子商议,如果还需要麻烦苏小姐,小五在这先跟您道句谢。” “客气。”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苏清叙轻手轻脚地落在院中,生怕吵醒了苏钰。 谁知堂屋却烛火通明,小家伙坐在门口双手撑着脸惆怅的望着星星。 苏清叙顿觉好笑,这小东西心思深沉,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事情要想,也不怕脑细胞爆炸。 “怎么还没睡?” 她放轻声音坐在苏钰身侧。 苏钰正拖着下巴有些出神,听到动静眼前一亮:“大姐姐!我醒来看你不见了,翡翠姐姐说你有事出去,但是我想着这么晚了怕你出现危险,便在这儿等你回来。” “小鬼头。” 苏清叙揉搓了几下他的头发,带着淡淡冷意的脸上化开一抹笑容。 苏钰任由她作乱也不闪躲,一双大眼睛反而亮晶晶的看着她,倒叫苏清叙觉得自己下“毒手”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 “大姐姐,你走之后母亲来过,让我跟她回去。” 苏清叙眼中闪过寒芒:“哦?那你怎么没跟着回去呀。” 苏钰眸光清澈,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此刻眼巴巴瞅着苏清叙,像一只快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光是瞟一眼就心生怜意:“我怕回去日后就再也见不到大姐姐了。” 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一旦回去定然会被母亲关起来亦或者送去学堂住,让他与大姐姐隔开不相见。 他虽然年纪小,但什么道理都懂得。 鸢儿姐姐就是被母亲洗脑才变成这幅蛮不讲理的模样,从小到大她们商议坏事从不背着自己,美其名曰他应该早早知晓世间险恶。 可夫子教导过他,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他不想变成母亲和鸢儿姐姐。 苏清叙轻笑一声,柔若无骨的手掌落在苏钰头上宠溺地拍了拍。 “好,钰儿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往后就在大姐姐院子里住着,有大姐姐在谁也不能强迫你。” “嗯!” 一连两日风平浪静。 徐氏没来找她麻烦,裴玄褚那边也没有动静,苏清叙乐得清闲。 然而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看不得她悠闲,府外传来了一则消息。 原主告老还乡的外祖父唐怀珍病危,信中说老人家患有重疾不剩多少时日,感念苏清叙,想要见上一面。 苏清叙刚穿过来没多久,对这所谓的外祖父了解并不多。 而原主尘封的记忆中有关外祖父的身影少之又少。 只知道当年这位外祖父不同意原主的母亲嫁给苏侯爷。 可母亲一意孤行,导致父女决裂。 直到原主出生,二人才有所缓和。 所谓隔辈亲,外祖父一直都很喜欢原主,再加上原主母亲去世,更是将一腔宠爱都放在了原主身上。 可惜原主受到徐氏母女挑拨,一直对外祖父都很是疏离,一来二去,祖孙二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听到这个消息,翡翠的眼眶也忍不住变得通红。 唐怀正是太医院院正,医术高超,从前总是笑眯眯的给两个小孩把脉,并未因为翡翠丫鬟的身份而区别对待。 “去外祖父家。” 将所有记忆整理了一遍之后,苏清叙当即立断道。 外祖父住在城郊的一处小院中,背靠大山,风水俱佳,据说周围住着的都是朝廷中告老还乡的官员。 放下往日政治上的敌对,倒也相处的轻松快乐。 苏清叙和翡翠赶到时,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男人正在给唐怀正看诊。 第30章 做个小手术 此刻,屋内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苏清叙的舅舅姨姨和唐家一大家子人。 见苏清叙过来,几人先是一惊,来不及叙旧,连忙将她推到床前。 “清叙,你来了……快去跟你外祖父说说话,说不定他会好些。” 而床前,男人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听到声音后,微微抬头看向苏清叙:“见过苏小姐!” 他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这才道:“在下谢家谢臣旭,祖父与唐太医是师兄弟,只可惜如今祖父正在给太后治病,暂时走不开,所以才特意命我赶来救治。” “多谢谢太医挂念。” 苏清叙礼貌回应了一句,视线落在了床上的唐怀正身上。 只见对方分明醒着,可对众人的呼唤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嘴歪眼斜流着口水,状若痴呆,和中风的特征很像,但身上却长出了一大片青色的斑点。 就像是……尸斑! 可活着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大舅舅在一旁抹泪道:“父亲,叙儿过来了,您一直念叨着如今如愿看见,这病赶快好过来吧。” 听见苏清叙名字时,唐怀正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然而下一刻又恢复沉寂。 满院的抽泣声将苏清叙的心情也带入谷底。 谢臣旭刚要说话,却见苏清叙摸了摸唐怀正的脉搏,又俯身去听了听心口,翻动眼皮。 他心中顿时讶异,难不成她也会医? “外祖父这是中毒了。” 但很快,女子沉稳的声音肯定了他的猜测。 毒素正在逐渐侵入心脉,扩散极快,怕是坚持不到三日就会身亡。 “什么?中毒!” 大舅舅拔高声音喊道:“这……怎么会中毒呢?为何会中毒,可是人为?凶手是谁?” 他一把抓住苏清叙的手腕刨根问底。 苏清叙无奈道:“大舅舅,我是大夫,又不是道士,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你先冷静!” 大舅母猛地拉住他,随即狐疑地瞥了苏清叙一眼,这才向谢臣旭求救:“叙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谢臣旭眸光幽深,点头道:“确实如此,此毒深入骨髓,唐太医命不久矣。” 此话一出,大舅舅眼神中的光一点点消失,承受不住打击倒退几步。 若不是有大舅母扶着,只怕就要栽倒在地。 “爹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突然中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并非没有救治的法子,只是解毒需要一味名为龙须藤的珍稀草药入药,藤蔓细长如龙须,生长在晋州,距离此地一千三百公里。” 望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谢臣旭叹息一声,补充道:“龙须藤性温和,主活血化瘀,具有清毒素滋养心肺的功效,但无法风干保存,摘下来仅能保存一个月,因此只能亲自到晋州去,老爷子只有两天半时日,若找不到这药,神仙也无能为力。” “我这就派人到晋州去!” 大舅舅精神一振,急忙道:“只是路途遥远,两天可能赶不回来,贤侄可有延缓毒素的法子?” 谢臣旭遗憾摇了摇头道:“抱歉,我学艺不精……” “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谢臣旭的回答简直是给了他又一重击。 刹那间,大舅舅的表情灰暗了下来。 “大舅舅!” 而这时,苏清叙突然淡定开口,眉目间全是淡定自若的自信:“我应该有办法控制毒素蔓延。” “这……叙丫头,事关你外祖性命,可不能随意玩笑。” 大舅舅一愣,有些惊讶。 虽然唐家是御医世家,但到了唐老爷子这一代,却突然不准他们再学医。 唯有苏清叙的母亲,从小耳濡目染,跟着老爷子学了几年,甚至还进宫给太后看过病。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苏清叙也学过医啊! “我能。” 苏清叙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信我,我最少可以争取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晋州距离京城并不算远,若是快马加鞭,五天之内便能赶回来。 如果苏清叙所说都是真的,那父亲就有救了! 大舅舅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妻子,却见大舅母也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 “罢了,左右也没有别的办法。” 按照谢臣旭所说,就算他们不冒这个险,父亲也挺不过去。 他咬咬牙,下了决心:“行!那就听你的。” “父亲!” “大哥!” 其余唐家人不愿相信苏清叙,毕竟曾经苏清叙主动疏远老爷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在场众人哪个没有被徐氏明里暗里嘲讽指着鼻子骂过的。 若非老爷子清醒时非要见苏清叙,他们根本不会给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传信。 “相信叙丫头。” 大舅舅深吸一口气,沉声将众人的不满压了下去。 随着屋内再度安静下来,苏清叙面色不变,低声道:“大舅舅,劳烦你们都出去,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治疗环境。” 老爷子体内的毒太过诡异,想要抑制,必须要做个小手术。 唐家众人虽满心疑虑,但大舅舅已然拍板,也只能无奈听从。 谢臣旭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苏小姐,不知我是否能留下来,在旁帮你打下手?” 苏清叙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 她并没有错过刚才唐家人怀疑的眼神,毕竟原主并不会医术。 虽然如今大舅舅一力主张医治,但只怕心中依旧不安。 况且接下来的手术,她一个人怕是完成不了。 想到这儿,她点头应道:“既如此,那就有劳谢太医了。” 果不其然,见苏清叙答应让谢臣旭留下,大舅舅原本紧蹙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 他带着唐家众人鱼贯而出,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深深看了眼屋内的两人,而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苏小姐,您打算如何救治唐太医?” 苏清叙并未立刻作答,神色凝重地走到床前,轻轻拉开唐怀正的衣衫。 只见唐怀正的心口处,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赫然在目,周围皮肤乌漆嘛黑,一圈圈暗紫色纹路朝着周边蔓延。 伤口散发出的腐臭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谢臣旭见状,眉头拧成了麻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早就知道了唐怀正中毒,但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伤口。 苏清叙凝视着伤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才她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听心音时,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想到情况竟然比想象中的更差 这毒太过刁钻竟然顺着血脉悄无声息地侵蚀起了外祖父的身体。 如果不把此处腐肉彻底刮掉,恐怕一切皆是徒劳。 苏清叙迅速敛神,对一旁候着的翡翠道:“把我带来的东西拿过来。” 第31章 原主没死? 翡翠连忙上前,将一个略显厚重的大包递到苏清叙手中。 这大包由厚实的油皮纸包裹,边角处还用麻线仔细缠绕加固。 苏清叙解开麻线,轻轻掀开油皮纸,里面的物件逐一显露出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把长短不一的小刀,刀刃薄而锋利,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光。 这些小刀皆是她特意打造,刀柄处依照人体工学设计,贴合手掌,方便握持。 刀身材质虽比不上现代的手术刀具那般精良,但在这古代,已是她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寻到的上好精钢所制。 旁边摆放着一排粗细各异的银针,针身光滑,尖端锐利无比。 每一根银针都被苏清叙仔细打磨过,确保在施针时能精准无误地刺入穴位,发挥最大功效。 此外,还有几个小巧的陶罐,里面装着苏清叙精心调配的草药膏剂,有的用于止血,有的用于消毒,皆是她依照记忆中的古方,采用新鲜草药,经过多道工序熬制而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用竹片特制的夹子,夹子头部呈细长状,前端微微弯曲,能够精准地夹取细小物件。 这夹子是苏清叙为了应对手术中可能出现的复杂情况而设计,虽然简陋,却凝聚着她的巧思。 这些东西,原本是苏清叙为给裴玄褚换血而精心准备,她深知换血手术凶险万分,需要尽可能完备的工具辅助。 如今,却在这救治外祖父的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谢臣旭站在一旁,看着苏清叙有条不紊地摆弄着这些物件,眸中透着无尽的好奇。 他虽身为太医,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医具,但像这般样式奇特、功能各异的工具,却是闻所未闻。 “苏小姐,这些都是……” 苏清叙抬眸,看向谢臣旭,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为应对特殊病症所制的工具。” 她拿起一把小刀,在火上仔细烤过,进行消毒。 随后,她又取出银针,用酒精仔细擦拭。 这酒精也是她自制的,虽纯度比不上现代的医用酒精,但消毒效果尚可。 谢臣旭瞪大了双眼,下意识伸出手想要阻拦:“苏小姐,万万不可!这般直接动刀,唐太医定会被活活疼死啊!” 这个时代虽说有用火消毒刀具、处理冷兵器所致箭伤的做法,但像这般深入且大面积地刮除腐肉,实在是闻所未闻,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清叙停下动作,抬眸望向谢臣旭,“谢太医莫慌,我自然有法子。” 说罢,她伸手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古朴的小瓶子,瓶身由暗青色的陶土烧制而成,上面还刻着一些奇异的纹路。 谢臣旭的目光紧紧锁住那瓶子,心中疑惑丛生:“这是……?” “这是我自制能短暂失去知觉的药物。” 苏清叙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能让外祖父在手术时减轻些痛苦。” 古代医疗条件有限,若没有麻醉,这场手术唐怀正根本无法承受。 苏清叙拔掉瓶塞,一股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些许粉末,用温水调和,而后轻轻抬起唐怀正的头,将药缓缓喂入他口中。 谢臣旭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过了一会儿,他见唐怀正原本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面容渐渐舒缓,呼吸变得平稳。 谢臣旭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唐怀正,看向苏清叙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钦佩。 刚才他亲自为唐怀正把过脉,也清楚这种毒极为奇特,一旦发作,病人会十分痛苦。 可苏清叙拿出的这种药竟然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让唐怀正平静了下来。 “这等奇药,当真是闻所未闻。” 苏清叙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只观察了一下唐怀正的状况:“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她再次拿起小刀,那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你放心,我既然占了你的身体,那必然会帮你把外祖父救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低喃了一声, 而随着她这个念头的浮现,自从进门之后便一直慌乱的心跳也缓缓安稳了下来。 可察觉到这种感觉褪去,苏清叙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幽深。 那日在马车上时,她就感觉到原主的情绪一直在影响着她。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意外,可如今经过唐怀正这件事,她这才意识到,原主……可能还没死! 可若真是如此,那为什么她会进入这具身体? 无数疑惑盘旋在苏清叙的大脑中,她心中也卷起了惊涛骇浪。 不过纵使如此,她的表情依旧没变,手起刀落下,小刀精准地切入那发黑的腐肉。 黑色的血水顿时渗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谢臣旭强忍着不适,目光紧紧跟随着苏清叙的动作,双手稳稳地按住唐怀正的双肩,不敢有丝毫懈怠。 苏清叙的动作迅速而稳健,每一下都精准地刮去腐肉,试图减少对正常组织的损伤。 手术一共持续了半个时辰,随着腐肉一点点被刮除,露出了底下鲜红的血肉。 苏清叙迅速拿起陶罐,用竹片夹取出止血的草药膏剂,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 紧接着,她又拿起银针,在唐怀正伤口周围的穴位上快速刺入。 “呼……” 直到血没有再流出来,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暂时控制住了,接下来需要密切观察外祖父的情况。” 女子清冽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自信,使得谢臣旭震惊的眼神陡然一变。 他十五岁时便进入了太医院,一直以为自己在医术上已经造诣颇深,今日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眼前这位苏小姐,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精湛,不仅可以刮骨疗毒,还能自制出这般神奇的药物。 能让人短暂失去知觉…… 据他所知,只有蒙汗药才会有如此功效。 但这种药只能让人昏睡,却根本无法使人失去知觉。 可刚才手术全程,唐怀正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苏小姐,敢问……” 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但床上上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 第32章 天下楼 “叙儿……” 苏清叙猛地低头,还以为是唐怀正醒了。 但刚才的声音似乎只是昙花一现,此刻的老人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不仅如此,随着刚才那一声咳嗽,他脸上的血色已然完全褪去,衬得皮肤上的尸斑越来越明显。 这种毒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这龙须藤,到底要上哪儿寻来才好……” 苏清叙不自觉喃喃自语。 谢臣旭将苏清叙的忧虑看在眼里,沉思片刻后开口:“苏小姐,我听闻京城有个地方叫天下楼,那儿网罗天下珍奇,或许能找到龙须藤的线索。” 苏清叙一愣,有些惊讶:“当真?这天下楼究竟什么来头,竟如此厉害?” 谢臣旭点头,缓缓道:“天下楼是江湖中一个极为神秘的庞大组织所建,势力遍布各地。这组织背景无人知晓,只知道财力雄厚、手段通天。天下楼表面是个交易场所,无论江湖豪杰还是朝堂权贵,只要有足够钱财或珍稀之物交换,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神兵利器、奇珍异宝、各类珍稀草药,应有尽有。” 苏清叙眼睛一亮:“那这天下楼在京城何处?” “就在城东繁华地段!” 城东? 自从苏清叙穿过来,还没有怎么出过门。 仅有的几次,不是收拾苏鸢儿,就是给裴玄褚治病。 因此来了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京城中还有这种地方。 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个组织,那幕后之人有点东西啊…… 思绪翻滚间,她抬头看向谢臣旭:“多谢提点,我去跟大舅舅商量一下!” “可是……” 见她说完就要出门,谢臣旭一怔,下意识伸手。 但苏清叙脚步匆忙转眼间,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舅舅正在前厅踱步,见苏清叙过来,赶忙迎上前:“叙儿,你外祖父情况如何?” 苏清叙轻声安慰:“大舅舅,外祖父情况暂时稳住了。只是要彻底解毒,还需龙须藤。我刚得知天下楼或许有办法,我这就去一趟。” 稳住了?她竟然真的可以? 大舅舅先是一喜,而后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天下楼……那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能行吗?要不我派人跟你一起去?” 苏清叙微微摇头:“大舅舅,此事刻不容缓,人多反倒容易引人注目,我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她倒不是大包大揽,只不过刚才谢臣旭所说的一切,让她极为感兴趣。 就算到时候找不到药材,做点别的也是可以的! 苏清叙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但大舅舅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能长叹一声:“那好吧,万事多加小心,若有状况,赶紧回来。” 告别大舅舅,苏清叙带着翡翠,乘坐马车朝城东疾驰而去。 马车在繁华的城东缓缓停下,苏清叙抬眼望去,一座气势恢宏的楼阁矗立眼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奢华威严。 门楼上高悬一块巨大匾额,上书 “天下楼” 三个鎏金大字,笔锋刚劲有力,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金色光芒。 苏清叙整理衣衫,深吸一口气,带着翡翠稳步朝天下楼走去。 刚到门口,两名身材魁梧、身着黑衣劲装的守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守卫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苏清叙主仆二人,其中一人沉声道:“姑娘,此处乃天下楼,没有令牌不得入内。” 苏清叙不慌不忙,从袖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轻轻晃了晃,钱袋里的银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这是她出侯府之前,特意从母亲嫁妆里搜刮的。 为此,差点把徐氏给气了个半死。 她脸上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两位大哥,我此番前来实有急事,家中长辈性命攸关,就盼着在贵楼寻得一味草药救命。这点银子,就当给二位买壶酒喝,还望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打听打听。” 守卫目光在钱袋上顿了顿,旋即恢复冷硬的表情:“姑娘,不是咱不通情理,天下楼规矩森严,任谁都不能坏了规矩。没有相应凭证,给再多银子也不能放您进去。” 这番话语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翡翠在一旁急得跺脚,扯了扯苏清叙的衣袖,小声问:“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就这么回去吗?” 苏清叙眉头微蹙,抬眸望向天下楼紧闭的大门。 这天下楼神秘非常,规矩严苛,强行闯进去显然行不通。 更何况她们今日过来是求药,可不是为了找茬。 思索片刻,她轻轻拍了拍翡翠的手:“别急,天下楼既然号称网罗天下珍奇,想必不会轻易让人空手而归,只是咱们还没找到正确的法子,先回去吧。” 话音落下,她刚要转身,眼睛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嗯?” 苏清叙眼神一变,下意识就要上前,但却被守卫给死死拦住。 而正在这时,翡翠疑惑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这是……” “没事!” 苏清叙挑挑眉:“遇到熟人了而已。” 她哼笑一声,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下楼三个字,才带着翡翠回了安定侯府。 只不过刚一进门,还未及换下外出衣物,徐氏身边的赵嬷嬷匆匆赶来。 兴许是被打怕了,赵嬷嬷一改之前嚣张的态度,满脸堆笑:“姑娘,夫人让我来知会您一声,皇家围猎在即,夫人吩咐您赶紧准备准备。” 苏清叙秀眉拧紧,心中满是厌烦。 她对这等热闹场合本就毫无兴致,更何况眼下外祖父生死未卜,她满心都系在寻药之事上,哪有心思去参加皇家围猎? “我眼下无心这些,你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我不去了。” 赵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住几分,赶忙解释:“姑娘,这可使不得呀。此次围猎乃是皇上下令,命各家适龄子弟、闺阁小姐皆要参加,夫人也是没法子,才让我来催您。” “皇上下令?” 苏清叙眼中闪过疑惑,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以往京城不是没有举办过围猎。 但皇上还是第一次下这种命令。 她沉吟片刻:“可知皇上为何突然下此命令?各家小姐公子都要去,可有说缘由?” 第33章 事出反常 待赵嬷嬷退去,苏清叙心头的疑惑还没有消散。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上突然下这样的命令,总感觉极有针对性。 可具体是为了什么,她却有些想不通…… “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苏清叙叹息一声,倒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也寻不到合适的由头拒绝,便去瞧瞧,指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打定主意,苏清叙收拢药材,这半个月得服用三种药方来维持外祖父的生命体征,她要趁着今晚煎好送去。 却不想来了个不速之客。 苏鸢儿身后跟了七八个侍婢,大摇大摆地冲进了门:“原来你在啊,正好!想必你也知晓了狩猎之事,劝你届时老老实实别想歪门邪道,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此刻的她倒是一改从前的温柔端庄,语气极为尖锐。 自从宴会那件事过后,她便被关了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因为围猎解除了禁足,第一时间便找上了门。 虽然嫁给四皇子当妾,并非她所愿。 但好歹这名分也算是定下来了,只要能抓住四皇子的心,还怕当不了皇后吗? 但在此之前,第一个要处理的便是这个贱人! 思及此,她的眸色微冷,透出几分怨毒。 可苏清叙正低头熬着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苏清叙!我在跟你说话!” 苏鸢儿最受不了被忽视,当即手一扬,将火炉上的药罐全部掀翻在地。 药汤顺着流淌到地面,形成一个棕色水坑,渗透到砖缝中消失不见。 残余的药材沾上泥污,溅到苏清叙白色鞋面处。 苏鸢儿满意点点头,挑衅道:“你这贱人一向虚伪善于伪装,从前十几年我与母亲都被你的模样给骗了,谁知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白眼狼。” “劝你从今往后见到我都恭敬些,好自为之吧。” 苏清叙瞳孔倒映出火炉中烧的正旺窜起来的火苗,脸色蓦然一沉,随即猛地起身,狠狠甩了苏鸢儿一巴掌。 这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只见苏鸢儿犹如瓦罐一般同样被掀翻在地。 可仅仅这样,苏清叙还觉得不够解气。 这药材一部分从库房挑选,一部分斥巨资购买,竟直接让苏鸢儿给毁了。 还真是手贱! 越想越气,她直接骑在苏鸢儿身上左右开弓,眼中冰雪凝结,两边侍婢都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动弹。 直到苏鸢儿凄厉惨叫,两边脸颊发肿,嘴角扇出血丝,几个侍婢才如梦初醒上前拉扯苏清叙却也不敢用力。 “别打了别打了大小姐,再打就出人命了。” 苏清叙起身拍了拍尘土,冷声嘲弄道:“扮猪吃虎分明是你们母女的强项,我哪里能比得过,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我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挡在苏鸢儿前面的侍婢道:“哦,药材总共一百八十两,翡翠,你跟着去取,拿银子换你主子。” 双儿急得发蒙,语无伦次:“这,我……” 苏鸢儿嚎啕大哭,此刻她身上脸上全都火辣辣的疼,心中还有点不敢相信,苏清叙敢这么做! 可对上女人冷漠的眼神时,她又狠狠打了个颤。 她两腮红肿,吐字不清:“废,废物,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 而两个人前脚刚离开,苏清叙冷哼一声,又狠狠地踹了她两脚。 那身粉嫩似桃花的衣裳上瞬间多出两个黑漆漆的脚印,甚是滑稽。 “别瞪了,再看一眼,就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她双手抱臂,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闻言,苏鸢儿一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太过丢脸,本想说点什么。 但苏清叙就像是能看出她的想法一般,突然哼了一声。 那声音却并不重,但落在苏鸢儿耳中却犹如惊雷。 若是从前她并不觉得苏清叙有这个本事,可被接连整治了几次之后,她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女人是真的会动手! 须臾,双儿慌慌张张跑回来,她没有那么多银钱,也不知苏鸢儿的银子放在哪,只能拿了两个做工精巧的钗子抵债。 苏清叙目光落在钗子上那颗指甲盖大的珍珠,冷笑一声。 不愧是侯府,这苏鸢儿身边侍婢的钗子都比原主这个大小姐用的好! 她掂量了一下钗子,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前众人一眼,这才道:“滚吧。” 几人如获大赦,立刻抬着苏鸢儿离开。 被抬走的苏鸢儿又羞又恼,在双儿又一次上药弄疼她后。 她猛地将人踹开,骂骂咧咧。 偏生吐字不清,其余人想笑却不敢,憋得极为难受。 “苏清叙,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苏鸢儿紧紧咬着下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来人,给我准备纸笔,我要写信!” 对于她的小动作,苏清叙自然不知晓。 好不容易熬好了药材,吩咐翡翠送出去之后,她便躺在了床上。 苏钰昨天便被苏侯爷亲自接了回去,虽然有点不舍。 但她也明白,把这小家伙留下来并不是长久之计。 一来,她不是苏钰的亲姐姐。 二来,迟早有一日她都要离开这个侯府。 与其到时候生出感情舍不得,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苏清叙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光大亮之时,安定侯府便热闹了起来。 因为这一次侯府所有人都要去,所以阵仗异常的大。 只不过让苏清叙没想到的是,苏鸢儿竟然也在。 “不对啊……” 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听到她的低喃,翡翠小心翼翼道:“小姐,哪里不对?” 苏清叙并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盯着苏鸢儿。 虽然今日对方将整张脸都遮住了,但苏清叙眼神极为敏锐,还是看出了些许不同。 好像……不肿了? 毕竟昨天刚教训了这个女人,她对自己的力道十分清楚,没有半个月绝对不可能恢复。 “难道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而同一时间,苏鸢儿似乎发现了她的盯视一般,身体突然一抖,急匆匆地转过身去。 但因为她的动作幅度过大,仓促间,一阵风轻飘飘吹过,掀起了那层薄薄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完好无损的脸。 第34章 围猎开始 苏鸢儿哪里想得到苏清叙的眼神竟然如此敏锐。 她小心翼翼地躲了对方一路,直到进了猎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她刚进了帐篷,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道绿色的身影。 对此,苏鸢儿半点都不惊讶,反而快步靠近:“娇娇,你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绿色身影一顿,飞快转过身,露出一张明艳的脸:“鸢儿,你的脸没事了吧?” “多亏了郡主的药,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苏鸢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翳。 苏清叙那个该死的贱人下手太重,那几巴掌差点直接让她毁了容。 幸好昨天她写信给了云娇娇,让对方拿来了皇宫秘药,否则还真参加不了这次的围猎。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听着她的称呼,绿衣少女跺跺脚,有些不满。 见状,苏鸢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眼前这位郡主乃是镇南王的独女,当年镇南王战死沙场,皇上大为悲伤,亲自将云娇娇接入宫中抚养。 虽然名义上是郡主,但却比宫中的公主还要得宠。 前世那个该死的苏清叙就是因为救了她一命,所以才被她护在了羽翼之下,享受了无数便利。 重生后,苏鸢儿第一件事,便是顶替苏清叙的位置,救了云娇娇。 而事实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云娇娇果然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 她微微低头,掩去眸底的笑意:“毕竟礼不可废!” 可看着她柔弱乖巧的模样,云娇娇眼神一暗,再一次想起了昨日见到她时那副惨状,表情更是难看:“我早就说了,那个丫头太嚣张了,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可你非要拦着我……” 苏鸢儿当然不可能放她去找苏清叙! 昨日两人见面时,她刻意夸大了苏清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要是被拆穿,那岂不是一切都完了? “郡主有所不知,大姐伶牙俐齿,你我二人都不是对手,而且……而且就算你去警告了她,她也不会收敛,待你离开她反而会变本加厉。” “难道就任由她欺负你只能忍气吞声?” 云娇娇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苏鸢儿眼底闪过精光,悄悄靠近她:“当然不是,明天就是狩猎之日,我们……定能让苏清叙露出马脚,也让众人知晓她的人品。” “这……” 云娇娇一愣,她和苏清叙素不相识,虽怨对方不懂得兄友弟恭姊妹和睦,但这招会不会太狠了。 “郡主,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您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吧。” 而见她迟疑,苏鸢儿眼中泪光一闪,轻轻抽噎道:“……罢了,若是郡主心有顾虑这事不做便是,我也知晓过分了点,可这些年她对我们母女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我们,那日更是在宴会上给我下药……” 她轻轻颤抖着,像是认命了一般,侧过头去:“郡主您请回吧,只当今日我们没有见过,往后我小心应对伺候她就是。” 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云娇娇心中一阵自责,当即咬咬牙狠下心道:“行,我做!” “真的吗?” 苏鸢儿急忙抬起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那真是太谢谢您了,若没有您,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云娇娇心疼的紧,赶忙将其抱在了怀里,因此忽略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 这一次的狩猎,皇上极为重视。 往年只开放一半的场地,今年却破天荒地全部开放。 为此,诸位大臣及其家眷需要提前一日到狩猎场过夜,期间会大检查,确保众人身上没有携带尖锐武器。 第二日。 百官朝贺,皇帝龙袍加身,与皇后一同身居主位,皇帝特意往苏家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才开口道:“平身。”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士兵从两翼包围过来,将一些野兔野鹿等小型野生动物驱赶至中央,形成小的围猎场。 礼官吟唱贺词,太监顺喜奉上红绸。 帝后一同亲手给今天的彩头——一头野兔系上红绸 “今日乃是百官同乐,也是让朕看看我朝大好儿郎的日子,诸位爱卿不必拘束,稍后自行狩猎,狩猎最多的人朕另有奖赏啊。” 自古以来便有秋猎的习俗,更可以看之为军事大典,展现儿郎们的英勇和本朝将士实力。 各大世家的子弟也可在今日展现实力,若是入了皇帝的眼,往后前途无量,因此众人都铆足了劲要大放光彩。 狩猎之前会讨采头,射中的人可不进山狩猎,深山中常有猛兽出没,讨采头之人的安全便有所保障。 眼看着太阳升至头顶,皇帝面上含笑道:“射中彩头之人可以不进山狩猎,朕也会奖赏勇士。” “去吧,我勇猛的子民们。” 这头野兔经过野外训练,曾在一头猛虎口中掏出,警惕灵活,蹦的也比一般野兔高,不易射中。 待皇帝一声令下,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翻身上马,骑马堵住野兔的去路,手持弓箭开启激烈角逐。 每人只有五支箭矢,射完没中便是出局。 为首的一位黑衣公子眉眼如炬,盯着野兔猛射出一箭。 没中。 见状,另一人同样拉弓而射,却同样射空。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每一次围猎开始时,都会有专门的开场仪式来助兴。 只不过这样的时刻,却并不需要他们来出风头。 这么想着,黑衣公子的眼神落在了最前方的两道身影上。 那是本朝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这次围猎皇上特意带上了所有的成年皇子,而所有人中,除了太子外,最为出彩的,便是眼前这两位。 而果不其然,随着一支支箭矢射出,一刻钟后,场上只剩下四皇子裴景行和五皇子裴景寒还没用完手上的五支箭矢。 只听“铮!”的一声,箭矢脱离弓箭,朝着野兔的脖子射过去。 “谁赢了?” “好像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同射中了。” 众人惊讶望去,却发现两人的箭矢都深深地没进了野兔脖子,分不清先后。 裴景行含笑道:“我的箭比你快些,是我先射中了,五弟承让。” 第35章 因爱生恨 裴景寒只比裴景行小一岁,但却丝毫不显弱势:“四哥说笑了,分明是我的箭比你快些。” 他指着那只标了“五”的箭,只见其深深灌入兔子喉中,足以见得力道之大。 裴景行摇头一笑:“五弟啊,射箭可不止只比力道,还要比速度。” “速度上我也不输你。” 裴景寒轻抬下巴,尽显年轻傲气:“四哥不服的话,不若再比一次。” 闻言,裴景行不免讶异,他这弟弟一向不在乎虚名,却没曾想对彩头上了心,这倒有些烦人了。 “何必如此麻烦。”他朝人群扫了一眼。 众人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都仿佛嗅到了火药味,一时无人敢上前。 很快,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苏清叙身上。 围猎场上并不安排席位,而方才苏清叙正好离兔子的位置最近。 “就请苏小姐评评理,方才你看见谁的箭先射中兔子,直说就是。” 他自信满满,似乎料定苏清叙会偏向他。 而看出他的想法,裴景寒脸色一变,有些不悦。 苏清叙和裴景行的渊源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依旧道:“苏小姐但说无妨。” 却见苏清叙缓慢眨眼,声音轻柔:“两位殿下莫怪,臣女见风景慎好,一时看失了神,并未注意是谁的箭先射中的。” 裴景行先是一愣,随后便深深皱起了眉:“你确定你没有看见?” 他的声音低沉,隐隐还带着几分威逼。 一旁的裴景寒当即朗声道:“既然苏小姐说没看见,四哥又为何步步紧逼?莫不是输不起?” “五弟就这么肯定是自己赢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向来聪慧,怎会不明白?” 两位皇子的热闹难得一见,许多人围拢过来,人越聚越多,他们也不怕丢脸,只就着谁先射中兔子吵了起来。 听见动静的苏鸢儿也提着裙摆过来了。 见此情景,她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裴景行身侧:“四殿下莫要动怒,鸢儿以为,姐姐其实知道是谁得了彩头,只是不愿说罢了。” 有好事者适时开口:“那为何苏大小姐不愿言明真相?” 苏鸢儿满脸不忿:“自然是狭怨报复,我这姐姐是不饶人的性子,可既是两位殿下的事,又怎能如此儿戏,为了个人恩怨撒谎,实在丢了苏家的脸。” 她说罢,做出一派大义凛然的模样,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苏清叙清凌凌的眸子扫过去,笑中带着嘲讽:“你是我肚中蛔虫吗?怎知我当时一定看见了?” “再说若要评理,自然该去找皇上,你口口声声说我狭怨报复,可究竟是谁为了私怨撒谎,大家一目了然。” 被这番咄咄的逼问吓得身体一颤,苏鸢儿眼中泛起了泪光:“姐姐拒不承认,我自此无法撬开你的嘴,但是四殿下。” 她抓住裴景行的袖摆,语气戚戚:“鸢儿只是想为您讨个公平。” 那里话外,竟是想直接坐实了苏清叙扯谎。 裴景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苏清叙时已然带了些许厌恶:“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没看清,本皇子也不会为难你,只是鸢儿不曾开罪过你,你却口出恶语,实在有失风范。” 苏清叙语气不冷不淡道:“四殿下恕罪,臣女被人冤枉,只怕解释不快便要被扣上藐视皇家的罪名了,届时即便有口也说不出话来。” “伶牙俐齿。” 裴景行将箭抛给侍从,忽然走近几步:“你莫不是对我因爱生恨了,才处处与我为难?” 苏清叙微微一愣,漂亮的凤眸微微撑圆了些。 虽然她早就知道裴景行此人无耻,倒也没有想到竟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因爱生恨?他也配? 她膈应的往后退了两步,却让裴景行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时,裴景寒冷不丁开口:“四哥若真想要这个彩头,做弟弟的不和你争抢就是了,你何必去为难一位无辜的小姐。” 此话一出,裴景行脸色一冷,刚想回怼,却见人群散开,裴玄褚被推了过来了过来。 男人一袭墨云纹锦衣,面无表情,瞧着极为阴沉:“发生了何事?” 而看到他的一瞬间,苏清叙面色一滞。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先前为裴玄褚诊断时,他已经病入膏肓。 短短几日不见,他这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完全好了! 而她沉思间,众人已经三两句将事情描述了一遍,眼中闪着兴味的火光。 这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纪相仿,彼此之间本就是竞争对手。 但因为有太子压着,一直没有爆发出来,没有想到今日倒是对上了! “然后两位苏小姐就争吵起来了,要我说,当时我也没看清,不过若苏大小姐真的看清了,却不说出来,那确实不妥当。” 苏清叙面色不改:“你也说了自己没看清,我自然也看不清,更何况,如今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她补充道:“皇恩浩荡,皇上亲自赐下彩头,本是为了鼓动大家,却没曾想,大家都聚在这里看两位殿下为了彩头争执不休。” “臣女倒想向皇上提议,皇家子弟不该参与彩头之争,否则光在这吹着冷风,浪费了时间,还有负皇上恩德,不如打道回府。” 被她怼了一通的人摸了摸鼻子:“这苏大小姐所言……倒真有几分道理。” 细想下来,皇上下令让他们狩猎,还特意设置了彩头,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乐一乐吗? 可所有人都守着两个皇子吵架,两手空空的,如何再回去面圣? “有理,确实有理,多谢苏大小姐提醒。” 这个贱人,还真是牙尖嘴利! 苏鸢儿憋红了脸:“什么有理,不过歪理罢了,方才你便言语推脱,不过是为了针对四殿下罢了,如今叫你看了好戏,你敢说你不是故意为之吗?” “放肆!” 裴玄褚脸色一冷,当即低呵道。 他人在这里,就如一根定海神针。 那本就阴沉的眉眼因这一声更显冷冽,苏鸢儿颤抖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王爷即便骂我,我也要说,姐姐就算对四殿下有恨,也不该颠倒是非黑白,知四殿下更胜一筹,却装作没有看见。” 第36章 有人跟踪 “毕竟五殿下到底年少一些,箭术上有所懈怠也是有的,而四殿下的人品众人皆知,他岂是那种争抢功劳的人。” 听着她的话,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苏二小姐这话……是真不将五皇子放眼中啊?” 苏鸢儿脸色一僵,但却硬是低下了头,装作没有听见。 但裴景寒的脸色却实在难看。 裴玄褚指尖轻点:“四皇子的人品如何,本王无法确定,可本王却觉得,苏大小姐言之有理,难道苏二小姐是在质疑本王的判断吗?” “……臣女不敢。” 苏鸢儿憋屈地红了眼睛,却也不敢再反驳。 她能攀扯苏清叙,却不敢和身为摄政王的裴玄褚拌嘴。 裴玄褚也不欲再理会她,他环视众人,扬声道:“如苏大小姐所言,如今重要的是不能辜负皇上,与其聚在这里浪费时间,不随本王一同上山狩猎。” 这是想和稀泥了? 裴景行脸色一冷,有些不爽。 这几天,他前前后后不知道被裴玄褚拂了几次面子,不过就是一个残废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他皱起眉头,状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身后。 很快,便有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几步上前:“王爷此举是否不太妥当?既然已有争执,不如回营帐让皇上重新选定彩头。” 正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子—林迁。 可裴玄褚连眼神也不施舍给他,只淡声回答:“皇子与众人一同参加围猎,已经是天家恩德,何况彩头已经定下来了……” “再去叨扰皇上,岂不是打了他的脸?” 他的嗓音沙哑,但最后一句话落下,却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抹寒意。 尤其是被那双冷眸盯着,林迁身体微抖,背后悄然冒出了几分冷汗。 上山的路极为坎坷,众人踏马而渡,踩在片片落叶枝上,鸟群一哄而散,偶有猎物在林间穿梭着,不知哪里还传出一声猛兽嘶吼。 几个胆子大的当即挽弓射箭。 也有胆小的退至队伍后方,只怕一会众箭齐发,一不小心伤了自个儿,便三三两两的抱起团来。 而此时的营帐中,帝后正在对弈。 派出去的暗哨回来复命,将狩猎场上发生的事情全盘告知,重点说了两名皇子争抢彩头,找苏清叙评理这件事。 当苏清叙的一番话被叙述出来时,皇帝微微挑眉:“苏家这大女儿倒是有几分意思,听说一个月前从庙里回来后,便性格大变,如今看来倒是机灵了不少。” 皇后并没接话,只低声提醒道:“陛下小心落子。” 皇帝爽朗一笑:“朕知道,不过一家难得出好女,这苏家的二女儿就……” 话音落下,他想起苏鸢儿为了四皇子争论的一番话,眉眼渐渐冷了下去。 皇后向来懂他的意思:“小姑娘爱慕老四,不惜当众与人红脸,不明辨是非,攀扯自家姐姐。” 皇帝哼了一声:“何止是是非不分,但也罢了,苏家教不好女儿,自有他们的苦头吃,倒是苏清叙是个妙人,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吧,朕倒想看看她之后又会如何。” 侍卫领命,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此时猎场中,众人正在角逐。 已有人狩猎成功,将猎物挂在马上,鲜血滴落下来,腥气充斥着林间,却又很快被风拂散。 苏清叙混在人群中,偶尔敷衍地射出几箭,却每次都“差点”擦过猎物。 看着她不尽人意的表现,旁边几人嗤笑一声,当即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便是在这时,苏清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盯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地皱起眉头。 毕竟这荒郊野地,容易出事,若是出了意外也有的是办法隐藏。 只不过暗地里的是谁呢?徐氏母女吗? 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她手指摩擦着缰绳,忽然夹紧马腹,往与队伍相反的方向而去。 而越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暗地里的视线就越是明显。 “找到你了!” 下一刻,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林子的正东。 而同一时间,林中的南边,太子与裴景行也险些正面撞上。 二人同时拉紧缰绳,只是目视着对方,总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太子的目光落在裴景行挂满猎物的马上,脸色微冷。 对上他的视线,裴景行率先一笑:“太子殿下,好巧,没曾想在这遇到您了。” 只不过他口中尊敬,但眼中却毫无敬意,手指更是摩擦着腰上的香囊。 “山中蚊虫多,太子身上怎么不配个香囊?如鸢儿为我绣的这般,在香囊里加上驱虫的药材,便不用担心被蛇虫鼠蚁咬到了。” 这番看似好心的提醒,实则就是为了炫耀罢了。 若是换作从前,太子一定会勃然大怒。 只不过想起那人的提醒,他到底还是收敛了怒气,甚至有心情上下打量裴景行,言辞讥讽:“看你这般得意,就不知何时会落马。” “毕竟如你一般错把鱼目当珍珠的蠢货,又能得意到几时呢?”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裴景行表情一冷,只觉得太子是被气疯了。 可仔细观察却又发现,对方似乎真的不把苏鸢儿当一回事了。 太子与他擦肩而过,冷笑道:“好好想想吧,你是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和他们一起上山吃苦头?” 裴景行在一声声讥笑中咬紧后槽牙,他的目光幽深,看着太子的背影消失,他猛地一挥缰绳,策马离开。 苏鸢儿并没有跟随队伍上山,因为在之前的对峙中落了下风,她自觉没脸,也不想让汗水失了她的仪态。 只是一边坐着,心里却总是静不下来。 眼见四下无人,她表情阴冷,更是恨不得明目张胆地诅咒苏清叙。 直到双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帐篷,冲她耳语几句之后,她的眸光闪了闪,忽然兴奋起来:“快,替我更衣。” “是!” 很快,双儿便帮她换了衣裳,戴了袆帽,二人从一条还算隐蔽的小道上了山。 一声鸟鸣自不远处响起,苏鸢儿毫不犹豫朝那边跑去。 听到脚步声,只见隐秘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沙沙”几声,而后一个劲瘦的身影钻了出来。 “可是有事?” 苏鸢儿眼中似是冒出星火,毫不犹豫道:“苏清叙也上山狩猎了,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在山上出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你们既然在这里埋伏,那便为我出气,就算杀不了她,也卸掉她一条胳膊!” 为首那人听罢,觉得这娇小姐在无理取闹:“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小姐还是不要上山为好,我这就遣人护送你回去。” 苏鸢儿脸色微冷,愤怒道:“我得亲眼看着她死才放心。” 而她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传来一声虎啸,惊动众人。 第37章 算你好运 苏鸢儿听到虎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瞪大双眼,质问道:“你们都去干了什么?现在山上可不止苏清叙,别人也就算了,要是四皇子也因此受伤,你们担待得起吗?” 为首的赵喜眉头微皱,脸上透着不耐烦,但还是强忍着解释道:“小姐不必忧心,另一批人马已经将老虎引到苏清叙那边了。四皇子不会有事的。而且,这深山老林,野兽出没本就平常,谁能料到会有老虎呢。” 苏鸢儿满脸狐疑,紧紧盯着赵喜。 “这山林里这么多人都没找到苏清叙,你们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能把老虎引到她跟前?” 蠢女人,本事没多大,问题倒是不少! 赵喜压下心底的厌烦,赔着笑解释:“小姐,出发前我们在苏清叙的马具上做了手脚,那马跑动时会发出独特声响,我们的人便能顺着这声音找到她。老虎听觉敏锐,自然也能循声过去。” 苏鸢儿根本无心细听,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 说罢,她慌慌张张转身。 赵喜无奈,急忙招呼手下,一行人簇拥着苏鸢儿匆匆往山下赶。 山路崎岖,苏鸢儿脚步踉跄,好几次险些摔倒。 此时,苏清叙正于山林中,她的目光冷厉,盯着不远处发出动静的角落,正准备过去看看。 陡然间,一阵嘈杂的拼杀声混着虎啸声,且越来越近。 “该死,这地方哪里来的老虎?” 她低斥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撒腿狂奔。 然而,那令人胆寒的声响,仿若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她,并未因她的逃离而减弱,反倒愈发清晰。 苏清叙心中一沉,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必定被人做了手脚。 可这荒山野岭,该如何摆脱这困境? 她目光飞快地四处扫视,急切地寻找着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远处一条蜿蜒的小河映入眼帘。 她眼前一亮,当即毫不犹豫地驱使马匹朝着小河奔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动了什么手脚,但想来不会太难处理,不然很容易有被发现的危险。 那就用水试试! 就在她一只脚刚踏入河水的瞬间,一声微弱却透着焦急的求救声,好似从河对岸的密林深处飘来。 苏清叙猛地顿住,侧耳细听,那声音再度响起,隐隐约约带着几分熟悉。 “太子?” 她的记忆力极为出众,听过的声音就不会忘。 之前两个人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作为被苏鸢儿“残忍抛弃”的冤种,她对此人的印象极为深刻。 难道他也遇到了危险? 想到这儿,苏清叙迅速调转了方向,飞快冲了出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求救声愈发清晰,其间还夹杂着野猪粗重的喘息与尖锐的獠牙碰撞声。 当苏清叙终于拨开最后一丛灌木,当即控制不住地挑起了眉头。 只见太子背靠一棵粗壮的大树,手中握着一把断剑,正与一群野猪对峙。 此时,他身上已有多处被野猪獠牙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衫,体力几近耗尽。 而那些野猪像是受到了刺激,鬃毛竖起,凶狠地瞪着太子,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进山之前,苏清叙并没有见到太子的身影。 但按照常理来说,他身边应该跟着不少人才是。 如今怎么一个都不见? 苏清叙斜倚在树上,看着这凶险的一幕,也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对任何皇家人都没有好感,就算真出了事,跟她也没关系。 太子并不知道此刻角落里还有人偷窥自己! 他双目通红,狠狠地扎进了最前方一头猪的眼睛里。 受到攻击,野猪惨叫一声,头部猛地甩了起来。 可太子早已经精疲力竭,挥出最后一剑后,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一个不防,竟然硬生生被甩了出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野猪,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而正在这时,不远处再度传来一声虎啸。 听声音,距离已经不算太远。 “算你运气好!” 苏清叙眼神一冷,猛然从箭囊中抽出羽箭,搭弓上弦。 “嗖” 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出,正中那头瞎眼野猪的脖颈。 下一刻,野猪轰然倒地。 但苏清叙表情却并没有半点变化,又迅速射出几箭。 明明她并未刻意瞄准,可飞在半空中的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没入最前方几头野猪的身体。 被突然而来的危险打断攻势,野猪群极为慌乱,开始四处乱窜。 她当机立断,迅速跑到自己的马旁,用力狠拍马屁股。 受惊的马儿嘶鸣一声,朝着野猪群狂奔而去。 野猪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纷纷转头冲向马儿。 “这是苏家的马?” 皇家猎场内,为了区分身份,每匹马都会留下标识。 太子虽已虚弱不堪,可多年身处皇家,警觉性仍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马的来历。 只不过这一次围猎刚刚开始,应该只有小辈下场参赛。 而苏鸢儿显然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苏清叙…… 想起当日在大殿上的那个女子,他的眸光闪烁。 正沉思间,震耳欲聋的虎啸已经越来越近,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只斑斓猛虎正朝着这边飞速奔来。 与此同时,被马儿吸引过去的野猪群,此刻也察觉到了老虎的威胁。 几头较为强壮的野猪,竖起浑身鬃毛,发出低沉的吼声,试图与老虎对峙。 老虎可不会惧怕这群野猪,它猛地扑向一头野猪,利爪挥舞,瞬间便在野猪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一时间,野猪与老虎混战在一起,嘶吼声、咆哮声交织,尘土飞扬。 趁此机会,太子急忙爬着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方,蹒跚着走向苏清叙的马。 他紧咬下唇,硬是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艰难地翻身上马。 坐在马背上,太子努力稳住身形,目光急切地在四周搜寻苏清叙的身影。 “苏清叙!是你吗?”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他轻扯缰绳,驱使马儿朝着声音最嘈杂的方向走去。 赵喜远远望着那片混乱的战场,看着老虎与野猪厮杀得难解难分,却不见苏清叙的身影,当即狠狠啐了一口,对身旁的手下低声吼道:“他娘的,这女人命怎么这么硬!情况不对,咱们先走,别把自己搭进去!” 第38章 落入圈套 “头儿,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任务怎么办?” 闻言,其中一个手下小声道。 赵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任务个屁!没看到那老虎和野猪都乱套了吗?再不走,咱们都得死在这儿!先保住小命要紧。” 看着不远处混乱的情况,几人面露惧色,纷纷点头,小心翼翼地顺着山间小路撤去。 苏清叙躲在隐蔽处,将赵喜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有意思,费这么大功夫,还真是为了要我的命!” 她的眼神冷冽,犹如一只灵活的大猫般,迅速坠在了几人身后。 苏鸢儿匆匆往山下赶,好不容易快到山脚,却迎面碰上了裴景行。 她心中一紧,暗自叫苦,想躲已然来不及。 裴景行看到她,满脸疑惑:“鸢儿,你怎么在这里?不好好在营帐待着,跑到这山林里做什么?” 苏鸢儿脑子飞速运转,正想着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时,太子那急切的呼喊声清晰传来。 “苏清叙,你在哪儿?” 这太子怎么在喊苏清叙的名字? 裴景行疑惑地皱起眉头,而眼角的余光瞥向苏鸢儿,却发现她衣着狼狈,发丝凌乱,与之前精心装扮的模样大相径庭,哪有半分只是出来闲逛的样子。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鸢儿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又强装镇定,咬着下唇道:“殿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太子这般喊姐姐,是不是姐姐出什么事了?毕竟她一介女流,又没什么自保之力……” 裴景行可还没有忘记之前苏清叙当众退婚时的行径,几乎让他丢尽了脸面:“哼,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关心的是太子! 刚才林中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只要不是聋子,应该都知道出事了。 但好死不死,他前不久才刚跟太子发生了争执。 要是对方今天死在这里,那他怕是逃不过父皇的猜忌。 说罢,他用力一甩缰绳,坐骑前蹄扬起,嘶鸣一声,便朝着太子呼喊声的方向疾驰而去,将苏鸢儿远远甩在身后。 太子发出的动静极大,不过一会儿,裴景行就找到了对方的踪迹。 他的目光在太子衣衫凌乱的身上和那手臂轻伤处一扫而过:“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刚一听到他的声音,太子身体猛然一僵。 可抬起头来时,表情又恢复如常:“四弟,你也在啊?”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但裴景行却像是听不出来,表情焦急:“我刚才远远听到求救声,以为您出了危险,所以这才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提到危险,太子眉头紧皱,这才反应过来:“我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苏清叙,她因为救我,正生死未卜!” 听闻苏清叙的马引开野猪,老虎随后出现的经过,裴景行眼神一暗。 苏鸢儿之前笃定苏清叙必死的模样在脑海中闪过,心中疑云更浓。 “这山中如今已经乱了,必须快点找到她!” 而太子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加重语气道。 猛地回过神来,裴景行扫视了一圈四周:“太子殿下您的安危比较重要,我先派人送您回去,我留下来找她。” “不行!” 太子摇摇头,他不信裴景行。 这人性格狡诈,这一次的乱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暗中下手? 要是把苏清叙交到他手上,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您现在有伤在身,父皇恐怕会担心。” 他低着头,虽然并没有明说,但太子却已然反应了过来。 他身为一国储君,安危自然比所有人都要重要。 若是被父皇知道他因为苏清叙不顾生死,只怕会连累对方。 他眉头紧皱,权衡一番后,不情不愿地点头:“行吧,你自己也小心点。” 而将太子送走之后,裴景行却并没有如承诺那般去找苏清叙。 反而果断掉转马头,朝着之前与苏鸢儿分开的方向返回。 此时的苏鸢儿正躲在一棵大树后,试图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 裴景行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她面前:“说,你到底和苏清叙的事有没有关系?” 苏鸢儿心中一慌,但仍强装镇定:“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对天发誓,真的与我无关。我只是担忧您和太子殿下安危,又知姐姐一个弱女子在这山林中危险重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裴景行根本不信她的这套说辞:“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太子遇袭,苏清叙失踪,你却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附近,还一副狼狈模样。你若真不知情,为何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说着,他脸色微沉,强大的气场让苏鸢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殿……殿下,我真的……” 见她眼神闪躲,说话都不利索,裴景行哪里还猜不出来? “你是不是疯了?太子说苏清叙的马引开了野猪救了他,她能做出这番举动,就说明她本人大概率也已脱离了最初险境。可你呢,之前信誓旦旦说她必死,现在又这副德行,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他气得满脸通红,来回踱步:“现在太子正满山林的找她,要是让太子知道这背后有你的手笔,你有几条命够赔?” 苏鸢儿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住:“殿下,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教训她一下。” 裴景行停下脚步:“现在不是听你解释的时候!先想办法弄清楚苏清叙到底有没有出事,要是她真脱险了,绝不能让她有机会把事情捅出去。” 苏鸢儿忙不迭点头,连滚带爬地起身朝着山下营帐的方向奔去。 望着她慌张的背影,裴景行俊脸阴沉,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山林而去。 与此同时,苏清叙正紧紧跟在赵喜一行人身后,脚步轻缓。 奇怪的是,这群人表面上慌张,但却没有向下山,反而越走越深。 “奇怪,有点不对劲啊!” 苏清叙喃喃道,神情有些疑惑。 突然,前方的赵喜等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顿,警惕地朝四周张望。 苏清叙心中一惊,赶紧侧身躲到一棵大树后,悄然屏住呼吸。 而就在这时,身后猛地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该死,是圈套!” 苏清叙眼神一寒,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几个黑衣人瞬间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第39章 禁药 苏清叙眼神一寒,反应极快地躲在了身旁的树后,随即从袖中翻出两枚精巧的银质飞镖。 这是她打造手术器械时,特意给自己留的武器。 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飞镖精准命中两名黑衣人的颈部。 “一起上,杀了她!” 看着身边的同伴倒下,为首的黑衣人怒吼一声,迅速围了上来。 苏清叙身形一晃,犹如利剑一般飞射而出。 转瞬间,便靠近了最前方的一个黑衣人。 随即化掌为爪,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嘎吱!” 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黑衣人的脖子已经被拧断。 一击得逞之后,苏清叙眼睛都没眨,迅速拿起了这人手中的剑。 “该死,这娘们太邪了。” 手拿武器的苏清叙更是如鱼得水,与数名黑衣人缠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她用的招式从未见过,看似是剑法,又好像结合了太极两仪,细看之下又像是野路子,但偏偏让人攻也不是,防也不是。 而黑衣人咒骂间被一掌击中胸口,竟然倒地不起,唯有衣襟间溢出丝丝黑血。 苏清叙转了转扳指,而在那扳指之上,一个小小的,淬毒的暗钉闪烁银光。 黑衣人们本能后退,显然是有些害怕。 可下一秒,他们不知想到什么,一咬牙又开始往前冲。 苏清叙眼神一冽,不知这些黑衣人究竟受了谁的命令,竟然连性命也不顾,非要置她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能让这群人活着走出这个林子。 想到此,她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猛然挥出,再次划破一人的脖颈。 正当她快要冲出包围圈时,耳边传来了一道极小的破竹声。 声音从东面而来,险险擦过她的眼睛,那是一支箭。 暗处还有人! 察觉到这一点,苏清叙立刻躲回掩体。 但下一刻,一支箭深深扎入木中,竟然破开了树木,直冲她的胸口逼来。 “不好!” 正在电光火石之际,一条鞭子勾住了她的腰。 苏清叙眼神一冷,还没来得及动作,身体便被扯入灌木丛。 她转头一看,顿时瞪大眼睛:“裴玄褚,你怎么在这?” 暗卫将鞭子收回,裴玄褚示意:“留一个活的。” 暗卫领命,一伙人同剩余黑衣人缠斗起来。 苏清叙看着他沾满碎泥木屑的轮椅,摸了摸鼻子:“多谢王爷,若非王爷及时赶来,我兴许就要没命了。” “也是苏小姐自己厉害,才能撑到本王赶来。” 裴玄褚意味深长道。 苏清叙眸光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是为了自保,找人随便学了些功夫,只是花拳绣腿罢了,不足挂齿。” 这边说罢,那头暗卫也将黑衣人尽数杀掉,只留一个活口,被打得奄奄一息绑到二人跟前。 苏清叙扯开对方面巾,确认没有见过,心中疑惑更甚。 “是谁派你们来的?若实话实说,我兴许能留你一命。” 那人却眼神发狠,口吐鲜血。 “该死!” 苏清叙脸色一变,立刻掰开他的嘴,发现了一粒已经融化大半的药丸。 她眉目一沉,这些人竟是专门豢养的死士。 若完不成任务,就会立刻服毒自尽,以免被抓住审讯。 真是好狠的手段!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检查一下这尸体。 说不定还能从这些黑衣人身上找到些许线索! 可就在她即将扒人衣服的时候,裴玄褚靠了过来:“若苏小姐信任,可由我的人负责检查。” 此话一出,苏清叙犹豫片刻:“那就拜托王爷了。” 但她没急着走,依旧站在原地看裴玄褚吩咐人检查尸体。 而就在这时,男人幽深的视线突然飘了过来。 苏清叙一顿,有些不自在:“王爷看我作甚,总归我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如先遣人送您回去?” 她说着,突然想起上次为裴玄褚把脉时,他还是一副油尽灯枯的症状,怎么几天不见,却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了? 她心中疑惑,便也问出了口:“上回见到王爷时,王爷还有病态,如今反倒好了许多,莫非是吃了什么良药?” 可听到这个问题,裴玄褚脸色一暗,却移开了目光:“苏小姐好奇心未免太重了。” “没办法,为医者,在这方面有所好奇,也是无法克制的。” 苏清叙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若王爷实在不愿意说,那能否让我再为您把一次脉?” 她说罢就要伸手,但还没靠近,就被男人迅速躲开:“苏小姐请自重。” 但苏清叙哪里是个会轻易放弃的? “只是把脉而已,王爷何必躲着,更何况……” 她嫣然一笑,飞快凑近对方的身边:“我们亲都亲过了,现在说自重会不会晚了一点?”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耳畔呢喃一般,却使得裴玄褚瞳孔一震,耳根瞬间染上鲜红之色。 “苏小姐……” 他眸色幽暗,怔忪之下,苏清叙已经趁机按住了他的脉门。 命门火衰,脉浮大,按之空虚无力! 这是回光返照的脉象,他服用了禁药?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叙脸色猛变:“你……” “已经检查了所有人,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线索。”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不远处暗卫已经过来禀报。 苏清叙脸色一沉,下一刻,却见裴玄褚忽然表情一变,极度痛苦地抿住了唇。 “王爷,你怎么了?” 裴玄褚没有说话,只是眉毛皱起,另一只手坚持握住她的手指。 紧接着,唇边猛然溢出鲜血,竟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他这是病发了? 苏清叙瞪大眼睛,急忙上前将人接住。 …… 同一时间,自从发现了老虎之后,进林的所有人都接到了命令,迅速退了出来。 太子包扎好伤口后就出了帐篷。 “苏清叙还没回来吗?” 亲卫拱手道:“回殿下,未见到苏大小姐。” 顿了顿,又补充道:“摄政王也没回来。” 太子深觉不妙,他确信这林子中里面有一伙杀手。 那伙人没能取掉他的性命,是因为苏清叙救了他。 可那之后对方就不见了,难道是被那些人盯上了? 第40章 争执 “这群混账,要是让孤知道是谁动的手,一定要他们好看!” 他怒骂一声,急忙折身去了皇帝营帐。 “父皇,儿臣有要事相禀。” 可谁知营帐内不只有皇帝,还有安定侯。 一想到对方是苏清叙的父亲,太子便也没有避开,直言道:“苏大小姐与皇叔尚在林中未归,儿臣担心他们遇到危险了,特别是苏大小姐,她一弱女子,恐怕会命丧贼手,恳请父皇派人营救。” “太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我女儿还未归来吗?” 此话一出,苏父吓得直接站起身。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冷静。 “安定侯别担心,这座围场是皇家之地,周围都有军队驻扎,不会出大问题的,朕这就派人上山去寻他们。” 有了他这句承诺,苏父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好低声道:“希望叙儿和摄政王殿下都能够安然无恙。” 皇帝点点头,本想再安慰几句,可一抬眼便看见了太子欲言又止的表情,表情微沉:“一定会没事的,你也先回去休息一下,等有了消息朕会派人通知你。” 常年混迹在朝廷中,苏父也是个人精,立刻明白了父子俩这是有话要说。 “是!” 他当即低下头,抹着脸走了。 但默默打量着他的表情,太子却总觉得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着急。 但他不好多说,只是又走近几步:“父皇,儿臣怀疑那伙人是冲着儿臣来的,儿臣在林中遭遇刺杀,是苏大小姐救了儿臣一命,但事后她消失无踪,或许是那伙人记恨于她,至于皇叔……还请父皇定夺。” 皇帝面色晦暗:“朕明白,如今皇室中人和朝中大臣均在营地,难免有人动歪心思。” 这边两人说着话,而那头苏父离开后,却再也找不到半点伤心的痕迹。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问:“侯爷,咱们不派人上山寻找大小姐吗?” “多嘴。” 苏父刚呵斥了一句,便看见匆匆忙忙的苏鸢儿,眉头皱得更紧:“鸢儿过来。” 而一见到他,苏鸢儿眼中忽然一亮:“父亲,女儿有话要说。” 她张了张口,却见周围都是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看出她的不对,苏父脸色一变,当即带她进了帐篷。 眼见就四下无人,苏鸢儿也就不再瞒着。 “父亲可是已经知道姐姐未归的事。” “怎么,此事你也知道?” 苏父疑惑,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你干的?” 苏鸢儿没有反驳,只是小声道:“是母亲派人去的,女儿只是推波助澜。” 苏父顿时恨铁不成钢:“糊涂东西,做事怎么半点也不思量,你可知此事已经传到皇上那里了?皇上下令上山找人,若是苏清叙还活着,被人发现是你们干的可怎么好?” 苏鸢儿当即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的:“可她这段时间在府内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女儿自己没关系,就是看不得对您不敬。” 她本就生得娇小可人,如今又一副满是为苏父着想的模样,让他更是一下子就软了心肠。 “那也不该如此,毕竟这里是围场,不比家里,万一被发现,侯府的名声岂不是都坏了?” 苏父重重叹息一声:“也罢,事已至此,那就干脆做绝,你封口了没有,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一切是你们干的。” “女儿已经安排下去了,父亲也不必太紧张,方才山上这么乱,还有虎啸,苏清叙说不定已经葬身虎口了。” 说到这里,苏鸢儿心中有些痛快。 虽然并没有亲眼看见苏清叙死掉,但能看见她的尸体也不错。 可苏父却没那么乐观,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宫里那群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他第一时间收买了几个上山的侍卫,让他们有消息第一时间透露给他。 这些侍卫训练有素,很快分布完毕,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一对人马恰好路过方才打斗的林中,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随着气味而去,就发现了地上大片残肢断臂,此惨状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干呕。 “看来就是这里了。” 侍卫首领用剑挑起地上的披风,这是女子的披风,染了血,还有些破损,但也看得出来质量上乘,是大家闺秀所用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他们飞快检查过周围,确定没有活人后,一部分人带着披风和残肢回去复命,另一部分人继续深入寻找。 而此时,森林深处的一处洞穴。 苏清叙把裴玄褚平放在草堆上,看着他病发却依旧红润的脸,下意识皱起眉头。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男人服用的那种药并没有解毒的功效。 如今他的状态看上去虽然很好,但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药效一旦过去,承受的痛苦将会加倍。 他这是想找死吗? 正当她满脸凝重时,地上的男人突然悠悠转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肃杀,在捕捉到苏清叙的面庞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我昏了多久?” “一刻钟。”苏清叙冷声道。 裴玄褚理了理衣袍,他尚有些头疼,却还在忍耐范围内:“时间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下山。” 苏清叙嗯了一声:“下山可以,但请王爷解释一下,为何要服用禁药?” 她站起身,拦在了裴玄褚面前。 裴玄褚一愣,很快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一切:“苏小姐就这么在乎本王的身体状况?” “王爷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服用禁药的事。” 苏清叙并没有因他的话受到影响。 她实事求是,又带了几分不解和怒意:“王爷可知禁药对身体危害极大,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难道要本王等死不成?” 裴玄褚的脸色阴沉,语气极为冷漠:“何况即便本王服用禁药又如何,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这一番话让苏清叙气笑了:“王爷说的倒是轻松,你要真不想让我管,那大可不必费尽心思让我为你治疗,直接去死不就行了吗?” 第41章 来人救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山洞中的气氛变得有些焦灼。 正在这时,暗卫急急来报:“有人上山了。” 洞外,马蹄声越来越近。 看来是山下的人来寻他们了。 苏清叙轻哼一声,看都没看裴玄褚一眼,迅速窜出了山洞。 她可不想被人发现跟摄政王扯上了关系。 “王爷……” 见状,一旁的暗卫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拦? “让她走!”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裴玄褚神色冷冽,黑眸深处着涌动几分薄怒。 而此时暮色已经浸透了山林,苏清叙顺着来时的方向迅速朝山下走去。 但却在经过一处密林时,靴底碾过某种粘稠的触感。 她垂眸望去,腐叶堆下赫然露出半截绣着金线云纹的袖口。 她俯身扒开落叶,只见三具尸体呈三角阵型倒伏。 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人皆是被人以极快的手法取了性命。 “这次的围猎倒还真够乱的!” 她轻嗤一声,刚想离开,但余光却突然瞥到一道寒光。 下一刻,三支弩箭擦着耳畔飞过。 她就地翻滚,抄起弓箭搭箭回射:“藏头露尾之辈,有胆就现身!” 林间黑影晃动,六个蒙脸人呈扇形包抄,刀刃映着残阳泛起了一阵冷光。 为首之人阴恻恻道:“你逃不掉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苏清叙暗自吐槽一声,脸上露出冷意:“就凭你们?” 她的声音凌厉,说罢,突然扯开腰间布袋,自制的迷烟粉末扬出。 趁着众人咳嗽避让,她张弓连射,三支箭矢分别穿进三个黑衣人的身体。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打斗声惊起群鸟,正在百米外搜寻的侍卫统领猛地抬手:“停下!” 众人立即屏息,只闻金属交鸣与闷哼声顺着夜风传来。 “过去看看!” 他抽出佩刀,迅速锁定声源。 身后二十余名侍卫迅速展开阵型,火把连成赤色长龙劈开暮色。 “统领,这声响……像是有高手缠斗!” 侍卫统领瞳孔骤缩,抬手示意加速。 同一时间,一眨眼间便死了三个手下。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更加狠厉:“不要浪费时间,一起上。” 苏清叙侧身避开刀锋,反手将剩余迷烟泼向最近的黑衣人。 她嘴上说得凶狠,可现在这具身体到底比不上前世。 接连折腾了一整天,已经有些精疲力竭。 否则就凭这几个人,她不用三分钟,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去死!” 为首的男人怒喝一声,举起长剑狠狠劈来。 而在他靠近的刹那,苏清叙像是发现了什么,眼中精光微闪,刚要出手,可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厉喝。 “住手!” 来得正好! 听到动静,苏清叙红唇一勾,食指微微一弹,一点寒光霎时没入了男人的胳膊中。 剑尖顿时停在了她咽喉仅剩三寸的地方,再动弹不了一点。 三支利箭擦着赵喜耳畔钉入树干,侍卫们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下一瞬,苏清叙顺势整个人直挺挺向前栽倒。 “苏小姐!” 侍卫统领一惊,急忙带人冲了上去。 奇怪的是,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几个黑衣人,竟然没有过多反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侍卫擒住。 见危机解除,侍卫统领蹲下身检查,发现少女虽然紧闭双眼,身上却不见致命伤,不由得皱眉:“明明是高手过招,怎会只有她一人?” “统领!苏小姐还有气!” 副将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统领望着远处晃动的宫灯,咬牙道:“先送回营!皇猎之地出了这等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 营帐内烛火摇曳。 苏清叙被侍卫们抬回时,一个身穿红衣的太医正俯身查看裴玄褚的情况,指尖捻起染血的衣角,瞳孔微缩。 裴玄褚吐出的血中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李太医,您快来看看苏小姐的伤势如何?” 兵将掀开帐帘,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太医迅速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苏清叙苍白的面容,心中泛起疑惑。 明明听侍卫说这位苏家大小姐身处激烈缠斗,可除了几处擦伤,竟无半分致命伤,连衣衫破损都透着蹊跷。 他沉声道:“外伤并无大碍,只是体力透支,需要静养。” 他下意识低头看着裴玄褚身上的血迹,眸光闪过一丝忧虑:“王爷的伤势……还需仔细诊断。” …… “陛下!苏姑娘已被护送回营!” 侍卫跌跌撞撞闯入御帐,单膝跪地。 “告诉安定侯了没有?” 上首,皇帝眉头轻挑。 “侯爷已经得到消息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间,苏父已经攥着袖口,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苏清叙休息的营帐。 帐内弥漫着药香,少女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却眼神清明。 苏父轻咳一声,缓步上前,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襟上停留片刻:“听说你在围猎时出了意外,如今可好些了?” 苏清叙垂眸掩住眼底冷笑:“多谢父亲挂念,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话音落下,她微微扫了一眼苏父紧绷的表情,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苏父踱步到窗边,忽然压低声音:“此次围猎多生变故,你若知晓什么不该知道的……”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苏清叙:“切莫自误。” “女儿能知晓什么?” 苏清叙突然轻笑,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擦伤:“不过是运气好,没被那些黑衣人要了命罢了。倒是父亲,为何如此紧张?” 她直直迎上苏父骤然阴沉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笑意不减:“难不成……您知道些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苏父的面皮抽搐两下,正要开口,帐外传来侍卫传唤:“安定侯,陛下宣您与苏姑娘即刻觐见!” 而另外一头,苏鸢儿得知消息,正对着铜镜描眉,胭脂笔 “啪嗒” 折断在妆奁上。 “苏清叙居然还活着!” 她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匆忙起身时撞倒了花梨木凳。 而等她跌跌撞撞冲进裴景行的营帐,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擦拭匕首。 烛火摇曳间,刀刃寒光扫过她煞白的脸,惊得她脚步一滞。 “殿下,赵喜被抓了!他若招供……” 第42章 信谁? 话音未落,匕首 “咔嗒” 钉入她耳畔立柱,木屑飞溅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裴景行冷哼一声,眼底掠过阴鸷的光。 他早料到会是现在的局面,可若赵喜供出苏鸢儿,势必牵连苏家。 可此时与苏家撕破脸,无异于自断臂膀。 “慌什么?赵喜不过是条狗,想让狗闭嘴……” 他几步走近,轻巧将匕首拔出来:“就得拿他最在意的东西要挟。” 苏鸢儿瞳孔骤缩,很快反应过来:“他家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鸢儿聪慧,自然不需要我多说!” 裴景行收回匕首,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两人四目相对间,苏鸢儿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御帐内,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弥漫。 苏清叙跪伏在地,额角还沾着枯叶碎屑,却在皇帝审视的目光下挺直脊背。 “苏清叙。” 皇上叩击案几:“你既平安归来,且说说,山林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清叙喉间泛起铁锈味,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深思。 林中动手的人绝对不止一波! 再想到当时太子遇到的危险,只怕有些人浑水摸鱼想要他的命,这其中牵扯必定极为复杂。 思及此,她瞥了一眼身旁发颤的苏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回陛下,臣女的马受惊将人甩落,待寻路下山时,便撞见一群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拦路,那些人瞧着我的脸,还嘀咕‘怎是个女娃’,怕是误认成了旁人。” 苏父悬着的心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松了半分,藏在广袖下的手悄悄抹去掌心冷汗。 皇帝摩挲着案上的玉扳指:“你说他们认错了人?竟会有如此蹊跷之事?你无需害怕,只管如实道来,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苏清叙将头垂得更低,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陛下明察,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她抬起满是尘土的脸,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当时天色渐暗,林中雾气弥漫,那些人许是看错了身形,才会将臣女误认,臣女一介弱女子,若非侥幸逃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苏父在旁见状,强作镇定地拱手道:“陛下,小女受惊过度,所言虽有离奇之处,但应无虚假。还望陛下彻查,为小女讨回公道。”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生怕苏清叙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你在山中,可曾见过摄政王?” 看来他已经安全回来了!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回陛下,臣女并未遇见。” 与此同时,营帐内,裴玄褚睫羽轻颤,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李太医急忙扶住他欲撑起的身子,指尖扣住腕间脉门,压低声音道:“殿下可知自己中了毒?” 裴玄褚脸色未变,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苏清叙……她回来了吗?” 李太医目光扫过他嘴角溢出的血迹,压低声音道:“殿下先顾自身,苏小姐已被皇上传召觐见。” 裴玄褚表情一顿,挣扎着就要起身。 李太医慌忙按住他:“殿下莫动!这毒入体颇深……稍有不慎便会夺你性命。” “本王的身体自己清楚!” 可裴玄褚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强行坐起来:“推我去见陛下!” 他的声音嘶哑如破锣,震得李太医手中的药碗险些落地。 “可是您身上的毒随时会攻心,就算您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太后……” “闭嘴!” 话未说完,裴玄褚已经重重掐住他的手腕:“我没事,现在就带我去。” “是!” 对上男人猩红的双眼,李太医咬咬牙,拂袖挥退欲上前劝阻的药童,颤抖着双手将裴玄褚扶上轮椅。 很快,裴玄褚咳着血沫被推进帐内,苍白面容在烛火下泛着青灰。 “臣有要事奏报。” 他撑着轮椅扶手起身,染血的手指重重按在龙案上,惊得皇帝往后仰靠。 他扫视帐中众人,目光掠过苏清叙时顿了一瞬,旋即转向皇帝:“此事干系重大,恳请陛下屏退闲杂人等。” “安定侯,带令爱先回营帐歇息。今日之事,朕自会彻查到底。” 苏父如释重负,忙不迭行礼:“臣遵旨!” 苏清叙福身告退,转身时余光瞥见轮椅上的裴玄褚,两人目光交汇。 她的表情微冷,不用猜也知道,这男人的情况应该又重了! 看来必须要想个办法才是! 夜色浓稠如墨,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远处时断时续,苏父跟在苏清叙身后踏入营帐。 他盯着那抹纤细挺拔的背影,喉结滚动两下,突然低声道:“太子方才四处寻你,连陛下都惊动了。你该知道,这是咱们苏家的机会……” 一开始,得知苏鸢儿跟四皇子牵扯在一起时,他还有些不满。 毕竟四皇子再优秀,也比不过太子。 在他看来,苏鸢儿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不仅把自己赔了进去,还差点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不过现在好了,苏清叙阴差阳错下竟然得了太子的青眼,对侯府也算一件好事 “机会?” 苏清叙扯下沾血的发绳甩在地上,眉眼间闪过一丝冷漠:“之前对我不闻不问,现在见太子多看我两眼,就想把我捆去当联姻的筹码?” 此话一出,苏父面皮涨成猪肝色,抬手就想扇她:“放肆!我是你父亲,有资格……” “资格?” 苏清叙反手扣住他脉门,力道重的让苏父表情扭曲:“你也配说这两个字?” 她猛地一甩,苏父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骤然撞翻妆凳。 随着铜镜落地碎裂,映出苏清叙眼底翻涌的杀意:“若想攀龙附凤,您该去求您宝贝女儿。毕竟她买凶杀人都做得出来,爬上皇后之位岂不是更得心应手?” “你!你血口喷人!” 没料到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苏父脸色惨白:“别以为傍上太子就能无法无天,我现在就去禀明陛下……” “去啊。” 苏清叙倚着帐柱,染血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擦拭匕首,“看看陛下是信您这个老糊涂,还是信拼死救下太子的我呢?” 第43章 荷包 营帐。 皇帝亲自去搀扶裴玄褚,让他好好坐下:“是何要事?如今只剩下你我兄弟,但说无妨。” 他的言语关切,裴玄褚并未略过他眼中闪过的暗芒。 “回陛下,臣怀疑恐有人欲对太子不利,这是臣从太子的马匹上发现的荷包。” 裴玄褚将绣工精致的荷包摊在桌面上。 耦色荷包破烂,沾满泥土,边缘用小刀开了个口子,里面的香料一览无余。 他食指捻起其中一株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草药,叶片小巧带有倒刺,奇特的是叶片尖端竟然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黄色黄蕊。 烛火摇曳,花蕊心有着黑色的斑斑点点,十分诡异。 “臣找太医瞧过,这味草药能够致使野兽发狂。” 太子的荷包由专门的绣娘秀制,而这针法显然并非宫中绣娘。 皇帝面色铁青,震怒拍桌,桌上茶盏震动颤抖许久才堪堪停下:“放肆!竟有人胆大包天到敢谋害太子,朕命你彻查此事,不论是谁,绝不姑息!” 裴玄褚面无血色轻咳两声,呕出血渍滴到衣摆处,脑袋发昏险些撑不住昏过去。 “对了!” 皇帝眸色幽深,思量片刻,试探性询问道:“你和安定侯府的大小姐一同被困山上,你二人可曾遇见?” “不曾。” 听着他毫不犹豫的回答,皇帝一怔,紧接着询问了一番细节,倒是与苏清叙所说能联系的上。 不过他并未因此打消对苏清叙的怀疑。 毕竟一个名门贵女能够完好无损从刺客手中逃出来,实在诡异。 “苏清叙刚失踪就被侍卫救回,你对此有何看法?听发现她的侍卫说,当时她身边可是有好几个死人,可她竟然只是受了惊吓连皮外伤都没有,此女真乃神人也。” 裴玄褚停顿片刻,琢磨着皇帝的意思。 难道他是怀疑起了苏清叙? 这么想着,他突然想起,上山时发觉到的那一幕。 当时距离苏清叙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伙人跟着。 为此,他还特意派暗卫将那些人引开,只不过并不知道其身份。 据回来的暗卫禀报,对方的身手招式极为熟悉,似乎有几分宫廷高手的影子。 现在看来,说不定正是皇帝派来的人。 “回陛下,臣对此女知之甚少,更无交集,没什么看法。” “也许只是运气好罢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运气好…… 那未免运气也太好了吧。 裴玄褚继续开口:“若是如此还好,就怕其中有人故意针对,这才策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害人的人才是。” 据太子所说,当时野猪群来得突然,他的马受到惊吓,便迅速甩下他跑了出去。 如果不是苏清叙及时出现,只怕他就要葬身那些野猪群中了。 “可这围场太大了,再加上还有失控的野兽肆虐,哪有那么轻易能找得到线索?” 皇帝眉头紧皱,先是烦躁地一甩袖子,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抬起头:“来人,先去把太子叫过来。” 另一边,苏鸢儿正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看着周边的数十个侍卫,表情难看。 这正是关押赵喜的地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多人…… 若是那个废物扛不住,将她和母亲供出去。 届时不仅是她,整个侯府都完了。 “双儿,过来。” 一旁的双儿一愣,面露好奇之色。 “这里有些吃食你去给侍卫送过去,一定要看着他们吃下去。” 双儿顿时面色煞白,她自然也知道苏鸢儿和徐氏谋划的一切。 可山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就连太子都遇到了危险。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几个刺客,只怕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赵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出了问题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小姐,这事,这不行啊!” 她瞪大眼睛,说话间带上哭腔。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苏鸢儿狠狠在她腰间掐了一把,威胁道:“别忘了你父母妹妹都在苏家。” 作为家生子,就要有用命为主人做事的准备。 双儿欲哭无泪,垂丧着脸将餐盒端过去。 不远处,侍卫手中长枪挺立,枪尖寒光凛冽,只一眼双儿便觉得腿肚子发软。 她下意识往后看了好几次,却只对上了苏鸢儿阴冷的眼神,其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她的身体一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侍……侍卫大哥,你们辛苦了,日头晒得很,吃点东西吧。” 侍卫身穿盔甲,只有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露在外面,轻瞥了双儿一眼,纵使没有说话那股子压迫力也让她气血翻涌。 “你们站了一天肯定很累,是我家小姐苏清叙命我送过来的,也是谢过诸位的救命之恩。” 听见苏清叙的名字,侍卫浅淡的眸子总算有了些波动。 “退后。” “看守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快些回去便不予追究,否则格杀勿论。” 双儿被骇人的气势吓破了胆,慌不择路跑回去,到苏鸢儿跟前时已经吓得泪流满面。 “没用的东西!” 苏鸢儿狠狠瞪她一眼,试图在附近闹出点动静引走侍卫。 可他们早已经被下了死命令,需要看好囚犯,不仅半点不为所动,还引来了另一队巡逻兵。 见此情况,苏鸢儿生怕再惹出大动静,只能无奈退走。 她着急忙慌地跑到了裴景行帐篷,刚把情况说出来。 男人便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糊涂,谁让你亲自去做这些的?让人抓住把柄谁也保不了你!” 裴景行气得发抖,又不好当面说她的蠢笨行为,只能在心中暗自骂了好几遍。 他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苏鸢儿聪慧伶俐?看看她现在办的这些事,简直每一件都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蓦然间,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苏清叙那张脸。 那个女人现在愈发聪明,与从前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儿。 难道她以前都是装的? 裴景行眸光闪烁,如果苏清叙以前聪明点他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想要毁掉婚约。 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那个女人跟他道个歉,伏低做小一番,收入后院当个妾室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从前是那么喜欢自己! “殿下,我只是想要帮您,不趁早铲除这个祸害,一旦招供我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是说过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吗?你到底在急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一连串的问题将苏鸢儿给问懵了,她撒娇扑进裴景行怀中:“我怎么会瞒着殿下,只是想做些事情为您分忧。” 她眼角垂泪,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裴景行心头一软,到底不忍再说重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交给我处理好不好,相信我。” “嗯。” 苏鸢儿闷声应答了一声。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人通传。 “四皇子殿下,陛下召见。” 第44章 是苏清叙送的 裴景行与苏鸢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诧疑虑之色。 “这个时候皇上叫你去做什么。” 苏鸢儿脸色惨白,她现在是草木皆兵,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想着会不会是事情暴露了。 裴景行自然也不知晓,他强压下心中不安,一双大手在苏鸢儿手上摩挲,安抚道:“别怕,我去去就来。” “若有人过来询问你,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吧。” 苏鸢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担忧。 而待裴景行离开,她彻底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猛猛喝了一大口水缓解焦虑。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赵喜必须死。” 不是她不信任裴景行,可去皇帝营帐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她绝对不能在这等死! 裴景行随着太监的步伐行至皇帝营帐前,突然缓缓抬起头,小声道:“敢问公公可知父皇为何叫我过去?” “皇上的意思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四皇子进去便知。” 听到询问,太监脚步一顿,笑眯眯地摇摇头,看似什么都说了,却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 混账! 与他对视一眼,裴景行心中涌出一丝恼怒,但也不敢再多问下去。 此刻,营帐气氛诡异,他刚进去,一道威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小四来啦。” 皇帝状若随意,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东西。 “儿臣参见父皇。” 裴景行余光瞥见太子也在营帐中,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话音一转,关切道:“太子皇兄身体如何?怕打扰到你休息臣弟回来之后都没敢去探望,如今见你安然无恙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太子轻笑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线。 在场之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看谁会演。 “劳四皇弟挂念,一切都好。” 他假意安慰了几句,那态度比四皇子还要热情,骤然望去,真是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手足情深画面。 “不过这一次也算是幸运,竟然还捉了个几活口关押起来,届时审问应当能得到些线索,那人名为赵喜,四皇弟可曾听闻?” 此话一出,裴景行面上的笑意险些挂不住,嘴角抽搐道:“皇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认识刺客。” “四皇弟素有才子之称,结识的人多,边想着你有可能认识,现下看来是想多了。” 太子转头朝皇帝跪下拱手道:“父皇,四皇弟性子良善,平日里也对儿臣多有关心,儿臣觉得被围攻一事绝对与四皇弟没有关系,说不定是有歹人陷害,还请父皇明查。” 裴景行闻言骤然大惊失色。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已经知道了什么? 皇帝冷哼一声,命人将荷包端上来。 “老四,这东西你可认识?” 荷包模样惨不忍睹,但依旧能够辨认出其上所绣的图案。 登时,裴景行面无血色,心中打鼓。 这东西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无比清楚。 正是苏鸢儿的东西! 可这为什么会在太子身上? 思绪翻滚间,他蓦然垂头:“回父皇,儿臣不认识。” “是吗?” 皇上冷笑一声,目光突然落在他的腰间:“那你身上那个是什么?” 裴景行猛地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腰上也还挂着一个同样布料的荷包。 “这边缘夹层的香包中可是有些能让猛兽狂躁的东西,小四,你当真不知道吗?” “父皇明鉴!” 裴景行叩首,身子紧紧伏在地上:“儿臣当真不知晓,此物是安定侯之女苏清叙送给儿臣的,儿臣一直挂在腰间,竟然忘了摘下。” 他紧贴着地板的脸上一片铁青,苏鸢儿这个废物,竟然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就对太子动了手。 她不想活了吗? 虽然他还有些惦记苏清叙,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舍了她了! “父皇,儿臣与太子乃是手足,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加害于他啊,您想想,救皇兄的人也是苏清叙啊……” 裴景行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众人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苏清叙一介弱女子,可却能在太子遇到危险时将人及时救下。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皇帝眼神在太子和裴景行之间游转,看的裴景行冷汗直冒。 须臾,他这才开口道:“宣苏清叙。” “是。” 太监迈着小碎步直奔苏清叙而去。 而此刻苏清叙正在自己的营帐中煎药。 一副药给自己强身健体,这副身体还是太弱,打斗时心有余而力不足,让她烦心的很。 另一副药则是为裴玄褚熬制。 这男人服用了禁药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放任下去早晚得折磨至死。 看在他救了自己几次的份上,帮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掺杂着嘈杂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罪犯逃跑了!” “快,来人去追。” 苏清叙眉头一皱,转身出了营帐。 却发现外面乱作一团,穿着盔甲的官兵横冲直撞,身着重甲行走大地仿佛都在颤动。 她拉住最近的一个轻装侍卫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拱手回道:“苏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听闻今天刚被抓回来的囚犯,突然发疯打伤了看管的守卫重伤逃脱,不知道逃去了什么地方,正在追击。” “囚犯?哪一个?” 苏清叙眼眸微沉,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领头的那个,好像叫赵喜!” 侍卫回忆了一下,赶忙道:“不过您放心,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会调动兵力保护诸位,若是您看见赵喜的影子,麻烦及时禀报。” 苏清叙心下一沉。 哪有无缘无故发疯之事,按她所想,指不定赵喜是吃了什么药物。 难不成是苏鸢儿做的? 她有这样的本事吗? 苏清叙心底怪异,也想跟出去看一看。 赵喜就是一张人人关注的嘴,还不能死。 然而耳边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想起还有药在熬制,苏清叙赶忙回去营帐。 将两幅药装进碗中端出来,又把陶罐扣上盖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人仰马翻的声音已经停息了不少。 她刚端着药想给裴玄褚送去。 刚好与匆匆而来太监撞个正着。 太监拱手道:“苏小姐,皇上召见。” 第45章 落井下石 苏清叙整理汤药的手一顿,心中生出几分计较。 前脚赵喜发疯逃走,后脚皇帝又来传召。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苏清叙抬脚又出营帐,却在门前顿住脚步,眼珠转了转,抬手胡乱抓头发,露出一副被吓坏了模样,这才往营帐外走去:“敢问公公皇上为何传召我?” 公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假模假样地摇摇头:“苏小姐过去就知晓了。” 苏清叙抿唇不语,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心中想法已然百转千回。 此刻,侧边各个世家的营帐紧闭,侍卫几乎将整个营地都翻了个底朝天。 据说皇帝大发雷霆,命令众人必须在明日天亮之前将人给找回来,否则谁也逃不了一顿处罚。 可找一个赵喜何妨用到这么大阵仗,恐怕皇帝这是在给太子造势呢。 往后再有人想对太子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苏清叙收敛余光,跟在公公身后进了营帐。 刚一进去她便不动声色的将四周打量个遍。 太子,裴景行以及裴玄褚皆在,营帐内四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她,眼中探究不言而喻。 好家伙,叫她来凑一桌麻将啊。 “臣女去苏清叙见过皇上,太子殿下,摄政王,四皇子。” 她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一起错处。 四人眸光炯炯,帐内气氛沉重,太子想提点一二,裴景行则想着先发制人坐实她的名头。 然而皇帝威严,他没开口,其余人断根本不敢轻易发言。 “苏清叙,你可认得此物?” 而看见她的一瞬间,皇帝脸色一沉,径直道。 公公将荷包呈到苏清叙面前。 苏清叙顿时发懵,她知晓皇帝不会问没有缘故的废话。 不过这荷包她确实不认识。 “回皇上,臣女并不认识……敢问皇上为何如此问?” 皇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只见女孩眼底一片澄澈,没有丝毫心虚闪躲的意思。 “咳咳。” 裴玄褚身体状况愈加虚弱,堪堪说两句话都要喘上好几口气:“四皇子说,这荷包是你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曾送予过他荷包,与面前这个一模一样。” 苏清叙一愣,记忆中原主的确送过裴景行亲手缝制的荷包。 只不过对方根本看不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扔掉了。 怎么如今想起提这件事了? 正疑惑间,她的目光突然落在面前的荷包上,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异香。 这……荷包被做了手脚? 飞快反应过来后,苏清叙脸色一沉,哪里还不明白,裴景行这是想拿她当替罪羊呢? 真是好大一口锅啊! 她慌忙摇头,否认道:“怎可能?自我跟四皇子订婚起,他对我便一直极为嫌弃,就算真送了想必四皇子也不会随身携带吧。” 说罢,她缓缓闭上眼,周身弥漫着委屈哀伤的气息:“并且这荷包布料太过名贵,不是臣女能够买得起的。” 裴玄褚一直坐在皇帝下首,因着位置原因早就将她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眼睁睁地看着她变脸如翻书的模样,他的嘴角一抽,这才道:“皇上,若臣没看错,这布料应当是浣花锦,乃是西域贡品,极其珍贵数量有限,皇上曾赐给过朝中的几位大臣家眷,其中便有安定侯家中女眷。” 浣花锦乃是贡品更是御赐,寻常女眷得了都欢喜的不得了,做上几身衣裳出门炫耀,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做成荷包这般暴殄天物的,还是独一份。 皇帝拧眉大怒:“胡说!朕既赐给过安定侯,你又是侯府嫡女,怎么可能会用不起,苏清叙,在朕面前撒谎,你可想过后果?” 苏清叙连忙叩首,语气婉转悲切:“臣女不敢,纵然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圣上。” 她原本还不想这么快对付苏父,但裴景行这个狗东西非要攀扯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臣女本不愿意多说,毕竟是家中私事闹到御前也是给皇上徒增烦恼,然而今日出现这样的事情便不得不说了。” “实不相瞒,自从母亲病故,父亲再娶续弦,从此侯府中就没有了我这个嫡女的位置,吃穿用度一律最差,甚至比普通洒扫丫鬟都不如!父亲宠爱徐氏,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徐氏的院子,别说这浣花锦,凡是宫中御赐之物,臣女别说是碰,便是看也看不得。” “为了家庭和睦臣女也就忍了,想着日后能嫁给满腹才华温文尔雅的四皇子便能过上好日子,可谁曾想,谁曾想四皇子和二妹妹竟然……竟然做出那种事!” 她珠泪滚滚,声音细微而破碎,让人仅看一眼便忍不住生怜。 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 尤其听到四皇子所做之事,更让他面上无光。 偏偏苏清叙还是苦主,让他连借口都找不到。 都怨老四这个混蛋玩意! 对上皇帝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眼神,裴景行脸色一变,深怕她再说出什么博取同情,愤怒道:“从前只觉得你爱慕虚荣,倒也无伤大雅,可在父皇面前竟然还敢颠倒黑白。” “父皇,分明是苏清叙性格孤僻,不愿意与家中姊妹往来,徐氏作为继母在京城名声极好,谁都知她对苏清叙和苏鸢儿一视同仁,苏侯爷更是光明磊落的坦荡之人,不可能做出虐待亲女的事情,你在父皇面前颠倒黑白无非就是想博取同情,所说一切也都是栽赃陷害。” “哦?” 苏清叙似笑非笑,暗含嘲讽:“四皇子殿下的意思是,我自幼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和丫鬟分食一碗,冬日里炭火从未有足够的事情,每月例银比苏鸢儿少上一半,住在侯府最偏远破旧的院子中,这一切都是惺惺作态,就为了今日能够在皇上面前诉苦然后栽赃给父亲和徐氏?” 瞥着裴景行不断变化的表情,她红唇轻启,落下最后一击:“殿下,何不食肉糜啊,臣女不期盼你能同情,但至少不要落井下石。” 第46章 喝了什么? 皇帝也没想到堂堂安定侯府竟然这么乱,当即有些怒意。 虽然这些年安定侯也算功绩斐然,但若家中事务都处理不好,便不能算作好臣子。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按照苏清叙所言,她成长到今日,若不是依靠着坚强的毅力和求生本能,恐怕早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一旁的太子早就认定苏清叙没有多余的心思,若不是裴景行坚持,根本不会有如今这一出。 此刻,听说了她的经历更是心疼不已:“父皇,苏大小姐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实在无法在一切都没有查明水落石出的情况下揣测恩人,儿臣认同苏小姐的话,四皇弟口口声声说荷包是苏清叙所赠,请问可有认证或是其他证明?” 裴景行眸光闪烁,心底再次把苏鸢儿这个蠢货骂了千百遍。 证明! 本就是假的他拿什么证明。 倒是苏清叙这么多年的遭遇一查便知。 是非对错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就算他舌灿莲花也说不过。 “其实要想证明荷包是不是臣女所赠,还有一个方法。” 沉默片刻,苏清叙倏然开口:“不怕皇上笑话,因自幼缺乏娘亲教导,徐氏也没有为臣女请过教习嬷嬷,一切都是自己摸索的,女红始终不得要领,臣女所绣就跟狗爬一样上不得台面,跟荷包的绣工天差地别。” 苏清叙眼眶红肿,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脑补了一场小白菜地里黄的大戏。 说来也不怪裴景行嫌弃,原主的女红实在是太差了。 她院中至今还有几样,一时兴起尝试绣的荷包帕子等小物件,简直惨不忍睹。 而苏清叙说这些的本意是想证明清白,却不想太子殿下愈加心疼。 “父皇,儿臣愿意相信苏大小姐所言,请您三思。” 皇帝沉吟好半晌,从苏清叙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反而一旁的裴景行眼神游离,一看便是心虚。 他冷哼一声道:“此事朕会派人去查,安定侯那边朕也会去教导一番。” 他心中已然认定与裴景行脱不了干系,看向他的眼神都冰冷许多。 但为了不让众人看皇室兄弟阋墙的笑话,却并未当场言明。 “玄褚。” “臣在。” “朕命你彻查此事,定要将残害太子的凶手找出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有人残害手足,还是旁人的栽赃嫁祸。” 皇帝的意图很明显。 找个替罪羊,不能把裴景行供出来,手足相残的皇室丑闻传出来还得了。 至于裴景行……从前还觉得他是个好的,但谁知道竟然藏着这些的心思! 简直混账! “父皇。” 裴景行,心中咯噔一下,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皇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对了,赵喜找到了吗?” 公公时刻关注外面的动向,闻言立刻回道:“回陛下,尚未。” “哼!” 皇帝狠狠拍了下椅子:“一群废物,朕要来有何用,明日朕若是见不到赵喜,叫那几个看守的提头来见。” “诺。” 公公退出去传话。 天色渐晚,皇帝身心疲惫,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不耐道:“也不早了,你们几个先回去休息吧。” “是。” 一出营帐,裴景行眼中就换上一副恶毒的神色。 “苏清叙,等到水落石出那日看你还如何狡辩。” 此刻的他气急败坏,但碍于太子和裴玄褚在场,又不好做什么。 苏清叙聪明的没有回怼,而是闪身躲到了太子身后,声音柔弱:“殿下,没做过的事情我是断不会承认的,我知道你和二妹妹情深义重,二妹妹说什么你都相信,但公道自在人心,所言所做老天爷都看着,到底是我满口胡言还是某些人黑白不分,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太子将其护在身后,不悦道:“四皇弟都和苏家二小姐有了肌肤之亲,便要与大小姐保持距离,一口一个姓名叫着,会让人心生误会。” 听着他的维护,苏清叙冷笑一声,朝裴景行做了个嘲讽的鬼脸。 见状,裴景行眼睛一瞪,可刚往前一步,便对上了太子警告的眼神。 “贱人!” 他暗骂一句,快要气炸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离开。 而另外一旁,裴玄褚将她面上灵动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神却蓦然冷了下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会招蜂引蝶! 苏清叙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将裴景行气走之后,她这才从太子身后走了出来。 “苏小姐……” 太子张了张嘴,本想道谢。 但苏清叙却摆摆手:“救太子殿下是我应该做的,殿下不必挂怀。” 说罢,她像是不经意间瞥了从出来起就一言不发的男人一眼:“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想必殿下也累了,臣女就不打扰了。” 她一番话说得飞快,根本不给太子反应的机会,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太子目瞪口呆,一腔想说的话憋在心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来。 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裴玄褚眉头微皱。 不等太子说话,他便拱手道:“那太子就先回去休息吧,臣先退下了。” “啊?”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使得太子更加摸不着头脑。 “孤……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只可惜,他的疑问无人能解。 另外一头,裴玄褚刚进营帐便发觉不对劲,而还没等他动手,苏清叙主动走出来,笑眯眯道:“去我营帐,有好东西给你。” “不去。” 裴玄褚喉结滚动,想也不想便低声拒绝。 然而这可由不得他,苏清叙勾唇一笑,竟然直接窜过来将他扛在肩膀上。 但偏偏此时他体内内力紊乱,动也不得,打也不得。 女孩身形敏捷,即使扛着一个大男人,速度也没有停下半点。 直到进了自己的营帐,她这才将人猛地一放。 趁裴玄褚身体紧绷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按了几个穴道,裴玄褚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 “嘿嘿,当然是……” 苏清叙将一整碗的汤药全部灌进裴玄褚口中。 裴玄褚面色铁青,脸部涨红:“你给我喝了什么?” 第47章 你是谁? 他的眼眸深沉,浑身散发着杀气。 可苏清叙浑然不怕,甚至觉得他有点像炸毛的猫咪。 她哥俩好似的大刀阔斧坐在裴玄褚身侧,手搭在他肩膀上挑眉道:“当然是好东西咯!” “再说了,我是医者,又不是毒师,可怜我医者仁心还要被你妄自揣测,真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被她靠近的一刹那,裴玄褚脸色变了又变:“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苏清叙笑得璀璨:“当然是救你咯,总不能让某些人疼得半夜一直喊我名字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裴玄褚面上表情却瞬间皲裂。 肯定是小五这个碎嘴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看着他阴沉到极点的表情,苏清叙生怕自己再逗,他就要炸毛,当即道:“刚才那副药是控制你体内毒素的,这一碗是调理身体的,赶紧喝了吧。” 说罢,她直接把碗怼到男人面前。 汤药呈黑色,比刚才喝的那副汤药更加浓郁,汤面上悬浮着药渣和煮沸腾时产生的泡沫。 随着摇晃,泡沫组成一个笑脸,裴玄褚指尖一顿,总觉得这碗药也随她主人一样在嘲讽自己。 那堪比生化武器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热腾雾气在空中化成个圈,钻进了他的鼻腔,使得他忍不住皱眉。 这东西真能喝吗?总感觉一口下去,不用等毒发就先死了。 而看着他眼中的犹疑之色,苏清叙还以为他仍旧怀疑自己! 但这一次,她并未多说一句,反而勾唇笑了一声,在裴玄褚疑惑的眸光中端碗猛喝了一大口。 “你做什么。” 男人一惊,下意识伸手想要抢夺汤药。 可苏清叙一个转身,略微粗糙的布料瞬间从他掌心滑落。 他喉结滚动,倏然想起刚才在皇帝营帐中诉苦的模样。 她以前,过的很苦。 “这下相信了吧。” 苏清叙轻轻扬了扬碗,张扬明媚,没有让汤药撒出来。 说罢,她还假装捂住轻呼道:“怎么,我都喝了你不敢喝?堂堂摄政王就这点胆量。” 这是明晃晃的激将法。 裴玄褚眼眸幽深,猛然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大功告成。” 苏清叙欣慰地点点头,嘱咐道:“喝了我的药可就不能喝别的药物了哦,我可不是吓你,以毒攻毒乃是兵行险招,若你再喝其他药产生反应,神仙也难救。” “这药,前半个月每日三副,每半个月我会给你更换一次药方,更换后每日两副,再次更换药方仅需每日一副,起码能让你多活三个月,千万别作死,这世上除了我无一人能救你。” 若是旁人说这话,裴玄褚定然要觉得嚣张倨傲,可从苏清叙口中说出,却莫名带着十足的说服力。 也正因如此,才更让裴玄褚怀疑她的身份。 自从苏清叙上次回去之后,他特意派人调查过这位所谓侯府大小姐。 根据小五汇报,苏清叙的性格懦弱,目不识丁,在府中经常被欺负。 和眼前的胆大包天的姑娘简直天差地别! 她身上定然有着秘密。 “你到底是谁。” 裴玄褚黑眸定在她的身上,突然问道。 苏清叙早料到他会疑惑,不过她并不怕。 裴玄褚此人本质和自己一样,更多的是利己主义,比起真相更需要对方带来的利益。 只要有利可图,就能够合作。 “我是苏清叙呀,王爷难道糊涂了?” 她缓缓靠近男人的肩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耳垂上。 裴玄褚身体微颤,下意识就想制止,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按住。 “你……” “啪!” 苏清叙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处:“有只蚊子,不用谢。” 她的表情狡黠,说罢也不给男人开口的机会,飞快起身,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如果没事的话,王爷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着她骤然冷静下来的语气,裴玄褚微滞,头一次跟太子有了同样的感受。 这女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他眸色深沉,定定地望了她一眼,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声音响起的刹那,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很快,小五便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主子……” “回去!” 裴玄褚冷冷看他一眼,冷声下令。 而被他那双莫测的眼眸盯着,小五身体一僵,莫名出现几分不详的预感。 而另一边。 裴景行怒气冲冲回到营帐,苏鸢儿正心神不宁来回踱步。 见他回来立刻就迎了上去:“如何?皇上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裴景行面上怒气薄发,双目赤红瞪着苏鸢儿,突然捏住她的脖颈:“赵喜出逃和你有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在荷包动手脚对太子下手?你想害死我吗?” “咳咳,殿下……” 苏鸢儿艰难地掰着他的手,只觉得胸腔中的氧气都快被抽空。 就在她面色涨红快要晕过去时,裴景行手突然一松。 苏鸢儿猛地喘息一声,剧烈咳嗽起来。 裴景行将她搂在怀中安抚:“抱歉鸢儿,是我太心急了。” “殿下,我没有对太子动手,我,我做了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苏鸢儿身体颤抖,急忙解释:“赵喜之事也不是我做的,赵喜守卫森严,我根本没有机会近身,更别提动手了。” 少女的声音柔软而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裴景行眸子闪烁一瞬,放软语气:“我自然信你,是苏清叙太过狡诈,这出救太子的戏说不定是她自导自演栽赃嫁祸,在父皇面前哭得凄惨装模作样。” 他将荷包一事和苏清叙大吐口水都说了一遍。 苏鸢儿顿时脸色骤变:“不可能,荷包里怎么可能有药,我从未放过,肯定是有人栽赃,苏清叙这个贱人,我母亲对她仁至义尽,甚至对她比对我还好,京城谁不知道母亲的贤名,她怎么能如此诋毁。” “好,我信你。” 裴景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心不在焉地安慰了一句。 但苏鸢儿却还不甘心:“殿下,苏清叙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不如趁早把她做了。” 裴景行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先别动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要是闹到父皇跟前我也保不住你,乖,一切交给我就是,我会处理好的。” 他说着,缓缓将苏鸢儿抱在了怀里,大手向下游移。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苏鸢儿脸颊微红,含羞道:“殿下……” “乖鸢儿,今天我累了,好好陪陪我!” 男人低笑一声,当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第48章 痴心妄想 夜半三更,营地里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苏清叙揉了揉发疼的眼,迅速坐起身:“发生何事了?” 听到动静,翡翠面色惨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回小姐,赵喜被抓回来了。” 小丫头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不过就剩下一具尸体,说找到时就没了生气。” 闻言,苏清叙危险地眯起眸子。 那岂不是死无对证? 赵喜死讯如风一般刮过所有人的营帐,其余人得知消息时与苏清叙是一样的反应。 行凶的主谋一死,那就意味着太子一案扑朔迷离,更加难断。 围猎出师不利。 太子遇刺就像是悬在所有人心中的一把剑,不知何时落下来给予致命一击。 即便如此,为了保持表面平静,围猎也得继续。 为此,皇帝特意召裴玄褚前来商议该怎么办? 裴玄褚身体状况稍微稳定,比之昨日面色好看不少,也鲜少有咳血。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苏清叙的药。 他根本没想到药效如此之快,这会儿面见皇帝还得伪装着些。 “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给朝臣和官家子弟交代?” 皇帝倒是没注意他的异常,此时正苦恼。 裴玄褚把玩茶杯,漫不经心道:“您是天子,太子更是这场围猎的受害者,不给交代才是最好的交代。” 然而皇帝愁眉苦脸并不认同。 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不仅是太子,还有几个大臣家的孩子也受到了牵连,要是置之不理,只怕会引起众人不满。 “不妥,如此太过敷衍,朝臣未必能就此揭过,定要想个稳妥的万全之策。” 裴玄褚若有所思道:“那不如以赵喜的尸身为引,先回京调查,加之番邦公主已来京多日,也是时候该召见了,就以此事先转账众人的注意力,随后再暗中调查。”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皇帝眼前一亮,狠狠拍了拍桌子:“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办!” 隔日。 猜测揣摩皇帝是何态度的众人收到了拔营回京的消息。 军队在前开路,苏清叙等一众家眷都跟随在自家官员身边,按照官位排列顺序。 苏父虽然为人太渣,但官拜王侯,位置跟着靠前。 抬头望去便能瞧见摄政王的马车。 今日一早收拾行囊之时,她远远瞧了一眼,男人气色已然好了不少,看来是有好好吃药。 走了半日,正值晌午。 日头浓烈旺盛,众人眉头紧锁大汗淋漓,汗水渗透衣衫,没了闲情雅致抱怨声也多起来。 且女眷居多,有不少人嚷嚷着累。 皇帝见状干脆下令休息,反正京城不远,下午再出发,晚间也总会赶到了。 “停!” “皇上下令驻扎休息。” 骑兵从两侧绕过,在马背上边驱赶马边传递命令。 一听见这个消息,众人立刻就活了过来。 关系好的女眷相互擦汗,诉说路上所遇风景。 有闲情逸致的还出题对诗,好不快活。 苏鸢儿从双儿手中接过刚剥好的葡萄粒,荔枝和龙眼递到苏父面前。 她语气温柔,一派体贴孝顺的模样:“父亲热了吧,这是女儿剥的冰镇过的荔枝,您尝尝。” 而看着她殷勤的模样,苏父却罕见地没有露出一贯慈爱的表情。 他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果, 突然将盘子接过来,抬步走向靠在树根乘凉的苏清叙。 “累了?来解解渴,冰镇的。” 他不擅长和这个女儿相处,说话还极为尴尬笨拙。 那日两人还互相威胁,今日老狐狸突然变了一副面孔过来关心她? 也不知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已经被皇帝教训过了。 “父亲亲自送来的吃食,女儿消受不起。” 苏清叙冷笑一声,没有给他半点面子。 听着她的阴阳怪气,苏父也不恼怒,尤其是想到昨日被皇帝单独召见的情景,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多出了几分讨好。 “我知你对父亲有怨,但血浓于水,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爹承认以前做的不够好,但是你放心,爹已经反省了,以后鸢儿有的你都有,几日前番邦进贡,皇上赐给我两匹浮光锦,明日给你拿过去绣两身衣服,光穿这种料子怎么能行。”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苏鸢儿耳朵。 闻言,苏鸢儿气得直跳脚,她不明白怎么短短几日的功夫,父亲便疏远了自己,还对苏清叙那般亲近。 那可是浮光锦啊! 她都没有。 苏清叙这个贱人抢她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抢父亲。 她表情阴沉,就连指甲陷进掌心肉中,渗透出丝丝血迹,也毫不在意。 而对面,将她愤怒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苏清叙心中也越发舒爽。 能让这家人不爽,她就爽了! 她不咸不淡地瞥了殷勤的苏父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好啊,明日我派人去取,父亲多反省反省哦。” 苏父面上表情一僵。 他就是随口一说,苏清叙这么有骨气,不应该不要他的东西吗?怎的答应的如此痛快? “好,你肯接受,父亲很开心。” 回过神来,他忍住心疼的神色,咬牙切齿道。 真能装! 看着他不情愿的表情,苏清叙眼中闪过几分讽刺,也不愿与他浪费口舌,便换了棵树呆着。 树荫更大,清风拂面,凉爽的很。 然而刚舒坦一会儿,就有找麻烦的不速之客过来。 这块地距离大部队较远,身侧刚好无人。 一近身,苏鸢儿就又换上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 “苏清叙,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汤,现在就连父亲也站在你这边,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搞小动作,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下,她似乎又想起了这几日太子的殷勤,表情更是难看。 哪怕是她不要的东西,苏清叙也不配得到。 “哼,你我都是女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太子这么记挂你,但太子殿下也就是看个新鲜,实则你连宠物都不如,还想攀龙附凤,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49章 暗恋他 而两人都没注意,不远处正有一道玄色身影盯着她们,将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太子觉着苏清叙聪颖冷静,先前肯舍身相救,便足以看出不一般。 而她虽在安定侯府不得宠,但毕竟是嫡女,因此便生出了拉拢的心思。 方才瞧见她一人坐在树下就想过来。 哪曾想被大臣拉着说话的功夫就晚了一步。 刚欲上前就见苏鸢儿迈步过来,只好退后几步,隐匿于阴影之下,等两人说完再过去。 结果看了场“姊妹情深”的大戏,当真有趣。 那边苏鸢儿被苏清叙激怒,声音拔高好几个调,陷入争吵。 又怕旁人听见引人过来,微微收敛了声音。 “暂且让你得意几日,等回京看谁还能护着你,你不会以为救了太子就得了免死金牌吧,呵……若你乖乖顺从和以前一样当狗,等将来四皇子荣登大典我这个当妹妹的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她特意压下声音,太子皱眉,并未听见后半句话。 苏清叙只觉烦闷,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行行,就你们最厉害,但是别忘了太子殿下也不是吃素的,等你真成功那日再来跟我炫耀吧。” 看着她赶苍蝇似的驱赶,苏鸢儿紧咬下唇顿觉屈辱。 殊不知这话落在太子耳边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难不成苏清叙是爱慕自己才舍身相救? 成功?炫耀? 太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难道苏鸢儿有了裴景行还不够,还在肖想自己? 那当时她在宫宴上为什么要避自己如猛虎一般? 太子想不通,但却也不愿意在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连忙轻咳两声引起注意。 见有人,苏鸢儿立刻将刚要甩出去的话咽了下去。 转头见是太子,登时眼睛亮了起来:“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刚才的话您都听见了?” 话落,她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您不要误会,姐姐一时紧张才口不择言,她是真心实意救你的,并非贪图权势,千万不要误会啊。” 若是刚才太子还不敢相信,眼下直接坚定了想法。 他嫌恶的看了苏鸢儿一眼,浑身起鸡皮疙瘩。 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当即几步上前,站到了苏清叙面前。 苏清叙也不知太子何时冒出来,更不知道听了多久。 可此刻,看着男人眸中直勾勾的眼神,却下意识生出几分不适。 她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苏鸢儿还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异样,轻轻拽了拽太子的衣袖道:“太子殿下,就当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她出现在围猎场只是偶然,并非故意过去跟您制造偶遇。” 偶遇? 她要跟自己制造偶遇? 太子心中满意,挺直了背拿自认为最潇洒的角度对着苏清叙。 而看向苏鸢儿时,表情却冷了下来:“你的面子值几个钱?还尚未有人敢在本宫面前提面子二字,不愧是能和四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苟且之事的女子,说起话来都要比旁人更会拿乔。” 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苏鸢儿霎时红了眼眶。 她红唇轻抿,本想辩解。 但却被太子干脆打断:“苏二小姐,本宫现在不想看见你。” 苏鸢儿顿时面色煞白,她不甘心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太子竟然轻易变了心思。 分明之前他对自己还那般温柔,难道就因为宫宴上的事情,他就这么容易变心了吗? 男人的爱也不过如此! 苏鸢儿心中低咒一声,却也不敢再继续纠缠,余光偷瞥了苏清叙一眼,悻悻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太子眼神暗了暗,转过身时又露出了一副柔色:“我有件事想问问苏小姐,不知可否一聊?” 苏清叙忍住不耐,假模假样笑道:“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好,我年长你几岁,便唤你一声叙儿,你亦可以称我为太子哥哥。” “殿下!” 苏清叙怕自己不打断,他还会说更恶心离谱的话:“我是未出阁的女子,你我二人身份有别,如此称呼未免不合礼数,还请殿下自重。” 太子眼睛亮了,还为他的名声着想。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他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都依你,我只是想知道,围猎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清叙皱眉,刚要开口,那边却传来侍卫的厉喝。 “皇上有令,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而这几个字如同天籁般,使得苏清叙眼神骤然亮起。 她还正想找借口脱身呢,这不巧了吗? “殿下,我们还是先赶路吧,等有机会我再跟您细说。” 留下一句话,她迅速行了一礼,便匆匆转身。 “这是害羞了吗?” 看着她一副被狼撵了的模样,太子摩挲着下巴,语气中充满了志在必得。 而另外一边,回到前行队伍中的苏鸢儿越想越憋不住心中那口气。 又怕回京后对赵喜尸检发现线索。 又惊又怕之下心神不宁,思绪纷乱,胸腔中心脏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良久,她抿唇,趁着不注意去了苏父马车上。 闭目养神的苏父懒散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开口。 往日关怀备至,将自己捧在手心中的父亲如今连句关心都没有。 苏鸢儿脸色微变,给苏清叙多记上一笔。 “父亲,是否要把赵喜的尸体调换或者焚毁?我怕回京查出问题。” 马车颠簸,苏鸢儿的话钻进苏父耳中时,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立刻四下张望了一眼,怒声道:“你疯了?什么场合说这种话。” 苏鸢儿委屈地蹙起眉头,小声道:“女儿是太过着急了。” 赵喜就是一颗随时就爆的炸弹,只要尸体在一天,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而京中不乏厉害仵作,就怕从他们尸体上瞧出什么端倪。 若是暴露,那她就完了! “行了!” 苏父压低声音,冷冷道:“赵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查不到什么,难不成死人还会说话?皇上本就因为此事生气,说不定此次将尸体运回京中就是做了引蛇出洞的打算,你不要再节外生枝。” 第50章 金手指 苏父神色不悦,心中有些不明白。 平日里一向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小女儿最近怎么频繁惹出事端,难道是他太过溺爱才养成这副性子的吗? 苏鸢儿察觉到父亲的情绪,心中咯噔一下,委委屈屈道:“我知道了父亲,是我太想为父亲分忧才着急激进了些,更是怕给父亲惹上麻烦。” 毕竟是自己从小娇养长大的,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苏父叹了一口气,还是心软下来:“我知你好心,但这件事就此作罢。” 苏鸢儿不甘心,面上应和,心中却没想着就此作罢。 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父亲跟四皇子都不靠谱。 想要解决这件事,她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而待她离开之后,苏父这才吐出一口气,表情复杂。 近两日太子一直旁敲侧击苏清叙情况,还若有若无地帮她出头。 之前约他见面时,还特意告诉他,回京后要亲自登门拜访救命恩人。 这一看就是上了心! 既然如此,不如就利用这层关系,让苏清叙牢牢抱住这根大腿。 而至于苏鸢儿之前口口声声说的四皇子将来会出人头地。 苏父觉得太过草率,不过也不妨碍他做两手准备。 这样将来不管是太子即位还是四皇子谋略过人荣登大典,他苏家都能够屹立不倒。 傍晚,队伍行至驿站。 皇帝下令整顿,暂且在驿站休息一晚。 苏父踩着时间去找苏清叙,然而到了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眉头紧锁,心中疑虑:“这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他低骂一声,不情不愿地转身出了门。 然后刚穿过走廊拐角,就与太子撞个正着。 “安定侯!” 太子刚才从回廊另一边瞧见他从苏清叙房间出来:“本宫念苏小姐身体情况,不知现在是否方便过去看看?” 苏父一愣,眼中浮现一抹忧虑。 自庙里回来后,苏清叙这个丫头便越来越不听话,时常有惊人之举。 若这一次她是自己出去还好,可要是和别人,亦或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太子瞧见,那他刚刚想好的计划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思绪翻滚间,他拱手回道:“叙儿身体不适,已经睡了,殿下找小女有事?不如明日醒来臣先代为转达。” “无事,担忧救命恩人的身体罢了。” 听了苏清叙那日在皇上面前的诉苦,如今太子对苏父的印象是越来越不好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他瞬间冷下脸色,迅速离开。 而看着他无礼的举动,苏父面色发灰,眼中闪过阴霾。 一个两个的都跟他作对甩脸子! 真让人不爽。 两人不知道的是,苏清叙白日赶路时便与裴玄褚约好碰面。 刚一休息,她便马不停蹄赶往驿站附近的树林。 树木葱郁,枝繁叶茂。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凉爽之意,站在成片的树荫之下,苏清叙感觉全身毛孔都张开,舒适的很。 树木下是葱郁的灌木丛群,碧绿的枝叶在阳光映射下散发着辉光。 突然,灌木丛枝叶朝着风相反的方向倒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苏清叙嘴角带笑,看准位置一把伸手过去,动作快准狠。 很快,她手中便被一抹柔软的触感充斥。 苏清叙拎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眼睛红彤彤的小兔子。 而她抓着的正是兔子命运的长耳朵。 小兔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回转了两圈,似乎察觉到苏清叙没有恶意,疯狂扑腾起来。 看着小家伙活泼的样子,苏清叙一把搂进怀中狠狠揉捏了几下。 “苏大小姐可真是有闲情雅致,竟然还有心思把玩宠物。” 而正当她恶狠狠地“欺负”无辜的小可怜时,一道低沉的男声缓缓响起。 下一瞬,裴玄褚从其左侧的粗壮树木后探出头来。 此刻的他语气懒散,没有一贯的冰冷,显得整个人都温和有生气了不少。 面唇虽依旧发白,可比前两日一副马上归西的模样好了不少,至少不是看上去就要见阎王的节奏。 这不,竟然还有心思调侃她。 苏清叙也不啰嗦,单刀直入:“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话音落下,她径直靠近,捉住裴玄褚的手腕把脉。 后者也不再抗拒任由她动手动脚,十分配合。 脉象依旧虚浮紊乱,不过没什么大问题。 有她苏清叙在,就算阎王爷亲自上来也收不掉这条命。 “还不错!” 夜里毒素发作还是会疼痛难忍,不过白日里精气神要更加足:“多谢你的药,效果很好。” 裴玄褚深邃澄澈的眸中倒映出少女精致的面容,语气极为诚恳认真。 当初若非苏清叙不顾他的抗拒坚持喂药,恐怕现在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苏清叙,亦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神情倨傲,仿佛夸赞她医术高明是应该的:“那是自然,我苏清叙出品必是精品好吗?恢复的不错,这是新的药方明日按照新药方吃就行,这个疗程保管你腰不酸腿不疼,夜里减轻疼痛,提升睡眠质量。” 听着她熟悉的俏皮话,裴玄褚轻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你打算怎么收拾苏鸢儿?” 需不需要他帮忙? 他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按照苏清叙的性子,怕是不需要旁人帮忙。 但她不需要是一回事,他主动帮忙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清叙挑了挑眉毛,心中了然他肯定在关注自己的动向。 否则怎么会突然提起对付苏鸢儿? 想起前几日强硬让他喝药时的场景,顿时好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裴玄褚一愣,反应过来。 他笑而不语,硬朗的五官被少见的温柔弱化,显得人气质温润。 苏清叙啧啧两声,这张脸真是百看不腻。 真得留些画作给后世,才能叫后人知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并非是虚名。 要是能照相就好了 。 可恶啊,亏她穿越了一次,怎么就没给她安排个系统金手指? 苏清叙思绪纷飞,面上表情极为精彩。 裴玄褚就这样定定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而关于苏鸢儿,苏清叙一直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跳梁小丑一个,虽然蹦跶的高,但却窜不起来什么风浪。 第51章 天雷勾地火 与苏鸢儿相比,她更在意徐氏。 从记忆和种种迹象来看,当年原主母亲的死绝对与安定侯还有徐氏脱不了干系。 等她找到证据收拾渣男小三,再对付苏鸢儿也不迟。 她刚想开口说话,耳尖下意识动了一瞬。 耳边传来细碎音轻的脚步声,仔细听去不止一个人。 此刻正往两人的方向走来。 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清叙变了脸色,凝重道:“有人来了,快走。” 可是裴玄褚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苏清叙推了两下发觉速度太慢,而耳边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快到达。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一把将男人公主抱起来。 身体腾空的瞬间,裴玄褚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是谁?他在哪? 两人姿势奇特,苏清叙身形纤细在裴玄褚面前十分娇小,抱着一个“庞然大物”,还能笑出来,毫不吃力。 反观裴玄褚,被一个姑娘家以这种姿势抱着又羞又燥,羞恼之下挣扎力度愈发大了起来。 “别动。” 苏清叙小声说道,还顺便抽出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裴玄褚身体僵硬,顿时感觉跟四肢失去了联系。 这女人怎么如此大胆?! “放我下来。” 他的面色涨红,浑身不自在。 “人要来了,确定要我放你下去吗?” 裴玄褚闷哼一声,当即闭上了嘴。 “搂住了。” 苏清叙提醒了一句,另一只手腾出来一把拽起轮椅。 直到行至树林深处,不远不近的躲在两颗葱郁树木直接透过中间的缝隙刚好可以瞧见刚才的地方。 “这回可以放我下来了吧。”裴玄褚声音沉闷。 苏清叙照他说的办,将他放在了轮椅上,小声嘟囔道:“不就抱一下嘛,我还没说累呢,真小气。” “你!” 听着她近在咫尺的抱怨,裴玄褚额头青筋暴露,刚想开口,却见苏清叙已经抬头望向前方。 一缕淡淡的药香味钻进鼻息,裴玄褚只觉得脑子清明,浑身舒爽。 真有意思。 旁的女子出门抹胭脂水粉,苏清叙倒好,做了提神醒脑的香包。 而此刻两人待过的地方已然换成了另外两个人。 苏鸢儿搂住裴景行的腰身,媚眼如丝。 而看着她这副模样,裴景行再也忍不住,将她推到树干上靠着便吻了上去。 片刻后,苏鸢儿的衣衫滑落,香肩半露,望着身前男人的眼神迷离,脸颊两边浮现淡淡的红晕。 “鸢儿,你好香。” 裴景行在她脖颈间猛嗅,落下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亲吻。 急不可耐的样子看呆了偷窥的两人。 苏清叙瞪大双眼,现场直播啊! 裴玄褚心中有着怪异不舒服,别扭的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沉声道:“非礼勿视。” 可苏清叙直接扒下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学酸诌诌的文人开始咬文嚼字了,现场直播诶,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不过这两人也说不准,毕竟还有在皇宫里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前科。” 现场直播? 她总能说些听不懂的新奇词汇出来。 那边苏鸢儿和裴景行干柴烈火兴致正浓,怎么也想不到人迹罕至的树林会有人看见。 女子柔媚的叫声断断续续传进二人耳朵,裴玄褚脸色微冷,眸光也收了回来。 须臾,裴景行哑着声音问道:“安定侯打算怎么处理赵喜尸体?” 苏鸢儿神色迷离,闻言眼中恢复片刻的清明,“父亲说按兵不动。” “糊涂!仵作最擅长与尸体打交道,在他们眼中尸体也能说话,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毁尸灭迹。” “我与父亲说了,但父亲似乎怕节外生枝,只暂且说先看看再做定论。” 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到苏清叙二人耳中。 苏清叙微微皱眉思索,小声与裴玄褚道:“有没有法子把尸体掉包?” 在苏鸢儿等人动手之前调包尸体,任他们怎样毁尸灭迹都抹除不下去证据。 仵作也就是法医,本质还是医生。 苏清叙自信以她的能力会比这个朝代中仵作更强。 与尸体打交道,她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裴玄褚一下子就清楚了她的想法,沉吟道:“难,很难。皇上很看重这件事情,否则也不会特意运回京城。” 运送尸体难度大,消耗成本过高。 要保证尸体在运送过程中身体不会溃烂长尸斑,需要大量冰块进行冷藏。 与现代藏尸柜是一个原理。 就此事,皇帝虽说想轻拿轻放,主要是朝臣众多,怕他们拉帮结派。 但也不想因此而姑息了阴险小人。 这几个皇子中,目前皇帝最看中的就是太子,找出幕后凶手则是为太子建立威望。 苏清叙点头想了想,断然道:“我自有办法,但是你得帮我在下半夜制造恐慌,安排人手接应我。” “你要做什么?” 裴玄褚眉头一皱,只觉得她想的过于简单。 从赵喜失控发疯打伤侍卫逃跑开始,皇帝便对此事上了心。 他担心有人再对赵喜尸体下手,加重了两成的看守侍卫,比之先前更加密不透风。 若没有人动手也就罢了,若是有人行动,很容易就会落入圈套。 苏清叙却似笑非笑道:“所以我才让你帮忙啊,摄政王殿下,布防虽是皇帝下令,但想必您早就摸清情况了吧。” 对于裴玄褚,她心中隐隐有一些怀疑,他身上秘密太多,自己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他绝对有自己的单线情报网。 无论何时,对于行动来说情报都是最大的助力。 裴玄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看穿。 不由得想起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和用毒之术。 在他眼中,苏清叙就是一团萦绕着无数谜团的黑雾,看不清,摸不到。 蓦然。 裴玄褚轻笑出声道:“苏大小姐了解的还真是透彻,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 不管怎么说,苏清叙都救了他的命。 不如用此事卖她一个人情。 他现在对苏清叙很好奇,虽然查不到什么具体线索。 但是毕竟人就在面前,不如拉近关系成为盟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待互相了解再深入调查她为何有这么大的改变。 思及此,裴玄褚眼中划过一抹晦暗。 第52章 验尸 “那怎么办,上次出逃后皇上就加强了看管,别说近身,就是周围五米我都不能进去,比上次难度大多了。” “早说这赵喜也是的,干嘛突然发疯逃跑,老老实实让我们处理掉不就好了。” 苏鸢儿委委屈屈,胡乱和男人亲吻着,说话时嘴角扯出来一道银丝,眼中却满是不满和杀意。 裴景行手探进她的衣裳中,一双大手四处游走,又上演了一出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戏码。 眼看裴景行就要脱掉衣服,裴玄褚着急之下一把将苏清叙扯过来。 这一动,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两人怕说话声被那两人听见,只能不断用眼色交流。 苏清叙:你干嘛? 裴玄褚:不许看。 苏清叙:神经。 她白了男人一眼,起身还要去探究一番。 结果裴玄褚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 两人一个着急看一个不让看,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姿势暧昧。 苏清叙坐在男人的怀中,为了保持平衡,手扶住他的脖颈。 这幅模样恰好与刚才公主抱调换了人。 待裴玄褚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一暗,身体霎时僵硬起来。 两人挣扎间,那边裴景行和苏鸢儿已经完事了。 再次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苏清叙大为失望,啧啧道:“三秒男啊。” 裴玄褚脸色一变再变,别扭地不行,最终口中憋出来一句话:“小姑娘家家怎么懂这么多,少看些小人书。”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害羞的模样,苏清叙若有所思道:“你这么大岁数了没见过?你不会还是童子身吧……还是说戳你痛处了,你也三秒?” 裴玄褚顿时一懵,活了二十余年,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下,竟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说话。 他咬牙切齿,童子身怎么了,他这叫洁身自好。 而且……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你想试试?” 苏清叙连忙摆手:“我不跟不行的男人玩。” “你!” 裴玄褚表情阴沉,再也没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偏偏苏清叙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迅速起身:“既然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留下一句话,她犹如躲避瘟神般,飞快离开。 徒留裴玄褚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变了又变。 驿站。 每位官员都分配了单独的院落,以便女眷居住。 刚一进院子,就碰见了眉目忧愁的苏父。 “你去哪了?” 一看到她,苏父便高声质问道。 看着他愤怒的表情,苏清叙突然诡异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只金钗。 方才苏鸢儿跟裴景行“战况激烈”,一不小心竟落下了这个。 她便顺手将其拿了回来! 这不……又派上了用场。 她勾起唇角,语气戏谑:“刚到驿站整顿休息时看苏鸢儿鬼鬼祟祟出去,我心中担忧便跟了上去,结果就看见她和四皇子在树林中……活色生香的一幕当真是让我此生难忘。” 说罢,她还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当初在皇宫两人就行苟且之事,按理来说我和四皇子婚约已经解除不应该管太多,但两人私底下偷偷相见还……传出去安定侯府的名声算是彻底没了。” 苏清叙没有说得清楚,但经过皇宫一事哪里还能不明白。 苏父顿时怒不可遏,他狠狠地瞪了苏清叙一眼,愤怒道:“你先回去,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他怒声警告了一句,便转身朝外而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苏清叙双手抱臂,突然轻笑:“不说出去吗?那怕是有点难。” 翌日一早。 晨光微熹,天刚蒙蒙亮,清亮的太阳透过云层,为这片大地洒下今日的第一抹阳光。 苏清叙乔装打扮成侍卫的模样,她五官本就立体,再用胭脂水粉特意细化了细节,更有男相。 这幅打扮和她平时相比差别很大,若不仔细去瞧,根本瞧不出来端倪。 她一身劲装跟在裴玄褚身后,轻而易举进了放置赵喜尸体的房间。 刚一开门,便有扑面而来的冷气。 为了保存赵喜的尸体,屋中堆满了冰块。 这也是苏清叙要求的。 赵喜死后她还没瞧过具体的死状,更别提确定死因了。 赵喜尸体在正中间的位置,他死状凄惨,双目瞪圆死不瞑目,舌苔发紫,面部也呈现紫色。 从面部上来看,像是上吊或是勒死,吸空胸腔中氧气造成的死亡。 但是他的脖颈并没有勒痕。 上半身有许许多多刀剑的伤口,衣衫破烂,但苏清叙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伤都不是致命伤。 四肢僵直,苏清叙上去碰了碰,发觉手指僵硬的掰不动,若是硬要调整位置,恐怕会嘎嘣一下直接把手指关节给掰下来。 “奇怪。” 苏清叙思忖着,赵喜的死法极其怪异,但从尸体表面上的伤来看,没有一处是能够致死的致命伤。 从手指僵直程度来看,体内确实有毒素,但也不应该致命。 看来还得解剖才能搞清楚死因。 “找一个和赵喜身形差不多的尸体,我来伪造伤口,想必找一具尸体对于摄政王来说易如反掌吧。” 可裴玄褚却觉得她想的太过简单,两人面貌不一样,并非化妆就能够改变容颜。 如何运送出去也是一大难题。 苏清叙却没有在意这个事情,得知他的疑虑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会做人皮面具的下属吗?” 裴玄褚猛然一怔,顿时脑海中灵光闪过,似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一般。 他猛地朝苏清叙动手,手指捏成爪状,朝着女子的脸偷袭过去。 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苏清叙眼神一冷,猛然反手挡住。 “摄政王这又是想干什么?” 但裴玄褚却并未回答,他眼神凌厉,大手微微用力,迅速将其震开。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手再度袭来,苏清叙眉毛一挑,突然意识到了他的目的。 她红唇微勾,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闪躲。 反而在男人大掌贴上来的瞬间,反手一握。 引导那只粗糙的大手从脸颊缓慢抚摸到脖颈,语气暧昧:“怎么样,我的脸好摸吗?” 第53章 闹个大的 苏清叙呵气如兰,手微微加重了些力道。 裴玄褚像触电般将手收回,可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悄然划过她脸颊的边缘。 严丝合缝,的确是一张真脸! 他眼眸幽光闪过,再抬头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你一个女子,怎么说话这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我的脸不好摸?” 苏清叙借着他的话头得寸进尺,越问就越靠得近。 最后几乎贴上了男人的脸,一时间,两个人就好像连呼吸都纠缠到了一起。 静静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如玉脸颊,裴玄褚思绪一晃,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 可当反应过来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又立刻别扭地撇开脸。 “苏小姐此举,倒显得本王像个登徒子了。” 苏清叙失笑:“哪里的话,摄政王不是怀疑我的脸是假的吗?那你就亲自检查一下,看看究竟有什么问题?” 她说着,指尖滑动着裴玄褚的掌心,看他手指蜷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若是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可别怪我……” 而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却突然靠了过来,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眸子直勾勾地撞入了她的眼底。 被那道灼热的视线锁定,苏清叙眼睛颤了颤:“怎么,王爷又想再看看?那不如再凑近一点?” 这副胆大包天的样子,实在叫裴玄褚开了眼。 他深深凝视着苏清叙:“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女子,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 苏清叙莞尔一笑:“摄政王这话说笑,你怎知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性格?说来我幼时连京中也不常呆,最常去的便是外祖家。” 说到此处,她似有些怀念地勾了勾唇角。 这些都是原主深藏的记忆,也是她短暂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不知道是不是被原主的情绪感染,苏清叙回忆之时,心底也不自觉地涌出了一丝雀跃。 “所以即便同母亲见过京中勋贵,却也未与摄政王有过多接触,想来在你眼中的我,只是你想象中的我罢了。” 瞧她神情认真,裴玄褚却仍有疑虑:“本王记得苏小姐幼时很是娇弱。” 他说着,不愿放过苏清叙脸上一丝一毫情绪,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来。 苏清叙并没有踩中他的语言陷阱,还对他眨了眨眼:“王爷记错了,我幼时可皮的很。” 话音落下,她更是直接做出了一副大方的姿态,任由男人盯着。 如此倒更显得坦诚了。 裴玄褚眼底翻滚着不明的情绪,但到底还是松了手:“那看来是本王记错,幼时未能与苏小姐亲近,倒是我的遗憾。” 他看了看四周,如今天色亮起,如果再耽搁下去,很容易被人看见。 “这边没什么事了,请苏小姐先回去吧,其余的事情交由本王来处理,若有时间,本王再好好瞧瞧苏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苏清叙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样也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说罢,她转身透过窗户,瞧向了树上交错的人影。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裴玄褚的暗卫。 这个男人果然比她想象中更厉害! 她红唇微勾,踏出门口后,却并未回去,而是转入无人的角落后,瞬间跳到了屋檐上。 毕竟她也没答应要离开。 虽然裴玄褚目前看上去还算靠谱,但她向来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此时,苏鸢儿正与苏父哭诉。 “四殿下对我都有不满,那赵喜的尸体再不处理恐生事变,如今女儿能依靠的只有您了,父亲,您不能不管我呀!” 苏父被她哭得头疼,看着这个素来疼爱的女儿也多了几分不耐:“我以前便和你说过,办事一定要谨慎,要三思而后行……” 可看苏鸢儿办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能让他省心的,甚至还要他来扫尾。 看出苏父的不满,苏鸢儿哭声小了许多,可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中却充满了泪水。 苏父无奈叹了口气,却也拿她没办法。 毕竟这一次不仅关系到苏鸢儿,若是处理不当,侯府也要受牵连。 “行了,你莫要再哭了,此事为父会替你周旋,但你以后切莫再生事端,否则无论你和四皇子如何,为父都不会轻饶了你和徐氏!” 苏鸢儿心中不忿:“这件事不能怪在我头上,我并非想要生出事端,只是旁人欺辱,如何能忍。” 她确实不觉得自己有错,若上天再给她一次选择,她还会这么选。 苏父岂能不知道她的秉性,一声冷笑:“如果你是个沉得住气的,我也不至于如此头疼,你既是我的女儿,怎么半分没学到我的为人处事?” 苏鸢儿嘴一扁,却又不敢反驳,只好抹干了眼泪:“女儿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让父亲为难。” 苏父这才点头,让她退下。 随后他想了想,唤来一批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树上的鸟儿吱吱乱叫,苏清叙看个有趣,手里拎着个果子就要往树上扔。 结果她还没有动,鸟儿便一哄而散。 原来是树下来了一伙人。 她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人拉了拉脸上的面巾,那张脸赫然是苏父身边的侍卫。 那老渣男是被逼到绝路了吗? 这一次竟然派身边的人来了,还真不怕被发现啊! 眼见着他们越靠越近,一股火油的味道顺着风飘了上来,苏清叙下意识屏住呼吸,有些嫌恶地扭开脸。 “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飞身一跃,如一只灵巧的猫儿轻巧一样落地。 而停尸房中,看见她又回来了,裴玄褚却并不惊讶,反倒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了个位置。 “王爷知道有人来了吗?” 苏清叙指了指蒙面人的方向。 裴玄褚颔首:“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苏清叙有些好奇:“那王爷想怎么做?不如直接把人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很显然,她并不觉得这是最优的选择。 裴玄褚也知道这一点,笑得有些凉薄。 “只抓几个奉命办事的有什么意思,不如让他闹个大的。” 第54章 是四皇子干的 他压了压手,暗卫们全都静待着没有动作。 一时间,几十双眼睛盯着几个蒙面人靠近。 为首的侍卫不知道暗处有人看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们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怎么觉得有些瘆得慌。 他带来的一行人却笃定道:“大人放心,小的们已经把看守的侍卫引走,保证不会有不相干的人闯过来。” “那就好!” 侍卫便定了定心神,眼神锐利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屋子。 屋里都是冰,但如果有火油引燃的话,自然不成问题。 他一抬手,身后的人顿时将带来的火油均匀撒下。 当大火燃起时,一阵阵烟雾也从房顶的缝隙钻了出去。 此刻,皇帝正在屋内处理公务,突然有侍卫来报。 “回陛下,存放赵喜尸身的房间燃起大火,属下等正在竭力救火,只是恐怕尸身不保。” “放肆。” 皇帝一愣,反应过来猛地将镇纸狠狠一摔。 只听“啪”的一声,镇纸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来报信的侍卫想也不想跪了上去:“陛下息怒。” 可皇帝怎么可能忍得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便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如今他特意吩咐了要把赵喜的尸体带回京城,可还是有人冒险放火。 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他眼底阴沉,盯着侍卫膝盖因为跪在碎片上而渗出的血迹,突然深吸一口气:“宣摄政王过来。” 在着火的那一刻起,裴玄褚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多时便进了屋。 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你可查到了放火的人是谁?” 裴玄褚咳嗽了两声,一派虚弱至极的模样:“臣尚且还没有找到凶犯,不过想来那人定是穷凶极恶之徒,若不捉拿归案,恐怕要生出命案。” “看来你心里有数。” 皇帝脸色一沉,这句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裴玄褚全当没听见,漆黑的眼睛没焦距地看过去,显得有几分无辜模样。 皇帝顿时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揉了揉眉心:“既然你也不知是谁,那便派人去查,三天之内务必找到那放火的狂徒。” “臣领命。” 裴玄褚拱手,犹豫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为难道:“只是臣在来之前就查过了,纵火之人极为大胆,竟然把看守侍卫引走打晕,应该不是普通人,调查之时恐怕少不得要去诸位皇子大臣的住处寻找。” 皇帝瞥了他一眼:“那便去寻,朕给你这个权利,若找到那放火之人,朕自有道理。” 闻言,裴玄褚这才退下。 奉皇命办案总是方便些的,而他首先搜查的便是几位皇子。 如此大张旗鼓也闹得人心惶惶。 其中裴景行的脸色最难看。 “摄政王带来这么多人,知道的是搜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抄家。” 驿站本来就小,东西放的不算规整,若翻来翻去怕是要弄碎许多。 但裴玄褚不管这些,他笑脸苍白,身上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若你不愿配合,也可去禀明皇上,或是要本王带路?” 裴景行舔了舔后槽牙:“不劳烦王爷,既然是父皇的安排,我自然配合,只是若搜查不出什么,我便要去父皇那说道说道了。” 看来他很自信。 裴玄褚心中嗤笑,抬手下令,便有人冲进房内搜查。 很快,裴景行脸上的从容与自信,便在侍卫捧出一罐火油的时候轰然倒塌。 “王爷,这是从四皇子房中搜出来的。” 裴景行傻眼了,他抢过那罐火油打开一看,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涌了上来。 “放肆,你竟敢污蔑本皇子。” 裴玄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四皇子何必动怒,刚才侍卫进去时众人也都看见了,他们身上并未藏东西,若火油不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又是从哪来的呢?” “摄政王是认定放火的人是我吗?” 裴景行蹙起眉,脊梁挺得笔直。 而见状,围观的权贵们倒有些惊疑不定了。 四皇子竟然是放火的人?那不就意味着他是谋害太子的凶手? 裴玄褚却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争论,只是摆摆手,让人将裴景行围住。 “若你觉得自己有冤,便自己去同皇上解释。” 说罢,让人将那火油罐子一抬,连着裴景行一起带走了。 而随着乌泱泱一大群人离开,裴玄褚面色不改,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继续排查。” 另一边,苏鸢儿正得意洋洋地坐在房间内。 有了苏父的承诺,此刻的她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只不过可惜了,没能杀了那个女人。” 她喃喃低语着,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鸢儿一愣,还以为是苏父带回了好消息,赶忙冲过去打开门。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挂满泪痕的小脸。 认出是裴景行身边的人,苏鸢儿立刻皱起眉头:“出什么事儿了?” 那侍婢急得焦头烂额:“方才摄政王搜查皇子们的住处,独独在咱们殿下房中找到了火油,如今殿下已经被带去向皇上复命了。” “你说什么!” 苏鸢儿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侍婢的手:“殿下被抓了?” 她脸色变了又变,回过神来,也不等侍婢说话,急忙拉着对方向苏父书房而去。 “父亲,父亲救命,大事不好了。” 苏父正在看书,被这一嗓子叫得头疼欲裂,猛地一拍桌:“何事如此慌慌张张,全无半点贵女仪态。” 苏鸢儿红着眼睛闯进屋,委屈地咬住唇:“父亲,刚才来人通报,四殿下屋里发现了火油。” “不可能。” 苏父第一反应便是反驳,毕竟放火的人是他,又没有经四皇子的手。 苏鸢儿跺了跺脚:“如今四皇子都被送到皇上那儿去了,摄政王亲自带人去查的,怎会有假?父亲您快想想办法,若四皇子获罪,女儿可怎么办才好?” “你莫慌。” 苏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四下看了看,将窗户和房门都关严实了,才沉声道:“放火的火油我已处理干净了,四皇子定然是被人栽赃嫁祸,与其着急,不如想一想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 苏鸢儿只好静下心来,思绪翻滚间,突然抬起头:“我知道了,一定是苏清叙那个贱人干的,她与咱们家不是一条心,而且总是针对我,还对四殿下爱而不得,干出栽赃嫁祸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第55章 冲突 苏鸢儿撇嘴,不服不忿:“难道就任由苏清叙的计谋得逞?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让大家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您也知道她这段时间有多嚣张,我心中不舒服。” “逆女!看来我以前还是太多溺爱你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你若是能有苏清叙半分聪明,我都不至于这么不省心。” 闻言,苏鸢儿眼中燃烧起了小火苗,父亲分明就是偏袒。 从前他一直都恨不得苏清叙去死,哪里有过夸赞的时候。 尤其是想起那日苏父将自己剥好的水果拿去讨好苏清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那父亲说,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四皇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他绝对不能有事,我们必须想办法救他。” 她虽然坚信四皇子一定能登上皇位,但却也不想过程太艰辛:“况且这事儿本就不是他做的,四皇子在皇上心中印象已经大打折扣了,这次若是定罪,只怕地位会一落千丈,难有翻身的机会。” 说起这事苏父就来气,当初让她和太子培养感情。 她倒好,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儿投进四皇子的怀抱。 现在可好了,还要把侯府连累进去! “等,只能等,我警告你,若你敢大张旗鼓去找苏清叙,那便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从此你做任何事都与侯府划清界限。” 苏父虽然压抑着声音,可却依旧抑制不住火气,越说音量越大。 待苏清叙进门时,刚好听见了他的怒吼。 这两父女又在作什么妖? 她眉毛一挑,当即生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里屋的苏鸢儿已然认定将来自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举国上下最尊贵的女人,与苏父说话时极为硬气。 “太子就是个窝囊废,早晚都会废掉,指望他不如指望四皇子,爹你相信我,四皇子文采斐然能力出众,知人善用,将来一定会一飞冲天,届时咱们侯府就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好处不言而喻。” “住口!” 苏父怒不可遏,猛地甩了苏鸢儿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格外突兀清晰。 苏鸢儿呆愣,反应过来捂着阵阵发痛的脸颊不可置信:“你,你打我?” 从小到大,苏父对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如今却要为了苏清叙打她。 她恨! 为什么,为什么苏清叙那个贱人什么都要和自己抢。 去死不好吗? “打你?打的就是你!祸从口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是诚心想把侯府往绝路上逼啊。滚,我没有你这般蠢笨的女儿。” “您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同样是你的女儿,你就是更偏心苏清叙。”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搞不清楚状况执迷不悟,白费我用尽心力教养你十几年。” 听着里面激烈的争吵。门外的苏清叙乐了,幸好她回来得及时。 这不比戏园子里的好看多了? “咳咳!” 她故意轻咳两声,听到因为她的动静陡然安静下来的屋内二人指关节叩门,欠揍道:“我进来了哦。” 她的尾音极为荡漾,使得苏父脸色一变,几步拉开了房门:“叙……叙儿。你怎么过来了,来多久了。” 苏清叙勾唇,笑得甜腻:“唔……忘了,你们的对话听见了一点吧,好心告知你们一声,摄政王正在带兵赶来搜查随行大臣的院子,算算时间很快就要到这了。” 说罢,她笑眯眯地看向苏鸢儿:“有些话你自己偷鸡摸狗的说两句也就罢了,现在最好闭嘴不要让人知晓,定远侯府可不会用上下几百口性命给你兜底。” 而此话一出,苏鸢儿顿时崩溃,被父亲打也就罢了,还要被曾经踩在脚下肆意玩弄的人警告。 她自尊心爆发,声嘶力竭指着苏清叙质问:“你这个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贱人,火油是不是你放在四皇子房间里的?” 父亲说过,他派去的人都是侯府的死士,绝不可能出现纰漏。 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 她和四皇子共同的敌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苏清叙。 她倔强擦拭眼泪,心中已经被恨意占满。 等四皇子即位,她定要苏清叙像条狗一样跪在她脚下求饶。 “苏鸢儿,你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左右脑互搏了是吧,动动你那生锈的脑子想想我做这件事有什么好处,我又有什么本事能让火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四皇子院子中?” 没想到四皇子对苏鸢儿的影响这么大,人刚被抓走,这女人就开始随便咬人。 苏清叙冷笑一声,余光瞥着面色复杂的苏父,突然道:“嘶,话说回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着火一事不会就是你做的吧?” 话音落下,她微微上前几步,那双清冽的眼睛仿佛要把苏鸢儿整个人看透一般。 苏鸢儿脸色惨白,根本不敢跟她对视:“你,你胡说!” 她结结巴巴,还想在说什么时,外面传来甲胄碰撞的声音。 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父身体骤然紧绷,即使早已经确认手下的人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打鼓。 “安定侯……” 很快,院外便传来了一阵清冷的声音。 而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尖细的声音:“王爷,陛下有请。” 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听出不对劲,苏鸢儿下意识就想出门,却先一步被苏父拦了下来。 他用力捏苏鸢儿的手,表情凌厉:“站住。” “可……” 苏鸢儿眉头紧锁,虽然担心四皇子情况,但却也不敢忤逆父亲,只能不甘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此刻,裴玄褚正盯着漆黑的远门,薄唇轻勾:“你们继续查!” 另外一头,书房内,气氛极为凝重。 裴玄褚刚被推进门,就听到了裴景行愤怒的声音:“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此事若是跟儿臣有关系,儿臣怎么也不会将物证放在自己的院子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话音落下,他小心翼翼地侧头,对上轮椅上的男人,表情阴沉:“儿臣斗胆猜测定是有人陷害,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明察秋毫。” 第56章 我会让他说话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暗芒闪过。 他没有开口,而是先抿了口茶水,在裴玄褚冷汗直冒之时才开口。 “玄褚,这事你怎么看。” 与他的视线对上,裴玄褚淡淡摇头:“臣暂时也没有头绪,一是四皇子所言有道理,二物证确实在四皇子房间里搜出来,铁证如山,四皇子若是想要辩驳,也应该拿出分量相当的证据来。” “不错。” 皇帝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小四,既然你说是有人陷害,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这,这……” 裴景行眼神乱飘,支支吾吾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父动手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因而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他在朝中最大的敌人就是太子! 但对方如果真的想要找出真相,那就应该全力保护赵喜的尸体才对,为什么要放火嫁祸自己呢?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要不是太子,那他最近唯一过不去的人就是苏清叙了。 但这女人到底是个闺阁小姐,若是这个时候攀扯到她身上,未免有推脱和私人恩怨的嫌疑。 这么想来,说谁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难道今天这个锅只能他背了吗?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裴玄褚施施然开口:“不管怎么说,陷害皇子都是大事,不能草草下定论。” “若四皇子暂时没有头绪,不如再想两天,说不定什么时候福至心灵就猜到了。” 前半句是给皇帝提醒,当年他坐上龙椅也是兄弟相争,手足相残。 皇子相争可以,但是绝对不能闹到明面上,裴景行犯了大忌。 至于后半句,单纯是为了嘲讽裴景行两句。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皇帝表情蓦然冷了下来:“来人,将四皇子关押起来,等回京后再做详查。” “父皇,不要啊父皇。” 裴景行一惊,瞪大双眼祈求。 “摄政王说的对,你是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可皇帝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不过末了,倒是没有忘记给裴玄褚拉仇恨。 对此,裴玄褚不置可否,他仇人那么多,再多几个也无伤大雅,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只是…… 他微微皱眉,想起了离开时女子在耳边留下的话,表情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裴玄褚走后,侍卫又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驿站。 但除了裴景行住处搜出的火油外,其他地方倒是干干净净。 得知这个消息后,皇帝勃然大怒,又派了一队侍卫,将四皇子的院子牢牢围起来。 看着不远处煞气十足的侍卫,苏清叙身形隐藏在阴影当中,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而下一刻,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赵喜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一切都等回京之后再说,放心,我最会跟尸体打交道了,肯定能从赵喜口中撬出来有用的信息。” 裴玄褚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喉头一动,不自觉地有些干涩。 敢大胆放言从尸体口中撬出信息的,苏清叙大概是头一号。 想起昨日苏清叙检查尸体的手法,他的眸光却越发幽深起来。 回京路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朝臣和皇帝恨不得下一瞬就回到京都。 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谁也不敢再叫苦叫累了,五日的路程,紧紧用了三日就到了。 苏清叙啧啧称奇,只觉得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不逼一把,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安定侯府。 苏父不管身后的苏鸢儿和苏清叙,一到家门口就直奔徐氏的院子而去。 见苏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苏鸢儿冷哼一声,狠狠瞪向苏清叙,仿佛要把她盯穿。 “狩猎一趟不止脑子坏了,眼睛也出问题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苏清叙淡定挑眉。 苏鸢儿表情愤恨道:“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求我饶命。” “哦?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不过我倒是觉得不会有那么一天,或者身份调换试试?” 两个人面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姐妹情深,只有身旁的侍女婢才听清她们放了什么狠话,顿时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苏鸢儿刚想回嘴,突然想到什么,又自信笑笑道:“苏清叙,你也就会扯嘴上功夫了,我们走着瞧。” 另一边。 苏父屏退下人,只留自己和徐氏在屋内:“赵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此话一出,徐氏因为他突然回来露出的欣喜表情僵硬在了脸上:“侯爷……您这是说什么呢?” “还在装?” 一看她这幅模样,苏父就气不到一处来:“你知不知道这次你捅了多大的篓子?这可事关侯府存亡,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把一切都告诉我。” 话落,他迅速将围场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闻言,徐氏脸色都白了。 赵喜虽然是她安排的,但苏鸢儿告诉过她一切都是为了帮四皇子啊。 怎么转眼间又跟苏清叙还有太子扯上关系了? 她心中慌乱,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那些人是我从母家带来的,一向听话,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违背命令的事情才对,怎么会……” “母家?” 苏父眼神一凝,飞快抓住关键词。 徐氏出身定州徐家,门第并不算高,但却手握一种特殊的秘方。 一般人服下之后,便只能乖乖听话。 这些年,徐家为他培养了不少死士。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徐氏扶为了正妻。 如果赵喜是自己的人,那倒是不必担忧会被人发现了? 确认她没撒谎后,苏父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不要再生事端,还有,苏清叙现在有大用,不许动她暗中使绊子,等她没用了任凭你怎么处置都行。” 见他总算缓和了表情,徐氏眼珠转了转,搂上苏父的腰,语气柔媚:“但围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丫头怎么会成为太子的救命恩人?” 早知道她当时就该斩草除根的! 苏父冷哼一声,显然也有些不满意:“我怎么知道她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本来还想把她送进王家……不过若是能跟太子联姻,倒也是件好事!” 第57章 是你做的 苏父并没有来得及跟徐氏多说,便又被皇帝急召进宫。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所做之事暴露了。 一路上心惊胆战,直到进了议政阁看见了几个同僚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密谈持续了三个时辰,到了傍晚众人才从议政阁出来,各个面目阴沉脸色难看。 京城看似祥和,实际上已经笼罩在一片乌云当中。 人人自危,生怕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夜晚,徐氏心神不宁,特意去了苏鸢儿的院子了解情况。 “你与四皇子相处的如何了?” 苏鸢儿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控诉道:“母亲,你不知道一路上父亲对苏清叙那个贱人有多照顾,想当初无论我们怎么对待苏清叙,父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管过,再看看现在,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捧在手心里,一切好的都可着她。” “鸢儿,慎言。” 被她不过脑子的话吓了一跳,徐氏连忙捂住她的嘴,挥退身侧嬷嬷。 见状,苏鸢儿冷哼一声,却依旧没有停下来:“您是没看见,父亲在苏清叙面前就像是狗腿子一样,再这么下去,我们在这府内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徐氏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道:“你当初选太子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四皇子势单力薄没有助力,总是要比太子的路更加艰难。” 她心中也觉得苏鸢儿放弃太子转而去站队四皇子极为可惜。 但眼下生米煮成熟饭,纵然不愿也得帮衬着。 “母亲您放心。” 一说到这个,苏鸢儿眼睛锃亮,扶着徐氏的双臂让她坐下,保证道:“女儿敢保证未来登上皇位的人定然是四皇子,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帮他脱身。” “脱身?发生何事了?” 苏鸢儿将事情经过都讲了一遍。 闻言,徐氏脸色猛然一变。 苏父来去匆匆,只说了围场中发生了大事,根本没有告诉她四皇子还被抓了。 四皇子的地位本来就比不上太子,如今竟然还被卷入了这种事情中,那岂不是更没有竞争力了? 也不知道鸢儿被他下了什么蛊,竟然还觉得他有希望登上大位! 徐氏表情阴沉,但却并没有劝苏鸢儿,她了解自己这个女儿,性格十分倔强。 与其劝她不要跟四皇子来往,还不如先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如果四皇子真有本事自己出来也就算了,若是没有,那鸢儿的婚事就得想办法解决了。 思及此,徐氏叹息道:“鸢儿,这件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既然与太子有关,不如你先跟苏清叙打好关系?” 能坐上侯夫人之位,徐氏也不是傻子。 一开始她之所以百般针对苏清叙,是因为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可如今那个丫头性情大变,若非怪力乱神之说,就绝对是有高人在幕后指点。 既然她们没有办法让苏清叙听话。还不如换个思路,跟对方打好关系。 苏鸢儿一听这话,表情一震,嘴巴张得仿佛能塞进去两个鹅蛋。 她白天在门口刚跟苏清叙放完狠话,这会儿就让她跟对方打好关系。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苏清叙都得认为她有病。 “母亲,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苏鸢儿不甘心,让她讨好苏清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没有。” 徐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坚定摇头。 苏鸢儿面露苦色,思索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但她还没开口,就被徐氏打断:“我劝你把那些小心思收一收,你父亲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刺杀太子一事中摘出来,要是再生事端,谁也保不了你,听母亲的,暂且等等。” 可苏鸢儿哪里听得进去? 母亲和父亲一样都是说得好听,嘴上说不会让苏清叙骑在她头上,实际这侯府都快成苏清叙做主了! “我知道了母亲。” 将徐氏送走之后,苏鸢儿面色冷漠,刚要回屋,就听到角落处传来的窃窃私语。 “夫人这急匆匆地赶过来是不是知道四皇子意图谋害太子,被皇上关起来的事情了?” “真的假的,那咱们家二小姐怎么办?” “这谁知道,反正谋害太子可是大罪,我看四皇子是要废了。” 那人话说到这里,声音压小了许多,但苏鸢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甘地握紧拳头,很想冲出去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下人。 但心里也清楚,就算堵住这几人的嘴,她还是救不出裴景行。 如果裴景行真的败了,那她该怎么办? 苏鸢儿越想心越来越慌,也顾不得徐氏的警告,带着双儿,便朝着苏清叙的院子走去。 此时,苏清叙正在给自己种的药材浇水。 虽然穿过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但这具身体从小受了太多苦,亏空严重。 想要达到她前世巅峰的状态,必须好好调养一番。 苏鸢儿一进门,看到的便是她悠闲的模样,眼中猛然闪过怨毒:“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四皇子?” 苏清叙浇水的动作一顿,抬头嫣然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四皇子如何,哪里是我能决定的?” “你不要装了,我知道火油的事你肯定参与其中,所以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一会儿不见,苏鸢儿好像变得聪明了一点,竟然猜到了她做了手脚。 可那又怎样?反正她又没证据!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那就回家洗洗睡吧,不要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咬人,就这时间不如去看看四皇子,或许是最后一面呢?” “你!” 被她话中的“最后一面”气到,苏鸢儿表情狰狞,伸手就要朝着苏清叙扇去。 但却被一只素手牢牢钳制。 苏清叙目光冷冽,手中的力道寸寸加重:“苏鸢儿,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感受到手腕上的剧痛,苏鸢儿惨叫一声,使劲挣扎。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阻力,轻轻松松就把手抽了出来,甚至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栽倒在地上。 “苏清叙,我要杀了你!” 第58章 再探天下楼 她面目狰狞,说罢就要冲上来,但却正对上了苏清叙冷厉的眼眸。 她的身子一颤,就像被迎面泼了一桶冷水,瞬间停在了原地。 其实她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裴景行被污蔑一事是苏清叙所为。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跟对方脱不了干系。 “你不过就是仗着太子喜欢你,觉得自己有副不错的皮囊就欺人太甚,我迟早要划烂你的脸!” 那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脸上了,苏清叙用帕子擦了擦,嫌弃之意不予言表:“你爹娘没教过你要谨言慎行吗?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将徐氏豢养杀手的事情捅出去。” 苏鸢儿心里一慌,她没想到苏清叙这么敏锐,但她不能就这么认了,否则就是白白送上把柄。 “你莫要血口喷人。” 她咽了咽口水,强壮镇定道:“我可没沾染过杀手这种这种东西,倒是你一味在父亲面前装样子,还幻想自己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吗?给我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拆穿你。” 她说罢,看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转身离开,但苏清叙却并没有她慌乱的步伐。 看来那个赵喜还真是她们自己私下里养的。 苏清叙摩挲着下巴,眼中一缕暗芒一闪而过。 这可要好好利用一番! 而在苏鸢儿走后不久,一个家仆匆匆赶来:“小姐,门外有人找您,瞧着有些焦急。” 苏清叙有些纳闷,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她? 难道是裴玄褚? 那也不可能啊,要是对方真的想找自己,应该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上侯府。 她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来找我的人长什么样子,他有说自己是谁吗?” “那人说他是小姐外祖家的仆人。” 此话一出,苏清叙脸色顿时一变。 难道是外祖父的病情又严重了? “带我去!” 话音落下,她迅速起身出了门。 而那人见了她也不含糊,行了一个大礼后便直呼道:“请表小姐回去看看老太爷。” 苏清叙深深皱起眉头:“外祖父怎么了?可是身上的毒又加重了?” 那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自从您那日给老太爷医治完之后,老太爷便清醒了一段时间,可这两天眼瞧着情况又不大好了……” 对此,苏清叙倒是不意外! 毕竟外祖父中毒太深,虽然她做了手术暂时将其控制,但到底治标不治本。 想要真正解毒,还得用谢臣旭所说的龙须藤。 这么想着,她当机立断带着一早准备好的药材出了门。 唐府内的氛围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看来老爷子的病情还没有到最差的那一步。 得知她赶了过来,大舅舅急忙出门迎接:“叙丫头,你终于来了,你外祖父刚才发烧晕了一会儿,现下倒是好了许多。” 苏清叙心下稍安,刚一进屋,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她一眼瞧见坐在床上咳嗽的唐怀正,连忙上前把脉。 老爷子眼神浑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确定了来人:“是叙丫头吧,你上次来的事情,你大舅舅已经跟我说了,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中用,连累你们小辈为我奔波。” 他的声音沙哑,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握住苏清叙的手,似乎十分激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是祖孙二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的时刻见面。 只可惜,原主已经不在了! 感受到他潜藏的情绪,苏清叙眼眸微黯。 “外祖父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小辈,哪有不尽心的?若是您怕拖累我们,故意装着一副没事的样子,这才是真的让我们难做了。” 她细细感受一番脉象,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但解毒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可这却又是一个难题! 老人家身体脆弱,若是稍有不慎,恐怕就会闹出人命。 “叙丫头,老爷子的病……” 瞥见她凝重的表情,大舅舅有些担忧道。 苏清叙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刚才我为外祖父诊脉,发现他体内的毒素再度活跃,若再病一场,恐怕就算我也无力回天,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治外祖父。” 话音落下,她又看了老爷子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精力不济,还是因为刚才太过激动,此刻唐怀正已经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些是本该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操心,但叙丫头能力出众,如今又想不到旁的法子,我们只能厚颜依赖你。” 说到这里,大舅舅捂了捂脸,极为惭愧。 “都是一家人,我自当尽力。” 更何况,她虽然没心没肺,但也算有恩必报。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自当帮对方守好家人! 将混乱的思绪压下,苏清叙将药材留下,又写了几张药膳的方子,这才带着翡翠离开。 对此,翡翠有些疑惑:“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多留一会儿,何况夜已深了,留宿一夜未尝不可。” 苏清叙扯了扯缰绳:“不能再拖了,我想再去天下楼看看。” “可我们不是不知道进入天下楼的方法吗?” “既然他们开门做生意,那就一定有所图,我就不信我拿不到药!” 但若以侯府大小姐的身份过去,还是太张扬了。 毕竟最近太子的事情闹得极大,有任何风吹草动,恐怕都会被盯上。 所以她必须得低调点! 将翡翠送回侯府后,她转头去了杂货铺,买了些东西后,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哪怕再鬼斧神工的化妆也会有破绽,但易容不一样。 高端的技术可以让人脸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是伪装。 上一世,为了做任务,苏清叙专门去学了一手易容术。 本以为重活一世,这门手艺就用不到了。 可没想到,她简直是天生牛马的命。 穿来仅仅一个月,但她都数不清自己到底遇到了多少麻烦? 默默哀叹了一声自己的命运,她这才将买来的几个药材混合着道具,用手揉捏定型。 随即又在脸上抹了一层自制的溶液,当制作好的面具戴在脸上后。 她飞快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挺拔窈窕的身姿无形之中弯了几分。 很快,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相貌普通,仔细看去还带着几分猥琐的中年男子。 第59章 冤家路窄 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苏清叙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出了门。 客栈距离天下楼并不算远,不用一刻钟,苏清叙便到达了目的地。 可还没靠近,门口的侍卫便伸手拦住了她:“没有信物不得入内。” 苏清叙手中折扇收紧,一下下敲在侍卫胳膊上,挑眉道:“若我执意要进去呢?” “哼,上一次硬闯天下楼的,已经曝尸荒野了。” “那我倒要试试。” 有了上次经验,苏清叙也知晓单纯财帛无法令人心动。 既然如此,那就用武力试试。 正好她也想看看,名动京城的天下楼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嚣张? 天下楼名声极大,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 守门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人。 侍卫脸色一变,拔出长剑直直刺来。 而苏清叙早有准备,当即闪身一躲。 眼看长剑横于身前,她突然伸出两指紧紧夹住剑身。 说来也奇怪,眼前这人明明长着一张极其猥琐的脸,但那双手却白皙修长。 而正当侍卫晃神时,苏清叙手中的折扇已经带着疾风横扫而来。 另一侍卫察觉到同伴有危险,急忙迎面冲了上来。 但还没有靠近,便被苏清叙一脚踹中。 手中的折扇一转猛然与袭来的长剑撞上。 但折扇到底脆弱,一击之下,便被迅速切断。 然而还没等那人得意,脖颈处突然一凉,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稍一用力就能送他去见祖宗。 “且慢。” 早在她动手时就有人进去汇报,管事刚出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天下楼侍卫都是经过严格培训,对上江湖上的人也能势均力敌,却不想几下的功夫连这男人的身都近不了。 “劳烦阁下撂下匕首,我天下楼开门做生意,您这样打上门来不好吧?” 见目的达到,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在下无意冒犯,只是确有一事要麻烦,但却一直进不去天下楼的大门,这才想了这么一出,还请管事见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认错认得极快,一眨眼便装出了一副极其谦逊的姿态,看得管事眼皮一抽,原本的怒气竟有些发不出来。 “可纵使如此……” 管事皱起眉头,还想再说。 但这时,苏清叙已经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沓银票。 这是她从大舅舅那里得来的! 之前唐家派人去晋州寻过药材,但听说早在两个月前便被一个商人买走,不知所踪。 因此,他们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天下楼身上了。 “这些还请管事笑纳,我只想要一个消息。” 管事常年跟钱打交道,眼力何等毒辣,几乎一眼便看出苏清叙手中的钱,少说也有一千两。 这么多钱,就买一个消息,真是好大的手笔! 哪怕管事见惯了京城王公贵族的豪奢,此刻也被苏清叙给惊到了。 思绪翻滚间,他急忙露出一个笑容:“大人请!” 成了! 看着他的表情,苏清叙嘴唇微勾,径直跟在了他的身后。 而这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 天下楼装潢富贵,之前门口的牌匾镶金也就罢了。 这楼内更是离谱,连砖瓦勾线镶的都是金子,而正中央的石狮子口中衔着明玉东珠。 苏清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宛若拳头大的明珠,心中差点生出一种将其抢了的冲动。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她恶狠狠地低叹一声,很快便跟着管事步入了二层的雅间。 一进门,苏清叙便发觉屋内弥漫一股奇异的香味。 瑞麟香? 苏清叙挑挑眉,很快便将其认了出来。 前世她见过一次,不过是在一场拍卖会上,仅仅一克的瑞麟香,拍出了上百万的高价。 而这天下楼竟然把它用在了待客的雅间! 又一次被这巨大的贫富差距给打败,苏清叙难得生出了几分仇富的心理。 “请问这位大人想要什么消息?” 很快,管事再次开口。 被他的声音打断思绪,苏清叙将准备好的一千两递过去:“我想知道龙须藤的下落,事成之后,还有报酬。” 原来是龙须藤! 管事轻笑一声:“这您倒是来得巧了,在下还真知道这个消息。” “嗯?” 苏清叙眼前一亮,有些兴奋。 她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的,可谁知道天下楼竟然这么给力? “在哪里?” “传说这龙须藤一百年才生一根,可解百毒,五年前被晋州林家得到,而后在两个月前被一个神秘商人买走。” 可管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解答,反而慢条斯理地解释起了龙须藤的来源。 “而那个神秘买家,正是四皇子!” “裴景行?” 苏清叙瞳孔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冤家路窄啊! 亏她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这东西竟然就在身边。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耗费心力了,裴景行欠原主那么多,又对她下手,拿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期间,管事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可苏清叙前世出生入死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哪会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反倒是越仔细看,苏清叙那张“精心雕琢”过的脸就越辣眼睛。 管事脸皮一跳,收回视线:“不久之后便是皇上的诞辰,四皇子花高价买下龙须藤,大概是想要进献给宫中的。” 话音落下,他还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牛皮纸图。 苏清叙定睛看去,却发现那是一张贡品进京时所走的路线图。 这里的服务这么周全? 如果不是她这次来得突然,她都要以为这东西是管事早就准备好的了。 迎着她惊疑不定的视线,管事笑得极为狡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大人花了千金买消息,那我天下楼自然要将消息提供的更加详细一些。” 这哪里是详细一些,这张图将裴景行的车队具体会在何时何地落脚的信息标注得清清楚楚。 就差直接跟她说在哪里下手更合适了! 不过……倒是正合她意! 经常杀人放火的朋友都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动手时,信息收集得越充足,成功率越大。 而“法外狂徒”苏清叙之所以穿遇到了这个鬼地方,就是因为信息不全,被坑了一把。 想到自己死之前那副惨状,她嘴角一抽,把图纸收了起来:“那就多谢管事了!” 第60章 劫药 拿到想要的东西,苏清叙也不浪费时间,迅速告辞出了门。 而看着她的背影,原本笑眯眯的管事突然侧头望向暗处。 “试探过了,应该不是冲着主子来的,不过提起四皇子也依旧面不改色,看来背景不凡,很有可能是太子一党的,需要再查一查吗?” 苏清叙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归为了太子一党,她微不可查地瞥了身后紧闭的门一眼,突然轻笑一声。 她刚一进门,便察觉到了那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虽然对方呼吸极其轻柔,但却依旧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看来这天下楼比想象中还要不好招惹。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又不知道自己是谁? 好不容易解决了外祖父的药材一事,苏清叙径直向客栈奔去。 而此时护送队距离京城不过两百里,怕是一两日的功夫就到达,她得早做准备。 在客栈呆到傍晚,直到确认无人之后她这才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换回了少女模样,回到了侯府。 而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之前警告吓到了,这两天苏鸢儿显得格外乖巧,连院子都没有出。 反倒是徐氏,一连给她送来了不少好东西,那副殷勤的模样差点让苏清叙以为她中了什么邪?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就到了裴景行车队进京的前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看着刚一入夜,被便被乌云遮盖住的月亮,苏清叙满意一笑,乔装打扮离开侯府。 她托天下楼之人在城外树林中备了一匹千里马。 天下楼服务周到,性价比高,她很满意。 “驾!” 马儿卯足了力气向前奔跑,因着极快的速度路程居然硬生生缩减了一半儿。 然而没等苏清叙开心,却发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距离老远苏清叙就看见冲天的火光,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音。 她将马儿栓在不远处,只身一人放轻脚步躲在树后静观其变。 一行人护送了十几辆马车,均是进献给皇帝的贡品。 其中六人正在与一黑衣人交手。 黑衣人似乎也是冲着车队来的,对方身手俊俏,以一敌多却始终不落下风。 “厉害啊,不过……” 苏清叙观察着战况,缓缓皱起眉头:“应该很快就要落败了。” 虽然此刻光线不好,但她却看得分明。 那个黑衣人身上应该有伤,出剑速度虽然快,但是后力不足。 除非他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人全都杀光,不然很快就会被包围。 不过此刻苏清叙倒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裴景行对龙须藤十分重视,车队中的高手不计其数。 她在来之前还考虑过该怎么动手? 这个黑衣人的出现,倒是正好给了她机会。 不如先看他把这些护卫消耗一波,然后自己趁乱悄悄出手。 而就在她刚打定主意,原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黑衣人突然一个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随即猛地挥手一洒。 紧贴着,一些微不可查的粉末便飘散在了空中。 吸入这些东西的护卫,当即身形不稳,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对方看准机会,迅速冲入了车队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不好,那是龙须藤!” “赶紧拦住他……” 霎时间,车队中传来了一阵怒吼。 “不是吧?还真是冲着龙须藤来的啊!” 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苏清叙脸色一变,有些无语。 她刚才还在沾沾自喜,这一次运气不错。 打脸来得这么快的吗? 顾不上多想,苏清叙迅速骑上马,顺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对方身形敏捷,一眨眼便跑出了好几里。 如果不是苏清叙骑着马,恐怕还真追不上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苏清叙脚尖在马背上一点,顿时扑了过去。 早在身后出现声音时,黑衣人就察觉到了端倪。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护卫追了上来,可直到回过头去,才发现眼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大惊失色,猛地拍出一掌。 可苏清叙却如同一只滑溜的鱼儿一般,迅速缠到了他的身后,那只纤细的手已经接近了他的喉咙。 “这是什么功夫?” 危险袭来的一瞬间,黑衣人身体一颤,急忙抽出腰间长剑,转身直指苏清叙面门。 苏清叙不慌不忙,手腕一翻,一柄做工精致小巧的匕首便出现在了手中。 刀刃相碰擦出火花和刺耳的声音,一眨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她愈战愈勇,手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反观黑衣人则有些焦急,有好几处都露出了破绽。 但偏偏苏清叙抓住机会,快要攻击到要害却时总是故意偏差分毫。 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在戏耍他! 意识到这一点,黑衣人眼神一沉,出招更快,剑刃相撞数十次。 长剑总算打落了苏清叙手中的匕首,直直地朝着苏清叙心脏刺去。 可下一刻,对方突然向后弯腰,身体柔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 此刻,黑衣人脸上还勾着一抹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 一枚银簪突然甩来,连带着他的衣服一起钉在树干上,入木三分。 黑衣人冷汗直冒,根本不敢想象要是打在身上会不会直接贯穿身体? 慌乱间,苏清叙已经凑了过来,缓慢抽出簪子。 “力道差了点,果然还得练。” 她低喃一声,小手摸进黑衣人的怀里,将盒子抽了出来。 而奇怪的是,此刻黑衣人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他眼神惊恐万分,声音嘶哑:“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放开我!” 随着他的怒吼,他的身体突然一软,猛地扑倒在地。 苏清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打开盒盖。 只见里面呈放着一棵约有婴儿小臂长的绿色根茎,带着浅浅的异香,茎身缠绕着暗色血线,与天下楼的描述的倒是分毫不差。 见她确定完药材便要离开,黑衣人双目惊恐,呐喊着的声音极为颤抖。 “等等,你不能把这个东西拿走!” 他情绪崩溃,拼命挣扎,身体不仅没有解除禁锢,反而越动,那股疲惫劲便越强烈,甚至开始萌生困意。 见苏清叙不为所动,他青筋紧绷,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这是给我母亲治病的药,不要拿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61章 中蛊 “我愿意买!我愿意花银子买!”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凄惨,哪怕冷心冷性如苏清叙也忍不住停下脚步。 “据我所知,龙须藤天底下只有这么一株,我也十分需要,恐怕不能卖给你……” 闻言,黑衣人心生绝望,望着天空,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过你可以说说看你母亲生了什么病?” “不知道……” 听着她的询问,黑衣人还以为她心软了,急忙道:“每次发作都疼得死去活来,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体里面爬来爬去,大夫说只有龙须藤能够缓解。” 而听着这个症状,苏清叙表情却微微一顿。 无数只虫子在身体里爬? 这倒是有点像中毒的症状…… 但下一瞬,黑衣人的描述却否定了她的猜测:“不仅如此,她的脸上还会覆盖一层寒霜,整个人如同冰块一般,十分痛苦。” 本来他不该说那么多的,可是对上眼前人那双明亮的双眸,却不自觉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苏清叙眼神一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母亲大概是中蛊了!” 前世她做任务时,曾经深入过苗疆。 相传当地人都会使用一种奇怪的诅咒,便是给人下蛊。 简而言之就是催动虫子进入人的体内,借此来控制对方。 中蛊者,生前会遭受许多折磨,就连死后也不得全尸。 一开始,苏清叙并不相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直到一起出任务的同伴,被虫子啃得面目全非之后,这才不得不信了这个邪。 “你怎么会知道?”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黑衣人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蛊毒这种东西极为隐秘,如果不是出自那个地方,应该听都没听过。 “原来你自己清楚啊!” 苏清叙挑眉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这龙须藤对你母亲的病没用。” 黑衣人当然知道! 可想起母亲发作时那副痛苦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龙须藤可以镇痛,哪怕只是延缓一下她的症状……” “那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苏清叙撇撇嘴,毫不犹豫地将其打断:“不过今天算是你遇对人了,在下不才,刚好有办法解蛊。” 她这人向来讲究技多不压身,同一个坑绝不会掉进去两次。 前世差点栽了之后,她专门找了一个大师,学了几手。 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还能专业对口! 她眯了眯眼睛,这黑衣人身手不凡,是个好打手。 “龙须藤虽是从你手里拿到,但你不是所有者,所以若想我治你母亲的蛊毒,得拿出诚意来。” 此话一出,黑衣人皱起眉头,实际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事实上他也不信苏清叙的说辞,奈何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也只能生无可恋道:“你想要什么?” 而看出他的敷衍,苏清叙也不急:“我身边缺个打手,你愿不愿意过来?除治蛊毒外,每个月月奉不会差你的。” 说罢,她俯身扒下男人的面巾。 “你!”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黑衣人瞳孔一缩,浑身紧绷了起来。 借着月光,苏清叙这才看清楚他的五官。 眼前的男人……哦不少年,似乎才刚刚成年,面部轮廓还带着几分青涩,五官俊美深邃,仔细看去眸底带着淡淡的浅绿。 竟然是异域人! 再联想到他所说的蛊毒,苏清叙红唇一勾。 看来这个世界远比想象得还要有趣! “总之,我没有必要骗你,若你想好了,明日子时到城郊破庙找我。” 她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对方嘴里,这才转身离开。 徒留黑衣人望着她的背景久久不能回神。 而另外一头,苏清叙并不知晓她出门被双儿撞个正着。 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双儿慌慌张张去找徐氏和苏鸢儿:“夫人,小姐,你们猜奴婢看到什么了?” 徐氏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说。” 双儿赶忙低头:“奴婢瞧见大小姐出府去了,您说大半夜出府能干什么,肯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奴婢就不相信有那么多事需要晚上出门处理,除非是做那个的……” “出去了?” 而闻言,徐氏还没有反应,苏鸢儿已经直起身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这几天苏鸢儿让她盯着苏清叙,她可半点都不敢松懈。 “母亲?” 苏鸢儿下意识看向徐氏,语气激动,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轻轻摇摇头。 “如今你父亲不让我们轻举妄动!” “可这么好的机会……” 苏鸢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向聪慧的母亲竟然变得这么胆小了。 看出女儿眼里的不甘,徐氏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说得也对,苏清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晚上出去确实不太对,只不过如今你我与她的关系僵硬,若是这件事从我们口中传出去,只怕不能取信于人。” “那怎么办?” 苏鸢儿皱起眉头,泄气地低下头:“难道我们真的只能任由她继续嚣张吗?” 而这时,徐氏给身后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她的视线,赵嬷嬷急忙上前塞给双儿一件华丽,价值不菲的簪子。 “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最好能让府中上下全部都知道。” “是!” 紧紧握着簪子上滚圆的珍珠,双儿已经激动得面色潮红。 而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苏鸢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抱上了徐氏的胳膊:“母亲,您也太厉害了,要是苏清叙出去鬼混的名声传开,那太子肯定不会要她了。” 看着女儿娇俏的小脸,徐氏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母亲不是都说了吗?绝对不会让你一直受委屈的。” 苏父想让苏清叙攀上太子? 做梦! 未来的太子妃之位只能是她女儿的,就算鸢儿不要,也绝对不能让给苏清叙。 苏鸢儿用力点点头,随即眼珠一转,小心翼翼道:“那您可不可以想个办法帮帮四皇子,如果他真的出不来,那女儿下半辈子不是毁了吗?” 第62章 吓死老渣男 可她一提到这件事,徐氏的表情便骤然冷了下来:“说了多少次,如今这事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干预的,最好老老实实消消停停待着,苏清叙还不知道有多想拿住我们的把柄? “可是……” 苏鸢儿红唇紧抿,极为不甘心。 但徐氏已经不耐烦地抽出胳膊:“总而言之,你什么都不许做,好好给我在府里呆着。” 可苏鸢儿哪里坐得住? 现在的情况和她前世知道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再这么下去,四皇子究竟能不能坐上皇位还是个未知数。 但她偏偏已经跟对方绑定在了一起,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既然母亲不肯帮她,那她就只能另想出路了。 苏鸢儿咬紧牙关,一个阴损的法子在脑海中形成。 那边双儿也果然不负众望。 从屋中离开便找到了自己相熟的侍婢,大肆宣扬苏清叙夜里出府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八卦的传播速度向来飞快,更何况还是这段时间性情大变的大小姐。 因此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个新闻便传遍了侯府上下。 彼时,苏清叙刚刚回府就被人匆匆截下。 对方恭恭敬敬行礼,小声道:“夫人命双儿在府中散布有关您的谣言,侯爷大怒,您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苏清叙一愣,用探究的眼神紧紧盯着对方,红唇微启:“你是来传话的,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徐氏身边的侍婢吧?” 她的记忆力极佳,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 而之前,这丫头跟着徐氏来过几次她的院子。 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侍婢一惊,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下头小声嗫嚅:“夫人那边看的紧,奴婢先回去了,总之小姐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惹恼了侯爷。” 说完,她便迅速转身离开。 苏清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她为什么要专门提醒自己? 带着疑惑,苏清叙刚一回到院子,便听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苏父指着跪在地上的翡翠破口大骂。 “做丫鬟的连自家小姐都看不好,要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用,本侯看不如趁早发卖了,没有眼色的东西。” 翡翠噤若寒蝉,身子都在发抖。 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苏清叙嗤笑一声,嘲讽道:“难得父亲还记得我这个女儿,真是令人感动,现在演绎父女情深的戏码,早前十多年不知道干嘛去了。” 话音落下,她大步进门,俯身把翡翠扶了起来。 “放肆!” 苏父气得脸涨成猪肝色,愤怒质问道:“你昨夜都去了哪里?一个闺阁女子天天夜里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妓女。” 苏清叙冷了神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和亲生女儿讲话的父亲。 这苏父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父亲知道的还真多,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也在里面做过呢!” 她冷讽一声,不给苏父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自然是有事要做,毕竟你那个好女儿可是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四皇子,我总得为我自己正名不是?” “正名,就你?” 苏父不屑,认为她定然是在撒谎找借口。 苏清叙不屑挑眉:“我用得着骗你?皇上宠信太子,若不出意外太子将来必定继承皇位,至于四皇子嘛,除了会卖弄文采在百无一用,就连做太子的磨刀石都不配。” 与太子相比,裴景行本来就只在皇帝心中有个犄角旮旯的位置,还要作死,这下直接查无此人。 “父亲你觉得四皇子面对这种情况是会主动认罪,还是先把锅甩出去呢?” 苏父心中咯噔一下,强忍住怒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有什么消息,还是说已经查到了幕后凶手是谁?” “父亲也不看看此次查案的人是谁,摄政王是何等身份,他的丰功伟绩想必不能我过多赘述吧。” 看着他果然上钩,苏清叙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某些人以为手段高明能够躲避摄政王的眼睛,殊不知人家早就掌握证据,待实际成熟再拿出来而已,父亲可知,内宅妇人意图谋害太子,还想要焚毁尸体是何等罪名。” 她果然都已经知道了! 苏父心中一沉,再开口时已经放缓了语气:“叙儿,你应该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有了侯府的托举你才能越走越远,你告诉父亲证据在哪,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证据自然是在摄政王手上,只要看他几时能让赵喜的尸体说话。” “胡说!赵喜的尸体明明已经……” 苏父猛地反应过来,紧急刹车,差点咬住舌头。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谁不知道赵喜的尸体在回京途中已经被歹人销毁,你若是不知晓大可说出来,别企图混淆视听蒙混过关,小小年纪撒谎成性,看来还是太缺乏管教了。” 苏清叙觉得好笑:“是与不是,父亲探探摄政王的口风不就是了,非得在这跟我争论个对错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还是说父亲太闲了想找人唠唠嗑。” 见她说的煞有其事,苏父也没管那些嘲讽的话,心中焦急万分,再次在心中将苏鸢儿骂了一遍。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不管火到底是不是四皇子放的,起码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皇上还会顾念父子之情。 可她却不死心,非要去攀扯苏清叙! 万一真要被皇上知道,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他满脸惨白,晃晃悠悠地出了问,而脑子里全都是“完蛋了”三个字。 苏清叙望着他的背影,素白的小脸上顿时划过一抹坏笑。 裴玄褚的名头果然好用,明明什么证据都还没有呢,就把苏父吓成这样! 她暗叹一声,飞快写下一张纸条,拿给了翡翠:“把这个送出去,记得一定要避人耳目,不要被发现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 不动点真格的,怎么继续吓死那个老渣男? 将翡翠送出去之后,苏清叙赶紧躺在了床上。 自从围场回来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一直为龙须藤奔波。 现在东西到手,她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毕竟晚上还有一出大戏呢! 第63章 戏弄 神清气爽地睡了一整天后,夜里,苏清叙乔装打扮离开。 苏父自从离开之后,便一直派人观察着她的动静,此刻她一出门就有人过来汇报。 “赶紧派人跟上去……不,我自己去,我倒要看看这个丫头到底在搞什么?” 他对苏清叙那番话至今还耿耿于怀,事关侯府的生死存亡,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于是略微犹豫了一瞬,便立刻换了衣裳亲自跟踪。 苏清叙勾唇一笑,从出门开始,她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沉不住气,竟然亲自来了? 她向后瞥了一眼,并没有急着朝目的地走去,而是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带着人七拐八绕了好久。 直把苏父遛得头晕目眩,气喘吁吁后,这才将人甩掉加快速度往之前约定的地方走去。 再次来到之前为裴玄褚治病的院前,她四下张望见无人,在门上长短长扣了三声。 很快,后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小五欣喜的脸:“苏小姐快进来,主子在里面等你呢。” 苏清叙点头示意。 屋内点点烛火,裴玄褚坐在窗柩旁,眉眼深邃,面如刀削:“今日来有何事?” “我需要你配合,坐实赵喜的身份与徐氏有关系。” 裴玄褚一顿,挑眉道:“这就是你的法子?” 苏清叙扬起下巴:“我自然有用处,只不过需要摄政王殿下帮帮忙。” “不妥。” 裴玄褚收回与她对视的目光,默默握紧了轮椅把手。 不知为何一见到她,心跳就加速。 难不成是被她戏弄出阴影来了? “此事我另有安排。” 徐氏仅是苏父府内宅的一个妇人,他了解苏清叙与对方之间的剑拔弩张。 但赵喜十分重要,利用他应该用在刀刃上,和徐氏扯上关联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苏清叙一甩裙尾,坐在椅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换赵喜是我的主意,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也是我伪造出来的,早前便说过赵喜于我有用,摄政王出尔反尔是否不太妥啊。” 裴玄褚轮椅滑到苏清叙身边,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苏大小姐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苏清叙拧眉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道:“自然没有。” “摄政王现在都开始探查我的隐私了?” 裴玄褚笑了一下,倏然开口:“既然如此,你是否听闻四皇子上京进献贡品的队伍中,草药被劫一事,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夜里,想必苏小姐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吧。” 苏清叙心中咯噔一下,这个笑面虎,原来搁这块等着她呢。 她镇定自若道:“哦?还真是头一次听闻呢,有没有什么线索,需不需要我帮忙?我一个闺阁中的女子,除了和王爷您打交道,连自己的势力都没有从何能够得知,而且这事也属于皇家密辛吧,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我知晓。” 裴玄褚看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微微抽搐,他又不是瞎子,可没有错过得到消息时她微顿的手指。 他盯着对方面上表情,故意道:“要是有苏小姐帮忙一定事半功倍,不过此次却是不需要了,如今已经有了线索,正在派人寻找劫药草那人的下落。” “据说那人武功高强,以一敌多却能不落下风,按照路线推算,现在已经混进京城当中,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抓拿归案。” “不过苏小姐也要小心一些,毕竟是打劫之人,更是朝廷重犯,这两日还是不要出门保证安全才是。” “当然,你若是有线索一定要及时告知本王。” 苏清叙面上不显,心中一直在骂裴玄褚心机男。 他说这么多话,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她皱起眉头,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就应不应该跟裴玄褚说出实情而打架。 主要捉拿要犯京城却一点风声都没有,这让她惊疑不定。 不知到底是真的,还是裴玄褚故意诈她。 苏清叙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道:“那是肯定的,还是那句话,赵喜必须与徐氏有关联,王爷要是有别的安排也得跟我说说,权衡利弊才是。” 裴玄褚眉头轻佻,笑而不语。 苏清叙指尖在青瓷茶盏边缘摩挲,抬眸时正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光,忽觉后颈发凉。 这男人分明是察觉她的不对劲,却偏要绕着圈子试探。 “王爷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她轻笑一声,将茶盏往桌上一磕:“莫不是怀疑我与那劫药草的狂徒有关?” 裴玄褚轮椅碾过地面发出细碎声响,转瞬间已逼至她身前。 那只修长手指突然扣住苏清叙腕间命门,力道不重却带着压迫:“苏大小姐可知,那日劫药的黑衣人使的是南疆血手印?江湖上会这功夫的,不超过三人。” 苏清叙瞳孔微缩,面上却绽开更艳的笑:“王爷说笑了,我整日困在侯府后院,连前院池塘的锦鲤都认不全,哪晓得什么血手印?” 更何况,动手的是那个黑衣人,也的确跟她没有关系啊。 苏清叙忽地倾身向前,发间银簪几乎要戳到裴玄褚鼻尖:“倒是王爷,怎么突然这般关心江湖事?” 裴玄褚呼吸骤然一滞。 少女身上清苦药香混着淡淡血腥气扑面而来,那双琥珀色眸子在烛火下流转着狡黠的光,像极了雪山上的雪狐。 他猛地松开手,轮椅急退三寸,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罢了。” 他拂袖转身,背对着苏清叙时声音已恢复清冷:“既然苏小姐不知道那就算了,只不过最近京城麻烦不少,就算真的想做什么,也要多加小心。” 望着他僵直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多谢王爷提醒……” 但听着她的笑声,男人却更加不自然。 还不等小五进来,便自己控制着轮椅向外走去。 “王爷这便要走了吗?” 冷不丁的,她突然出声。 裴玄褚并未回头:“时候已经不早了……” “可这地方不是你的吗,该走的也应该是我吧?” 第64章 慕九 裴玄褚顿时一愣,伴随着少女猖狂的笑声身体已经僵硬了下来。 坏心眼地调侃了他一番,等苏清叙出了府院时,已经接近深夜。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色大门,眼神越发幽深。 虽然黑衣人还没有跟她达成协议,但好歹是她未来的打手预备役,自然不可能将其出卖。 裴玄褚这次故意提起这件事,只怕除了试探外,也是警告。 不管怎么样,最近京城风云变换,还是要谨慎保护自己方为上计。 看了大门许久,苏清叙迅速转身,却并未回侯府,径直往城郊而去。 最近外邦公主进京,为了展示国威,城门彻夜不锁。 倒是方便了她行动! 沉沉的夜色下,夜枭不时啼叫,三长两短。 庙内,慕九攥着半块硬饼缩在佛龛后,听见瓦片轻响的瞬间便要抽刀。 可下一瞬,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漏进来,正照在来人姣好的面容上。 他面上一颤,不自觉地瞪大双眼。 来者怎么会是个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见到对方的警惕与打量,苏清叙淡淡道:“不是一早就约好了今日在这里见面吗?你忘了?” “小姐……在下慕九,见过小姐!” 男人单膝跪地时,喉结上下滚动。 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昨日里从他手中抢走药材,逼他就范的神秘人,竟是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 在看到他身影的一刹那,苏清叙就知道了他的答案:“怎么,知道我是女子便不敢认主了?” 她手腕一翻,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匕首,在烛火下泛着银光,正是昨日里与他交手时的那柄。 “英雄不论出处,该是如何便要持续到底,莫要坏了规矩。” 慕九猛地叩首:“属下不敢!” 望着对方疲惫的面容,苏清叙从衣袖中取出一瓶用蜜蜡封口的绿色药瓶。 药瓶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那股味道慑人心脾,慕九一愣,只觉得多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给你。” 很快,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出现在面前,中间躺着一颗小而精致的药丸。 慕九疑惑抬头,却正对上少女清冽的眼眸:“这颗药应该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她怎么知道自己中毒了? 慕九瞳孔骤缩,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苏清叙继续道:“我昨天跟你交手时,摸过你的脉象。” 脉流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再加上皮肤上有一大片血淤。 若是她没有猜错,应该是中了某种慢性毒素。 想到这儿,苏清叙就忍不住叹气。 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是多喜欢下毒啊? 她穿过来后,一共也就治了三个人,全部都是中了剧毒。 不过还好,慕九这毒倒是没有裴玄褚和外祖父身上的棘手。 而此刻,慕九怔怔盯着她手中药丸,已经陷入呆滞。 虽然经过昨日交谈后,他就猜到苏清叙的医术不俗。 但也没有料到仅仅一面,她就看出自己中毒了,甚至还带来了解药。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相信,也可不吃……” 而苏清叙还没有说完,男人已经接过解药,随后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 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龙须藤带不回去,而身上的毒更是拖得他寸步难行。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不如赌一把,如果这个女人真有本事,那母亲也就有救了! 思绪翻滚间,他的丹田处已经涌上了一股热流。 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下一刻,苏清叙将一封信件抛给他:“明日你带着这个去城西,就说是苏清叙派你来的,他自会安排你暂避。” 听到这话,慕九心口一震。 他来之前,京城周边已经乱了,到处都是官兵在搜查。 如今苏清叙突然要他躲避,应该是昨日的事情引起了注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暴起:“属下不能连累主子……” 角色代入得倒是快! 不过这倒正合苏清叙的意! 她又不是大冤种,这又是帮人解毒,又是帮人找藏身之地,为的不就是想要一个忠心的属下吗? 如今他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也省了她一番功夫。 “哎……” 她转了转眼珠子,轻咳了两声:“让你过去也是有原因的,我让你去的那个地方是我外祖父家,目前他受奸人体弱所害,恰好需要一名武林高手在旁保护,你是最佳人选。” 即使是这样,慕九还是心有疑虑。 见状,苏清叙故作生气道:“主子说话你也不听从了?” “属下不敢!” “那就行了。” 苏清叙顺便把药瓶递给他:“我外祖父的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在天子脚下不得不小心为上,你拿好这些药,连服三日,体内的毒素便会彻底清除。” 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慕九顿时红了眼眶。 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赶忙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行礼道谢。 而同一时间,皇宫偏殿。 云娇娇望着朱漆宫门上那道明黄封条,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要是被皇帝舅舅知道了自己擅闯禁地,肯定大发雷霆。 但是…… 一想起来苏鸢儿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软下了心肠。 算了,只要小心点,皇帝舅舅应该不会知道的! “郡主请进。” 守门侍卫一早便收到了传信,眼看四处无人,迅速打开门锁。 云娇娇急忙侧身进入大门,门扉吱呀作响的刹那,她与裴景行对上了视线。 此时的男人额前还留着向皇帝求饶时的青紫,丝毫不复往日的风流儒雅,看起来极为憔悴。 “娇娇,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喑哑,下意识看向门口:“外头风声紧,若让父皇知晓……” “四哥哥蒙冤,鸢儿无法前来探望,特地求我送来些糕点,看看你怎么样了?” 云娇娇急忙出声打断他,将提来的食盒里的杏仁酪往案几上轻轻一放:“自从四哥哥被禁足,她便每日以泪洗面,四处打听关系,却无济于事。” 裴景行倒水的手微微一颤,黄褐色的茶汤在青瓷盏中荡开涟漪。 他薄唇微勾,眼中暗色闪烁:“让鸢儿担心了。” 自从他被禁足以来,那些平日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一哄而散,恨不得把他当作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第65章 质问 思及此,裴景行的面上几分露出凶狠。 这还是他第一次栽得这么彻底! 瞥眼间看见男人那狰狞的面容,云娇娇呼吸一滞。 她正要开口,却见裴景行突然倾身逼近。 玄色广袖扫过案上烛火,将二人影子笼在一片昏黄里。 云娇娇猛地站起,衣摆扫翻茶盏,温热的茶汤泼在裴景行手背,他却浑然不觉:“父皇最恨兄弟阋墙,这顶帽子扣下来,可比通敌叛国还要命。” 说罢,他喉间溢出低哑笑声,可语气中暗含的阴沉却让云娇娇不寒而栗:“你此次前来不易,莫要引人注目,毕竟现在跟我扯上关系,很可能会遭灭顶之灾。” 她眉头紧蹙,赶忙道:“四哥哥何必这么说,我相信皇帝舅舅迟早会查出真正的凶手,还你一个清白。” 但裴景行面上却露出苦笑:“没想到你还信我。” “我当然信你!” 裴景行性格温和,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极为友善。 云娇娇根本不信他会害太子! “鸢儿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是遭人陷害。” 她低喃一声,表情更加难看:“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苏清叙干的?” 听到这个名字,裴景行一怔,惊疑不定道:“是鸢儿说的?” 被他突然阴沉的表情吓到,云娇娇顿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对,她这样提了一句,但具体还不清楚……” 此话一出,裴景行眼中精光一闪。 其实他早就猜到这件事跟苏清叙脱不了干系,毕竟赵喜一开始就是冲着对方去的。 但这个女人被追杀了整整一天,结果身上连道口子都没有,反倒是赵喜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不对了。 但却又一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暂时忍下来。 如今苏鸢儿这么笃定,自己是被苏清叙所害。 难不成她知道什么吗? 这个念头一出,他顿时抬头望向云娇娇:“娇娇,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另一边。 苏清叙并不知晓正有针对她的阴谋在悄悄酝酿。 她想趁今日空闲下来炼药,谁知龙须藤一离开药匣,药性便会挥发,表面更是肉眼可见的变黄枯萎,吓得她赶紧扔回去。 如此,她倒是没辙了。 不过想来应有一人能解决此问题。 收拾好东西,苏清叙直奔谢府而去。 起初谢臣旭听人通秉苏清叙前来拜访时,还有些诧异。 毕竟两个人只在唐府时有过一面之缘,并无深交,不知道对方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然而在看见药材的那一刻,连脑海中残留的一丝困意都被吓得跑的无影无踪。 “这,你,这是……” “你不想活了?!” 四皇子贡品护送队被劫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知丢了一味龙须藤的名贵药材。 此刻却出现在苏清叙手中,发生何事自然不必多说。 苏清叙掂了掂锦盒,勾唇浅笑,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四皇子已为阶下囚恐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管龙须藤去了哪里。” 谢臣旭惊的霍然起身,衣袂带起一阵疾风。 警惕的张望着四周,一丝细节也毫不放过,生怕这个活祖宗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来了有心人。 确认无误后才堪堪松了口气,随后转身白了一眼依旧笑脸盈盈的女子:“你可知外邦公主不日就要面圣?届时为表友好皇室子弟均会出席,四皇子出来板上钉钉,不过是早晚的事。” 毕竟四皇子所犯并非大罪,加之证据不足,就算近来所作所为惹得皇帝不满,也不会就此割头绞杀。 不过坐冷板凳还是有可能的。 闻言,苏清叙敛起笑意,眼神骤然锐利如剑,不慌不忙道:“听闻外邦公主前几日进宫面圣,你可曾见过她的样貌,知晓人品几何?” 女子身上淡淡香味弥漫在鼻尖,谢臣旭轻咳了一声,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知道自己失态了,立刻退让几步。 “一概不知。” 苏清叙挑眉道:“你作为御用太医常伴皇上左右,怎可能不知晓,莫不是在诓我。” “我是太医又不是太监!不能日日夜夜伺候皇上。” “那你去请平安脉的时候也总会听到一些吧?” 苏清叙贼心不死询问,不料脑袋却被狠狠地被人用医书敲了一下。 “那也只是跟皇上龙体相关的事项,在皇上跟前更应该做好分内之事,若是何等大事都能被太医听去,古往今来有几个太医能活,而且外邦公主居住驿站,若无要是不可能进宫与皇帝单独相处,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苏清叙眸光闪烁,她确实忘了这茬。 “不过你所想打听外邦公主,大可以直接询问你的妹妹苏鸢儿,何必舍近求远问我一问三不知之人。” 苏清叙眉眼低垂,并没心思回答这个问题。 谢臣旭并不知晓她姐妹二人不合,甚至恨不得弄死对方,只当京中徐氏贤淑的传言是真的,猜测姐妹二人感情亦不会差。 “罢了罢了,我不问了,你快炼药。” “今日炼制了,明日药渣都不剩,来日何惧四皇子” 抢都抢了,肯定是外祖父性命更重要。 “何况……” 苏清叙笑得勾人,将龙须藤塞进谢臣旭怀中:“你我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被发现了就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不孤单。” 她的动作看似轻柔,但却带着几分强硬。 谢臣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突然响起苏清叙的低喃:“你早就知道龙须藤在四皇子手里吧?” “苏小姐何出此言?” 苏清叙脸上笑意浅浅,仿若春日暖阳,但眼底却冷芒闪烁。 “我大舅舅派人去了晋州,可打听完才发现,别说龙须藤的下落,那里的人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过,敢问谢太医是如何知晓这株药材就在那里的?” 女子的声音轻柔,可其中暗含的试探却让谢臣旭身体猛然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苏小姐这是怀疑我?” 四目相对间,苏清叙眸底闪过一丝厉色。 第66章 挑破 龙须藤价值连城,向来生长在毒沼深处,一百年才结这么一株,世间极其罕见。 但谢臣旭那日却十分笃定,东西就在晋州,就好像亲眼见过一般。 大舅舅派去的下人说过,他们一去晋州便四处打听。 但不管是药铺老板,还是当地消息灵通的百晓生,都没有听过有这么一株药材。 正当他们铩羽而归之时,却突然有一个人找上了门,说药材已经被人买走。 这一切……似乎有些太巧了! 一开始,苏清叙还不愿意往谢臣旭身上想。 直到她发现了龙须藤的特性! 一离开药盒,便会枯萎,若非懂行之人,根本处理不了这药。 而她找上门时,这男人看上去惊讶,但眼底却半点波动都没有,仿佛早就料到。 “怎么会?谢太医为我们提供了这么有用的消息,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一瞬间,苏清叙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后退了几步:“总之处理药材就劳烦谢太医了,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侯府最近看管的紧,我得赶快回去了。” 看着她留下一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谢臣旭一顿,握着药匣的手不自觉紧握。 但苏清叙可没有管他怎么想,不管谢臣旭打得是什么主意,但这龙须藤说到底也是从四皇子手上抢来的。 要是他敢做什么手脚,那就看看四皇子答不答应了? 苏清叙轻笑一声,毫无心理负担地回了侯府。 可刚歇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姐姐真是忙得很,可叫我一顿好找,也幸亏我来的早些,要是到了晚上恐怕更逮不到你的影子了。” 屋门被苏鸢儿撞开的那一刻,细雨猛地灌了进来。 一进门,看见苏清叙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粗布麻衣,便知道对方又出了门。 她皱起眉头,冷笑道:“还真是不讲规矩,总爱大晚上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比不得你清闲,三番五次找上门恶心我,难怪你评不上京中第一贵女的名号,原是将时间都浪费在嘲讽人上面了。” 苏清叙可不惯着她,当即反唇相讥。 苏鸢儿横眉冷对,将云娇娇的请柬重重摔在她的脚边,薄唇轻启,每个字都似带着冰碴:“你也就只会打打嘴仗了,我看该找太医治治眼睛的人是你,否则怎么会选择帮助太子?” 苏清叙淡淡瞥了一眼请柬,上头的落款赫然写着“云娇娇”三个字。 她转头给了个眼神,翡翠会意弯腰拾起请柬递给苏清叙。 苏清叙接过请柬,指尖轻抚过烫金的边角,眼神漫不经心:“自然比不得你,你忠心耿耿攀附维护之人可被关起来许久,不得圣心,你我二人究竟是谁有眼无珠,明眼人一看便知,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口舌,现在,立刻,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苏鸢儿的脸瞬间涨红,正要发作,却听见门外传来两声轻咳。 辨认出苏父的声音,她大惊,慌忙收起架势,装出一副委屈模样:“父亲!您看苏清叙,我受郡主所托过来送请柬,倒送出不是来了,不仅没有一声道谢,还变着法儿的奚落我。” 苏父进门时,袖中的奏折还带着皇上的朱批。 他扫了两人一眼,刚才对话他在门外听的真切,眉峰微蹙:“东西送到就赶紧离开,莫要节外生枝。” 苏鸢儿怒极,气得泪珠都掉落下来了,嘴角紧紧咬住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她算是看出来了,父亲如今却越发偏心苏清叙了。 她咬咬牙,将心中的不甘压在心底,那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乖巧:“父亲近日为国家大事忧愁费心费力,女儿命小厨房炖了参汤给爹爹补身子,待会就亲自给父亲送到书房去,还望请父亲多保重身体。” 放在平日苏父自然感动万分,可今时不同往日。 近来苏鸢儿表现极差,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非要另辟蹊径巴结四皇子倾尽身家为其助力,被关起来险些定罪还不老实。 他真不知道苏鸢儿缘何那般笃定将来四皇子一定继承大统。 他看啊,那小子继承个皇子府都费劲。 反观苏清叙比以前聪明许多,又与太子交好。 说不定还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孰轻孰重他自然分辨的出来。 “你先回去!” 苏父忍不住怒吼一声,语气不耐驱赶。 苏鸢儿没想到自己如此示好,父亲依旧不领情,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脸上迅速褪去血色。 但此刻苏父已经收回了视线,连看都不想再看她。 无奈之下,她只好狠狠地刮了苏清叙一眼,随后愤愤离去。 此时苏清叙才慢悠悠起身,语气慵懒:“父亲觉得这出戏好看吗?” 苏父沉默片刻,双目紧紧盯着她,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出来:“四皇子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抬眸,对上苏父阴晴不定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怎么,查不出来线索就开始让我背锅,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苏父被她呛得脸色铁青。 但苏清叙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轻笑道:“更何况,这不是帮了你大忙吗?” 她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如同炸雷,苏父瞳孔一震:“你……你知道?” 苏清叙笑而不语。 但却彻底激怒了苏父:“所以这一切还真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迎着他狰狞的眼神,苏清叙却颇为“无辜”地歪歪头:“我这人心善,她想派人杀我,我不跟她计较,但总要给她点教训吧?” “逆女!” 苏父怒吼一声,抬手就想教训她。 但下一刻,却被苏清叙牢牢截住:“怎么?难道父亲是可惜我没对侯府出手?” 苏父常年习武,身强力壮。 可此刻,胳膊上的那只小手就像是一只铁钳,让他挣脱不得。 他的表情一变:“逆女!你可知这是何等罪名,一旦查下来整个侯府都得给你陪葬!” 第67章 地位不稳 “那就得麻烦父亲帮我瞒着咯。” 见她无所谓,苏父怒气更盛。 但苏清叙蓦然轻笑道:“父亲稍安勿躁,你不会以为这个家中就我会惹是生非吧,那两位可比我闹得凶。” “你!” 苏父一愣,惊疑不定。 苏清叙紧接着道:“当初围猎之事徐氏不是也未曾和你商量就做了,她们母女二人沆瀣一气,将父亲你蒙在鼓里,父亲就不怕她们脱离掌控?” “胡说八道!怎么就是徐氏做的了。” “此处就你我二人,何必装模作样,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苏父抿唇不语,一瞬间心中升起无数念头。 “徐氏和苏鸢儿做事一意孤行,也没有跟你商量吧,她们母女难道没想过东窗事发侯府该如何自处?哦说不定……徐氏早就为自己找好下家或是有了脱身的筹码,只剩父亲一人可悲可叹啊。” 苏清叙挑眉,她本来不想再理会这老渣男,可他非得过来犯贱。 那她也不介意再做一出挑拨离间的戏码。 更何况她说的本就是事实。 她的语气淡若青烟,落在苏父的耳边却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人最看重的是权利,一个位居高位的男人不允许任何人越过自己做事。 徐氏绝对不能脱离掌控。 只不过在苏清叙面前,还是保留了一些体面为徐氏说话:“她只是一时糊涂,内宅妇人目光短浅罢了。” “究竟是怎样想必父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要自己骗自己才好。” 苏清叙眉眼冷厉,说出口的话总能让人哑口无言。 苏父脸色阴沉,原本已经打消对徐氏的怀疑,这么一想指不定她背着自己干了多少事情。 看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苏清叙将请柬随手一扔,轻飘飘来了一句:“父亲若没什么要紧事,就请回吧,我要歇息。” 而门外偷听的苏鸢儿眼眸里满是惊恐,她本来是想听一听苏父和苏清叙要说什么。 但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消息! 一直以来,她和母亲在侯府立足的根本就是父亲的宠爱与信任。 若是失去这两样东西,她和母亲的日子怕要和从前的苏清叙一样了。 苏鸢儿心神不宁,仓皇逃回自己院落,直扑到徐氏怀里:“母亲!苏清叙在父亲面前说我们坏话。” 徐氏正在描眉,闻言螺子黛“咔哒”一声折断在手:“她说了什么?” 苏鸢儿脸色惨白,将两人对话学得惟妙惟俏说给徐氏听。 徐氏缓缓转头,眼尾的鱼尾纹里像是藏了冰碴子:“苏清叙这贱人,当初就应该送她去见黄泉之下她那个贱人娘。” 她的声音冰冷,螺子黛尖端处深深陷进手心,直到扎出血丝也丝毫不管:“枉我和他夫妻多年,凭借小贱人三两句话就开始怀疑我,果然男人不可靠,鸢儿,你与母亲通口气,四皇子将来能登基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母亲,我可以用性命发誓!” 提及这个,苏鸢儿精神一振,急忙保证:“母亲,您是想……” “别急,让我再想想!” 徐氏爱惜抚了抚她的头发,眼神却飘向窗外。 别人不清楚,但她嫁给苏父多年,却再了解不过对方的性子。 那个男人一向薄情寡义,就连当初的发妻都能…… 想到这儿,她眼眸猛然一眯。 虽然她不认为苏清叙会这么快就取代她们,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赵喜一事,苏父的确开始偏向了苏清叙。 她们母女想要在这侯府立足,就必须得再找条后路。 室内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待苏父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卧房,一开门便看到苏鸢儿那哭红的双眼和慌乱的神情,原本被苏清叙搅乱的心思愈加烦躁。 “天色已晚,还不赶快去休息!” 而他不耐烦的语气令苏鸢儿哭得更凶了,眼泪豆大豆大地滴落下来。 徐氏见状立刻哄着女儿,轻抚她的背后。 她娇嗔地瞪了苏父一眼:“你与女儿凶什么,鸢儿乖,回去休息吧。” 徐氏一副慈母的模样,令苏父忍不住又将苏清叙说过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轻叹一声,眉宇间满是忧虑。 “是……” 苏鸢儿款款而起,行了礼说道:“父亲母亲,您们好生休息,女儿先行告退了。” 随后抬头望了苏父一眼,却见到对方板着个铁脸,内心的委屈又涌上心头,不甘地快步离去。 见苏鸢儿离去后,徐氏忙迎上去,轻声道:“侯爷,您终于回来了。方才可是累着了?一回来怎么也不说话。” 她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关切,眼神却在苏父脸上探寻。 苏父摆摆手,并没有开口。 “方才鸢儿说给姐姐送东西的时候侯爷说她两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您如此大发雷霆。” 徐氏也不急,一脸笑容地扶着他坐下,贴心地给他捶背。 苏父坐下,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是姐妹间的口角,小孩子家的,何必放在心上。”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氏心中一紧:“妾身也跟鸢儿说过,但您也知道那孩子心思一向很重,如今做错了事情,一直都很害怕您不喜欢她了呢。” 作为苏父多年的枕边人,徐氏向来知道怎么示弱。 三言两语就让苏父想起了从前苏鸢儿乖巧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冲她发脾气,只是这段时间鸢儿实在是太不听话了,贸然跟四皇子搅在一起,差点影响到了侯府,为了府上的未来,我也只能另找出路。” 听闻此言,徐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贴近苏父,用胸口的柔软顶着男人的背后:“侯爷,我知道您是为了侯府的声誉着想。只是大小姐如今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怕她迟早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换做平日徐氏这么做,苏父早就起反应了。 然而今天后者是一块顽石一样一动不动。 苏父微微摇头,轻抚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吧,就算再不受控制,也只是个小丫头罢了,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 他的目光深邃,似在筹划着什么。 “是……” 徐氏暗暗紧握拳头,恨不得将苏清叙碾碎。 虽说苏父话语中是偏袒着苏清叙,但也是因为这个丫头有了可利用价值,对于她的那番话,应该还没有完全相信。 否则按照他的脾气,一早就怒发冲冠,提着剑找自己了。 “侯爷还是早些让妾身服侍您休息吧……” 察觉到自己现在还处于安全状态,徐氏面上多了几分笑容。 第68章 定情信物 次日清晨,苏鸢儿一大早便出了侯府。 今天她要陪云娇娇出城为镇南王上香! 十三年前,云娇娇的父亲镇南王战死沙场。 云娇娇被皇帝收养进宫后,每年三月份都会奉命前往京城外的凌泉庙去祭拜死去的父亲还有众将士。 而今年因为围猎一事,再加上外邦公主入京,祭拜便一直推迟到了现在。 得知云娇娇即将出宫之后,苏鸢儿第一时间写信传入了宫中。 只不过马车刚一到宫门口,她隔着车窗,便远远看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是云娇娇,而另外一个…… 正当苏鸢儿眼眸微眯,想要看清楚对方面容时,那女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转过身来。 只见女子发辫乌黑,面容娇美,身着大红长裙,头上还披着一个金丝纱幔,好一副异域风情的打扮。 外邦公主?她怎么在这里? 苏鸢儿脸色一沉,还没有想明白,云娇娇已经看了过来。 “鸢儿,你来了?” 一看到她,云娇娇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几步走过来,拉住苏鸢儿的手:“这位是阿依娜公主,几天前刚刚进京,还不认识什么朋友,所以皇帝舅舅让我好好陪陪公主……” 简单解释了一番外邦公主为什么在这里后,她又道:“殿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安定侯府的二小姐。” “原来如此……” 可闻言,跟在云娇娇身后过来的阿依娜公主只是淡淡地瞥了苏鸢儿一眼:“苏二小姐好!” “见过公主殿下!” 但阿依娜公主却只是微微颔首,随即发话道:“今日是郡主祭祖之日,郡主不必多招待我,以免坏了时辰。” 而看着她冷淡的模样,苏鸢儿心里头像是被猫抓了似的,酸痒酸痒的。 她原本约了云娇娇单独出门,是想趁机问一问四皇子的事情,哪晓得半路杀出个外邦公主? 这所谓的外邦公主看着年轻,可那股子傲气,仿佛所有人都入不得她的眼一般。 苏鸢儿越想越不是滋味,却又不得不在脸上挂着笑。 而简单寒暄后,一行人便上车朝着城外走去。 京都郊外,车马队伍正缓缓行进在这片荒芜之中,尘土飞扬,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 下了马车,云娇娇开始着手布置祭拜的事情,由苏鸢儿招待外邦公主。 云娇娇手捧线香立在青石碑前,香烟袅袅飘向空中,她轻声说道:“父亲,女儿又来看您了。这几年里,宫中风云变幻,您的旧部大多被新贵排挤,您在天之灵若有感知,定会为女儿忧心。可女儿不会让您失望,您的荣耀女儿会替您守着,您的志向女儿也会帮您完成,不会让那些人瞧低了咱们云家。” 说完,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在香炉上。 苏鸢儿手捧香烛,望着不远处的满殿神佛,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如何跟身边人挑起话题? 毕竟,她可是听说这外邦公主此次进京是为了和亲。 而刚一进京就向太子府递了拜帖,想来是盯上太子妃之位。 而巧合的是,她的父亲最近也正想让苏清叙跟太子多多来往。 可她又怎么可能甘心? 哪怕太子未来当不成皇帝,她也不想苏清叙嫁给对方。 她不要的东西,哪怕毁了,都不会让苏清叙好过。 烟雾缭绕,藏着两桩不同的心事。 很快,云娇娇便祭拜完成,走了出来。 注意到她的表情阴郁,当即关切道:“鸢儿可是心情不好?” 苏鸢儿赶忙压下思绪:“只是在苦恼家中琐事。” 说罢,她适时漏出了一点愁容。 云娇娇是知道她和苏清叙不和的,见她如此,当即便皱起眉:“是你那姐姐给你气受了?走,我带你出气去。” 在苏鸢儿和苏清叙之间,她自然站在自己好友这边。 苏鸢儿却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她只是对我有些误会,所以才会对我生气,你别怪她……” 云娇娇不高兴道:“什么误会值得她这般针对亲姐妹?” 苏鸢儿眼里闪过一丝锋芒:“其实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偶遇太子殿下,只是同他说了两句话,姐姐说我蓄意勾引殿下。” 而话音落下,本来立在旁边,有些兴致缺缺的阿依娜看了过来。 来了! 苏鸢儿心中一震,故意叹气道:“可我对太子殿下并无爱慕之心,又怎会蓄意勾引呢?奈何姐姐向来善妒,只要有女子和太子多说了两句话,她便会生气。” “这也太小家子气。” 云娇娇没有注意到阿依娜的异样,只有些不满道:“想来只是苏清叙一厢情愿罢了,太子哪里会喜欢她那样的女人。” 苏鸢儿却露出了一个有些犹豫的表情:“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可不要说出去。” 她搅了搅手帕,轻声说道:“昨日她来找过我,还特意向我炫耀太子邀她出城游玩,说太子赠了她一枚玉佩,意为定情信物,我不知是真是假,但也确实瞧见了一枚男子玉佩。”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云娇娇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阿依娜更是紧了紧手,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你们中原的贵女也有如此奔放的?” 苏鸢儿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掩嘴笑了笑:“公主莫怪,我姐姐生性无拘无束,何况太子喜欢她,再放纵一些也无可厚非。” 阿依娜有些急了:“你那姐姐有什么好的,能让太子为她着迷?” 想她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奉旨和亲,要嫁的自然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 可若这太子已有心上人,难道要让她堂堂公主去做妾吗? 她心有不甘,早已没了先前的孤傲。 苏鸢儿状似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前些日子狩猎,她救了太子一命,二人互生情愫,在那之后频频会面,两情相悦也很正常。” 云娇娇也恍然道:“你这样说来,我也有些印象,难怪我总觉得太子看苏清叙的眼神不对,原来是早有苗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阿依娜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有机会,我倒想见见这个苏大小姐。” 第69章 对付她 苏鸢儿装作看不见她脸上的狠厉,亲昵道:“这有何难,三后日,她也要来和我们一起踏春,若公主想要认识她,到时可以一起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就是了。” 苏鸢儿笑意更浓:“举手之劳罢了。” 她抬手勾了勾垂在脸侧的碎发,眸光潋滟,弯出一抹柔意,看似安静又美好,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但阿依娜见多了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不可能全信她。 所以当天回去,她便让手下去查了苏清叙。 结果手下来报,情况竟然和苏鸢儿说的相差无二。 “莫非她真是无心之言,反倒成全了我?” 阿依娜喃喃说着,烧掉了手上的密信:“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把握时机。” 火光映出她冷艳的容颜,她眸光深处藏着浓浓的杀意。 “分一拨人去盯着那苏家大小姐,其余人随本公主去郊外。” 她的手下得令,跃上屋顶,飞奔到了苏府。 另一部分护卫在她身边。 其中为首那人问道:“公主可要带一些趁手的武器?来中原时,属下特地从库房里挑了一些上乘武器,直接围杀苏清叙未尝不可。” “蠢货。” 阿依娜剐了他一眼:“中原皇帝脚下,哪能如此放纵,既然她三日后也要和我们一同踏春,我便提前在郊外布置陷阱。” 说罢,她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那个贱人,即便是侯府的大小姐又如何,便是她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不能阻了本公主登上太子妃之位。” 门外,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瞪圆了眼睛。 慕九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屋中人提起的侯府大小姐,就是他的主子苏清叙。 他低头弯腰,悄无声息地隐入暗处,看见一行人乘马离去,便悄悄地跟随其后。 阿依娜一行人来到郊外,开始安装陷阱。 此前阿依娜还特地确认了踏春的范围。 她脑中模拟着苏清叙踏入陷阱尸骨无存的模样,脸上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每一样东西都抹上剧毒,这样哪怕她并未伤到要害,也必死无疑!” 短短一句话,却让人感受到她的恶毒有多么纯粹。 慕九也为苏清叙捏了一把汗,幸好他易容出门,恰好偷听到了阿依娜和手下的对话。 否则三日后,主子岂不是要深陷危机中了? 他躲得更加用心,直到日落西山,这些人也没有发现他。 待人都走干净,慕九立刻从隐秘处出来,小心翼翼的破坏陷阱。 实在破坏不掉的,就将其拆开扔去别的地方,再用厚土将其掩埋。 做完这些以后已是月亮高悬,他回到苏府,对苏清叙拱手道:“今日属下出门,听到了外邦公主与其手下对话,还在郊外安置陷阱。” 他将阿依娜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件事的开端是因为太子,苏清叙有些纳闷:“她既要和亲,又与我何干?怕不是恨错了人。” 慕九压低了声音:“尚不清楚,但可要属下下去做点什么?” 他比了个脖子的手势。 而闻言,苏清叙却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必这么快就下手,既然她盯上了我,那不妨就去会会。” ……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便是到了踏青宴的日子。 云娇娇将宴会的地点设置在京郊的别苑内,因此刚一到巳时,便有许多的华贵马车停在了外面。 别苑外的凉亭内,三三两两的贵女聚集在一起,娇笑声不断传来,引人侧目。 苏鸢儿和张大人家的小姐说着话,视线若有若无地在众人间打量,并未瞧见苏清叙,微微垂下的眉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来。 终于,一辆印着特殊花纹的马车姗姗而来,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抬眼看去。 只见苏清叙缓缓从马车上下来,即使被众人盯着,也依旧神情淡然,好似半点迟来的羞愧都不见。 在她的身后跟随着一身形颇为壮硕的丫鬟,身上的短衫有些不大合身。 他不断地拉扯着,不大自然。 “主子,属下……” 乔装打扮后的慕九模样看起来格外清秀,除开这高大的身形外,竟然没有半点违和,还真像一个娇俏的小丫头。 苏清叙闻言,微微侧目,撂下两字:“忍着。” 一时间,慕九欲言又止,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撇着嘴跟在了她的身后。 “是,属下遵命。” 就在此时,一道略微有些冷漠的声音传入了苏清叙的耳中:“这位便是苏大小姐了吧?” 她下意识抬眼看去,只需一眼就认出这人应该便是慕九之前提过的那个外邦公主了。 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啊! 这么想着,苏清叙淡然一笑:“是,姑娘是……” 听见她竟然还不知自己的身份,而她却是将其当作假想敌,阿依娜公主的脸色略微有些阴沉。 “你……” “姐姐,这位是阿依娜公主,此次特地来我朝做客的。” 苏鸢儿立刻上前一步,一副柔弱姿态:“姐姐可莫要失了分寸。” 而随着她的开口,阿依娜顿时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本公主实属正常,只是本公主没想到你们中原之中竟也有如此不知礼仪之辈,郡主身为主人都已到了,你这个客人偏生晚到,莫不是没将郡主放在眼中?” 听着女人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苏清叙面色不改,转而来到了云娇娇面前,摆低姿态。 “郡主恕罪,今日晨时出发之际,突感腹痛,所以便晚了些,还请郡主莫要怪罪于我。” 看着苏清叙直接绕过自己,去给云娇娇请罪,阿依娜脸色阴沉的厉害。 曾几何时,在她的国家,所有贵女都要看她脸色做事。 纵使是来到了中原这边,也不曾有人给她脸色瞧,反而礼让三分,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无事,叫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你什么意思?没有将本公主放在眼中是不是?” 阿依娜上前一步,一把就拽住了她的手臂,怒气横生。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苏清叙脸色不变,反倒是一旁的慕九正欲上前,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第70章 如她所愿 “姐姐!” 苏鸢儿抓住机会,立刻挑拨离间起来:“公主殿下是贵客,你未免也太没规矩了些吧?若是传出去的话,还以为我们侯府没教养呢。” 苏清叙眉毛微挑,转头斜睨向她:“那妹妹觉得我该如何呢?” 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瞧着,苏鸢儿身体一僵,差点哑火。 但转念想起还有云娇娇在场,态度又变得强硬起来:“姐姐冲撞公主,理应先致歉才是,而且若是因此两国结怨的话……” 只不过这话说到一半,却发现面前苏清叙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察觉到不对劲,苏鸢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但却不肯放过这么好一个机会:“姐姐不要怪妹妹心狠,妹妹也不是非要为公主殿下,而是希望姐姐因此能明是非,知礼节。” 说罢,她一脸歉意地看向阿依娜,微微欠身:“还请公主殿下责罚姐姐吧,免得失了规矩。” 看着眼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女人,苏清叙忍不住“噗嗤”一声:“我竟不知妹妹何时如此明白这礼节荣辱了,张口闭口便是规矩教养,如今郡主都还没有发话,妹妹却在这里大呼小叫,上赶着要惩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得罪了你!” “你!” 不曾想她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苏鸢儿眼睛一瞪,差点被气歪了嘴:“你强词夺理!我与郡主素来交好,且尊崇公主殿下!明明是你挑拨离间,没理都说出三分理来!” 而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架势,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了亭中的云娇娇。 却见对方面色平静地望着这一幕大戏,却并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 她今天请苏清叙过来,本意便是想要替苏鸢儿出气。 毕竟这样一个咄咄逼人,阴险狡诈之辈,她着实是不喜,又怎么可能出口打圆场? 而能参加宴会的贵女无一不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 一时间,纷纷开口。 “苏小姐,你本就迟了,怎么着都是既定的事实了,不若大大方方认个错也就罢了。” “是啊,按照以往的规矩,迟到了就该罚酒,怎么都是应该的。” “周小姐说的有道理,苏小姐你就……” 哟,这都冲着自己来了? 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劝说,苏清叙瞥了得意的苏鸢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若是今日不如了这女人的愿,只怕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今天还有一场大戏还没有上演。 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念及此,她干脆地看向身侧的阿依娜:“既然如此,那我便以酒谢罪吧,公主殿下以为如何?” 眼瞧她主动让了一步,阿依娜皱起眉头,也知晓再继续闹下去,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而她说不定还会因此失了名声,她还要嫁于太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处德行有亏。 思绪翻滚间,她咬咬牙,缓缓放开了手。 身后的慕九看着苏清叙那被捏出红痕的手腕,一时间眼中的杀气怎么都止不住。 若不是主子叫他不要擅自行动,不然他定…… 他深吸几口气,跟着苏清叙来到了亭中的石桌旁。 只见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拿起桌上的酒壶连倒三次后,皆是一饮而尽。 “公主殿下可否原谅我?”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酒杯,阿依娜也不好多生事端,只能冷着脸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吧。” 随即,在场的众人也纷纷打起圆场来。 “今日春光甚好,不如众姐妹一道去赏花吧?” “赏花固然好,可是昨夜刚下了雨,山间泥泞,只怕是要弄脏鞋袜了。” “也是,那玩什么比较好呢?” 在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苏鸢儿为了压苏清叙一头,以及出出刚才的恶气,直接提议:“我有一个好主意。” 她的眼中闪烁着狡猾之色,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不远处一脸淡然的苏清叙:“既然外出游行不妥,不若来比一比诗词歌赋?” “如今这里的花开得正艳,不如就以此为题,众姐妹以为如何?” 别人不清楚,可她却极为了解苏清叙。 从小就被母亲养废了,别说诗词,恐怕连字都难以认全。 她就不信了,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大变,但是文采总不能凭空而来吧? 之前在宫宴中让苏清叙逃过了一劫,这一次,她定然要对方在众人面前把脸都丢尽!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阿依娜的脸色阴沉下来。 “不怎么样。” 闻言,原本还在热热闹闹商议的众人都是一愣,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在对上阿依娜难看的脸色,苏鸢儿脸色大变,莫不是公主殿下不会……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刻一脸慌乱地解释:“阿依娜公主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么?无事的,只是大家在一起赏花吟诗,不是一定要做出什么好的诗词来,只是提着玩的。” 可她不说还好,一开口便彻底地将阿依娜给得罪了。 女人轻笑一声,眼神阴沉:“是吗?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不学无术,所以无法玩弄风雅?就只配随便做几首诗玩玩?”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大家今日是为了踏春,并不一定是为了……” 苏鸢儿越描越黑,而公主的脸色也是越发阴沉。 眼看着气氛一触即发,云娇娇适时开口解围。 “公主殿下不要生气,鸢儿的想法很简单,便是宾主尽欢,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一定不是故意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阿依娜的脸色稍稍好看些了,冷哼一声,双臂环胸。 “是吗?那看来是笨公主误会了!” 不远处一直注视着眼前这场闹剧的苏清叙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苏鸢儿当真是够蠢的,竟然能句句踩在阿依娜的雷点上。 看着那阿依娜面色僵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眯。 “既然公主殿下是客人,那不如就由殿下来决定玩什么吧?” 这句话正巧说在了阿依娜的心坎上,她本来还想着如何将苏清叙给引过去。 不曾想,这女人竟然直接撞了上来。 她立刻顺坡下驴:“既然要玩,那肯定得玩点不一样的。” 第71章 赛马 见她上钩,苏清叙红唇微勾,佯装疑惑:“哦?” “玩赛马吧,一局很快就完了,而且也很容易分胜负。” 阿依娜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我想要跟苏大小姐比一比,苏大小姐以为如何?” 瞧见她眼底隐藏的兴奋,苏清叙还未开口,苏鸢儿就抢先了。 “公主殿下可要三思啊,姐姐她从小便学习骑射,连教习的师傅都说姐姐天资聪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要不殿下还是换一种比试吧?” 果不其然,苏鸢儿的话激起了阿依娜的胜负欲。 她凝视着眼前从始至终都十分淡然的苏清叙,冷笑一声,攥紧了腕间的饰品:“是吗?那本公主更是要和苏大小姐一较高下了!不知苏大小姐可敢应战?” “可是赛马会不会不太安全,要是出了问题……” 看着阿依娜战意满满的模样,苏清叙还没有说话,一直没开口的云娇娇却皱起眉头。 没料到她会开口打断,苏鸢儿脸色一变,急忙道:“郡主多虑了,公主殿下出自大漠,乃是马上的儿女,又怎么会出问题?至于姐姐,在围场时都能出手救下太子殿下,想来更不会有问题了。” 说到“太子殿下”几个字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阿依娜的表情更加难看:“苏二小姐说的是,怎么样。苏大小姐比还是不比?” 看来苏鸢儿真的很想让她丢脸啊! 察觉到因为苏鸢儿的一句话,对面阿依娜越来越重的敌意。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这两个人失望了! 她眉头一挑,下巴微抬,故意作出一副挑衅的姿态来:“公主主动相邀,我又怎么能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阿依娜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来,转身去不远处的马车边牵过来了两匹马,将其中的一个缰绳递给了苏清叙。 看着她的动作,苏清叙毫不犹豫接过,飞身上马。 行云流畅的动作让在场不少的贵女发出一阵惊呼,眼中流露出艳羡来。 毕竟她们这些娇养在深闺的女子一个个都是擅长女红,压根儿就不会如此恣意洒脱的赛马事宜。 而阿依娜也是脸色微变,只看苏清叙的动作,她就知道对方肯定是老手。 不过她从小生活在大漠之上,与马儿为伍,就不信还比不上中原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她冷哼一声,瞥了一眼不远处空地上被草覆盖的空地,眸底闪过一抹狠毒。 太子殿下,只能是她的! 很快,二人骑着马来到同一出发地,苏鸢儿站在一旁,眼眸中满是兴奋。 “从此处到最前面那棵云杉树下,再折返回来视为赛马路程,也就是说,谁先回来谁便胜出,苏大小姐觉得如何?” “现在……开始!”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清叙和阿依娜同时挥下手中的马鞭。 马儿吃痛,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眨眼间便离了原处好几米远。 阿依娜的身下乃是大漠最好的汗血宝马,此次进京,特意将其带在了身边。 一来是为了一解思乡之情,毕竟这次联姻后,她怕是再也回不去大漠了。 二来则也是想给中原的皇帝展示一下大漠的实力,毕竟自从大漠与中原结盟之后,这中原的大部分战马都是由他们部落提供。 若是能让这中原皇帝认清楚他们离不开大漠的支持,说不定她也更有希望嫁给太子。 此刻,她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用力地抽打着坐下的马儿,不过片刻便超过了苏清叙。 “驾!” 而看着她矫健的身姿,苏清叙却并没有半点慌张,反而不紧不慢地甩着马鞭,不时落在马屁股上,与阿依娜保持着大概半米的距离。 阿依娜不疑有他,只觉得这次比赛一定稳了,当即勾了勾唇,带着苏清叙朝着那陷阱所在的位置而去。 一想到待会儿便可以瞧见人仰马翻的场景时,阿依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晕,连带着手中都微微出了一些汗。 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怎么跟自己抢太子? 垂眸间,她的神情隐约有些狰狞。 此时,亭子之中。 云娇娇静静伫立在众贵女之中,看着逐渐消失在山林里的二人,低声道:“鸢儿,你这次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苏鸢儿一愣:“郡主何出此言?” “那我问你,为何无视我刚才的提醒?” 云娇娇声音低沉,面对苏鸢儿时一向和善的表情,却泛着几分冷意。 她纵容苏鸢儿找苏清叙的麻烦,也只是想让好友出出气而已。 本以为对方会见好就收,但谁知道她如此出格,竟然敢怂恿阿依娜跟苏清叙赛马。 此次,公主是带着特殊使命进京的! 一旦出事,牵扯的可不只是他们几个。 听出她的不满,苏鸢儿脸色大骇,立马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姐姐对公主太不敬了,所以想让她懂点规矩而已,并无其它想法,郡主明鉴啊!” 她本就长着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说话间,眼中已经带上了泪光。 云娇娇手指微微摩挲着指腹,回想起前些时候她的救命之恩,忍不住摇摇头:“行吧,我相信你。” 苏鸢儿松了口气,下意识点了点头。 “只是现在有一事依旧要注意。” 云娇娇眯了眯眼,低声道:“虽说确定了公主要和我国联姻,但现在联姻的皇子是谁,依旧尚不明了。” 说到底,想嫁给太子也只是阿依娜一厢情愿的想法。 同不同意,还得看皇帝舅舅的意思。 “所以郡主的意思是……” 苏鸢儿紧紧地盯着她,生怕自己再说错一句话。 “等确定下来,她和谁结亲之后再决定是否亲近吧,免得届时白费功夫。” 闻言,云娇娇微微抬起下巴。 她在皇宫之中这么多年,更是长于太后跟前,自然是知晓事情尚不明确之前,不能贸然出手这个道理。 再者,她的身份比之宫中的任何一位公主也差不了什么,根本没有必要去舔着一个他国的公主。 念及此,云娇娇眼中闪过一抹高傲。 而一旁的苏鸢儿在听了她的话后,悄然握紧拳头,面上依旧恭敬:“是,一切都听郡主的安排。” 第72章 被蛇咬 她的声音轻柔,但轻抚玉镯的手却暴露了此刻并不平静的想法。 此时,阿依娜骑着骏马,视线紧紧的锁定着事先准备好陷阱的地点。 在确定苏清叙过去后一定会踩上去,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可还没等她得意太久,只见方才还慢悠悠的苏清叙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加快了速度。 马蹄踩在陷阱上时,扬起阵阵尘埃,但阿依娜意料中的情形却并未出现。 “怎么会?!” 她瞳孔一震,下意识回头去查探。 而苏清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着她的神情,注意到她一时分心后,微微眯眼,立刻挥动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瞬间,马的速度加快。 顷刻间,二人的位置已经发生了调换。 等到阿依娜转过头的时候,她们已然相隔将近一匹马的身位。 而终点近在眼前…… “贱人,你凭什么赢我?” 她表情骤然扭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抽出了一直存放在囊中的飞镖。 只听见“咻咻”两声,飞镖插进了前方的马屁股里。 马儿吃痛,顿时嘶鸣起来。 察觉到不对,苏清叙脸色骤变,勒紧缰绳,想要遏制住身下的马。 但方才阿依娜下手极重,此刻的马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竟载着她策马狂奔起来。 “该死!” 苏清叙暗骂一声,尽可能地环抱着马的脖颈,身体帖服于马上。 但周边钝圆的树枝宛若利刃一般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鲜血滚落于草地上。 看着苏清叙狼狈不堪的模样,阿依娜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在确定云娇娇她们看不见此处之后,她顿时勒住了身下的马,令其速度慢了下来,欣赏苏清叙的丑态。 “跟本公主斗!你还嫩了一点!” 马在草地上缓缓踱步,阿依娜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苏清叙的身上,缰绳也随意地牵着。 直到……她的脚腕上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阿依娜惊呼一声,急忙低头看去。 只见一条通体碧绿色的小蛇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脚腕,一双竖瞳正冒着寒光,正紧咬着她的腿不放。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此时,一群贵女正聚集在亭子中,商量着谁会获胜? 其中一人眉头一皱,仔细倾听片刻后,开口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没听见啊。” “不对,有人在求救……好像是阿依娜公主。”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乱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 听着众人的讨论,云娇娇脸色大变,来不及想其他,立刻冲出了凉亭。 而在众人赶来的同时,苏清叙的半个身体因为马儿的疯狂甩动已经落在了地上。 看着她危险的姿势,一直隐没在角落里的慕九脸色一变,刚要出手。 只见女子双腿突然发力,狠狠夹住马腹,腾空坐了起来。 她白皙的手紧握缰绳,迅速向后一拉。 原本狂奔的马儿,被大力扯住,当即长鸣一声,两只前腿瞬间抬起,作出了一个“起扬”姿势。 翠绿的丛林中,女子表情凌厉,手下死死地控制着马儿,差点让慕九移不开眼睛。 而趁此机会,苏清叙已经跳下了马。 看着马屁股上的飞镖,她忍不住冷笑一声:“真够狠的,但……也不过如此。” 等到她寻着阿依娜的求救声靠近时,云娇娇一群人已经在小心翼翼查看起了她的伤势。 女子雪白的肌肤上布着两个可怕的血洞,黑血正源源不断的从内里流露出来,滴在翠绿的草叶上。 “这是……公主被毒蛇咬了!” 苏鸢儿的一声惊呼将在场所有的贵女给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都是俏脸苍白,急急往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啊?公主怎么会被毒蛇给咬了呢?” 地上阿依娜不断地喘着气,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 “快……快给本公主……找大夫!” 她话音一落,竟然直接晕厥了过去。 苏清叙冷哼一声,视线在她腿上的伤口上停留片刻。 而这时,一道冰凉的触感已经顺着她的脚踝缓缓缠了上来。 “嘶嘶嘶……” 随着微不可查的嘶鸣声响在耳边,使得苏清叙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想对付她,那也要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而沉默间,云娇娇已经神情严肃地看向一旁的婢女:“你去那边将随行的府医找来,就说公主殿下被蛇咬了,快去!” 婢女急急应下,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别苑中候着的府医就被带来了。 府医仔细辨别过一番后,松了口气:“回郡主,咬公主殿下的蛇应当是竹叶青,此蛇虽有毒,但是毒性并不足以伤害性命,待到公主殿下服药后,睡上一觉便没事了。” 闻言,云娇娇松了口气。 毕竟阿依娜是跟着她出来的,若是出事,她只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吧,今日的踏春宴就此结束。” 发生了这种事情,在场的贵女生怕牵扯到自己,一个个立刻道别,飞快的地了马车,逃也似地离开了。 而云娇娇派人将阿依娜送回住处后,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颇有蹊跷,当即便找来了府医,再度询问。 “我且问你,这毒蛇是从何而来?” 府医略微思索后,才恭敬开口:“这竹叶青在山林之中随处可见,是再普通不过的毒蛇而已,并无什么两样。” 幸好……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娇娇点点头,缓缓放开了手中被捏皱的手帕:“那我便放心了。” 她摆摆手,先是打发了府医,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贴身婢女:“你去备些补药来和继续来,我要去看看公主殿下。” 再怎么样阿依娜也是在她举办的宴会中出的事情,她还得再装装样子! 婢女点点头,立刻转身而去。 而安定侯府,苏清叙在回到院子之后,在翡翠的伺候下换下早已脏污的长裙。 回想起之前阿依娜掷出的飞镖,她眉头一蹙。 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第73章 给个交代 盯了一眼镜子里容貌俏丽的女子,她看向身后的翡翠:“我有些累,想休息,你先下去吧。” “是。” 待到翡翠走后,苏清叙来到窗前轻轻敲了敲。 下一刻,窗被打开,已经换回男装的慕九伫立在窗前,面色恭敬。 “主子……” “我有个疑问,当时那阿依娜在暗算我之后可曾发生什么其他的事?” 慕九微微思索,随后一脸坚定的摇摇头,“不曾,一切并无异样。” 得到这个答案,苏清叙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轻抚长发:“行,我知道了。” 她深深地看了慕九一眼之后,这才关上了窗。 另外一边,云娇娇乘坐马车来到了阿依娜的住处,就撞见了端着汤药碗出来的丫鬟,便明白阿依娜应该已经醒了。 果不其然,在推开门进去后,就看见女人正苍白着脸斜靠在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虚弱。 “公主殿下……” 阿依娜抬头,看见是云娇娇来了,脸色微冷:“你来做什么?” 瞧见她如此不客气,云娇娇心中有些不悦,但到底是有愧于她,所以脸上依旧带笑:“我来看看你,公主殿下感觉如何?” “死不了。” 再度被呛,就算是云娇娇再如何想要维持好脸色,这会儿也有点崩了。 她眉头紧蹙,柔和的眼神逐渐冷漠:“是这样的,我念着公主殿下被蛇所咬伤,所以带了些滋补品来,届时可以补补身子。” 说着,便让身后的侍婢吧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谁曾想,这句话好似戳中了她的一般,姝丽的容颜立刻染上了怒气。 “你莫不是真以为本公主是被一条野蛇给咬了的吧?” 云娇娇动作一顿,手指微微攥紧,“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阿依娜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那山林之中突然蹿出来一条毒蛇,好巧不巧咬了本公主,只怕是这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情了吧?” “怎么它别人不咬,其他时候不出现,本公主去了,它就出现了呢?郡主,你还不明白吗?是有人要害我!有人想要我阿依娜的命!” “反正你今日如果没法给本公主一个交代的话,那就等着吧。” 看着阿依娜疾言厉色的模样,云娇娇一时间也是顿感无力。 虽然相处不算久,但她也了解这位公主的脾气,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件事一旦被皇帝舅舅知道了,哪怕自己再受宠爱,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思及此,云娇娇只得据理力争:“可府医也说了,那竹叶青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珍奇毒蛇。而是此事又是在郊外发生,这就是一个意外,公主殿下要我如何给你一个交代呢?” 阿依娜闻言,脸色漆黑如墨,直接转身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云娇娇。 “郡主请回吧,我不想听。” 毕竟这等愚钝之人,与之交谈实在是费精力。 云娇娇还想要说点什么,但看见阿依娜闭上了眼,只得作罢。 出了大门,云娇娇手微微放松,掌心处已然浮现出了红色的月牙。 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一旁的侍婢轻声开口:“郡主,是回去吗?” 电光火石间,云娇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眼眸微眯:“不,不回去,我们去安定侯府。” 云娇娇心中忧虑难消,果断吩咐车夫转向安定侯府。 马车如疾行的风,不多时便稳稳停在了侯府大门前。 侯府下人瞧见郡主的马车,眼神瞬间一凛,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忙入府通报。 而听闻消息,苏鸢儿迅速整理衣衫,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伐匆匆赶来迎接。 她脸上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温柔关切,眼中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郡主怎么突然来了?” 看到她的一瞬间,云娇娇眼神微柔,不过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心间似凝聚着一抹愁绪:“我来是想找你姐姐问问,昨日赛马究竟发生了何事。阿依娜公主笃定有人要害她,这事儿若不弄清楚,恐怕会生出诸多麻烦,我实在忧心。” 苏鸢儿眼中闪过一抹暗光,紧接着又摆出一副极为体贴的模样:“郡主如此劳心费神,实在辛苦。鸢儿也一直记挂着姐姐,不如让鸢儿陪郡主一同去见姐姐吧,路上也好与郡主作伴,为郡主解解闷儿。” 云娇娇微微点头应下,两人并肩朝着苏清叙的院子走去。 才走出没多远,苏鸢儿便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如同羽毛落地般细微,却好似带着千钧重量。 她看似不经意地开口,语气中满是疑惑:“郡主,那日赛马的事儿,细细想来,实在透着古怪。当时山林里就只有姐姐和阿依娜公主二人,姐姐从小就性子要强,凡事都不愿落于人后。这公主突然被蛇咬,实在让人觉得事有蹊跷呢。” 云娇娇心中猛地一动,原本平稳的脚步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她转过头,目光如锐利的箭矢般射向苏鸢儿:“鸢儿,你这话……莫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苏鸢儿像是被吓到一般,赶忙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蝴蝶般扑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犹豫:“郡主,鸢儿不敢胡乱猜测,只是觉得这事儿太过巧合了。姐姐向来主意大,这次公主一心想与太子殿下结亲,而姐姐又曾在围场救过太子殿下,您说,难保不会因为这个,姐姐她……” 她故意停顿下来,没有把话说完。 然而那未尽之意却如同无声的钩子,紧紧勾住了云娇娇的心。 云娇娇神色瞬间凝重起来,陷入了沉思。 而看出她的迟疑,苏鸢儿微微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继续小声道:“郡主您再想想,当时姐姐虽然也面临危险,可最后却安然无恙,反倒是公主伤得不轻。鸢儿实在担心姐姐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到时候不仅连累侯府,更怕会给郡主您带来麻烦呀。” 听闻此话,云娇娇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心中的怀疑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两个人沿着曲折的回廊,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至苏清叙的院子。 苏鸢儿抢先一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脆生生地喊道:“姐姐,郡主来看你啦。” 第74章 有证据 苏清叙早已知晓二人前来,此刻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裙,裙摆绣着淡雅的兰花,显得清新脱俗。 可走起路来,却又自带一股凌厉之意,没有半点名门淑女的模样:“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清叙未能远迎,还望郡主恕罪。” 云娇娇微微抬手,示意苏清叙起身:“苏大小姐,今日我专程前来,是想问清楚那日赛马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公主笃定有人存心害她,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恐会引发不小的事端。” 苏清叙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回郡主,那日赛马一开始,阿依娜公主便策马狂奔,将我远远甩在身后,只不过途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我反超,不甘之下竟然出手暗算于我,导致我的马发狂,差点出了事,那匹马如今作为证物,我已妥善安置在侯府马厩,郡主若有需要,可随时前去查看。” 一旁的苏鸢儿听完,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姐姐,你这一番说辞,乍一听倒是合情合理。可仔细琢磨,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啊……” 说罢,她还可惜地摇摇头,面露不忿:“做错了事不肯承认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公主身上。谁不知道姐姐平日里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若那马真的发了狂,以姐姐的柔弱之躯,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呢?这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呢。” 此话一出,苏清叙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眼神如锋利的刀刃般直直射向苏鸢儿。 而被那双凌厉的黑眸锁定,苏鸢儿后背微寒,还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瞬,只听“啪”的一声,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苏鸢儿被打得身形猛地一晃,脚步踉跄,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她那原本白皙娇嫩的脸颊上,瞬间清晰地浮现出红红的五指印,宛如盛开的五指梅花。 “你……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 苏清叙冷笑一声:“苏鸢儿!你若再敢信口雌黄,就休怪我不顾姐妹之情!” “我今日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如此恼羞成怒?” 苏鸢儿嘴唇颤抖着,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哭腔。 她虽然早就知道苏清叙不再像以前那般好欺负,但却也没有料到,对方敢当着郡主的面动手。 她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但苏清叙却并未就此罢休,她神色冷峻,眼神如冰刀般直直地盯着苏鸢儿,理直气壮地数落起来:“苏鸢儿,你今日实在太过分!平日里我处处忍让,你却愈发得寸进尺。就说今日,郡主在此,你身为侯府二小姐,却全然不顾规矩。郡主还未开口问话,你便抢着发言,哪有半点尊卑之分?这是其一!” 话音落下,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继续怒斥道:“再者,你身为妹妹,却丝毫不敬长姐。平日里对我大呼小叫,全然没有妹妹该有的恭敬态度。今日更是在郡主面前,对我恶意揣测,肆意诋毁,你将侯府的家教置于何地?” “还有……你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不小。阿依娜公主之事,你不明真相,就在郡主面前搬弄是非,妄图搅浑水,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这般行径,实在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这一连串的数落如连珠炮般袭来,把苏鸢儿说得晕头转向。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被苏清叙的气势所震慑。 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直沉默的云娇娇实在看不下去苏清叙如此咄咄逼人,开口维护道:“够了!即便鸢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身为长姐,也该以教导为主,怎能如此粗暴?” 她脸色冷厉,侧头看了一眼面颊高高肿起的苏鸢儿,心中逐渐生出了几分怒气。 “我看你实在是……” 而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侯府的管家神色匆匆地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华丽宫服,面容严肃的太监。 那太监手中捧着明黄色的诏书,正是皇帝的贴身太监。 管家还未站稳,便急忙禀报道:“大小姐、二小姐,宫里来人了。” 云娇娇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来人。 太监微微昂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安定侯府二位小姐接旨,陛下宣你们即刻进宫,另有相关之人也一同进宫问话。” 说罢,便将诏书递出。 苏清叙与苏鸢儿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赶忙跪地接旨。 云娇娇身为郡主,也微微欠身行礼。 待太监将旨意宣完,苏清叙起身:“不知公公,陛下所指相关之人是?” 太监微微一笑,低声道:“苏大小姐无需多问,届时自会知晓。” 苏清叙与苏鸢儿不敢耽搁,匆匆收拾一番,便随太监前往皇宫。 一路上,苏鸢儿心中忐忑不安,不时偷瞄苏清叙,而苏清叙则面色沉静,目光坚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宫中的偏殿。 苏清叙抬眼望去,只见阿依娜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苍白却带着几分狰狞。 看到苏清叙进来,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就是你这个贱人,害我被蛇咬,今日你定要付出代价!” 她情绪激动,声音尖锐,回荡在空旷的偏殿中。 苏清叙并未被她的气势吓倒。 她神色平静地向前走了几步,直视着阿依娜的眼睛:“公主殿下,请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在赛马途中,为求胜利,竟使出暗器暗算我,导致我的马匹受惊发狂,如今怎么好意思颠倒黑白?” 阿依娜气得浑身发抖,冷笑一声道:“你还敢狡辩!那毒蛇怎么就偏偏咬我,而不咬你?分明就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但听着她的质问,苏清叙不慌不忙,反而转头对身旁的太监道:“劳烦公公,将我带来的证物牵上来。” 第75章 记仇 太监微微点头,不多时,便有两名侍卫牵着一匹受伤的马走进殿内。 而同一时间,云娇娇也换好了衣服,跟着几人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看着上首的皇帝,她急忙俯身行了一礼:“舅舅!” 此刻,皇帝一直沉默听着两个人的争执。 见云娇娇匆匆而来,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沉声道:“免礼!” 说罢,他目光微动,落在了太监身后的那匹马上。 那马正是昨日赛马时苏清叙所骑,马臀上的伤口虽已简单包扎,但仍能看出伤势不轻。 苏清叙指着马臀上的伤口:“公主殿下,这便是你暗算我的铁证。此马当日被你的飞镖射中,才会失控狂奔。在场的诸多贵女都能作证,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我自顾不暇,又怎会有闲心去安排毒蛇害你?” 阿依娜看着那匹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不肯罢休:“哼,这不过是你狡辩的手段罢了。说不定这伤口是你后来弄上去的,故意混淆视听!” 哟,嘴还真硬啊! 苏清叙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那正好,之前伤马的飞镖我还留着,我记得那只飞镖的用料十分特殊,正好现在当着陛下的面,不如检查一番,说不定……” “你闭嘴!” 没想到她还留着这个东西,阿依娜脸色一变。 若是光看外表,那只飞镖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 可他们大漠工匠稀缺,打造出来的铁器硬度根本比不上中原。 而十年前,他们的天可汗在一场战争中输给了摄政王,大漠才不得不俯首称臣。 这些年,他们不断进京朝贡,为的就是向中原学习技术。 可偏偏这些狡诈的中原人,将那些核心秘密藏得死死的。 他们称臣纳贡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得到,父王无奈之下,才想出了和亲这条路。 本以为以她的身份,再加上大漠的支持,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只要夺得太子的心,到时候她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苏清叙。 而在她表情变化的一瞬间,上首的皇帝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淡定的苏清叙,突然开口:“娇娇,你来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会突然点到自己,云娇娇一怔,回过神来赶忙低头:“回舅舅,娇娇不知。” 她低声回了一句,而后冷漠的眸子瞥向了苏清叙:“昨日赛马时,只有公主和苏大小姐两个人在,并没有一个人看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当时我带人赶到时,并没有看到苏大小姐所说的马儿发狂……” 此话一出,阿依娜眼前猛地一亮,但还没等她开口,苏清叙已经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那大概是郡主眼睛有问题吧!” 云娇娇哪里料得到她在皇帝面前也敢说这种话,猛地瞪大眼睛:“你放肆!”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清叙皮笑肉不笑道:“毕竟此次踏青宴乃是郡主办的,我不过是接到邀请前来的客人罢了。至于赛马一事,也并非我提议,而是公主与苏鸢儿极力促成。如今出了事,怎能只盯着我一人追查?更何况,当时在场的贵女可不少,皆是人证,郡主没有看清马儿有没有发狂,应该总有人能看得清吧?” 云娇娇被苏清叙怼得一时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之所以帮阿依娜说话,只是因为实在看不惯苏清叙在侯府时那副嚣张的模样。 本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她如此难缠,这么短的时间便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难怪鸢儿说这个女人阴狠狡诈! “哼,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你与此事无关。说不定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故意让本公主落入陷阱!” 阿依娜公主仍不死心,继续狡辩。 苏清叙冷笑一声:“公主殿下若非要如此强词夺理,那便请拿出证据来。否则,仅凭您的几句猜测,就想定我的罪,恐怕难以服众。”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将众人的神情与言语间的交锋尽收眼底。 此次阿依娜公主乃是外邦来使,而苏清叙背后是安定侯府,若将事情闹大,于两国邦交以及朝中局势都不利,当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和稀泥。 思及此,皇帝轻咳一声,打破了殿内紧张的气氛,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朕瞧着双方都有所损伤。阿依娜公主被蛇咬伤,身体受苦,苏大小姐也在赛马中受惊,着实不易。” 他微微停顿,扫视众人一眼,接着道:“朕念在大家都非有意生事,便不再深究。为表安抚,特赏赐阿依娜公主西域进贡的珍稀药材,调养身子,苏大小姐也赐下上等绸缎十匹,珠宝首饰一套,望你们二人莫要再为此事争执。此事就此作罢,你们各自回府吧。” “陛下……” 阿依娜费了这么大功夫,可不是为了要一个这样的结果。 她猛地抬起头,本想再争辩一二。 但此刻,苏清叙已经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怎么?难道公主还想再确定一下那枚飞镖到底是谁的?” 这个贱人这是在威胁自己? 阿依娜陡然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而就在她怔愣间,皇帝已经带着人出了大殿。 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背影,比她更不甘的则是一旁的苏鸢儿。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让苏清叙吃些苦头,怎么能就这么草草结束? 但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便被云娇娇眼疾手快地拦住。 “别冲动,今天先放她一马!” 她常年生活在宫里,比苏鸢儿更了解皇帝。 今日这番处置,一看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再强求下去,只会引火烧身,还不如暂时先忍一忍,等到时候再找机会对付这个女人! 看出她的暗示,苏鸢儿咬了咬嘴唇,只得将话咽回肚里,心中却满是愤懑。 而早将两人动作看在眼里的苏清叙,红唇微微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 “苏鸢儿……阿依娜!” 这个仇她记下了! 第76章 做好事不留名 她冷哼一声,迅速迈出大殿。 只不过当她刚出宫门,路过一个巷子时,角落里却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用力将她扯了进去。 苏清叙脸色一冷,掌心悄然划过一道寒光。 而下一刻,耳旁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别怕,是我。” 苏清叙动作微滞,尖锐的利器顿时停在了对方眼睛不到一尺的距离。 看着那张昳丽绝艳的脸,她眉头一挑:“哟,原来是王爷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贼呢?” 早就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此刻裴玄褚并不受影响。 “你可真是不要命了!连得罪四皇子的犯人都敢收留,你就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苏清叙心中一紧,瞬间明白他说的是慕九。 可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思绪翻滚间,她佯装疑惑:“王爷这话我可不明白,什么犯人?我怎么听不懂。” 见她这副模样,裴玄褚微微皱眉,加重语气道:“别再装了,那日京城外有一黑衣人抢劫四皇子车队的事,谁人不知?你还将他留在身边,这不是公然与裴景行作对吗?” “王爷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事情我可不认。” 可闻言,苏清叙却嗤笑一声。 “你!” 眼瞧着她油盐不进,裴玄褚眼中划过一丝怒意。 但苏清叙才不在乎他想什么? 慕九可是她花费大代价救回来的,还没有物尽其用,她才不会轻易放弃。 “若是王爷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见状,裴玄褚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被那抹温热包裹的瞬间,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回过头来时,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怎么了?难道王爷这是舍不得我?” 听着她轻佻的声音,裴玄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身体一僵,迅速将她甩开,不自然道:“你可知徐氏最近也不老实,在京城四处活动,频繁接触诸多王公贵族。” 徐氏? 苏清叙皱眉,顷刻间便明白了对方这番举动的用意。 “她倒是心急,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四皇子一日被禁足,苏鸢儿的身份就会越发尴尬,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坐不住了。” 此刻,裴玄褚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脸:“你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苏清叙嘴角微微上扬:“我听说阿依娜公主这次进京是想和亲。” “嗯?” 男人挑挑眉,疑惑地看向她。 “我看四皇子跟她很合适!” 裴玄褚愣了一下,很快理解了她的用意:“你是说……” “这一切还得仰仗王爷帮忙了,不过我想陛下应该会感谢你的。” 想必皇上一早就知道阿依娜想嫁给太子,若是对方真想赐婚,态度也不会如此暧昧不清。 而四皇子如今被禁足,也急需一个理由出来。 那娶公主,岂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样一来,也正好如了徐氏的意,简直是一举多得! “但我看她怕是不会感激你!” 看着眼前女子狡黠的笑脸,裴玄褚嘴角一抽。 明知道苏鸢儿被赐给四皇子做妾了,她还要再把外邦公主塞过去。 这是生怕两个人打不起来啊? “没关系,毕竟我这个人做好事,要的又不是别人的感激。” 苏清叙红唇轻启,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好……” 他低声应了一句,片刻之后,又突然抬眸:“太子最近对你很是上心!”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苏清叙微愣:“所以呢?” “你如此费心费力,搅弄风云,是想嫁给他吗?” 苏清叙身为安定侯嫡女,身份本就尊贵,再加上围场一事,更是获得了太子的青睐。 如今她如此设计阿依娜,很难不让裴玄褚多想。 苏清叙弯起眉眼:“王爷这话奇怪的很,莫不是……” 她故意将尾音拉长,意味所深长地看着裴玄褚。 裴玄褚被看得心里一紧 手不自觉地摆弄腰间玉佩:“你想多了,本王只是随便问问,并非十分在意。” 玄色衣服贴在身上,有一股阴沉却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他压下的眉眼却仿佛有着绚丽的色彩。 苏清叙噗嗤一笑:“我话还未说完呢,我只是想说,王爷莫不是想从我这里套到消息,好用来针对太子。” “谁知王爷竟不打自招了,难不成是真的吃醋了?” 话音落下,她的手搭上男人的衣领,轻轻摩擦着。 感受到对方扑面而来的气息,她丝毫不害怕,反倒凑近了几分。 “若王爷吃醋,便与我好好说道说道,我这人旁的不行,倒确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只要王爷舍得下身段,我院中后门自然敞开。” 裴玄褚瞳孔地震,霎时无地自容起来:“你放肆!” 怎么敢将他比作那些专门勾人的青楼小倌。 可偏偏他生不出怒火,更多的是羞耻。 苏清叙笑盈盈的看着他:“王爷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只盼着王爷莫生心火,否则伤了自己,倒叫我心疼。” 裴玄褚的俊脸一阵青一阵白:“你真该当个纨绔,生作小姐是委屈你了。” 他怒斥一声,像是受不了了,猛地一拂袖,迅速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种狼狈的味道。 苏清叙身子后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回到府中,裴玄褚脸上的燥热却依旧挥之不去。 而还没等他压下那莫名烦躁的思绪,门口处已经等了一个太监。 “参见摄政王,陛下有名,让您速速进宫!” 看着对方凝重的表情,裴玄褚心中一沉,莫名生出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臣遵命!” 他眉头微挑,回府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匆匆进了宫。 此刻,皇帝已经在御书房等候多时。 一见他,脸上便带上了三分笑,只不过这笑怎么看都假得很。 “玄褚,你最近身子可还好?朕有些事要吩咐你。” 裴玄褚假意咳嗽了两声:“陛下吩咐就是,臣万死不辞。” 而盯着他苍白的脸色,皇帝眸底越发深邃:“阿依娜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朕命你督促礼服办一场接风宴会,以彰显我大国风范,你可能办到?” 第77章 全力阻止 “臣必当竭尽全力。” 他低头应了一声,只是提起阿依娜,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苏清叙。 尤其是想到女子那副得意的表情,更是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 吃醋……笑话,他怎么可能吃醋? 皇帝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不免皱起眉:“你怎么了?可是有异议?” 裴玄褚连忙回神:“不,臣只是想回禀赵喜一事。” 他尽量将情绪抽离,轻声细语道:“此人乃是朝廷钦犯,改头换面进入杀手组织,并以此为生,先前做的种种不过是任务需要,倒是与四皇子无关。”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如你所说,老四倒真是个无辜的?可火油又如何解释?” 驿站这么多人,偏偏只有四皇子房里搜出火油,这如何能不让皇帝疑心。 此刻,他甚至怀疑裴玄褚和裴景行合谋了。 否则他为什么要帮裴景行说话? 但面对他的怀疑,裴玄褚显得十分镇定:“臣只是实话实说,毕竟之前抓到赵喜的侍卫说过,此人还有不少同伙,驿站并非密不透风,再加上人员众多,若他们趁四皇子不在的时候,将火油放在他房中,也并非不可能。” 皇帝冷笑:“那照你说来,赵喜的同伙有眼窥八方之能?” 裴玄褚连忙恭敬道:“臣以为,他们不过是藏在暗处的阴沟老鼠,但许多人都知道,四皇子与苏家的二小姐两情相悦。” 话说到一半,他状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之前也有人说,见过他们深夜相会……想来正是如此,才会被那些贼人找到机会。” 这话的意思,就是裴景行天天和苏鸢儿偷情,才会被人偷家。 皇帝又不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顿时眼睛都快喷火了:“这个逆子。” 如果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让别人钻了空子,给皇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那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虽然身为皇帝,但说到底也是一个父亲。 裴景行自从进入朝堂后,大大小小也办了不少实事,获得了不少大臣的称赞。 若非有苏鸢儿蓄意勾引,又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越想越生气,皇帝一股气憋在心里,倒是没有细想裴玄褚说的是否有几分真假。 而见时机成熟,裴玄褚趁机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些冲动也是正常的,四皇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若娶了妻子,自然会稳重些。” 可因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皇帝对裴景行十分不喜,他选择忽视裴玄褚的建议,挥挥手道:“鸡毛蒜皮的事别来打扰朕,若没有别的事情禀报,便退下吧!” 裴玄褚拱手:“臣倒确实还有一事,那位阿依娜公主与苏家大小姐有些许冲突,臣已经了解过了,只是未曾想此事与太子有关。” 皇帝一拍镇纸,两个女人家的事情怎么还牵扯到太子身上了? 若只是普通的皇子,他也没那么在意。 但太子是他亲定的继承人,即便还没有正式确认让他继位,但也绝对不能轻易卷入是非之中。 “你细细说来。” “是。” 裴玄褚一本正经道:“据臣所知,起因是苏家二小姐与阿依娜公主闲聊,提起太子时,阿依娜公主十分在意。” 他说到这里时刻意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皇帝。 只见对方面色阴沉,眼中已悄然出现了几分暗色。 可不过裴玄褚只当做没看见,一板一眼道:“这位公主一进京便盯上了太子,言语之间也多是爱慕,还说定要拿到太妃之位,以结两国之好,但又怀疑太子与苏大小姐有故,才处处针对。” 话音落下,殿内落针可闻。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双目里满是暴怒:“果然不出朕所料,她竟然真的盯上了那个位置。” 阿依娜进京之后,小动作一直不断。 但碍于大漠的势力,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没有想到对方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一开始,她跟苏清叙的事情闹到他的面前时,他还以为只是普通姑娘家的小摩擦,这才轻拿轻放,将事情揭了过去。 可谁知道,这一切竟然是为了太子! “区区一个外邦之人,也敢肖想太子妃之贼,简直做梦!” 裴玄褚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冷光:“陛下说得是,太子妃自然不能让外邦女子来当,所以不如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也免得以后忧心。” 但皇帝却没有完全信任这番话,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裴玄褚:“不过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裴玄褚不慌不忙道:“都是靠陛下宽容待下,臣闲暇无事时花点银子养了几个小厮罢了,这些不成气候的玩意儿,也只有这点用处了,若陛下感兴趣,臣便将他们送进宫里。” “那就不必了,你的心意朕知道。” 皇帝声音冷淡,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的确忌惮裴玄褚,但名声还是要的。 若被人知道他身为皇帝抢了臣子的家仆,怕是要被人诟病了。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阿依娜的事。 “你刚才说的消息确定属实吗?” 裴玄褚垂眸拱手:“是,这位阿依娜公主刚到京城落脚,就迫不及待结交朝臣女眷,打听太子和各个皇子的喜好。” 皇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思索中眉宇紧皱了起来。 如果这个阿依娜公主能够老实本分,他也不是不能开恩,让公主嫁给太子做侧妃。 但此人性格和礼仪举止都不如京城闺秀,竟然还想要太子妃之位,妄想成为未来的国母。 这样的野心是皇帝所不能接受的。 若真放任阿依娜接触太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太不成体统,即便是公主,也不该如此大胆放肆。” 这般作为,是把他的皇子们当做商铺里待选的货物吗? 裴玄褚笑而不语,他知道皇帝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果然皇帝长袖一摆,冷声道:“这场宴会一定要好好安排,最好让她没有精力再缠着朕的太子,若是她贼心不死,你也要想个办法尽力阻止。” 第78章 四皇子的盛宠 可裴玄褚剑眉一蹙,故作为难道:“可若是公主执意要嫁,臣也不好阻拦。” 皇帝呵斥一声:“朕给你这个权利,你只要尽力让太子少和她接触,她既然想嫁给朕的皇子,那便将老四放出来吧。” 此话一出,裴玄褚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而皇帝周身的气息越发阴沉:“另外,从朕的库房里拿一盒南海东珠,玉如意,还有那扇绣了猛虎的屏风,一并送过去。” “朕要你亲口告诉老四,也告诉所有人,老四依旧是朕宠爱的儿子。” 而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落下,裴玄褚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打算。 不愧是当了十几年皇帝的人,做事还真是果断! 为了让阿依娜将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竟然要拿裴景行当幌子。 垂首间,他的薄唇悄然勾起一抹弧度:“臣遵旨!” 而看着他吃力推着轮椅离开的背影,皇帝眼眸微闪,手里的棋子落定,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另一边,裴玄褚宣读了释放裴景行的圣旨,还带来了皇帝的赏赐。 不知内情的裴景行喜不自胜,还以为是自己拜托云娇娇的事情有了着落,迫不及待地大摇大摆出门逛去了。 阿依娜居住的皇家驿站中,街头的热闹已经传了过来。 她让侍婢推开窗,看了看下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四皇子,他倒是比太子英俊些。” 侍婢匆匆进了屋子,向她汇报刚刚得到的消息:“四皇子刚刚才被放出来的,还是摄政王亲自去接的人。” “知道了。” 阿依娜不甚在意。 侍婢却又道:“不止如此,皇上下旨时亲口说了,四皇子是他宠爱的儿子,所以这次为了补偿他,还特意从私库里取了一大堆珍贵的宝物赐给了他,以示安抚。” 这话一出,阿依娜有些惊讶:“皇帝对他的每一个孩子都这样吗?” 就算是她的父王,在冤枉了自己的子女后也不会有多么愧疚,更别说还特意送东西。 侍婢对此也不太了解,想了半天这才低声道:“据奴婢所知,就连太子也没有这个待遇,皇帝对四皇子的宠爱似乎是独一份的。” 闻言,阿依娜顿时思索了起来。 这倒是颠覆她的认知了! 她之所以费尽心机想要嫁给太子,是因为对方是将来的皇帝。 可依如今的情况来看,四皇子比想象得还要受宠。 若是这太子之位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到时候她又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她迟疑间,又一个侍婢推门而入:“公主,苏家二小姐求见。” 苏鸢儿? 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张温柔乖巧的脸,回过神来,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进来。” 说罢,她理了理裙摆,端坐在桌边。 苏鸢儿进来的时候,便瞧见她盯着烛火发呆,完全没有看自己的打算。 她不禁泫然欲泣:“公主,鸢儿是来请罪的。” 阿依娜神色淡淡:“你何罪之有?” 苏鸢儿咬了咬嘴唇,姿态放得很低:“让公主心烦,未能解公主之忧,鸢儿自知不配成为公主好友,却又不愿真的与公主割袍断义,所以特意前来。” 阿依娜浅浅地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本公主怎么你了一样,赶快坐下吧,莫叫人看笑话。” 苏鸢儿这才坐了下来,只是眼睛微红,似乎已经哭过了一场。 阿依娜一向不喜若柳扶风的女子,但这次前来,与京中贵女交好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递了张手帕过去,见苏鸢儿擦了擦眼角,这才开口:“我正好有事情要请教你。 “公主言重了,鸢儿身份低微,又怎么当得请教二字?” 看着她诚惶诚恐地低下头,阿依娜眼中越发不耐烦。 中原这些女子扭扭捏捏的,一个比一个别扭,真是看了就让人心生厌烦。 她强忍着烦躁,柔声道:“你我二人闺中秘话,不必避嫌,我也只是想向你打听宫中之事,你知道的,我千里迢迢过来,对许多事情不甚了解,万一不小心冲撞了皇上,太子,还有诸位皇子,岂不是招惹麻烦。” 苏鸢儿闻言略一思索,立刻就明白她大概是想了解太子。 她用团扇遮住半张脸,轻声道:“宫里的事我不好多说,不过据我所知,诸位皇子各有性格,尤其是太子殿下,端方如玉,性情儒雅温和,却又不失魄力,真真是君子一般的人物,朝野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 “太子真的有这么好吗?” 阿依娜半信半疑地挑起眉头:“可我听闻朝中最受宠的是四皇子。” 苏鸢儿哪里料到这才相隔不到几个时辰,她便又对四皇子有了兴趣,脸上当即闪过一抹僵硬:“想必公主听错了吧?若说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必然是太子殿下,否则太子也不能稳坐高位到如今。”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阿依娜仍旧有些迟疑。 苏鸢儿忙又说道:“除了陛下爱重的缘故,太子殿下的能力也十分出众,在众多皇子中一骑绝尘,所以许多贵女都幻想着能够嫁给太子。” 而同一时间,裴景行被释放的消息也传到了苏清叙这里。 她写字的手一顿,缓缓笑起来:“看来裴玄褚动作还挺快,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此刻,慕九正在旁边帮她磨墨,闻言撇撇嘴:“那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听说苏鸢儿出府了!” 苏清叙头都没抬,突然开口问道。 慕九点点头:“属下来的时候跟了一程,见她去的好像是驿站方向。” 不得不说,慕九这个打手收得非常值当! 这才刚刚走马上任,便帮了她好几个忙。 这么好的帮手,要是交出去,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看来她还没放弃啊……” 思绪翻滚间,苏清叙红唇微勾,眼中幽芒闪烁:“既然如此,那就送她一个大礼吧。” 说罢,她朝慕九招了招手,待对方凑近了才轻声道:“去,把苏鸢儿和四皇子已经私定终身,甚至在宫中苟合的消息传出去……” 第79章 邂逅 驿站中,苏鸢儿几乎把这辈子夸人的话都说了个遍。 本以为已经打消了阿依娜的念头,可她刚一走,一个身穿粉衣侍婢却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她瞪了一眼远去的苏鸢儿,低声道:“回禀公主,奴婢接到消息,苏鸢儿和四皇子有私情。” 阿依娜猛地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情报属实吗?” “奴婢不清楚,但大街小巷都这么说,还有孩童将此事编成歌谣,想来是不会有错。” 阿依娜顿时气红了眼,手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差点滚落:“贱人,怪不得她一直说太子的好话,还说四皇子不如太子,原来是怕我抢了她的皇子妃之位。” “那公主现在打算怎么办?若想嫁给四皇子,这个苏家二小姐就是隐患了。” 侍婢忠心耿耿,第一时间想到将苏鸢儿除掉。 阿依娜却沉吟了一会儿,冷声道:“不必,四皇子即便受皇帝宠爱,但还未有正妻就与其他女子苟合,简直毫无担当,根本不配成为本公主的依靠。” 她想要的,是能继承大统,敬她爱她的夫君。 而不是这样一个毫无担当和体统的男人。 看来还是得押宝在太子身上,更何况她在进京时,也曾一睹对方风采,可谓是丰神俊朗。 嫁给了他,再靠自己的能力帮他巩固太子之位。 等对方登基之后,那皇后之位还不是稳操胜券。 她越想越觉得这条路才是正确的,忙让侍婢去打听太子的行踪。 而被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得知了裴景行被释放的消息后,也愁得快要吃不下饭了。 换做平时,他自然不担心裴景行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可这次父皇不仅放出了对方,还直言裴景行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那他算什么? “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觉得裴景行是无辜的?” 太子叹息一声,一想到方才见到的裴景行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便涌出了一阵烦闷。 眼瞧他在大街上就如此大大咧咧地说出这些,一旁的心腹表情紧绷,压低声音道:“兴许只是四皇子用了什么手段,所以才让陛下改观,殿下别急,可以先派人去打探打探……” “孤知道……” 太子点点头,刚要开口。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桥上出现了一抹倩影。 那是一个穿着大胆,却又不失端庄的异族女子,一张清丽的面容藏在紫色的薄纱之下。 风一吹动,拂过她红润的嘴唇,她鸦羽般的睫毛轻轻煽动着,那双藏着冰霜的眼睛也似乎化成了无限柔情。 再细看,这不正是外邦公主阿依娜吗? 太子眼神一怔,一时竟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而桥上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自然地买下一支鲜花,放在鼻尖轻嗅了嗅。 跟在她身旁的侍婢头都没抬,但却在尽职尽责地汇报情况:“公主,太子正在看您呢,他一定是被公主的美貌惊艳到了。” “果然,想要引起男人的注意,首先得有一副好样貌。” 阿依娜得意一笑:“他如此痴看本公主,想来以后也定会如我所愿,你们照计划行事。” 侍婢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湖边一家商铺,大声道:“我家小姐要的东西可到货了?” 商铺老板愁道:“这位姑娘,您有所不知,如今好料子难得,我近日也只得了一块和田玉,奈何被伙计打碎了。” 侍婢满脸沮丧:“那可如何是好?我家小姐得不到心爱之物,只怕寝食难安。” 有心结交阿依娜的太子摸了摸身上,他正好有一枚和田玉佩,顿时大喜过望:“请留步……” 话未说完,人群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 苏清叙依旧是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裙,可那张如画般的脸上眉头却紧紧皱着。 “你确定谢臣旭就在这里吗?” 那日她将龙须藤送到对方府上之后,两人便再也没联系过。 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去谢家拜访,却得知人一大早就出府了。 听到她的询问,身后的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正是易容过的慕九。 龙须藤被抢之后,京中大乱,四皇子至今还没有放弃追查药材的下落。 而慕九那张脸实在太惹眼,虽然与押送的车队交手时,并没有露出真面目。 但以防万一,苏清叙还是给他加了一层保护。 “属下问过了,东湖旁边的宝林堂便是谢府开的,谢太医不当值的时候,便会过来巡查铺子。” “原来如此!” 苏清叙点点头,正想找他所说的宝林堂在哪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苏小姐!” “好巧,太……公子这是在游湖吗?” 没想到太子还有闲心出来,苏清叙有些惊讶。 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四皇子出来的事情?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并未口称太子,言语之间也少了尊敬。 太子却不在意,他只是下意识将那枚和田玉佩收了回去。 看着苏清叙时,竭力摆正了自己的仪态:“清叙,你我果真有缘!” 对于他突然变得亲近的称呼,苏清叙表情微僵:“今日天气甚好,便想出来逛逛,但也只是看看景色罢了。” “京中的景色的确不错,但要说最好的,还得是郊外,不若过几日,我邀你一同出游,还望你不要拒绝。” 太子满脸笑意,显然是觉得苏清叙不会拒绝。 可苏清叙哪里不知道他的盘算? 早知道这是块牛皮糖,当初她出手的时候就该好好考虑一下。 她抿了抿唇瓣:“公子一番好意,清叙心领了,若有时间,定然赴约。” 太子没听出她的婉拒,还当她是答应了,高兴之余,指尖的玉佩转了转,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玉佩碎成了两半。 而桥上,阿依娜牙也快咬碎了。 苏清叙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这玉佩?” 太子满不在意道:“小玩意儿,碎了就碎了。” 看着男人毫不在意的表情,阿依娜表情扭曲:“为什么这个贱人又坏我好事?” 她好不容易找人打听了太子的行踪,想和对方来一场美好的邂逅,但却就这么被这个女人毁了! 第80章 偷荷包 她的视线太冷,以至于被盯着的苏清叙觉得背后凉凉的,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太子的目光从她出现以后就没离开过,殷勤道:“东街有一家成衣铺子,我陪你去逛逛,也免得着凉。” 闻言,苏清叙没有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暗地里有人盯着自己。 反正有太子在,暂时也不能去找谢臣旭,还不如趁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太子大喜,早就将什么和田玉佩抛在了脑后。 他急忙上前一步,想亲自扶苏清叙上马车。 但还没有靠近,便被苏清叙不着痕迹地躲开。 女子像是没发现他的意图般,提议道:“我们走着去就好,公子出来不也是为了散心吗?” 和太子单独上同一辆马车,未免被人说三道四。 她可不想再招惹麻烦。 “对,是为了散心。” 太子不甘地放下手,眼神却越发灼热。 自从围猎那日之后,他的脑中就总浮现苏清叙的影子,想起她救自己的那一幕。 明明是一个柔弱的世家千金,却为了他以身犯险,事后还没有挟恩以报。 再加上苏清叙根本不像传闻中,打扮浮夸低俗,反而长相清丽脱俗,更是在他心里添许多好感。 哪怕苏清叙态度不冷不热,但太子依旧觉得对方就是心悦于他。 如今这副模样也只是害羞罢了…… 反正烈女也怕缠郎。 他就不信得不到这个美人。 而看着自从苏清叙出现后,太子便再也没朝自己看过来的模样,阿依娜脸色阴沉,赶忙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美好邂逅的计划暂时搁置,她现在只想隔绝苏清叙和太子。 她的脚步仓促,慌乱间猛地与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你瞎了吗?” 阿依娜被撞了个踉跄,瞬间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男人脸色苍白,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 阿依娜蹙起眉头,还想再说什么,但转眼间,苏清叙和太子的身影已经快消失了。 “滚开!” 她娇叱一声,也来不及跟男人计较,一把将其推开。 此时,苏清叙正考虑着怎么把太子甩开。 阿依娜急促的声音便已经响起:“哟,这不是苏家大小姐吗?”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身华丽衣裙的女人正缓缓走来。 对方下巴微抬,那副骄傲的模样犹如高山上艳丽的花。 “原来是公主。” 苏清叙笑容淡了许多,她可算明白刚刚那股冷意是怎么来的了:“您大老远过来,我就不打扰了。”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怎么出个门,还能接连遇上这么多讨厌的人? “等等。” 阿依娜伸手拦住她:“你看见本公主就想走,难道是心虚?” “公主究竟想说什么?不如直言,省得弯弯绕绕。” “哼!” 阿依娜抱起双臂,围着她转了两圈,一边打量着,还一边发出不屑的声音:“我看苏大小姐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当街和男子谈笑风生,不成体统,简直丢了你们安定侯府的脸!” 苏清叙挑眉:“丢脸……” 安定侯府还有什么脸呀?这些日子闹出的笑话还少? “难道你想说你没有?” 阿依娜以为她要辩解,当即冷嗤一声:“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没想到……” “公主慎言。” 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已经冷下了脸。 如今跟苏清叙在一起的人是他! 阿依娜这番话,岂不是也在暗指他被美色迷了眼睛,当街和人勾勾搭搭。 亏他还觉得这位公主端庄有礼,美貌无双,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性格。 为了给苏清叙泼脏水,都不顾及他还在此。 “今日孤只是与苏小姐恰巧相遇而已,你万万不可胡言乱语,毁了她的名声……” 阿依娜一愣,这才注意到太子的表情不对。 意识到自己可能惹怒了对方,她脸色一变,想要辩解。 但苏清叙抚了抚裙摆,一缕发丝柔在颊边,轻声开口:“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太子当然不会拒绝她,狠狠瞪了阿依娜一眼后,便要随她离去。 阿依娜急了:“等一下,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和别人卿卿我我。 情急之下,她猛然拉住了太子的手。 “公主这是做什么?刚才还说清叙与我拉拉扯扯,可你不比她还要过分?” 可太子本就因为她刚才那句话心生不满,如今见她如此没有分寸,对她的好感更是降到了谷底。 “那怎么能一样,我与她这种贱人可不同。” 阿依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发现太子脸色阴沉,随即改口:“我一时失言,但我堂堂公主,哪是她这种臣子之女可相比较的?” 被迫迎接她如同刀剐一般的视线,苏清叙实在无辜得很:“日落之后成衣店就要关门了,若二位还有话聊,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太子闻言想也不想,一把甩开阿依娜:“这怎么行?说好的陪你,我自然不会爽约。” 苏清叙轻轻点了点头:“但其实不必如此。” 太子却面色一喜,笑得见眉不见眼:“你是吃醋了吗?放心,我对她没有兴趣。” “……”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普信男? 苏清叙嘴角一抽,竟有些无言以对。 太子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此刻犹如一柄重锤般砸在她的心头。 她的脸颊不自然地扭曲着,下意识就想抽出鞭子狠狠教训苏清叙。 “公主。” 而这时,侍婢小跑过来:“您的荷包怎么不见了?” 阿依娜一愣,伸手一摸才发现,挂在腰上的荷包居然真的凭空不见了。 怎么可能? 那里面可是装着…… 她眼神发狠:“等一下!” 苏清叙和太子都有些不耐烦:“公主又怎么了?” 可这回阿依娜的表情狠得像要吃人:“我的荷包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 被指着的苏清叙无奈一笑:“我拿你荷包做什么?” “自然是想报复本公主。”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和本公主不对付,便偷了东西欲行不轨!但你可知道,那荷包里的贵重之物足够砍你几十次脑袋!” 第81章 杖责一百 女人声音尖细,喷出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苏清叙脸上了。 她猛然后退一步,满脸嫌弃:“不管你怎么想,我确实没有拿你的荷包。” 这个神经病,不会又想出什么损招要对付她吧? 苏清叙眉头紧蹙,也懒得跟她纠缠,转身就要走。 但下一刻,却被阿依娜拦住。 “你必须给我个说法,除了你还有谁敢偷我的东西?” 她扬声开口,瞬间将四面八方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口中议论着。 “好像是什么权贵?” “怎么还有点眼熟啊?” 太子脸一红,立刻用折扇遮住脸:“你够了,有什么事先离开再说。” 阿依娜目眦欲裂:“凭什么?她偷了我的东西,我要在这将她就地正法,你们谁都不许拦我。” 说罢,便上前撕扯苏清叙。 苏清叙眼神一冷,垂在身侧的手中寒光一闪。 但回神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后,又只能深吸一口气,身子一闪,轻巧躲在太子身后。 阿依娜那一手利爪,猛然抓到了太子脖子上。 太子吃痛,也暴躁起来:“你太放肆了!” 三人扭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撞倒了旁边的小摊。 而几人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了一队巡捕。 他们推开躁动的人群,手提棍棒便冲了过来:“怎么回事?当街闹什么闹?!” 听到怒喝声,附近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 不远处,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踏马而来,第一眼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太子,急哄哄呵道:“快停手!” 而话音落下,他扫视了一圈之后,才发现现场不只有太子。 还有侯府的嫡女和外邦公主在此,而且个个有些狼狈,显然就是闹事的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起先是有百姓通传,说是街上有人打起来了,他这才带人赶了过来。 但却没人说当事人全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呀! 听到呵斥,阿依娜率先收回手。 她毕竟是外邦公主,不好在京城闹事。 而她一停,苏清叙也顺势收回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裙。 她的模样看着狼狈,但实际上却并未受伤,反倒阿依娜一改之前娇柔的模样,头发散乱,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 不过实际上……也的确是个疯子! 迎着对面女人恼怒的眼神,苏清叙红唇微勾,浮现一抹挑衅的笑容。 只不过她笑了,但指挥使笑不出来。 “诸位……究竟有什么矛盾,不如咱们找个酒楼静坐着谈谈。” “有什么可谈的?本公主的荷包被这个无耻小人偷了,她拒不道歉,难道你们还要偏帮着?这便是中原的作风吗?” 太子皱眉打断:“公主慎言,你此前的行为也未有半点公主仪态,何必挖苦他人。” 阿依娜气不打一处来,她脸色铁青,指着太子‘你’了半天,复又看向苏清叙:“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荷包。” “我没有。” 苏清叙冷冷看着她,重复道:“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非要把脏水泼在我身上,难道以为多说两句,假的就能变成真的吗?” “你好得很。” 但阿依娜哪里听得进去:“既然你不敢承认,本公主就帮你承认,来人,搜她的身!” 随着她一声令下,身边的侍婢立刻上前围住苏清叙。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嚣张,太子脸色一变,迅速挡在苏清叙身前:“不可,大庭广众之下,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公主就擅自派人搜身,置苏小姐的名节于何地?” 可阿依娜要的就是毁了苏清叙! 她三番两次在苏清叙手下吃亏,早就恨这个女人恨得牙痒痒了。 如今有机会报复,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想要搞清楚是不是她,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吗?” 阿依娜冷哼一声,当即给侍婢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了她的暗示,几个侍婢迅速一拥而上。 哪怕有太子靠近,也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太子看出了这股狠劲儿,言辞恳切道:“就算你有怀疑,也不该如此,你请冷静下来。” 阿依娜微微一笑:“我知道太子相信她,但没关系,今天以后,你就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不管到底是不是苏清叙动的手,只要今日毁了对方,那就再也没有跟她争太子妃之位了! “扒了她的衣服。” 此话一出,苏清叙瞳孔微动,眼中划过狠厉之色。 而垂在身侧的手一动,触摸到了一抹冰冷。 她算是看清楚了,阿依娜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只见一辆马车飞速而来,平稳地停在众人面前。 紧接着,一阵怒吼传来:“摄政王在此,还不住手!” “摄政王”三个字一出,原本还有些疯狂的阿依娜猛然一颤,苏清叙也松了口气,将手从袖子里收回来,若无其事地看过去。 下一瞬,车帘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往旁边挥了挥,几名侍卫围住了众人,手中刀刃闪着烈烈寒光。 男人探身出来,冰冷的眸子射出摄人的寒光:“当街闹事,罚三十杖。” 而被那双冷眸盯上的一瞬间,阿依娜表情顿时一僵。 别人她可能不认识,但几年前将大漠杀到胆寒的摄政王她却绝对不可能不认识。 从前便听父王说过,摄政王裴玄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其声音能令厉鬼退散,只要他出现,敌人都会吓得缴械投降。 她从前只觉得父王有些夸大其词,可如今亲自面对,却才知道,对方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这样的气势……真是凡人能有的吗? “公主,咱们撤吗?” 而此刻,在她身旁的侍婢也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阿依娜强行提气:“不撤!是苏清叙偷了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我退让,我要搜她的身。” 见她如此不识好歹,裴玄褚脸色更冷:“公主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就算有怀疑,也不能如此侮辱一个女子,而且你可知,大渊朝有律法,污蔑他人可是要杖责一百。” 第82章 踩到脚底 他甚至没有向苏清叙求证,只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宇间充斥着寒意。 而看出她的颤抖,苏清叙眉头一挑:“会不会是公主不小心弄丢了荷包?” “本公主才没这么蠢。” 阿依娜狠狠瞪她一眼,想也不想便冷声道。 “既然不是不小心,那就是故意弄丢荷包,然后嫁祸给我。” 苏清叙冷笑一声,一双美目凛冽生寒。 没想到她在这儿等着自己,阿依娜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声音有些抖的副指挥站了出来。 “请问公主是在哪里丢的荷包?” 他身上还有泥泞,眼中却含着精光。 他虽然身为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但比起眼前这些大人物,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今天是他的劫难,也是他的机遇。 若是能被这些人记住,他是不是也能飞黄腾达? 思绪翻滚间,他急忙鼓起勇气问出了声。 而这一句也正好把阿依娜问懵了。 “本公主怎么知道。” 裴玄褚深眸冷漠,看向她的侍婢:“你可知公主的荷包在哪丢的?” 侍婢讷讷道:“奴婢不知。” 闻言,侍卫抬手便抽出了刀。 侍婢吓得尖叫,慌乱之间脑中飞快闪过一个画面:“公主的荷包一向是贴身带着的,今日出门的时候也带着……”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一下,脸上出现惊恐之色,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公主,您今日出门的时候似乎没有佩戴荷包……” 事实上,她也不记得阿依娜到底有没有带荷包。 但是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锁,她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已经跪在了地上:“公主饶命,是奴婢记错了,您出门时换了衣裳,荷包并没有带出来,都是奴婢的错,请公主责罚!”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直磕的额头鲜血淋漓。 阿依娜瞪着她,尴尬地差点脚趾抠地:“糊涂东西,还不快滚。” 她竟然误会了苏清叙…… “这次是本公主错怪你了,但这不代表本公主有错。” 她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低头。 苏清叙没有兴趣看她强行挽尊,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谈论谁对谁错。 她微不可查地给裴玄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一同离开,随即勾起唇角:“对对对,公主您千金之躯,怎么可能有错,错的是我……” 此话一出,阿依娜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还以为她是怕了! 但紧接着,女子径直翻了个白眼:“今天出门没看天气,早知道会遇到恶狗咬人,就该好好呆在家里的。” 恶狗? 阿依娜微愣,很快意识到她在骂自己,脸色顿时一变。 可苏清叙不给她发飙的机会,已经迅速转身离开。 见状,太子猛回头:“我还没带你去成衣铺呢!” 而此时,裴玄褚也缓缓收回了视线:“我府中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瞧着两个人一先一后离开,太子更急了。 “清叙……” 但偏偏这时,阿依娜急忙拉住他的衣角:“殿下,那苏清叙不识抬举,但我可以和您一同去成衣铺。” 蓦然被她拦住,太子眼里浮现一丝不耐烦:“不了,近日发生了诸多事情,公主还是回去休息吧!” 可阿依娜却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心头一喜:“我不累,正好我也想看看这边的风土人情,太子陪我一同可好?” 这下,太子越发不耐烦了。 这公主是听不懂人话吗? 他眉头紧皱,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布满了冰霜。 阿依娜这才后知后觉:“你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可我已经解释过了,那只是误会一场罢了。” “我身为公主,尊严不可侵犯,如果苏清叙真的偷了我的东西,便是直接杀了也不为过,我那时可没下死手,全是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 “后来知道了真相,我也想着和苏小姐道歉,只是我生来便是王女,除了爹娘外还从未与人低头过。” “若太子依旧为她打抱不平,那我差侍婢带礼物登门道歉便是了。” 她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还巧妙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拉着太子的那只手也无意识地紧了紧。 奈何太子已经不乐意搭理她了。 他猛地拂开阿依娜:“公主不是诚心道歉,还是不要勉强了。” 阿依娜笑脸一僵,喏喏道:“太子殿下……” 太子让手下牵了一匹马,三两下上去后拉紧缰绳:“孤要回东宫了,你请自便。” 阿依娜眼含不甘地看他策马离开,因为愤怒,脸颊弥漫上了红色。 侍婢凑上去:“公主……” “啪!” 阿依娜猛地转身,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去侯府盯着,一有苏清叙的消息马上上报。” “是!” 侍婢脸色苍白,忙不迭地跑走了。 阿依娜缓了缓呼吸,但心底的仇恨一点没减少。 “好一个贱人,还真是手段了得,竟然能勾得摄政王帮你,不过那又如何,我偏要把你踩进泥地里。” 打定主意,她立刻回去换了衣裳,盛装打扮去了安定侯府。 而听闻阿依娜上门拜访,徐氏亲自出来迎接。 阿依娜挑剔地看着这个容貌美艳的女人:“怎么你女儿不出来迎接本公主?” 徐氏心里一咯噔,立刻明白过来,这外邦公主今日登门恐怕来者不善。 “公主勿怪,清叙今早出门还未归,改日我让她上门向公主赔罪可好?” 阿依娜阴森森道:“本公主问的不是苏清叙,而是你的亲女儿苏鸢儿。” 苏清叙她方才已见过了,还用得着徐氏说吗? 而徐氏见糊弄不过,只能苦着脸说:“鸢儿也不在家,若她有什么得罪了公主,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赔罪。” 阿依娜哼了一声:“那苏二小姐倒是忙碌,这么晚了,竟然还要出府。” 听出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徐氏一愣,却也只能讪笑:“鸢儿一向喜欢交友,这些年跟不少世家贵女关系都不错,因此经常出门赴宴。” “原来如此!” 阿依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也对,毕竟苏二小姐性情温柔,本公主瞧着也极为喜欢,来之前,我还听说她已经跟四皇子订下了婚约,说起来本公主还真是有一点羡慕她呢,毕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他一样找到归宿。” 第83章 告状 说话时,她的眼神没有从徐氏身上离开,因而并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原来公主也知道了,我家鸢儿的确是四皇子内定的妾室。” 徐氏捂嘴一笑,眼中满是骄傲。 若是之前她还有点嫌弃四皇子,可如今对方不仅被放了出来,甚至还被皇上亲口承认是他最喜欢的皇子。 这其中的份量,可见一斑! 此话一出,阿依娜脸色微变,只觉得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苏鸢儿竟然真的在骗她! 汹涌的愤怒在阿依娜心头翻腾,她紧紧攥着拳头,却只能强行忍下去。 毕竟她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去。 “你既然把苏鸢儿安排好了,那苏清叙可有婚配?” 徐氏连苏鸢儿的事都说了,自然也不会隐瞒苏清叙的。 她倒豆子一般道:“清叙原先指给了四皇子,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解除婚约了,不过照我说,这都是清叙的问题,也就是我们家鸢儿心地善良,帮她扫了尾巴,四皇子看在鸢儿的份上才没有过多责怪。” 阿依娜诧异地挑挑眉,捧起茶,慢悠悠道:“可我听说,苏清叙和摄政王走的很近,今日还看见他们在街上眉目传情,根本不避着人,我还以为他们有婚约。” 一番话好像说的漫不经心,但却让徐氏猛地沉下了脸色。 她就说了,那个死丫头是个狐媚子! 勾搭了太子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跟摄政王扯上了关系。 “一定是这丫头自作主张了,让公主看笑话实是不该。” 当着阿依娜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阿依娜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人会成为她的一柄刀。 至于好不好用,就看对方之后的表现了! 反正她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 喝了半杯茶,阿依娜颔首:“多谢款待,本公主先回去了。” 徐氏连忙起身相送。 待人走了之后,她思绪翻腾,第一时间赶去苏父的书房:“侯爷,大事不好了,您可知清叙近日和摄政王走得很近,男未婚女未嫁,却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拉拉扯扯。” “在街上就敢眉目传情,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为了侯府的名声,侯爷您也一定不能姑息呀!” 见她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冲进来,正在写信的苏父下意识皱起眉头,冷声呵斥道:“这又是哪里听来的谣言,还没证实就在府里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徐氏倒是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毕竟平日苏父可是最注重侯府声誉的那个。 被骂得有些尴尬,她挥挥手叫下人都退了出去,这才继续道:“可人家公主都找上门来了!” 见苏父不语,她说得更加绘声绘色:“岂止是拉拉扯扯,当街眉目传情,连人都不避!人家公主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公主……外邦那个?” 苏父眼眸一沉,神色间有些狐疑。 “对啊,今日她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可派人一打听才知道,确有此事,大街上都传开了……” 眼看着苏父的脸色一寸寸阴沉下去,徐氏演得更加卖力:“都说是后母难当,老爷是不知道,当着公主的面我这个当后母的是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苏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徐氏,尽管平时自私虚荣了些,但毕竟是安定侯府的主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懂的。 更何况,这样的谎言一戳就破。 徐氏就算再恨苏清叙,也应该做不出这么蠢的事情。 “行了!此事你不要声张!我会跟她说!” 苏父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 尤其是当初裴玄褚将苏清叙送回来时,之前他真的以为是巧合,并没有在意。 可如今…… 身为他的枕边人,徐氏哪里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当即眼珠一转,装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模样:“我这个后母说话她向来不当回事,老爷若是能规劝她或许还能听的进去些。” 有关苏父最关心的东西,他自然片刻都不肯耽误。 赶到苏清叙院子时却没有见到人,联想到徐氏说的话,仿佛得到了印证,心中已然是盛怒。 等到苏清叙回来时,眼前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院子里,翡翠身体颤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苏父则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喝着茶,瞥了一眼走进门的苏清叙,心中怒意更盛几分。 手上的茶杯还未送到嘴边,便又被重重拍在桌上。 “苏清叙!你还知道回来?” 哟,来者不善啊! 苏清叙目光一转,试探道:“父亲怎么如此大的火气?莫不是又听有心人说了什么吧?” 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苏父的脸色未见好转,冷哼了一声:“什么叫有心人,哪有你这样说自己母亲的!” 还真是不打自招,苏清叙忍着笑意:“哦?父亲这是承认徐氏和您说了什么了?” 闻言,苏父有一瞬的尴尬,便马上恼羞成怒:“那还不是你自己在外德行有失,落人话柄,难道还能是徐氏凭空捏造诬陷你不成?” 苏清叙轻蔑勾唇:“她平日捏造的也不少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过了,她怎么也是你母亲,你为何就要事事和她过不去!” 这个老登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啊! 苏清叙收敛了笑容,语气冰寒:“父亲难道不知,这些年来究竟是谁在和谁过不去……” 与那双漆黑的冷眸对上,苏父不知是不是心虚的原由,长袖一挥,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此事以后再说,我今日来,是想问你……” 说到此处,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有所顾忌。 “你先下去!” 起身呵退了一旁伺候的翡翠后,再继续开口:“清叙,你给我说实话,你与那摄政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清叙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提到了裴玄褚,随即装傻道:“摄政王?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女儿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你……” 正在气头上的苏父停顿了一瞬后,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传的?” 苏清叙觉得好笑,一脸无辜道:“传什么?女儿不知!” 第84章 天塌了 “自然是说你一个侯府嫡女竟不顾廉耻地与摄政王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外从未与裴玄褚有过什么拉扯,徐氏现在编故事的能力倒是大有长进。 “徐氏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编的倒是有模有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眼所见呢。” “若是徐氏还好些!” 苏父气得拍桌:“这话可是从公主嘴里说出来的!苏清叙,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他早便打算将苏清叙许配给太子,若是这门婚事能成,对他还有侯府都是莫大的助力。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被皇上和太子知晓,这些打算怕是要竹篮打水。 怪不得……原来是阿依娜! 这女人还真是有精力,白日里在外大闹了一场之后还不消停,竟然还找到侯府来了。 看来必须早点处理了这个麻烦才是! “什么后果?不过是没能如您的意罢了。” 她微微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若是说我与摄政王半点关系都没有,那倒也不是。” 她承认的突然,苏父惊道:“你……” 他张张嘴,结结巴巴半晌,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瞧着苏父的反应,苏清叙脸上的嘲讽更浓:“但却不是徐氏说那样,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想您还没资格知道。” “苏清叙,你放肆!” 苏父眼睛一瞪,一张老脸不断抽搐。 “我放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父亲才知道吗?” 苏清叙轻掀眼皮,那副不羁的姿态气得苏父直跳脚:“天色不早,女儿也要休息了,您自便吧。” 苏父怒气未消,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院中的灯火下苏清叙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苏清叙,你给我好自为之!” 他咬咬牙,到了最后也只能放出一句狠话。 虽然很早之前便察觉到了苏清叙的改变,可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丫头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既如此,就必须在她惹出乱子前先把婚约定下。 到时候就算他摆弄不了苏清叙,难道太子还不行吗? 深夜,房间内苏清叙半靠在榻上,神情有些慵懒。 手边榻几上放着半碗还未吃完的冰酥酪,烛火映衬之下,窗外隐约间显现出一道似有若无的人影。 察觉到那阵轻不可见的脚步声,她才终于抬眸随意瞥了一眼。 半晌后,仍未见门外有什么动静,她端着碗起身,悠闲地走到窗边推开窗门。 窗外慕九的身影直挺挺地站着,见窗门突然被推开,眼中一惊,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干嘛呢?” 早就到了却在外面不吭声:“准备装鬼吓唬我啊?” 慕九慌乱摆手:“不……不是,我以为主子睡了。” 猜到他突然过来应该是有事禀报,苏清叙叹了一口气:“进来说。” 看着她留下一句话,便又潇洒地躺在了床上,慕九表情越发僵硬。 他停在距离塌下两米外的位置,悄悄低头:“临近酉时,阿依娜先主子一步到侯府,打着拜访的幌子见了徐氏。” 只是他当时离得远,并不清楚两人具体都说了什么。 苏清叙拿着汤匙一边听着,一边在碗中随意地搅动。 阿依娜和徐氏说了什么她已然知晓,这两人倒是臭味相投。 她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下一瞬,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啊,怎么把她给忘了?” 既然徐氏这么闲,那今晚大家就都热闹热闹。 苏鸢儿院内。 看着突然上门的苏清叙,苏鸢儿警惕性拉满:“苏清叙,你来干什么!” 苏清叙微微歪着头,笑得一脸和善:“当然是来看看妹妹你啊。” 她语气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苏鸢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少来这套,我这里不欢迎你!” 瞧着她丝毫不给面子的模样,苏清叙倒也不恼,反倒神神秘秘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傻妹妹,看你这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噗!” 苏清叙轻轻一笑:“阿依娜公主今日来过府上的事你也不知道?” “她来过府上?” 这件事苏鸢儿的确不知情,不过她之前才跟公主打好关系。 如今也只以为对方无聊,找自己联络感情罢了。 “那又怎样?我还当是什么大事。” 苏清叙眼中微光一闪,想到苏鸢儿一会儿的反应,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作为未来的四皇子妃,来看看你这个以后要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妾室罢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难道母亲没告诉你吗?如今四皇子得宠,公主对他颇为青睐。” 瞧着苏鸢儿面露惊讶,苏清叙继续说下去:“不过妹妹也不用怕,既然公主能主动来府上交好,日后必然也不会为难于你。” “怎么可能?公主不是要嫁给太子的吗?” 苏鸢儿耳边嗡的一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嫁的当真是太子吗?” 苏清叙故意压低声音,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我看未必吧。” 而最后四个字落下,如同一道惊雷,炸得苏鸢儿七荤八素。 阿依娜此次进京,目的是一点都没有隐瞒。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冲着未来皇后的位置去的。 而没有人比苏鸢儿更清楚,未来能登基的到底是谁? 联想到之前见面时,阿依娜对四皇子产生的兴趣,苏鸢儿脸色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般傻白。 而默默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苏清叙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叹了口气:“妹妹不要多想,母亲这么做啊,说不定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若是以后公主成了四皇子妃,你一个妾室在府上哪里还能有立足之地啊。” “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了,祝妹妹有个好梦哦……” 之前还沉浸在即将嫁给四皇子的美梦之中,现下反倒成了苏清叙口中的笑话,苏鸢儿怎能不气? 依照阿依娜的性格,一个不顺心要她命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还好梦……明明是噩梦还差不多! 苏鸢儿一瞬间觉天都塌了。 原本她心中还半信半疑,觉得苏清叙或许只是在吓唬自己。 可等她匆匆赶到徐氏院中,眼见着对方正一脸笑意地在收拾公主送来的礼物后,当即便哭天抢地的冲进去:“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怎么有人这样误自己亲女儿的终生大事?” 第85章 进可攻退可守 此刻,徐氏手中还拿着礼物。 她迷惑地朝着泣不成声的苏鸢儿走去:“什么误你大事?哭成这样,这……这是怎么了?” “母亲你……” 苏鸢儿愤怒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面色逐渐铁青。 而另外一头,四皇子府中。 裴玄褚抬眸放下手中茶杯,目光投在裴景行脸上。 “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裴景行不傻,裴玄褚虽然说的隐晦,但其中意思他听得却极为明白。 今日对方突然上门,竟然是想与自己合作,甚至想要帮他登上那个位置。 可他这位皇叔从前不是一直不肯跟任何人来往吗?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的脑中思绪翻滚,但脸上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能辅佐太子我便已经知足,日后即便是当个闲散王爷,我也乐得清闲,至于皇叔所说……我怕是不能胜任……” 他的这些话听在裴玄褚耳中可谓虚假至极。 他不动神色地勾了勾嘴角,说出了裴景行藏自心中不敢说出来的话:“太子如何,朝中人尽皆知,资质平庸,又易受身边奸佞挑拨,难分是非,怕是以后不堪大用。” 闻言,裴景行目光锐利了几分。 他确实十分看不上太子,对方若不是仗着有个好出身,又怎么配坐上储君之位? 可裴玄褚心思深沉,他实在不敢应承。 正在他犹豫间,裴玄褚反倒不再追问:“四皇子考虑清楚,若是日后改变了主意,再来找我。” 而他的突然离开让裴景行心中更加焦虑。 虽然裴玄褚性情阴戾,手段狠辣,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大权在握,其展露的锋芒,哪怕是父皇都得退避三舍。 若是能搭上这条大船,他何愁当不上皇帝? 裴玄褚走后他在屋中转了已经不下百十圈,身边太监眼珠一动,上前谄媚道:“殿下若是拿不定主意,何不如找人商议一番?” 商议? 自从他被禁足之后,支持他的大臣躲的躲,藏的藏,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一提到这件事,他就生气,不去找那些人麻烦也就算了,还谈什么商议? 裴景行烦躁地摆了摆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嫌我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触了霉头,那太监垂着头退后站在一旁再不敢再接话。 裴景行近乎一夜未睡,辗转反侧,就怕失去了这次机会后便再也搭不上摄政王这条大船。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天一亮便急不可耐地登门拜访。 听到下人说四皇子上门的时候,裴玄褚有些意外。 他料定裴景行会来,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早。 “年纪小,也太心急,叫他进来吧。” 说罢,他把手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鱼食都撒进了池塘里。 裴景行来的匆忙,身边未带一人,刚一进门便站在裴玄褚面前抱拳俯身行了个大礼:“侄儿糊涂,还望皇叔给侄儿指条明路!” 裴玄褚打量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明路谈不上,但至少能让你进可攻退可守。” “皇叔的意思是?” 裴景行猛地抬起头,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那个外邦的公主你怎么看?” 裴景行眼前一亮,可却依旧有些顾虑:“可……我与安定侯府刚有了婚约,这会不会不太好?” 但裴玄褚却不以为意:“一不是嫡女,二又是个妾室,四皇子不会以为靠着一个妾室就能得到安定侯的全力相助吧?” 裴景行摇摇头,面上表情却并不乐观:“皇叔说的有理,可这个时候再与公主……我怕安定侯会多想。” 安定侯那个老东西十分圆滑,只要自己露出颓势,光凭苏鸢儿是拉不住这棵墙头草的。 不仅如此,那个阿依娜公主他也有些了解,脾气乖张跋扈不说,还自视甚高,若是叫她选,定然会选做太子妃,哪里有他这个四皇子什么事。 若没有十分把握,贸然与之亲近,裴景行就怕最后没有得到公主,又得罪了侯府,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便猜到他的顾虑,裴玄褚赞赏般点了点头:“四皇子的顾虑也没有错,然而据我了解,因圣上近日对你赞赏有加,公主那里似乎也在摇摆不定。” 闻言,裴景行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那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 见他上钩,裴玄褚似笑非笑道:“四皇子若想成大事,便不能瞻前顾后,即便是没有公主,四皇子还打算守着一个侯府的妾室过一辈子不成?” 没错,他堂堂一个皇子就算再不受宠,也早晚要娶个正室妻子,先纳妾不过权宜之计。 若是能娶外邦公主做正室,既能得到助力,又能威慑太子,眼下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了。 “至于侯府那边……” 裴玄褚宽慰道:“若有朝一日四皇子更进一步,不管是对公主还是侯府那都是好事,我想安定侯也乐见其成才对。” 裴景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裴玄褚说得没错,只要他能登上那个位置,那安定侯讨好他还来不及,又有什么责怪不责怪! 多一份助力,他便多一份机会。 即便是未能如愿,届时太子登基,也要对他忌惮几分,这应该就是裴玄褚所说的进可攻退可守。 “多谢皇叔指点!侄儿明白!” 裴玄褚算定他禁受不住诱惑,但也清楚他的防备心重,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四皇子聪慧,其中利弊你自己明白就好了,今日本王也乏了,请自便吧。” 裴景行退后一步,再次恭敬行礼:“让皇叔操心了,改日侄儿再来拜访!” 他微微垂着头,走出摄政王府时,面上已经带上了浓郁的笑容。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到回了自己府中,依旧没能平息。 察觉到他的激动,守在府上的小太监急忙道:“恭喜殿下!能得到摄政王的助力,怕是日后不久太子都要被您踩在脚下了!” 但此话一出,裴景行却猛地沉下了脸色:“胡说什么呢!小心割了你舌头!” 意识到失言的太监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而看着他跪地疯狂求饶,裴景行眼中幽芒却越来越盛。 裴玄褚对他抛出橄榄枝的时机很突然,加上他对这位皇叔天生便有一种看不透猜不到的畏惧感,因而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所说的一切。 只是这次摆在面前利益让他十分心动,不妨先试上一试…… 第86章 皇帝的试探 打定主意后,接下来的几天里,裴景行显得异常活跃。 不是在城郊和游玩的公主偶遇,便是在官家宴会上与公主畅饮闲聊,表现的甚是投缘。 皇宫之中。 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头越皱越深,半晌后带着怒意将折子摔在桌上:“一个水患,拨了几次银子了竟还未修好,是不是以为朕不敢要了他们脑袋!” 坐在下面的裴玄褚缓缓开口:“陛下息怒,南城水患频繁很是棘手,历年都是工部在整治修缮,若此时撤换还不如工部有经验。” “不如设下期限,派人督工,若限期内还是未完成,陛下再罚也不迟。” 皇帝沉吟片刻,才缓缓点头:“那就依你的意思,朕再给他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两声简短利落的叩门声。 停下手上批复了一半的折子,皇帝目光微动,不动声色间撇了一眼裴玄褚的位置,轻声咳了咳:“进来吧。” 推门进来一人身穿黑衣,脸上带着面具。 裴玄褚即便不看也知道这是皇上身边的暗卫。 “属下叩见陛下……叩见摄政王。” 似乎是没想到屋内还有旁人,那暗卫一愣欲言又止。 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裴玄褚身上,随后才轻笑着道:“无妨,这里没有外人说吧。” “是!” 得到旨意,暗卫这才开口。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近日四皇子与外邦公主的事逐渐被传开,皇帝听到风声后命他查探。 “今日四皇子与公主在城郊围猎,两人……举止倒是没有僭越,但看上去公主甚是开心。” 皇帝挑眉问道:“又是偶遇?” “不,四皇子府的人给公主递了帖子,是约好的。” 皇帝点了点头,挥手屏退了暗卫,这才道:“瞧瞧这才几日,不是偶遇就是围猎,我这个儿子啊,做事总是太心急。” 说罢,未见裴玄褚搭话,他索性直接问道:“此事,你这个做皇叔的怎么看?” 听出他话语中的试探,裴玄褚从容开口:“四皇子正值年少,公主又貌美爽朗,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人年纪相仿,四皇子心动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公主也有意,那便是天作之合,既能与外邦联姻,又能成全了这对良缘,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皇帝眸中闪过猜忌,似是不信:“哦?你觉得景行他就只是喜欢?” 裴玄褚突然轻笑了一声,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打趣的意味:“陛下难道不知,听说安定侯府的二小姐也是才貌俱佳,四皇子这齐人之福,怕是要羡煞旁人了。” “这……” 皇帝一噎,装作卸下防备的样子,指着裴玄褚无奈笑道:“亏你是个做皇叔的,揶揄起你侄儿来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话音落下,他又摆摆手:“罢了,随他们去,我看他也就这点出息了。” 闻言,裴玄褚笑了笑,沉默着垂眸,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绪。 苏鸢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传话回来的双儿。 “什么叫有要事?你到底说清楚没有!是殿下亲口说的,还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胡说的?” 也不知是不是气的,她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我问你话呢,死丫头你哑巴了?” “我……我说清楚了,可四皇子府上就是这么答复的。” 双儿低着头,声音怯懦。 她连门都没进去,哪里能见到四皇子? 此话一出,苏鸢儿越来越觉心里没底,这几天连着叫人到四皇子府上通传相约。 结果得到的答复都是四皇子政务繁忙,没空相见。 “要事……又是要事!” 没空见她,怎么去城郊和公主围猎就有空了? 双儿害怕地低着头,不敢搭话。 可苏鸢儿此刻正在气头上看什么都不顺眼,上去就是一巴掌:“废物,传个话都传不明白,我要你们干什么?怎么,你也想看我笑话是吧!” 双儿一惊,急忙捂着脸哭着跪下:“奴婢不敢。” “滚!都给我滚出去!” 闻言,双儿像是怕她反悔一般,快速朝门外走去。 但仓促间,却正撞上匆忙赶过来的徐氏:“夫……夫人……” 徐氏垂头打量了一下她,随即抬头。 “哎呦,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听到徐氏的声音,苏鸢儿更加委屈:“母亲,你听没听到外面都怎么传的,四皇子真的要娶阿依娜那个贱人当正妻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徐氏也有些懵了,自上次苏鸢儿与她闹过一场后,才过去半月不到。 当时她解释的清楚,阿依娜只是来府上传了有关苏清叙的流言,并没有与四皇子有什么。 可眼下形势突变,就连徐氏也措手不及。 沉吟半晌她试探着开口:“不然……再叫怒苍山的那些土匪试试?” 苏鸢儿也有一瞬的动心,可马上便又清醒了过来:“不行,阿依娜和那个贱人不一样,她可是公主,那些家伙一旦出了纰漏,我们都得死。” 怒苍山的那些土匪根本靠不住,到时候被牵连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徐氏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那……那可如何是好?” 苏鸢儿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这件事……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就在两人商议之际,门外传来下人通报:“夫人,侯爷下朝回来了。” 闻言,母女对视了一眼便赶紧终止了话题,却没有察觉到,屋后窗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慕九进门时,苏清叙正放下手上的酒杯,随着液体咽下去,从胸腔传来一股暖意。 “主子,那俩母女又有异动了!” 苏清叙一听来了兴致:“嗯?你查到什么了?” 慕九缓缓抬头,急忙将自己在苏鸢儿窗外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怒苍山?” 苏清叙呢喃一声,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她下意识捂住脑袋,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偏偏这时,慕九还低声开口:“主子,依我看正好借她们的手……” 反正阿依娜也不老实,继续留着也只会徒增麻烦。 “这可不行,要是真由着她们来,那恐怕要死很多人!” 第87章 拒而不见 正如苏鸢儿所说,刺杀公主可不是小事。 一旦被发现,恐怕她也逃不了。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她暂时还没有死的想法。 “属下知道了,那苏鸢儿那边……” “你不用盯着了!” 慕九微滞,茫然地看向苏清叙。 女子双手环胸,挑眉道:“怎么给你放假还不高兴?” “我只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情。” 苏清叙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放心,她现在自顾不暇,一时半会怕是没精力做别的了。” 这女人那么重视裴景行,如今人都快被抢走了,哪里还有功夫注意她? 思及此,她轻笑一声,眼中幽芒闪烁。 而等慕九离开不久后,她迅速换了身衣服,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裴玄褚府上。 黑沉沉的夜里,无边的浓墨仿佛泼洒在了天际,一点微光都看不见 苏清叙身形敏捷,好似一只灵巧的大猫,飞快躲过几个下人后,一边靠近主屋窗边,一边微微仰头感叹:“今晚的月色可真不错,只不过……” 她进来得也太轻易了吧? “偌大一个王府,守备竟然这么松懈?” 话音刚落,屋内便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怕挡了苏大小姐的路,叫他们撤了。” 哟,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啊! 苏清叙挑眉,倒也不甚在意。 她缓缓推开窗,引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桌案前的裴玄褚。 男人一身玄色外袍随意搭在身上,如墨的长发半挽起,慵懒中还带着几分倦怠。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玄褚,苏清叙倚在窗边有一瞬失神。 “深夜造访,不会是来这发呆的吧?” 回过神来,苏清叙轻笑一声:“倒也不是,只不过美色当前,有些失神罢了。” 此话一出,男人微怔,藏在发丝上的耳朵瞬间染上红晕。 但苏清叙却并没有察觉,她调笑了一句,马上又恢复严肃:“我来是想问问你,怒苍山这地方你知道吗?” 提到这个名字,裴玄褚神色微变:“谁告诉你的?” “苏鸢儿那里,我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和那些人勾结了。” “苏鸢儿……” 裴玄褚皱起眉头,很快低声道:“怒苍山这个势力极为特殊,表面是一伙土匪,实际上却是个收钱卖命的组织。” 土匪! 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苏清叙猛地一拍脑袋:“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些……” 难怪她觉得耳熟,原来是老熟人啊! “没错!” 男人点点头,忍不住警告道:“里面情况复杂,你不要轻易接近。” 可他越是阻止,苏清叙就越有兴趣。 毕竟怒苍山距离京城可不算太远,天子脚下居然还有杀手组织,不简单啊! “这么说你是知道什么咯!搞得这么神秘……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见她一脸好奇,裴玄褚感觉有些头疼:“想活得久的话,不该知道的事就少打听。” “你当我很想打听?徐氏可是打算找怒苍山的人解决阿依娜。” 虽然暂时被苏鸢儿否决了,可等到四皇子和阿依娜定下婚事,难保那个女人不会狗急跳墙。 听她又提起阿依娜,裴玄褚眸中带着不悦:“你就是为此事来找我的?” “不然呢?” 被呛了一句,他心中不悦更深:“苏清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利用?” 为了阿依娜与四皇子的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他帮忙了。 她就这么在乎这件事? 没给苏清叙开口的机会,他冷冷抬眸:“苏鸢儿能不能杀了阿依娜,那要看她的造化,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出手!” “不管就不管,至于这么冷漠吗?” 对上那双浓墨般的凤眸,苏清叙耸耸肩,倒也没有太纠结。 大渊朝人口查得极严,没有户籍信息的流民,很容易被抓入大牢。 如今她顶着侯府嫡女这个身份,轻易脱不了身。 只不过继续留下来到底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一来苏父此人不老实,自从知道她救了太子之后,便一直打着主意,想让她嫁过去。 虽然暂时被她压制住了,但显然不会安分太久。 二来,徐氏和苏鸢儿虽然人不聪明,可偏偏捅出的都是大篓子。 再继续留下去,迟早被这些人连累死! 压着翻滚的思绪,苏清叙转身就要往外走。 而见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裴玄褚眉头微蹙:“苏……” “时间不早了,王爷身体还没有恢复,早点休息!” 可同一时间,女子像是察觉到他要干什么一般,突然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 隔日,四皇子府前,苏鸢儿一身皎白色的衣裙,反复徘徊。 仿佛是不信双儿传回来的话,这次她亲自来了。 不仅仅是想要见到裴景行,她更想知道对方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 半晌后,管家终于出来,脸上带着歉意,俯身回禀道:“二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殿下一早便被宣召进宫了,这会儿……不在府中。” 一次不在还能次次不在?拿她当傻子不成? 心中憋着一口气,苏鸢儿还要作出一副礼数周全的样子,点了点头:“真是麻烦了,若是殿下回来,还望管家您派人通知我一声。” 管家客气回礼:“二小姐客气,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回府的路上,双儿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道:“二小姐你看,奴婢真的没有说谎。” 她每次来得到的也是类似的答复,不是进宫了,就是有事脱不开身。 总之就是见不到四皇子的人影! 而这番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鸢儿恶狠狠地转过身,瞪她一眼:“ 就你话多!” 说话间,她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殿下?” 她微微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定睛看去,却见对方一身镶金锦袍,俊朗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淡笑,不是裴景行又是谁? 而他身边不远处则是穿着一身红色外邦服饰的阿依娜公主。 此刻,两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停在了街边的小摊前。 那副模样哪里像刚认识了几天? “好一个被宣召进宫中,竟然骗我!” 第88章 不会善罢甘休 苏鸢儿怒极反笑,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人,手指不自觉间握紧,恨不得指甲都要嵌入手掌之中。 而看着她满脸阴霾,一旁的双儿小心翼翼道:“二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鸢儿是什么性子,她极为了解。 被徐氏宠坏了,经常一个不顺心,就会打骂下人。 在侯府的时候,还能任由她撒野! 可眼前这两位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她们谁都惹不起。 可苏鸢儿哪里听得进去,当即厌烦地拨开她的手:“滚开……” “二小姐……” 两人拉扯之间,被一直跟随在四皇子身后的小厮注意到。 待看清是苏鸢儿的面容后,小厮一愣,急忙用力咳嗽几声。 “干什么,要是不舒服就……” 听着他夸张的声音,裴景行不耐烦地转头,刚要训斥,却正巧看见了苏鸢儿的身影。 她怎么来了? 裴景行瞳孔一缩,还没有作出反应,阿依娜已经扯住他的袖子:“哎!看这个好不好看?” 裴景行表情僵硬,赶忙点头:“好看好看。” “你看都没看!本公主问你话呢?” 但阿依娜却对他敷衍的态度极为不满,死死地拉着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被缠得没办法,裴景行只好耐着性子低下头。 而阿依娜白嫩的掌心中正躺着一个梅花白玉簪。 这支玉簪所用的玉石材质并不算高级,隐隐看去簪体还带着一些杂质。 可偏偏做工精良,通体巧妙地制成了一朵梅花形状,细腻的纹理栩栩如生,看上去倒也别有一番巧思。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摊主:“老板,这支簪子多少钱?” “两位眼光不错,这枚簪子可是用和田玉做成的,价值十分珍贵……” 闻言,摊主顿时露出热情的微笑,先是介绍了一番簪子的来历,最后伸出一只手:“所以需要五十两。” 就这样一个小破摊,还有用和田玉做成的簪子? 裴景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润的笑容:“我要了!” “殿……公子,这会不会有点太破费了?” 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要将簪子买下,阿依娜惊讶地睁大眼睛。 虽然她并不缺这点钱,但裴景行这番态度还是让她很高兴的。 “这算什么?只要小姐喜欢,本公子什么都能给你买来,又何况一个小小的簪子。” 裴景行唇角微勾,缓缓接过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果然……美丽的首饰就是要配美人才是。” 他的目光温柔,专注地落在阿依娜身上的那一刻,仿佛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纵使阿依娜百般告诫过自己,在情况尚未明确之前,绝对不能轻易做出选择,此刻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羞涩低下头的同时,面前的男人却猛然收敛表情,看向了苏鸢儿的方向。 只不过刚才还在角落里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裴景行眉头一皱,心中有些慌乱。 如今公主还没有哄到手,要是被撞破,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他急忙垂头看向阿依娜:“只是公主。我突然感觉到身体有点不适,所以今日怕是不能继续陪你了,改日……改日我带你去马场玩!” 阿依娜正沉浸在喜悦中,哪里想到他突然要离开,一张俏脸登时垮了下来:“马场有什么好玩的,我在家天天骑呢!”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公主想去哪里?” 这话的意思是非走不可咯? 阿依娜红唇紧抿,瞥了一眼脸色确实有些难看的裴景行,忍不住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你一马,听说城郊有一处避暑山庄不错,本公主想去那里玩!” 这个时候裴景行已经顾不上什么山庄不山庄了,见她松口,迅速点头答应:“好,一言为定。” “那你去……” 听他答应的干脆,阿依娜这才点了点头,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裴景行就已经冲了出去。 将阿依娜甩开后,裴景行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都没有再发现苏鸢儿的身影。 情急之下他只好抄近路赶往安定侯府。 本想要赶在苏鸢儿回去之前截住她,好好解释一番。 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一时间,裴景行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侥幸的想法。 或许苏鸢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呢…… “哎呦!这不是四殿下嘛!” 正当他停在侯府前胡思乱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愕的女声。 裴景行下意识回身望去,只见苏清叙一身淡青色长裙,身材纤细,但却不见丝毫娇弱之态。 尤其是眉眼间隐隐透露的凌厉之气,更是自带几分距离感,完全没有了从前那副痴傻浮夸的模样。 若早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那当初是不是不该退婚? 裴景行怔怔地看着她,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丝悔意? “殿下都到这了,也不进府坐坐?怎么,有了公主便忘了鸢儿,未免也太薄情了些吧。” 苏清叙红唇微勾,似笑非笑道。 之前的裴景行都快把侯府当成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难得看见他如此踌躇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应该跟苏鸢儿有关。 而此话一出,裴景行表情变了又变。 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狠狠看过来:“本皇子的事情不用你管,反倒是你,既然早晚要嫁入皇家,可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要总是在外抛头露面,惹人非议得好!” 嫁入皇家?难不成裴景行被关了这么多天终于疯了? 他们两个人的婚约早就解除了,她上哪儿嫁皇家去? 忽略掉心中涌出来的那一抹不安,苏清叙冷笑:“同样的话送给殿下您!” 她轻哼一声,盯着裴景行阴沉的表情:“如今殿下和公主的事情想必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吧?” 为了尽快把阿依娜定下来,裴景行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几天约她出门,从来没有隐藏过行踪。 就差向所有人宣告,他对阿依娜有意了! “苏鸢儿可不是个什么善茬,若是知道你要娶公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89章 苏清叙的愤怒 “您也不想让苏鸢儿坏了您的好事吧?” 裴景行虽然也怕事情暴露,但按照他对苏鸢儿的了解,对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过是与自己哭闹一场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反倒是苏清叙,一直在这里挑拨离间。 难道是后悔与自己退婚了? 思及此,他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就在他打算开口羞辱苏清叙一番的时候,身侧不知哪里飞来一块铜钱大小的石头,重重打在他的腿上。 顺着石子飞过来的方向看去,正是一群正在打闹的小孩子。 裴景行皱了皱眉正要发火,无意间却瞥到了脚边的石子上还缠着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嗯?” 原本已经染上怒意的双眸一动,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清叙的方向,叹了口气,装作无奈的样子,俯下身嫌弃地拍了拍。 “哪来的一群野孩子,一点规矩和教养都没有!” 说话的功夫,裴景行已经起身将捡起来的石子藏进了衣袖间。 但苏清叙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他那么明显的小动作。 更甚至,早在那颗小石子飞过来时,她便先一裴景行一步,发现了端倪。 她眸光微闪,扫过不远处的角落时,红唇勾了起来。 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是谁的人? “管好你自己就行!” 裴景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故作生气地转身离开。 苏清叙双手环胸,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进了府门。 可下一刻,就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向后退了几步,跑出门外看了一眼侯府上的牌匾。 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这才重新进门。 不怪苏清叙惊讶,她出去不过短短半日,再次回来府中已经是张灯结彩。 红色的绸缎挂在门廊两旁,挂起来的灯笼都被换成了红的,府上的下人也是进进出出神情忙碌。 见状,苏清叙忍不住轻声吐槽道:“没走错门啊!怎么?难不成那个老渣男要纳妾?” 他都什么年纪了,不应该啊! “哎!” 一把拉住路过的管家,苏清叙指了指头上红色的绸缎:“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顺着她所指的位置抬头向上看,半晌后有些迟疑道:“回禀大小姐,这是……这是……天气很好的意思?” 苏清叙翻了个白眼,直接扯动红绸:“谁问你天气了?我说这个……这个!!!” “哦!” 管家豁然开朗:“这是夫人吩咐的,说是……府中有喜事,叫下人们提前好好布置。” 什么喜事? 她怎么不知?难道是苏鸢儿等不及了?想要马上和四皇子办婚事? 不对啊……她刚刚见过裴景行,明显不知情的样子。 更何况,如今他正跟阿依娜打得火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同意娶苏鸢儿! 带着心中的疑惑,苏清叙继续往院中走去。 但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正从屋内出来的徐氏。 看到她回来,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徐氏神情一变,嘴角向下压了压:“哎呦,真是要恭喜大小姐了!” 她嘴上说着恭喜,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以后咱们侯府可就要仰仗你了。” 苏清叙微微蹙起眉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恭喜我?恭喜我什么?” 连她这当事人都不知道,这喜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徐氏只当她是明知故问,故意与自己炫耀,当即冷哼一声:“当然是你的婚事了!” “我的婚事?” 闻言,苏清叙的警惕心拉满。 “还不是你父亲,对你的婚事格外上心,生怕出什么披露,非要亲自进宫求了旨意才能安心!” 看她不说话,徐氏吊着嗓子,语气听着格外刺耳:“恭喜贺喜啊,未来的太子妃……” 说罢,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与苏清叙擦肩而过的瞬间,表情也阴郁下来。 而跟在她身后的赵嬷嬷面露不解:“夫人,大小姐的婚事不是还未定下,现在说这话未免早了些吧!” “平日里已经够目中无人了,现在她知道了,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徐氏抬手理了理鬓间的头发,冷哼道:“早晚的事罢了。” 打算进宫请旨的话是苏父亲口说的,尽管她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看到苏清叙成为太子妃,也改变不了对方主意。 “不打紧,让她猖狂几日而已。” 到底谁笑到最后的还不一定呢? “行了,今日是我寿宴,少提这些晦气的!去看看外面都布置的怎么样了。” “是!” 另一边,苏清叙此时早已顾不上徐氏,她表情凛冽,尤其想到在府外时四皇子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心更是狠狠地沉了下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低喃一声,一阵微风吹过发梢处,使得她的眼神逐渐冷漠。 这几日,她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四皇子和阿依娜身上,倒是把苏父这个老东西给忘了。 联想到那日苏父临走前留下的好自为之,她更是懊恼。 想必那个老渣男那晚从她院中离开时,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思及此,她一刻都不敢耽误,抬腿便朝着苏父的书房走去。 只不过等她一路闯进去后,才发现屋内空空如也。 “哎呀!大小姐,老奴已经说过了老爷他不在府上啊!” 管家颤颤巍巍地跟在她身后,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低声道:“那人去哪儿?进宫了?”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迎着她充满冷意的眸子,管家一抖,急忙低下头。 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苏清叙咬咬牙,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当即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了!我闲着无聊来找本书看看,你下去吧!” 但这副杀气腾腾的架势怎么也不像来找书的啊! 管家暗自腹诽一声,但却也不敢再多嘴,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苏清叙在书房中打转,脑子里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个遍。 想要进宫阻止,可皇宫规矩森严,无诏不得擅入。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在府中等着苏父回来的话,很有可能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赐婚的圣旨,到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第90章 求赐婚 就在苏清叙万分焦急之时,书房门外探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谁!滚出来!” 她此时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茶杯丢过去。 那身影躲闪了一下后缓缓从门后走了出来:“大小姐莫急,其实……今日是夫人的寿宴,才叫府上这么布置的。” 小丫头声音不大怯生生的,说话间甚至不敢抬头。 但苏清叙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这是徐氏身边的那个侍婢! “又是你?” 苏清叙眉头一挑:“为何屡次帮我?难道不怕被徐氏知道了责罚吗?” “怕!” 小丫头低着头,半晌还是鼓着勇气道:“可……先夫人是我的恩人。” 说罢,她的眼神还忍不住地来回张望,下一刻像是发现了什么,匆匆开口:“大小姐,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您要小心为上!” 随着她的离开,书房敞开的门被穿堂风吹的吱呀作响。 苏清叙随意地坐在平日里苏父最爱的那张书案上,神情凝重。 先夫人? 原主的母亲! 可原主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万一对方要是徐氏派来故意骗她…… “不……不对!” 但很快,苏清叙便摇了摇头。 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这个丫头有没有问题,退一万步说,即便对方没说谎,府内张灯结彩是徐氏要过寿宴。 可苏父若是真去了宫中请旨,那她麻烦可就大了。 早知道就该直接做点手脚,给原主先报个仇才对。 也省得这渣男,天天惦记她! 而另外一边,被苏清叙惦记着的苏父正立在殿下,微微仰起头看着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小女鸢儿的婚期将近,眼下长女却还未婚配,实在是不合礼法,还望陛下赐婚!” “哦?安定侯看上了哪家的儿郎?” 皇帝翻阅奏折的动作一停,疑惑抬头。 按理来说,除了皇家子孙的婚姻大事,要经过皇帝的首肯以外。 其他大臣想要结亲,根本无需专门过问他的意见。 而这安定侯今天突然进宫,一张嘴就是要赐婚。 难不成…… 正当他暗自思索时,苏父已经跪在了地上:“自从围猎回来,太子殿下便屡次上门拜访我家叙儿,并且三番四次邀她出门游玩。” 虽然都被苏清叙找理由拒绝了…… 不过能跟裴景行成为兄弟,某种程度上,太子跟他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 只要是认定了的事情,根本藏都不藏。 这段时间的做派,简直就差直接向全京城宣告,自己看上苏清叙了。 对此,苏父自然乐见其成,原本想着先跟太子私下达成一致,再谈婚事。 可不知道苏清叙那个死丫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如今太子对他十分冷淡,根本没有跟他来往的打算。 这可不行啊…… 他一共就两个女儿,苏鸢儿跟四皇子暗通曲款被发现,已经做不成正妃了。 苏清叙这里可不能再掉链子! 苏父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兵行险招。 皇帝表情一冷:“所以安定侯的意思是……” “如今京城流言纷纷,对于小女名声有碍,所以才想请陛下决断。” 苏父倒也是个老狐狸,虽然心中有所打算,但却并不直接承认。 说什么名声有碍…… 这老东西要是真那么在乎名声,当初就不该放任苏鸢儿勾引他的皇儿。 如今无非就是盯上了太子妃之位罢了!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缓缓放下手里的奏章,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朕没想到羽儿行事竟然如此不顾后果,简直混账!” 他先是怒骂了一声,随即安抚道:“安定侯别急,朕一定好好教训他。” 听出他言语中带着推脱的意味,苏父眉头一皱,再次不动声色间施压:“陛下三思,太子殿下尚且年轻,做出这些也只是情不自禁罢了,何错之有?况且,太子已年近二十,也的确该定下太子妃之位了。” 而苏父并没有注意到,他每多说一个字皇帝的脸就黑下去一寸。 直到话音落下,殿内的气压已经很低了。 对太子妃人选的考量,皇帝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唯独不能是苏清叙! 一来,此女刚跟四皇子退婚,若是转眼嫁给太子,那他皇家的颜面还往哪儿搁? 二来,围场之事还没有搞清楚,在没有排除对方的嫌疑之前,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能指给太子! 可奈何苏父逼得太紧, 皇帝也不好再次搪塞。 就在他烦闷如何敷衍过去的时候,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玄褚突然开口:“安定侯未免太心急了吧,阿依娜公主还在京都,这个时候不管是指婚还是册立太子妃,难免要怠慢了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开口时,冷意更是自眸底一闪而过。 不知为何,自从听到苏父急不可耐地想要定下苏清叙和太子婚事的时候,他心中就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指个婚而已怎么就怠慢了公主呢?” 见苏父还不甘心,裴玄褚别有深意看向他,直接挑明:“依照安定侯的意思,若是阿依娜公主中意太子,你们侯府当如何自处,难不成还要册立两个太子妃?” “这……” 苏父对上裴玄褚的目光,心中蓦然一震,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管起这种闲事了? 他皱着眉头,想到徐氏之前说的话,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有私情? “王爷说得倒是轻松,太子与叙儿两情相悦,当然是早些定下才好。” 两情相悦…… 裴玄褚薄唇一扯,目光中带着不屑:“太子妃的人选关乎社稷,怎么在侯爷看来竟全成了儿女情长了?” “咳咳!” 皇帝显然对裴玄褚的回复很满意,但还是要装成和事佬的样子,出面劝阻:“安定侯也是为了儿女着想,朕倒是可以体谅。” 就在苏父以为皇帝要下旨时,他又话锋一转:“但玄褚说得也没错,太子妃的人选还未议定,事关社稷不能草率,安定侯也体谅体谅朕,要以大局为重啊!” 事已至此,苏父要是再强求,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第91章 裴景行的焦急 “既然陛下还未决断,臣自然不敢再多嘴!” 他俯身行了一礼,在皇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之前,低声又道:“不过近日正值家中夫人寿辰,临进宫前夫人还说,若是鸢儿和四皇子也能近期举办婚宴,那岂不是双喜临门。” 刚还想让他长女成为太子妃,现在马上又聊起二女儿与四皇子的婚事。 皇帝此时心中已然非常不悦:“安定侯啊安定侯,你叫朕如何说你才好?” “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女婚事是不是太过钻研了?” 听出他话里有话,苏父故作忧愁:“我这个小女儿不才,配不上给四皇子作正妃,做父亲当然是想她们好。” “想着……若是能早些进了四皇子的门,日后即便是四皇子妃入府,念着少年夫妻的情分,也不会苛怠了鸢儿。” 皇帝不信他只是为了儿女操心这么简单,大女儿要做太子妃,小女儿又着急嫁给四皇子。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左右逢源,打的一手好算盘。 “安定侯说的有道理,四皇子府中还未有女眷,你女儿早日进府伺候,朕也放心。” 皇帝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这些内宅之事平日里都是皇后操心,安定侯不如去问问皇后的意见?” 而裴玄褚在旁听着皇帝与安定侯打太极,心里只觉得荒唐。 他下意识想到了苏清叙,不知道苏父进宫这件事她是否知情? 她那么想要促成阿依娜公主和四皇子的婚事,说不定苏父进宫求旨也是她的意思? 想到此处,他有些烦躁地打断了正欲开口的苏父,“安定侯不是说马上就是侯夫人的寿辰了吗?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尽早回府陪陪夫人,我和圣上还有要事相商,就不留你了。” 苏父早就看他不顺眼,被下了逐客令后终于忍不住反驳:“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还望圣上体谅我这为人父的良苦用心。” “倒是摄政王,不知为何屡次反对,难不成……是有什么私心?” 他可没有忘记之前从徐氏那里听到的流言,虽然比起太子,摄政王如今大权在握,确实更厉害些。 可如今连皇帝都拿他没有办法,他一个小小的侯爷,又怎么敢奢求攀上这棵大树? 万一有哪一步走错,可是会死人的。 他还是稳扎稳打,先把太子笼络好再说。 裴玄褚根本没把苏父的质疑放在眼里,抬眼看向坐在高处的人,对方早已把厌烦不耐写在了脸上,心下顿时了然。 “私心?若说有私心,难道不是安定侯您的私心更多些。圣上几次三番婉拒于你,你当真看不出?” “我……” 苏父想要辩解,奈何根本没有机会。 “我看不是安定侯看不出来,而是有心为之,侯爷这是要逼宫?” 苏父一愣,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心慌地向皇帝跪拜。 “圣上明鉴!老臣……老臣只是爱女心切,想要膝下两个女儿有个好归宿,绝无此意啊!” 说罢,他抬手义愤填膺地指着裴玄褚:“摄政王慎言!大殿之上可容不得你信口开河!” “好了!” 皇帝无奈,疲倦地挥了挥手:“朕也乏了,安定侯还是先回去吧。” 这次苏父倒是片刻都不敢再耽误,起身朝着皇帝行了个礼,不动声色地瞪了裴玄褚一眼,这才恼火地拂袖而去。 目送苏父走出殿外,皇帝叹息一声:“这个安定侯啊,真是不给朕省心!” 话音落下,他仿佛不经意间看向裴玄褚:“不过这倒是提醒朕,玄褚关于太子妃的人选,你怎么看,苏大小姐和阿依娜公主你觉得那个更好些?” 男人深邃的眼眸犹如幽潭,此时正微微眯起,眉头轻蹙,显然正在认真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阿依娜公主身份特殊,若是能成为太子妃倒是能结两国之好,不过公主的性格……恐怕与太子不和。” 还是那句话,未来大渊朝的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该一个外族人来做。 “至于苏大小姐。” 他轻笑了一声:“或许太子能得到侯府的支持,对以后有所助力,但安定侯太过强势,恐怕会左右太子决策,不过至于谁更合适,还是要陛下来决断。” “苏清叙……” 皇帝在嘴边轻念这个名字,坐在龙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眼神游离在面前摊开的奏折上。 每一次手指的敲击声,都像是他算计计划中的一个步骤。 那丫头可不像是好控制的样子! 安定侯这么想要她成为太子妃,最后如若计划落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担心在她身上会出什么变数。 “这个苏清叙,你派人盯着她点,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是。” 对于皇帝的交代,裴玄褚答应得倒是很干脆。 “对了!上次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终于问到了关键,裴玄褚装出略有迟疑的模样:“回禀陛下,怒苍山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杀手组织,据我近日调查其中纪律森严,不光是一些江湖人士,涉及其中的人员也十分复杂,派进去的探子折了不少,看样子有些棘手。” 闻言,皇帝眼底闪过一次惊讶,“竟然是个如此精密的组织?” 还就在他眼皮底下?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 “领朕口谕,派遣一队暗卫随你调遣,给朕彻查怒苍山!” “臣遵命!”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中。 “什么?没收请帖?” 裴景行近几日心情不大好,只因上次放了阿依娜的鸽子,之后再约见她,对方也总是不咸不淡的样子。 除了与他游玩打猎之外,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阿依娜似乎是在有意与他保持距离。 尤其是听小厮汇报,对方今日直接退回了请帖,称病不出门时,裴景行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他冷哼了一声,烦躁地挥了挥手:“还真是公主脾气,行了,你先出去吧!” 若是日后进了他府门,他定要好好教教这个女人规矩! 第92章 以绝后患 “是!” 眼瞧着小厮弯腰规规矩矩地退出去,裴景行表情更是难看。 这段时间他抛下手上的事,陪着阿依娜吃喝玩乐,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装出一副恭敬爱慕的样子已经很累了。 可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还敢拒绝他?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贱人!” 听着他的怒骂,一旁贴身伺候的小厮眼睛转了转,凑过来小声道:“主子,这公主向来傲慢又自视甚高,平常的办法怕是很难让她中套!”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小厮有些犹豫地挠了挠头:“主意倒是有一个,就是……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景行内心焦急,听不得他卖关子:“有话快说!你想挨板子不成!” 被这么一吓唬,小厮急忙道:“主子别急,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找人制造点小意外,吓唬吓唬她,到时候主子您再出来英雄救美,如此一来,公主必定对您好感大增,说不定就倾心于您,到时候上赶着要嫁给您呢。” 裴景行眼前一亮,别说这奴才的主意还真有点意思,那个阿依娜平日里嚣张跋扈,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大计,他早就不想忍了。 若是这一招能成,他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还借着“意外”吓唬吓唬对方,挫挫她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也算出了自己这几日的闷气! 见他心动,小厮谄媚道:“主子,要不我去找几个地痞流氓,咱们等着公主上钩?” “蠢货!” 闻言,裴玄褚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当那是贫民百姓吗?” 那可是公主! 只是凭借一些地痞流氓怕是都近不了她的身,就算要找也要找些会真本事的来。 思绪翻滚间,裴景行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急,让我再想想!” 次日,裴景行在一间隐秘的茶楼约见了苏鸢儿。 幽静的雅室内,男人神色凝重,烛火摇曳间映着他深沉的眉眼。 推门进来的苏鸢儿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怨怼:“我还以为殿下不打算见我了呢!” “怎么会?鸢儿何故这么误会我?” 苏鸢儿冷哼一声,还带着几分气恼:“是不是误会殿下心里清楚。” 早就料到这几日未见,苏鸢儿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裴景行耐着性子安抚:“我和公主的事,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了?” 苏鸢儿一脸委屈,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还用别人说?殿下躲着我不见,便已经说明了一切,我自知比不上公主,只是没想到现如今还未过门殿下就有了新欢,真不知道以后成了亲,这日子要怎么过"” 她本就身形瘦弱,这么一落泪更是添了几分柔弱。 裴景行眉头一皱,到底忍不住心软:“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来的新欢,难道鸢儿不知道你在我这里的地位有多重要?不管是什么公主还是郡主,在我眼里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此话一出,苏鸢儿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男人的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好,那你发誓你对公主没有一点喜欢,以后也不会娶她!” 而她这话精准踩在了裴景行的痛点上,他有些心虚地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鸢儿你听我说,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我若想要与太子争,阿依娜公主的的母族势力是我最好的筹码。” 虽然早在来之前就猜到了裴景行的打算,可此刻亲口听他说出来,苏鸢儿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甘。 她重生以来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皇后那个宝座! 如今怎么甘愿拱手让人? “怎么只有阿依娜能帮你,难不成我们侯府就帮不了了?” “有你,有侯府当然是好,但还不够,我对公主真的没有一点喜欢,全然都是无奈之举,你相信我鸢儿,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不是?” 苏鸢儿咬咬牙,虽然心里已经被愤怒占满。 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眶泛红,就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殿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裴景行一边为她轻轻拭去眼泪,一边心疼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待我登上那个位置,一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封你为皇后。那时,我们便可长相厮守,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嗯?” 皇后之位? 这可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要说不行动那是假的。 苏鸢儿微微抬起头,目光在裴景行脸上游移,心中盘算着他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稍加思索后,便有了主意。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像是终于妥协般点了点头:“鸢儿知道殿下有雄心抱负,也明白你的难处,殿下,我信你。只愿你莫要负我。” 见她答应,裴景行终于是松了口气:“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了,今日来见鸢儿,还有一事想求鸢儿帮忙。” 苏鸢儿柳眉微蹙,美目之中满是狐疑:“殿下竟然需要我的帮助,不知所为何事?” 裴景行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忧愁的神色,轻声道:“还不是这个阿依娜公主,鸢儿不知这几日我假意迎合,但公主戒备心强,谈婚论嫁的事还是毫无进展。” 苏鸢儿心中一凛,急忙追问:“那殿下需要我如何帮忙?” “帮我找些身手不错的打手,事成之后给他们银子叫他们永远别回京都。” “找打手?殿下是想做什么?” 既然苏鸢儿已经同意站在他这边,裴景行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打算绑架公主。” 苏鸢儿听闻,像是被吓到了:“殿下,这可是大事,绑架外邦公主,一旦事发,怕到时会引发两国争端,后果不堪设想!您为何要做如此危险之事?” “看你这小胆子,放心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届时我再出现,英雄救美,这婚事不就顺理成章了嘛。” 裴景行拍了拍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而殊不知面前的苏鸢儿早就有此打算,只是碍于风险太大迟迟不敢动手。 如今听到裴景行也有这个打算,她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借着四皇子的手演一出假戏真做,除了公主以绝后患。 第93章 三倍酬金 思及此,她皱眉抬头:“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考虑考虑。而且符合殿下要求的人不多,大概要花些功夫。” 裴景行还当她是上心,满意地点了点头:“鸢儿,此事可就都靠你了,你放心,即便是以后和公主成了亲,我的心里也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可这种花言巧语苏鸢儿早就已经听够了! 她娇羞一笑,可垂下的眼眸神色冷冽。 既然裴景行满足不了她,那她就凭自己的本事夺得皇后宝座。 与裴景行告别回府,苏鸢儿心中藏着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往徐氏的院落。 见她回来,徐氏面露惊讶:“哎!回来了?四皇子怎么说?” 苏鸢儿不语,先是关上了房门才终于开口:“母亲,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她坐在徐氏身旁,将今日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徐氏听后,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与苏鸢儿小声地商议对策。 二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外人听见。 殊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门外的一道人影看在眼里。 小丫头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将耳朵贴在墙角,仔细地听着屋内的谈话。 待苏鸢儿从徐氏房间离开,这才敢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一路小跑着来到苏清叙院子。 “大……大小姐!” 她来得匆忙,喘了几口气才终于有空闲开口说话。 经过上次的事,苏清叙对于她的出现倒是半点不意外:“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小丫头抬头看了一眼苏清叙,随即气喘吁吁地将自己在徐氏屋外偷听到的内容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苏清叙听了个大概,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没想到这一次沉不住气的,不是苏鸢儿,竟然是裴景行。 将计就计……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了! 看着小丫头一脸认真的样子,苏清叙眉头微挑,像她这样行事难保哪天不被发现。 徐氏可不是善茬,要是知道自己被背叛了,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既然都听到了,那愿不愿意帮忙作证?” 一听要做证,小丫头明显慌了心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小姐,您一定要理智啊!奴婢能为您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我实在是不能……” 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苏清叙心里一惊:“我既然叫你作证当然也会保你无事,你怕什么?” 丫头咬着嘴唇,眼神闪躲:“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让奴婢走吧,要是被人发现我不在是要受罚的。” 苏清叙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眼瞧着对方如此不愿,倒也不强求:“回去吧,我今天说的话永远算数,你想通了可以随时再来找我。” “谢谢大小姐!” 丫头点了点头,小心地退了出去。 夜幕低垂,庭院旁的一棵桃树被微风吹动,枝头残留的花瓣在月光的映照下缓缓飘落。 不远处的回廊里,昏黄的灯笼也在随风摇曳,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挣扎。 慕九一身黑衣出现在苏清叙门外,似是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主子!你找我?” “苏鸢儿近日应该会有所行动了,你帮我看住阿依娜,别叫她真死在苏鸢儿手上!” 慕九点头应是,而后用担忧的目光看向苏清叙:“主子,这个苏鸢儿实在麻烦,不然……还是叫我杀了她吧。” “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 之前她也没有发现这小子杀心这么重啊! 苏清叙无奈地摇摇头,担心慕九会忍不住私下动手,还特意嘱咐了一遍:“帮我看好阿依娜,其他的不用你插手听到没!” “是!” 第二日清早,苏父刚一上朝,徐氏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府。 距离怒苍山不远处有个竹林,是她每次与怒苍山杀手联络的地方。 她今日特意褪去了华服,穿得很是低调,只不过素雅的斗篷依旧难掩她眼底的焦灼。 “徐夫人好雅兴,竟独自来这荒僻之地。” 下一刻,沙哑的男声突然刺破寂静。 徐氏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自竹梢轻盈跃下。 那人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鬼面,腰间弯刀泛着冷光。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他们交易,可徐氏心中还是带着几分忐忑:“少废话,我要外邦公主的命,你们开个价。” 这件事是徐氏跟苏鸢儿经过一番商量才决定的。 原本徐氏这次还想用自己的手下,但经过赵喜一事后,苏鸢儿便有了阴影,生怕再出差错,被人抓住。 反倒是怒苍山这伙人,手法专业,就算是被发现,也绝对不会供出雇主。 出了事也找不到她们头上来! “呵,这买卖可有点棘手啊,夫人。” 带着鬼面的杀手踱步逼近,靴底碾碎枯枝传来了几分刺耳的声响:“真当我们是好骗的吗?公主身边怎会没几个厉害的,况且身后还有部族撑腰,要是真接了你这一单,我的兄弟们怕是有去无回。” 徐氏握紧拳头,迅速道:“只要能办成,钱不是问题!” “三倍酬金,少一文免谈。” 鬼面杀手伸出三根手指,面具缝隙里的目光贪婪又凶狠。 三倍?那岂不是三千两? 徐氏瞳孔一缩,还想再争取一下。 但鬼面杀手已经冷笑:“这单难做,拒不还价。” 这个死要钱的王八蛋! 徐氏暗骂一声,可为了苏鸢儿也不得不妥协:“好!不过你们做完之后,需将此事嫁祸给一个人。” 说罢,她摊开手,递给那人一块沁润透红的玉佩。 这是苏清叙亡母留下的遗物,早些年就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诓骗到手,估计现在就连那丫头自己都记不得了。 不过这玉的材料难得,苏清叙生母还在世时经常带在身上。 府上下人都有印象,到时候追查起来苏清叙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事成之后,切记将此物留在现场作为‘证据’。” 鬼面杀手接过玉佩拿在手中端详把玩,突然大笑:“徐夫人倒是好计谋,只不过一码归一码……” 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徐氏不愿在此地久留,一咬牙道:“此事若做成,我再单独加一份赏金!” 第94章 救公主 目的达到,杀手也不再啰嗦:“那就请徐夫人敬候佳音了!” 言罢,人如鬼魅般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徐氏在原地。 不知为何,听着竹林中越来越急的风声,她的莫名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希望这一次能顺利地除掉那个丫头。” 她抬手拽了拽身上的斗篷,心虚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后,这才赶紧上了马车。 收到苏鸢儿消息的第二天,裴景行便约了阿依娜去寺庙祈福。 “公主,我们要去吗?” 侍婢站在窗前,小心翼翼道。 “晾了他这么久,想来应该长记性了。” 阿依娜冷笑一声,将手中玉佩扔在了桌上,正是裴景行那天为她买下的那枚:“那就去看看吧!” …… 晨雾未散时,裴景行的马车已停在寺庙山门前。 阿依娜掀开轿帘,颈间的琥珀璎珞随动作轻晃:“都说你们中原寺庙祈福灵验,不知道求姻缘是不是也一样灵?” 裴景行伸手扶她下车,指尖触到她袖口的银线刺绣,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心中忍不住暗笑。 过会你就知道灵不灵了! 二人刚踏过放生池,挂了许愿的红绸。 阿依娜嫌这寺中没什么人,没呆多久,便想要走。 裴景行掐算着时间差不多,自然答应。 就在两人坐着马车走到半山腰时,不知从哪里飞出几道黑影,拦住他们去路。 为首者蒙着青面獠牙的鬼皮面具,刀刃直刺而来:“把身上值钱的都留下!” 裴景行后退半步,腰间玉佩却被对方一把扯断:“大胆!”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他反应极快,抽出随身的佩剑便刺了过去。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这杀手的功夫,对方不但轻松向后撤了一步躲开,同时手中掷出一柄短刀正刺在他的右肩。 裴景行吃痛踉跄着向后退一步,猛地靠在身后的马车上。 见状,阿依娜脸色一变,刚想要帮忙。 然而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几个早已经埋伏好的杀手顿时出现在她身后。 下一刻,阿依娜只感觉到颈间一凉,整个人便立在当场不敢乱动。 看着这一幕,裴景行思绪越发混乱,他与苏鸢儿明明说过只吓唬公主,为何这些人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 刀就架在脖子上,阿依娜明显慌了神:“裴景行,快救我!” 可裴景行刚中了一刀,此刻一动肩膀就疼得不行,更何况为了能好好演这出戏,他精挑细选,才找到了这处寺庙。 现在被劫持在半山腰,周围别说人,连个动物都鲜少看见。 如今别说救阿依娜,若是一个不好,恐怕自己也要栽在这里! 苏鸢儿这个蠢货,到底办的什么事? 情况紧急,裴景行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亮明身份:“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本皇子是当今圣上第四子,你们是要做反贼不成?” 带着面具的杀手先是一愣,目光透过面具上下扫视着裴景行,半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黄毛小子,什么瞎话都编得出,你是皇子?我还是你皇帝老子呢,还不快跪下来叫爹!?” 话音刚落,周围杀手纷纷跟着一起哄笑。 裴景行脸色涨得通红,右手攥紧佩剑,只是忌惮他们手中还泛着白光的刀刃,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交手身边的护卫折损大半,剩下的人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被挟持的阿依娜,只见对方脸色苍白,用求助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犹豫片刻,喉结滚动:“你若肯放了我们,我愿意用三倍赎金换所有人性命!” “三倍?这可不够……” 鬼面杀手冷笑一声,对着一旁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暗处的一颗树上,慕九倚着树枝把玩着袖中银针。 他在此处看热闹有一会了,树叶摇曳间斑驳的阳光落在他手中的暗器上,在杀手们后背投下细碎光影,可却无一人察觉。 收到首领示意,其中一个杀手一把扯过阿依娜,手中寒光直逼她颈间。 察觉到杀手的意图,慕九先一步指尖微动,几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几人的后心。 “谁?” 察觉到异动,为首的男人猛然转身用手中刀刃挡住了暗器。 而同一时间,其余几人已经无力倒地。 “该死!” 看着同伴的惨状,他的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 可此时却没了刚才的好运气,第二道飞针紧接而来,正中他的眉间。 倒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玄色身影闪过树梢,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另外一头的侯府内,为了避开这场闹剧,苏清叙一整日都未出府门。 直到傍晚,慕九这才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男人劲瘦的身影,苏清叙挑眉:“都解决了?” “全杀了!” 慕九躬身回复:“不过苏鸢儿和徐氏计划落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清叙冷笑:“那你就继续贴身保护阿依娜。” 她只怕苏鸢儿狗急跳墙,又想出什么出其不意的法子。 阿依娜可是她专门为对方准备的大礼。 没有嫁入四皇子府之前,谁都别想动她。 送回公主,又料理好后续,天色已经渐晚。 暮色将四皇子府的朱漆大门染成暗红,裴景行刚到门前,就见苏鸢儿提着裙摆匆匆跑来,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女子的动作轻晃:“殿下可算回来了,鸢儿真是好生担心,怎么样?计划还顺利吗?” 可不见她还好,一看见这张脸,裴景行心头的怒气便止不住地冒出来。 他解下染血的披风随意丢在身旁小厮怀中,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苏鸢儿骤然发白的脸色:“你派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何没把事情办好?”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苏鸢儿手中的丝帕瞬间滑落,又强装镇定地弯腰拾起,动作间已想好了辩驳的说辞。 她缓缓抬头,时眼中都是无辜:“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今日山中遇刺,阿依娜公主险些丧命。” 裴景行故意停顿,观察着她的表情:“要不是有高人相助,我恐怕也交代在那儿了。” 没死? 苏鸢儿皱起眉头,怒火自眼底一闪而过:“怎……怎会如此?我明明是说吓唬吓唬公主就好的。” 第95章 有所猜测 裴景行恶狠狠地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我们差点回不来,这就是你嘴里说的吓唬?” 苏鸢儿强笑道:“有没有可能不是我找的人,许是对方收了钱却没办事也说不定……” 见男人反应不大,她不甘心地再次试探:“那……公主她……没受伤吧?” 话音刚落,裴景行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些人若是办事不力也就罢了。” 说罢,又朝苏鸢儿逼近两步, “若有人敢假手于人谋害我和公主的,那可就严重了……” 苏鸢儿膝盖发软,连连后退,强撑着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不成?我为了殿下连你娶公主都答应了,为何还会谋害你们,这于我有什么好处?” 她眼神游移,瞥见头顶渐暗的天色,突然捂住心口道:“怪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还不是心系殿下安危,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你的怀疑,鸢儿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殿下了!” 知道裴景行已有所怀疑,她不敢再多待,留下一句话,便装成恼怒的样子哭着跑开了。 夜色渐浓,苏鸢儿回府后慌慌张张钻进徐氏房中。 待她见到母亲熟悉的脸时,不知不觉冷汗已浸透后背。 “糟了糟了!那些人…… 那些人失手了!” 她攥着徐氏的衣袖:“四皇子似乎已经起了疑心,一直追问,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别急!四皇子不是还不知道那些人就是我们派去的,只要后面别让他找到什么把柄,你就一口咬死说咱们找的人不敢招惹公主,所以骗了钱根本就没去。” “可……可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都死了,若是留下了活口,供出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徐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她咬咬牙,拍了拍苏鸢儿的手:“这群成事不足的东西,你先回去,我明日就去与他们联系。” 出了围场一事之后,苏父最近看她们看得非常严。 徐氏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这才得以出府。 城外一处破旧的院落,推开门,腐木的气息混着尘土扑面而来,带着青铜鬼面的男人此时正在院中与人饮酒。 没想到徐氏会找到这里,见她进门,男人冷笑了一声:“徐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徐氏阴沉着脸:“有何贵干?事情办砸了,你不知道?” 闻言,那人微微侧目向身旁的人看去。 “额……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副手有些尴尬的解释:“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我们的兄弟是按照计划动手的,可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说罢,他看向徐氏:“你也没说还有个什么皇子啊!那四皇子身边突然冒出个使暗器的高手,兄弟们折在那了,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上门来了!” 徐氏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怀疑,她从未听说四皇子什么有什么暗器高手。 而且原本的计划是四皇子英雄救美,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人,抢了他自己的风头? 难不成是公主的侍卫? “公主身边都有什么人,难道你们都不事先调查一番吗?” 听着她理直气壮的反问,带着青铜鬼面的男人怒极反笑:“徐夫人,你先前找我们的时候,可没有说公主身边还有高手?如今出了事情,我们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是先来质问上了,真当我们怒苍山好欺负的不成?” 徐氏这次来,一来是想问清楚任务为什么失败,二来则是想要回定金。 毕竟事情已经办砸了,她的那些银子总不能打水漂。 可见眼前这些人的架势,这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无奈之下,只能话锋一转:“我管不了那些,总之这件事你们若是擦不干净,尾款一分都别想拿到!” “徐夫人这话可就有些自私了,我们折了这么多人都没说什么,难道我们兄弟的命还不值这几个钱?” 徐氏气得脸色铁青:“那你们可要确保他们都死干净了,若是被抓到活得审问出来什么,到时候别说银子,大家的性命可就都难保了!” 此话一出,杀手首领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侧目与身边的副手对视一眼,低声道:“这点徐夫人放心,我们既然已经出手了,自然会把后事料理干净,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而另外一头,裴景行回府后脑海中一直回忆着昨天发生的细节。 他虽然有些怀疑苏鸢儿的说辞,但却也不认为对方会真的害自己。 那昨日那些杀手是哪里来的?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思绪翻滚间,裴景行心中越发不安。 不顾早已经暗沉的夜幕,叫小厮备马连夜赶往摄政王府。 而等他冲进书房时,裴玄褚正桌案前批阅着文书。 随着裴景行的出现,桌案上的动火微微晃动。 男人将刻着侯府徽记的密函缓缓折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了顿:“殿下如此莽撞,可是遇着大事了?” “皇叔不知,我与阿依娜公主上山拜佛,回来路上遇刺,那些人对公主……和我都是下了死手的。” 说罢,裴景行抓起案上茶盏一饮而尽:“若不是突然出现个神秘人解围,我们今日怕是回不来了,这事我看不简单,那些人死得干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不知皇叔可有什么思绪?” “既然是杀手,那四殿下可与杀手亮明身份?” 裴玄褚眉头一挑,面露狐疑。 提起这事裴景行就觉得尴尬,但也只能解释:“我自然是说了的,可……可那些人非但不信,还口出狂言!” 裴玄褚眼底微光随着烛火闪动:“不管真假刺杀皇子都是重罪,更何况依四殿下所言,他们的目标还有公主。” 虽然裴景行并没有说出拜托苏鸢儿做戏一事,但他何等敏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端倪。 阿依娜进京不过半月,除了苏清叙还有苏鸢儿,还真没跟其他人结过仇怨。 再联系苏清叙让他促成的那件事,他心中很快有了猜测。 只是不知道苏清叙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第96章 为何关心我? 他眼眸幽深,冷冷看向裴景行:“公主若出了什么意外,刚安定下来的边境也要受牵连。” 说话间,烛火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我要即刻入宫,与圣上禀明此事才好。” “这……” 裴景行想要出言阻止,但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 这事因他而起,他怕裴玄褚追查下去,会揭破他的谎言。 可偏偏裴玄褚看都不看他一眼,已经抬头望向门外:“小五,为本王更衣。” …… 更鼓惊破死寂的夜空,皇帝披着玄色锦袍,眉间凝结着不耐:“玄褚,何事非要扰朕清梦不可?” “陛下,四皇子与阿依娜公主白日遇刺,刺客目标明确,直取公主性命,臣怀疑此事有蹊跷,特来禀告陛下。” “刺客?”还是白日行刺,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敢行刺公主和皇子,我推测这些人恐与怒苍山有关。” 烛火猛地摇曳,映得皇帝骤然变色的脸忽明忽暗,他攥紧龙椅扶手:“当真是胆大包天,传四皇子即刻入宫!” 话音未落,又转向裴玄褚:“此事关乎朝堂安稳,朕命你不计代价查明真相,若有疏漏,提头来见!” “是!” 与此同时 徐氏在房内的烛火下捏着密信冷笑,信上 “任务失败,死无对证” 几个字刺得她牙根发痒。 坏消息是任务彻底失败,阿依娜竟然一点伤都没受。 好消息那些派出去的杀手无一幸免,应该是查不到她们身上了。 她默默摩挲着信纸,眼中闪过阴鸷:“既然已经找不到主使,那不如让苏清叙背这个锅!” 苏鸢儿闻言眼前猛地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 这样一来,她也算给四皇子有了个交代。 “毕竟四皇子现在也只是怀疑,只要没有证据,他就还是信你的。” 比起苏鸢儿,显然苏清叙想要杀他和公主的动机更容易说得通些。 更何况,只要苏清叙蓄意谋害皇子和公主传进当今圣上耳中,那小贱人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此刻徐氏的话像毒蛇般钻进耳朵,苏鸢儿觉得此计甚好,突然笑出声:“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晚间,憋闷几天的春雨倾泻而下,雨丝斜斜掠过窗棂。 裴玄褚将密探传来的字条在烛火上点燃,灰烬簌簌落在案头的地图上,上面用朱砂圈着怒苍山方圆百里的大小据点。 自从他开始暗中调查怒苍山的杀手组织,便愈发不太平。 毕竟裴玄褚行事刻意不加遮掩,怒苍山的头目被触怒。 此时桌子上那张悬赏令,就是他们的反击。 “杀摄政王者,赏金万两,再加一个条件。” 男人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其扔到桌边。 这悬赏令他不是第一次见了,想要杀他,怒苍山这伙人还排不上号。 想到这儿,他望了一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却依旧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皱起眉头,忍不住询问了身侧的小五:“让你们扔在侯府门前的东西也扔了?” “回主子,扔了。” 他点了点头:“出去守着,我要休息了。” “是!” 小五应声后,动作利落地退出房间,还不忘轻轻合上房门。 宁静的夜晚,偶尔有水滴滴落的声音,等到第三声更鼓响起的时,苏清叙一身夜行衣翻墙而入,不经意间衣袖处还沾染了些许水渍。 怒苍山的悬赏令近几日传得沸沸扬扬,她今天早上还在自家门前还捡到一张。 自从看到那张悬赏令,她便有些心神不宁。 说到底,裴玄褚调查怒苍山的事,跟她也有关。 要是真的为此惹了麻烦,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屋内灯火未熄,透过半开的窗扇,隐约间能看到床上那熟悉的身影。 见他无事,苏清叙悬了半日的心才稍稍放下。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男人睫毛轻颤,却固执地闭着眼。 隐约间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睡了?” 而对此,苏清叙却不知晓。 看着床上岿然不动的男人,她还有些意外。 这人怎么回事,明知道怒苍山那伙人近日恨不得将他剔骨抽筋,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还好来的是她,若是什么杀手,他这会恐怕要死好几次了。 不过来都来了,不如就帮他看看体内的毒怎么样了? 打定主意,苏清叙当即靠近了几分。 下一刻,躺在床上的男人只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覆在他腕间。 不知是不是屏息太久的缘故,此刻胸腔竟有些发疼。 “还是没能压下去。” 头顶,女子喃喃自语,微凉的指尖抚过上次帮他排毒时留下的疤:“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清叙叹息一声,转身欲取药的瞬间,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 察觉到不对劲,她的身体猛地紧绷,下意识就要转身反击。 可男人比她反应更快,大手一伸,将其猛地拉了过来。 猝不及防间,苏清叙猛然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中,撞得对方闷哼一声。 “大半夜私闯王府,” 男人的呼吸扫过耳畔:“是想谋杀本王,还是……” “别动!” 这家伙竟然在装睡? 苏清叙脸色一变,挣扎着要起身:“我来是想问你怒苍山的事。” “比起怒苍山……” 裴玄褚忽然收紧手臂,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发顶:“本王更想知道,你为何这般担心我?” 什么? 苏清叙惊愕抬眼,却正撞入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中。 一时间,早已经停歇的雨滴声,又再次变大,窗外有沉闷的雷声响动。 随着“轰隆”一声响在耳边,苏清叙这才惊觉两人姿势太过暧昧。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裴玄褚眸光一冷,将她拽进床榻,锦被顺势裹住两人:“有人来了,躲好。” 苏清叙眼神微冷,还以为是有杀手潜入,当即紧绷起身体,连呼吸都变得克制起来。 但奇怪的是那道人影却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只在窗边停留了片刻,便又匆匆离去。 苏清叙这才意识到那是裴玄褚身边的暗卫。 她恼羞成怒地推开身侧的人,美眸瞪大:“不是你的暗卫吗?有什么可躲的?” 被猛地推了一下,裴玄褚也不生气:“哦?我的暗卫怎么了,你就不怕被人看到?” 第97章 吃醋 苏清叙瞪了他一眼,丢开身上的被子:“看到又怎样?” “不会怎么样,只会以为你深夜潜入我府邸,还在我床上,是打了要做王妃的主意。” 苏清叙此时已经从床上下来,站在桌案前摆弄着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满嘴胡言!” 她抓起桌上的一个青瓷罐子,单独拿出来放在一旁,“刚刚看了你脉象,之前的药不要用了,这是新换的药方,若不是看在你毒素快控制不住,谁要管你死活。” 灯火照应着她的侧脸,动作间明暗交替。 裴玄褚却突然敛了笑意,眼底一片深沉:“你父亲向陛下请旨,要将你许配给太子的事你知不知道?” 苏清叙动作一顿,垂眸收起其它小罐子,声音淡得像淬了冰:“不过是痴心妄想,陛下应该不会同意的。” 她那天刚知晓此事的时候心中确实着急,可是不久后苏父空着双手回府,便突然想明白了。 且不提她刚跟裴景行退了婚,短时间再指给太子,会不会丢了皇家的面子? 如今阿依娜还在,哪怕为了安抚大漠,也绝对不会在公主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前,给太子赐婚! 所以皇帝一定不会答应苏父的请求。 裴玄褚语气似嘲非嘲:“你倒是想的明白。” “无需摄政王操心。” 她别过脸收拾药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倒是你,若再不好好服药,体内的毒是永远别想彻底解开了。” 男人挑眉:“苏大夫冤枉我,你怎知我没有好好服药?” “你若是好好服药,今日就不会是这个脉象!” 好吧他承认,前几日太忙,他确实有几次忘记了。 收拾好药瓶,她又忍不住想到怒苍山发出来的那些悬赏令,转过身来正视裴玄褚,神情严肃地嘱咐道:“因为你之前的毒,经脉受损还未全愈,最近千万不能动武,否则……” “否则如何?” 裴玄褚斜倚在软榻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苏清叙给他的青瓷药罐。 “你自己心里清楚!” 而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的姿态,苏清叙眉眼微沉,便有些不爽。 合着她累死累活地记挂着这个男人,人家却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这算什么?算她记性好? 想到这儿,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见状,裴玄褚低声道:“苏大夫也不至于这么无情吧?若不是为你调查怒苍山,如今我也不会被这么多人盯上,你说不管就不管了?” “我还以为王爷不怕死呢!” 苏清叙脚步一滞,阴阳怪气道。 “怕死是一回事,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半点回报又是另外一回事。” 男人缓缓坐直身子,那双漆黑的眸子欲言又止地紧盯着苏清叙,那副模样,活脱脱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哪来的死绿茶? 苏清叙暗骂一声,若是换做平常,还真不吃他这一套。 可偏偏如今,她有求于对方! “放心,我以后每晚来给你守夜,这件事结束前,一定保你平安无事,这样总行了吧!” “倒是让苏大夫费心了。” 裴玄褚轻笑了一声,忽然凑近:“不过本王好奇,你身边那个形迹可疑的护卫,究竟是哪家的高手?” 苏清叙垂眸铁了心不与他交代慕九的事,声音不疾不徐道:“江湖之大,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些拿钱办事的江湖侠客罢了。” 她的回答看似轻描淡写,却让裴玄褚十分不悦。 “既然是拿钱办事,怒苍山的悬赏令万两黄金还不够诱人?” 男人冷着脸,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怎么不见他也来分一杯羹呢?” 苏清叙后背一寒,顿时警铃大作。 她从来都知道裴玄褚是个心思深沉的狐狸,可万万没想到他城府竟然如此之深。 自己都被下了悬赏令了,还有心想钓慕九? “我怎么知道?” 见苏清叙装傻,裴玄褚表情更加难看。 “你最好还是知道些好。” 他冷哼一声,看着女子眼中隐含的戒备,到底还是松了口:“放心,既然没来,就说明他还是听你的话,我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王爷心善!” 闻言,苏清叙猛地吐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是她大意了,以为裴景行所有的心思都在阿依娜身上,没空再去关注慕九。 但却忘了,最大的危险从来都不是那个死渣男。 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看来必须得让慕九先藏一段时间了。 看苏清叙明显放松下来的样子,不知是在赌气,还是真的关心她安危,裴玄褚话锋一转:“以后不用再来了,省得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 苏清叙微愣,眸中闪过一丝幽光:“王爷是担心我,还是怕我连累你?” 她上前半步,丝毫不惧男人周身散发的寒意,“你帮我调查怒苍山都没怕惹火烧身,现在我要是躲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窗外的雨声稀疏,微风吹进屋内烛火突然剧烈晃动,映得两人对峙的身影在墙上交错。 裴玄褚喉结动了动,别过脸去不再看她:“随你。” 苏清叙也不反驳,像是故意气他般点了点头:“好!那就随我!看你今晚是没事了,我明日再来。” 话音落下,窗户被风 “吱呀” 吹开,裴玄褚望着女子翻窗离去的身影,屋内隐约间还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而案头上丢下的青瓷药罐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亮眼。 半晌过后,一道恭敬的身影立在窗外:“禀告主子,苏姑娘已经安全到侯府了,没有人跟着。” “知道了,自己去领罚吧。” “是!……啊?” 有一瞬间小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叫你放她进来?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裴玄褚表情阴沉,尤其是想起苏清叙维护那个杀手的模样,心中更是忍不住冒出几分火气。 而蓦然遭受无妄之灾的小五更懵了,主子放苏姑娘进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生气了? 不过主子的命令一向大过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一咬牙应声道:“属下失职,应当受罚!” 裴玄褚略显烦躁地捏了捏眉头,想到那个女人以后会常来,又还是改口道:“算了!下去吧!” 闻言,小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第六感告诉他,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是,属下告退。” 第98章 救人 暮春的柳絮飘洒在裴玄褚玄色外袍上,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只见对方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中的药瓶。 “这个是我新研发的,比上次那个效果还好,明日就换成吃这个!” 苏清叙还真是说到做到,自那日之后不仅是晚间守夜,几乎是日日都围着他打转。 说他天天在府中处理公务,不见太阳,不利于身体恢复,非要扯他出来逛。 “不是我说你,余毒未清你懂不懂啊!成天在屋子里皱着眉,人是需要休息的!” 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苏清叙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身体还重要,你这样就算不是毒发身亡,也要过劳猝死的!” 裴玄褚正欲开口辩驳,听见身后绸缎庄门前传来一声嗤笑。 转身看去,正是和裴景行站在一起的阿依娜公主。 苏清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显然也是一愣,随即一笑:“呦,还真是巧啊!” 阿依娜指尖拨弄着裴景行买给她的珍珠流苏,见到苏清叙眼波似淬了毒的匕首:“可不是巧嘛,上次见你还是与太子形影不离,这会儿又与摄政王出双入对的,苏姑娘这左右逢源的本事,还真是叫人羡慕。” 未等苏清叙开口,一旁的男人已经沉下了脸色:“不知公主对别人的闲事竟这般上心,若是真有空闲,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日后的和亲大礼?届时圣上也好将你和四皇子的婚礼办的风光些。”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苏清叙一愣,心中飞快闪过一丝奇怪的悸动。 阿依娜脸色一沉,正要发作,但裴景行已经抢先一步开口:“皇叔向来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和苏大小姐在一起……闲逛?” 苏清叙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裴玄褚:“殿下看错了吧?摄政王一向身份高贵,日理万机,又怎么会跟我这种身份的人闲逛?我们只是恰巧遇到了而已。” 裴玄褚薄唇轻抿,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确实最近身体有些熬不住,出来……” 说罢,瞄了一眼苏清叙:“出来散散心。” 可他刚才就远远看见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那副模样绝对不像是巧遇。 裴景行皱起眉头,还想问什么。 忽闻街角传来弓弦轻响,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清叙瞳孔骤缩,回身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那一支泛着幽蓝的冷箭已经离弦,穿透人群,直奔正抬头看过去的阿依娜眉心! “小心!” 裴玄褚的呵斥伴随着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他长臂挥出的瞬间,猛地将阿依娜推向裴景行。 一起朝着这个方向扑过来的还有苏清叙,男人旋身先一步挡在她面前。 最后箭头堪堪擦着他的肩胛而过,眨眼的功夫,裴玄褚肩上锦缎处便绽开了半朵血花。 烈日高悬,京都最热闹的大街上,糖画摊前孩童的嬉闹声、绸缎庄伙计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 这一箭射出来,惊扰了人群,围观百姓尖叫着四下奔逃。 苏清叙看着冷箭射出的方向,人头攒动一时之间想追都确定不了目标。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阿依娜经历死里逃生,看着裴玄褚手上的肩头,露出惊惶又感激的眼神。 “多谢摄政王相救……” “咳咳!” 下一秒,裴玄褚猛地弯下身咳了两声,再起身时嘴角已经沾染了血迹。 阿依娜被吓着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摄政王咳血了!” 原本想要随裴景行追过去的苏清叙听到阿依娜的呼声,回身看去,有一瞬的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去追射暗箭之人。 她上前看了一眼裴玄褚的伤势,语气有些急躁:“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动武!” “光说不能,你也没说后果啊。” 裴玄褚歪歪头,唇边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还笑得出来?” 苏清叙瞪他一眼,就要伸手掀开男人衣领。 见状,裴玄褚下意识瞥了一眼凑过来的人群,就要躲避。 但苏清叙却拽着不撒手:“不我看怎么知道那弩箭上是否有毒!” 阿依娜见两人拉扯,上前挥开苏清叙的手:“你懂什么,少在这里害人了!” 可苏清叙现在一心都系在裴玄褚身上,无心理会阿依娜。 见裴玄褚固执不肯叫他查看伤势,脸色一冷,强硬地拽过他的手腕。 半晌过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幸亏箭上没有毒! “喂!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不去叫御医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若是耽误了摄政王的伤情,本公主即刻下令处死你!” 从苏清叙手中抽回手腕,裴玄褚忍不住咳了几声,缓过一口气后才开口呵斥道:“聒噪!” 说罢,他抬手指了指箭矢射来的方向,然后又向上抬了抬:“带人先封了东西市,顺着这里开始查!” 苏清叙抬起头顺着裴玄褚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所茶楼的二楼。 此时不知是有风吹动,还是其他别的原因,临近街市的珠帘正微微摆动。 而见赶来的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了,苏清叙叹息一声。 这裴景行的人还真是蠢到家,自己主子都不见了,竟然还能这么淡定! “没听到吗?还不快去告知四殿下!放跑了人,你们担待得起?” 那侍卫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啊!是!” 阿依娜杏眼圆瞪,全然不顾裴玄褚的伤情,上前伸手便要推人,艳丽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苏清叙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呼来喝去的?本公主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 苏清叙猝不及防踉跄了半步,稳住身形后,眸中已然沾染了几分怒气:“滚远点!我现在没空理你!” 裴玄褚肩上的箭伤虽然无毒,但苏清叙很清楚,他为了挡箭推开自己的那一下带着内力,所以才会导致咳血。 周围的府兵基本都被裴景行调走了,这里也不安全,若是接取了悬赏令的杀手现在趁虚而入,只有她和阿依娜在,怕是应付不过来。 眼下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裴玄褚的暗卫都赶过来。 “你……你竟然敢跟本公主说滚?苏清叙,你活腻了是吧!” 第99章 恼怒 阿依娜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清叙根本无暇顾及,推着裴玄褚朝附近的酒楼走去。 被完全无视的阿依娜略显尴尬的站在原地,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有些心虚地跑了几步追上去。 她伸手想要搀扶裴玄褚,却被男人不经意的避开,苍白的脸上带着冷漠,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有苏姑娘在便足够了,不劳公主费心。” 他说得客气,但眉目间的嫌弃毫不掩饰。 而这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阿依娜心里。 她何时受过如此大的委屈,被裴玄褚的举动刺激到,脸面上挂不住瞬间红了眼眶,指尖微微发抖,却又倔强地昂起头。 “不过是感谢你刚才救我,谁……谁稀罕扶你?既然苏清叙是当下人的命,那还是她来好了!” 两人皆不再理会她,苏清叙更是一进门,便翻起了随身的药包。 片刻之后,这才拿出了一枚药丸小心翼翼地让其服下。 随着时间流逝,裴玄褚的呼吸逐渐平稳,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阿依娜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可不等她说什么,裴景行已经带着侍卫折返回来。 阿依娜像是找到了靠山突然来了精神,冲上去问道:“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裴景行面露尴尬:“那放箭之人极其狡猾,我带人将周遭都搜遍了,没有抓到。” 裴玄褚服过苏清叙的药,情况有所缓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缓声道:“那就加强戒备,城内戒严三日,仔细排查可疑人等。” 原本阿依娜正打算在此事上找回些面子,没想到裴景行竟然什么都没抓到。 “还皇子呢,连个放暗箭的鼠辈都抓不到,真是窝囊!” 阿依娜顿时轻蔑地甩了甩衣袖,身上的金铃饰品随着摆动也响起来。 闻言,裴景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虽然对阿依娜别有用心,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堂堂皇子还是要脸的。 不成想,他还未反驳呵斥,身旁便传来苏清叙的冷笑声。 “总好过有些人,不仅帮不上忙,还处处误事!” 她意有所指地瞥向阿依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包边缘,眼神中满是不耐。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才阿依娜百般挑衅,她虽然没理会,但并不代表她忘记了。 而根本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说话,裴景行一愣,反应过来,眼中出现一抹欣喜。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裴玄褚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很快,男人开口语气冰冷又带着怒意:“苏姑娘倒是喜欢仗义执言,不过这里不劳你费心了!” 苏清叙一愣,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 发什么疯? 但这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男人已经冷冷垂眸:“还请自便吧。” 好一个请自便! 苏清叙怒极反笑,扫了一眼旁边得意的阿依娜:“王爷说得极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去。 而看着她愤怒的背影,裴玄褚攥着轮椅把手,眼中闪过懊恼。 当街刺杀的事情过后,尽管裴景行按照裴玄褚交代,戒严三日,却还是毫无所获。 当日被阿依娜公主出言讽刺,裴景行自觉丢人,又察觉到这人如此来无影去无踪,恐是与裴玄褚追查的怒苍山有关。 为了面子,找几个替罪羊便打算草草了事。 另一边,阿依娜公主斜倚在府中鎏金软榻上,听着丫鬟回禀城中关于苏清叙与裴玄褚的风言风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随手将一锭银子赏给侍婢,眼中满是阴鸷:“就这么说!继续添柴加火,我要这谣言传得满城皆知才好。”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慕九翻墙而入时,苏清叙正在院中晾晒近日要用的草药。 月光洒在她素净的衣袍上,显现出一抹温柔的轮廓。 “你怎么来了?” 苏清叙察觉到动静,手中银针已暗暗握紧,看清是慕九后才松了口气。 慕九欲言又止,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压低声音道:“主子,我不想再保护那外邦公主了。” 苏清叙挑眉,将手中草药放下:“为何?” “她……她行事乖张,又没什么脑子,现在又整日在府中不出门,想必那些刺客也没什么机会,我就没必要在那守着吧?” 说话间,慕九眼神闪烁,语气也很是不耐烦。 “慕九,你当真要拿这种借口搪塞我?” 苏清叙上前一步,目光锐利:“自从冷箭事件后,你便有些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是因为那冷箭!” 慕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明知危险还四处招摇,我看她迟早没命!根本没有保护的必要,不如就叫苏鸢儿的人杀了她算了!” “以你的身手,这些想必都不放在眼里吧?” 苏清叙双臂抱胸:“若你再不说实话,我是不会答应的。” 慕九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那日的冷箭若不是裴玄褚在,我本可以拦住的!” 只因苏清叙有过交代,任何情况下都不许他出现在裴玄褚面前,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羽险些伤了对方。 如今苏清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绝对不会允许她出任何问题。 “我知道。” 但苏清叙却不以为意,那日的冷箭如果不是为了救裴玄褚,她完全可以躲开。 一想到那个男人,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烦躁。 好心当作驴肝肺,早知道就不管他了。 “是我的吩咐没错,那日你做的没错,我也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何必自责……” “主子,属下……属下只是以为比起公主,您现在处境也很危险,您就让我回来吧!” 苏清叙摇头,她近期和裴玄褚接触频繁,慕九跟在她身边才危险:“怎么,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按我说的做!下次若还敢擅自回来,你便换个主子吧!” 像是被苏清叙的话吓到,慕九咬咬牙,到底不敢再多言,应了一声是后,身影便消失在了院中。 第100章 上药 次日,苏清叙一大早便出了门。 上次因为太子和阿依娜的出现,她没来得及找到谢臣旭,这次特意打听清了对方的休沐日,准备再去看看。 只不过刚走了没一会儿,她脚步微滞,突然贴着墙根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打旋,她佯装整理发间歪斜的玉簪,余光瞥见墙头上一抹黑影如狸猫般轻盈掠过。 真是烦人呐! “跟了三条街了,还不打算现身吗?” 她冷笑一声,猛地旋身,手中银针泛着冷光。 黑影落地时带起一阵劲风,玄色劲装裹着若有若无的腥甜味道。 那人蒙着面,唯有一双眼睛如毒蛇般阴鸷的露在外面,手中软剑出鞘,划出森冷的弧光。 两人缠斗间,巷子中的青石板被内力震得四分五裂。 苏情绪迅速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堪堪抵住对方攻势,虎口被震得发麻。 跟之前的裴玄褚,还有小五不同。 对方招式狠辣,几回合下来,她裙摆处已被划出数道裂口,而手上也隐隐渗出血来。 是对方的剑气划过所致! 果然她还是太过轻敌了,有内力的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你是怒苍山的人?” 苏清叙叹息一声,而话音刚落,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激进的攻势。 看着男人的动作,她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猜对了,随即嘴角带笑故意道:“你们怒苍山的人就这点气量?叫人猜对了, 也不至于恼羞成怒?” “话多!” 男人怒骂一句,再度挥舞着长剑刺了过来。 蠢货! 苏清叙冷笑一声,故意装作害怕地退了几步。 在剑尖即将刺穿身体时,突然就地翻滚,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瓷瓶。 正当对方以为她无力招架,想要近身之时,她突然冷笑一声,将瓶中粉末扬出。 一时间,混合着草药清香的迷药在狭小的巷子中弥漫开来。 那黑影动作明显一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最终重重栽倒在地。 苏清叙起身拍了拍尘土后,才缓缓走向倒在地上的人:“看来怒苍山的消息也不那么灵通嘛。” 连她会用药都不知道,就敢派人来刺杀?业务水平有待提高啊! 裴玄褚闻讯赶来时,正看见苏清叙用绳索捆住昏迷的黑衣人。 听到动静,她侧头看了一眼男人,忍不住出言讥讽:“你的消息倒是快,我正要去找你呢!倒是省事了。” 裴玄褚一言不发,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 见她无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骂道,“苏清叙,你能不能长长脑子,我说没说过叫你不要插手?” “你当我想的!是他自己找上门,你喊我做什么!” 蓦然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苏清叙皱起眉头,也有些来气。 那天的事情,她还没有找这个男人算账,他倒是开始生气了? “你有时间喊我,不如看这人到底是不是怒苍山的。” 他眉头紧锁,看向那人腰间令牌,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是怒苍山的人没错。” 说罢,便吩咐侍卫将人押回王府,转身时从怀中掏出金疮药,语气却冷硬:“苏鸢儿既能买通怒苍山杀手,就能设下更致命的陷阱,你能不能不要再如此莽撞……” 受不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苏清叙冷冷打断:“我莽不莽撞,与你何干?” 留下一句话,她将染血的手攥在一起,转身欲走。 但却被裴玄褚猛地拉住手腕:“不管是苏鸢儿还是阿依娜,你都要多加提防,听到没有?” 这个男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之前也没见他这么关心自己! 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摄政王这是在关心我?又不是那天赶我走的时候了?” 这事她可没忘呢! 听着她的反问,裴玄褚一滞,良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倒是记仇!人我带去地牢关押审问,刚才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进去些?” 尽管还有些生他那天的气,不过苏清叙也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关心和担忧:“知道了!” 空巷院墙内的海棠树有树枝伸出来,凋谢的花瓣时不时的飘落下来,擦过男人的肩,最后缓缓落在脚边。 望着这一幕,苏清叙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袖口丝线绣的祥云花纹:“我正想问你,阿依娜公主已经来了有些时日了,圣上怎么还未召见宴请?” 只要圣上不见阿依娜,婚事就迟迟定不下。 那她不知还要等多久? 裴玄褚闻声抬头,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礼部的礼乐文书已经赶的差不多了,待确定吉时,自会派人通传。” 言毕,他微微扯动唇角:“怎么?这是等不及了?” 不得不承认,慕九几次说想要回来,苏清叙也被催的心烦。 只要阿依娜的婚事定下,就能暂时牵制住徐氏母女。 她也能腾出手来,好好处理一下苏父这个麻烦。 “是啊,最近事情太多,还真是有点累。” 或许是刚刚动过手,此刻的她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疲惫。 裴玄褚怔了一下,而后再次拽过她的手。 这次苏清叙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任由他抚平自己的手掌。 男人缓缓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处,神情异常专注和认真,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带着灼烧感的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 半晌后涂好了药,男人语气也平和了许多:“前几日礼部呈上的文书我看了,要改动的不多,宫里已经在为宴席做准备,也就这几日了吧,定下来日子我会通知你。” 他边说着,把还剩下半瓶的药膏塞到了苏清叙手中:“回去记得涂。” 苏清叙下意识握紧微凉的瓶身,惊讶道:“王爷的记性不好啊,我自己就是……” “知道苏大夫你厉害,让你省省心还不好?” 而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模样,裴玄褚冷哼一声,片刻生硬道:“用不用随你。” 她把药瓶抛在半空又接住,点了点头算是领了这份人情:“那就多谢好意了!” 眼瞧她说完就要走,而那方向明显不是安定侯府。 裴玄褚脸色微沉,正欲开口,巷子外再度传来脚步声:“主子,宫里来信,要您即刻觐见。” 第101章 猜忌 听到这道声音,不远处还没有走出巷子的苏清叙脚步蓦然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而察觉到她的动作,裴玄褚眸光微闪,看向了暗卫:“走吧,去看看!” 等裴玄褚赶到御书房时,里面的灯火已经亮起,在窗棂上投下皇帝批阅奏章的剪影, 听到声音,皇帝批奏折的笔尖顿了顿,料到是他头也不抬便开门见山:“朕听闻,你最近与安定侯的那个大女儿走的很近啊?” “回陛下,倒是见过几面。” 皇帝这才抬头,直起身子揉了揉肩膀:“哦?只是见过几面?不是说公主遇刺的时候你们两人正好也在吗?” 裴玄褚心头微动,恭敬行礼道:“不过是偶遇,询问了四皇子与苏鸢儿的事情,想必是安定侯心急,叫她来打探的。” 三言两语间他不动声色的把关注点转接到了苏父的身上。 而一想到之前苏父急着催婚的样子,皇帝皱起眉头,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叹息一声,缓缓搁下狼毫,袖中露出半截明黄卷轴,似是刚拟好的诏书。 “无风不起浪,朕还听说现在坊间关于苏清叙和你的流言可不少,怎么说你也是摄政王,人言可畏啊!玄褚,你我兄弟情深,朕自然信你,只是有些话传多了,难免......” 话音未落,意味深长的停顿在空气中蔓延。 闻言,裴玄褚依旧没什么表情,微微低下头:“臣弟与她确实清白没有私情,坊间传的传闻我也有所了解,有心人为之,无稽之谈,臣弟已经在追查了。” 皇帝疑心重,他不是第一日才知道。 本来他并没有想把自己与苏清叙的关系摆在明面上,可偏偏这段时间事发突然。 尤其是苏父突然的求婚,让他更是猝不及防。 那个女人答应好了为他解毒,如今还没有解决,怎么能轻易嫁人? 他薄唇紧抿,强压着心中莫名的悸动,在皇帝复杂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见状,皇帝起身踱步,玄靴踏过青砖发出沉重声响:“既是如此,知你有分寸朕便放心了。” 他嘴上虽是如此说,但心中的猜疑并没有消减。 “苏清叙……”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冷漠。 既然安定侯这么急于将这两个女儿嫁出去,那自己不如称了他的心意,给这个苏清叙指一门婚事,赶紧嫁出去,以免再生事端。 侯府之中,雕花木门刚推开,一阵香风裹挟着尖锐质问而来。 苏鸢儿攥着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姐姐好大的威风,当着全京城贵女的面与摄政王眉来眼去,就不怕污了苏家的名声?” 这女人还真是不错过任何一个打压她的机会。 苏清叙慢条斯理地把裴玄褚给她的药瓶放进柜中,不咸不淡开口回道:“四皇子府的喜帖迟迟不下,妹妹倒先学会当家主母的做派了?可惜你做妾的,这手段怕是用不上了。” 说罢,她忽然坏心眼地凑近,温热气息扫过苏鸢儿耳际,“听说你前日总是往四皇子府上跑,结果四皇子忙着哄公主,多次把你拒之门外?是真的不是啊?” 没想到她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嘲讽自己,苏鸢儿脸色骤变:“你……你不过是占着嫡女名分的废物,竟然如此说我,我今日就给你个教训!” 话音落下,她突然扬手要扇下去,腕间玉镯撞出清脆声响。 可下一刻,寒光突然一闪而过。 苏鸢儿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下意识张开手。 只见掌心赫然被一枚柳叶划伤,伤口处慢慢形成殷红血珠顺着手掌的弧度向下滑。 她慌乱地踉跄后退,不经意间撞翻了一旁的青瓷瓶。 碎片飞溅间,抬眼望见苏清叙正倚在桌边,而看过来眼神冷得渗人。 “妹妹这双手,还是留着以后伺候四皇子吧。” 女子起身时裙裾轻扬,不动声色地将银簪收入袖中:“毕竟在皇子府,没点真本事,可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苏鸢儿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指向她,刚刚受了惊吓,她此时发髻歪斜,钗环凌乱,哪还有半分娇柔贵女的模样:“你……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术!这是那里来的暗器……” 她声音发颤,眼底满是惊恐。 苏清叙垂眸望着她,慢条斯理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妹妹怕是白日里梦魇了,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暗器?莫不是想嫁入四皇子府想疯了,连神志都不清醒了?” 她声音轻柔,但眸底的暗光却转瞬即逝。 刚才她并没有来得及出手,而那道寒光凌厉精准,能将柳叶用出如此效果的。 除了慕九,侯府内应该再无其他人。 “你胡说,我明明......” 苏鸢儿声嘶力竭地尖叫了一声,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她捂着受伤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来,眼中闪过怨毒:“好,好得很!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父亲,让他看看你这副蛇蝎心肠的模样!” 说罢,她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被狠狠摔上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待苏鸢儿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苏清叙终于松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轻声道:“出来吧。” 只不过夜风穿堂而过,却无人应答。 察觉到不对,她猛地站起身,脸色沉了下来。 没人回答……难道不是慕九? 而另外一边,苏鸢儿拽着徐氏冲进书房时,发间的赤金步摇还在剧烈晃动。 徐氏刚跪到苏父身前,便用丝帕捂着脸哭起来:“老爷可要为鸢儿做主啊!嫡姐竟对亲妹妹下这般狠手……” 随后而来的苏清叙刚巧把这话听入耳中:“母亲说的哪里话?” 她进门后先是俯身对苏父行了个礼,才继续道:“我真是好生冤枉,不过是在自己房里待着,好端端就被妹妹闯进来泼脏水不说,转身又跑来父亲这里污蔑我是何道理?” 苏鸢儿猛地挽起染血的袖口,露出手上两寸大的伤口:“父亲请看,这柳叶分明是她袖中发出来,击伤我的!” 第102章 家法 而看着她手上几乎已经凝固的血迹,苏父一愣,有些无语。 刚刚看徐氏和苏鸢儿冲进来时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多重的伤…… “碰瓷也不是这么个碰法吧。” 苏清叙冷笑一声:“妹妹来我房里出言不逊,而后又想动手打人,谁知不小心撞倒了瓷瓶划伤了自己,反倒栽赃给我?” “还什么柳叶?暗器的,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莫不是妹妹近日话本子看多了? ” 而她越说徐氏的脸色便越阴沉,她刚刚听闻苏鸢儿受了伤,也是头脑一热,自以为抓住了苏清叙的把柄,便冲了过来。 现在细想之下,是苏鸢儿上门先找的事,真的理论起来反倒是她们理亏。 苏鸢儿不甘心,还欲开口辩驳,却被徐氏按住了肩膀。 只见她泪眼婆娑望向苏父,装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鸢儿,快给你姐姐赔个不是……” 又是这一招! “慢着!” 苏清叙眼神一冷,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徐氏母女就像是两个苍蝇一样,时不时就要过来骚扰她一番。 今天要不给她们个教训,还真当她的院子是公共场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来告状的也是你,说没事的又是你,怎么什么话都被你们母女两个占了?今日这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传出去还叫人以为是我这个做嫡姐的刻薄妹妹!” 她直直盯着苏父渐渐阴沉的脸,一字一顿:“后宅的事,以前得过且过的,就都算了,但今日女儿定要分出个对错来!” “你!” 没有想到苏清叙会突然会抓着这件事不放,苏父的表情阴沉。 他看看苏鸢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望望苏清叙冷若冰霜的脸,喉结动了动,声音里满是无奈:“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般难堪?而且鸢儿受伤也是事实……” “事实?” 苏清叙突然轻笑出声,脸上带着几分讽刺:“手上的伤不假,可是她究竟是为何受伤您怎么闭口不提?” “够了!” 可苏父哪里听得进去,尤其是看着苏清叙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他更是心气不顺:“纵使如此,你身为嫡姐,也该大度些!” “大度!” 苏清叙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劝人大度,若是真轮到了自己……” 顿了一下,她挑眉看向苏父:“我怎么没见父亲大度过啊?” 这句话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 苏父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砚台都晃了晃:“苏清叙,你放肆!” 这个意思是不打算管咯? 这个老东西还真是偏心偏到了骨子里去。 苏清叙眼中冷意一闪,也不打算给他留什么脸面了:“父亲可知,近日四皇子府传出消息,说是对妹妹的婚事愈发寡淡?” “妹妹如今被父亲养成这个样子,想来四皇子移情别恋也不无道理!” 徐氏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攥紧了苏鸢儿的手。 苏鸢儿更是尖叫起来:“你胡说!四殿下对我……” “对你?对你如何?” 她语气轻蔑,揭开了苏鸢儿的窘迫:“我倒是知道就在昨日,四皇子刚刚为公主不惜重金买下了城郊的马场相送,而妹妹昨日却连四皇子的府门都没进去。” 说罢,她又转身看向苏父:“真不知道妹妹如此刁蛮性子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会不会加快四皇子对妹妹的厌倦。” 话已至此,她语气中的威胁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苏鸢儿心有不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我倒要看看这府上谁活腻了!敢传我的闲话!” 此话一出,徐氏猛地皱起眉头,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果不其然,随着苏鸢儿的话音落下,苏父的神情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察觉到他不对劲,徐氏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侯爷,鸢儿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跟姐姐起了冲突而已,以后嫁到四皇子府上,自然会小心谨慎,大小姐这番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夸大其词了?” 说着,她轻咬下唇,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看得苏父板着的表情一松。 “那这事暂时……” 见状,苏清叙可算知道苏鸢儿装可怜的本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看看这徐氏,这不是活脱脱的模板吗? “笑话!” 她唇角一扯,声音像是淬了冰:“无论是选妃还是选妾,皇家最看重的从来都是贤德,若是父亲执意放纵,日后四皇子真的退了亲事,可不要怪我没有劝说父亲。” 而听着她这句话,苏父眉头一皱,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转变,徐氏气急败坏,此刻也维持不住那副可怜的模样:“你……你这是威胁!你不说谁会将这件事传出去?” “哦?” 苏清叙似笑非笑道:“那您是承认,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了?” “我……” “行了!” 苏父被两个人吵得烦了,猛地出声打断。 徐氏身体一颤,赶忙转过身,正欲开口,但苏父已经背过身去:“鸢儿无视长幼尊卑,诬陷长姐,去祠堂,罚跪三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 “父亲,分明是她在诬陷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拉下去!” 而听着她的哭喊,苏父表情更加难看。 他疼爱苏鸢儿多年,又何尝不想网开一面。 可偏偏苏清叙拿捏住了他最在乎的一点。 要是再这么没有分寸,一旦失了四皇子的心,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苏父虽然一向以利益为重,可对苏鸢儿,却到底还存着几分真心,直到此刻,也在为她打算。 只不过苏鸢儿却并不明白这一点! 看着苏父冷漠的背影,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早就知道苏父最重视的就是家族颜面和自身利益,可真到了毫不犹豫被放弃的这一刻,她心中还是涌起了十足的愤怒。 说什么自己是他最宠爱的女儿,都是笑话! 第103章 不听话的慕九 目送苏鸢儿被带进祠堂,苏清叙心中却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他深深地看了苏父一眼,轻笑了一声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漆黑的夜幕下,门上铜环的轻扣声格外清晰。 苏清叙刚一踏进门,案头的烛火便突然诡异地晃了晃。 她还未转身,一道黑影已从梁间疾落,玄色劲装裹挟着夜色的寒气。 “你是不是那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她眉头一皱,随手一甩,丢下藏起的那枚沾着血的柳叶。 身后男人死死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到柳叶时,喉结动了动:“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只是想护我?” 苏清叙猛地转身,烛火将她眼底的冷意映得更盛:“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我叫你的时候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慕九迟疑了片刻,这才道:“上次主子说过,我擅自回来便……便不再是我主子了,所以我才……” 所以就装死怎么都不肯出来? 苏清叙差点被气笑:“好,这件事我先不与你计较,为什么对苏鸢儿动手?” “我只是怕她伤了主子,所以……” 虽然苏鸢儿蛮不讲理,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她怎么会把那一巴掌放在眼里? 即便慕九不出手,她也有得是招数应付。 “慕九,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更何况,当时叫他也不吭声,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瞒过自己? 迎着她冷漠的瞪视,慕九猛地后退半步,后腰险些撞上身后的檀木书架。 回过神来,攥着袖中的手青筋暴起:“苏鸢儿居心叵测,属下……” “够了,我要听实话!” 但苏清叙只是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将其打断。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 可慕九始终抿紧薄唇,不发一言。 一时间,气氛凝滞得近乎凝固。 苏清叙望着固执低头的男人,满心无奈。 一开始她只是见对方身手不凡,再加上一心牵挂母亲,应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才起了将他收在麾下的心思。 可哪里料到这家伙竟然这么不听话? 现在她甚至都有点理解裴玄褚的担心了…… 把慕九留在身边真的是一个好选择吗?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开口问道:“既然怕我发现是你,又为何现在跑过来?” “今晚过来是有事要与主子禀报……” 慕九抿抿唇,小声道。 他想着自己是有事禀报,就不算自私回来,所以苏清叙应该不会怪罪…… 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苏清叙也是一阵无语:“说吧,究竟是何事?” 慕九终于抬起头,眼中带着郑重:“我近日贴身保护阿依娜,无意中听到她与人密谋,她想借刀杀人,故意挑唆主子与苏鸢儿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她脑子不太好用,心思倒是歹毒的很。” 苏清叙挑挑眉,手上的玉镯无意间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以为这般算计,便能得逞?” 思索片刻,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既然如此,我偏不如她意,那就想个法子,给她添些堵好了!” 第二日清晨,晨光透过窗棂洒进侯府书房。 苏清叙一身素色衣衫,神色从容地站在苏父面前。 而苏父一看到,眉头便忍不住紧皱:“昨日已经顺了你的意,让鸢儿跪祠堂,今日又来找我,所为何事?” 别说苏父不想见她! 要不是有事需要对方帮忙,苏清叙又何尝想见到这个老渣男? “父亲,如今四皇子对阿依娜公主颇为上心,只怕日后妹妹入了四皇子府中也难得宠爱。” 话落,她目光坚定:“女儿想着,帮鸢儿在四皇子面前固宠。若是能先公主一步入府,一来可保苏家颜面,二来也能打压一下公主的气焰,日后不仅妹妹在府中好过,也能与四皇子的关系更近些。” “你当真要帮鸢儿固宠?” 苏父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震惊与警惕:“你与她素来水火不容,昨日还叫比我罚她,怎会突然……” 当然是为了给苏鸢儿添堵咯! 苏清叙冷笑一声,再抬头时,面上已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我与鸢儿虽然不和,但却还是要为侯府考虑。”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扑打窗棂,苏父紧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你会这般好心?” 说到演戏,苏清叙可是一把好手。 毕竟前世风里来火里去的,要是没有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恐怕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刻,她满脸忧虑,郑重道:“也不是什么好心,毕竟我也是侯府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女儿还是懂的,我与鸢儿再闹,那也是一家人,可公主不一样!若是真的叫她与四皇子结秦晋之好,到时候再将苏家踢出去,那才是为他人做嫁衣,父亲你说呢?” 而这话的确正中苏父的死穴! 如今皇帝对于苏清叙跟太子的婚事含糊其辞,四皇子是目前苏家唯一能仰仗的人了。 要是连这个机会都把握不住,那他偌大的安定侯府还谈什么未来? 似乎还觉得不够,苏清叙上前半步,刻意压低声音道:“而且父亲可知道,皇上有意给阿依娜公主与四皇子赐婚!” “什么?!” 苏父惊得站起身,身后的太师椅发出刺耳的声响:“这等机密,你如何……” “父亲之前不是问我为何与摄政王接触频繁?我最近与摄政王走的近,不过是想从他那里打探些宫里的消息。” “你这消息可靠吗?” 据他所知,摄政王裴玄褚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揣测圣意的事,他怎会轻易与苏清叙说? 苏清叙摇了摇头:“父亲还不明白吗?消息可靠不可靠不重要,重要的是四皇子若娶了阿依娜公主,侯府在四皇子眼中便不再重要。唯有让鸢儿在四皇子心中站稳脚跟,我们才能握住四皇子这杆旗。” 心思被看穿,苏父急忙尴尬遮掩道:“当朝太子还在,休得胡言!” 老家伙还挺能演的! 她心中不屑,但嘴上还是道:“父亲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女儿也明白为臣不易,不管日后是辅佐太子还是四皇子,父亲都是在为侯府的未来做打算。” 第104章 生米煮成熟饭 “难得啊!你终于是懂事了!” 苏父听得连连点头,半晌这才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神色淡然轻叹了口气:“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鸢儿做不得四皇子正妃,即便固宠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妾室,于苏家大业并无多大助益。” 他只是把苏鸢儿看成了一种投资。 四皇子能不能赢过太子尚未可知,但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若之后四皇子真的继承大统,那他便也能跟着沾光。 而看着苏父精明的模样,苏清叙忍不住冷笑。 昨天还一副慈父的姿态,如今一提到自身利益,就又换了副嘴脸。 这老家伙做人还真是现实! “我对阿依娜公主的性格有所了解,生性善妒行事又行事跋扈,若她先一步入了四皇子府,怎会容忍新婚不久四皇子纳妾,定然会想法设法的叫四皇子退了与鸢儿婚事。” “到时鸢儿怕是连四皇子的面都见不着,更别提成亲了!” 闻言,苏父依旧不吭声。 而苏清叙也不着急,沉默了半晌后,再次试探:“父亲若是有别的打算女儿也不便插手,只是宫中的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望父亲早做定夺。” “鸢儿的事,我还要和你母亲再商议商议……” 苏父皱起眉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清叙微微一笑,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提到徐氏:“母亲是鸢儿生母,自然要与她商量,只是父亲莫要忘了,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最后几个字像是一个警钟,苏父身体紧绷,将茶盏重重一放:“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是!那我就不打扰了。” 见苏父如此反应,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苏清叙满意地笑着福了福身,退出书房。 而看着她的背影,苏父眉头轻蹙,唤来管家:“去请夫人来书房一趟。” 不多时,徐氏款步而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侯爷找妾身所为何事?” 苏父示意她坐下,将方才与苏清叙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沉声道:“你怎么看?” 徐氏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眸光闪动虽然不知苏清叙为何会突然转性? 但若是能尽快嫁给四皇子,确实对苏鸢儿大有益处。 “老爷,妾身觉得大小姐说得虽有道理,阿依娜公主一事的确棘手,若能让鸢儿先一步得四皇子青睐自然是好。” 她抬眼看向苏父,神情犹豫:“只是这法子,妾室一时之间想不出,还需侯爷定夺。” 闻言,苏父微微一愣,心里觉得荒唐。 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一个大男人,怎会想什么固宠的法子? 而似乎看出他的不耐,徐氏指尖捏着帕子,低声道:“老爷,依妾身看,不如入宫请旨,求皇上尽快定下日子,也好让鸢儿名正言顺地嫁入四皇子府。” 苏父眉头拧成 “川” 字,上次他在宫中吃瘪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这次再去一次,岂不是自找没脸? 他烦躁地挥手:“荒唐,皇上有意将公主许配给四皇子,此时请旨,不是触皇上霉头吗?” 徐氏咬了咬唇,片刻后,眼中浮现出决绝之色:“既然如此,那就釜底抽薪,让鸢儿先怀上孩子。生米煮成熟饭,四皇子即便不愿,也不得马上和鸢儿成婚!” 苏父脸色骤变,眼底满是震惊与犹豫,“这……传出去岂不是丢了苏家的脸面!” 脸面? 那不是早在之前的宫宴中就丢尽了吗? 如今只是再来一次罢了…… “老爷!这也是无奈之举。” 徐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要此事能成,鸢儿在四皇子府的地位也不止是妾室了!” 有了孩子,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个侧妃。 苏父原本就在犹豫,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如此手段,怕是要遭人诟病……可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你去劝劝鸢儿,让她……务必想通些。” 深夜,苏鸢儿的厢房内,烛火昏黄。 她跪了两日祠堂,此时人半靠在榻上,脸色发黄。 徐氏拉着女儿的手,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鸢儿,我方才与你说的你听进去没有?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错过了,这辈子就与皇家无缘了!” 苏鸢儿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眶通红:“之前我已经颜面扫地过一次,再用这种下作手段,即便进了四皇子府,也只会被人看不起,我以后还怎么在府中立足?” 自从上次她和四皇子的事情被当众揭穿后,名声简直一落千丈。 从前对她万般讨好的贵女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离得她远远的。 平时,跟四皇子私下里暧昧亲密一番也就罢了。 若是没有成婚就怀上孩子,她都不敢想,那些人该怎么看她? “傻孩子!” 徐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世人只看结果,谁会在意过程?此事若成,你的孩子就是四皇子的长子,你就是四皇子长子的生母,日后母凭子贵,侧妃也做得!到时候那些闲言碎语还算得了什么?” 被徐氏这么一说,苏鸢儿明显有所心动。 她浑身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沉默良久,终于咬牙道:“好,我答应。我会找机会给四皇子下迷药……只是母亲,若此事败露,女儿……” 她实在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 “放心,一切有母亲在。” 徐氏将她搂入怀中,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母亲一定会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叫你顺利嫁进四皇子府!” 似乎被苏清叙的警告吓到,徐氏一刻也不愿意等。 与苏鸢儿商量了一番之后,便送她出了侯府。 暮春的日头斜照在四皇子府的大门上,苏鸢儿下了马车,默默地打量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府邸。 这四皇子府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但若是这次能成功,那未来,她就会是这里的女主人。 思及此,她微微侧头,给了身旁双儿一个眼神。 见状,双儿赶忙上前恭敬道:“麻烦通传一声,安定侯府的二小姐求见四皇子。”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愣,犹豫了片刻后道:“啊!是苏二小姐啊,实在不好意思苏姑娘,我们殿下现在不在府中。” 又是不在! 苏鸢儿心中恼怒,忍着没有发作:“那麻烦问一下,殿下何时能回府?” 第105章 态度大变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愣,犹豫了片刻后道:“啊!是苏二小姐啊,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殿下现在不在府中。” 又是不在! 苏鸢儿心中恼怒,忍着没有发作:“那麻烦问一下,殿下何时能回府?”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苏鸢儿指尖用力,恨不能掐出血痕:“莫不是四殿下怕见我,躲在内院不敢出来?” “怎么会?” 侍卫的脸色一僵,只能随口扯了个谎:“我们殿下一早就离府出门办事了,可能需要三四日,但具体什么时间回来,属下实在不能打包票。” 话音未落,苏鸢儿眼睛一瞪:“三日?我竟不知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离开这么久。” 她的表情凌厉,声音穿透门缝:“今日就是在这等到天黑,我也要等到殿下回来!” 侍卫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侯府的二小姐竟连脸面都不要了,一时间慌了神。 “这……” 苏鸢儿料定了他在扯谎,深吸一口气,故作温婉道:“我也不是想跟你们为难,只是实在有要事想要见殿下,这位小哥,你也不用管我, 我们不进府,就在门口等着。” 她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侍卫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再赶她离开,只能无奈点了点头,合上府门后找了个小厮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从后门走,抄小路去城南别院,告诉殿下苏鸢儿堵在正门了!” 小厮点头如捣蒜,赶忙贴着墙根往后门走去。 殊不知,苏鸢儿此刻正站在门外,慢条斯理地在指尖上来回缠绕着手帕。 忽然听得暗巷里传来急促脚步声,她冷笑一声:“去!” 接到命令,双儿用力点点头,身体堵在后门,那小厮刚一露头就被逮到。 “我记得你,不是殿下的贴身的小厮嘛?” 苏鸢儿挑挑眉头,不急不缓道:“怎么?不跟在殿下身边,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被她犀利的眼神盯着,小厮尴尬地笑了笑:“回二小姐的话,奴才哪里也不去,只是出来放放风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 苏鸢儿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又接着道:“正好双儿陪着我也无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带她一起放放风啊?” 几日不见,苏鸢儿好像跟从前截然不同了。 此刻面无表情看过来的模样,愣是让小厮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原本拒绝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当然,既是二小姐的要求,奴才当然愿意!” 晚间,最后的一缕斜阳被夜幕遮盖,毫不知情的裴景行骑马而归。 但还没等他从马上下来,眼角的余光却已经捕捉到了一道俏丽的身影。 只见府门外,苏鸢儿斜倚轿身,鹅黄色裙裾正随着微风轻摆。 她怎么来了? 裴景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自从上次苏鸢儿搞砸了绑架公主一事,他便有意没有再见对方。 没想到她今日居然追到府上来了。 而刚一看到他,苏鸢儿一改之前阴郁的模样:“殿下可算回来了,鸢儿等得腿都麻了,父亲前日得了把西域的胡琴,说是要办场雅集。我想着府里下人毛手毛脚,万一送丢了请柬,岂不是扫了殿下的兴致?” 雅集? 这又是在搞哪一出? 裴景行接过请柬,随意扫了一眼,皱眉为难道:“鸢儿你如今怎么也这么不知进退?父皇最是忌惮皇子和朝臣厮混在一起,你……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吗?告诉伯父一声,我不方便,雅集我就不去了……” “殿下这话可就见外了。” 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苏鸢儿突然欺身上前。 出门前特意用上的浓郁熏香将裴景行团团围住,随即纤长手指缓缓上移擦过男人手背,留下若有若无的温度。 “咱们的事情陛下又不是不知,去侯府又不是别处,殿下怕什么?” 说罢,她忽然垂下眼睑,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阴影:“况且若不是为着和殿下的亲事,我父亲何苦巴巴办这宴席?旁人都道我侯府攀龙附凤,可陛下既然默许了这桩婚事,又怎会在意一场小小的雅集……” 她说话时,湿漉漉的眼眶微微发红,那副模样纯良又娇媚,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但偏偏裴景行不在此列。 男人掩去眸底的厌烦,猛地拉开距离:“圣意难测,我们还是不要见的太频繁的好,今日我也累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回去吧。” 话音落下,他看都没再看苏鸢儿一眼,大步进了府门。 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苏鸢儿攥着请柬的手微微泛白,表情更是逐渐冷了下去。 她不是傻子,裴景行的态度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许她皇后之位,如今转眼间,就又想疏远她? 简直做梦! 不管是这个男人的心,还是皇后之位,她都要! 苏鸢儿冷哼一声,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带着双儿回了侯府。 而还没有进门,便迎面撞见了一身白衣的苏清叙。 看着女子挺拔纤细的身影,苏鸢儿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从前的苏清叙性格懦弱,出现在人前时,从来都是伏低做小的模样。 怎么配露出这副骄傲自信的姿态? “这不是姐姐吗?” 她的心气不顺,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已经先张开了:“出门连个丫头都不带,这是有多见不得人,难不成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姐姐这是去私会摄政王了?” 苏清叙猛地停住脚步,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就说了不能这么晚出门,因为早晚会见鬼! 这不,讨厌鬼就来了!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对方发凌乱的衣裙时,忽然轻笑出声:“妹妹这是从哪跌了跟头回来?莫不是去四皇子府碰了壁,连带着看旁人都不顺眼?” 而话音刚落,苏鸢儿已脸色骤变,垂着的手青筋暴起。 “你胡说什么?” 这还用她胡说吗? 苏清叙耸耸肩,颇为无辜道:“妹妹与其在这里撒泼,不如回去好好照照镜子,毕竟明日还要去四皇子府献殷勤,总不能顶着这副狼狈相,让殿下看了笑话。” 第106章 最后一博 而迎着她戏谑的眼神,苏鸢儿下意识低下头,这才看见了裙摆上污渍。 为了等裴景行回来,她今天在外站了整整一天。 刚换好的新裙子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灰尘。 贱人! 她泄愤似地用力一扯裙子,恨恨道:“苏清叙,我告诉你,我一定会顺利嫁给四皇子,没有人能挡我的路!” 但闻言,苏清叙眼尾却挑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对了,你方才问我去了何处?你猜的还真没错,我在酒楼里还真遇见了摄政王。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中,苏鸢儿指甲掐进掌心:“你少来框我,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信不信随你!” 此刻,侯府已经被夜色彻底笼罩,夜风袭来的瞬间,苏清叙抬手接住一朵飘落的花瓣,声音轻柔:“摄政王亲口告诉我,三日后迎接公主的宴会上,陛下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赐婚四皇子与公主。” 说着,她缓缓凑近:“我想妹妹守在四皇子府整日,怕是还不知这个好消息吧?” 苏鸢儿呼吸一颤,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突然想起白日里裴景行冷淡的神色。 慌乱间,猛地抬头:“苏清叙!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乱了阵脚?你不过就是想看我笑话,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说了信不信由你。” 苏清叙掸去裙上残花:“不过妹妹最好还是去打听打听,毕竟事情要是真发生了,那一切就都晚了。”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回廊尽头,只留下苏鸢儿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她的脸色一变,急忙朝着徐氏的院子赶去。 此刻正值晚膳,见她来得突然,神情也颇为奇怪,赵嬷嬷赶紧上前拦住了她:“小姐来了,夫人正在陪老爷用膳,不知小姐吃过没有,要不要加一副碗筷?” 听到苏父也在,苏鸢儿这才停下脚步,原本已经跨过门槛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隐约间,内室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听下人说,刚才鸢儿回来了,只不过并没有成功约出四皇子来,老爷没打听打听四皇子的动向?” 苏父沉默半晌,低声道:“如今公主和四皇子走的越来越近,你问过鸢儿没有,这桩婚事……还能不能成?若实在不成,不如趁来得及赶紧换门亲事算了……” 此话一出,苏鸢儿的指尖死死抠住门框。 换亲事? 如今她跟四皇子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京城中谁还会再要她? 更何况上天怜爱,这才让她重活一世。 要是登不上那个位置,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缓缓退出了大门。 第二日卯时,晨雾还未散尽,苏鸢儿已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映出她青白的脸色,却掩不住眼底的决绝:“帮我找个可靠的人,银子不是问题。” 说罢,她抬手把一张书信和画稿递给双儿:“书信递到公主府,记住别用咱们府里的人,按图上的样子买一块差不多的玉佩。” “是。” 接过苏鸢儿手上的东西的,双儿不敢多问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 次日巳时三刻,一艘画舫缓缓驶出朱雀桥。 苏鸢儿躲在岸边垂柳后,看着阿依娜登上那座早已经做了手脚的游船,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船上。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在湖心亭备了薄酒,就等您赴约了。” 船家的声音谄媚又恭敬。 阿依娜丝毫没有察觉异样,那张娇美的脸上尽是得意。 这个太子前些时日还对她爱答不理,或是听闻自己与四皇子的事,这时候才开始示好是不是晚了些? 她轻哼一声,刚一踏进船舱,一股奇异的香味顺着微风飘进鼻腔中。 “这是什么香味?我怎么从来没闻过?” 船家眼神闪避:“额……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用上的香料,怕……怕公主晕船的。” “太子倒是心细。”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太子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很快,花船便停在了湖心之中。 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太子登船,阿依娜面露不悦:“怎么叫本公主等这么久?我看这太子也没什么诚意!不如我们回去算了!” 闻言,船家眼珠一转,急忙上前道:“公主别急,太子政务繁忙恐怕是有事耽搁了,您不妨在这船上看看景色,这里还准备了公主喜爱的糕点和温酒,公主不妨尝尝看。” 看着他殷勤的模样,阿依娜的气这才消了几分:“也算用心,呈上来吧!” 这酒确实特别,带着一股桃花的香气,不知不自觉间她又多饮了两杯。 半晌过后,只听酒盏 “当啷” 坠地。 阿依娜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挣扎着扶住桌子,视线所及之处全都变成双重影子。 隐约间,侍婢的惊呼伴随着船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而她的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感觉到冰冷的湖水已漫过脚踝。 “来……来人……”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一袭黑衣破风而来。 慕九足尖轻点水面,揽住女人的纤腰时,她沾湿的裙裾正往下滴着湖水。 趁着木船还未完全沉入水底之时,他猛地一跃,带人上了岸。 只不过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阿依娜,他的表情却越发阴沉:“真是麻烦!” 几次遇险还是毫无防范,这不是蠢是什么? 想了想,慕九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绝对不能让她这么舒服得就回去了。 这次他定要给她长长记性。 破庙漏雨的屋檐下,阿依娜缓缓睁开眼,头痛的感觉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可很快,她就认清了事实。 粗粝的稻草扎得后背生疼,湿透的鞋子更是滴滴答答地淌水。 “莫瑶?” 她皱起眉头,叫了一声贴身的侍婢。 可此刻破庙中空无一人,除了她的声音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 阿依娜艰难地坐起身,缓了一会也渐渐猜到发生了什么。 回忆起在船上的过程,怒火瞬间染红眼眶,她发泄似地拽了一把身旁的稻草扔出去,:“大胆贼子,敢算计本公主,我要你们好看!” 第107章 成王败寇 次日金銮殿上,阿依娜把昨晚所遇之事讲了一遍,神情异常愤怒,“陛下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其他的事情我想也没必要再谈了!我今日便启程回去,叫我父皇与陛下商议吧!” 金銮殿内,檀香萦绕,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紧张气息。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眉头紧锁,手中握着那封所谓太子邀约阿依娜的信函,信纸边角已被捏得发皱。 他深知,此时牵扯着当朝与外邦微妙的关系,处理不好,恐边境再生战乱。 权衡之下,答应了阿依娜,命人宣太子上殿与其对峙。 随着内侍尖细的 “宣 ——” 声划破寂静,太子步伐沉稳踏入殿内。 “儿臣知晓此事后便一早等在殿外,不知公主说是我邀请你至湖心亭赴约可有证据?” “你自己看看吧!” 皇帝皱着眉头,将手中的信函交由太监传下去。 太子看着手上的信函,目光扫过那鲜红的东宫印玺,微微一怔。 上面的印章是他的没错,但是信上的内容却不是出自他手。 “这……父皇明鉴,信上的字迹并不是儿臣的!” 可阿依娜自然不信:“你当然可以找人代笔!既然印章没错,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太子闻言侧头看向她:“既然字迹不是我的,那印章当然也可以仿冒!” 可听着这话,她却更觉得好笑:“不知谁有这个胆子,敢仿冒东宫印玺。” 此刻在她眼中,太子说什么都是在辩解掩饰。 不过太子倒是神情坦然,毫无畏惧。 他朝着皇帝叩首道:“启禀父皇,公主口口声声说是儿臣约见她,可昨日自卯时起,儿臣便与摄政王在东宫偏殿核对明日国宴仪程,当时同在的光禄寺丞与侍卫皆可为儿臣作证!” 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语气,阿依娜气急反笑:“殿下只是传了信件,我在湖心岛也并未见到殿下。” 说罢,她的目光移至殿上:“昨夜邀约信函上的印玺千真万确,难道是我凭空捏造不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时之间朝堂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皇帝看着对峙的两人,眼神愈发阴沉。 “够了!此事存疑,朕一定会彻查清楚!”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目光如鹰隼般扫向外邦公主:“除了这信函,可还有其他信物能证明是太子所为?” 阿依娜神情坚定,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玉佩,声音已经不知不觉带上哽咽:“殿下叫小厮前来送信,信封里还留下这枚玉佩。” 玉佩表面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却让太子瞳孔猛地一缩。 他确实有一块玉佩一直随身携带,眼下这块与他的那块极为相似。 “荒谬!” 反应过来,太子冷笑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形制与公主手中的别无二致:“此玉乃母后所赠,自幼便贴身佩戴,从未离身。公主手中之物,定是伪造!” 两相对比下,阿依娜手上那枚玉佩色泽黯淡,纹理也更生硬几分。 见状,皇帝勃然大怒:“何人如此大胆?这简直是欺君罔上,传信之人是如何与你交接?可看清船家模样?” 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晕头转向,阿依娜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太子手上的玉佩,这才有所动摇:“我……我当时被迷晕,只记得他身形比较矮,很瘦……” 听着她结结巴巴的声音,皇帝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抹暗芒。 敢公然在这京城中谋杀公主,陷害太子,这幕后之人胆子倒是不小。 只不过这朝堂之上,大多数大臣如今不是站在太子这边就是站在四皇子那边。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传旨下去,这件事交由摄政王查办,务必揪出幕后黑手!” 裴玄褚的进度很快,根据公主所提供的信息,三日之后,就已经找了那名传话的船家。 只是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被溺毙在护城河底。尸体面色青紫,双手被反绑,脖颈处一道勒痕触目惊心。 看着尸体的惨状,小五蹲下身,指尖抚过船家紧握的拳头。 掰开后,一枚刻着侯府徽记的铜扣在掌心泛着冷光,显然是被灭口的。 另一边,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徐氏踩着满地月光冲进厢房时。苏鸢儿正坐在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涂着胭脂。 昏暗的铜镜里还映着她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你好大的胆子!” 徐氏脸色一冷,劈手夺过胭脂盒砸在地上:“说,现在外面传的公主险些遇害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可迎着母亲的怒视,苏鸢儿只是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瓷屑:“母亲不是最盼着那公主死吗?怎么倒来兴师问罪了?” “你!”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徐氏一愣。 而这时,苏鸢儿已经起身逼近。 她的红唇微张,吐出的字句却冷如寒冰:“难道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人想要攀附权贵?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父亲和你就没有功劳?” 徐氏被这话刺得后退半步,喉间泛起苦涩。 可看着苏鸢儿眼底跳动的疯狂,她又猛地清醒过来。 巴掌落下时带起破空声,重重掴在苏鸢儿脸上,鲜红指印瞬间浮现。 “住口!” 徐氏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颤抖的声音:“平日里我骄纵你就算了,如此抄家灭族的重罪,你怎么敢的?” “那又怎样?” 但苏鸢儿却依旧没有悔改之意:“父亲说得对,四皇子现在已经彻底疏远我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娶了阿依娜吧?” 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跟裴景行绑死。 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明苏父也知道这一点,但宁愿坐着说风凉话,也不愿意帮她。 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杀了她……说不定四皇子的心就会回来。” “别再说了!” 被她语气中的杀意给震慑,徐氏好半晌这才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你是想要侯府上下都陪你一起死吗?” “母亲这是什么话?自古权利之争都是成王败寇,我要是成了,那侯府不都跟我沾光吗?” 第108章 仿制玉佩 听着这话,徐氏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疯了,你已经彻底疯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咬咬牙,转头看向门外:“来人,给我看好二小姐,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去!” “这件事我会找人瞒住,但在这之前,你什么都不准再做。” 说罢,她转身便匆匆地离开。 门重重合上的刹那,苏鸢儿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指尖抚过隐隐作痛的脸颊,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夜晚三更,一道黑影从苏清叙后院的墙上越下。 此刻,苏清叙正借着烛火翻看密信。 听到动静,急忙将信纸折起塞进一旁的抽屉:“苏鸢儿的事可查实了?” “那船家确实收了苏鸢儿的银票。” 慕九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只是我去晚了一步,那人已经被灭口丢进护城河,但我在抛尸的位置附近找到了这个。” 随着油纸展开,一枚三寸银针泛着幽蓝,针尖凝结的血珠已化作墨色。 苏清叙指尖轻触银针,凤眸微眯:“淬了蛇毒,这手法……” 跟徐氏之前害她时倒是有点相似! 想到这儿,她眉头一皱:“单凭一枚毒针,应该证明不了苏鸢儿与船家之死有关?” 慕九喉结微动,犹豫片刻才道:“我在船上救人时,那船家早已经跳水逃走,说明他的雇主当时是没想杀他的,既然如此,他拿了钱应该第一时间离开京都,为何没有出城?反倒是拿了钱后突然被人暗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事后雇主发现公主还活着,才临时选择灭口的。” 苏鸢儿是狗急跳墙,从一开始就没给阿依娜留活路。 苏清叙不信她会第一时间料理得这么干净,帮苏鸢儿灭口的应该另有其人。 她微微抬头,声音低沉:“那个人很有可能是……” 另外一头的驿馆内,裴玄褚靠坐在轮椅上,凌厉的黑眸盯着眼前女子:“公主当真不知是谁救了你?若寻得此人,或能早些找到真凶。” 而阿依娜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在屋内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神情既嫌弃又厌恶:“我说过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摄政王难不成怀疑本公主在撒谎?” 她此时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而看着她排斥的表情,裴玄褚眉头紧蹙,倒也没有再纠缠。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依娜在这件事中,只是一个受害者。 只不过该有的盘问流程不能少! “送她回去,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让她再出来” 随着阿依娜离开,裴玄褚缓缓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看着尸体耳后那处不易察觉的针孔陷入沉思。 第二日的湖心亭格外热闹。 被官兵聚集在一起的商贩们乱哄哄的。 卖糖画的老汉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一直不放心的盯着面前的糖锅:“小人忙着做生意,真的什么都没瞧见什么。” 卖胭脂的妇人低着头声音发颤:“湖心亭那里距离岸边最远,没什么人,我们平时都不太过去那边的。” 而听着众人的回复,裴玄褚的眼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善后做的倒是干净!” 他冷哼一声,摆摆手:“不用问了,问不出来了。” 小五点头,并回复道:“按您的吩咐,仵作验尸后针孔处泛青黑色,确实是有毒的暗器所伤!” “叫这些人散了吧。去查安定侯夫人近日的银钱往来,还有去发现尸体的地方搜查能对上伤口的暗器,还有……玉佩的出处还没有下落吗?” 闻言,小五有些无奈:“几乎问遍了所有玉器店,没有人接。” 看来仿制玉佩的人倒是谨慎,或许从这里下手还有机会。 暮春的天气向来阴晴不定,刚才还是大太阳,一转眼便已经下起了小雨。 裴玄褚进门时,店内掌柜正擦拭着面前的瓷器。 瞥见他坐着轮椅,瞳孔微缩,很快迅速低下头去。 “听闻贵店制作玉器的功夫了得。” 裴玄褚面色冷厉,说着将一锭十两纹银拍在檀木柜台上:“不知宫中的玉佩是不是也仿得?当然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此话一出,满堂的伙计皆动作一顿,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这是哪里来的大聪明,竟然敢当众扬言要仿制宫里的东西。 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掌柜抬起头,面色如常地笑了笑:“客官说笑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糊弄糊弄爱美得闺阁小姐还成,宫里东西我们可做不了。” 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裴玄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衣匠人正低头修补着青花瓷瓶,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瓶口处反复摩挲。 可袖口却不经意间露出半截金线绣着的牡丹纹样,这可不像是他能穿的起得东西。 裴玄褚目光一凛,冲着小五使了个眼色:“别啊掌柜,就是喜欢这个款式,防一个带着玩的。” 掌柜还是摆手:“您是带着充面子了,我们可要掉脑袋的,这个啊……我们真做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见他怎么都不肯松口,裴玄褚微微眯起眼眸:“怎么?担心我付不起价钱?这么说吧,您要是能做出来,不仅是货款,我再加一倍赏金怎么样?” 一倍? 闻言,方才还“忙碌”的匠人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与裴玄褚对视的瞬间,他浑浊的眼睛飞快扫过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朝后门努了努嘴。 哼……上钩了! 裴玄褚轻笑一声,又跟掌柜掰扯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后门屋檐下。 匠人拿着裴玄褚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这雕工细致,不太好仿制,做起来要麻烦很多啊!” 裴玄褚直接开门见山:“你就告诉我究竟能不能做就行了,若是不行我再去问别家好了。” 匠人缩着肩膀瓮声瓮气:“能,能做!就是……价钱得翻倍,而且……能仿到什么程度不保准,事后也概不负责。” “只要大致看上去相似就可以。” 男人不动声色,掏出银子递给他:“这是定金,若是仿得像还有赏钱。” 第109章 线索 看到银子,匠人眼底都闪着光:“公子放心,定叫您满意!” 犹豫了一下,他又解释道:“只是这宫里得东西查得严,我要回去做,三日后公子来店里取就行。” 裴玄褚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还是对方只是贪财…… 不管是哪一种三日后看到东西便知道了。 “好,一言为定!” 送走了裴玄褚,匠人颠了颠手中的银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沿着暗巷走远。 与此同时,赵嬷嬷举着油纸伞冲进聚宝斋:“掌柜的,快把你们最会仿造的师傅叫出来!我家夫人有笔大生意找他……” “对不住您嘞!” 伙计赔着笑脸:“刘师傅今早接了单急活,连夜出城找合适得料子去了。” 闻言赵嬷嬷神情一慌,又怕被掌柜瞧出端倪,打草惊蛇,只好装模做样得借口道:“我们家夫人催的急,那我再去别家看看把……” 三日之后,裴玄褚并没有等到工匠的通知,反倒是收到了对方当晚便连夜出城的消息。 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王府前已经丢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正是那个刘师傅。 同时被丢下得还有那枚泛着幽蓝的毒针。 “此毒针与船家尸身针孔吻合,于护城河边找到,此人疑似伪造太子玉佩工匠,一同交予摄政王发落。” 当裴玄褚打开这张纸条时,被气得发笑。 上面的字迹再明显不过,他一眼便看出来了端倪:“没有署名,还神神秘秘的。” 那女人真以为这样他就猜不出来了是吧? 抬手将纸条缓缓凑近烛火点燃,裴玄褚低头看向了桌上的银针。 他的暗卫找了两天都没有下落的凶器,竟然是被苏清叙先发现了。 看她收的那个手下有点本事。 思绪翻滚间,裴玄褚眼神一暗。 不过能找到就是好,有了这枚带毒的暗器,至少能充分的证明船家死于暗杀,并不是意外。 “来人备马!” 带着这枚暗器,裴玄褚一刻都不耽搁地进宫。 太医院内,铜盆里的银针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崔院正的将银针从水中捞出,仔细观察上面的变化和颜色。 半晌后才终于转身,和裴玄褚低声道:“回禀摄政王,这毒毒性复杂,不单单是一种,而是混合了许多种剧毒。” 由此可见,出手之人非常谨慎,以求一击毙命,不惜大费周章的配置毒药。 说罢,崔院正凑近银针,闻了闻:“这里面有朱砂,砒霜,最为致命的是其中所混合的蛇毒。” 不管是谁被此暗器射中,活命的机会都是零。 “以老夫的经验,想要在人死之前配制出解药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玄褚皱了皱眉,人早就死了,还要解药做什么? “院正不妨说点有用的。” 崔院正有些尴尬摸了摸胡子,笑了笑:“这些毒物也不是随便混合便可以的,有些是相生相克,用不好反倒抵消了彼此的毒性,适得其反。” “所以……我猜测此人应该颇为熟悉药理,否则绝对不会调配出此种毒药。” “你是说,这毒调配起来也很麻烦?” 崔院正微微一笑:“何止如此,不禁难以调配耗时耗力,最大的缺点是,制作出的成品每次只够一只箭使用,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刁钻的毒药了。” 闻言,裴玄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了过来。 人还未到,便听见声音:“禀告……禀告摄政王,王府传来消息,那个工匠醒了!” 这对裴玄褚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劳烦崔院正了,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留下一句话,他转身离开。 崔院正身旁的太医看着他的背影,偷偷在嘴上嘟囔着:“嚣张什么,皇上还在呢,真当自己是王了!” “哎呦!” 话音刚落头上就传来阵痛:“师傅,你打我干什么?” 崔院正瞪着他:“教你的都忘了?别胡说八道,当心小命不保!” 刘师傅被人关在王府的柴房,裴玄褚赶到时,他早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他心虚地蜷缩在柴房的草堆之中。 随着木门吱呀被推开,外面的刺眼的光也照射进阴暗的房间。 裴玄褚缓缓靠近,隐约间看到他额角的位置上还凝固着干枯的血迹:“为什么要跑?” “你……你别过来!你是什么人……” 他眼中带着恐惧,不自觉地向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裴玄褚上下打量着他,冷笑一声:“我还都没问,你怎知自己就不知道呢?” 刘师傅拼了命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吧啊!” 猛地抽剑抵在他心口,裴玄褚再次一字一顿道:“我刚才再问你,为什么要跑?” 在他面前装疯卖傻是没有用的。 同样意识到这点的刘师傅,喉结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半天挤出句:“官爷,我……我就是个造假的,我也不知道她们拿着东西都做什么了,我……我害怕啊,我当然跑,我就想保命啊官爷!” 锋利切冰冷的剑刃从他胸前缓缓移至到脖颈处,察觉到危险,刘师傅紧张得浑身直抖,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小人说的都是真的……” “别拿保命当幌子,说,谁找你做的玉佩?” 刘师傅身体一颤,回忆了一下,低声道:“是...... 是个丫鬟!” 他话里带着哭腔:“看上去不大,穿的却不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小姐的丫鬟,眼角的位置有颗痔,白裙子橘色的腰带……” “记这么清楚?”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多细节,裴玄褚第一反应是他编出来的。 “因为……因为那丫头确实有几分姿色,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怕裴玄褚不信,他继续解释道:“小的真的不知道那玉佩有什么用处,把货交出去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跑也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传言,有人仿制宫里的玉佩,还闹出了任命,现在正在严查,那玉佩确实是我仿制的,我怕受牵连,就想一跑了之。” 第110章 最后一次 他听到传闻,越想越觉得画纸上的玉佩图案与自己仿造的那只很像。 牵连到皇家,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就想到了跑。 “官爷,小的就是个手艺人,靠这个挣点银子,真不敢招惹达官贵人啊!” 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满地泥泞里:“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收了抵在他脖颈山的剑,裴玄褚的眉头微微皱起。 此事关乎外邦安定,还牵扯到太子,从案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知情者更是只有寥寥数人,且都被他以各种理由严密监控。 都是朝中的老油条了,明哲保身的道理大臣们比谁都懂,所以不会有人主动外传。 可这工匠竟能听闻传言,甚至因恐惧连夜出逃。 难道是有人暗中安排? 想到此处,他再次询问:“你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见对方有所犹豫,他加重了语气:“仔细回忆,到底是何人所说?一字不露的讲出来!” “ 就是在采购玉器胚的时候,听一个同行说的,他说什么因为玉佩闹出了人命,甚至惊动了圣上,查出是谁所为,那是要掉脑袋的!” “小的一听当时就慌了神,哪还敢多打听……” 话音刚落,裴玄褚转身对着暗处低声下令:“带下去严加看管,把他这几日接触过的人,说过的话,全都查清楚!” “是!” 两日后,城郊茶楼。 裴玄褚捏着暗卫递来的字条,字条上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却让他感到十分惊讶。 苏清叙? 向外散播谣言的竟然能是她! 看着纸上的字迹,他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抓她来审问? 不过回过神来,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依照对方的脾气若是被抓来,一定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不能审,那问问总行吧! 只不过原本已经做好打算第二日去找人问话的裴玄褚推开房门的瞬间,猛然一愣。 此时的苏清叙正斜靠在他房间的软榻上,手上还把玩着那块假玉佩。 她穿得和平常一样素雅,唯一的装饰便是发间的那枚青玉簪子。 见他进来,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浅笑,调侃着:“摄政王还真是大忙人,可算等到你了!” 他心中惊喜,但脸上表情依旧严肃:“来的正是时候,我有话问你。” 说罢,将纸条平放在桌上敲了一下:“消息是你散播出去的?解释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威严,但苏清叙却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摆弄着自己的小药箱。 下一秒,她突然起身靠近,指尖轻轻搭上男人的脉搏。 微凉的触感让裴玄褚下意识想躲,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听见一声轻叹:“毒素并没有发作,情况看起来还不错,只不过……” 说罢,她微微低头,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责怪的意思:“再这么劳累下去,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裴玄褚有些无奈地苦笑,书房中还有许多待他批阅的折子,怒苍山的事情还没完,眼前又来一个案子。 “你当是我不想休息?” 说是重用他,其实皇帝的心思裴玄褚很清楚,不过是叫这些事情缠住他,叫他没工夫去做别的。 一开始,答应这些事,本是想让皇帝安心。 不曾想对方从中尝到了甜头,现在恨不能在两人身上系条绳子整日捆在一起才好。 就更别提什么放假和外出了。 知道他忙,苏清叙摇摇头:“再这么下去,你这腿还想不想好了……” 话落,她叹一口气,眼睛突然一眨:“这样吧,你安心休息养伤,剩下的交给我怎么样?” “你 ?” 眼皮一跳,裴玄褚警惕地看着她:“你别再惹出什么乱子就算帮我了!” 但苏清叙这次来本就打着一些小心思,此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公主的宴会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我知道这事也归你管,从今天开始,你只需操心着一件事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来解决!” 而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裴玄褚薄唇一抿,突然感觉有些头疼:“别闹了,你先回去吧。” “谁跟你闹了?我说真的!” 裴玄褚忍不住皱眉:“真的?那我刚刚问你的话,你为何不答?” 苏清叙刚才装作没听到的时候,他就已经默认散播消息是对方所为,打算放过她了。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被查出来是你做的,会是什么后果?” 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火气。 苏清叙却神色淡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还以为你会懂,苏鸢儿是个蠢的,就知道给我惹麻烦,我若是不这么做,日后叫摄政王抓到把柄,怕是要诛侯府的九族.....” 而面对她的揶揄和调笑,男人颇为无奈:“放心就算是诛九族,你也不会死!” 闻言,苏清点了点头,显然也这么觉得。 只不过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搞清楚,苏家那三个人还不能死。 裴玄褚紧盯着她的眼睛:“谣言既然是你散播的,那你与我说实话,暗杀船家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或者……是你身边的人做的?” 他会有此怀疑也是因为刚刚苏清叙给他把脉时,他突然想起了太医院崔院正所说。 那银针上的药,要一个极度精通医术的人才能调配得出来。 “你什么意思?” 苏清叙挑挑眉:“是我暗杀了船家?” 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没给裴玄褚丝毫辩解的机会:“平日里见摄政王都是机敏过人,怎么今日脑子如此不清醒?若是我干的,我又何必叫人把暗器和工匠都送到了贵府上任由摄政王调查?” 那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嘛! 很少见她如此生气,裴玄褚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玄褚,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只是好歹!” 她今日是好心来给这个男人复诊的,结果他从进门开始不是质问就是怀疑,这很难叫人不生气? “你若是怀疑是我做的,为了避嫌,正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第111章 借刀杀人 说罢,她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箱便要走。 裴玄褚一惊,猛地拉住了她:“不是怀疑,我若是真的怀疑你,只会背地里调查,怎么会当面问你?” “哦?摄政王这样说,那不是说明问也很多余嘛?” 男人微微摇头,认真道:“不多余,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自小思虑的便比别人多,论起心思深沉怕是朝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是面对苏清叙,却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老是说我怀疑你,我担心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苏清叙挑眉:“真是折寿,堂堂摄政王,怎么会担心一个侯府不得宠的嫡女?” 迎着她略带几分戏谑的眼神,男人叹了一口气:“那你知不知道怒苍山已经派出几批杀手了吗?” 不同于刚刚带着怒气的质问,此刻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担忧。 光是他派遣暗卫处理掉的就有三批了。 “今早传来消息,暗卫已经解决了第四批!” 有时候他也会害怕自己有顾不上的时候。 但苏清叙却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你那个继母倒是出手阔绰,引得怒苍山的杀手为她卖命,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你真就不怕死?” “死?” 女子冷笑了一声,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脸上锐利尽显:“谁活谁死,还不知道呢?” 她派慕九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救阿依娜,更是为了钓出怒苍山那伙人。 毕竟她真的很想知道,徐氏这种深闺妇人,到底是怎么跟这些穷凶极恶的杀手扯上关系的。 “好大的口气!” 但她越是显得不在意,裴玄褚心中便无端生出了几分怒火。 “摄政王何必这么忧心呢?” 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苏清叙红唇勾起一抹奇妙的弧度,随即在靠近他膝盖上方的穴位上按了一下。 “嘶!” 裴玄褚吃痛,下意识抬头 “你看,再拖下去,你这腿就好不了了,有时候也应该关心一下自己身体。” 苏清叙神神秘秘地凑上前:“不如咱们打个赌?” “愿闻其详。” “我若是能帮你弄来调令,这件事还望摄政高抬贵手,轻拿轻放?” 不确定裴玄褚是否会松口,苏清叙的语气中带着试探。 男人嘴角微微向上,似乎笃定她办不到:“好,你若真有这个本事,苏鸢儿的事……我考虑考虑。” “喂!”这人怎么这么鸡贼? 不给苏清叙反驳的时间,裴玄褚再次靠近:“已经入夜了,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就这么待在我房里,不太好吧。” 苏清叙一愣,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无耻? “刚刚给你瞧病医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赶我?” 现在没用了就叫她走了? 裴玄褚有心逗她:“不是赶你,这不是为了苏小姐名声着想嘛……” “哦!那摄政王还是真是体贴啊!” 最后几个字苏清叙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翻窗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裴玄褚有些无奈。 他早已经交代过苏清叙可随时出入王府,无人敢拦。 可对方似乎偏偏对翻墙翻窗情有独钟。 此时驿站中也是异常热闹。 房间里到处都是阿依娜摔了一地的物件,伺候的侍婢规规矩矩地贴在墙角处动都不敢动。 “我看他们就是在互相包庇,这都几日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公……公主息怒,或……或是摄政王太忙,一时……” 摄政王! 而侍婢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阿依娜,她早就觉得裴玄褚和苏清叙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件事又被皇帝交给裴玄褚彻查,万一……是苏清叙所为,那对方怕是要包庇那个贱人! 更何况,她与苏清叙自上次赛马时便结了仇,这次说不准便是那个女人她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思及此,她眼中浮现一抹厉芒,随即抬手招了招贴身侍婢:“我问你,你之前说有个对摄政王纠缠不休的千金小姐是谁来着?” 说到这种八卦,侍婢愣了愣,急忙道:“好像叫黎月安。” 为了跟京城各个世家大族打好关系,来之前,阿依娜的父亲特地派人打探了一番。 因此知道了不少消息! “黎月安?” 阿依娜重复着这个名字,继续问道,“什么来历?” “据说是太傅家的孙女,对摄政王很是痴迷,只要是能于摄政王遇见的场合,她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盼着摄政王能多看她一眼。” 京城黎氏,乃是当朝延续几十年的名门望族,如今的太后便是出自这一家。 阿依娜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去,把苏清叙和裴玄褚私下接触甚密的消息传给她听。” “记住添油加醋的说,就说……就说苏清叙不择手段的勾引摄政王。” 听说黎月安作为黎太傅的长孙女,一向受宠,甚至宫里的太后都极为看重她。 有她出面,苏清叙定然不会好过! “是!” 待侍婢退下,阿依娜随手抽出挂在墙边的匕首,拿在手中把玩:“苏清叙,你既然敢动我,就别怪我借刀杀人……” 此时,刚刚从宫中给太后请安归来的黎月安坐在马车里,手上端着镜子时不时地转头,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很是满意。 她随口看向身旁的侍婢:“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侍婢恭敬垂头:“小姐,摄政王……他近日没空,说不用再来递帖子了,不管是谁家的雅集还是宴席他都不会去的。” 闻言,黎月安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这么忙……” 而话说到一半,看着侍婢欲言又止的模样,皱起眉头:“有什么快说!” “摄政王应该不是忙……奴婢……奴婢近日听闻安定侯府的那个苏清叙,与摄政王走的很近,几次有人看到她出入王府,还……” 话音未落,黎月安一改刚才孤芳自赏的样子,直接丢了手中的镜子,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还什么?” 第112章 黎月安 “还缠着摄政王陪她上街,不然摄政王也不会因为救那个外邦公主受伤,真是好生不要脸。” “竟有此事!” 更重要的是,她竟不知裴玄褚居然受伤了? 想到这儿,瞪了一眼身旁侍婢:“你怎不早与我说,走,我们去看看。”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马车迅速朝着东大街的摄政王府而去。 摄政王府的大门紧闭, 威严中带着一丝冷硬,黎月安下马车时,手上还提着精心准备的桂花酥。 此刻的她一身玫红色的襦裙, 裙摆随着她上台阶的动作轻轻擦过王府门前的石阶。 而门前的侍卫看清来人后眉头便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裴玄褚有过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放任入府中。 可眼前这位着实有些不简单,虽说是个官家小姐,但深受太后宠爱,待遇和公主也没什么区别。 “黎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们了,王爷有令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 黎月安面露狐疑:“那你们就去通传一声,说是我来了!” 门外的侍卫早已习以为常,互相看了一眼,神情仿佛再说谁都不想去触霉头。 最后终于有人扛不住:“黎小姐稍等。” 半晌后,黎月安提着东西一脸得意地走进王府大门。 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头上耀眼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 来此之前她刻意打扮了好一会,就是为了能在裴玄褚面前博得青睐。 裴玄褚今日告病没有上朝,身上穿得也很随意。 听到脚步声逼近,他依旧还是低头看着手上的半卷书,头都没抬一下:“我近日政务繁忙,没什么事别往这里跑,我叫人送你回去。” 黎月安僵在原地,指尖的力道几乎要将食盒掐变形:“王爷,怎么刚来就赶我走,亏我还亲手做了桂花酥给你。” “拿回去吧,我不吃甜食。” 裴玄褚终于抬眸,目光扫过她精心打扮的模样,语气依旧不带丝毫温度:“你若闲着没事,就多去宫里给太后抄抄经书。” 门外有风吹过,她的眼眶微红,脑子里下意识就想到侍婢所说的话,妒火腾地窜上心头:“为什么?” 明明她与裴玄褚自小一起长大,从前也只有她能够接近对方。 她一直都得意于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自从裴玄褚的腿毁了之后,一切就好像变了一般。 “我每次来,你都是这般拒人于千里!我究竟哪里不如别人?” 听出她口中的“别人”,裴玄褚顿时警惕起来,注视着她的目光像是淬了霜的剑:“我的王府不是你消遣玩乐的地方。” 他合上书册闭上眼睛:“黎太傅一生清正守礼,莫要让他的英名,因你无谓的纠缠蒙尘。” “纠缠?” 黎月安后退半步,高声道:“这些年,我为你拒了多少名门公子,我只是想只要我再等等,早晚有一天……” 她哽咽着攥紧裙摆:“可在你眼里,我就这般不堪?” “黎小姐的心意,本王从未应承,何来为我之说?” 裴玄褚望着她颤抖的唇瓣,语气冷得像寒冬的冰棱:“莫要错把执念当深情,他日后悔的只会是你自己罢了。” 见他冷漠得像个不相干的路人,黎月安心凉半截,正欲开口,忽闻门外传来一道明朗的女声。 “裴玄褚我……” 苏清叙端着药包刚站在门外,就敏锐捕捉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看着里面一身红衣的女子,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惊讶。 不是……这裴玄褚不一直都是女人绝缘体吗? 这人哪来的? 而听到她直呼裴玄褚的声音,黎月安猛地转身,眼中妒火几乎要将苏清叙灼烧:“这位就是苏大小姐吧?” “你是……”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对劲,苏清叙眉头一皱,回想起刚才进门时小五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时间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黎家的长孙女!” 偏偏这时,裴玄褚还在旁边慢悠悠地补充。 可他一向冷情冷心,平常对于旁人的搭话理都不理,又怎么会如此主动接别人的茬儿? 黎月安心中一跳,表情更加难看:“苏大小姐,倒是来得巧,都传你总是缠在王爷身边,别人说我还不信,近日倒是亲眼所见了,不知道苏大小姐安的什么心思?” 哟,这火药味倒是浓! 被莫名扣上勾引人的帽子,苏清叙哼笑一声,也不惯着她:“黎小姐这话可就冤枉我了,缠在王爷身边的,我看另有其人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药包放在案几上,转过头看向裴玄褚,言语间带着打趣:“更何况我不过是来送个药,哪比得上黎小姐?这是来送吃的吧?” 她的视线扫过对方手里的食盒,眉头挑了挑。 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裴玄褚这种性格古怪的家伙都有人喜欢? “够了!” 而话音刚落,裴玄褚面色微冷,手上的书卷被他丢在桌上:“黎小姐还未出阁,名声尤为重要,你如此胡言成何体统!苏清叙,谁准你在本王面前这般放肆的?” 不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大,苏清叙一愣,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而这话落入黎月安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意思,裴玄褚如此着急与她撇清关系,好像生怕苏清叙误会什么一般,难不成真的和外界传闻一样,她们二人早有私情? “黎小姐,本王与苏大小姐确有要事商议,还请你先行离开。” 闻言,黎月安不可置信地指着苏清叙:“要事?有什么事是她能听我不能听的?” 无关其他,此时留下苏清叙叫她离开,她怎么会甘心? “我是黎家的大小姐,更是有幸得太后垂怜,比起京中人脉,岂是她一个侯府不得宠的女儿能比的?她能做的,我只会做得更好!” 裴玄褚眉头拧成死结,耐心即将耗尽:“此事与势力人脉无关,黎小姐莫要……” “无关?” 黎月安突然冷笑出声:“裴玄褚,我看你不过是想支开我好与她独处罢了,今日我偏不走,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说!我倒要看看,她苏清叙能帮你做什么,是本小姐办不到的?” 第113章 送信 苏清叙注意到此时裴玄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而黎月安还在不知死活的梗着脖子滔滔不绝。 怕她再说下去会有麻烦,她出声将其打断:“黎小姐的人脉广当然要比我广,可这世上的事不都是靠人脉就能解决的。你人脉或许能帮得了忙,但却救不了命,所以黎小姐还是别来凑热闹的好。” 她特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眼波流转间都是警告。 “苏清叙,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黎月安怒不可遏:“什么叫救不了命?你少来吓唬我!” 这个女人是听不懂好赖话吗? 苏清叙皱起眉头,与对方四目相对的瞬间,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黎小姐,我奉劝你莫要好奇心太重。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不好。” 被她眼中的锐利吓到,黎月安身体一颤,回过神来又觉得丢人:“苏清叙,你给本小姐等着!” 她猛地甩袖,跑出去的身影略显狼狈。 苏清叙耸耸肩,有些无奈:“还真好吓唬!” 而早在她开口时,裴玄褚浑身的阴沉已经散去。 此刻看着她灵动的表情,深邃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柔和。 侯府闺房内,苏鸢儿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抬手拨弄着的窗边未开的花苞。 自数日前的那场风波后,徐氏不再让她出门,对外声称也是她生病卧床。 可苏鸢儿就是不明白,明明她已经派人解决了船家? 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小心翼翼? 这都几日过去了,也没见摄政王查出什么来,显然已经断了线索,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姐,郡主来了,说想看看您身体怎么样了?” 正当她咬着牙,满心不甘时,双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苏鸢儿手上动作一顿,自从四皇子被解除禁足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云娇娇联系过,却没有想到对方今日竟然有空上门。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迅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赶往厅前。 而刚到前厅,还没有进门,便听到云娇娇的声音:“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我难道不能去看看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苏鸢儿唇角一勾,随即抬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这才拨开帘子踏了进去。 “不知郡主前来,鸢儿怠慢了,还请郡主息怒。” 她轻咳了几声,说着刚要上前,下一刻便身形不稳地扶住身旁门框,娇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鸢儿你没事吧?” 云娇娇一惊,急忙上前就要搀扶她。 苏鸢儿顺势靠在她的身前,默默摇头:“郡主别担心,鸢儿没事。” 可她的脸色惨白,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云娇娇皱着眉头:“你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何会这么严重……” “一点心病罢了。” 苏鸢儿苦笑一声,抬眸时水光自眼眶一闪而过。 云娇娇看得分明,心里怒气更甚:“是不是因为苏清叙?” 见她果然联想到“苏清叙”,苏鸢儿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郡主,您就别问了……” 此话一出,云娇娇更加笃定:“果然是她,我现在就去找她。” “郡主息怒,我这姐姐……我早便和你说过,她在侯府目中无人惯了,别说是我就连我娘也要受她的气。” 可苏鸢儿怎么敢真的让她去找人,急忙将其拦住:“你若是今天找到了她,说不准她一生气,还会再来找麻烦。” “她敢!” 云娇娇猛地一拍桌子:“她当自己是什么?你性子也是软和,依我看早该整治整治她了!” “这件事不提也罢,只是眼下....鸢儿想请郡主帮个忙。” “什么忙?” 苏鸢儿咬着下唇,从袖中掏出信笺:“我现下不便出府,还请郡主帮忙,将这封信件送到四殿下手上。” 云娇娇面露惊讶:“怎么回事?景行哥哥这段时间没跟你联系吗?” 她记得裴景行禁足之前不是跟苏鸢儿感情挺好的吗? 之前还拜托过自己送信给对方。 难道苏鸢儿生病这么久,裴景行一直没来看她? 苏鸢儿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殿下现在不是陪在公主身边,就是和苏清叙凑在一起,只怕早就将我忘了。” “什么?她连景行哥哥都不放过?” 这个苏清叙,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云娇娇脸色一变,看了看她手中的信:“行,那我就帮你这个忙,我相信,景行哥哥一定不会对你这么狠心的。” 苏鸢儿眼前一亮,低声道:“谢谢,只不过送信时,千万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裴景行现在躲她还来不及,要是知道信是她送的,只怕不会出来。 云娇娇一愣:“那……” “就以侯府的名义,殿下看了就会清楚。” 往日的苏鸢儿是何等的骄傲明媚,简直与如今这副小心憔悴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云娇娇看得心头一酸,重重点头:“好,我记下了。” 苏鸢儿感怀涕零:“那就多谢郡主了!” 随即两个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后,云娇娇这才带信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儿上前一步:“这郡主还是真是好骗,只是……四皇子即便看了信,却不赴约怎么办?” 苏鸢儿冷笑,同时心中带着几分酸楚:“哼,他一定会去的。” 那信件是她以苏清叙身份邀约四皇子到聚福楼说有要事相商。 里面还写着一些关于前世的事情,当时苏清叙蠢笨好骗,她不用吹灰之力便从对方口中套出了一些有关四皇子的秘密。 本来只是为了帮太子,可谁知道那个家伙竟然如此废物。 明明占着储君之位,还有朝中重臣的支持,却依旧败了个彻底。 所幸上天垂怜,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小姐,那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 苏鸢儿将茶盏搁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响:“上次听母亲说苏清叙最近总是不在府中?” 双儿点了点头:“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们平时也见不到她几次。” 她被困在府中不能出门,偏偏苏清叙倒是自由,整日在外晃荡,想到此处苏鸢儿心中一阵邪火。 “好,她不是不在家嘛,下次等她出门,你去她那偷几件衣服出来。” 第114章 安排好戏 双儿一愣,不知道苏鸢儿打的什么主意:“啊?小姐要衣服是?” 苏鸢儿狠狠瞪她一眼,却并没有回答。 她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说的太过详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叫你去就去,不该问的少打听!” “是!” “等等!” 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把人拦住:“记得要她最近穿过的!” 待双儿离开,苏鸢儿移步到窗边,刚刚下过一场雨,窗外泥土混合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嘴角处挂着一抹毒蛇吐信般的笑意。 第二日午时,聚福楼的二楼雅间内,裴景行一袭墨蓝锦袍,显得越发温润如玉。 收到信的时候他有些惊讶,毕竟自从他跟苏清叙退婚之后,两个人每次见面,便总是针锋相对。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主动约见自己! 尤其是想到信中看到的东西,他眉头微皱。 那些是真的吗? 思及此,他微微低头,低头盯着酒楼小二放在桌上的青玉碗,里面似乎是一份糖水。 “是苏清叙叫你送过来的?她人呢?” 明明她约人,怎么自己都到了半晌了,却迟迟不见苏清叙的身影? 店小二垂着脑袋,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却强装镇定:“回客官的话,那位姑娘说前日对您多有冒犯,特备了您爱喝的莲子百合糖水赔罪,她一个女儿家不好意思,说您只要喝了就算是原谅她了,届时她才好进门。” 他话音刚落,裴景行挑眉拿起桌上的青玉碗,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白瓷勺,舀起一勺糖水,琥珀色的汤汁在勺中轻轻摇晃。 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说过爱喝这甜腻的东西?” 语闭,勺子重重磕在碗沿,发出刺耳的声响,表示着他的不满。 “客官息怒!苏小姐还说……” 正在店小二开口欲辩解的时候,裴景行突然微微眯起眼,目光穿过楼上打开的窗户,朝着楼下一抹熟悉的身影看去。 那不正是苏清叙嘛! 她真来了?! 想起上次她在公主面前为自己说话,裴景行心中便开始揣测。 看来苏清叙对他应该是还有余情……那他何不顺水推舟? 意识到这点,裴景行心中突然有些兴奋,也不多想,端起手上的碗,一饮而尽后扣在桌上:“满意了?” 小二的头微微低垂下去,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苏小姐应该也快到了,殿下身体不舒服,不如小的带您去休息?” 裴景行一脸不解:“我哪里有不舒服,你在……你在胡说些什么?” 刚一开口却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不受控制,想要努力的说清楚, 情急之下又是一阵眩晕传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然他猝不及防,挣扎着想要起身,就连四肢也开始变得绵软无力,只能勉强撑起上半身。 “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隐约间眼前,苏清叙正带着浅笑走到他身前,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门口的小二也在此时懂事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你……你这是何意?” 裴景行声音沙哑,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 “四殿下,我一直……” 还没等她说完,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裴景行突然抬手推了她一下:“不对!你不是苏清叙,你是谁?” 他想起刚刚亲眼看到上楼的苏清叙身穿一件藕色的衣裙。 此时面前的人却是纯白的素裙,袖口裙边绣着紫色的点缀花纹,就连头上的首饰也对不上。 他努力调动仅存的理智,试图看清面前的人。 “苏鸢儿,是你?你为何穿苏清叙的衣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坐直身体,奈何药性发作,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苏鸢儿低垂眉眼,缓缓靠近,声音异常娇柔:“四殿下原来还认得我……那就不枉我如此煞费苦心……” 话未说完,裴景行似乎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怒喝一声:“苏鸢儿,我可是皇子,你竟然敢……” 然而,药性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袭来,冲击着他的身体。 裴景行只觉浑身燥热难耐,就连仅有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眼前的苏鸢儿也开始与记忆中的苏清叙相重合,他想要抗拒,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抓住桌子,青筋暴起。 “殿下这么说,还真是伤透我的心……” 苏鸢儿娇嗔着靠近,伸手想要搀扶。 裴景行猛地挥开她的手,却因重心不稳,重重跌回身后的床上。 药力彻底击溃了他的防线,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苏……鸢儿……你……疯了!” 随后,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的包厢内,苏清叙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蟹膏豆腐。 余光瞥见对面男人眉间的褶皱,面前的东西他也一口未动。 “你怎么不吃?说好了我请客,王爷就别为我省钱了!” 对她的打趣无动于衷,男人只是淡淡道:“我怕吃了,你下次就敢向我要天上的星星。” 苏清叙无语,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要星星做什么,我就是需要一味药材做药引,能不能帮我找到,你倒是给个准话?” 裴玄褚被她理直气壮的询问气笑,就知道她没事也不会主动找自己来献殷勤。 “你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来找我是不是?” 苏清叙叹了口气:“你别把我说的这么势利好不好?这事能帮忙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百年龟血?苏清叙,你真当我无所不能?” “摄政王不是向来神通广大。” 苏清叙眼底有几分急切:“我外祖父的病实在等不得了……” 龙须藤的炮制需要整整一个月,可是唐怀正这两天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恐怕撑不到药做好的时候了。 无奈之下,她便只能另寻他法。 起码先稳定住外祖父的病情再说! 裴玄褚侧目,见她皱眉的样子,摸不准她话中有几分真假,并不打算应承下来。 正欲推脱,一声压抑的闷哼穿透隔间的薄墙。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他们听到。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混着布料撕裂的窸窣,分明是男女纠缠的响动。 第115章 误会 苏清叙表情一僵,只觉得那女声颇有几分耳熟。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隔壁再次传来女子娇呻:“殿下~” 这声音竟与苏鸢儿九分相似! 意识到什么的苏清叙满眼震惊地起身,却正对上了男人看好戏的眼神。 他倚靠在轮椅上,微微山洞的目光中仿佛在说,这也是你安排的好戏? 苏清叙大惊,急忙解释:“不是我!” 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她一顿,无奈道:“真的不是我!” 不过虽然此事与苏清叙无关,但她绝对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这是苏鸢儿自己撞上来的,可不能怪她! 与裴玄褚对视一眼,似乎都察觉到了彼此的意图,异常默契地向门口而去。 只不过裴玄褚虽然腿脚不便,但轮椅却玩得极为熟练。 哪怕苏清叙加快了脚步,都有些追不上他。 见状,苏清叙颇有些目瞪口呆。 不是……这男人也这么八卦吗? “哎!裴玄褚,你等等我!” 男人微微放慢速度,回眸打趣道:“看苏鸢儿栽这么大跟头在你手里,你应该比我急才对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嘴上也不闲着:“那总比自己侄子被女人算计,摄政王非但不急,还看侄子的热闹强吧?” 只不过还未到门前,便被站在不远处把风的小二拦住。 “哎哎哎!站住!” 见两人不理会自己直冲着大门而去,小二直接上前用身体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说你们呢!没听到吗?” “闪开!” 苏清叙懒得与他废话。 小二指了指身后的包厢:“这里面的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打扰了贵客有你们好果子吃!赶紧滚远点!” 裴玄褚冷笑一声:“那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闻言,小二这才上下打量了两人。 穿的是华贵,不过比起皇家,再华贵又如何? “我管你们你是谁?” “这里面的人可是你们得罪不起的!我劝你们赶紧……” 话还没说完,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当木头桩子的小五突然上前一步,亮出了令牌:“睁大你的狗眼,还不赶紧滚开!” 看着令牌上的四爪虬龙,小二心下一慌。 一般五爪金龙乃是皇帝的象征,而这四爪龙,除了当朝摄政王,也无一人能用。 可这尊煞神怎么过来了? 知道自己拦不住,小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后,眼神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大人,小的见过摄政王,我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摄政王饶命啊!” 随着小二的声音,屋内的动静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闭嘴!” 苏清叙皱起眉头,她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小二是在故意提醒里面的人? 小二双腿下意识地打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若来人是摄政王便更不能让他们进去了,他尽量的拖延时间:“可……可这里面是酒楼的客人,若……若没有罪名,也不好擅自闯入啊!” 包厢之内,听到外面动静的苏鸢儿脸色白得如纸一般,刚刚与裴景行推搡间,原本精心梳妆的发髻已凌乱不堪。 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襦裙的领口大敞,露出大片肌肤。 她一边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裙,一边看向还有些神志不清的裴景行。 脑子里搜寻着待会要如何解释。 不清楚是不是被小二的呼喊声惊住,此时床榻上的裴景行也渐渐找回了一些理智。 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苏鸢儿声音带着哭腔:“殿下,这……这可怎么办?” 裴景行冷着脸,他如何也没想到平日里温婉乖巧的苏鸢儿会做出这种事? 他皱起眉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却也来不及再计较下去。 他迅速整理好衣襟,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对着门外喊道:“何人在此喧哗,本皇子与人有要事相商,还不退下!” 刚才店小二提醒的声音那么大,他早就听出了外面的是谁? 可此刻,也只能假装不知。 毕竟此事一旦闹大,不仅有损他在父皇面前的名声,即将到手的公主怕是也会失之交臂。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强装镇定,和苏鸢儿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这混乱的场面。 只不过,裴景行还是说的迟了,下一秒门被小五猛然踹开。 与裴玄褚一起进门的苏清叙一眼便认出了苏鸢儿身上那套衣裙。 不正是前几日自己不小心弄脏叫翡翠送去换洗的嘛? 怎么会穿在这个女人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苏鸢儿,你穿着我的衣服,在这里做什么勾当呢?” 苏鸢儿心中羞耻,慌乱中踉跄地后退,低着头拢紧衣襟,强装镇定道:“是……是姐姐的衣服吗?下人或许是拿错了吧?” 拿错? 苏鸢儿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用侯府最好的。 每件衣服的布料更是价值百金,与她身上穿的可谓是天差地别,下人怎么可能轻易拿错? 苏清叙哼了一声,冷眼看她,“满嘴谎言!你与四皇子……”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虽说已有婚约,但妹妹穿着我的衣服,在这里与男子私下见面,被人瞧见,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罢,突然扭头看向身侧的裴玄褚:“好在今日王爷也在,倒是能为我做个证明!此事……还请王爷明断,为我做主啊!” 看着她一瞬间入戏的模样,裴玄褚无语:“事关皇子,我也不好插手,不过碰巧看见倒是可以做个人证,若想分辨是非,不如还是禀明圣上,请天子明断的好。”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苏鸢儿身上,尤其是看着那身熟悉的服饰穿在旁人身上,他心中便莫名地不快。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苏二小姐换了这身衣服!” 听说要进宫,裴景行明显慌了神。 他满脸震惊地看向裴玄褚,此情此景之下闹到殿前,明显对自己不利! 苏清叙似笑非笑地观察着裴景行的细微转变,冷笑出声:“我看四殿似乎也有话要说,不如一同入宫,向陛下说说,这‘误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16章 送入寺庙 裴景行脸色铁青,手握成拳却不敢发作。 刚刚受了惊吓的苏鸢儿此刻正倚在雕花的木榻上,与裴景行不同的是,在她听到裴玄褚要将此事闹大时,唇角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并不担心自己偷穿了苏清叙衣服一事。 毕竟都是侯府的人,她一句下人拿错了,便能敷衍过去。 倒是裴景行,两人再次纠缠被人撞见,闹到圣上那里,为了平息此事一定会让他们尽早完婚的! 她望着满地狼藉,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了自己凤冠霞帔的风光。 而裴景行却如坠冰窖,苍白的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与阿依娜联姻之事他已有九分把握,如今东窗事发,他不敢想象对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思及此,他不安地抬头,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裴玄褚。 而门边的裴玄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与裴景行目光相撞间,不着痕迹地微微颔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裴景行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燃起希望的微光,紧绷的肩膀竟稍稍放松。 苏清叙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眉头微蹙。 这裴玄褚难不成又在打什么主意? 待几人进宫早已过了午时,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的缘故,四皇子迈上台阶时,感觉平日里庄严肃穆的蟠龙柱上都泛着冷光。 殿前,不等众人开口,苏清叙前一步屈膝上前:“陛下明察,今日臣女在聚福楼雅间用膳时,隔壁突然传来......”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别有深意地看向苏鸢儿和裴景行:“传来四皇子与妹妹的调笑声,待臣女前去查看时候,竟见妹妹身着臣女前日新制的襦裙,与四皇子独处一室!” 皇帝闻言皱了皱眉,显然不是很想理这种剪不断理不清的家务事。 他将视线转向裴景行,语气满是不耐:“哦?确有此事?” 裴景行不敢马上否认,只能为自己辩解:“回禀父皇,我与……鸢儿只是约好了一同用饭,至于……苏姑娘所说的什么调笑声,莫不是听错了。” 苏鸢儿忍不住借此机会反驳:“殿下说得没错,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昨日黄昏,臣女的婢女收拾衣物时,误将姐姐的衣裳收进了我的箱奁。今早出门赴诗会,天色尚早,屋内光线昏暗,臣女匆匆换衣,并未察觉异样!若早知是姐姐的衣服,臣女便是死也不会穿的!” 她边说着,眼泪便跟着掉下来:“求陛下为臣女做主,莫要轻信姐姐一面之词啊!” 裴景行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拳,他偷瞄了眼龙椅上的人,心里莫名紧张:“没错,父皇,儿臣也是在诗会上与鸢儿偶遇,谈些诗词歌赋……不知不自觉便到了午时,才约了一同……” 话音未落,便被苏清叙嗤笑打断。 “四殿下与我妹妹居然是在探讨学问,那不知为何探讨学问时还要紧闭门窗,派人在外把手啊?” 裴景行强装镇定想要模糊重点:“苏大小姐莫气,不过是件衣服的事,我命尚衣局制十套云锦华服送往侯府,就当是代鸢儿给姑娘赔罪了。” 可上首皇帝还没有开口,苏清叙便猛然抬头,目光凌厉:“四殿下慎言,难不成我苏府还差这几件衣服不成,衣服而已丢了我也不心疼,只是坏了我名声殿下打算怎么赔啊?” “姐姐何必小题大做呢!” 苏鸢儿一边装模做样的擦拭泪痕,一边说道:“咱们本就是姐妹,换穿衣裳不过寻常小事,怎能牵扯出这许多是非?还要闹到这殿上来,不知姐姐究竟想妹妹如何赔罪才好。” 苏清叙冷笑:“苏鸢儿,你身着我的衣衫,与四皇子独处密室,究竟是何目的还没弄明白,如今倒成了我小题大做了?” 龙椅之上,皇帝一直没有等到裴玄褚开口,不送声色的目光过众人。 裴景行藏了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 可是此刻看对方畏畏缩缩,不敢承担的样子,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嘲弄,他这个儿子还真是不成器。 “苏鸢儿,尽管侯府和我儿已有婚约,但毕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行事却怎么如此莽撞?” 皇帝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虽有了婚约,但姐姐还尚未婚配,穿错衣裙的事更是不该。” 没有给苏鸢儿任何辩解的机会,此时只有把罪责归结在她身上,才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朕顾念你父亲安定侯的脸面,便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送你去寺庙中反省,好好修身养性,待四皇子大婚,有了正妃后,再将你迎回吧。” 此言一出,苏鸢儿如遭雷击,这跟她预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陛下……陛下明鉴,臣女冤枉!明明……明明是苏清叙她想要陷害我!求陛下收回成命!” 可皇帝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无声中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状,她转头看向裴景行,眼神中满是求助:“殿下,您替臣女求求情啊,我不能……” 裴景行低着头,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 虽然这件事跟他有关,但皇帝显然不想追究。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哪里还敢开口求情? 而一旁的苏清叙望着苏鸢儿狼狈的模样,眉头微皱,再看向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裴玄褚,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 这男人一向算的定,拿的准。 这次进宫也是他率先提出来的。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皇帝不会追究四皇子的责任? 男人见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动声色地靠近:“怎么?苏姑娘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苏清叙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帝似乎察觉到两人的互动,突然主动问道:“摄政王对此事如何看啊?” 裴玄褚微微抬头,目光坚定:“陛下英明决断,以臣之见,苏二小姐性情的确乖张了些,若不加以约束,日后入了四皇子府中恐再生事端,希望二小姐从寺中归来后,心性能有所改变。” 第117章 一个月 他言辞恳切,字字掷地有声,苏清叙在一旁听着都险些信了。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愈发冷峻。 苏鸢儿跪在地上,闻言已知自己无力回天。 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用极其淡漠的目光看向身侧的裴景行,满眼都是失望。 而此时的裴景行,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生怕被皇帝察觉到什么,坏了自己好事。 很快,苏鸢儿被人送往寺庙,众人纷纷退出大殿。 殿外,裴景行郑重地对裴玄褚行礼:“多谢皇叔,若不是皇叔的主意,我还摆脱不了这妒妇。” 裴玄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一直跟在那个正在下台阶的身影。 “四殿下客气,没了苏鸢儿,这样一来想必四殿下和公主应该好事将近了。” 裴景行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是啊,说到这个,还是要感谢皇叔!” “这么急着回去,是想让安定侯知道这个好消息?” 告别裴景行之后,刚出宫门,苏清叙便被裴玄褚拦住。 而见他主动送上门来,苏清叙也不犹豫,索性直接质问道:“摄政王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我又没有知晓未来的能力,苏小姐高看我了。” “嗤~” 苏清叙侧过头轻笑一声:“裴玄褚,我是不是应该防备你一些了。” 明明什么都没干,但却像是将一切都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跟他合作,真的不会被卖吗? 宫门外,有晚风吹过,隐约间似乎还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 他们是一同发现苏鸢儿和四皇子这个“意外”的,那么短的时间里,苏清叙还没想好要怎么利用这次意外之喜,裴玄褚就已经把坑挖好了等苏鸢儿掉下去。 “苏鸢儿打错了主意,有这一天是早晚的事情。” 他不会说,即便今天没有这件事,他也会让苏鸢儿落得一样下场。 苏清叙挑眉:“你又知道?” 裴玄褚有些无奈,轻叹了口气:“苏清叙,你应该有些良心,想要四皇子迎娶公主的难道不是你?” 如今他帮她扫除了障碍,她反倒阴阳怪气的说他心思深沉。 闻言,苏清叙倒是没有反驳:“是,这件事我应该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只不过之后你什么打算?” 苏清叙随手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道:“徐氏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命。” 叫那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苏鸢儿被逐出决赛圈,去寺院里吃苦, 恐怕她死都不会甘心。 苏清叙猜不出三日,徐氏便会闹出新的幺蛾子。 “我呢……就拭目以待,看她如何折腾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在四皇子和阿依娜公主的事没有着落前,苏清叙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回来的。 她抿了抿唇,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侧目打量着男人此刻的神情。 求人果然难,她这会儿也要看人眼色。 “王爷……之前和你说的龟血的事……你还没回我呢?” 男人本欲离开,闻言身形一顿:“苏清叙,东西我劝你就别妄想了。” 苏清叙皱起眉头,还有些不甘心:“王爷,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祖父如今的身体情况唯有龟血可以稳定,你好歹是摄政王,想找这东西总要比我容易吧?” 她很少会有这么一番长篇大论,裴玄褚微微一愣,看着女子执拗的表情,思量半晌后,他才终于松口:“我会尽力帮你找,但……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这……这就答应了? 苏清叙一愣,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憋在心口,有些上不去下不来。 “那……就谢谢?” 听着女子试探的声音,裴玄褚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对上那双清冽的眼眸,心中不自觉加快几分。 他急忙移开目光,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嗯”字。 两人在宫门前分开,却没人察觉到不知何时藏在墙后的人。 苏清叙转身正欲回府时,却见角落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太医?”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不远处一身红袍的男人。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见自己跟裴玄褚说话了吗? 谢臣旭一脸坦然,指了指宫门的位置,疑惑道:“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不知苏姑娘入宫是所为何事?” 苏清叙并不打算与他细说,只是敷衍道:“家丑而已,我还是不外传得好。” 家丑? 想起这段时间京城的传言,谢臣旭点了点头:“可是……苏二小姐又为难你了?” 苏清叙淡淡笑了笑:“是她自己惹了麻烦,好在没有牵连后附,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谢臣旭松了口气,低声道:“那个……我是想说,上次的药材毒性已解,还需晾晒半月,就可以入药了!” “半月?” 苏清叙攥紧袖口,藏在广袖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目前外祖父的病情,怕是挺不到半月之后了。 这家伙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也不看看情况到底有多危急了? 而似乎看出她的不爽,谢臣旭急忙解释:“这药……药性霸道,容不得差池,半月已经是最快的了。” “麻烦谢太医了,此事我会再想想其他办法。” 留下一句话,苏清叙转身便走。 “哎!苏姑娘...苏....” 而看着她漠然离开的背影消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阻止不了她渐行渐远的脚步。 …… 自那日从宫中被带入寺院,苏鸢儿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面前的铜镜之中映出一张苍白麻木的脸,苏鸢儿手上还拿着胭脂盒,可正要化妆的手却像是被定住了。 这寺院里除了每日来给她送饭的奴仆,就是些只会念经的姑子,她化了又给谁看呢? 想到此处,她凄然一笑突然把手上的胭脂摔了出去,随后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重生一世,她本以为自己会改变命运,可为什么会越变越糟? 荒芜的院落之中,房间内隐隐传出苏鸢儿的叫喊和哭泣声…… 半晌后,像是终于发泄够了,她渐渐冷静下来随手擦着泪痕。 脑子里飞快的运转前世种种事件的时间,想要从中找到能让自己脱离困境的方法。 “一个月!” 第118章 筹谋 她喃喃自语,随即神经质地趴在地上,像是捡起什么宝贝一样重新拿起地上被她摔出去的胭脂盒。 她反复推算日期,确认无误后,脸上终于带了些笑意。 距离太后诞辰还有一个月,届时皇帝也会来寺院为太后祈福,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苏鸢儿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匐在案前翻出一支毛笔,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写给徐氏的信隐晦有又急切。 “需寻身形俊朗,血脉纯净之男子,事成后方可脱困。” 片刻,她的笔尖顿了顿,末尾又添上一句:“此事关乎女儿生死,请母亲务必谨慎莫出纰漏!” 落笔之时,桌旁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衬着苏鸢儿泛白的脸色带上了几分坚定。 那日在殿前所受的屈辱,日后她一定要在苏清叙身上拿回来! 侯府内,苏父皱着眉看着闯进书房的徐氏。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笔摔在桌上,神情十分的不耐烦:“我与你说过几次了!鸢儿的事我去求圣上也没用,你与其整日缠着我,不如自己想办法处理了她留下来的麻烦。” 自从苏鸢儿被皇帝送去寺院,徐氏每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缠着他想办法。 可这是皇帝的口谕,他能有什么办法? 徐氏这几日憔悴许多,但依旧不肯放弃:“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不是鸢儿的父亲?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她!” 不说还好,一提这个苏父更加生气:“你心疼她?你心疼她怎么给她教成这个样子?” 婚前私会,还穿着姐姐的衣服,叫人传出去说她一个女儿家,已经定下了婚约,却还是急不可耐地与男人幽会,他们侯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上次叫她跪祠堂我就叫你好好教导她,却不想,你就教成这个样子?!” 徐氏自知已经无力回天,话锋一转突然道:“鸢儿的事上我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都是我把她惯坏了,可……既然侯爷怕鸢儿连累了大小姐,那不如趁着现在抓紧给她找个婆家!” 速度淡淡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想?” 还不是太子,做事畏畏缩缩,根本不敢在皇帝面前说明。 徐氏站在苏父身侧,柔声继续道:“侯爷,我叫人出去打听了,鸢儿走了这些日子,外面也没什么动静。” 说罢,她眼中含着三分忧色:“清叙年岁渐长,再拖着可就不好了,既然此事没有传出去,不如就趁此机会……” “你少插手此事!” 苏父始终还抱有做未来皇帝岳丈的幻想:“太子与她……” 话未说完,就被徐氏打断。 她嗤笑一声,眼尾上挑:“太子?侯爷你清醒点吧,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您也不想想,堂堂东宫连那个外邦来的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瞧上苏清叙那丫头!” “即便是瞧上了,也未必把太子妃的位置给她,说不定就是想纳她做个妾室,不然太子为何从不在圣上面前提及此事?太子的婚事最后还是要圣上做主的!” 见苏父神色松动,她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还有那摄政王,与清叙走得近不过只是看她是侯府嫡女,想要利用她拉拢咱们侯府罢了,倒是苏清叙当真了,还想摄政王能看上她?” 徐氏起身,在屋内踱步,愈发急切:“依我看,侯爷不如就趁着她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寻个好人家嫁了,既得了亲家助力,又能保侯府安稳。否则日后与摄政王或太子惹出什么乱子来,可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最后连累的可是整个侯府啊!” 只不过她刚说完,茶盏 “砰” 地一声被苏父打翻在地,瓷片飞溅。 男人猛地起身,腰间玉带撞得桌案上的砚台歪斜,墨汁顺着桌角滴落。 “够了!她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何须你操心,此事休要再提,不然莫怪我不念多年情分!” 没有想到苏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徐氏一时间被吓住了,没有回声。 苏父甩袖而去,靴子踏得回廊木板咚咚作响。大步流星地往苏清叙院落而去。 只是刚进院,就被翡翠拦了下来。 “老爷,小姐身子不适,正在休息。” 翡翠福了福身,纤细的身影挡在雕花门前:“需……需要静养。” 苏父浓脸色阴沉:“让开,病了就去请御医,拦着我难不成就能好?” 话落,他伸手去推翡翠,却见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仍旧固执地挡在门前。 “老爷息怒!” 翡翠咬着唇,眼中泛起泪花:“小姐此时实在不宜见人。” 苏父胸膛剧烈起伏,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怎么,难不成这侯府我说的不算了?” 翡翠为难地低头不语,却也不让开。 毕竟小姐交代了,她这几天有大事,要清净,谁也不见。 屋内烛火摇曳,苏清叙指尖翻过泛黄的医术,脑子里都是外祖父的病情。 此刻,她手边还放着一摞医书,都是近几日看过的。 只不过却越看越失望,外祖父体内的毒十分诡异。 若是不及时抑制,只怕全身都要溃烂了。 思及此,苏清叙不免有些心急,这两日被苏鸢儿的事分出大半精力,耽搁了她的大事。 而正在这时,忽然听闻院外传来苏父的怒喝与翡翠的劝阻。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上的书又翻过两页。 直到等了一会儿后,知道翡翠应对不过,她这才对着门外轻声开口:“不知父亲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只是女儿身体不适,不能相见,万望您见谅。” 苏父闻言有一瞬的静默,随即开口:“你哪里不舒服?” “女儿也不知道,只是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以后,就出了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妹妹……” 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但苏父脸色已经变了:“你是说鸢儿对你下手了?” 若是之前,他必定不会相信苏清叙所说。 可这段时间,苏鸢儿就像是疯魔了一般,完全不像之前乖巧。 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第119章 苏老夫人 只不过苏父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也可能是误会:“或许只是染了风寒。” 拦在门外的翡翠闻言低声道:“可不是我家小姐冤枉二小姐,自那日之后,小姐回来咳得厉害,身上发烫,甚至……甚至咳出来的痰里还带着血丝……” 她说得夸张,苏父一时之间还真被唬住了。 “这么严重?可有找大夫瞧过?” “咳咳……” 苏清叙在门内配合着咳了几声,才勉强开口:“父亲,此事不宜声张,我想着养一养便好了。” “可是……” 苏父面露狐疑,听着翡翠的描述,苏清叙这症状倒是有点像肺病。 可前几天,他才见过苏清叙。 说句难听的,这死丫头精神抖擞,壮得像头牛似的,怎么会突然生病? 而还不等他多想,偏偏这时,翡翠像是被传染了一般,也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听到动静,苏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那怎么行,大夫还是要看的。” 肺病可不是什么小病,不仅传染性极强,严重的话还可能会死人的。 要是苏清叙真的得了这种病,那这个院子就不能呆了…… 想到这儿,他已经有了决断:“行了,你先好好休息,过几日叫大夫来看你。” 似乎是害怕被传染,他一刻都不想在她院子里多待,说完转身便走。 第二日,坐在梳妆台前的徐氏惊讶转身:“你说什么?” 苏清叙那死丫头病了? 正在帮徐氏梳头的侍婢赶紧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奴婢也是听昨晚跟在老爷身边的小厮说的……” “说是……咳嗽的厉害,像是肺病!” 这几天因为苏鸢儿的事,徐氏根本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眼下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才终于痛快些。 “呵,这小贱人也有今天!” 这下好了,本来她还担心苏鸢儿不在这些日子,苏清叙会攀上太子的高枝,现在借着她生病的由头,倒是可以把对方送走。 思及此,她当即起身。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屋门,便停下了脚步。 “不行!” 苏鸢儿才被送到寺院,她便把苏清叙也送到庄子上,叫人知道还以为是她这个做继母的见不得嫡女好。 府上人多口杂,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到时候就怕连苏父都会这么想。 徐氏在房内踱步,思忖良久后她突然停下,严重闪过一丝诡诈:“来人,去老夫人那通传一声,就说儿媳有事要和她商量。” 老夫人是苏父的亲生母亲,已经年近七十,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因此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除了教养苏钰以外,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府上的事情了。 这一次,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半晌后,徐氏跟在嬷嬷身后走进寿福堂,借口府内事务繁杂,她已许久不来请安,如今一进门倒是有几分陌生。 “儿媳给母亲请安了。” 苏老夫人此时正站在书案后,盯着苏钰一笔一划的写字。 听到徐氏的声音后才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倒是稀客,府内事务早就交由你打理,不知有什么事还需要跟我这个老太婆商量的?” 徐氏尴尬一笑:“母亲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还不是清叙的事,儿媳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母亲的意见。” “哦?她怎么了?” “听老爷说是病了。” 对苏鸢儿的事徐氏闭口不谈,避重就轻道:“似乎是肺病,咳嗽的厉害,几日未出屋了……” 听闻苏清叙病了,正在认真练字的小苏钰突然停笔,抬起头:“母亲,大姐姐病了吗?严重吗?” 说着,他又转过头:“祖母,大姐姐病了,我想去探望她!” 老夫人撤下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示意他继续:“你大姐姐染了病症,如何能随意探望,你还年幼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可不好,再者说清叙需要静养,你去了反倒给她添麻烦。” 像是想到什么,老夫人抬眼瞧了瞧徐氏,“你也是,这段时间就别去打扰她了。” 徐氏的心思她也能猜出几分,话语间暗中敲打,叫她安稳些,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徐氏捏着帕子的手指收紧,忍了忍点头称是:“那是自然,母亲说得对,病中最忌讳惊扰。” “只是……这肺病就怕传染,我只是担心母亲还有老爷,钰儿也年幼,还有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若是……再过给别人那就不好办了,我想不如送到庄子里,人少又安静,她也能安心养病……” “不行!” 苏钰闻言神情激动:“大姐姐病了,应该叫大夫看病,怎么能把她赶到外面去!那不是就病的更严重了嘛!” 徐氏瞪了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这是为了你大姐姐好!” 苏钰气鼓鼓地还想反驳,突然听到门外嬷嬷的声音传来:“回禀老夫人,大小姐院里的翡翠来回话,说大小姐染了风寒,顾念老夫人老爷和少爷,自请去庄子上养病,待修养好了再回来。” 随着嬷嬷的声音落下,门外翡翠的声音也传过来:“老夫人,姑娘吩咐奴婢……我近日贴身照顾她,不宜进门请安,就在门外回话了。” 老夫人眯起眼,指尖转动佛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倒是懂事多了,既然是她的意思便依了她吧。” 说罢,她的视线扫向徐氏,仿佛在说是她多虑了。 “既然是去养病,东西都要筹备好,让账房多备些滋补的东西送过去,再派几个得力懂规矩的婆子跟着,少什么缺什么就跟府里说。” 老夫人仔细看着纸上苏钰的字迹,思量了片刻又道:“去庄子前还是叫大夫瞧一眼的好,若不严重也不必辛苦她跑那么远,若是真有病气,叫大夫拟好方子,需要什么药材也好早备出来。” 翡翠在门外俯身行礼:“老夫人思路周全,翡翠代小姐谢过老夫人了。” 而听着两人的对话,苏钰一下也来了精神:“祖母!不然我也陪大姐姐去吧!我身体可好了,不会传染的!” 还没等苏老夫人开口,徐氏便已经忍不住:“休要胡说八道!祖母刚才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再说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你一个侯府嫡子去那种地方!人家都要笑话你像村夫家的野孩子……” 第120章 好心? 话音刚落,徐氏便意识到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当即抿了抿嘴:“额……母亲莫怪,钰儿他不懂事,我……我这只是一时心急,不是那个意思……”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她向来对这个徐氏不太喜欢。 当年苏清叙的生母死后,她本想再为儿子择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岂料这个女人不知道给苏父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其扶为正妻。 一想到往事,老夫人脸色便隐隐冷了下来:“行了,清叙没叫咱们为难自行请离,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钰儿顾念手足之情挂念长姐,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懂事的,你便安心管好府上事务,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旁的自不用你来操心。” 说着,她挥了挥手,想把徐氏打发走:“钰儿的功课还没做完,你若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是...儿媳告退。” 听着她冷漠的语气,徐氏面上有些难看,但也只能退出去。 临走前路过门外站着的翡翠,还刻意避开些,像是生怕被传染了病症。 徐氏走后,老夫人放下手中书卷走到门前。 “行了回去吧,照顾好你们姑娘,回去跟她说,大夫来之前,叫她安心地待在府上,有我吩咐没人去打搅她。” 闻言,翡翠脸色微变。 别人不清楚,可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自家小姐的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要是真让大夫来,那岂不是完了? 思绪翻滚间,她急忙低头:“谢老夫人,奴婢告退。” 怀着几分焦急,翡翠一路匆匆回了院子,把苏老夫人的交代说了一遍,而后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苏清叙:“小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而听着她的汇报,苏清叙放下手中医术轻叹了一声。 她是故意交代翡翠在苏父面前做那一出戏的。 原本以为府上的人知道她染了传染病,大概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可却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了苏老夫人。 她皱起眉头,回忆了好久,才从原主的记忆深处找出了有关于这位老夫人的片段。 原主跟这位祖母关系并不算亲密,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对方总是待在寿福堂内。 除了对苏钰的事情上心一些,平常根本不曾过问府上之事。 如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了她? 沉默间,翡翠咬着唇冥思苦想半晌:“小姐,要不趁着大夫没来之前,就说您病好了?” 被她的提议逗笑,苏清叙摇了摇头:“你是把我爹和徐氏都当成傻子了?” “那……那咱们可如何是好啊?” 一想到谎言被拆穿,翡翠就心慌得很。 的确难办…… 其它病还好说一点,偏偏是肺病,这让她怎么伪装? 早知道之前就换个说法吓苏父了! 苏清叙皱着眉头,心中莫名的也有些急躁。 正在她毫无头绪时,无意间瞥了一眼手边的医书,这还是上次从谢臣旭那里借过来的.... “对啊,不是还有谢太医!” 猛然间想到什么,苏清叙迅速走到桌前写了一封信,交给翡翠。 翡翠一愣:“现在就去啊,小姐?” 苏清叙点头,毕竟外祖父的病可耽搁不得,她必须尽快脱身,出去找办法救人。 更何况那个家伙也算是利用了她一场,如今也是时候回报她了。 而事情并没有出乎苏清叙意料,收到信后,谢臣旭傍晚便被背着药箱赶到了侯府。 刚见到他,徐氏还有些意外。 “谢太医,您怎么来了?” 作为当今宫中最年轻的太医,谢臣旭名声极大,哪怕是徐氏都曾听过他的事迹。 据说对方刚一进宫,便治好了淑妃娘娘的重病,颇得贵人赏识。 不过几年时间,已经升任为太医院的院判。 “回夫人的话,下官是奉摄政王之命来为苏小姐看病的。” 谢臣旭表情淡定,只不过却在说到“摄政王”三个字时,微微顿了一下。 而听到这个名字,徐氏脸色更是难看。 苏清叙才生病不久,怎么就惊动摄政王了? 这个死丫头,还真的跟对方有纠缠? 思及此,她脸色一沉,低声道:“清叙她就是感了风寒,咳得厉害些,怎么敢劳烦王爷如此记挂?更何况……这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谢臣旭进去。 谢臣旭客气地笑了笑,“无妨,毕竟是王爷的命令,若是不看一眼,只怕下官无法交代啊。” 这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徐氏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想活了。 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有可能跟苏鸢儿有关。 要是闹大,岂不是又要给女儿惹麻烦? 徐氏咬咬牙,还是假笑着引他进了府。 一行人脚步匆匆,很快便停在了苏清叙的院外。 只不过站在门口,徐氏却停下了脚步,干笑道:“额……我,我就不便进去了……” 谢臣旭见她如此,心下了然,点了点头跟在翡翠身后一路走进院中。 推门走进屋内,一股淡淡的苦艾香迎面而来。 此时的苏清叙正躺在床边,放下的帷幔外只露出一节手臂,腕间缠着的素纱下隐约可见几点青斑。 见状,谢臣旭心下了然,想必房间内的艾草香恐怕也是刚刚制作草灰时留下的,那是掺了朱砂的艾草灰,刻意用来伪造血瘀之象。 苏清叙秉承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连症状都为自己想好了…… “脉息虚浮,舌苔可呈绛色?” 他指尖在女子柔嫩的腕间轻轻一压,苏清叙立刻配合地咳嗽起来。 “苏小姐何故会沾染这岭南疠气之症?” 苏清叙眼尾微挑:“家妹孩子心性,捉弄我罢了,谢太医还是莫问了……” “此病潜伏期短易沾染,你此时症状还不明显,再过些时日过了子时便要咳喘不止,这侯府上下若有发热者,可要一概隔离!” 屋内被徐氏派过来听诊的侍婢面面相觑,恨不能现在就跑出去。 写好了方子,谢臣旭转身交给翡翠,并交代道:“这方子先吃上一段时日,无事便好,若是出现频繁咳血的症状马上来找我。” 第121章 忠心 翡翠惊讶,刻意拉高声音:“什么,小姐她还会咳血,那怎么办?谢太医你可要救救她啊!” 虽然在谢臣旭来之前,苏清叙就教过她该怎么演? 可小丫头毕竟太青涩,担忧的表情颇为浮夸。 要不是如今屋内没有别人,只怕一眼就被看穿了。 谢臣旭强忍住笑意,叹了一口气:“此症状易染难消,能不能好就要看你家小姐造化了。” 他这话并未刻意压低音量,很快便传到了屋外徐氏的耳中。 而他前脚刚刚离府,徐氏便已经等不及地备好马车,要将她们连夜送走。 马车上,翡翠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小姐,咱们这就出来了?我怎么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苏清叙一边擦了擦手上自己画上去的红斑,一边冷笑道:“徐氏惜命的很,知道了这病严重自然是一秒都不会让我在府中多待。”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一直留在侯府里,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趁这个机会,她得好好规划一下。 翡翠点头:“还是小姐英明!” 她们出府时已经接近五更天,她小心翼翼拉开了一点马车的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这庄子怎么还没到,等咱们到了怕是天都要亮了。” 随着路面的颠簸,马车晃了半晌后突然停下。 翡翠心中一喜:“到了?” 说着便要掀开帘子下去。 谁料下一秒传来传来小厮的惊叫,紧接着是马夫的喊声:“是劫匪!” 不远处一人身穿黑衣,蒙着脸看不清长相,抽出手中的刀指着马夫道:“无关者现在滚,可免死!” 听到厉喝,车夫还有几个随行的小厮想都没想,连滚带爬地跑开,一时间只剩下马车,和车内的两人。 刚被翡翠掀起一角的车帘又被劲风吹开,冷铁腥味混着枯叶气息扑面而来。 隐约间苏清叙瞧见外面有道黑影,骑马立在路间。 翡翠见状第一反应是带着苏清叙逃跑,起身瞬间却又被拽了回去。 不用问,她也是知道这人就是奔着她来的。 与其待会儿跑远了还得回来找马车,不如留下来省点力气。 苏清叙不动声色地攥紧袖中短匕,语气平静道:“何人在此拦路?” 外面一片寂静,回答她的是破空射进马车内的袖箭。 察觉到危险,苏清叙眼神一冷,侧身避开的同时也推了一把翡翠。 袖箭在两人的面前疾驰而过,最后直挺挺地定在了马车的木板之上。 看来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待在这别动!” 苏清叙红唇勾出一抹杀意,吩咐了翡翠一声。 下一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手中断刃割开了套马的缰绳,同时踢了一脚马腿。 受惊的马嘶吼一声便朝着黑衣人撞去,那人躲闪不及只好翻身下马。 借着此时的空闲,带着麻药的银针已经朝着他下马的位置射去。 黑衣人灵巧地躲过,转身上前与苏清叙缠斗在一起。 马车内的翡翠看着眼前这一幕,险些没惊掉了下巴…… 她们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还是她已经死了,这都是她的错觉? 女子出手简单干脆,招招奔着死穴。 一时之间竟然叫黑衣人躲闪得有些狼狈。 发觉自己不敌,他转身想要撤离,然而为时已晚。 他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清叙已经一脚踹在他膝盖后,迫使他整个人跪在地上。 苏清叙单膝抵住他后背,随手扯过马鞭捆住他双手。 半倒在地上的人意识到已经无力回天,嘴唇微动。 倒是苏清叙早有预备,指尖扣住他下颚:“想自尽?当我是死的?” 男人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苏清叙却没给他挣扎的余地。 另一只手抽出袖中玉簪,生生撬进对方齿缝。 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男人的惨叫混着碎牙落地的声响在林中传开。 解决完一切之后,苏清叙这才把人捆了丢在车上。 之前与裴玄褚打交道时,对方曾经说过,手下有一队的守备军正在京城外驻扎。 这也正是当时原主出事时,对方为什么会正巧出现在山中的原因。 只不过来得有些晚了,等他们赶到时,原主已经香消玉殒…… 苏清叙默默推算了一下距离,如今她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守备军不足一盏茶的工夫。 思绪翻滚间,她重新挂上马车,朝着城外军营疾驰而去。 马车内,翡翠还没缓过神来,看着车里那人满嘴的血,心里害怕,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蹭到车外,试探着对正在赶车的苏清叙道:“小姐,要不我还是我来吧……” 苏清叙淡淡瞥了她一眼,瞧她战战兢兢的样子着实有趣,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敢出来了?不怕我杀人灭口啊?” 翡翠没吭声,半晌后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我们家小姐她……她去哪了?” 早在动手之前,苏清叙就已经想过可能会被翡翠看出来。 只不过却没想到这小丫头胆子明明那么小,竟然还敢直接朝她询问? 苏清叙挑眉:“我不就是你家小姐?” 翡翠摇了摇头:“不对,我家小姐哪里会功夫?” 对方平日杀只鸡都是不敢的,更别提…… 想到车内那人满口是血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苏清叙叹了口气,郑重道:“所以你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许向任何人说出今夜发生了什么?” 可翡翠却一反常态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沉默半晌后才低声道“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但是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还有我家小姐去哪里了?不然你就杀我灭口吧。” 闻言,苏清叙有些惊讶,这丫头为了原主连命都不要了吗? 沉默间,她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了一些旧事。 翡翠并不是侯府的家生子,而是原主在街边买回的。 十年前,京城大旱,翡翠家中粮食短缺,她娘亲为了让弟弟活下来,便将她拉到街边,想将她卖掉换点粮食。 当时的翡翠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个美人胚子,便被京城中一个纨绔看上,想带回去做妾。 可那个纨绔恶名远扬,在家里已经折磨死了不少侍婢通房。 因此翡翠百般不愿,甚至当街跪求娘亲,让她不要把自己卖出去。 但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仅仅三两银子便动了心思。 若不是原主看她可怜及时出手相救,只怕翡翠早已经死了。 第122章 翡翠之名 而如今看来,这个丫头救得的确值当。 连原主的亲生父亲都不在意的事情,她宁愿一死,也要个真相! 先前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把这柔弱的小丫头留在身边? 可如今她的身边正缺人手,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的确比半路找来的人靠谱。 不过现在她说自己就是原主,估计翡翠怎么也不会信了。 苏清叙眉头微挑,突然想起了这丫头入府前的名字。 翡翠这个名字是入府之后徐氏另起的,说下人就要有下人的名字。 至于原名,也只有原主才知道。 思及此,她试探着轻声叫出口:“欣兰,我就是你家小姐,怎么吓傻了?人都不认得了?” 翡翠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相信:“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买你回来时候,花了我半个月的零花钱呢!” 苏清叙轻笑一声,故意加重了语气。 当时原主母亲去世一年,徐氏刚刚上位,虽然表面上对原主极好,但实际上为了为难她,特意将她的零用钱缩减了一半有余。 美名其曰,怕她学坏! 翡翠一愣,心中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是她说得却都对的上。 “那我怎么不知道小姐你什么时候,会……” 她说着,手上模仿苏清叙刚刚的样子比划了几下:“这……这些了?” 被她的样子逗笑,苏清叙故作神秘道:“你家小姐什么都会,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什么都会?” 闻言,翡翠惊讶地睁大眼睛,但还没有来得及问,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座营地前。 而早在她们靠近时,门口的哨兵已经怒声道:“谁?” 苏清叙一言不发,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令牌,猛地甩了过去。 …… “你再说一遍?三日前护送大小姐的车队,连同车夫至今未归?” 苏父盯着跪在小厮的护卫,满眼震惊:“那为何现在才说?” 小厮跪在地上,见他动怒赶紧磕头:“回老爷的话,原本只是以为小姐刚到,可能需要人手帮忙安顿,晚些回来也没什么,可是两日都没消息,我就派人去找了……” 结果才收到消息,那些人根本没把人送到。 “路上看到有些打斗的痕迹,像是……” 那小厮小心的看了一眼苏父的眼色,然后小声道:“像是遇了劫匪,不过并没有看到有尸体,他们应该……应该是跑了……” 话音未落,苏父已抓起案上镇纸摔出去,被砸翻的铜盆一并跌落,水花四溅:“废物,我要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本是来请安的苏钰在门外把这些都听了进去,此刻终于忍不住冲进屋内。 “那大姐姐呢?你们也没找到吗?” 小厮低垂着头摇了摇:“小姐和身边的翡翠马车都不在了,不是……” “他们不是去护送大姐姐的嘛?怎么能不管大姐姐自己跑掉呢?大姐姐还生着病!” 说着,小苏钰的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跑到苏父面前催促:“爹,你快派人去找大姐姐啊!她一定还活着的!” 而看着小家伙一脸焦急的样子,苏父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会叫人去找她的,你先回去吧!” 而另外一头,苏清叙在城外的庄子上已经第数日了。 清早翡翠捧着铜盆进门,见屋内的苏清叙依旧还是捧着一本医书钻研,犹豫了一瞬,开口轻声提醒道:“小姐,咱们都来了三四天了,那帮逃跑的小厮车夫应该不敢回府报信。” “我们要不要写封信回去给老夫人老爷报个平安啊?不然知道您失踪了,府里肯定要着急的。” 苏清叙头也不抬,这古时候的医书看起来十分费力,想要找到给延缓外祖父身上毒的法子还真不容易。 她指尖微动,快速的翻着书页,嘴上敷衍道:“没时间,再说吧。” “哦,好吧。” 翡翠倒是听话,也不再追问,放在手中的铜盆便出去做饭了。 没曾想午饭过后不久,苏父穿着一身官袍就走进了庄子。 走进院中,第一眼就瞧见了正在研磨草药的苏清叙。 他明显一怔,目光从惊讶渐渐变成了愤怒:“苏清叙,你个不知好歹的孽障,府里找你都翻了天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摆弄花草!” “既然没被掳走,怎么不知给府中带个消息?你到底有没有将侯府放在眼里!” 真是阴魂不散啊! 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抬头看向苏父,:“女儿刚刚死里逃脱,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横死在外,称了某些人的心如意,那歹人还未抓到,我怎么敢传信出去?” 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苏父的脸色变了变:“你又要将此事诬陷给徐氏?她虽是你继母,但也算视你如己出,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定然不会?” 苏清叙抬眸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父亲为何这般肯定?徐氏是连夜安排马车送我出府的,事发突然,怎么会有人这么精确的知道我的位置,半路拦截?难道不是有心人透露出去的吗?” 而此话一出,苏父欲言又止,好像这点确实说不过去。 但他此刻还是站在徐氏的身边。 “此事我看有蹊跷,我会查清楚,你不要认定就是你母亲。” 苏清叙跟这种偏心到没边的老渣男没话说。 她眼珠一转,拽过桌边的手帕开始咳起来:“咳咳咳……既然父亲如此说,女儿无话可说。” 她使劲弯着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那就等父亲调查清楚,给我一个交代了。” “咳咳咳……” 翡翠见状机敏地上前,搀扶着苏清叙:“小姐你没事吧?再这么咳身体可受不了啊!” 望着她虚浮的身影,苏父僵在原地。 随后有些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既然无事,你……你就留在这好好养病吧!” 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了院子。 只不过还没等他回府,徐氏就已经将知情的小厮唤到院内。 “你说护送苏清叙的那些小厮和车夫都跑了?” 小厮有些顾虑,毕竟侯爷交代过不让外传,然而此刻面对徐氏的询问,他也不好不说,只能低声道:“是的夫人,现在还没消息,侯爷不放心都去找了,大小姐……生死未卜啊!” 第123章 气倒老夫人 闻言,徐氏克制着笑意,指尖划过鬓边珍珠步摇:“我不过问个话,你慌什么,这事……老夫人还不知道吧?” 小厮摇头:“回夫人的话,侯爷走之前有交代,此时不宜声张,小的还没告诉任何人……” “行了,我知道了,退下吧!” 打发走了小厮,徐氏有些得意的和身边的侍婢交代道:“去,把上次我娘家送来的燕窝带着,咱们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跟在徐氏身边这么久,侍婢对她也有所了解。 这话刚一出,她便猜到了徐氏想要做什么。 侍婢神情有些担忧:“夫人……侯爷刚刚交代过,大小姐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侯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徐氏瞪了一眼侍婢,有些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叫你去就去!” 老夫人整日里把着她的钰儿不撒手,现在钰儿都跟她不亲了。 现在苏鸢儿不在她身边,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说不准。 若是借此机会,让老夫人盯上苏清叙,说不定她还可以找机会接回钰儿。 侍婢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应下:“是,夫人!” 福寿堂内,徐氏规规矩矩地站在堂内,装模做样叹息道:“发生这事我和侯爷都不想的,可是这事他偏偏就是这么凑巧,我这不是怕耽搁她的病情才连夜送她出去的……” 话音刚落,老夫人手上佛珠被重重扣在桌上。 老人已经略带浑浊的双眼瞪大:“你说什么?清叙她……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哎呀,母亲你别心急,都是儿媳不好,一时说漏了嘴,侯爷是不想让你知道此事的……” 老夫人心急,手拍在椅子扶手上咚咚作响:“我问你人呢,到底有没有去好好找?” 徐氏眼神飘忽,成心给她添堵。 “母亲您也别着急,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现在还没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了,若……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清叙的命了……” 话音还未落下,“咚” 的一声闷响,老夫人直挺挺栽倒在地。 徐氏惊呼一声,却慢悠悠地起身,直到侍婢们慌乱的脚步声逼近,才扑到榻前哭喊:“快来人,老夫人昏过去了!” 最先跑进来的是正在隔壁书房作功课的苏钰。 “祖母!母亲,祖母怎么了?” 徐氏心虚的眼神闪躲:“老夫人是担心清叙,一时心急才....” 苏钰扶起老夫人的手一顿,苏清叙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担心祖母受不了便没有说。 为什么今天徐氏来,祖母就知道了,还气倒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却细,当即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徐氏。 “母亲是不是和祖母说了什么?” 徐氏自然不会承认:“我也是一时说漏了嘴……” 而听着她的低喃,苏钰脸色一变,像是知道了什么。 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跟徐氏计较。 “哎,你干什么去?” 见他要跑,徐氏一只手拽住他:“一会交给下人们处理,你这么小的年纪能做什么,就别添麻烦了!” 徐氏恨不得多拖延一会,最好这老太婆归西,这个后宅里再没人能压她一头。 苏钰心急,又被徐氏拦住一时之间挣脱不开,情急之下使出全身力气猛撞在她的身上。 被撞了一个踉跄,徐氏身形不稳,下意识松开手去扶身旁的椅子。 趁此机会苏钰像一只灵活的小猫一般快速窜了出去,嘴上还不忘大喊着:“快来人啊,请大夫,祖母晕倒了!” 稳住重心的徐氏再想去抓他已经来不及了,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暗骂道:“不是在自己身边养的就是不行!” 就知道胳膊肘向外拐,谁是他亲娘都不知道了! 苏父前脚跨进侯府,便见到院内的下人们乱作一团,有的侍婢抱着药碗乱跑,有的不知在忙些什么,甚至竟没人注意到他。 向府内走去,渐渐听到老夫人院子里有隐约的哭声传来。 他站在院子里,抬手攥着腰间玉带,脸色要比刚刚在苏清叙那里还要难看。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怎么就没有一刻能让他省心!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徐氏听到苏父的声音,跌跌撞撞从屋内跑出来,发髻松散,眼角还挂着泪痕。 “老夫人怎了?” 苏父越过她望向院内。 “这……” 徐氏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我不知老夫人还不知道清叙的事,今天来请安说漏了嘴,老夫人一着急就……” “才不是!你就是故意的!”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苏钰的声音。 徐氏猛然回头,呵斥道:“苏钰,你胡说八道什么!有你这样污蔑亲娘的嘛?” 说罢,她慌张地转过头和苏父解释道:“老爷别听他瞎说,小孩子听不懂话,非说是我气的老夫人……” “你住口!” 苏父心中狐疑,甩袖打断了徐氏,看向她身后苏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钰看向徐氏,眼神坚定:“祖母听闻母亲说了大姐姐下落不明的事,母亲还说大姐姐可能回不来了,祖母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 “闭嘴!” 徐氏不敢再让他说下去,连忙出言打断:“你小小年纪,在你父亲面前怎么还敢编排长辈,你祖母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行了!” 苏父被她吵得头疼,挥了挥手,先打发走苏钰:“你先去照看你祖母吧!” 紧接着,转过头怒视徐氏:“我不是交代了,不准和老夫人提起此事的嘛!” “我……我也是无意……” “无意?” 苏父冷哼一声,她早不去晚不去请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 苏钰自小由老夫人养在身边,品性他是了解的,自然不会说谎。 倒是这个徐氏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钰儿不是会说谎的孩子,更何况你是她亲娘,他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侯爷这是什么话,就是因为钰儿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了!” 徐氏心虚之下,越发口不择言:“依我看老夫人现在身体不好,不如还是把钰儿接回到我身边来。” 而她说得入神,丝毫没有在意一旁苏父眼神中的变化。 “原来你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徐氏脸色骤变:“我……我不是,我这也是为了老夫人好……” 第124章 苏钰的真心 而话音未落,苏父气血翻涌之下,猛地抬手扇在她脸上。 “啪!” 徐氏头被打得一偏,回过神来,捂着脸跪倒在地,鬓间金钗歪得不成样子:“侯爷?” “去,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说罢,苏父头也不回地朝着老夫人的房内走去。 寿福堂中。 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刚刚喝了药这会儿已经醒过来。 不过上了年纪,受不了这样的折腾,此时正有气无力地半靠在榻上。 苏钰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递过去:“祖母,您喝水。” 老夫人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你姐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看苏钰的样子明显他也是知道的,但这小家伙竟然瞒得这么好,一点也没有向她透漏。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别人不说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瞒着我?” 苏钰有些羞愧地低头:“可是……我担心祖母身体受不了……” 刚刚走进屋内的苏父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即轻咳几声,“咳咳……您别担心,我今天刚去了城外的庄子上看了,清叙在呢,没丢!” 闻言,苏老夫人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莫要骗我,这都几天了,你说她在庄子里,为何连封信都不送回来?” 提到这个苏父也生气:“亏您还夸她懂事了,这孩子心里一点都没有您这个祖母,没有我这个父亲,更没有侯府!” 苏老太太不傻,见苏父又在顾左右而言它,心中已经有了怀疑。 “你少说这些没用,清叙是什么人我还是了解的,她前脚出府,在半路就被劫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表情凝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定怀疑是府内的人干的,才不敢传信回来。” 老太太说的认真,转过脸看到苏父依旧还是那副不上心的样子,心下更气:“你就是从来不把我话当回事,算了算了……” “正好,你看我这也病了,不如我也出去跟大丫头在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老太太说是去养病,其实是心里放心不下苏清叙独自在庄子上。 这件事是不是徐氏做的还不知道,至少有她这个老太太在,旁人也不敢轻易动手,苏父也会上心些。 而刚跟徐氏发过火,苏父身上的官服还没脱,此时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耐着性子回复道:“母亲您就别操心了,这件事我会彻查的,您年纪大了,不能这么折腾,真跑到庄子上,再被清叙过了病气,你叫我这个做儿子可怎么办?” 但老夫人仍心有怨气:“你还知道庄子上不好,怎么清叙去得我就去不得?” “备车,我现在就走!” 苏父慌忙按住母亲:“哎呦,您就别掺和了!您放心清叙那边我一定照看好!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苏钰在一旁看这两人都不想妥协,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父亲……要不还是我去吧?” 苏父一愣,然后呵斥道:“什么?你又来添什么乱?” 苏钰摆手解释道:“祖母就是担心大姐姐,父亲又担心祖母,那……祖母不如派我去好了!” “这……” 苏父微微一愣,仔细思考了一番,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毕竟苏清叙和苏钰之间一向亲近,若是派他去,起码那个死丫头不会做得太过分。 更何况,他只有苏钰这一个人儿子,未来侯府肯定会交给对方。 而如今,苏鸢儿已经废了,苏清叙恐怕才是他们侯府唯一的指望。 这个时候打好关系,未来苏钰的路会好走很多。 思及此,他心里有了主意:“这倒也行,母亲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叫钰儿去看看吧,” 第二日清早,期待了一整晚的苏钰,主动跑上马车,催促着车夫匆忙出发。 庄子里,毫不知情的翡翠还在按照苏清叙的要求把药材摆在外面晾晒。 “大姐姐,我看你了!” 而另外一旁,刚下马车的苏钰迫不及待地跑进院中。 听到声音,苏清叙从窗外望去,看到苏钰小小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快速移动。 “这小家伙怎么来了?这速度,说不定是个练武术的好苗子……” 她摩挲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来越近。 直到进门,小家伙蓦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知道大姐姐出事,祖母担心就叫我来看。” “祖母?” 苏清叙一愣,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从未见过那位苏老夫人,因此跟对方并不算熟悉。 现在看来,那位祖母倒是跟苏父这个老渣男不一样,对原主这个孙女还挺关心的。 “祖母怎么知道的?” 苏钰咬了咬嘴唇:“是我母亲,她去告诉祖母的,祖母还为此病倒了,所以才叫我来……” “祖母病了?” 苏清叙挑挑眉,疑惑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祖母身边现在正需要人照顾,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可闻言,苏钰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有些疑惑:“大姐姐你是不是没生病啊?我看你现在挺好的……” 苏清叙表情一僵,刚才苏钰来得焦急,她都忘记装了。 “额,谢太医的药很有用啊,我……我都快好了,所以更不需要你陪我,收拾收拾赶紧回府吧啊!” “可我才刚来……” 苏钰抿抿唇,有些失落道。 从昨天获得苏父首肯之后,他便一直在期待来见大姐姐。 可现在看来,大姐姐根本就不想他! 见状,苏清叙叹了口气,:“听话,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徐氏……你母亲这么和祖母说,恐怕就是想你回到她身边,你想吗?” 他摇了摇头,虽然年纪小,但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了解一些。 “我不想。” 他能隐约感觉到徐氏的恶意,但有时候却也会很纠结,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而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失落,苏清叙越发无奈。 她不喜欢小孩,但是这小家伙似乎和同龄的孩子有些不一样。 从一开始,他就拼尽全力,想要保护自己。 这样的赤子之心,没人能不动容。 她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尝试缓和了自己的语气:“既然不想,那就别让她得逞,要好好的待在祖母身边,知道吗?” 第125章 怀孕 “可我也喜欢待在这里。” 苏钰眼巴巴地望着她,配上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还真让人忍不住心软。 但苏清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不敢把他留下来。。 “听话,多一个人在这里姐姐休息不好,病就好的慢了。” 苏钰还是摇头:“我不会打扰大姐姐休息的,我想在这里。” 看着他倔强的表情,苏清叙叹了口气,少见的妥协:“好吧,那就在这玩一天,明早再叫翡翠送你回去。” “好!” 闻言,苏钰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大姐姐放心,我很乖的,绝对不会打扰你!” 而小家伙果然说到做到,在庄子里玩了一天后,没用苏清叙多说,便乖乖在第二天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得知苏清叙确实无碍,老夫人的“病”一下就好了大半。 但是想到那日徐氏的话,她心中不安,更加不想苏钰和徐氏多接触。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和苏父提出了要另居别府的想法,并借着自己喜欢清净的借口,叫他们没事不要来打扰。 另一边,苏鸢儿已经在寺庙中住了半月有余。 寄给徐氏的信也已经快七天了,却迟迟未见对方安排人来。 清晨的寺庙,院中偶尔有几个尼姑在清扫寺院,苏鸢儿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憔悴还有眼底的青黑是什么胭脂都遮不住的。 桌上有被她拉扯断的佛珠,几粒还散落在地上。 她的房间临近藏经阁,夜里总是能听到有老鼠啃食纸张的声音传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呵~” 而沉默间,苏鸢儿突然笑起来,距离皇家祈福的时间没几天了,徐氏一直没有消息,她只能靠自己…… 下一秒,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目光都变得坚定起来。 她记得,每天来给院子里换水的是一个年轻的僧人…… 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打定主意之后,她迅速换了一身衣裙,往脸上敷了一层胭脂后,匆匆出了门。 此刻,一个身穿深蓝色粗布长衫的小和尚正提着木桶缓缓而来。 对方看起来只有十几岁,面容极为清秀。 一看到对方,苏鸢儿眼中暗光一闪:“小师父今日来的这么早?” 因为焦急,她打在脸上的胭脂有些重,却不影响那张艳丽的面容:“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帮帮忙看看?” 小和尚常年在寺庙中,哪里见过相貌如此出众的女子,一时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女,女施主……是那里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我这是心病,大夫有什么用……” 说罢,她上前勾住对方袖口,谁料到下一秒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十分恶心的感觉。 苏鸢儿脸色一变,立刻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而看着这一幕,那小和尚似乎也吓坏了,赶紧转身跑出了院子。 眼看自己的计划落空,苏鸢儿猛地抬起头,表情已然扭曲。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吐得厉害,又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什么也吐不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落魄地转身回房,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一阵骚动。 回头去看,正是刚刚逃开的小和尚带着寺院住持匆匆走进了院子。 “我听妙空说,苏姑娘身体不适,贫僧略懂些医术,苏姑娘不介意的话……” 苏鸢儿此时眼神空洞,像是无所谓般伸出手:“那就有劳大师了。” 半晌后,主持面露惊讶地看向她,犹豫瞬间后似乎在确认什么。 “姑娘这是喜脉,怕是已有两月了……” 可据他所知,这个苏家的二小姐并未出阁!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此话一出,苏鸢儿猛地攥住主持袈裟,眼中满是诧异:“你说真的?” “从脉象上看,的确是喜脉!” “大师你可要救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子啊!” 苏鸢儿心中一跳,眼眶突然涌出泪水:“我怀孕的可是四皇子的孩子,是皇嗣,您帮帮我,您帮我传话给四皇子,这是他的孩子,他不会不管的!” 主持和小和尚显然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小和尚面露难色地看着她,轻声劝阻道:“姑娘您,您慎言啊……” “什么慎言?我说我怀的是皇嗣你们听到没!我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都别想跑!” 而似乎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苏鸢儿突然怒吼一声,表情冷了下来。 本来她还想借个男人,先怀上孩子,骗裴景行把自己接回去再说。 可没有想到天不亡她,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样也好,起码她便不用再冒险了。 而看着她愤怒的表情,主持也有些迟疑了。 正如苏鸢儿所说,若她腹中真是皇嗣,那万一出了事情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思及此,主持只好先答应下来:“苏小姐莫急,此事事关重大,我会传信于陛下,你且耐心等两日。” 闻言,苏鸢儿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回去,她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改之前狼狈:“你们知道就好!” 窗外雨还未停,宫殿的瓦片上水滴不停向下滴落,将殿门外的朱红廊柱冲刷得愈发暗沉。 皇帝将密奏掷在书案之上:“荒唐,简直荒唐!” 他猛然起身,龙袍扫落案头奏折。 四皇子和苏鸢儿尚未成婚,之前做了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搞出个孩子来。 他胸膛起伏,缓了半晌后开口吩咐站在身后的太监:“通传一声,今晚去皇后那里。” 入夜,皇后寝宫内,茶盏落地打碎的声音传出来。 站在门外的宫女却一动不动,没有吩咐不敢进前。 “什么?” 顾不上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皇后面露惊讶:“这苏鸢儿……竟然如此大胆……” 这丫头她倒是见过几次,看着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不曾想竟闷不做声做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哼,我看老四也不遑多让,难成大器的东西!” 四皇子不得器重这种话她自然爱听,可见皇帝正在气头上,皇后却又不得不上前安抚道:“陛下息怒,四皇子正年轻,一直时间没把握好分寸实属正常,只是这苏鸢儿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却如此不知廉耻……” 第126章 审讯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话颇为认同:“早知如此,这个妾室都不应该让她做!” “臣妾听闻,安定侯几次想要她女儿先正室一步进门,见陛下未允,颇为心急。” 皇后叹息一声,无奈道:“为了能达成所愿,能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皇帝心中烦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头。 此事若张扬出去,不仅有损皇家颜面,朝堂上参四皇子的折子也不会少。 “这事我不方便插手,就交给你去办吧。” 说罢,他看了一眼皇后,还不放心又叮嘱道:“办的漂亮些,别留下话柄叫人说三道四!” 皇后福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本就是分内的事,陛下交代,妾身定不负所托。只是……四皇子那边要不要说一声,毕竟是他的骨肉,问问他的意见?” “问什么问,他还有脸提意见!朕不罚他禁足就不错了!”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走向床榻。 闻言,皇后没有再说下去,招呼宫女进门将地上茶盏的残骸处理干净。 第二日,皇后的贴身嬷嬷便带着宫中的赏赐驾临寺院。 带来的人中还有一位御医,似乎是想确认苏鸢儿有孕的真实性。 半晌后御医从屋内走出,与嬷嬷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 老嬷嬷眼底幽暗,接过身旁宫女手中捧着的锦盒上前,嘴角勉强扯出丝笑意:“皇后娘娘体恤苏小姐在庙中辛苦,怀的又是四皇子的长子,送来了不少药材和锦缎。” 末了还觉不够,转过身给了身后宫女一个眼神。 见状,她身后宫女捧来檀木的锦盒上前。 “还有这些首饰,给苏小姐平日里戴着解解闷的。” 按照皇后的吩咐,她已经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的朱砂和麝香,想必不久后苏鸢儿的这个孩子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流掉。 苏鸢儿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东西。 其中一对双鸟衔珠的簪子确实十分华丽精巧! 她心中一喜,抬头看向嬷嬷满是期待道:“这庙中香火气太重,我怕影响腹中孩儿,嬷嬷可知道何时叫我回家中养胎?” 嬷嬷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不过刚好被僵在脸上的笑容掩盖住:“苏小姐莫急,您现在身子金贵可要好好养着,想必皇后娘娘忙完了祭祀祈福的事情,很快就会通知侯府迎小姐回去,您先在这里安心修养就好。” 此话一出,苏鸢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嬷嬷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她倒是也并不傻,谢过了皇后的礼,叫人送嬷嬷离开。 随即一人待在屋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皇后送来的赏赐。 一时间,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 为什么只是皇后派了嬷嬷过来? 四皇子到现在还未现身,难不成他还不知此事? 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撕下一段素锦,匆忙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半晌后,苏鸢儿拿着东西,偷偷摸摸地跑出院子。 寺庙的前院隔着一道窗香客的木鱼声混着梵唱,苏鸢儿将一块银子放在素锦之上,拽住了一位前来进香的姑娘衣袖。 “麻烦姑娘,帮我将这东西送到……”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未敢说出四皇府:“送到安定侯府一个叫双儿的丫鬟手里,她是我妹妹,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了,我在庙中又走不开,只能劳烦姑娘帮忙了!” 刚在寺中许愿能发财的女人突然见到这么大一块银子,先是愣了愣,而后面露狂喜。 “放心我一定带到!” 四皇子府外,收到苏鸢儿消息的双儿已经在此守了大半天,却依旧不见裴景行的身影。 她焦急地来回踱步,直到过了晌午,对方才终于现身,只不过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阿依娜。 双儿躲在皇子府门前的石狮子后面,看着两个人说笑间亲密的样子,有些踌躇。 倒是裴景行身边的随身小厮先发现了她。 瞥了一眼还在和公主依依惜别的四皇子,小厮不动声色地绕到双儿身边。 “双儿,你怎么在这里?” 被小厮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双儿快速转身,闷声回应道:“是我家小姐叫我将这个交给殿下……” 小厮低头撇了一眼她手中一段素娟,伸手从她手中夺过:“行我知道了,过后会交给殿下的,你先回去吧!” 可双儿却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太放心:“小姐说要亲手交到殿下手上。” 见她如此不识趣,小厮不耐烦地指了指不远处裴景行的身影:“我家主子忙着呢,没看见吗?” 他低斥了一句,似乎是怕双儿继续纠缠,故意吓唬道:“瞧见了吗,公主也在,要是让她知道你是苏小姐的丫鬟,来这里跟她抢人的,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阿依娜的跋扈的性格早在京城出了名,双儿自然不敢上前。 她下意识抖了抖,只好嘱咐道:“那你务必要交到四皇子手上,这个很重要!” “知道了!快走快走!” 待裴景行送走阿依娜回去的路上,小厮才将之前在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告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交出手上的东西:“主子,双儿说这是苏小姐让交给您的,刚才公主在我便没敢声张。” 听到小厮提起苏鸢儿,裴景行下意识皱了皱眉。 自从对方被送去寺庙中后他倒是清净了不少。 他皱着眉头,拿起素锦打开,快速的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怀孕? 怕不是她在寺庙中待不住了,想出来叫自己接她回去的借口。 可……万一是真的呢? 他垂下眼眸,想起上一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一切似乎也能对得上。 只是眼下他与阿依娜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接她回来无异于自寻烦恼。 这么想着,他已然有了主意,把手上的东西丢给小厮:“赶紧拿去烧了,别叫人旁人看到!” 而另外一头,幽暗的地牢中,刚一打开牢房的门阴冷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负责审讯的人看着吊在眼前的男人,眉头紧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谁告诉你那日苏家大小姐行踪的?” 第127章 心怀不满 此人正是那天刺杀苏清叙的杀手。 当时,她将人丢在了城外守备军的营帐外,与之一同丢下的还有一张纸条。 “送王爷一份大礼!”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看得裴玄褚又无奈又好笑。 连身份都没有搞清楚,她就那么确定这个人对自己有用? 而此刻,被吊着的人口中只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完全没有回话的意思。 隔间里,裴玄褚听着隔壁的动静冷笑了一声,这人倒是嘴硬得很。 “算了,不说便不说吧。” 站在他身后的小五一怔:“主子,不审了吗?” “不是已经审了这么多天了,他既然不肯说,审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用他作饵,钓些肯说的回来。” 听懂了他的意思,小五点头:“是!” 而另外一头,双儿送信刚一回府,就被逮了个正着。 在徐氏的逼问下,她这才说出,是苏鸢儿吩咐自己去找了裴景行。 “你为何不与我早说?” 徐氏气得胸口发闷,一时间喘不上气来,坐下缓了好一会才骂道:“蠢货,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双儿委屈地抽噎:“是小姐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说四皇子知道了一定会去接她的!” 徐氏无奈,那是苏鸢儿还不知道四皇子和公主现在感情正好,哪里还会想起她来? “你是说她托人带话,就连皇后娘娘都派人去看过了?” “是。” 皇后知道那就说明皇上也知道了,偏偏四皇子还蒙在鼓里,皇后此举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徐氏心下顿觉不妙,想要救苏鸢儿却又入不了宫,帮不上忙。 情急之下,直接冲到了苏父的书房:“侯爷,大事不好了,您可要救救鸢儿啊!” 最后一笔在徐氏的惊呼下顿了顿,片刻墨水便在纸张上晕染开,苏父丢下手中的笔,皱着眉看她:“又是什么事,一惊一乍的,就不能好好说!” 徐氏将苏鸢儿的事说了个大概,而后焦急地催促道:“老爷还是快进宫和陛下说说吧,鸢儿……鸢儿肚子里的毕竟是皇家子嗣,可不能……” 可得知这件事,苏父却只是无力地深叹一口气:“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种事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跟陛下求情!” 早在苏鸢儿被送到寺庙中,他便知道以后指望不上这个女儿了。 “那不是还有四皇子,老爷去同四皇子说说,怎么也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苏父冷笑一声,说起这个,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四皇子如今攀着外邦联姻,眼看就要成了,哪里会在这个节骨眼认下孩子,他巴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呢!” 徐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去求太后,说不定……” 可闻言,苏父却只是不耐烦地打断她:“求谁都没有用,是她自己走到如此地步,我是管不了了,你若是心疼你自己进宫去想办法把!” 说罢,他一挥手大步离开书房,只剩徐氏一人在书房中啜泣。 只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隔日退朝后,面对同路的四皇子,苏父的脸色还是阴沉得吓人。 而裴景行也不是傻子,一看到他的模样,哪里还猜不到是因为什么? 他以后若是真想登上大位,少不了还得安定侯支持。 思来想去后,他扬起一抹笑容:“与伯父许久不见,不如下了朝去我那儿喝一杯?” “哼!” 苏父冷冷看了他一眼,一点面子都不给:“什么伯父不伯父的,四殿下真是折煞我了。” “伯父此话怎讲,我心中一直是敬重您的。” 敬重? 苏父不愿与他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道:“那我问你,鸢儿怀孕一事,你如何看?” 裴景行一愣,下意识垂眸:“此事我的确知晓,只是眼下没有机会……不过伯父放心,我一定会为鸢儿做打算的!” “哦?四殿下,那小女有孕一事,宫中只赐下赏赐,却无迎回之意,不知殿下又作何打算?” 此话一出,裴景行脚步微顿。 能在朝堂中混了这么久,谁又不是人精? 即使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听宫中的打算,他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他叹息一声,抬眼望向苏父,神色淡然:“苏大人不必心急,父皇与母后此举,想必自有一番考量。” 话音落下,他又摇摇头,故作无奈道:“伯父如今朝堂局势不清,我又尚未娶妻,若此时贸然将鸢儿接回来,恐遭非议,于皇室名声不利,鸢儿也会遭人议论。” 苏父心头一沉,却仍强作镇定:“可小女腹中毕竟是殿下的血脉,若长期流落在外,万一有个闪失……” “知道伯父担忧,我也很想鸢儿。” 裴景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底却满是冷意:“只是有些事急不得。伯父放心我心中有数,过几日我会去看望鸢儿。” 说罢,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小厮立刻捧上锦盒:“这是给侯爷的薄礼,还望侯爷莫要再为此事忧心。” 苏父望着锦盒,喉间发紧。 沉默半晌后也只能收了东西行礼告退。 次日清晨,京城主干道戒严。 杀手被铁链锁住脖颈,押解在囚车上游街。街道两旁站满了手持长枪的士兵。 马车后跟着扮成狱卒的暗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百姓们远远围观,窃窃私语。这已经是第三圈了,不知这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锐且利落的口哨声。 随后便从屋顶、巷口涌出数十黑衣蒙面人,快速朝着囚车方向逼近。 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已经等后许久了。 见状,没有一丝迟疑的张弓搭箭,瞬间箭雨破空而出。 混战中,一名黑衣杀手看准时机,甩出绳索缠住囚车,却被早已经准备好的暗卫抢先一步精准地斩断绳索。 “有埋伏!撤!” 意识到不对劲,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喊了一声,随即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从人群中传来。 剩余的杀手听到指令,朝着不远处暗巷中且战且退。 不过因为设有埋伏,还是损失了大半人手。 地牢内,地上有还未干透的血迹。 暗卫浑身血迹的杀手推搡至裴玄褚面前跪下,那人身上的锁链拖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主子,劫囚的杀手按您吩咐留了活口。” 第128章 用你来换 裴玄褚垂眸,这人和苏清叙交给他的那个一样,嘴上的牙齿被打落几颗,口中还带着鲜血。 “这些人在牙间藏了剧毒,有好几个被抓之前就咬破自尽了。” 为了留下活口,他们只好第一时间打掉他的牙齿。 男人点了点头,淡淡问道,“可有什么进展?” “这些杀手似乎经过严格的训练,不过他用的暗器上有记号,诈了一下,就招了,是怒苍山的人!” 闻言,裴玄褚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知道了下去吧。” …… 更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庄子外一道矫健的身影快速的翻过院墙。 那身影十分熟练地贴着屋檐避开庄子外的守卫,悄无声息地落在苏清叙院内。 此时,主屋的灯还亮着,窗口处烛火将苏清叙伏案翻书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见状,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刚要找个隐蔽处藏身,却听屋内传来熟悉又清冷的声音:“慕九,鬼鬼祟祟的,还不进来?” 听到这道声音,慕九有些尴尬地呆立在原地。 半晌后这才轻推开门,月光也随着敞开的门扉倾泻进来。 “主子是怎么发现我的?” 据他所知,自己这位主子并没有内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一次来都逃不过苏清叙的眼睛。 苏清叙抬头扫了他一眼,红唇微勾。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内力的确玄之又玄。 身怀内力之人,不仅杀伤力强,身体内部更是自成一个小循环,可以供人闭气半个小时。 她前世便认识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忙下,可以憋气24分钟。 而这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可在这古代,只要有内力的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做到。 这么说来,这所谓的内力还真是不简单! 不知道她能不能学得会? 苏清叙皱着眉头,心里有了打算。 而见她久久不回答,慕九还以为她生气了,急忙低下头,转移话题:“主子,怒苍山的杀手盯上你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您既然已经搬到庄子里了,就让我留下吧!” “我交给你的事呢?不做了?” 猛地回过神,苏清叙有些惊讶。 慕九有几分无奈,辩解道:“主子,苏鸢儿都已经被赶到寺庙里了,自顾不暇不会再找阿依娜的麻烦了,但是你这次不同,那伙人手段狠辣,有我在,至少关键时候有人帮你。” 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苏清叙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罢了,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翡翠焦急的声音:“小姐,是不是有人来了?我听见有动静……” 慕九瞬间警觉,手按上腰间佩剑,却被苏清叙伸手拦住:“翡翠是自己人。” 说罢,她微微转身朝着门外扬声回应:“无事,跑进来只野猫罢了,你去歇息吧。” 门外的翡翠睡眼惺忪,嘴上念叨着:“这庄子里是怎么这么多野猫啊……”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回去睡了。 待翡翠的脚步声渐远,苏清叙从桌上拿出一封密封好的信,递给慕九:“既然留下了,便帮我个忙。将这封信送给摄政王。” 叫他帮忙的找龟血的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眼看着唐家一日比一日焦急的催促,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之前裴玄褚对慕九抱有敌意,虽然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但她还是叮嘱了一句:“他那人脾气怪的很,东西送到就行,说什么……你不必理会。” 知道慕九是她的人,那个男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接过信,慕九郑重地点头:“主子放心,我有分寸。” 留下一句话,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下苏清叙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慕九说到做到,晨光刺破薄雾,天色尽白时,他在王府门前勒马,大步走向门前。 见状,廊下守卫正要拦住他。 可下一刻,却见眼前男子神色自若地亮出苏清叙交给他的信物:“劳驾通传,我有要事找你家主子。” 书房内,裴玄褚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目光扫过信上熟悉的字迹,忽而抬眸:“就凭借你主子的一封信,不知我要费多大的周章。” 慕九双手抱臂,嘴角勾起不羁的弧度,可指尖却在袖中微微收紧:“我只知道,这是主子交代的任务。她信不过旁人,特意派我来催,若王爷为难,大可回信告诉主子,我一定带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抬起的眼眸中敌意却一闪而过。 裴玄褚自然有所察觉,他修长的指节点在信纸上,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的寒气:“让她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只是不知道如果用你换龟血她会不会同意?” 可面对他身上陡然散发出的压迫,慕九却没什么表情:“无须主子为难,若是能用我的命换,摄政王随时来取!” 此话一出,裴玄褚忽然轻笑,语气似调侃却暗藏锋芒。 “原来在你心里,她这么重要?” 他冷哼一声,突然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听闻苏清叙几日前出府养病,但能把那个杀手打成那副模样。 鬼才信她病了。 “任务完成,我自然要回去复命。” 可听着这个问题,慕九只是低着头,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至于她的行踪,恕我无可奉告。” “呵,无可奉告!” 看着他留下一句话,便迅速离开的背影,男人眼睛微眯,眼中掠过一抹暗芒。 寺庙佛堂内香火鼎盛,相比之下苏鸢儿的院子里就清净许多。 而裴景行的到来更是让派来伺候苏鸢儿的丫鬟下人都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比。 苏鸢儿紧紧咬着下唇,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怨怼:“自从我来了这里,四殿下一次都不肯来看我,鸢儿还以为四殿下将我忘了呢……” 裴景行耐着性子安抚:“我这不是来了吗?还不是你那日做的糊涂事,你当我不会生气吗?” 第129章 骗她 提起这件事,苏鸢儿身体一僵,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不也是害怕……” “嘘!” 裴景行低声打断了她:“我都知道,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听闻你怀了身孕,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这才找了个机会来看你。” 闻言,苏鸢儿眼中又重燃了希望:“宫里皇后娘娘也知晓此事了,还派人来送了不少东西,就是不知我何时才能回去?” 回去? 裴景行在心底冷笑,她现在回去只会坏了自己好事。 而他这一次来此就是为了稳住苏鸢儿的。 “你且安心养胎,待时机成熟......” “何时才是时机?” 又是这种话,苏鸢儿早就听腻了:“一个两个都拿这话敷衍我,若是拖久了,有了肚子,你叫我可怎么见人啊!” 裴景行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尽量让自己露出一副关心的表情。 “别急,小心孩子,你还不知道吧,你刚被送到寺庙中不久,苏清叙就病倒了……” 他顿了顿,故作无奈:“紧接着你祖母也病了,听府中的人是被苏清叙过了病气!” “你此时回去若是也染上了病症,可怎么办?你不管自己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不是?” “什么?竟有这种事?母亲怎么未曾告知我?” 苏鸢儿在这寺庙中待久了,许久不与家中联系,自然不知道真是情况,听裴景行说的绘声绘色,丝毫不曾怀疑。 “一定是担心你忧心家中,才不肯告诉你的。” 见她动摇,裴景行乘胜追击道:“鸢儿如此聪慧,自然也懂我的难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帮苏鸢儿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掌心虚停在她小腹的位置上:“等祖母的病情好一些,母后也忙完了祭祀祈福的事,我一定上奏父皇,到时我亲自接你回府,嗯?” 现在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苏鸢儿自然不想有任何闪失。 回府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但名分的事她可等不了了。 “只是殿下,名分的事……我等得了,这孩子可等不了,殿下不知我这些日子在这里是怎么受人指点的?若是等孩子生下来还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大胆!” 裴景行眸间微动,猛地起身:“谁敢议论皇嗣?活腻了不成,若再有此事你务必告知我,我来处理!” 处理有什么用? 她要的是名分! 苏鸢儿咬咬牙,瞧出他有意推脱,也只能低声道:“即便别人嘴上不说,难保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殿下迟迟不提名分的事,难不成是不打算认这孩子?那不如我去和陛下明说叫他赐死我好了!” 提起皇帝,裴景行马上换了一副嘴脸:“鸢儿别胡闹,我此次前来看你已经是冒进了,若是被父皇知晓,定要受罚,不如等使团离京,父皇的心情好些了,我再……” 离京? 苏鸢儿心中不禁冷哼:“可我听说,殿下与公主的的良辰吉日已经近在眼前了……” 真等他们俩成婚自己再回去,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见她这么不识相,裴景行脸色发冷:“你该关心的是腹中孩儿,不要总是相信外面这些流言蜚语。” 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苏鸢儿到底听不听,那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了! 要是听话,他还能看在往日的情谊上,等公主入府,将她带回来。 若是不听话,那就只能…… 裴景行眸底冷光一闪,回过神来一刻也不想在这破庙中多待:“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免得被父皇察觉了行踪,又惹他动怒。” 苏鸢儿有心想要挽留,却实在没有借口,便点头答应:“那殿下路上小心。” 而等裴景行一路骑马从寺庙中赶回,等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管家上前禀道:“公主今日来看过殿下。” 似乎是没想到不过是两日不见,这阿依娜居然回主动找上门来。 裴景行有些惊讶的问道:“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管家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恭敬答复道:“被我以殿下感了风寒为理由拒绝了。” 说罢,他脸上飞快挂上了谄媚的笑意:“殿下不知道,听闻殿下病了公主十分关心,还说要叫自己随行的大夫来帮忙照顾,我说殿下已经看过了太医,需要修养几日,公主这才放心离开。” “不仅如此,公主还派人送来好些东西,说望殿下早日康复,还说等您病愈,约您同去看城南新开的杂耍班子……”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书房。 只见屋内东西琳琅满目,看起来极为珍贵。 裴景行轻笑出声,微微弯下腰揪了一颗葡萄下来拿在手中看了看。 什么跋扈傲娇的公主,之前一副谁都高攀不起的样子,现在不一样对他死心塌地? 在他看来也没什么意思…… 城外的庄子里,苏清叙端起茶杯的手一抖,珀色的茶汤溅在衣裙上,晕开一片暗黄。 龟血的事迟迟没有消息,她几日又总是心神不宁。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心下一动,望向窗外:“慕九,这几日你去侯府附近盯着,尤其是徐氏,若有异动立刻来回我……” “明白。” 原本在院内亭子里乘凉的人,话音刚落,已翻上屋檐。 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的翡翠端着刚做好冰酥酪进来:“小姐刚做好的,按您的吩咐没加那么多糖,你尝尝看!” 苏清叙看了一眼托盘里码放整齐的三个小碗,淡淡一笑:“你来晚一步,那碗收起来吧,等他晚上回来再给他。”说着端起自己这碗吃了起来。 晚间戌时刚到三刻,慕九一身寒气,伴着夜色赶了回来。 今日的他异常幸运,一到侯府便有了新发现。 他低着头,将一封信笺交到苏清叙手中:“说来倒是巧,我刚回去就看到徐夫人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地从侯府后门溜出去,一直跟着她到了城西一棵槐树下面,见她在树下埋了东西,等她离开挖出来一看就是这东西。” 第130章 跟太子合作 苏清叙拿起信件打开看了一眼,信纸上正是徐氏的笔迹:“鸢儿勿念,万事以皇嗣为首,安胎为重,苏清叙已被赶到外庄,祖母无病,家中平安。” 苏清叙反复摩挲 “祖母无病” 几个字,忽然轻笑出声,这个徐氏还真是自欺欺人。 慕九挑眉:“要不要在信上加些什么?” “不用。” 苏清叙摇了摇头,又亲手将信件放了回去重新密封。 裴玄褚曾传信给她提到过,前几日裴景行去寺中探望苏鸢儿的事。 苏鸢儿已有身孕却迟迟不回,不用想也知道裴景行打的什么主意。 还想拿她的病当幌子,忽悠苏鸢儿! 可惜啊,他千算万算应该也没有想到苏鸢儿跟侯府还有联系。 只要这封信一出,不用她出手,想必苏鸢儿也坐不住了! 这么想着,她把信原封不动的装好,递回慕九手中:“放回去吧,看着苏鸢儿的人什么时候会去取。” 寺庙中庭院中的银杏树下,小和尚低着头拿着的扫把认真清理着落叶。 屋内,苏鸢儿拿过侍婢呈上来的信件展开,徐氏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其中“苏清叙已被赶到外庄。祖母无病,”几个字,犹如一根针般,扎得她眼睛生疼。 这些情况分明与裴景行前日所说相差甚远。 什么怕过了病气,怕是不想让自己耽误了他的好事! 思及此,苏鸢儿心头突然一股悲凉:“裴景行!” 她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恨意顿时喷发。 “小姐,我们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四皇子来看过您的事?” 不知所以的侍婢还沉浸在四皇子前几天刚来看望过她们家小姐,再过不久自己就要跟着苏鸢儿到四皇子府上享清福的幻想中。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被踩到痛点的苏鸢儿冷冷看她:“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的?” 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侍婢害怕地连忙跪下:“对……对不起小姐,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但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苏鸢儿眼睛微眯,娇俏的脸上划过恨意。 想要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裴景行如今是靠不住了,那就只好找太子了…… 眨眼的功夫,苏鸢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她微微低头,将早已准备好的扳指交到侍婢手中:“去,将这个交给城南首饰店的老板那里,就说……就说有人想见他主子!” 这枚扳指是裴景行上次走时为了让她安心留下的,而那家首饰店正是太子名下的私产。 若不是上一世,她曾经跟了太子多年,只怕也不知道这桩秘事。 既然裴景行不仁,那也别怪她不义! 城外一处僻静的废弃院落外,苏鸢儿只身一人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遮掩着的木门。 随着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院中太子正坐在被打扫干净的凉亭处,悠然喝着茶。 闻声,微微扭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二小姐可真是叫我好等啊!” 苏鸢儿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苏鸢儿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把玩着手中的扳指,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贴身的物件说给就给,我这个四弟还真是宠你,说吧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苏鸢儿咬咬牙,装作听不懂太子的嘲弄,目光坚定地屈膝行礼:“鸢儿愿辅佐殿下,伴四皇子左右助您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她说得过于直白坦荡,反倒是太子被吓了一跳。 半晌后,反应过来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轻蔑道:“苏鸢儿,你当本宫是傻子是吗?” 她是安定侯府的二小姐,也是裴景行内定的妾室,无论出于什么立场都不可能站在他这边。 现在她竟然说会为自己效劳,做他的耳目监视裴景行? “是老四的主意?他叫你来这么与我说的?哼!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太子一甩袖子,不想浪费时间转身便要走。 见状苏鸢儿连忙起身,低声道:“但作为交换,您必须想办法让四皇子无法成功迎娶阿依娜公主!” 果然,她话音刚落,太子脚步微顿。 他缓缓转身,但脸上依旧带着猜疑:“你日后可是要嫁给他做妾室的,为何要帮本宫?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鸢儿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我虽然钟情他,可现下四皇子与公主如胶似漆,全然不顾我在寺中死活,若是日后真的迎了公主进府,也不会有我的好日子过,所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与其以后在四皇子的后院中困顿半生,不如相信太子殿下能给鸢儿一个新的希望。” 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决,且字字句句都直击太子的顾虑。 闻言,太子明显有些心动。 苏鸢儿的条件像淬了蜜的毒,明知危险却令人难以抗拒。 只是她的目的性过强,又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子,叫他不得不防。 “之前你与老四情深意切时,怕也许诺过他会让侯府给他助力吧?” “如今就为了他宠幸别的女子反目成仇,便能如此背叛老四,他日难道不会一样背叛本宫吗?若是不拿出些诚意来,叫本宫如何信你?” 苏鸢儿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握成拳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半晌后开口道:“太子怕是不知之前阿依娜公主与四皇子在城外遇刺的事情,其实是四皇子亲手策划的吧?” 这件事他倒是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是裴景行自导自演。 看着太子震惊的神情,苏鸢儿很是满意:“没错,四皇子雇凶在城郊欲强掳公主,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惜杀手临时反水,险些将两人暗杀,才出了这件事。” “呵,倒真是荒谬。” 太子声音低了几分:“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苏鸢镇定点点头:“就在城南一家客栈传信,我亲眼见过那些人出现在那里。” 其实这些都是徐氏说的,她并未去过,不过糊弄太子应该够了! 她顿了顿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那人左脸上有一道刀疤,很显眼。” 第131章 讨她欢心 太子紧紧盯着苏鸢儿的眼睛,只见对方表情郑重,毫无半点说谎的迹象? 难道她说得全都是真的? “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胡说。” 半晌,太子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我有心效忠于殿下,怎敢欺骗?” 苏鸢儿连忙道:“若殿下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探便知我所言真假。” 见她如此笃定,太子心中有几分激动,若是能拿住裴景行这个把柄,那他的太子之位便能坐得更加安稳。 “好!我会叫人去查探,若是你所言非虚,我倒是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说罢,他迅速起身离开。 只不过却并没有进宫,反而迫不及待地朝着摄政王府而去。 一来,他并没有直接证据,若是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万一苏鸢儿骗他,那他岂不是要落个陷害兄弟的罪名? 二来,裴玄褚一直都是公主被刺一事的主办,再加上之前围猎之事,也是他一直在查,不仅如此,对方还曾经亲手将裴景行抓起来过。 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有勾结!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稳了,太子强压着兴奋迅速进了王府。 “参见皇叔。” 一进门,他先是行了一礼,随即目光这才落在裴玄褚手中把玩着的龟壳上。 此刻,男人指尖正摩挲着龟壳,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又一个假的! 他摇摇头,将东西扔在一旁,才抬眸看向太子:“太子殿下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啊?” “皇叔,我刚刚得知四弟恐与皇叔所调查的杀手组织有勾结,证据确凿!前来禀告。” 闻言,裴玄褚神情淡漠,倒了杯茶推过去:“太子殿下既然已经证据确凿,那为何不自己查办,却要告诉本王?” 被说穿心思,太子握紧茶杯喉间发紧:“本宫担心……担心此事牵连甚广,更何况四弟与我是手足,叫人误会成党争纠纷便不好了,皇叔是此案的主办,思来想去还是交给皇叔处理最为稳妥公正。” 裴玄褚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原来如此。” “不过我确实有一事想问过皇叔意见……” “但说无妨。” 太子踟蹰片刻说道:“此事是侄儿私事,安定侯府的大小姐苏清叙,皇叔觉得如何?” 提到苏清叙,裴玄褚的眸光闪过一丝复杂:“殿下若想讨论女子容貌,不如去楚馆找个酒娘待讲。” “皇叔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马上澄清道:“她的身份虽不比外邦公主尊贵,但安定侯作岳父却比外邦助力来的更让父皇放心,我想……若是皇叔出面,父皇定然会应允此事的!” 窗外有不远处的水塘中有鱼儿浮出水面,微风轻吹起帘幕,隐约间能看到屋内男人正紧抿的唇角。 “婚姻大事还是殿下亲自陈情为好。” 他拒绝的意味明显,太子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却不敢多问。 虽贵为太子,但他却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甚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置尚不稳定,一步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再加上自从裴景行成年之后,野心便越发明显,这些年更是隐隐有与他抗衡之意,这让他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 他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裴玄褚,还是忍不住试探道:“皇叔莫不是也觉得我没用,比不过四弟,不想与我多费口舌?”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安,裴玄褚随口安慰:“太子殿下何故如此妄自菲薄?我只是觉得终身大事殿下应当自己拿主意。” “既然皇叔不是嫌弃我,那……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苏大小姐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她这人实在神秘,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苏清叙竟然和他皇叔有几分相像之处。 喜欢什么? 裴玄褚一愣,下一刻脑子里蹦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心下一动,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太子殿下难道不知?据说苏姑娘身染病症,已经被送道城外庄子上静养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 此话一出,太子猛地瞪大眼睛。 “听闻苏姑娘病得厉害,宫中的太医看过,说是此病易沾染旁人,所以才送到庄子上的,而能不能恢复过来还要看她的命数。” “这么严重?” “不过……” 终于说到了重点,男人薄唇轻勾:“若是能找到百年龟血作药引,想必能救苏姑娘性命。” “还是皇叔的主意好!” 太子不疑有他,表情猛地一亮。 他虽然对这东西并不了解,但只要出的价码足够多,想来总有人肯卖! 只要他尽快找到龟血送到苏清叙面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传出去怎么不算一段佳话呢? 而看着他雀跃的表情,裴玄褚眼底尽是冰冷,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嘲弄。 龟血要是真的那么好找,自己也不会在这发愁了。 …… 而另外一头,丝毫不知道裴玄褚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帮手”的苏清叙还窝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半晌后,她伸了个懒腰,朝着屋子里喊道:“翡翠,什么时辰了?” 知道苏清叙是盯着外面那些药材,翡翠一边叠着衣服,一边低声道:“小姐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收呢!” “哦。”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因为龟血的事一直没有着落,她这几日心里慌乱,总想找些事情来做,可带来的医书都要被翻烂了,还是没有结果! 眼看时间越来越少,她现在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裴玄褚,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若是实在找不到龟血,她就只能用点特殊手段了! 这么想着,苏清叙的目光微动,落在不远处桌上的手术工具箱上。 没错,她还有一个办法延缓外祖父的毒素蔓延。 那就是换血! 只不过如今的医疗条件太过简陋,又没有很好的手术环境。 她害怕换血不成功会引发感染,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外祖父,只怕还要让人死得更快。 若非必要,她实在不想用这个办法! 而就在她沉思间,门外不知何时停下了一辆马车。 看着推门进来的裴玄褚,苏清叙的眼前一亮,立刻坐起身来:“王爷可是拿到龟血了?” 第132章 居心叵测 见面第一句就是龟血,她是不是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在乎? 裴玄褚心中有些不快:“自然不是,苏小姐现在满眼都是龟血,对旁的事应该也没什么兴趣,不如本王改日再来叨扰吧。” “哎别啊!龟血是救命的药引……我就是心急了些……” 苏清叙赶忙伸手阻止,她干笑几声,想起早上慕九带来的消息,又皱起眉头:“我还有话想问你呢,现在满京都都在传太子重金收购百年龟血,这事不是你告诉他的?” 用这么蠢的方法,能找到才有鬼。 “是我!” 裴玄褚毫不犹豫地承认:“太子殿下来问本王,如何讨你欢心,思来想去苏姑娘现在最需要的不正是这个吗?” 龟血她确实很需要,但是太子…… 据她的了解,那家伙可不会无事献殷勤。 他想要什么,苏清叙用膝盖都想得出来。 她整个人都警惕起来,追问到:“他跟你说什么了?他不会去皇上那里求旨了吧!” “求旨又如何?那不正好随了苏小姐的意?” “我的意?我什么意?” 苏清叙满脸懵逼:“摄政王不会以为我想嫁给太子作太子妃吧?” 而看着她排斥的表情,裴玄褚眸色微柔,但嘴上还是故意道:“一心促成阿依娜和四皇子的亲事,难道不是你怕太子娶了她?” 苏清叙轻笑了一声,面露不屑:“原来王爷是这么看我的?” 闻言,男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不知为什么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我来是想告诉你,太子已经和苏鸢儿达成协议准备合作,你往后行事小心些!” “他们两个怎么会搞到一起的?” 苏清叙一愣,差点又懵了。 这她是真没想到! 毕竟之前苏鸢儿就已经跟太子决裂了,如今怎么又勾搭上了? 将苏鸢儿和太子密会以求合作的事情告诉了苏清叙,裴玄褚末了补充一句:“太子似乎对这个苏鸢儿很感兴趣,若是她没撒谎,待证实她供出来的人确实是怒苍山的联络人,太子便会启用她。” 这个蠢货! “太子当真糊涂至此?” 苏清叙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猛地起身:“苏鸢儿是未来四皇子的妾室,就凭苏鸢儿三言两语,他也相信?” “苏小姐难道不知?太子与苏鸢儿的结盟的原因,还有一个?” 还有? 她不过就来了庄子几天,怎么感觉错过了十几集剧情? 苏清叙眉头一皱,当即好奇地看向他。 “自然……也是为了你。” 裴玄褚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在她身上:“太子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几次三番的想要和你结好,现在苏鸢儿主动投靠,他当然没理由拒绝。” “王爷慎言,太子情有独钟的可从来不是我。” 苏清叙眼神一冷,不客气道:“他情有独钟的应该侯府才对!” 或许在她出手救下太子时,对方是对她产生了一些好感。 但这点情谊,远远比不过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来得更重。 她不信,若她如今只是个平民百姓,太子还能对她这么热情? 裴玄褚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苏鸢儿现在是狗急跳墙,她手段远比你想象中还要狠辣,你且多加小心些……” 他话说到一般,突然顿住。 苏清叙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眼睛,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男人未尽之言背后藏着一些她不知道的暗潮。 “王爷还有事瞒我?为何不肯明说?” 可闻言,裴玄褚只是垂眸,语气平淡:“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苏小姐何必这么好奇。” 靠……既然不想说,那就一开始不要开口啊! 她最烦这种谜语人了。 正当她暗自吐槽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窗外飞身而入。 慕九身姿矫健如鹰隼,手中未出鞘的寒剑抵在裴玄褚的轮椅上:“王爷不妨把话说清楚些。” 而裴玄褚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当即轻笑一声,语气不屑:“哦?我若是不呢?” “你!” “慕九住手!” 看着两个人火花四溅的模样,一旁的苏清叙已经傻了。 不是……慕九这么勇的吗? 要是把裴玄褚杀了,那他们两个人真的要逃到天涯海角了! 慕九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满是担忧:“主子,此人城府极深,不可轻信!” 见他还不肯收手,苏清叙眼神一冷,加重了几分语气:“慕九!” 听出她的不满,慕九只好收剑,向后退了半步,眼中都是不甘。 “苏小姐这侍卫,倒是忠心耿耿。” 裴玄褚话里带着几分调侃,却暗含锋芒,目光在慕九与苏清叙之间来回扫视。 慕九收剑回鞘,双手环在胸前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盯着裴玄褚:“王爷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踏出这扇门!” 这小子今天到底发了什么疯? 苏清叙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慕九,不得无礼。” 裴玄褚慢条斯理的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忽然轻笑出声,只不过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和冷意。 “苏小姐似乎不知,你这侍卫看你的目光可不尽是主仆之情。”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极为冷厉:“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要出事。” 下一秒,不知是被戳中心事还是对裴玄褚的敌意,慕九还想上前:“你胡说!” 他的脖颈青筋暴起:“我对主子的心意,日月可鉴!” “那你要不要说说,你这心意里都是些什么龌龊无耻的心思?” 可裴玄褚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反应,试图继续激怒他。 “裴玄褚,你活腻了!” 闻言,慕九目眦尽裂,短剑出鞘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气直逼裴玄褚面门。 好在苏清叙早有防备,丢出手边的茶壶猛地击歪了剑尖的准头后,上前把人拦住。 “够了!” 她的声音清冷,抬头看着慕九赤红的眼睛,又想起裴玄褚意味深长的警告,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慕九喜欢上。 除非…… 她叹息一声,回头无奈地看着裴玄褚:“摄政王请回吧,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第133章 滑胎之像 听出她的烦躁,裴玄褚深深看了一眼仍在怒视自己的慕九,低声道:“苏小姐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时,还不忘补上一句:“毕竟有些火,一旦点燃,可就灭不了了。” “裴玄褚!” 苏清叙有些无语,这家伙今天抽的什么风? 再说下去,慕九可真的要被气死了。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眼前俊脸阴沉的男人,眉头微皱。 …… 夜色如墨,笼罩着整个京城。 离开庄子后裴玄褚倒是也没闲着,按照苏鸢儿所说的方式,他果然联系上了怒苍山的接头人。 那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与往常一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设好埋伏后,一行人便在这里准备守株待兔。 不多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入巷中。 对方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正要抬手叩门,突然浑身一僵。 多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经验让他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他猛地转身,足尖一点,便要翻墙逃离。 见状,小五低喝了一声:“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附近埋伏的暗卫们如鬼魅般现身。 追逐间,那人看出了暗卫想要活口的意图,一边抵抗一边在熟悉的巷子中连滚带爬地进了一个狗洞。 看着这一幕,身后即将追上的小五不得不停下脚步,俯身打量着眼前平日被人用杂物特意遮盖住的狗洞。 “停!” 他飞快抬了抬手,阻止后面的人翻墙继续追上去。 主子有交代,只要打草惊蛇就行了! “可以了,撤!” 另一边,做了两手准备的裴玄褚在安定侯府附近等待着。 终于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夜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羽毛泛着诡异幽蓝的怪鸟,正从外面飞进侯府。 它利爪上绑着一卷竹筒,想来就是徐氏和怒苍山之间传信的工具。 “倒是聪明!” 他挑挑眉,稍一抬手。 身后的暗卫们便迅速射出了手中暗器,试图将怪鸟击落。 可那怪鸟行动极为敏捷,在夜空中灵活穿梭。 几次落空后,裴玄褚才出手阻止,看着那只鸟在侯府附近盘旋半晌后,最终朝着徐氏的院落处落下。 与此同时,寺庙之中,苏鸢儿蜷缩在榻上,冷汗浸透了月白中衣。 因为疼痛,她的声音已经多了几分沙哑:“还不快去请主持?” 闻言,吓坏了的侍婢一路连滚带爬的朝着前院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鸢儿隐隐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房间走近 她微微睁开眼,只见侍婢带着主持后面正站在床边不远处。 她挣扎着伸手抓住住持的衣袖,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大师……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苏鸢儿怀的毕竟是皇嗣,若是在寺中出了问题,怕是要惹来不小的祸事。 主持见状也捏了一把汗。 他面色凝重,枯瘦的手指掐着佛珠急转,看向身后的沙弥:“慧明,快去山下请大夫来!” 小沙弥应声飞跑出去,看着苏鸢儿痛苦的样子,主持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这里距离山下倒是并不远,但小沙弥在山下找了许久都是些赤脚大夫。 平日里坑蒙拐骗还行,一听是给孕妇瞧病都不敢应。 半个时辰后,他才拖着一个大夫上山。 孙大夫身上背着药箱,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小师傅,你们一个寺里哪来的孕妇啊,你可别那我寻乐子啊?” 正说着,身旁的小和尚脚步一顿,指着不远处说道:“马上就到了,大夫你行行好,我一个出家人不会撒谎的!” 孙大夫抬头顺着小沙弥所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一座寺庙。 只是等他看清楚朱红匾额上 “皇家敕建” 四个鎏金大字时,早已双腿发软险些跌倒。 皇家寺院除四品官员不得入内进香。 “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连后退,药箱撞在石阶上发出闷响:“卑职不过一个医正,按律不可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欲走。 小沙弥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清秀的脸上满是焦急:“大夫慈悲!女施主疼得满地打滚,再拖延下去腹中胎儿怕是不妙!” “可我这……这规制不合啊,小师傅您就别为难我了!” 他是救了人了,自己小命可要不保了! 可小沙弥固执地不肯松手。 毕竟刚刚在房间内,苏鸢儿的样子的确可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进去瞧瞧吧,您又不上香,只瞧病而已,佛祖会保佑您的。” 孙大夫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小沙弥半劝半拖地拽进了寺中。 很快,两人便走进了苏鸢儿屋内。 “是...是大夫来了吗?” 苏鸢儿听到动静,咬着唇忍下疼痛问道。 小沙弥喘着粗气,把孙大夫带到床边回话:“苏小姐,大夫请来了。” 苏小姐? 这小和尚之前说是为一个孕妇诊病,怎么现在却叫小姐? 还在着寺中养胎? 察觉到蹊跷,孙大夫心中有疑虑,行动变得更加谨慎, 半晌后,纱帐之间缓缓深处一只带着翡翠镯子的手:“劳烦大夫了。” 苏鸢儿倚在粗布靠枕上,苍白面色下泛着异常的潮红。 而诊脉的指尖刚触到手腕,孙大夫瞳孔骤缩。 这脉搏虽如走珠,却气血亏空,有滑胎的征兆。 “不知道……苏小姐最近可有吃过什么?或者用过什么近身之物没有?” 没等苏鸢儿开口,一旁的侍婢先一步说道:“我们小姐最近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东西吃的也少,这几日不过就是吃些蔬菜还有水果,并没有吃什么别的东西,至于用的东西……也只是擦了一些胭脂水粉罢了。” 而且还是那日四皇子来才擦的。 主持上前一步,也表现出对从苏鸢儿的重视:“大夫可看出什么来?” 孙大夫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环顾着屋内的陈设,却没能见到什么滑胎之物品。 那就只能是平时的穿戴上有问题了。 侍婢见这大夫迟迟不语,心中焦急,忍不住出口吓唬道:“问你话的听到没有?这可是皇嗣!若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闪失,用你们的人头都赔不起!” 第134章 求救 “放肆,不得胡说!” 很快,纱帐之内传来苏鸢儿冷呵声,她虽然嘴上制止了侍婢,但却也默认了对方的话:“孙大夫,这孩子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他!” 孙大夫本就存疑,听到两人这么一说,心跳已经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皇家寺庙中养胎的妇人,还是个未过门的姑娘……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也猜出了几分。 本想说或许是她身着之物有不利于安胎的东西,这会儿却被他全都咽了下去。 他说罢,快速地写好一副药方交到小沙弥的手中:“额……小姐这是思虑过度,我先开些安胎药,这几日好好好休息莫要动了胎气。” 临走前心中难安,忍不住略带深意地嘱咐了一句:“我医术浅薄,若是苏小姐还有什么不适,还是到城中请医师的好。” 而听着他加重的声音,苏鸢儿眼神已经阴沉了下去。 这大夫说她有滑胎之像,却只字不提适合缘由。 难道真的是医术不精吗? 若是平常,她自然不会多想。 可她身在寺中,身边一个能相信的人都没有,若是有人动什么手脚,简直是轻而易举。 尤其是想到会有失去这个唯一筹码的情况发生,她便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太子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也不能把希望都赌在对方身上。 思来想去,苏鸢儿咬咬牙,又再次写了信,叫侍婢交到徐氏手上。 徐氏收到信时,正在和苏父用餐。 因她近几日总是提起苏鸢儿的事,听烦了的苏父已经好几日未曾来过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信件,随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目光在苏父的脸上扫视,像是在判断着什么。 然而苏父却十分敏感,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行了,我还有事,要出府,晚上也不用等我了。” 什么有事,不过找一间酒楼快活而已! 这些日子为了躲开徐氏没完没了的抱怨和无理取闹,他几乎大多数时间都在酒楼与人喝酒消遣。 原本还想让苏父再向皇上求求情的话被徐氏猛地咽了下去。 她眸子微垂,起身福了福身:“那侯爷早些回来。” 闻言,苏父顿了顿,又加快了速度向门外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徐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信上苏鸢儿说感觉腹中不适,却找不到合适的医师来诊治。 恐如此下去腹中胎儿不保,求徐氏想办法尽快让她回去。 而徐氏又哪里不想让她早日回来? 但现在苏父对此事不闻不问,更没有人敢为苏鸢儿进宫求情。 她一个后宅妇人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就在她转身打算回院之时,无意间瞥见几个侍婢脚步匆匆地朝着府门走去。 “等等!” 徐氏猛然叫住了两人,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们一边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对徐氏脾气还是有所了解的,急忙解释道:“回夫人的话,是侯爷的交代,说老夫人这几日不舒服,让我们买些药材回来。” 鸢儿现在还在寺中受苦,孩子都险些保不住,苏父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反倒对老夫人那边殷勤的很。 不过就是咳嗽两声而已,不是请太医就是送药材! 想到此处,徐氏心中更加恼火,挥了挥手把两人打发走:“那还不赶紧去,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给你雇马车呢?!” “是,夫人。” 看着她阴沉的表情,两个人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离开。 而看着她们的背影,徐氏眉头一皱,脑海中突然有个想法冒出来。 若是苏老夫人突然离世,那苏鸢儿作为侯府的二小姐理应回来守孝。 在那之后,不管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还是苏鸢儿有孕的面子上,皇上都不会在葬礼过后再叫苏鸢儿回到庙中。 届时,苏钰也能回到她身边,岂不是一举两得! 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妙,徐氏猛地握紧拳头,看向身旁的赵嬷嬷。 “夫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赵嬷嬷疑惑抬头。 徐氏微微一笑,俯身朝她靠近:“这样……你去……” 晚饭过后,得知苏父还是没有回来。 徐氏装作闲逛般走进后院,目光落在马棚附近那道敦实的身影上时,脸上消息越发明显:“陈大哥今日可忙?” 见到徐氏,那人一愣,赶忙低下头:“夫人真是折煞我……” “咱们从小便认识,陈大哥一口一个夫人不是生分了!” 马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没想到夫人还记得,夫人……来这儿是有什么吩咐?” 他虽然只是个马夫,却也不蠢。 堂堂侯爵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这后院马棚,找一个青梅竹马的马夫闲聊? 徐氏脸上还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确实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说罢,她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信件:“前几日家中有亲戚托我打听些事情,想麻烦陈大哥帮忙传个信,不知……” 马夫一愣:“府上下人众多,夫人应该不缺送信的人吧?” 换做以前当然是不缺,可是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慕苍山在京城的暗桩突然失去了消息。 传信的鸟也不知哪里去了,无奈现在府中只有她坐镇,便是离开片刻都可能被人发现。 左思右想之下,她才把主意打到这个马夫身上。 “哦,是这样,他们一家住在城外,来回有些路程,这府里的侍婢小厮没几个能骑马的我不放心,便想到了你。” 话音落下,她从袖口处拿出一锭银子:“当然也不会让你白跑。” 想要让老夫人归西,徐氏能想到的便是下毒,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听说苗疆有种奇毒叫朱颜酡,无色无味最为合适。 只是想弄到这东西并不容易,只能再找怒苍山的人帮忙了…… “哎!夫人这可使不得,都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 看着巴掌大的银子,马夫眼神一动,但还是作势往外推了推:“您若不嫌弃,我跑一趟便是了!” 可徐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想法,当即嗤笑一声,把银子放到了马棚旁的木桌上,嘱咐道:“地址我已经写在外面了,有你去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话间,谁都没有注意到树上枝叶茂密处,一道正隐藏在树荫下的人影微微动了动。 直到徐氏离开,慕九才不声不响地从树上下来。 他先是瞄了一眼正在备马的马夫,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眼中冷色转瞬即逝。 第135章 珍珠 “还真是一日都不肯消停!” 苏清叙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案上,看着慕九传来的纸条,表情越发冷漠。 龟血还没下落,而裴玄褚的毒也没有找到办法抑制…… 光是这些都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徐氏还敢给她找麻烦!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介意先了结了对方,就当是给原主报仇了。 思及此,她眼中浮现一抹寒光。 不过既然想要扳倒徐氏,那么有个人就绕不开了。 “希望你能给力一点啊!” 苏清叙低喃一声,飞快写了一张纸条。 而一旁的翡翠看着她手中的鸽子带着纸条飞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姐,你说它能把纸条带到吗?” 这鸽子是她按照苏清叙所交代的方法养的,但今日还是第一次用来传信。 苏清叙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我看能是送不到了。” “为什么?” 看着小丫头惊讶的表情,苏清叙轻笑了一声,戏谑道:“随主人呗,你这么笨,我看它也聪明不了。” “小姐!” 发现自己被耍了,翡翠气鼓鼓地转身:“不跟你说了,到时辰了我去收药材!”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还未停。 一大早庄子外便停了一辆马车,待车夫叩开了门,里面的女子才颤颤巍巍地走下了马车。 见状,站在门前的翡翠一愣。 这不是珍珠吗?她怎么还活着? 两人对视一眼,珍珠脸色一变,不自在地低下头。 之前珍珠骄横,仗着有徐氏撑腰,一直在欺负翡翠。 而翡翠虽然不会报复回去,但显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跟我来吧。” 她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带人走到苏清叙门前抬手指了指:“进去吧,小姐等你呢。” 珍珠点了点头,显然也十分尴尬,但推开门前还是轻声地道了一句:“谢谢。” 此时,苏清叙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听到动静,微微抬头:“来了?” 珍珠猛地跪倒在地:“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珍珠无以为报……” “可以报!” 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清叙打断。 珍珠一愣,疑惑抬头,正对上女子闪着暗光的眼神:“你知道你娘现在何处吗?” 听出她的未尽之意,珍珠眼中闪过惊喜,可很快像是想起什么,又黯然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徐氏忌惮我知道的太多,只有每年年关的时候才准许我们见上一面,期间还要有她的人在一旁看守才行。” “那……你们平日可有书信往来?” 她还是摇头:“我娘不过一个田间妇人,根本不识字,所以也从无书信,我只知道,她身份好像有些问题,但没办法她是我主子……之前我听她使唤,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小姐的事……” 她跪在地上,有些羞愧地低垂着头:“只要能保证我母亲无事,大小姐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清叙摆了摆手,只要珍珠能成为扳倒徐氏的那枚重要棋子。 她倒是不介意这些! 更何况,徐氏的身份有问题? 她也想知道是什么问题。 “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又何必再提呢?只不过你提供的线索太少,我既便是想帮你,也无从下手。” 珍珠深吸一口气,目光盯着窗边被晒干的花瓣,似在回忆着什么,随即眼睛猛地亮起:“对了大小姐,我这里有个香囊,这是最后一次与我母亲见面的时候她给我的,我当时收到的时候就觉得材料不寻常,不太像我们普通人家用的东西。” 她当时也有些疑惑,毕竟母亲向来节俭,从来不会在一个香囊上如此铺张。 可当时她与母亲许久没见面,有许多话说,便没有仔细询问。 苏清叙接过香囊,只见上面绣着色泽雅致的虞美人,花瓣纹路细腻逼真,所用绣线更是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虽不通绣工,但也看得出这虞美人纹样名贵异常,且隐约记得这种花木对生长环境极为挑剔,多生于气候苦寒之地,寻常富户人家都难得一见,更遑论珍珠的母亲只是徐氏掌控下的一名仆妇而已。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绣线,心中渐生疑虑。 难道这香囊只是他人所赠? 可是一个在乡野庄子里的仆妇,何人会送如此贵气又不实用的东西? 徐氏赏赐……也不会,比起赏赐给什么都不懂珍珠母亲,还不如直接赏给珍珠。 思索间一个念头在苏清叙心中闪过,她飞快将香囊交还给珍珠,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你可以先回去了,” “大小姐,我……” 珍珠抬起头,欲言又止。 看得出她眼中的疑虑,苏清叙淡淡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若是找到了我会派人联系你。” 闻言珍珠一喜,赶紧跪下磕头:“谢谢大小姐!若能找回我母亲,珍珠愿意给大小姐当牛做马一辈子!” 她可不要什么当牛做马,只要能除掉徐氏。 她也算还了占了原主身体之恩! 珍珠走后,苏清叙回忆着香囊上的那些丝木槿的花瓣,指尖在桌沿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 翡翠捧着一件披风立在门边,间她神情严肃,不由轻声叫了一句:“小姐?” 苏清叙快速的从思绪中回神:“翡翠我怕是要出门一趟,你去老夫人那边帮我带个话,从今天开始老夫人的饮食起居都要叫人盯紧了,尤其是饭菜和老夫人平日喝的汤药,都要交给可靠的人去办。” “出门?” 翡翠一愣,有些惊讶。 她们已经出了侯府,小姐还要去哪里? 但苏清叙却并没有解释:“总之,一定要让老夫人警惕起来。” 她怕徐氏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好!” 话说到这份上,翡翠也不敢再多问,转身便准备吩咐人套车,嘴上还不忘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不耽误小姐的行程!” 看到着急的样子,苏清叙忍不住开口:“谁说我要等你了?传完话你便留在老夫人那边等我回来。” “啊?” 没想到苏清叙根本没想带着自己,翡翠瞪大眼睛:“我不会拖您后腿的小姐,没有我在身边服侍,您不习惯怎么办啊?” 第136章 徐氏的谋算 看着小丫头眨巴的大眼睛,苏清叙有些无奈。 实际上,她只想跟自己出去玩吧? “老夫人那边没有什么人,我又要离开一阵子,徐氏一直都想把苏钰从老夫人那里要回来,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话毕,见翡翠还要开口,她又加重语气:“有你留在那我也能放心些。” 被这么一夸,翡翠瞬间责任感爆棚:“我知道了小姐!你放心,老夫人的起居我都亲自盯着,一定不让徐氏得逞!” 与翡翠分两辆马车,两人几乎同时出发。 侯府内。 老人看着突然而至的翡翠,开口就问起苏清叙的情况。 翡翠行了个礼,恭敬回道:“老夫人放心,小姐在庄子上都安好,病也好了大半了,按太医的吩咐再静养些时日便无碍了。” 老夫人听着,皱了皱眉:“既然是这样你就该跟在她身边好好伺候,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这里不缺人手,你还是回去吧。” 翡翠闻言连忙解释:“小姐……小姐嫌我聒噪,所以才把我打发到老夫人这里的,您就别赶我回去了……” 只不过小丫头实在不会演戏,话说到一半,冷汗已经从额头流下来了。 再说她自小跟在苏清叙身边,要是嫌聒噪早就打发了,怎么偏偏现在嫌弃起来? 老夫人十分警觉:“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但翡翠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无奈之下,老夫人挥了挥手,把周围的侍婢都打发了出去。 翡翠这才敢开口把苏清叙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敢!” 老夫人听罢,一巴掌拍在茶案上。 可话音落下,她的眼神又忍不住沉了沉。 若翡翠说的是别人,她还可能不信,可偏偏徐氏,那个女人胆大包天,当年甚至还…… “老夫人息怒,小姐担心您的安危才叫我过来,老夫人就叫我留下吧,我若回去,小姐一定不放心您这边,到时候思虑过多,对病情也不利....” 老夫人轻叹了口气:“难为这孩子还惦记着我,只是那边……” 闻言,翡翠想也不想便低声道:“老夫人放心,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小姐要出趟门,身边也带着人照顾,无事的。” 来之前,苏清叙特意叮嘱过她,但凡老夫人问起,便实话实说。 这样一来,一旦出了意外,还有人帮忙遮掩。 “出门?” 老夫人惊讶:“胡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带着病,怎么还能这时候出门?她去哪里了?” 翡翠摇了摇头,回答得很坚定:“小姐交代过,这个不能说,不过她叫老夫人不要挂念,事成之后她自然会回来的。” 事成? 她在做什么事? 老夫人皱起眉头,冷冷扫向翡翠。 只见小丫头死死低着头,看起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好啊,你们小姐的主意大了,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就跑了?万一出了事情,你能担待得起吗?” “老夫人恕罪,翡翠愿意领罚。” 只不过翡翠抖归抖,但该说的却半句都不说。 见状,老夫人脸色一冷,正欲开口。 而这时,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五六十岁的嬷嬷跑了进来:“老夫人出事了!” …… “夫人,传信的人回来了,说要见您!” 徐氏院内,侍婢急匆匆地进了门,低声汇报道。 徐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侯爷呢?还在酒楼吗?” 侍婢一顿:“听说和赵大人喝酒呢。” 看样子又要晚间才能回来。 只是这次,徐氏倒没有恼怒发火,只是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 被派出去送信的马夫一路跟在侍婢身边走进院内。 “送到了?” 马夫摇头,有些无奈:“按照夫人所说的位置,我到了却并没见到人,我在周围转了两圈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莫不是夫人记错了地址?” 她当然不可能记错! 只不过听着马夫说没有找到人,徐氏微微皱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只怕那些人的据点应该转移了.... 此计不成,她心中焦急万分。 皇后已经盯上了鸢儿,她多在寺中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徐氏来回踱步:“苏清叙,对!不是还有苏清叙嘛!” 正巧她前些日子病了,病死在庄子里传出去倒也合理。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转到马夫身上,想尝试让对方对苏清叙下手。 可她一开口,马夫便立刻跪了:“夫人,这……这万万不可啊!” “怎么你怕了?” 苏清叙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一些,连侯爷都对她没办法,他一个小马夫又能怎么办? “大小姐她……她有点邪门,我不敢去……” 废物! 而看着他害怕的模样,徐氏越发恼怒:“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怕的?你要是不敢……” “夫人!”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狰狞的脸色,马夫咽了口唾沫:“夫人是想二小姐能回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夫人!” 他壮着胆子低声道:“我听说侯爷最近常去城西的酒楼,每次回来都是酩酊大醉……” 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徐氏眼神一变,冷声道:“你疯了,侯爷是什么身份!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侯府就全完了,就算鸢儿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我一时糊涂……夫人饶命!” 马夫身体颤抖,在徐氏发火之前又道:“或者……夫人可以对自己下毒,只要能蒙混太医这关,二小姐回家探望也是合情合理!” 闻言,徐氏微微一愣。 “这……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只要不真的伤及性命,她倒不介意演这出戏。 另外一边,苏清叙带着慕九连夜出发,一路离开了京城。 这还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出远门,本以为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可是刚一入夜,她便再也忍不住,猛地冲出马车。 “yue~” “主子!”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驾车的慕九吓了一跳,急忙凑过来。 苏清叙连忙摆摆手,一脸惨白地抬起头。 这什么破路,快把她颠死了! 之前坐马车,也没有这么困难啊! 第137章 不怕我杀了你? 但偏偏这个时代,除了马车也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可以用。 就这么在路上颠了几天,苏清叙感觉自己的胆汁都快吐干了,才终于见到了海城外的界碑。 慕九驾车停在了一旁槐树的阴凉下。 苏清叙急忙下了车,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 她脸色惨白,脚刚一落地,双腿猛然一软,差点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发誓,回去的时候哪怕跑着,都绝对不会再坐这个破车了!!! “主子,那里有人!” 而正当她暗自思考还有什么办法代替马车时,慕九低声道。 苏清叙一愣,这才有心情看向了四周。 城门附近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人家,距离石碑百米不到的地方有一处井台。 井台边上坐着一个正在浣洗衣物的妇人,在马车靠近的时候,她就已经用警惕的眼神望着两人的方向。 在意识到苏清叙同样看向她的时候,妇人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装作并不在意。 随着苏清叙的靠近,脚步声越来越近,妇人把头埋得更低,明显不想和她有任何对话或者交集。 那妇人看上去上了年纪,浆洗衣服的手很粗糙。 苏清叙上前试探:“大姐,劳烦借问,附近可有一处温泉?” 闻言,妇人这才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目光在她头上的一根银簪上停留了片刻后再次低下头忙手上的活:“不知道。” 哟,挺警惕的嘛! 苏清叙挑挑眉,从袖中摸出两锭碎银递到妇人眼前:“大姐,我们只是想问个路,没有恶意,您帮帮忙,这些全当是酬谢了。” 而看着两个巴掌大的银锭子,女人明显有些动心,但却在看见她身后的慕九时,转脸又变成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了没有,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来的什么温泉,我还要洗衣服呢别来烦我,快走吧!” 说罢,起身把盆中的水泼了出去,不知是不是有意,泼出去的水猛然溅在慕九的鞋上。 这幅态度……明显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 苏清叙轻哼一声,倒也不纠结。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了…… 想到这儿,她侧头给了慕九一个眼神。 收到她的示意,慕九随手掏出身上的短匕上前。 下一秒,正在井边打水的妇人感觉脖颈处传来有一丝凉意,微微低头看去,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你……你们要干什么!” 慕九冷哼了一声,手上暗暗加重了力道:“我家小姐问你话呢,还是你想我再问一遍?” “别,别杀我!我说……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 “大姐若是早这么知趣就好了!” 闻言,妇人一颤,低眸看着还在自己脖颈上抵着的刀刃:“能不能先把这个拿开,你们问什么我知道都告诉你们。” 但没有苏清叙的命令,慕九怎么可能让开? “那可不行,这要看你知道多少了,我家小姐若是满意了,才能放了你。” “温泉,我知道!不就是温泉山庄嘛,就在前面不远了,以前我们村的人都住在那边……里面的泉水我们都是自由取用的。” “哦?既然这么方便,那为何要搬离?” 她一开口,苏清叙就听出了蹊跷。 “那里是我们想走,是后来不知哪里来了一伙山贼强盗,把那庄子占了,我们不敢反抗,逼不得已只能离开。也不知那里现在作的什么勾当神神秘秘的,不叫人靠近,我不说……就是不想你们去……” 这妇人竟是好心! 苏清叙与慕九无声对视一眼后,慕九放下手上的匕首:“那你可知这徐家坳这地方可有一个徐家?” “徐家?” 妇人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真没听说过。” 苏清叙点了点头,随手从发间抽出自己的银簪:“麻烦了大姐,我们找人心急了些,刚才多有得罪,就当是给您赔礼了。” 看着她递过来的簪子做工精细,镶嵌在上面的玉石应该也价格不低,那妇人有些犹豫和不好意思。 “这……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才确实是我们失礼了。” 不容她拒绝,苏清叙把簪子放在她手中便要离开。 看着手上的簪子,那妇人有些尴尬,抬头朝着已经上了马车的苏清叙喊道:“姑娘,那地方危险,你们可要小心啊!” 驾车大概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温泉山庄的大门。 与那妇人说的一样,山庄大门紧闭,门前还有守卫把守,为了不打草惊蛇,苏清叙并没有直接上前。 两人一直等到天黑,换了一身夜行衣打算偷偷潜进庄子内。 和慕九约定好,他先去引开庄子内巡逻的守卫。 苏清叙贴在墙外缓缓前移,半晌后听到一道尖锐的哨声突然从后门传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身形敏捷,面对高达三米的青砖石墙,也没有半点犹豫,脚下一蹬,便轻巧地上了墙。 原本守在附近的守卫被慕九的哨声吸引,提着灯笼笼循声而去。 趁此机会,苏清叙快走几步,推开了内院的木门。 内院里异常的安静,从连廊下走过路过耳房时,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的鼾声,可奇怪的是她却一个女眷都没有看到。 距离后院越近,脚下的青石板颜色越深,温泉池方向腾起蒙蒙的白雾,让本就不清晰的视线变得更加朦胧。 忽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音传来,苏清叙警惕地放慢了脚步。 “别动!” 趁那人咳得厉害,她猛然上前,抬手扣在对方的喉咙处轻声威胁道。 而就在她触碰到那人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水雾中那影子看上去比较小,她还以为是光线不够的原因。 可是……她低头看了一眼,这确实是个孩子没错! 看上去也就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脊背单薄,即便是被她控制住,还在止不住地咳。 半晌后,他停下了咳嗽,露出一双懵懂又无辜的大眼睛。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喊或者求救,只低声道:“我不动,也不会叫人的,你快走吧!” 苏清叙挑眉,这么淡定吗? “你不怕我杀你?” 第138章 盲肠炎 小孩摇了摇头:“反正我也应该时日无多了。” 想到他刚刚咳的厉害,苏清叙的眸光微动, 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绝症? 思及此,她下意识捏在他手腕处。 但下一刻,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好巧,这已经是她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三个中毒的人了。 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下毒吗? 只不过对待一个几岁的孩子,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而就在她思绪翻滚间,小孩眨了眨眼睛,突然挣脱她的束缚,推了她一下。 不过他太小,力量有限:“说了叫你快走!一会儿他们要回来了,你放心吧,我就当没见过你,不会和他们说的,你快走……” 苏清叙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料下一秒,外院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伴随着护卫的咒骂渐渐逼近。 “老子就说没事,你一惊一乍的,耽误老子睡觉!” “我真听到那边有声音了,可能是野猫吧……” 两人得声音越来越近,苏清叙皱起眉头,盯着面前的男孩有一瞬得犹豫。 不过现在温泉山庄的事还没搞清楚,再带着一个小孩子不合适。 想到这儿,她拍了拍小孩的头,压低声音:“好,那就听你的,咱们……后会有期!” 赶在守卫回来前,苏清叙借着温泉池内的假山,快速地从屋顶飞过,身上的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嵌入这沉静的夜色之中。 而她刚刚离开,守卫便推门而入。 看到池子中的人影,其中一人轻声嘀咕道:“怎么又跑水池这里来了!” 他说着,渐渐走进,手中提着的灯笼光在男孩脸上晃出细碎的光影。 另外一人还惦记这刚刚的声音,询问道:“刚才有个声音,你可见到什么人进来没有?” 男孩摇了摇头,一脸疲倦:“没见过,我累了,抱我回房间吧。”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弯腰将男孩抱起。 小男孩被抱着,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片落叶。 苏清叙此时已经从墙壁上落下,此刻慕九正在墙外等候。 他的手上握着的两节断掉的箭羽,正是方才引开守卫时那两人放的。 “人找到了?” 他低声询问,目光扫过苏清叙身上。 苏清叙摇了摇头:“没有见到珍珠母亲,里面甚至连个女眷都没见到。” 珍珠说过,她的母亲常年被关在徐家的一个温泉山庄中。 而她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海城地势复杂,时不时就会地震,偌大的城里也只有一个温泉山庄。 作为海城赫赫有名的家族,苏清叙原本以为打听个位置轻而易举。 却没有想到遇到的那个妇人,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 看来珍珠说得没错,这徐氏果然有猫腻。 慕九皱眉:“方才从前院过,有些厢房也是上了锁的。” “这里很不对劲啊!” 苏清叙有些不爽:“不如我再进去一次,说不定……” 话还未说完,慕九却一把按在她手腕上,摇了摇头。 “主子,咱们是来找人的,既然人没找到不如换个地方。” 他刚刚已经引开这些人一次了,故技重施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到时候被发现就麻烦了。 也对! 毕竟她是来抓徐氏小辫子的,又不是来送菜的。 万一出了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我们应该换个方法……” 三日后,慕九将最后一张“百草仙济世” 的告示贴在墙上,随即侧头看向换了一身打满了补丁衣服的苏清叙,有些忍俊不禁:“主子,你这‘仙风道骨’的扮相,倒像城西的说书先生。” “少贫嘴。” 她将药箱往肩头一甩,铜铃随步伐轻响。 这几日她顶着 “百草仙” 的名号在徐家坳行医,放出 “包治怪病” 的风声,却只等来三个风寒病患。 其中一个还是慕九假扮的。 她用树枝拨弄着路边的蒲公英:“再等两日看看。” 贴了告示后两人转身离开,纲行至镇口,巷尾突然传来妇人的哭嚎:“小竹!小竹你怎么了!” 苏清叙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只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被一个妇人抱在怀中,小脸惨白如纸。 他的手捂住腹部,小脸扭曲,看起来极为痛苦。 不管是出于计划的一部分还是就救人心切,苏清叙第一时间走了上去。 “让开!” 她推开围观的人群,从药箱里摸出银针:“按住他!” “啊?好……” 男孩的母亲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苏清叙一副“名医”的姿态,下意识照做。 银针刺下,男孩稍稍缓过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但苏清叙,这只是治标不治本,银针刺过的穴位只能起到止痛的作用。 她抬手朝着男孩右侧的腹部按压下去,指尖触到腹部硬块时,小家伙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确认了位置,苏清叙抬手摸了一下男孩的额头处,有些发烫。 “盲肠炎!” 她叹息一声,很快确定了症状。 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用中药效果太慢,孩子还小不知能不能挺住。 想要救命最快的方式,就是动刀…… 可是……看了一眼还身旁的妇人,苏清叙已经猜到了一会她们的反应。 但这同时也是个好机会,救了这孩子,只要传出去,想必温泉庄子的人也会找过来! 眼看着附近围过来的人,苏清叙从药箱中拿出工具,抬头看了一眼孩子母亲:“他这是急性的肠炎,需要动个小手术,不过没关系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孩子的母亲明显听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看到苏清叙手上的小刀,她皱起眉头,顿时心生畏惧:“大夫,求您用点药就行,可别拿刀子划孩子啊!” “这病时间久了会要人命,我保证你的孩子不会有事。” 苏清叙捏着银针站起身,手上还拿着已经准保好的羊肠线。 为了安抚对方,她想了想又说道:“在京都也有太医会类似的手术,只要消好毒、缝好伤口,就能活。” 可此话一出,外面围观的人中,不知是谁突然嗤笑了一声:“吹什么牛呢!你当自己是华佗再世啊?那肚子划开还能活?我可不信!” 第139章 做手术 原本就不放心的母亲,闻言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你说什么京城太医的我不知道,也没见过,我就这一个儿子,您开点药就行了。” 可问题是这个病并不是吃点药就能好的! 苏清叙摇摇头,正欲开口。 而这时,女人怀里的孩子突然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 “小竹!” 被他的模样吓到,女人的脸色猛然惨白:“大夫,你……你救救他……” “李嫂子,你就别为难人家了,你家小竹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大夫不是已经开了药了吗?连同仁堂的大夫都没有办法……” 人群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站了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苏清叙,满脸的不信任。 “以前也有过?” 但迎着她质疑的表情,苏清叙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快抓住了重点:“都是些什么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虽然初步确诊为盲肠炎。 但这个病也分急性和慢性,若是慢性的,倒也不必走到开刀这一步。 这个妇人倒是记得清楚:“好像是从上个月开始的,这孩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突然开始恶心呕吐,肚子也一直在疼,我带他去看了看大夫,对方开了两服汤药,还给我们家小竹扎了几针,当时很快就不疼了,我以为没事了……可谁知道……” 说到一半,她又开始哽咽起来。 “上个月!” 苏清叙若有所思地挑挑眉,那应该是慢性的无疑了。 只不过看这孩子的症状,拖得时间太久,很有可能转成急性的了。 而急性发作期病程发展非常快,若是不及时干预,很容易引发腹膜炎,甚至严重到发生穿孔的情况。 那到时候,这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娘,我痛……” 孩子似乎受不了,一边哭嚎着,嘴里也控制不住地吐出一些未消化的食物。 “这位夫人,你家孩子的病症在肠子上,也就是阑尾发生了感染,再拖下去很可能致命。” 闻言,妇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怎么办?大夫……你既然知道这个病,那是不是可以救救他……求求你……” “还是那句话,若是真想要救他,只能开刀。” 可一听到开刀,妇人的脸色都白了:“不……不行,那不是要他命吗?” “是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办法!” “我看不行……”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议论。 在现代,阑尾炎手术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手术。 她的主业虽然不是医生,但处理这点小问题还是可以保证的。 更何况…… 苏清叙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孩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不做手术,迟早是个死! 她深吸一口气,解下腰间钱袋扬了扬:“好,既然大家不信,我承诺,如果孩子有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以命抵命,全部家当交由孩子父母,今儿大伙做个见证,省得我到时候反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是吧?为了治病,这个小大夫这么拼吗? “既然如此,我就信你一回!” 突然间,一道浑厚的声音拨开人群传过来,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约莫有三四十岁的模样,满脸皱眉,额头上还带着细汗,看来是跑过来的。 “丽娘,不如就让她试一试,不然小竹他……” 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用力撇过头去。 显然是孩子的父亲! “可……” “噗!” 妇人皱着眉头,还想说话,但这时孩子突然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小竹!” 她惊叫一声,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我同意,求求大夫救救他……” 有了孩子父母的同意,苏清叙径直指挥着慕九将人带进了屋。 “去找一些烈酒来,将屋内消一遍毒。” 消毒?这是什么意思?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但迎着苏清叙冷厉的眼神,也不敢犹豫,男人赶忙冲出去找酒。 而跟过来的人,不知道是真热心,还是好奇开刀是不是真的能救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还真的找出了两坛酒。 苏清叙接过闻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有酒味! 但距离所谓的烈酒还差了很多! 不过古代这种条件,也不能要求太多了…… 她飞快地拿着酒,将整个屋子都洒了一遍,这才抬头看向慕九:“这次我需要你帮忙。” 帮忙? 可他也不会治病啊…… 慕九皱起眉头,但看着眼前女子严肃的表情,大脑一空,已经反应迅速道:“是!” 把看热闹的人都赶出去之后,苏清叙声音越发冷静:“把箱子里的纱布拿出来,先给自己做个消毒,然后戴上最下面放着的口罩。” 这次行程匆匆,本不该带这些多余的东西。 但是临出门之前,她总觉得有种特殊的预感。 带上或许能用得到! 可谁曾想,这预感来得这么灵验? 口罩?这又是什么? 慕九一愣,只觉得她说的自己一个都没有听过。 他疑惑地看了看苏清叙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奇怪的白布戴在自己脸上,迟疑了一会儿,也默默照做。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差点让他绷不住表情。 只见苏清叙先是拿出一个小瓶子,喂给了小竹,等了一会儿,确定人彻底昏过去后,迅速拿出了一把小刀,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刀口很小,但划开的皮肤处血珠渗出,却不似想象中那般汹涌。 苏清叙屏息拨开肌肉,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操作。 此刻的她仿佛重新回到了以前,随时随地处理伤口,稍不注意就会丢命的日子。 “最左边的钳子!” 她的声音低沉,迅速发出指令。 慕九看着她的动作,早已经呆了。 如今也只是凭借着身体本能,执行命令。 在遇到苏清叙之前,他也杀过不少人,自然没少见过血腥的场面。 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苏清叙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纠结,用止血钳夹住出血的血管,然后换刀将腹膜打开。 此刻,小家伙肚子里的一截肠肉已经明显坏死。 “果然是穿孔!” 第140章 找上门 必须把发炎的地方,还有这些积液处理干净。 不然这次手术就白做了! 苏清叙抿了抿唇,手中的刀迅速落在了出问题的地方。 这次的手术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将发炎的地方全部切除,苏清叙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对慕九说道:“拿干净棉布!” 她一伸手,慕九立刻递上早已备好的布块。 里面的脓疮已经被清理干净,苏清叙用羊肠线仔细缝合肌肉与皮肤,最后在伤口处敷上金疮药,用绷带牢牢固定。 结束时,她额角已沁满冷汗。 确定孩子的呼吸平稳之后,她这才出了门。 一听到动静,站在门口的孩子母亲急忙迎上来:“大夫……” “手术很成功!” 苏清叙冲她点点头,交代道:“等麻沸散失效后,明日就能醒,但要近日不要跑跳,等到半月后便无碍了。” 真的吗? 嗅着屋内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妇人皱起眉头,眼中全是怀疑。 看着她的顾虑,苏清叙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着急收你诊费,这样吧,明日等你家孩子醒过来,为我做个宣传就行了。” 说着,她还抬手拍在妇人肩膀上:“放心,我这两天都在这里呆着,你儿子若有个三场两短,我刚才说的话不仅算数,你报官抓我也是可以的。” 她话都说到了这一地步,简直是诚意十足。 这下,妇人哪里还会怀疑,当即感激地点点头,冲进了屋内。 转眼间已经是两日过后,小竹子坐在自家门前的小板凳上,开心地吃着糖葫芦,腰间绷带处渗出淡淡的药味,却不影响他的食欲。 昨日小竹子娘特意找到苏清叙,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她感激涕零地拜了又拜。 一时间这简直成了徐家坳的奇谈。 “百草仙” 的名号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这几日苏清叙忙得厉害,慕九又帮不上什么忙。 眼看太阳已经渐渐有下山的趋势,慕九望了眼刚刚走出门的老人,忍不住开口说道;“主子,你这几日光顾着救人行善了,人还找不找了?这几日都是些村里的人,温泉山庄那边没什么动静啊?” “再等等……” 苏清叙倒是不急,那个孩子身上的毒很奇怪。 拖到现在,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兆,再加上对方的穿着打扮,还有见到她时的反应都不像是一个仆人家的孩子,显然不像是看不起病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夫。 所以她才想了这个办法! 要是对方真的身份不一般,迟早会找上门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不来找她,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 “虞美人……”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手帕,眼神越发幽深。 这东西是之前小竹子娘上门道谢的时候,苏清叙在她身上看到的,与珍珠给她的简直如出一辙。 对方说,这是一次在山里采药时,见到的这种花,觉得好看便将其绣在了手帕上。 可海城处于南方,气候温润,四季如春。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虞美人出现? 苏清叙皱着眉头,只觉得到处都是谜团。 就在外面日光渐暗,她和慕九打算关门歇业之时,一个上了年纪穿着体面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壮汉,大步进了门。 “敢问何人是百草仙,我家小公子染了怪病,还请神医移步,上门瞧病。” 慕九微微皱眉正欲上前,却被苏清叙拽了回来。 “哦?不知小公子得了什么病啊?” 不等老者开口,壮汉哼了一声:“我们若是知道,还请你来做什么?” 哟,这态度够嚣张啊! 不过苏清叙也没有生气,之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老者,看样子应该就是庄子里的管家。 “稍等,我拿了药箱便跟你们去。” 话落,她迅速给慕九使了一个眼神。 他们等的人到了! 不放心苏清叙一人,慕九提着药箱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不到,一行人停在温泉山庄的门前,老者下马引苏清叙进门。 慕九正欲上前,管家身后的壮汉却伸手拦住了他:“公子请留步,我家主人有令,外人不得入内。” 慕九挑眉,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短刀:“是你请我们来的,怎么又有成外人了,况且我家主子一人在内……” 话未说完,苏清叙已经转身摆手打断他:“无妨,你先回去准备明日要用的药。” 她眼角微挑,不动声色间给了男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可……” 慕九不放心还欲说些什么。 但苏清叙已经沉下脸色,佯装发怒:“药方我都放在柜台上了,你还不快回去,若是耽误了明日我诊病,这个月就别领银子了!” 听着她带着冷意的语气,慕九只好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山庄的温泉雾气氤氲,苏清叙跟着管家穿过木桥,留意到守在廊下的仆人皆半遮着面,只露出眼睛。 “不知……公子多大,这病平日都是什么症状?” 管家不敢多说,只是回应道:“公子年幼,今年方才七岁,这症状,还是神医一会进去当面问吧。” 随着山庄主院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苏清叙踏入时,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味。 听到动静,正低着头喝药的男孩下意识抬眸,却在看到她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时,屋内穿着矜贵的男人已经站起了身:“有劳神医了。” 男人身形瘦削,八字眉倒撇,隐隐看去,眼中还带一丝阴冷。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苏清叙冲他行了一礼:“敢问病人是……” 闻言,男子赶紧让出位置,露出了男孩的身形。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刹那,苏清叙轻笑一声,朝着小家伙挑挑眉。 看吧,我说了我会回来! 而看出她的意思,男孩一噎,差点被药给呛到。 “小公子,您没事吧?” 被他突然涨红的模样吓到,身旁伺候的侍婢赶紧问道。 而小家伙这才回过神来,冲她摆摆手:“我没事……” 说完,他又忍不住看了苏清叙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来?还是以大夫的身份。 而默默打量着他的举动,苏清叙心中同样疑惑。 从男孩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分明认出了自己,但却一声不吭,这是为何? 第141章 询问消息 苏清叙装模作样的给他把了几下脉,半晌后,才淡淡道:“小公子这病……” 这庄子里看起来情况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想了想,却并没有直说男孩中了毒。 “我先开副方子,若是有效,只需半月这病方可痊愈……” 一听可以痊愈,站在一旁的男人脸上明显露出了笑意。 “如此甚好!神医若是能医好,我愿意重金酬谢!” 说罢,男人面露难色,似有什么顾虑。 看出他刻意的表情,苏清叙非常自然地询问:“庄主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他这病总是反复无常,若是神医开了药没几天又……” 这是怕她跑了,还是不放心她的医术? 苏清叙不晓得,不过她正愁怎么想办法留下来呢? 这不,机会就来了? “庄主不用担心,若是您不放心,前三日我便留在府上,只是这出诊的费用……” 一听她自愿留下,并且提出想要银子,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有所图就好,她要是什么都不要,他反倒会担心。 “银子的事当然好说,就是这几日要辛苦神医了!” 闻言,苏清叙点点头,起身走向窗边桌案处,开好方子交给下人:“按照上面所写去我药卢抓药便可,切记不可出错!” 这几日她怕是回不去,借着抓药的方子,苏清叙在上面给慕九暗中藏了消息,叫他放心。 下人不疑有他,接过去扫了一眼,低声道:“神医放心,奴婢一定尽心。” 而听着几人的交流,床上的孩子几次欲言又止。 可似乎碍于庄主也在,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看着这一幕,苏清叙眼神一动,心中越发疑惑。 而接下来的两日,苏清叙都“十分规矩”地前来看诊。 可对方身边一直有人陪着,导致她和小男孩并没有搭上话。 倒是连续喝了两天汤药的男孩没那么咳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第三日,她照常来问诊。 一进门看到男孩正趴在窗台上,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小衣服,脸上也不再像那日初见般苍白。 “少爷,该喝药了。” 很快,侍婢端着青瓷碗进门。 闻到她身上带着的药味,男孩转过头盯了一眼碗沿,又看了看苏清叙,突然微微蹙眉摇头:“苦死了,不想喝!” 侍婢赔笑:“夫人亲自盯着熬的,熬了许久呢,少爷不喝岂不是辜负了夫人如此用心,再说喝了药这病才能好啊。” 可男孩却根本不听,扭过头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我不管,太苦了,我喝不下你去给我找些糖来!” “啊?” 侍婢有些无奈:“您先喝了,奴婢再……” 不等她说完,男孩微微拔高了声音打断她:“我现在就要,你快去啊!”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看着他恼怒的表情,侍婢身体一抖,急忙答应着转身离开。 而默默看着男孩的表演,苏清叙眉头一挑。 本来她还想着怎么找机会跟这个小家伙单独相处一番,却没有想到对方好像更急啊。 不过也好,省了她再去想办法…… “你……” “你不该来的。” 而她还没有开口,男孩已经压低声音,着急道:“你留下来就是自寻死路。” 苏清叙一愣:“什么意思?” 不过男孩并没有回答,只低声催促:“你快走吧,晚饭的时候他们会偷懒,你那时候跑比较好。” 被他逗笑,苏清叙觉得这孩子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挺可爱:“我要是跑了,你的病怎么办?” 闻言,他上下打量苏清叙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你懂什么医术,我知道不过就是骗他们而已,你赶紧走吧!” 怪不得,她在跟庄主说他能痊愈的时候,这孩子脸上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我可没骗你,你这病我确实能治,而且我费尽心思进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离开,除非—你帮我找个人,只要人找到了,我一定走!怎么样?” “找人?” 男孩有些无语:“你来这里找人?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朝廷钦犯,就算你找的人不是,但是进了这里八成也已经没命了!你要是不想也一样的下场,就不要留在这里!” 朝廷钦犯?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庄子不简单,但苏清叙也没有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当即来了兴趣:“细说,爱听。” 她说着,甚至还坐在了一旁的桌边,倒了一杯茶,俨然一副吃瓜的模样,看得男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能不能严肃些?” “难道我现在不严肃吗?” 苏清叙摊了摊手,表示很冤枉。 毕竟这件事关乎能不能扳倒徐氏,她超严肃的好不好? “我不跟你说这些,反正你快走!” 被这番态度气到,男孩撇过头去,不想再看她。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个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看着小家伙要炸毛,苏清叙急忙安抚了一句。 而话音落下,她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而是自顾自问道:“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妇人,你们这里就没有什么打扫房间,浣洗衣服的粗使婆子之类的人吗?” 这两天她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起码将庄子上的人员构成都摸明白了,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别说中年妇人,就连丫鬟侍婢都很少。 仅有的几个,全都是庄主找来伺候这小家伙的。 男孩摇了摇头,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你不会说的是云姨吧?” “云姨?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在庄子上?” “不知道。” “不知道?” 苏清叙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小家伙不会是知道但不想说吧? “小弟弟,我警告你,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撒谎,我真的不知道。” 见劝不走她,男孩轻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到时间了,我要去泡温泉了。” 而看着他因为说多了几句话略显苍白的脸色,苏清叙回身看了一眼,确认整个屋子里除了他们再没别人。 她微微一愣:“你不会想我抱你过去吧?” 男孩被她的问题问得有些无语,指了指角落里一把带轮子的椅子:“那里有椅子。” 第142章 她不见了 轮椅? 这东西苏清叙熟悉,毕竟某人也是靠这个出行…… 可是…… “你的病也没伤到腿啊?怎么不能走路?”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也来了气:“我的腿没病,我就是懒,不想自己走,你就说推不推吧?你不推我就叫人了……” “别,我推,我推还不行吗?” 苏清叙咬咬牙,到底还是妥协了。 毕竟她还有些疑惑没问清楚呢,可不能得罪这小家伙! 一路推着他出门,很快苏清叙就理解了为什么他不爱自己走? 这两天她一直在庄内转悠,还没有来得去后山。 这一走才发现,从主屋到后山的温泉池要一炷香的时间。 推着这个“小累赘”那就更慢了。 两人经过后院的时候,面前正迎来一个女人。 “母亲!” 男孩一愣,惊讶地喊道。 闻言,苏清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女人。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华服,面容清丽。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清叙总感觉她和徐氏竟然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嘴角处带着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由得叫人心生几分忌惮。 苏清叙上前行了礼:“庄主夫人,公子说到了泡温泉的时候,叫我……” 而庄主夫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埋怨地看了一眼男孩,嗔怪着说道:“是不是你麻烦神医了!” 话音落下,她抱歉地笑了笑,上前顺势接过轮椅:“神医莫怪,这孩子顽皮了些,您这几日真是辛苦了,我带他去就好了,您快去休息。” 这番话根本不容苏清叙拒绝,见状,她只能露出一抹笑容:“夫人哪里的话,不麻烦,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微微低着头,转身离去。 而看着她不急不缓的背影,庄主夫人脸色微沉。 温泉池腾起的白雾中,小孩脱了衣服在水里玩得正欢。 可下一刻,却被女人拽回来。 此刻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严肃:“给你诊病时,那人可有与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孩子一怔,指尖在水面画出无规则的波纹:“她就会说按时喝药,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比教书的先生管的还多,烦人又无聊,还有那些药,苦死了,赶紧把她赶走吧母亲!” 看着他烦躁的模样,女人似乎是松了口气,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安慰道:“现在恐怕不行,要听大夫的话,不然病怎么好?这样吧,你最近喝药确实辛苦,明日让厨房做你爱吃的糖糕。” 她说着,替孩子披上外衫:“但每日的药都要按时喝,还有除了问你的病症之外,其他的都不要与人多说,听到没?” 而感受着头上温柔的抚摸,男孩却忍不住打了个颤:“我知道了母亲。” …… 夜色如墨,寺庙中苏鸢儿枯坐在烛火旁。 窗外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时不时敲打着窗棂,给这寂静无声的夜晚更添几分寒意。 信已经发出去将近半个月了,可她却迟迟没有收到徐氏的回信。 难道母亲已经放弃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焦虑更重一分。 而这时,侍婢的脚步声在门外渐渐逼近。 苏鸢儿猛地站起身,仓促间将桌上已卸下的银簪碰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可她却顾不上这些,快步冲到门口,接过对方手中的信件瞬间,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然而,展开信纸的刹那,熟悉的字迹并未映入眼帘,取而代之的是太子缭乱的笔迹。 “本宫欲约见阿依娜,但屡屡受拒,公主不愿相见,你自求多福。” 短短十余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鸢儿心头。 她一边将手中的信件撕得粉碎,一边咒骂着:“废物!” 连个外邦的公主都搞不定,怪不得朝中的人都说他平庸无能。 见她情绪激动,侍婢下意识地退到一边不敢吭声。 与此同时,月光下洒在青石板上,城外的庄子内寂静的有些可怕。 裴玄褚握紧檀木扶手,指节在扶手上压出青白的痕迹。 庄内的大门虚掩着,而廊下的灯笼不知道几日没有点亮了,上面挂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的目光扫过同样蒙尘的案几,那是苏清叙总爱倚着看书的地方。 此时却空荡荡的,似乎在等她的主人回来。 “回禀主子,庄子里确实空无一人。” 很快,小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玄褚薄唇紧抿,眼神冷得几乎可以结冰。 半晌后他抬手轻轻蹭过窗台,看灰尘的厚度怎么也有半月了。 而他却并不清楚苏清叙是什么时候回府的…… “回吧。” 次日卯时,侯府的大门前。 裴玄褚一身绣着蟒纹的深灰色常服,被小五推着缓缓进门。 而听到动静的苏父匆匆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麻烦太多,此刻的他鬓角斑白,脸上都多出了几道皱纹。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 他先是行了一礼,而后目光扫过裴玄褚冷漠的面容,低声道:“王爷这次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最近京都不太平,本王奉命彻查公主和太子接连遇刺一案,此事细枝末节牵扯到侯府,所以特亲自前来,想与侯爷了解一些情况,以免误会。” “哦?” 苏父一愣,怎么想不出侯府怎么会与这两件事有什么牵扯,但还是把人迎进府内:“还请王爷进府一叙。” 很快,两个人便在堂前坐定。 看着侍婢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水,裴玄褚声音低沉:“不知苏大小姐可在家中?本王听闻她常与城外采药的商贾有接触,或许能提供些线索。” 尽管他看似不经意,但苏父早就对两人有所猜疑,听闻他主动提起苏清叙时,手中的茶盏险些倾倒。 “这个……小女偶感风寒,还在城外庄子上修养,此时并不在府中啊……” 此话一出,裴玄褚忽觉心口一空。 不在庄子里也没回侯府,突然人间蒸发连个去向都没留下。 好!很好!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良久才将喉间翻涌的血气咽下去,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威仪。 “哦?既然如此那就不叨扰苏小姐了。”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直到将心情平复了下来,这才道:“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侯爷可知道,我抓到的几个人证供述说,事发之前亲眼见到侯爵夫人还有苏二小姐与那几名刺客有所接触?” 第143章 果然有问题 “大概只是巧合罢了,这刺杀案跟我夫人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闻言,苏父心中却有点不爽。 别人不知道,但他再清楚不过,自从苏鸢儿被带走后,这段时间徐氏极为安分,都没有怎么出过府。 裴玄褚这次来,说不准就是为了苏清叙的事成心刁难。 看着他暗含恼怒的表情,裴玄褚倒也不急,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前几日我手下的人破获了与刺客组织联系的据点,对面有一家武器铺的老板供述,不仅见过侯爷夫人也见过苏二小姐,按侯爷的话说……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随着“啪啦”一声,苏父脸色一边,手中的碗盖顿时摔在地上。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裴玄褚,只见男人眼神毫不避讳。 这一副人赃俱获的样子,让他没来由有些心慌。 “王爷这是何意?贱内与小女久居后宅,怎么……怎么会和什么刺客扯上关系?” 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碗盖,裴玄褚轻笑了一声:“侯爷息怒,我初听闻也是这样想,可既然是人证的供述,遵守查案的流程还是要询问夫人和苏小姐才是……” 说着,他一双深沉如墨的双眸盯在苏父身上:“我听闻苏二小姐还在寺中为太后祈福,不便见人,不如就叫夫人来堂前一叙,这误会不就解开了吗?” 看着男人笃定的表情,苏父咬咬牙也算反应过来。 裴玄褚既然敢来,只怕手中一定握着什么证据? 这两个蠢货,不是都叫她们安分一点吗? 他心里暗骂一声,干咳了两声后,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这……王爷来的不巧,女儿离家不久,夫人便心中惦念病倒了,实在不便见客。” 看着苏父鬓间遮盖不住的斑白,男人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强求。 他垂眸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迎接公主使团的宴会近在眼前,若届时还查不出真凶……圣上怕是要怪罪下来,我也是心急,侯爷莫怪。” 说完,他微微侧头,虽然并没有开口,但一旁的小五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急忙上前握住了轮椅把手。 轮椅转动的同时在青砖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路过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碗盖时,却突然停下:“本王就先告辞了,若是侯爷从夫人那里问出了什么,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本王一定登门道谢!” 苏父赶忙点点头,看着男人逐渐远离的背影,甚至来不及出门相送就转身朝着后宅走去。 “哎!老爷!夫人还在……” 佛堂内,徐氏正在闭眼念经。 从前她并不信什么神佛,还是从苏鸢儿被关入寺庙后才有了这个习惯。 虽然并不觉得有用,但起码也算求个心安。 听着苏父的脚步声接近,她皱起眉头,刚一转身,就对上了男人愤怒的眼神。 “你和那些刺客是怎么回事!” 徐氏握着翡翠佛珠的手下意识收紧:“侯爷这是怎么了?什么刺客?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知不知道裴玄褚都带人找上门来了!人家有人证,说在刺客的据点附近看到你和鸢儿几次了,今天若不是我把他打发走,人家就要进府拿人了!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和我说话?” 此话一出,徐氏心中一惊:“不可能,我很小心,不可能有人看到……” 可话还没有说完,却见苏父脸色狂变。 这下,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对方在诈她了。 “你竟真与那些刺客有勾连!?” 男人压抑的怒吼声让徐氏心虚地后退了两步。 “我……我……” 苏父捂着心口,缓了一口气才没有倒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想满门抄斩不成?” 徐氏脸色惨白,鬓边的步摇随她摇头也跟着微微晃动。 这几天她一直心中不安,不曾想这件事终究是遮掩不住了。 “四皇子的事情不过是他自导自演,是他主动找鸢儿帮忙,我也是没办法,为了鸢儿以后的前程,只能帮他,谁知道……谁知道那些刺客临时起意,才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公主呢?也是你们做的?” “我也是为了鸢儿好,谁承想……” “也是你?” 此刻,苏父只觉得天都塌了。 亏他刚才还在裴玄褚面前为她据理力争! 现在想想,以对方的脾气,没有一刀把他劈死,已经算是幸运了。 徐氏还在狡辩:“我是鸢儿母亲,怎么忍心看她落得那个下场?” 说罢,她突然上前,神情激:“老爷你可要救我和鸢儿啊!这件事要是败露就全都完了!” “你还知道害怕!” 苏父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感涌上心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私下到底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赶快说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摄政王已经找到了线索,那距离他得知真相还要多久? 这件事一旦被发现是徐氏和苏鸢儿所为,那侯府也就完了。 他不想管,却又不得不管。 …… 另外一边还被困在寺中的苏鸢儿,一脸麻木地听着侍婢的回禀。 眼看距离皇家祭祀的时间越来越近,这寺中却没有半点要提前布置安排的迹象。 苏鸢儿心中没有底,所以才派侍婢出去打探了一下情况。 “小姐,我问了外面的小和尚,说是……” 怕她突然发火,侍婢向后撤了撤,才继续说道:“说是今年的皇家祭祀有所延误,说是还没有收到消息……” 苏鸢儿冷笑一声,但却出奇的平静,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她抬手放在腹部的位置,眼中冷芒闪烁。 四皇子自那日离开之后就再没消息,徐氏迟迟没有回信,太子也根本指望不上。 现在就连皇家祭祀这个自己唯一有机会见到皇上和四皇子的机会也没了消息。 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与她作对! “知道了,下去吧。” 叫退了侍婢,苏鸢儿的目光无意识地转向那些皇后送来首饰珠宝上。 自从上次她腹痛难忍,便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首饰,之后便奇迹般地有所好转。 这叫她很难不去怀疑皇后送来的这些东西上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第144章 谁也别想好过 或者说,其实皇后前来看望只是借口。 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接她出去。 这么想着,苏鸢儿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握紧:“想就这么把我踢出局,想得美!我不会让你们就这么如意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如同疯魔一般,突然起身将那些首饰珠宝装在首饰盒中,又用锦缎包裹起来。 趁着此时院中空无一人的机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山下,她飞快敲开了一家医馆的门。 可天色已晚,医馆的大夫有些不耐烦,直到苏鸢儿从怀中拿出那个装满珠宝的盒子。 里面鎏金的步摇,珍珠的坠子,还有一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镯,让大夫的脸上瞬间堆上了笑意。 “小姐这是……” 苏鸢儿将手中的珠宝推出去:“麻烦大夫帮我看看,这些东西我带着不舒服,上面是不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尽管大夫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这……” 他手中捏着一块水晶,反复查看了一番,半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哎呦,姑娘你还真是要留意了,这有的珠子里面好像是放了香料啊……” 他说着,将不小心蹭在手上的粉末放在鼻前闻了闻,眼神变得更加确定:“有朱砂,还有麝香……” 只不过都是些对怀孕妇人不好的东西,眼前这姑娘……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鸢儿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怪不得!” 大夫恍然大悟,指着盒子里中的珠宝:“那这些可能不能再带了,这朱砂和麝香都是叫孕妇滑胎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 苏鸢儿的心底一寒,表情越来越难看。 “那我的孩子没事吧?劳烦大夫帮我诊脉!” 半晌后,大夫收回按压在她手腕处的手指,询问道:“敢问姑娘最近可有流血的迹象?” 他说得隐晦,但苏鸢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想起之前腹痛那天的经历,她飞快点了点头:“有法子救吗?大夫,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 她的双目赤红,抓着大夫的手,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这些首饰你随便挑,救救他!” 有些被苏鸢儿的状态吓到,但是听到用首饰作为酬劳,医馆大夫明显动心。 他抽回手,从药箱里取出个青瓷瓶:“此药可止血安胎,若是流血量不大,还是可以保住的。” “谢谢……谢谢大夫!” 收了大夫的药,苏鸢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寺中。 她一夜未睡,躺在床上表情极为难看。 那些珠宝首饰没有起效的事很快就会传回皇后耳中,接下来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苏鸢儿并不敢想。 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既然四皇子已经把她当成弃子。 那不如直接撕破脸,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天刚微亮的时候,侍婢看着手中的信件,用担忧的神情看着苏鸢儿,小心翼翼道:“小姐,真的要去吗?现在能救咱们的只有四皇子了!” 她若是将帮四皇子找杀手做戏的事情抖出去,对方看了一定会生气的呀! 谁知苏鸢儿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神情满是不屑:“等着他来救我怕是下辈子都没戏了,我不威胁他才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 他自己做的脏事,还怕她抖出去不成? 裴景行以为抛开她就能爬得更高,可苏鸢儿偏要把他拽下来。 若对方不出手帮她,那就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吧! 思及此,她看向侍婢手中的信件,目光也变得狠厉起来:“叫你去就去!磨蹭什么!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不过就跟侍婢料想中一样,裴景行现在一心扑在公主身上。 门前的守卫听她是来替苏鸢儿送信的,敷衍地接过信件,便打发她赶紧走人。 被守卫赶出来的侍婢频频回头,却发现自己刚离开不久,裴景行便已经匆匆回了府中。 门前的守卫将信件递到他眼前,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但侍婢站得远,并没有听到对方说了什么,倒是将四皇子嫌弃摆手,连看都懒得看的样子尽收眼底。 丢回了那封信,裴景行接过管家手里的缰绳,上马朝着驿站而去。 与此同时,在温泉山庄已经住下四日的苏清叙在给小公子诊脉过后,便朝着后院溜去。 上次从男孩口中骗出了一个名字,云姨…… 她觉得极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 可是只凭一个名字,她实在无从下手。 想要询问这庄内的仆人,可那些人极为警惕。 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中都是戒备,苏清叙相信只要她敢开口问,这些人就会马上告发她。 无奈之下,她只能借着诊脉后的空闲时间,装成在庄子里闲逛的样子自己去找。 “神医是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女人声音,苏清叙回过头,来人正是庄主夫人。 女人脸上堆着一贯的笑意,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直直地盯在苏清叙身上,叫人极为不舒服。 苏清叙也轻声笑了笑:“夫人说笑了,不过是看这后院的花开的正盛,闲逛罢了。” 可女人哪里会相信她这番话? 她点了点头,又像是提醒一般,低声道:“这些花花草草都是下人们打理的,听说其中一些有毒,碰到身上会起疹子的,神医没事还是不要来这边的好……” 听出她话中有话,苏清叙眼中幽光一闪,但依旧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没事,我不就是大夫,都说是药三分毒,是药材也说不定呢。” 未等夫人开口,不远处男孩已经跑进了院子。 小家伙嘴上一边叫着“母亲”一边朝着两人的方向跑过来。 见状,庄主夫人瞥了一眼苏清叙,似乎是不想她和男孩接触的太频繁,笑着对她说道:“这孩子就是太粘人了,神医慢慢逛,我去看看他。” 第145章 不在山庄 说罢,快步朝着男孩迎过去,趁着他还没有走过来,将人拦在了半路上。 “不是叫你喝药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男孩向她身后张望,目光落在苏清叙身上:“母亲她怎么也在这?咱们快走吧!我不想喝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庄主夫人的袖子朝着院门边走去。 庄主夫人拗不过他,跟着他走了几步,确认苏清叙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后,这才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 “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 男孩眨了眨眼睛,拽着女人的袖子:“云姨怎么还没回来,好久不见云姨,我都想她做的桂花酥了....” 听他提到云姨,女人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苏清叙的方向。 见原本杵在那里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转回头语气有些责怪:“不是叫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些的?怎么总是记不住?” 男孩撇了撇嘴,很不满意她的责难:“可是你上次还说很快就能回来的,母亲骗人!母亲不是也记不住!” 而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女人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心软:“我骗你做什么!你云姨有事一时回不来。” 偏偏那个什么桂花酥旁人还真做不出来… “可是这些天除了喝药就是喝药,苦死了!我饭都吃不下……” 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男孩索性直接耍赖,摇着她的手臂哭闹起来。 庄主夫人眼中满是心疼,小家伙原本就是被惯出来,说一不二的少爷性子。 委屈了这些时日,只是想吃个桂花酥也不能如意…… 她摇摇头,抬手在男孩头上摸了摸,安抚道:“这样吧,我叫厨房做些甜枣糕你先将就几天,云姨那边我托人去京都问问,看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闻言,男孩一脸失落,低垂着头无奈道:“好吧,那母亲你要说话算数啊!这次不能再骗我了。” “行,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庄主夫人笑了笑,用手帕在他脸上擦了擦:“你瞧瞧刚喝了药就往这里跑,都出汗了,快回去休息吧,一会甜枣糕做好了,我叫人给你送去,等你睡醒就能吃到了!” 男孩点了点头,目光朝着苏清叙刚才离开的位置瞟了一眼,又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而等被一路护送回屋后,他依旧没有瞧见苏清叙的身影。 男孩皱着眉头,小眼珠一转,转身就在院子喊道:“我要睡觉了,你们都给我出去!” 说着还不停推着身边的下人:“还有你,都走!都走,别打扰我睡觉!” 下人们拿他没办法,只能低垂着头从院子里撤出来。 眼看着房间被清空,小小的身影哼了一声,作势要关门。 而下一刻,趁着房门还没关上,尾随而来的苏清叙身形矫健地溜了进去。 像是料到了她会来,男孩一溜烟跑回床上,晃着腿盯着她:“你要找的人真的不在!你还是快走吧!” 苏清叙也不急,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上前半蹲在他床边,捏住了他的手腕:“最近表现不错,汤药都按时喝,恢复的还算可以。” “我说那人真的不在,你有没有听啊!?” “听着呢。” 苏清叙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男孩眼前晃了晃:“给你个东西。” “什么?”他好奇的凑近。 苏清叙一笑:“药丸!” “不要!” 闻言,男孩脸色一变,皱着眉推开。 “拿着!” 但苏清叙可不听,强硬地塞到他手上:“我离开之后那些汤药你就不用喝了,下人端给你,你假装收下,然后找了隐蔽的地方倒掉就好了。” “为什么?” 他仰着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好奇。 苏清叙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 她这些日子光顾着找那个所谓云姨,至于这个小公子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她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调查。 加上庄主,庄主夫人,和这庄子里的下人都对她十分忌惮。 她并不方便调查,无奈之下,也只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起码能保他一时无虞。 “想好就不要瞎问,按我说的做就对了!”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在他的耳朵上捏了捏:“这个药丸,每日一粒,一直到吃完你的病就能好了,千万别忘,也不要让别人知道,听到没有?!” 男孩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却极为机敏。 看着她郑重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 “好,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犹豫了半天,突然抬眸:“其实……我知道你找的那个人在京城,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苏清叙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行!我知道了,谢了!” 其实刚才在后院,他和庄主夫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一切。 只不过没有想到她费尽心机跑了出来,结果还得去京城抓人? 这对吗? 她苦涩一笑,低声道:“我刚才交代你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我记住了,每日一粒药丸,谁也不告诉,送来的汤药要偷偷倒掉。” 苏清叙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起身:“行,那我就走了!”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闻言,苏清叙一挑眉,戏谑道:“怎么,之前不是一直赶我走吗?” “我就是……随口问问……” 男孩不自在地撇撇嘴,眼看着苏清叙的身影已经到了门边,他看了看手里的药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了句:“谢谢。” 夜风带着他的低喃飘进苏清叙的耳中,她的脚步微微一滞。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毕竟这个山庄秘密,她还没有找出来呢。 苏清叙眉头一挑,看向了藏在夜色中的后山。 这两天,她一直在庄子里转悠。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去过了,唯有后山,有专人把守。 别说她,就连庄子里的普通下人都不能靠近。 更何况,从刚才母子俩的对话中,她也算是听出来了。 这所谓的云姨,似乎并没有被关起来,反而是出去办事了。 若对方真的是珍珠的母亲,那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第146章 欢迎宴 重刑犯,虞美人…… 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只不过苏清叙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推测再多,不如先把人找到。 毕竟如今的重中之重可是徐氏! 她是晚间趁着夜色离开温泉山庄的,一路回了徐家坳的药卢,早就在此等待多时的慕九赶紧迎上前。 “主子,你回来了!” 慕九上下扫视她,确认了她毫发无伤才终于松了口气:“可有那人下落?” 她心情不错,抬手在慕九肩上拍了拍:“打探到消息了,准备两匹好马,咱们连夜回京!” “好!” 侯府的院子里一片寂静,自从苏鸢儿被送走,老夫人跟苏钰也都闭门不出,偌大一个侯府像是没了生气。 苏父今日倒是回来的早些,但因为苏鸢儿的事受牵连,连日在朝上被皇帝打压,他心中也憋着一口闷气。 徐氏红着眼眶,将寺中苏鸢儿传回来的书信递到他面前。 “我可怜的鸢儿阿!都是娘害了你,侯爷你快想办法救救鸢儿吧!” 苏父耐着性子接过信纸,当看到苏鸢儿在信中说到皇后赏赐给她的首饰珠宝都带有麝香朱砂的时候,心下一沉,也明白了皇家的意思。 “侯爷,鸢儿连胎都没坐稳,就被送去了寺中,现在皇后娘娘这是想要鸢儿的命啊!” 苏父自然气愤,只是和徐氏不同,他很清楚若不是皇上授意,皇后绝不会如此行事。 想到这几日在朝中所受的气,他脸色微沉,也明白皇帝已经在忌惮侯府了。 “她自己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还没进门就有了孩子,难道还不够我丢人的吗?” “可之前侯爷不也说……” 被触了逆鳞的苏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我说什么?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拍着桌子,语气愤怒:“圣上将她送往寺中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那就是怕影响了四皇子和公主好事!” 结果这才去了几日,就爆出她已怀了身孕的消息。 这不就是在跟皇帝对着干嘛? 这个孩子不管是皇帝还是四皇子,想留下才出鬼了呢! “那侯爷就不能想想办法。” 毕竟是个皇家血脉,徐氏可不想就丢了一个这么重要的筹码。 苏父无力地叹了口气,神情疲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若再违背圣意,那才叫真的危险!” 可看着他垂头无奈的样子,徐氏脸色微变,只觉得他窝囊。 之前得知四皇子和鸢儿的事,他比谁都上心。 如今一有不顺,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失望,可更多的却是气愤。 她压下眼底未流出的泪水,沉默着福了福身:“既然如此,妾身也不逼侯爷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只不过才进入回廊,转角处险些撞上一人。 徐氏抬眸借着周围昏黄的烛光,看清来人竟是苏钰。 “钰儿?你大晚上的乱跑什么?” 经历过上次祖母一事,苏钰对徐氏的感情更淡几分, 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母亲。” 意识到她是来找苏父的,徐氏心中有几分不快。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母亲呢?这么久不来看我一眼,倒是往你父亲的书房跑得勤快。” “祖母说父亲这几日朝中事务繁忙,我已经多日没来请安了。”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却暗地里说明了,即便他几日未来请安,徐氏也从未关注了解,其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多对他多上心。 “这是什么话,你常年跟在老夫人身边,那还需要我管……” 不理会徐氏无力的解释,苏钰淡淡问道:“不知道大姐姐的病情如何了,何时能回府?” 提起苏清叙,徐氏的火气更盛:“你就知道自己有个大姐姐,怎么你二姐姐被送到寺中却不见你问过一句?” 可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苏钰表情却更沉了几分:“二姐的事情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叫她去寺庙中思过也是理所应当。” 倒不是他不心疼苏鸢儿,实在是对方做得太出格了。 先是委身甘愿给皇子做妾室,后又未过门就有了身孕。 这桩桩件件,简直丢人至极。 徐氏气极,抬手指着苏钰:“你成天围着苏清叙转,难不成以为她以后飞上枝头便能提携你了?她只是看咱们的笑话罢了?你是我儿子,不跟你亲姐姐亲娘一条心,就知道吃里爬外,以为苏清叙真会拿你当做弟弟?你怎么这么蠢!” “可我知道大姐姐从未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二姐姐虽和我同父同母可她倒是一心扑在四皇子身上,从未与我多说过几句话,母亲难道不知嘛?” 他虽养在老夫人膝下,但以前只要一有空就会去看望徐氏。 与苏鸢儿自然没有少见面,可对方一心钻研攀附皇子的事。 先是讨好太子,后来又盯上了四皇子。 即使主动与他有所交流,说得也全都是苏清叙的坏话。 像这样的姐姐,有还不如没有! 看着一提及苏鸢儿,就一脸冷漠的苏钰,徐氏只觉得心寒。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答应将他送到老夫人那里养。 “好好好,那你不如以后就拿苏清叙当你姐姐好了,我可没那个福分做你亲娘!” 她猛地一甩手,头也不地离开。 而看着她的背影,苏钰不语,也转身朝着苏父的书房走去。 另外一边,将信件寄出的苏鸢儿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不远处被包裹严实的那些首饰珠宝,眼底满是苍凉。 四皇子往日对她的殷勤笑脸,对比着他现在的冷漠不耐烦,简直成了最大的讽刺! 有一瞬间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么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是因为它是自己最有价值的筹码,还是因为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 可不管是哪种,她最终的目的都不会改变。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死死地握着桌角,冷冷看着侍婢:“你确定他连看都没看?” 被她阴冷的眼神吓到,侍婢急忙低头:“的确是奴婢亲眼所见……”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苏鸢儿:“不过小姐也不必担忧,奴婢打听过了,过两天是公主的欢迎宴,殿下估计正忙着这件事,所以才没空……没空……” 而听到这句话,苏鸢儿却突然起身:“你说什么?欢迎宴?” 第147章 生气的裴玄褚 上一世,阿依娜也是带着联姻的任务来的。 只不过在她的欢迎宫宴上,皇帝突然遇刺,重伤昏迷,因此这件事便被搁置。 原本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之前她嫁的是太子,而那个女人等皇上伤好之后,便被草草地赐婚给了五皇子,并没有来得及跟裴景行扯上关系。 如今,是不是可以拿来好好利用一番。 裴景行想在圣上面前出头心切,若是放出消息,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次苏鸢儿倒是学聪明了,普通的信件裴景行怕是看都不会看。 这次她将自己贴身玉镯也叫侍婢带着。 叫侍婢到门前,传话说她以性命担保此时属实,这才得见裴景行。 隔日,裴景行如约而至,看着走进院内的熟悉身影,与往日不同,苏鸢儿心中并未有半分欣喜。 果然,只有在关乎他利益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 裴景行前脚迈步进屋,脸上的表情也快速转换为虚伪的关心:“鸢儿这些日子可是受苦了,孩子如何?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惦念你们母子。” 现在苏鸢儿看着他这副嘴脸只觉得恶心,不过却也没有撕破他伪装。 毕竟有些事情捅破了对谁都不好了,既然裴景行喜欢演,那她就陪着对方! “哦?既然如此,那不知四皇子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被苏鸢儿问得一愣,裴景行有些尴尬:“鸢儿怎么会这么问,我不是答应过你,等父皇那边消气了,一定第一时间迎你们母子回来嘛?” 话音落下,他的眸光一闪,上前靠近:“按照鸢儿所说这次若是能在宫宴上帮父皇擒住刺客,父皇定然会赏赐与我,到时候……你不是就能回来了?” 苏鸢儿冷笑了一声:“四皇子这支的也太远了些,怕是我和孩子可等到不那个时候了……” “鸢儿……” 看着她冷淡的模样,裴景行皱起眉头,下意识靠近了几分。 而另外一头,摄政王府内,裴玄褚对着手中的折子皱眉头。 窗子忽然被叩出轻响,他握着笔的手也停了下来,下一秒墨滴在宣纸上洇开个深点。 他轻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放下笔,转过轮椅到窗边轻轻推开。 窗外一身夜行衣的苏清叙立在那里,见到他的瞬间咧嘴一笑:“王爷还真是辛苦啊, 这么晚了还在看折子?” 男人没说话,有些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回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顾自的继续办公。 见状,苏清叙也不恼。 毕竟这男人忽冷忽热的脾气,她早就习惯了。 她轻车熟路地从窗户跳进来,坐在一旁的茶桌旁,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王爷最近忙什么呢?” 原本想问龟血的事情怎么样了,但想起之前的教训,她想自己还是先试探一下得好。 终于等到她先开口,裴玄褚冷哼一声,故意将狼毫抛回桌面:“苏小姐深夜闯王府,是想试试我的护卫刀快不快?” 这是又怎么了??? 她“夜闯”也不是两三次了,怎么突然开始发脾气了? 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 想了一圈,苏清叙依旧毫无收获。 毕竟她最近忙着找珍珠母亲的下落,没有和裴玄褚有什么交集啊? “王爷……今日心情不好?那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说着她起身想走。 可是看着她利落转身的背影,男人脸色微沉,突然开口问道:“不知道苏小姐这次来找我,又是什么事?” 依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裴玄褚甚至不用猜测都知道她不会无事来着找他。 看他心情不好,苏清叙原本不想触这个霉头。 但……这是他主动问的! “想劳烦王爷帮我找个人。” 女子卷翘睫毛下一双清冷的眸子,不偏不倚地正盯着他那张俊美的面容。 “呵!” 裴玄褚突然冷笑,滑动轮椅向后退了退,与桌案分开一些距离。 “我记得上次苏小姐来找我的时候,是叫我帮你找龟血。”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靠近:“而提出要求的苏小姐,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大半个月,连封手信都没留下。”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本王是你的什么人?随叫随到还有求必应?苏清叙,我是不是对你太迁就了?” “……” 没想到他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苏清叙嘴角一抽,急忙解释:“我走的急,没想的那么周全。” 说完,她有些不死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表情:“那人的事……” 裴玄褚本就被气得不轻,听闻她居然还敢打自己的主意,怒极反笑:“自己去想办法!” 见他不买账,苏清叙凑上前笑得有些谄媚:“我出门也是为了给王爷找治腿的药材。” 之前她从温泉山庄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在库房里搜刮了一圈。 见其中一颗雪积草品相不错,又对裴玄褚的腿疾有疗效,便顺手带了回来。 “怎么样?我用药材跟王爷换还不行?” 男人抬眼看她,墨色的眸子沉了沉:“为了我?” 她还真说得出口! “苏姑娘的心意还是放在你要找人身上吧,来人,送客!” 好好好!走就走!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苏清叙也不再浪费口舌,但嘴上不服软:“王爷腿脚不便,就不必送了!我自己能走……” 说罢转身从窗户又窜了出去。 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很快融进夜色,男人沉默着看着手中还没批复完的折子,半晌后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索性直接丢到了桌上。 第二日早朝散朝时,苏父走得很快,身后的裴景行似乎有意上前搭话,却也看出了对方的排斥,跟了一路,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后面,裴玄褚因为腿脚不便,几乎落在了众人的最后面。 守在宫门处的谢臣旭等到了最后,才终于见到裴玄褚身影。 “王爷!” 他皱起眉头,有些局促地上前:“微臣见过摄政王!” 他先是恭敬地行过礼后,才抬起身问道:“王爷……可知道苏小姐的下落?” 第148章 珍珠被发现 他前些天曾上门找过苏清叙,虽然知道她已经到了庄子上,但那夜她走得急,谢臣旭也并不知道对方被送到了那个庄子。 好不容易在侯府打听到了她的下落,等他赶到的时候又扑了个空。 苏清叙不见踪影他有些担心,却不知道到何处找她。 倒是之前见到过苏清叙和裴玄褚有些接触,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前来打听她的下落。 “苏小姐?” 裴玄褚一愣,明知故问:“哪个苏小姐?” “自然是安定侯家的苏大小姐苏清叙,额……” 男人审视的目光叫谢臣旭有些心虚,他垂眸为自己解释道:“前些时日为苏小姐诊过脉,眼看也快到了复诊的时候了……” 没有耐心听完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此刻男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先是太子,而后又是慕九,现在竟然还来了一个谢臣旭! 好一个苏清叙,魅力果然大得很! “谢太医怕是找错人了,我与苏大小姐……并不熟,至于她人在何处,我自然也不清楚!” 留下一句话,他微微侧头,身后的小五急忙推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谢臣旭不信,毕竟之前裴玄褚与苏清叙在京都的流言蜚语他也略有耳闻。 见状,只当是裴玄褚不肯告诉他。 趁着对方还未走远,他心下一动:“王爷难道不想知道苏大小姐外祖家的情况吗?” 闻言,裴玄褚突然回眸,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攻击性:“谢太医,到底想说什么?” …… 城郊寺院,苏鸢儿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微微抬着头。 院子里的落叶越来越多,但好像寺院里的人都已经忘了她的存在,打扫院子的人一次比一次来得晚。 就连原本对她颇为重视的主持也已经许久未曾来过。 苏鸢儿觉得这寺院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再过不久,自己就会被这泥沼无声的淹没。 “小姐……外面起风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侍婢上前战战兢兢的劝道。 上次四皇子走后苏鸢儿发了好大的火,侍婢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清楚,她们想要回去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而正在这时,苏鸢儿突然起身,转过头看向侍婢:“去吧,皇后上次的那些首饰拿出来。” 侍婢一愣,有些犹豫:“小姐不是说首饰上有麝香,不能近您的身吗?” “哪来那么多话,叫你去就去!” “是……” 苏鸢儿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那日裴景行的态度她已然看清楚了。 明明想从她嘴里得到刺客的消息,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将她接回去, 不过就是觉得得了阿依娜这个外邦公主的助力,想把她当作弃子。 苏鸢儿想通了,自己若是生下这个孩子,不仅皇上不高兴四皇子不高兴。 阿依娜怕是也会闹上去,偏偏父亲窝囊又爱面子,到时候定然也不会对她有多少助力。 到时自己即便入府,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随着他们的意,既然这孩子保不住了,那至少让他没的有些价值。 “阿依娜,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同一时间,侯府内,徐氏盯着苏鸢儿之前传来的信件发呆。 虽然已经打算利用苏钰将苏鸢儿从寺中解救出来。 但老夫人那里并没有她的人,她根本插不上手。 一时间想要给苏钰下药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做…… “夫人!夫人!” 正想着,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侍婢。 “什么?大呼小叫的!” “夫人……” 跑进门的侍婢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有所顾忌地看了一眼屋内的下人。 徐氏见状眼色也有些变化,起身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 众人低头应道,随后陆续退出屋内。 侍婢这才上前神神秘秘道:“夫人,你知道我看到谁了?” 她这几日被徐氏派去盯着老夫人,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老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只有苏钰偶尔会出门买书。 谁知今日正要回来汇报,却见到翡翠从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 她正纳闷为什么苏清叙的贴身侍婢会出现在这里,又发现在后门与翡翠说话的那人,身影有几分熟悉。 徐氏这会儿哪有心思与她猜谜语,“叫你说便说!” “珍珠,我看到珍珠了!她还活着!” “什么!” 此话一出,徐氏脸色猛然发生了变化。 之前珍珠突然失踪,她就怀疑是苏清叙搞的鬼,但是找不到证据,又不敢轻举妄动。 “在哪里见到的?你当真没有看错?” “没有,奴婢看的清楚,就是珍珠没错!” 得知珍珠还活着的消息,徐氏心中有些慌乱。 再一想到那死丫头似乎还和苏清叙的人有牵扯,更是叫寝食难安。 第一反应还是赶紧将她解决了好! “你去!找些人……” 话说了一半,徐氏突然顿住。 刚刚正愁没有合适的人,若是珍珠…… 她眼神一晃:“多叫几个人,给我紧紧盯着那个翡翠,若是再见到她和珍珠见面,定要把那个丫头给我带回来!” “是,夫人。” 一连数日,徐氏派去的人死死盯着翡翠的动静。 当真在三天之后,见到了对方跟珍珠见面。 隐蔽的巷子内,珍珠挣扎着被按在地上。 一旁的马车被人掀开帘子,她抬眼见到徐氏的瞬间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夫……夫人……” “真是没想到,你的命还真够硬的!居然还活着……” 下一刻,徐氏缓缓从马车内走下来,靠近珍珠,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让我瞧瞧,看样子过的还不错嘛!看来苏清叙给了你不少好处啊……” “夫人饶命!我....我什么都没说过!您就放了我吧!我发誓关于夫人的事,我谁都不会说的!” 看见她的一瞬间,珍珠脸色惨白。 “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好骗?你若是没有出卖我,苏清叙怎么会好吃好喝供着你?” 珍珠只是一味的摇头,可徐氏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这样吧!念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再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前尘往事我便不再追究,你还可以回到我身边做事,你看怎么样?” 第149章 帮她下药 这话看似是在问过她的意思,但徐氏却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毕竟你母亲许久未见你,可真是想念呢!” 听到徐氏提到母亲,珍珠脸色一变,目光中满是哀求:“夫人,我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放了她吧!” 徐氏叹了口气,躲开她的手:“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毕竟主仆一场,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怕你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帮你照顾她,你怎么会如此想我?” 话音落下,她微微俯身,把袖子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塞到对方手里:“你现在不是和苏清叙走的近嘛,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些好东西,你若能叫苏钰喝了,刚才的答应你的都还作数,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怪我不顾主仆之情,你母亲……我可就不能替你好好赡养了!” 给苏钰?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珍珠一愣。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抿了抿唇,低头道:“可是奴婢现在还进不去老夫人的院子。” “那是你的事!” 徐氏不给她任何推诿的机会:“若是办不到,三日后便等着给你母亲收尸吧!” 说罢,她迅速带人上了马车,留下珍珠一人还坐在地上。 等她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庄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清叙回来已经有两日了,但却没有着急叫翡翠回来。 反倒是把珍珠叫到了身边,她这几日频繁与翡翠见面也是替苏清叙传信。 而一见到她,珍珠便迅速跪倒在她的脚下,哭哭啼啼:“求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母亲!” 苏清叙一顿,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起来说话吧。” “今日回来路上,徐氏发现奴婢没死……她威胁奴婢……” “徐氏找你了?” 她才回来几天,徐氏就又不消停。 珍珠哭得眼眶发红,点了点头:“徐氏威胁我说,若是不能把药给小少爷喝了,便杀了我母亲,小姐,小姐你可要救救奴婢啊……” 闻言,苏清叙这才转过视线:“你说她让你给苏钰下药?” “是,徐氏说让我想办法借着小姐的名义到老夫人那里,给小少爷下药……” 说到底,苏钰也是徐氏的亲儿子,她也想不通对方为何这么做。 苏清叙倒是猜出了几分徐氏的心思,将手上的书丢在桌上,冷笑了一声。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徐氏还真是舍的出来!连自己儿子的主意都打上了!” 还真是半点人性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 她抬了抬手,叫珍珠上前:“你母亲的去处我已经在查了,眼下还是先稳住徐氏,你若是再问,你答应她就是了。” “啊?这……” 珍珠面露难色,难不成真叫她给苏钰下药不成? “她给你的药呢?” 珍珠愣了愣,急忙从怀中拿出徐氏给的药包,递到她面前:“在奴婢这。” 苏清叙挑挑眉,打开闻了一下。 倒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看来徐氏还不算丧心病狂。 “谁叫你真的下药,你就同她说我回来了,你没机会下药。” 说着她眼珠一转,又继续说道:“最好叫她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小姐的意思?” “叫她来找我就是,剩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闻言,珍珠立马跪下磕了个头:“奴婢谢过小姐,若小姐以后有吩咐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隔天,苏清叙索性直接带着珍珠去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而一看到她,苏老夫人眼中先是燃起一抹惊喜。 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又皱起眉头:“还知道回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连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也不怕出了什么事情? 真是主意大得没边! 虽然她语气中带着埋怨,但苏清叙却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关切。 一时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家里还有人惦记着我,我当然要回来了。” 说着,她上前几步,扬起一抹笑意。 而听着她这番话,老夫人叹息一声,到底还是不忍心继续生气:“你病了这么久,最近可好些了?” 苏清叙点了点头:“谢太医的方子效果很好,已经无碍了,倒是惹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略显苍老的手在她手臂上轻拍了拍:“平安就好!” 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青玉香炉飘出安神的百合香。 老夫人将手炉塞进她怀里,又叫下人端上来熬了许久的红枣莲子羹。 “快喝些,外面天气凉了,你一大早从郊外的庄子里赶过来,一定受凉了。” 说话间,她看着苏清叙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亏欠:“我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哎……当年我若是……你和母亲也不至于……” 母亲?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原主的母亲,目光微微一动。 但是苏老夫人沉默良久,只是摇了摇头。 见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苏清叙舀起一勺羹汤,咬了一口莲子芯嘴里微微泛苦:“祖母,既然是前尘往事您也不必在自责了,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京中事多繁杂,还是您身子要紧,不必为我操心。” 老夫人握着佛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上了年纪,你也不要嫌我唠叨,但是咱们做女子的终究要寻个好归宿,这几日我看了一下,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好人家,你若是有喜欢的,不如早些成婚,也省得在府中叫那徐氏整日盘算你!” 成婚? 不是……苏父好不容易安分了几天。 老夫人怎么又打上了这个主意? “祖母!有钰儿一个叫您操心就够了,我的事日后再说……” 苏清叙忽然按住她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老人手背上的斑点:“倒是我看近日这院子里来人杂,您可定要格外注意饮食。” 她垂眸从袖中取出个赤金小盒:“这是百消丹,可解百毒,祖母留着或许之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这东西也是她从那个徐家坳的那个庄子内库里找到的药材,炼制而成的。 说来也怪,那位徐庄主自称商户。 可内库里的收藏,却极为珍贵,有些东西,她甚至在侯府都没有见过。 更别提,那充满谜团的后山。 一个小小的商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跟朝廷钦犯有所来往? 第150章 利用苏清叙 苏老夫人一愣,看着盒中的百消丹,面露迟疑:“清叙啊,这药……可别是江湖骗子的把戏?” 依这丫头的情况哪里能得这些珍贵的东西,她担心对方或是被人给骗了。 “祖母忘了?上个月谢太医来看过我,这药就是谢太医给的,我也是吃了这个才转好,不会有错的。” 苏清叙摆摆手,早就想好了说辞。 听是太医给的,老夫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收起药盒,刚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苏钰穿着簇新的湖蓝棉袍扑进来,说话间还带着喘息:“大姐姐,我听说大姐姐回了,你的病是不是全都好了?” 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捧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暖手炉,是用他攒了许久的月钱买的。 “天气马上要凉了,我给大姐姐准备了这个,以后大姐姐就不怕冷,不会生病了!” 听着小家伙清脆的声音,苏清叙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 但想起徐氏的所作所为,表情微沉:“钰儿,我最近病好了些,你上次不说想去庄子上玩?到我那里去住几天如何?” 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自己,苏钰连眼睛都瞬间亮起来了:“真的吗?那我现在就跟大姐姐回去吧!” 见状,苏清叙微微勾起嘴角,抬手在他头上拍了拍:“瞧你高兴的,回什么回还没问过祖母呢!” 而对于她忽然提出的邀约,老夫人倒是没怀疑什么。 苏清叙如今在府中没有倚仗,若是能跟苏钰打好关系,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平坦些。 “也好,他最近功课做的还不错,去庄子上散散心,只是到了你那里也不好让他太放纵。” 苏钰眼前一亮,拽着苏清叙的衣袖迫不及待道:“知道了祖母,我一定不会懈怠的。” 说完,他便要往外走,那副模样像是生怕苏清叙中途改变主意一般。 …… 隔着一展青竹纹屏风,珍珠跪在外面,紧张地捏着衣角。 “夫人,实在不是奴婢不愿,大小姐……大小姐昨日身体已经见好,说用不上奴婢传话了,就连今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也是自己去的,奴婢实在是连小少爷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下药了……” 徐氏的手掌重重落在茶案上:“这死丫头回来的倒是时候!” “夫人,奴婢既然也帮不上您的忙,不如……” 见状,珍珠抬头看着徐氏,战战兢兢试探道。 可女人却只冷冷瞥了她一眼,突然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也用不上了,那不如连你那个母亲一起卖到外面庄子上算了!” “夫人!” 珍珠惊讶地抬头,哪里还受得了折腾? “奴婢还有用的,今日大小姐回来,还说要带小少爷一起去庄子里住些时日……” “啪!” 而她的话音刚落,徐氏便起身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好大的胆子,竟然也学会对我说谎了,刚才不是还说见不到苏钰?” 若不是她威胁,便被这死丫头糊弄过去了。 珍珠捂着脸,不断磕头:“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只要能放了奴婢母亲,夫人说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可是听闻苏钰又上赶着往苏清叙身边凑,徐氏心中却憋了一股火。 这个吃里爬外的小东西,还真是连谁是亲娘都分不清了! 本来她还有些舍不得动手,可现在看来,若是不让苏钰长长记性。 只怕他早晚会把自己给忘到天边去! 而见她不说话,珍珠趁热打铁跪着向前蹭了两步:“夫人,奴婢之前是跟在您身边的人,给小少爷下药的事若是事发,夫人怕是也摆脱不了嫌疑,倒不如……” “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 “奴婢有一计,不如借着大小姐的手把药下了,到时候任是谁也不会联想到夫人身上……” 闻言,徐氏左右打量着她,似是有些怀疑。 可她这计策实在是好,不仅能让苏钰身体抱恙叫回苏鸢儿,若是利用得好,还能让苏清叙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毕竟对幼弟下手这个罪名可不轻…… 到时候别说苏父,恐怕就连苏老父亲都不会再护着她。 何止一箭双雕! “你说的倒是轻巧,叫苏清叙给苏钰下药,她岂是那么好摆布的?” “夫人并不用特意说明,只要假意示好,让大小姐放松警惕,到时候再以送滋补的药草为借口把药送给小姐便可!” 珍珠讨好地看向徐氏:“到时候只要奴婢不小心给小少爷也送去些,大小姐就是长了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了。” “你倒是聪明!” 徐氏笑了笑:“当初不知你还有这个本事,还真是可惜了……回去吧,就按你说的做,事成之后我特许你见母亲一面如何?” 珍珠装出感激的样子,赶忙笑着磕头:“多谢夫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出差错!” “最好是这样,下次若再叫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心思,我便叫你去和你母亲团聚!” …… 次日一大早,徐氏便起来收拾好了一切。 看着梳妆镜里的倒影,她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从前的苏清叙,只是她手下的一条狗。 任她随便摆弄,都不敢反抗。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她们的位置像是倒转了过来。 她还得去那个贱人那里卖笑讨好! 强忍着不甘,徐氏咬牙从暗格里取出个锦盒。 里面放着几味珍贵的药材,有些已经被磨成粉末。 “小贱人,这次我一定要你死!” 如今正值盛夏,庄子里的花开得正艳。 苏清叙靠在躺椅上,看着苏钰骑在慕九做的木头小马上玩得正开心,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时,珍珠突然从门外跑进来。 她喘了两口气,才说道:“小姐,徐氏来了!” 哟,守株待兔的兔子来了! 苏清叙一挑眉,迅速给了珍珠一个眼色。 珍珠反应过来,急忙转身拉着苏钰躲去了后院。 而两个人的身影刚消失,徐氏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清叙!” 还未进屋,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说你身体见好,我带了药材来看你。” 第151章 虎毒不食子 都知道病好了,才来送药!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到徐氏好不见外的进屋落座,才淡淡开口:“还真是好久不见,不知道是什么风竟把您吹来了?” 而徐氏早就做了苏清叙不欢迎自己的准备,似乎没听到一样,自顾自说着:“你父亲前些日子还问起你,说若是你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府,毕竟这庄子里简陋了些,怕委屈了你!” 委屈? 回到侯府,她只怕会更委屈! 苏清叙嗤笑一声,还没有开口,徐氏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意:“当初叫你出府养病也是为了老夫人,毕竟她年老体弱,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清叙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怨气,就冲我一个人来了。” “夫人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怨气?” 这是连一声母亲都不肯叫了? 果然就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徐氏紧握着拳头,突然抬起头,眼中含泪:“既然你不气了,那……不如就帮帮我,救救鸢儿吧!” 她态度转变得太快,就连早就准备的苏清叙都有些猝不及防。 她抿了抿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的桌沿:“鸢儿婚前与四皇子苟且,还怀了孩子,换做百姓人家早就赶出家门,或溺死了,圣上开恩并未追究,还允她寺中静养,夫人还有什么不满的?竟然还打算接她出来?” 早就料到苏清叙不会出手相帮,徐氏也只是拿这事做幌子罢了。 她轻叹了口气:“鸢儿命苦,只不过是对四皇子动了心,犯下如此大错,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难辞其咎,你与摄政王走的近,我想若是能在御前为鸢儿辩解几句……” 这不是在做梦吗? 先不说苏鸢儿本来就是她一手送进去的,她巴不得那女人这辈子都不再出来作妖。 就算她真的去求裴玄褚,对方会管这种小事吗? 苏清叙懒得与她聊家常,并不回话。 毕竟那男人到现在还在生她的气呢! 空气凝固了半晌,徐氏咬咬牙,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我不说就是了,看你大病一场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这次来特意给你准备了滋补的药材,你记得叫人熬了按时喝。” 说罢,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对了,听说钰儿也在你这里,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我给他也准备了一份强身健体的,劳烦你盯着他喝了。” 兜了这么大一圈,终于说到重点了。 苏清叙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叫人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钰儿的确在我这里,大概待上几日便要回侯府了。”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东西我收下了也会叫人按时给钰儿喝,但旁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死丫头! 看着她满脸为难,徐氏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但面上还装出一副唏嘘的表情。 “知道你的心结一时解不开,没关系,你先养好了病,旁的以后再说。”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了。送走了徐氏,苏清叙打开药盒,随手拨弄了一下。 徐氏说的不假,留给苏钰的药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好玩意儿,只是…… 她凑近药粉闻了闻,察觉到里面的味道有些奇怪,不像是药材的气味。 似乎是花生粉?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叙有些奇怪。 这东西没什么特别,即便是混在要药材里也没有副作用,难道是怕苏钰不爱喝药为了适口才放的? 可她只听说过放糖的,放花生粉的还真是少见。 苏清叙手中捏着药丸,半晌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 花生粉……花生! 没错了,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段。 那时候苏钰还小,半夜起了一身的疹子很是吓人,连喘气都难。 府里众人还以为是天花,徐氏哭了个半死,到最后还是苏父请了不少太医才救过来。 后来才得知,这小家伙花生过敏。 苏清叙叹息一声,有些无语。 说这徐氏狠吧,她还知道不用毒,只用花生粉来代替。 可若是说对方还算有一副慈母心肠,当年苏钰发病时,差点丢了一条小命。 那女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其中利害? 而见徐氏离开,珍珠才敢从后院出来。 瞧着苏清叙若有所思地盯着药盒,她上前一步道:“小姐,看来徐氏已经上钩了!” 苏清叙点点头,低声吩咐:“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个丢了吧!” 至于苏钰的药她打算重新制作一份。 小家伙年纪还小,用药必须十分小心。 若是为了解决徐氏而去拿苏钰的身体做代价,那自己和那两个母女也没什么区别了…… 徐氏是个急性子,距离她上次去庄子不过三日,便已经开始询问庄子的动向。 侍婢正服侍着她梳妆,低声道:“没听说庄子那边有什么消息,要不……我再派人去打探一下?” 为了苏鸢儿能尽快出来,徐氏花生粉的剂量也下了不少。 怎么想都不会三日还没效果! 难不成苏清叙根本就没把药给苏钰?若是如此为何珍珠没有告诉她? “去,派人再去打探一下,说不定是那死丫头把药材私自昧下了……” “是,夫人。” 城郊庄子,珍珠恭敬地跪在苏清叙面前。 “回小姐,您交代的事都办好了!今日徐氏的人又来了,奴婢特意安排庄子的马夫出门去,想必她很快就会知道您放出去的消息……” 苏清叙轻笑一声,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演的像些。” 而等徐氏的侍婢进门时,苏清叙正在屋内踱步,神情看上去有几分焦急。 “我奉夫人的命,来照看小少爷,不知大小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啊?” 苏清叙一愣,急忙摇头:“不,没什么难事……” 只不过她的演技太差,说话时根本控制不住脸上的慌乱。 侍婢几乎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她的眸光闪烁,当即福了福身子:“既然如此,那奴婢能去看看小少爷吗?” 第152章 蛇蝎心肠 而她看似只是在客气的询问,但脚下却根本不停,直直地就要朝着后院走去。 不愧是徐氏院子里出来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 苏清叙冷笑一声,当着对方的面,给珍珠使了个眼色。 收到讯号的珍珠急忙上前拦住了侍婢去哭:“哎,小少爷正在午睡。” 可侍婢在来之前,就已经从马夫口中得知苏钰吃了药,身上已经有了症状。 只是苏清叙害怕受牵连解释不清,所以一直瞒着。 如今看珍珠拦在自己面前,她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不碍事,我等着就是了!” 闻言,苏清叙脸色一冷,装出嗔怒的模样:“怎么,夫人觉得苏钰在我这里她不放心?这庄子里的下人还够用,用不着你来,赶紧滚!” “小姐?” 眼瞧着她突然翻脸,侍婢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但苏清叙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滚!” 一个“滚”字被她说得掷地有声,侍婢脸色微白,下意识踉跄了几步。 “夫人那边……” “她要是有意见,你就让她来找我便是。” 苏清叙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 而看着她不容置喙的模样,侍婢咬咬牙,半晌后慌乱低头:“是!” 说罢,便匆匆转身。 看着她的背影,苏清叙挑挑眉,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冷意。 等这婢女回去后,徐氏估计马上就会杀过来了。 思及此,她跟珍珠对视一眼,飞快向着后院而去。 此刻,苏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正抱着他的小马,爱不释手。 看着小家伙活泼的模样,苏清叙有些头疼:“我刚才说得你都听到了吗?” “大姐姐放心吧,我装得可像了,你又不叫我动,一会儿我真的睡着了也不一定呢!” 闻言,刚才还在撒欢的苏钰一顿,赶忙弯起眼眸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就好!” 苏清叙拉着走进屋内,还不忘问道:“那我教你的话也都记住了?” “那是当然,我都背下来了……”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那边得到消息的徐氏便急不可耐地闯了进来。 让苏清叙有些惊讶的是,徐氏不仅仅是自己来的,甚至还扯上了苏父一起。 看来真是不打算给自己翻身的机会…… “钰儿啊!我的钰儿!” 还未进屋内,徐氏的哭喊声就传了过来。 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徐氏这戏演得也太不走心了。 跟在徐氏身后的苏父也随后而至,上下打理了苏清叙一眼后,才将目光转到床上的苏钰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睡着?” “不……不知道,我只是喂弟弟吃了几颗母亲给的药而已,他……他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被他死死瞪着,苏清叙似乎被吓到,结结巴巴道。 果然吃了! 徐氏心中一喜,根本没有查看床上苏钰的情况,故作惊讶道:“怎么可能?我给钰儿准备的药都是找太医专门调配的,怎么会出问题……”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看向垂头的珍珠。 察觉到她的视线,小丫头抖了抖,急忙道:“可少爷吃的药就是夫人给的,这不……东西都还在这里呢!” 她惊慌地辩解了一句,迅速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药瓶。 而看到她的一瞬间,苏父愣了愣。 之前苏清叙回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自然还记得这个丫头。 不过不是已经被徐氏处理了吗? 但他还没有细想,徐氏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珍珠手里抢过药瓶。 她装模做样地闻了闻,而后大惊失色:“这药……这药里定然是掺了花生粉,钰儿他从小就对花生过敏!” 说罢,她看向苏清叙:“这药是我给钰儿准备的没错,但是我从未叫人在里面加花生粉,你……他怎么也是你弟弟,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对他?” 苏父刚刚下朝不久,就被徐氏以苏清叙阻拦她见苏钰为由,拉着他非要来庄子里找人。 眼下这幅场景,他像是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瞪了苏清叙一眼:“苏清叙,你这个混账,钰儿是侯府嫡子!你怎么敢……哎呀!还不快去宫里请太医来!” 他先是冲身边的下人吼了一句,而后抬手指着面前的苏清叙:“你最好祈祷钰儿无事,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我倒要看看你饶不了谁?” 说话间,老夫人在翡翠的搀扶下走进了屋内。 “母亲!您怎么来了?” 见状,苏父一愣,有些惊讶。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怎么,你们能来我就来不得?” 徐氏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虽然没想到这老太太也会来凑热闹,不过倒是正好! 老夫人虽然一直对苏清叙还算不错,但苏钰可是在她身边养大的。 今日见到苏钰在这里出了事情,定然也会牵怒苏清叙。 “母亲!你是不知道,苏清叙她是如何歹毒!明知钰儿花生过敏,还在药中混了花生粉骗他吃下去,发病了也不声张,也不找人医治,不知安的是什么心!!!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钰儿还这么小,亏他还一心向着这个姐姐!” 听着她的指责,苏清叙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苏父脸色铁青,语气也略带埋怨:“母亲糊涂,怎么能让钰儿一个人来这里?” “怎么?你这个做父亲连自己女儿都不了解吗?” 没想到他就这么信了徐氏的话,老夫人无奈的瞪了苏父一眼:“她既然是知道钰儿不吃花生,定然不会故意喂给他,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徐氏不服气:“可钰儿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母亲怎么还是向着她!就因为是我所生的,难道钰儿就不是苏家的孩子了吗?” 就因为她是妾室上位,苏老夫人便一直看不起她。 所以苏钰生下来,也不让她养,这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眼瞧她说着说着,竟情真意切地红了眼眶。 苏清叙眼中闪过嘲讽,这才上前拉开苏钰的衣袖,露出手臂:“夫人既然说是我给钰儿的药中加了花生粉,我倒是想问问你,钰儿身上一个红疹都没有,夫人究竟是如何推断出来他是吃了花生粉导致的?” 第153章 反将一军 “胡说八道!那身上不是明明……” 徐氏扭过头,朝着苏钰身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剩下一半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因为此时苏钰的手上一片光滑,根本没有什么红疹。 “这……怎么会……” 苏清叙瞧准时机,上前追问:“怎么会什么?怎么会和苏夫人安排的不一样吗?” “你疯言疯语些什么,我听不懂?” 与她犀利的眼眸对视,徐氏心虚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眼神有些闪躲。 “巧了!方才我也想说,夫人一口一个我给苏钰的药中掺了花生粉,现在钰儿又不是因为吃了花生粉病的,夫人又要做何解释呢?” 这次没等徐氏说话,已经认定是苏清叙所为的苏父,哼了一声:“就算不是吃了花生,我看也是因为你过了病气给你弟弟的缘故!” “胡说,清叙的病的早便好了!” 老夫人被他气得不轻,拍着桌子大声呵斥着:“若不是见清叙的病好了,我会叫钰儿跟来庄子上吗?难不成我已经老眼昏聩到连这点事都分不清了嘛?” 话音落下,她深深地看着苏父,眼中充满了失望:“你已经是如此年纪,怎么还是这副是非不分的样子?是我没教好,才叫你如此眼瞎心盲?什么人的话能信,什么人的话不能信,你竟然不知?我看你这侯爵之位还不如早些传给钰儿的好!” 闻言,徐氏捏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泪珠,声音满是委屈:“老夫人不就是想说我是个外人,我的话侯爷不能信,那苏清叙的话就能信了?” 而看着老夫人面色铁青的模样,苏清叙心下一动。 在动手之前,她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苏老夫人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对她还不错,但事关苏钰。 她还以为对方在知道自己很可能对苏钰下手时,会生气愤怒。 可没有想到,老夫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维护自己。 你还真是有个好奶奶啊! 苏清叙叹息一声,默默对着原主说了一声,随即上前一步:“虽然夫人说的什么花生粉我并不清楚,但钰儿确实是吃了药睡下的!”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徐氏:“这药是夫人前些时日送来的,莫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清叙,虽然说钰儿在你这里出事,你难逃干系,但你也不能这样随便攀咬啊!别说我根本不知道药的事,即便是知道,我难不成还能害我自己的亲儿子不成?” 说罢,她转过头看苏父,像是在解释:“侯爷也知道我和清叙的关系向来有些……我怎么会主动上门来麻烦她?” “那可说不准……” 趁着徐氏不注意的功夫,苏清叙突然上前一步抢过她手中的药瓶:“夫人既然说这药跟你没关系,那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这药瓶看着叫人如此眼熟呢?” 话音落下,她转手将药瓶递到苏父面前。 苏父一愣,下意识拿起药瓶打量了一番,眸光微微一滞:“这……是海城的石料!” 这种石头料子很是特别,只有海城的温泉山庄附近颇多,那又是徐氏的娘家,很难不叫人产生联想。 “瞧瞧!这东西你认得吗?” 一听到海城,徐氏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着苏父手中看去。 虽然刚才她就已经发现瓶子被换过了,但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可如今反应过来,心中却不自觉地生出几分疑惑。 这的确海城的料子不错,可苏清叙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来不及想出个结果,徐氏强忍着心中的惊恐,面上还要装出几分自然平静:“真不愧是大小姐,为了栽赃于我还真是煞费苦心,侯爷明鉴,这瓶子从哪里来的我可不清楚,到底是咱们苏大小姐高明!连这些东西都备好了!” 苏父收了东西放回到桌上,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想到苏清叙会大费周章的去海城弄一个药瓶,还是在身患重病的时候,心中自然就多了几分疑虑。 不过秉承着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既然分不出个对错,那怪在苏清叙身上准没错。 他皱起眉头,开口刚想斥责苏清叙。 但却顾及老夫人也在,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依我看,没有人证这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还是赶紧召了太医来,看看钰儿的情况如何吧?” 苏清叙等的就是这句话,苏钰的药她动过手脚。 除了原本那些强身健体的,她还加了一个温补的药材,所以并无大碍。 既然今日徐氏准备充分,那她当然不能就让这出戏就此结束。 苏父虽然如今不得皇帝喜欢,但身为侯爷,地位非同一般。 因此不过半个时辰,太医便匆匆跟着下人赶了过来。 一进门,他便被催着去给苏钰诊脉。 半晌后,太医从苏钰的帐中退出来,朝着苏父点了点头:“侯爷大可放心,小少爷身体无碍。” “无碍?!” 徐氏下意识惊叫一声,但注意到老夫人的目光,又连忙掩饰道:“那……那这么久怎么不见醒来?还有那药太医可仔细看了?” 太医的语气很肯定:“回侯夫人的话,药瓶里的药也看过了,都是些上等的滋补药材没什么问题,至于小少爷为什么醒不过来,正是因为小少爷的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药子滋补过头,才会睡得久些,偶尔一次倒没什么。” 一听药没问题,徐氏脸色微变,话都没有经过大脑,瞬间脱口而出:“没问题?不可能啊!太医要不要再看看?或许……有什么遗漏?” “啪!” 闻言,老夫人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盏,没好气道:“怎么听到你儿子无事,你看起来反倒不高兴?难不成你盼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才如意吗?” 而听着她的怒斥,太医已经第一时间低下了头。 在宫中任职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什么叫谨小慎微。 他没有按照徐氏说的再去查看药材,而是将手中写好的方子递到了身旁侍婢手中,并开口跟苏父嘱咐。 “下官开了一副下火气的方子,等到小公子醒后给他喝了,再出去走动走动,便无事了。” 第154章 龟血的下落 那日一场闹剧结束后,老夫人将醒过来的苏钰带了回去,徐氏白闹了一场最后和苏父灰头土脸的离开。 唯有离去那阴狠的眼神,意味着一切还没有结束。 不过正好,苏清叙也不想就这么结束! “小姐,珍珠已经送回去了,你说徐氏那边应该不会为难珍珠母亲吧?” 翡翠托盘上的糕点放在苏清叙案边有些担心地问。 “已经叫人放出话去,珍珠被我发现打了一顿发卖出去了。” 在她这里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被她盯住了母家,徐氏回去应该没功夫想别的了。 而且按照苏清叙对徐氏的了解,一个没有利用价值,对她也没有威胁的人不值得她再浪费心思。 说话间,她拿起翡翠放在一旁的糕点尝了一口,有些惊喜地抬头:“可以啊!你这手艺还真是进步不少!” 之前翡翠也喜欢做些糕点,只是那味道……就不好说了。 翡翠笑了笑,有些得意地看向她:“老夫人那边有个特别会做糕点的丫鬟,我跟她学的,怎么样小姐还不错吧?” 苏清叙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半块也放进口中:“你在老夫人那里还真没白待,下次还送你去进修!” “进修?是什么?” 翡翠听不懂,但能明白苏清叙在夸她,当即咧嘴一笑:“ 小姐喜欢就好!” 另外一边,太子府中书房内,太子端坐在椅子,表情凝重。 管家立在一旁微微弓起身子,小心道:“回太子的话,昨日有眼线禀报说是知道黎府里有您要找的百年龟血。” 不曾想他废了这么久功夫,这东西居然在黎府。 太子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起身:“既然在黎太傅那里便好办了,本宫亲自跑一趟黎府就是了!” 他想得简单,只要正常付银子去买,顾念他是太子,太傅也不会不给。 只是还未动身就被管家拦住,“太子殿下莫要冲动,这龟血并不在太傅手上,据说是在黎月安黎大小姐的私库中,即便是找太傅也是没什么用……” 京城皆知太傅极疼黎月安,若是她不肯点头,怕是太傅也做不了这个主, 他虽贵为太子,也总归不能去人家里强夺。 “怎么是她?” 听闻是黎月安,太子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转念一想还是先去试试,或许黎月安不识货,并不宝贝这东西呢…… 黎府堂前,黎月安匆匆赶来看到正在厅中踱步的太子,她眼中不禁有些疑惑。 “不知太子前来有何贵干?” 她速来与他没什么交情,刚才在后院听到有人通传,还有些惊讶。 太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听闻黎姑娘近日得了一份药材,这药材本宫找了许久,不知黎姑娘肯不肯割爱,价格自然好商量!” 听他提到药材,黎月安眼珠微微转动,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说的不会是那份百年龟血吧!” “正是!” 她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太子殿下莫怪,若是龟血……请怪我不能从命了……” “怎么?难不成黎姑娘身体有什么不适?” 梨月安摇了摇头,眼神乱飘,似乎想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是……是家中长辈病了,正等着这药救命呢!” 听闻如此,太子也不好再继续开口,只是他仍不死心,忍不住问道:“好吧,即使如此那不知道黎姑娘是否方便讲这药材的出处告知与我?” 她哪里知道这些,而且……这药材的来路不正,被太子这么一问,此刻更显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怕自己露出破绽,灵机一动反问道:“太子对这药材如此上心,不知是为何人所求?” 太子显然也不想说实话,只见他轻声一笑,装作随意道:“不过京中一位挚友,身体孱弱需要这味药引,托我帮忙找寻。” “那太子对这位挚友还真是极为照拂。”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黎月安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已经编好了谎话,“只是可能要让殿下白跑一趟了,这药材也是我从一位东瀛商人手中购得,据我所知,他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京都回去了,怕是很难再找到……” 闻言,太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打扰了!” 见状,黎月安巴不得他快些离开,赶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恭送太子殿下。”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黎月安皱起眉头,脸色已经变了。 身旁的侍婢凑上来,有些害怕道:“小姐!这……太子爷怎么会知道咱们有百年龟血的事?” “还不快去查是谁走漏了风声?” 若不是偶然听闻裴玄褚在找这龟血,黎月安甚至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东西。 她口中所说的什么东瀛商人确有其人,只不过这人是裴玄褚所找。 为了能抢先一步拿到商人手中的龟血,她可没少使手段。 先是假借裴玄褚的名义将毫无防备的商人引出来交易,谁料却在无意之中被察觉到异常。 无奈之下她抢了龟血后,只好叫人杀人灭口。 她想着裴玄褚如此心急的寻找这东西,定然是很重要,或许是医治他腿疾的重要药材。 到时候对方找上门,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估计他都会答应…… 另一边,闲来无事刚刚去裴玄褚府上请脉回来的苏清叙穿过一条暗巷。 眼尾无意间瞥见墙角处的草席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有了之前被刺客跟踪刺杀的经历,她下意识警惕起来。 难不成又有人跟踪? 想到这里,她身体紧绷,放轻脚步缓缓朝着草席走过去。 “滚出来!”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草席猛地抖动了几下,随即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似乎被吓坏了,嘴上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苏清叙皱着眉头,依稀能听到些什么饶命之类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男人身上穿着一套异族服饰,身形有些矮,像是刚刚受到了什么惊吓,仔细看去,身上甚至还有一些血迹。 “你是何人?” 第155章 东瀛商人 意识到苏清叙和那些追杀他的人并不是一伙人后,男人挣扎着动了动,拽住了她的裤脚。 “救……救命,有人要杀我!”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苏清叙稍微放下了防备:“你说有人要杀你?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闻言,那人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愿说出原因。 苏清叙倒也没有继续逼问,而是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半晌后,她缓缓起身,这人虽然身上有伤,但却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血流得有些多。 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想必是追杀他的那些人没有找到他,已经走了。 苏清叙不想多管闲事,从身上找出一瓶止血药丢在他身边:“人应该都走了,这瓶止血药就当我送你的,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转身要走。 男人却还是揪着她的衣角不松手,口中还念叨什么。 她凑上前,已经有些不耐烦:“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药已经给你了,别得寸进尺,松开!” 难道她看起来是什么圣母吗? 如今大发善心给他一瓶伤药也就算了,总不至于赖上她了吧? “龟血……他们拿走了龟血……”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苏清叙微微一顿,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她没听错,龟血? 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如今竟然在这里有了进展? 她挑挑眉:“你慢慢说,什么龟血?你有龟血?” 那人点了点头,只是身上的疼痛和失血过多,让他再也没有力气开口。 很快意识到这点的苏清叙在他身上拍了拍:“既然你知道龟血的下落,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面色凝重,先是简单地给他止了血,只是过程有些疼…… 那人受不住很快就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小姐……小姐!你快看那人醒了!” 翡翠见他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喊着朝外跑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清叙一身白衣,手上还拿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苏清叙面色冷凝,将药给他灌了下去,看他意识已经完全清醒后,这才下手中的碗:“你知道龟血的下落?” “咳咳……” 咳嗽了一会儿,终于缓过一口气的商人才缓缓开口。 他是个东瀛人,之前一直在边城做生意。 因为之前听说城内有人重金求百年龟血,而恰好他手上就有一盒! 这才赶来京城想发笔横财。 原本已经联系好的买家很是神秘,一直没有露脸,只是交代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不过和他一直在谈生意的人穿得倒是极好。 连一个下人都是如此打扮的地方,他猜测此人的主子必是个达官显贵。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发财了,却没想到就在约定好交易时间的前一天。 有人伪装成买家的家仆再次与他联系,还说家里主子病情恶化,着急用药,所以提前一天交易。 他不疑有他,带着东西前去交易,结果却险些丢了性命! 苏清叙听了他所说的来龙去脉,心中有些疑惑:“你说那伙人是伪装成买家骗你的,为什么如此肯定?说不定他们就是同一伙人。” 之前种种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那人神情坚定的摇了摇头,“绝对不是。” 因为之前联系的人一直都在说是家里的少爷急需这药。 而那天在巷子里被追杀的时候,他有听到那些人说,小姐吩咐觉得不能让消息传出去,一定要杀他灭口…… 小姐? 苏清叙表情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边的柜子上拿出一个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我将你带回来时,你手上一直紧握着的,你还有印象吗?” 他当然记得,当时毫无防备之时被人捅了一刀,下意识想跑。 这是与那人纠缠期间从他身上扯下的腰牌。 “这样嘛……” 苏清叙眉头一挑,看着上面有些熟悉的图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猛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上一次她去裴玄褚府上的时候,见过的那位黎小姐。 她身边的婢女,身上就带着这个东西! 这是黎家下人的腰牌! 商人既然听到了那些人说是小姐吩咐,那定是黎月安没错了!只是她要龟血做什么? “我知道是什么人了!” 闻言,商人有些激动,急忙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小姐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若是小姐肯帮我取回龟血,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现在不仅害怕自己会被灭口,还怕到了日子交不出龟血原本的买家也不会放过他…… “帮你倒是没问题,不过我也在寻这龟血,给家中长辈治病,若是能寻回来,不如你先卖给我如何?” “啊这……” 此话一出,商人傻眼了。 他本来以为遇到好心人了,谁能想竟然又是一个盯上自己龟血的。 而看着他犹豫的表情,苏清叙并不在意,眼下还是先搞清楚龟血的去向:“你可见到那些杀你的都是什么样子?” 虽然知道是黎家的人,但是仅凭一块腰牌说明不了什么。 他半靠在榻上,回忆了一下,半晌后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那些人都蒙着脸,我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苏清叙点了点头,看来想要用常规的办法取回龟血是不可能了。 不过只要确定东西在黎月安手上,她就有的是办法…… 另一边,王府内,暗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那商人所住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 原本还在处理政务的裴玄褚烦躁地停下笔,不悦抬头:“不是已经约好了时间,人怎么会丢了!” “回禀主子,我们一路追查那商人似乎已不在京都城中……” 他们几乎把京都城内翻过来,也没能找到此人下落。 “那就把城外也搜寻一遍!”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厮通报的声音:“王爷,黎家大小姐求见。” “她来做什么?” 裴玄褚此时没什么心情搭理她,挥了挥手:“就说我正忙着,叫她回去。” 按照往常小厮早就出去传话了,这次却有些犹豫:“王爷,黎小姐说……手上有您想要的东西,想要和您见面聊……” 男人如墨一般的黑眸危险的眯起来,她怎知自己想要什么? “叫她进来吧!” 第156章 又生气了 “黎小姐,王爷有请!” 看着小厮恭敬的模样,黎月安脸上露出笑意:“看来我确实赌对了!” 她几次三番想来见他,都被拒之门外。 今日一听她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终于是让她进来了。 跟着小厮一路走进王府,黎月安一心都是裴玄褚。 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将人带到书房前,小厮微微弯腰:“黎姑娘这边请!” 等黎月安推门而入,抬眼便见到坐在案前的裴玄褚。 “许久不见,王爷瘦了……” 裴玄褚闻声顿感头疼,无奈地揉了揉眉头:“黎小姐不是说有本王想要的东西,既然进来了那就说清楚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实在没兴致与她闲聊。 刚说了一句,就被顶回来,黎月安心中不爽:“连句话都不愿和我多说,王爷就这么着急?我若不这么说,你更不会叫我进来了!” “你既然知道,那本王就不留你了。” 听着她充满怨气的声音,裴玄褚脸色一暗,也懒得继续跟她纠缠,冲着身后的暗卫摆了摆手:“送客。” 似乎是没想到裴玄褚一点情面都不留,黎月安慌了神,赶紧开口解释:“我没撒谎,我真的有百年龟血!” 闻声,男人终于抬头,正眼瞧了她一眼。 “你怎知我正在找龟血?” 被他犀利的眸子盯着,黎月安背后一凉。 不过在来之前,她早就想好了借口:“现在京中谁不知道,有人用大价钱收龟血,我好歹也是太傅千金,知道这背后的买家是王爷也不稀奇吧!” “哦?” 裴玄褚挑眉,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知道黎小姐是从何处得来的?我肯开价,黎小姐是否肯割爱?” 他派人遍寻京都都没有的东西,却突然从黎月安手中冒了出来,这叫他不得不疑心。 “是……是我父亲早年收藏的,后来放进了我的陪嫁之中,说未来给我当嫁妆用的!所以不管王爷出多少银子,都是转让不得的。” 说着,她一双灵动的眼睛朝眼前的男人看过去,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不过倒是还有办法,若是王爷真想要,大可去找我父亲,只要提了亲,日后……我的不也是王爷的了?” 嫁妆? 没想到她竟然打着这个主意,裴玄褚嗤笑了一声:“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黎小姐说有,本王却没见过,不如先拿出东西来,咱们再聊其他……” 而他冷淡的态度让黎月安眉头一皱,有些恼火。 只不过转念一想,如今龟血还在她手上。 她就不信,裴玄褚会一直如此无动于衷。 她爽快地点头答应:“ 王爷难道不信?好啊!下次我带来给王爷瞧瞧就是了,不过王爷到时候可别反悔!” 而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裴玄褚眼神越发深邃。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黎家有龟血。 如今,联系的那个商人刚刚消失,黎月安就找上门来了,这一切有那么巧吗? …… 入夜,黎府院墙外,苏清叙和慕九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摸到后院。 “老规矩!” 她微微抬头,看着三米高的青石墙,飞快对着慕九打了个手势。 很快明白过来的慕九点了点头,与她分开行动。 黎府本就守卫不多,又被慕九引开大半。 进入黎月安院子的时候,苏清叙甚至连个守卫都没见到。 屋内的黎月安已经熟睡,但她不放心,还是放了些迷香进去。 半晌后,估摸着迷香已经发挥作用,她推门走进去,在屋内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难不成……她并未放在自己房中? 这么想着,苏清叙眼神一冷,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快起来。 她将屋内的摆设一一拿起来查看,只不过依然一无所获。 而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响动。 苏清叙身体紧绷,下意识转头望去。 只见一道劲瘦的影子显现在窗纸上,她眉头一挑,将窗开了一个小缝。 “主子,库房没有!” 黎家的守卫比想象中得还要菜,不过一刻钟,慕九便将人甩掉,甚至去库房看了一眼。 “如果是她抢来的东西,她不可能放在库房。” 苏清叙倒是不意外。 毕竟这龟血又不是正经买来的,黎月安要是真敢放进黎家库房,那她才要敬对方是条汉子。 “那还能在哪里?” 慕九皱着眉头,有些焦躁。 而看着他冷峻凌厉的侧脸,苏清叙眸光闪烁,突然缓缓转身朝着床上还在熟睡的人看去。 黎月安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抢来的东西,一定很宝贝…… 思及此,她迅速靠近了床边,在女人枕下摸索了一番。 下一刻,感觉到指尖传来冷硬的触感,苏清叙心中一动,微微用力将盒子从黎月安的枕下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正是她要找的龟血。 “还挺谨慎的,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苏清叙眼睛一亮,再度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将龟血拿到手后,苏清叙第一时间回了庄子,准备处理药材送到外祖父府上。 另一边慕九与她分开两路,朝着摄政王府赶去。 “回禀王爷,我家主子已经找到了龟血,叫我带话给您,说不劳王爷费心了。” “找到了?” 而听着他的声音,坐在桌前的男人脸上神色更冷, 慕九的嘴角处微微上翘,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没错,已经找到了,主子还说这段时间麻烦王爷劳心了。” 之前苏清叙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他即便是朝中有事脱不开身,也还是没有耽搁了进度。 如今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龟血,却叫慕九来他这儿炫耀,耍他不成? 裴玄褚脸色难看,星眉剑目下难藏怒气。 即便是慕九也感觉得到这屋子里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既然如此,你带话给她,本王近日政务繁忙,无论她有事还是无事都不要再来烦我!” 说罢,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送他出去!” 没想到他会突然变了一副态度,慕九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慕九赶回庄子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渐白。 他单膝跪地,夜行劲装沾着夜露,攥着腰间佩剑的指节泛白:“主子让带的话也已经带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第157章 开药铺 “他听闻这个消息后脸色不太好,还说最近政务繁忙,叫……叫主子不要再去找他。” 说着他抬眸看了一眼苏清叙的反应:“摄政王多疑,又喜怒无常,主子还是小心他些为好。” 苏清叙一愣:“你没和他解释?” 慕九低着头:“主子难道还不了解摄政王?他动了气,还会给人解释的机会?” 这倒也是! “他是有些喜怒无常的。” 有时候就连苏清叙也觉得莫名其妙:“算了,之后见到,我再亲口跟他解释吧。” 而看着慕九退出去,苏清叙想着前几日刚得的新茶,交代道:“翡翠,取两匣雪顶银针,明日你代替我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时带着。” “是!” 苏清叙点点头,无意中瞧见桌上的药瓶,还是上次为了应付徐氏准备的。 她忽然转头问道:“你与珍珠最近走的近,可知徐氏除了侯爷赏得绸缎庄和城外的一些田产,还有什么其他的进项没有?” 翡翠福身,鬓边的小绒花跟着颤动,看上去有几分可爱:“这个……听珍珠说,关于钱财的事都是徐氏身边的赵嬷嬷在料理。” “小姐!” 说到这儿,她一脸神秘地凑上来:“小姐恐怕还不知道,自从上次的从咱们这里回去,侯爷这几日总是在书房待着,前日夜里,还听府里的丫鬟说他与徐氏生气摔了个砚台。” 苏清叙点了点头,这点她倒是不太惊讶。 毕竟那天苏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证据确凿,恐怕也对徐氏产生怀疑了。 “对了,那个商人呢,他伤势如何了?” 翡翠一愣,这才想起来:“用了小姐配的止血药和金疮药,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了,今日还下床活动了呢,我瞧着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痊愈了,只不过他今天还问我您是不是真的能帮他把龟血找回来?” 提到这个,苏清叙也有些心虚。 找是找不回来的! 这辈子不可能找回来的! 毕竟东西已经被她飞速处理了,再还回来,实在不现实。 “行了我知道了,我去跟他说。” 就如同翡翠说的一般,那商人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颊现在也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苏清叙以为知道自己拿走了的龟血,这个东瀛商人会十分气愤。 出乎她预料的是,他只是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小姐救了我一命,虽然龟血不能归还了,但终归小姐也是要拿去救人用的,就算是一命抵一命吧!” 苏清叙闻言心下一宽,这件事确实她做的欠妥。 “没有问过你,就拿去入药了,是我擅作主张,不过我知道这药材名贵,银子我会按照你与上个买家谈好的给。” 商人摇了摇头,摆手拒绝:“既然都说是一命换一命,当我还了小姐这个人情,银子自然也不必了。” 虽说不要钱,但他是个商人,在见过苏清叙的医术和如此好用的金创药后,便动起了别的心思。 “若是小姐定要感谢的话,我看不如苏小姐医术精湛,调配出的药剂更是效果甚好。” 他起身给苏清叙行了个礼,眼中感激中还带着些许期待:“在下在东瀛做的就是药材声音,初见识过您的医术,就在想若不开一家医馆坐诊还真是可惜了!” “小姐若是肯,药材和店铺的事情我来解决,姑娘只要坐诊,收益对半,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还真是个生意人,这才几日就已经打好了算盘。 比起收了龟血的银子离京,倒不如在此地直接开一家医馆,细水长流的好。 苏清叙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袖口的暗纹,已经有些掩盖不住她此时的心动。 她若是想要脱离侯府,就必须寻个立身之法,只不过这么久一直不知从何着手。 若是能跟此人合作,她既能施展医术,又能积攒银钱与势力。 只不过她一贯不喜欢受人掣肘,医馆的事,还是自己做东得好。 沉吟片刻后,苏清叙轻声道:“你如此有诚意,我自不会辜负,龟血的事我已经占了便宜,若开医馆,便算先生入股,待年底依股分红,如此可好?” “入股?” 商人表情有些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苏清叙轻笑一声,耐心地给他讲了一下股份和分红的关系。 商人眼中闪过惊喜,连忙点头:“苏小姐果然豪爽大气,若是按照如此分配,在下求之不得!” 而见他应下,苏清叙随即命翡翠取来银票。 这是她从侯府中抠过来的。 虽然不算多,但目前来说应该够用了! “这是启动银钱,去找合适的铺子和人手的事就要麻烦你了,一应事宜还望费心。” 从商人的房间走出来,翡翠频频回头,似乎有些不放心。 “小姐,那些银子也不少呢,你就这么放心的交给人家啦?” 虽然是救了他的命,但萍水相逢的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苏清叙满不在乎地一笑:“本来就是我拿了他的龟血,若真是想骗些银子,他更没道理拒绝我给他银子。” 看翡翠还是一脸懵懵的,她有些无奈:“再说的简单些,即便他真是骗子,我给他的银子原本就是用来买他手中龟血的……” “哦!小姐这么说我就懂了!” “对了,上次要你跟珍珠打听的那个赵嬷嬷如何了?” 提起这个翡翠就来了精神,一张小嘴喋喋不休:“小姐不知道,我按照珍珠说的去打听了那个赵嬷嬷!” “她儿子前些年娶了个媳妇,但却迟迟没有怀孕,赵嬷嬷抱孙子想的都要疯了,这几年四处寻偏方,听说前不久又去拜了什么菩萨,请了个送子观音回家摆着,日日上香拜着!” “哦?” 苏清叙闻言若有所思,这不业务对口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去盯着她些,看她平日都与什么人来往,还有去打听下她儿媳都去哪里的医馆医治?” “早就想到小姐会这么吩咐,我已经打听过了,就在城南那家医馆,可是那个老郎中看上去可不太靠谱,骗赵嬷嬷在他那里买了不少药,但还是没什么起色!” 第158章 解除婚约 闻言,苏清叙有些意外地看向翡翠:“你倒是机灵,现在都学会揣测我的主意了?” “奴婢又不是傻子,小姐如此聪慧我跟在您身边当然也变的机灵啦!” 看着她狡黠的表情,苏清叙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小脑袋,又说回正事:“既然如此,那你就叫人在那医馆附近散些谣言。” “说什么?这个我可猜不到?” “就说……” 苏清叙想了想:“就说有个大夫要来此处问诊,有祖传的医术能治妇人不孕之症,总之怎么厉害怎么说,你看着办吧!” “是,小姐!” 原本只是想翡翠编些听上去唬人的传言,好哄对方上钩。 但出乎意料的是,谣言散布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并且越传越离谱。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谣传,这位还未现身的大夫,连生男生女都能左右。 一场大雨将侯府门前的青石板冲刷得干净。 徐氏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 此时的苏父正伏案批阅文书,听到响动抬眼去看,瞥到女人略显苍白的脸,手中狼毫笔顿了一下:“又是为了鸢儿的事?” 自从苏鸢儿被送到寺中,她就没一日消停,不是哭着求他想办法,就是说苏鸢儿病了。 三天两头的折腾下,苏父早就不以为然。 徐氏自然也知道她的不耐烦,但还是说道:“侯爷,再不想想办法,鸢儿就要在寺庙里熬垮了。” 说着,她哭着扑到桌前:“侯爷,鸢儿从小在侯府长大,不说多身娇肉贵,也是锦衣玉食啊,如何经得起在庙中整日地跪经祈福啊?” 苏父的眉深深皱起,搁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想办法,你说得倒是容易,送她去寺中也是皇上的意思,圣上金口玉言,其实能轻易收回的?” 闻言,徐氏心中越发不忿。 苏鸢儿一事皆是因与四皇子的亲事所起,如今四皇子却不闻不问,一心扑在那个外邦公主的身上,她如何能不气? “我看四皇子现在也早就把鸢儿给忘了,亏鸢儿之前为他如此筹谋!” 说起这个,徐氏现在还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她何必费尽心思,联系那些杀手,还险些将自己暴露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父也听出了徐氏话中有话,不禁问道。 徐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衣摆:“侯爷,既然如此,依我看不如断了这门亲事,也省得鸢儿日后嫁过去伤心!” “胡闹!鸢儿现在已有身孕,若是没了婚约,你叫她日后如何见人?!” 可苏父哪里肯同意,没了婚约,苏鸢儿有孕一事就会变得更加难堪:“你是嫌我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听到他不愿,徐氏低着头,不知不觉间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掌心:“侯爷,鸢儿的性命难道还没有侯府的面子重要吗?” “只要咱们以退为进,您主动请圣上辞婚约,说不定念在您多年忠良,兢兢业业为圣上分忧的面子上,圣上会放鸢儿回来的!鸢儿的名声是没了,但……但至少朝中也知道您有骨气,四皇子背信弃义,咱们也不是非要攀附皇家不是?” 苏父望着徐氏,见她神情憔悴,心中也跟着一动,叹了口气后上前将其扶起:“容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 徐氏急得跺脚:“等鸢儿有个好歹,您就是后悔一辈子都来不及!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在那冰冷的庙里一尸两命不成!” 说着她又要闹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反正我把丑话先说在前面,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鸢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个做母亲也铁定是活不下去了!侯爷若是不允,我现在就去死……” 苏父被烦得不行,一看她哭闹头又跟着痛起来:“好了好了!明日……明日下了早朝我便去向皇上说明,这总行了吧!” 徐氏变脸倒是快,一听他这么说,连忙止住了哭声,破涕为笑:“谢侯爷,我就知道还是侯爷疼鸢儿……” 次日,下了朝后的御书房内。 未到午时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穿过窗纸照射进书房内,将苏父立在屋内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小女与四皇子的婚事并非良缘,不如作罢,放小女一条生路!” 闻言,龙椅传来翡翠扳指敲击扶手的脆响。 皇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轻笑出声:“苏候怎么如此糊涂?是不是你家鸢儿在寺中受了什么委屈?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心疼,但此时实在不合适放她回来,不如告诉朕,若是里面的人照顾不周,朕处置了他们就是。” “臣没有用此事要挟陛下的意思,小女福薄,日后恐怕也伺候不好四皇子,不如……” 皇帝微微抬起头,看了苏父一眼,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有此打算。 不过这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苏鸢儿的那个孩子,他原本也不打算留下来。 四皇子娶了一个外邦公主就够了,再与侯府有了姻亲,那对太子的威胁就有些大了。 “既如此……” 沉吟片刻,皇帝脸上装出为难的样子:“不如问问四皇子的意思,毕竟这是他自己求下的亲事。” 一提到四皇子,苏父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本想拒绝,但看着皇帝冷漠的眼神,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传四皇子!” 刚下朝不久还没走远的裴景行接到召见时,神情有些意外,闻言讨好地将银子塞进传旨公公手中。 “不知道书房内还有什么人?父皇心情如何,还请公公提点一二?” 收了银子的公公满脸笑意,眼看御书房已近在眼前,他停下脚步:“回殿下的话,苏侯爷下了朝就这就直奔御书房来了,圣上倒是没有不高兴。” 安定侯? 四皇子脚步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紧闭的御书房一眼,到底还是踏进了大门。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安定侯,不知道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了指苏父:“还不是因为你的事,说说吧,你是什么想法?” 苏父将自己的提议与四皇子说了一遍,末尾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既然殿下与公主相见恨晚,如胶似漆,不如就此与鸢儿划清界限,断了这婚约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第159章 引赵嬷嬷入套 原本以为安定侯是来催促他快些迎娶苏鸢儿的,进门时候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 此刻,苏父突然一改之前的想法,裴景行明显愣住了。 呆愣了两秒,很快便反应过来:“安定侯何出此言?我与鸢儿两情相悦,况且……况且她现在还怀着身孕,怎可将这婚约作废啊?” “两情相悦?” 亏他还说得出口,苏父冷哼了一声:“你若是真与小女两情相悦,那不知四皇子和公主走的如此亲近又是为何?也是两情相悦不成?” 裴景行虽然心虚,但鱼和熊掌他都想要,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鸢儿温婉可人,公主果敢坚毅,这……这都是极好的女子,我……我也是……” “四皇子是享了齐人之福,却弃小女的处境于不顾。” 苏父不想再与他辩驳,直接对着皇帝行了个大礼:“请皇上允许,取消这门婚事!” “父皇不可!” 裴景行终究舍不得这份助力,急忙道:“儿臣与鸢儿感情深厚,现在如此都是权宜之计,若不是为了迎娶公主做准备,我断不会这么对她,日后等她入了府,我定然会好好弥补鸢儿!不会辜负了她!” 此话一出,皇帝眼角处刚刚露出的笑意瞬间凝结,望着裴景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 “还真是难为你对苏鸢儿一片痴心。” 他眉头一皱,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然如此,安定侯……这婚约还是要再斟酌斟酌啊?那就只能再委屈你小女些时日了。” 听他松口,裴景行顿时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被禁足时,好不容易拉拢的大臣走的走,散的散,支持他的人少了很多。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安定府这个助力。 他垂着眸,暗自思索着,却并没有发现在场的两个人,看着他时异常冰冷的眼神。 晚间,宫中灯火明灭,皇帝烦躁地靠在榻上,小太监端上来的点心还摆在那里一口未动。 皇后见状莲步轻移,广袖间的珍珠流苏轻晃煞是好看:“不如陛下如此烦心,所为何事,不如告知臣妾,或许还能为陛下分忧。” “啪!” 闻言,皇帝再也忍不住,直接将茶盏摔了出去:“还不是我这个好儿子!安定侯已经主动提出退婚,他竟然不肯!” 若不是苏鸢儿有了身孕,早在准备裴景行和公主婚事的时候,他就考虑过退婚一事。 但碍于安定侯的颜面才没有说,现下如此好的机会,没想到裴景行竟然不肯点头! 皇后有有些不理解:“难不成四皇子对这个苏鸢儿还真是情真意切?” “哼!他情真意切?” 皇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自己的儿子他最了解不过。 “不够是舍不得安定侯,又不想错失了公主,没有能力,却还如此贪心。” 皇后目光一冷,凑近皇帝耳畔时,鬓边的东珠也随着她的身影微微晃动【】“既是如此,臣妾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可否。” 皇帝捏了捏眉头,有些疲乏:“你说就是了。” “既然陛下不喜欢苏家这个女儿,再过些时日是个祈福的好日子,四皇子既然和公主有意结缘,我便带上公主一起,到时候两人在寺中遇上,依照阿依娜公主跋扈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苏鸢儿已经有了四皇子的孩子……” “你是说……”借阿依娜的手,处理掉苏鸢儿腹中的孩子。 皇后点头,脸上的笑意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的利剑:“届时苏鸢儿没了孩子,定然和阿依娜水火不容,逼着四皇子非要从中做个选择不可。” 按照四皇子一向势利的作为,定然不会先择苏鸢儿。 皇帝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有顾虑:“若是苏鸢儿没了孩子还执意要入府呢?” 皇后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轻笑了一声道:“就算苏鸢儿是个好相与的,愿意这么窝囊的在四皇子府上做妾,可公主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罢手,只要等到苏家和公主之间的事闹大了传进宫里,陛下到时候只要帮她们做个决断就好。” “好!好!” 闻言,皇帝连说两个好字,似乎对这个办法十分满意:“就按你说的办。” “朕倒要看看,苏鸢儿没了腹中皇嗣,安定侯还能拿什么跟朕讨价还价!” 还有裴景行那个逆子…… 没了孩子做借口,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另一边,不过半月不到的功夫,“济世堂”就已经筹备好了。 门前贴了开业坐诊的时间,门外早已经围满了人,有些人是来看诊的,还有一些是听到传言来看热闹的。 很快,药铺的铜环被拍得震天响,赵嬷嬷裹了裹身上外袍,浑浊的眼珠盯着紧闭的木门。 她天未亮就等在这里,才排到了第一名这个好位置。 随着“吱呀 ”一声,医馆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 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门前,药香混着檀木味扑面而来。 赵嬷嬷迫不及待的第一个冲进去,看了一眼眼前其貌不扬女子,焦急道:“你们家大夫呢?怎么还不出来坐诊?” 女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坐到了堂前桌案后:“我便是您口中苏大夫,不知夫人是来看什么病症的?” “你?荒唐……” 赵嬷嬷后退半步,满脸不屑:“哪有女子抛头露面行医的?不知道那里跑出来的小娘子,也敢来这里招摇撞骗?小心我报官抓你!” 害她在这苦等了这么久,真是晦气! 看着赵嬷嬷骂骂咧咧的样子,苏清叙心中一笑。 看来她这易容的功夫也没退步啊,对方真没有认出来…… 她慢条斯理地将诊脉的垫子放在桌前:“医馆刚刚开业,夫人也并未让我诊脉,怎知我是个骗子?即便是报了官,也没理由抓我吧?不如夫人还是先诊脉,若是我说的不对,您再报官也不迟啊?” 赵嬷嬷踟蹰片刻,觉得苏清叙说得有理,这才坐下伸出手臂:“那你可要用心看了。” 苏清叙点点头,先是将手放在她的手腕诊断了一会儿,这才抬头道:“夫人心火过旺,夜间恐怕总是惊醒后失眠盗汗,平日里口干,偶尔还会觉得额头一侧疼痛难忍。” 第160章 找到云姨 “这……” 赵嬷嬷一惊,原本她还瞧不上对方。 毕竟如今行医救人的都是男人,一个女人又会什么医术? 可不料,她身上所有的症却都被说中了。 她仔细打量了苏清叙一眼,这才发现对方虽然身形略显单薄,眼中却有股让人心悸的沉静,叫人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神医,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说着就伸手朝着苏清叙的衣袖抓去:“我儿媳不孕已有三年,您医者仁心,帮我看看我儿媳的病,若是能治好,我给神医当牛做马都行!” 感受到她激烈的动作,苏清叙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我们门前的告示上已经写了,我这医馆只坐诊不出诊,夫人若是信得过,不如改日叫你儿媳来便是了。” “若是你再无理取闹,就莫怪我叫人将夫人赶出去了!” 可赵嬷嬷哪里肯罢休,她寻医求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 绝对不能就此作罢! 她飞快将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拿下来塞进苏清叙手中:“大夫就行行好,我儿媳在主人家里的庄子里做事,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什么地方竟然连个看大夫的时间都没有? 苏清叙心下起疑,但依旧不动声色,皱着眉摆手拒绝,“我已经说过了,只坐诊不出诊,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在等我医治,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劳烦先让一让。” “就是就是!你又不看病在这里碍什么事!?” 此刻,身后一个抱着娃娃的妇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听苏清叙这么说,也跟着附和起来。 “不看病就赶紧走,别耽误时间,我们这么多人还等着!” 赵嬷嬷招架不住身后人的推搡,终于起身,似乎是不死心,临走前还笑着和苏清叙说道:“大夫您忙,我明日再来就是了。” 但苏清叙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是你儿媳看病?明日叫她来就行了!” 闻言,赵嬷嬷表情一冷,并没有接话,只是转身挤出了人群。 见她离开,一直躲在药房后偷看的翡翠才走出来:“小姐,她真的认不出你来了!” 将开好的方子递了出去,嘱咐了几句后,苏清叙才回头和翡翠说话:“明日她还会来。” 不过时间仓促,这易容的面具她只做了一副。 “你躲着些,千万别叫她瞧见你,起了疑心。” “知道了小姐!” 翡翠想了想还没忍住,开口问道:“明明赵嬷嬷今日都来了,为什么小姐不跟上门看看呢?”万一赵嬷嬷儿媳所在的庄子就是徐氏关押云姨的地方呢? “你没见她刚刚走的那么利索,我若是抛下这么人随她去出诊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若是对方所说的那个庄子有猫腻,只怕里面的戒备会极为森严。 她就这么跟去,说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她只是想把云姨找到,可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翡翠点了点头,轻声嘀咕:“原来是这样……” 就如苏清叙所料,随后的三日,赵嬷嬷就像是片甩不脱的枯叶,死死粘在济世堂的门口。 随着苏清叙推脱了两次,赵嬷嬷的银子也越加越多。 第三天时,苏清叙终于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同意了赵嬷嬷随她出去看诊。 晚间的路有些不清楚,赵嬷嬷踉跄着在前引路,突然在一出巷口停下脚步。 苏清叙留意到巷子阴影里停着一辆青布顶的马车,车帘上还绣着一些莲花作为装饰。 这是不像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尤其是上面的花纹,苏清叙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徐家……” 她的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眸光暗了下来。 之前在徐家坳时,她也曾见过这种花纹,是在那位与徐氏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夫人身上。 赵嬷嬷推开废宅木门的刹那,一股霉味混合腐木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夫,这边请……” 她小心翼翼地将苏清叙引进荒废的小院中,脚下的碎石子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苏清叙不动声色地将周围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院子的角落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在破屋檐下缝补衣裳。 这妇人头发凌乱,眼神惶恐,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虽然对方已上了年纪,可眉宇之间还能看出与珍珠有几分相似。 难道她就是云姨? 苏清叙的目光在对方身上短暂停留,暗暗压制住自己的心跳,收回视线的同时脑子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 这院子荒僻,守卫不多。 要是使点手段,倒也能把人立刻带出去。 只不过…… 她微微挑眉,看着眼前这荒凉的宅子。 总感觉这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所以赵嬷嬷的儿媳能在这里做什么事? 怀着疑惑,苏清叙并没有轻举妄动。 很快,赵嬷嬷便引着她走进正屋。 屋里光线昏暗,陈设简陋,一个面色发白的妇人正在打扫房间。 “哎呀别干活了,赶紧过来给大夫来看看!” 闻言,那妇人一惊,回过神乖乖地按照赵嬷嬷的吩咐上前。 苏清叙走上前,伸出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凝神细诊。 片刻后,她收回手,语气平静:“夫人,您儿媳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平日里注意调养即可,没什么大问题。” 赵嬷嬷听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没病?不可能啊!没病怎么还生不出孩子呢?” 她的话让妇人脸上一阵青红,收了手嘀嘀咕咕道,“我早说了我没问题,是您儿子……” 此话一出,赵嬷嬷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见状,苏清叙淡淡一笑,劝慰道:“许是近来劳累,或是心中忧虑所致,让她好好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只等缘分来了便是,只是……” “若是您儿子的问题,那可就不好办了!” 说着,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窗外,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何把云姨带出去比较好。 赵嬷嬷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虽然在儿媳面前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一直有所怀疑…… “那不如劳烦苏大夫,给我那不中用的儿子看看?” 第161章 撇清关系 苏清叙下意识皱眉,向后退了半步:“那就恕在下爱莫能助了,我只看妇人的病症,男人的看不了。” “既然不是您儿媳的问题,这银子我也不收了,就当我白跑一趟算了,我药房还有人等着就先告辞了。” “可是……” 没想到她一言不合真要走,赵嬷嬷赶忙伸手阻拦。 但苏清叙并不给她这个机会,知道云姨的位置,那就好办了。 等她找个机会再探查一下! 待她赶回城外庄子时,已经是晚间了。 傍晚微风带着几分凉意,翡翠往苏清叙身上披了一件披风,随即低声道。 “小姐,午后不久,王爷身边的暗卫来传话,留了一块牌子给您,说是叫您去王府一趟。” 此话一出,苏清叙有些意外:“他叫我去王府?” 前几天慕九不还说他发了好大的火,叫她有事没事都不要再去找他嘛。 原本她还打算等云姨的事情结束,再去解决一下这个麻烦,没想到对方竟然先找上门来了。 翡翠点了点头,她又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照实了说:“是啊,不知道什么事,好像还挺急的。” “是吗?” 苏清叙若有所思地挑挑眉,算算时间,她给裴玄褚的药应该也已经吃完了。 应该是因为这件事吧? 想到这儿,她抿抿唇,难得有了几分心虚。 毕竟刚穿来的时候,他们明确做了交易。 他救她一命,她帮他治腿! 如今对方不知道帮了她多少次,而这伤却始终没见好…… 倒显得她有些没良心了! …… 子时的夜风更冷了几分,这次仗着手中有牌子,苏清叙难得大大方方地从王府正门走进来。 跟着下人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进水榭,微风吹动间,亭子的纱帐飘起来,隐约间能看到亭中的人影,还有桌子的酒壶。 “黎太傅的女儿今日午后来过,说是手中的龟血丢了,说是我叫人偷走了,让我给个说法。” 苏清叙前脚刚刚踏入亭内,就被男人冷漠的声音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月安?她是犯了什么癔症?要不要我给她去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落座,顺势还给自己倒了杯酒。 男人并没有答话,只那双冷沉的眸子从苏清叙落座后一直盯在她脸上:“说来也巧,前不久我刚刚找了个商人,他的手中倒是有一份龟血,不过还没等我见到东西,那人就人间蒸发了。” “紧接着黎月安也跑来找我,说她的手上也有一份,问我要不要做个交易。” 话音落下,他抬手拿起酒壶,欲将手中的酒杯斟满。 “哎!你不行!” 见状,苏清叙急忙抬手拦住了他,将酒壶拿走:“你不是还在喝药?怎么能饮酒呢!” 裴玄褚一挑眉,原本暗沉的眸子微微亮了些:“最后就是你叫人传话给我,说已经找到了龟血,还真是奇怪,我派人在京都苦寻一个月无果,最后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要不苏姑娘说说看,你手中的龟血是从何处得来的?” 啊这…… 早就知道这次他找自己来没什么好事,苏清叙红唇微抿,脸上不自觉地闪过几分心虚。 这件事好像她做的是不地道。 不过事已至此,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正好借此机会将两人的误会解开也好。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把自己偶遇到东瀛商人的过程说了一遍。 这酒水喝下去身上暖暖的,苏清叙说着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不叫我喝,你倒是好酒量……” 裴玄褚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椅子,似乎看不得她这副潇洒的模样。 “你不是病人,若是以后王爷的腿疾好了,怎么喝我都不拦着。” 没了误会,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苏清叙侧过头去瞧他,却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四皇子和阿依娜的事情应该已经定下了吧。” 似乎是被她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取悦到,裴玄褚淡淡地应了一声:“圣上有意在宫宴的时候公开此事,到时候你们家的二小姐怕是……” 提起苏鸢儿,苏清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寺中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徐氏用尽手段,也没能将她从那里捞出来,说明皇家对她也不看好。 “苏鸢儿有孕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也只是皇后去看了看。” 她摆弄着桌上的酒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想回来怕是难了。” 不过也正合她意! 苏鸢儿就跟那个癞蛤蟆一样,虽然对她造不成伤害,但太膈应人了。 说着她又看向裴玄褚,心中生出几分敬佩:“不会当初在殿上的时候,你就都预料到了吧?” “怎么?顺了你的意,又要责怪我算计得多?” “怎么会,这件事我确实应该谢谢你。” “那你或许还有要谢的。” 裴玄褚冷笑一声,将一张密函放在桌上:“你爹前些日子主动和圣上提出取消苏鸢儿和四皇子婚约的事情。” “哦?” 苏清叙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怎么突然想开了?” “不是想开了,想必是你那个继母出的主意。” 说到此处,裴玄褚突然看向她,忍不住出口提醒道:“既然你也知道皇家不看好苏鸢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你应该也猜得到,按照圣上的脾气,皇后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动手了。” “为什么?” “因为四皇子拒绝了你父亲的提议。” 苏清叙险些没一口酒水喷出来:“这裴景行还真是……” “真是什么?” 与男人深邃的眼眸对上,苏清叙毫不留情道:“鱼和熊掌都想要,他也不怕吃不下撑死。” 而听着她犀利的吐槽,男人表情越发柔和:“所以呢?苏鸢儿的事,你不打算管?” “我有什么好管的?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小姐罢了,能管得了谁?” 苏清叙耸耸肩,娇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无辜。 如今这件事已经跟她没关系了,要愁也应该是苏父那个老渣男去愁。 “王爷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告辞了。” 第162章 穷追不舍的男人 眼看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她抬手看了一眼男人,一边询问,还不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得不说裴玄褚这儿的东西的确都是极品,来了古代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好喝的酒。 男人的目光转过来投在她身上,嘴角似笑非笑,抬手按住了她的酒壶。 “怎么,苏小姐这是又打算过河拆桥了?” 此刻,他的目光一改刚刚的淡漠,带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听出男人语气中的不善,苏清叙叹息一声。 她就知道这男人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王爷,之前的事情,还有这次的龟血,都算是我欠你的人情,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辞,你的腿……我也会竭力医治。” 可闻言,男人却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寒意:“果然是过河拆桥,苏小姐这是要与我撇清关系了?” “王爷这是什么话,我一个侯府不受宠的女儿,又怎么配谈跟您扯清关系?” 苏清叙摇摇头,脸上带着礼貌而不失客气的笑容。 对方的腿她一定会帮忙治疗! 可再多……就不行了! 苏清叙眉眼一沉,想起之前查到的东西,笑容更加礼貌:我还有事,就不叨扰王爷,告辞了!” 离开前,她将那块代表着摄政王府的牌子也留在了桌上。 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裴玄褚微微垂眸,看着那块令牌,神色微沉。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亭外闪过,暗卫半跪在他面前,低垂着头回禀道:“人已经出了王府,朝城南去了。” 城南....并不是她回庄子的路线.... “跟紧了。” “是!” 刚离开王府不久,苏清叙就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此刻已经是晚间,街上早就没什么人了。 她尝试着将人甩开,但是对方跟得很紧。 一时之间她甩不开,又找不出对方的具体位置,只好漫无目的的兜圈子。 而几圈下来她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她之前不是没有被跟踪过,但徐氏的人都好解决。 可今天……只怕是裴玄褚的人! 她在凉亭中与裴玄褚的话看来是白说了…… 借着夜色,苏清叙在巷子里又转了两圈,眼看着对方还紧紧跟着,她眼中寒意一闪而逝。 要是真甩不掉,那就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思及此,她冷哼一声,刚准备动手,慕九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将她拽进了巷子中的门洞中。 “慕九?” 在被抓住的刹那,苏清叙刚要出手,但在感觉到熟悉气息之时,脸上露出惊喜。 有他在自己脱身就容易多了。 “嘘!” 慕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先出去引开他们,主子一会沿着这条巷子走到头,倒数第二个门是开着的,从那里出去!” 她点了点头,但是却有些不放心。 裴玄褚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会像往常一样轻易收手。 “你小心些,别叫他们追上。” 苏清叙很清楚,裴玄褚碍于身份不会把她怎么样,最多也就只是跟踪而已。 但若是被暗卫知道换了人,她也猜不准按裴玄褚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九显然也很清楚,无所谓地笑了笑:“交给我,主子就放心吧,人要跟上来了,我先出去了!” 随着慕九离开,夜色中几道黑影随之跟了上去。 又等了一会,确认已经没人了,苏清叙才从巷子中走出来。 谢家的门前,窗纸中透出暖黄,苏清叙推门走进他的药卢时,谢臣旭正用银勺搅动着熬药的砂锅。 里面蒸腾起来的药气中带着人参和当归的味道,而男人的眼下更是微微泛着青。 “辛苦谢太医了!” 听到她的声音,谢臣旭猛然抬起头:“苏小姐,你来了!” “为了这药,你最近都没休息好吧....” 谢臣旭起身,放下手中的扇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炭灰。 “没事,给宫里熬药也是一样,习惯了,你外祖的药已经齐了,不过还差些火候,在等两日吧,两日后就能开炉了!” 苏清叙点了点头,比她想象中要晚一些,不过倒是可以等。 “那我就代我外祖父先谢过太医了。” 谢臣旭闻言有些局促,将正在熬药的砂锅盖上盖子,“你这样说就太客气了,若是真想谢……我倒是听说夜晚的淮河景色不错,不知你何时有空?” 苏清叙不以为意,只以为他是个喜欢看风景的人:“这些都好说,不过我今天不能在你这里多待,知道药的进度我就放心了,我待走了!” 不知道慕九那边怎么样了,她怕自己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那家伙会被抓住。 “哎!”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谢臣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子迅速窜了出去, 而苏清叙走后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院子外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谢臣旭还以为是进了贼人,下意识抄起身边的药杵挡在药炉前。 借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中,三道黑影持剑逼近,破门的瞬间,谢臣旭才注意到为首之人的的腰间挂的是摄政王府的令牌。 他目光一变,放下了手中药杵:“不知王爷深夜来访,还如此大的阵仗,是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裴玄褚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前。 男人如鹰隼般的目光朝着谢臣旭身后的药炉看去:“这么晚了,谢太医还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在熬药?” 踏入药庐时,他就注意到了满地的药渣。 “王爷不知,下官在为太医院整理药材,还有几味药要先熬好备出来。” 这时,沸腾的炉盖突然发出轻响。 谢臣旭慌忙上前将盖子打开一些,随着裴玄褚走进,若有似无药味也变的越来越厚重。 “苏小姐刚刚是不是有来过?” 他盯着谢臣旭骤然收紧的指节:“有些人的病,恐怕等不得了吧?” 谢臣旭顿了顿,忽然笑出声:“王爷说笑了……下官与苏小姐不过几面之缘,怎么会在深夜会面,还有王爷口中所说的有些人……下官也听不明白。” 他指尖敲了敲身侧的丹炉,声音陡然转冷:“听不明白?要是本王的记性没有出错,上一次谢太医还想告诉本王,有关苏小姐外祖父的事情,当时本王没空,不如现在说说……” 第163章 骗了你 夜色如墨,离开了谢府,苏清叙也没闲着,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慕九。 好在对方果然没什么闪失,两人会合后,慕九倒是觉得有奇怪:“那些人发现跟错了人后什么都没做就撤了。” 他们离开的太容易,让他心中不免怀疑。 不过现在苏清叙心里装着别的事,并没有听进去。 将自己白天找到云姨的消息告诉了慕九,以防夜长梦多,她决定今晚就把人带出来。 苏清叙带着慕九潜行至荒废的小院子外。 白日里空无一人的院落,此刻却透着诡异的肃杀之气,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刚刚打探回来的慕九在她身边:“主子,这里防守确实严密,明暗哨加起来有七八人。” 苏清叙点点头,眼神冷冽:“老规矩找机会,你来引开明哨,我解决暗哨,速战速决。” 以往虽然也是如此,但是这次有所不同,慕九先是一愣,随后开口说道:“主子还是我来解决暗哨吧!” 她一挑眉:“怎么?信不过我?” 慕九低头:“不敢,只是人不少,怕主子有危险。” “少废话,赶紧动手!” 两人屏息凝神,趁守卫转身的间隙,慕九如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入院墙。 摸出袖中的银针,找准时机,猛地射向最近的一名明哨。那守卫闷哼一声,软软倒下。 几乎同时,苏清叙如一道黑影窜出,手中匕首精准地抹过暗哨的咽喉。 然而,动静还是惊动了其他守卫:“什么人?” 随着一道呼喝声响起,数名守卫持械围了上来。 慕九已经把明哨的几个人引走,眼下院子里也不过两人。 苏清叙临危不乱,换句话来说,这种情形对她来说,才是最熟悉的。 她眼眸一冷,迅速拔出腰间短刃,干脆利落地朝着最前方一人的死穴攻去。 “哼!” 她的身手诡异,用得全然不是这个时代熟悉的招式。 眼前的两个人猝不及防,第一时间便被她抹了脖子。 而一击即中后的苏清叙顾不上喘息,连忙奔向院子角落关押云姨的地方:“云姨!” 被突然冲进来的苏清叙吓了一跳,云姨下意识想要挣扎。 苏清叙急忙道:“是你女儿珍珠叫我来救你出去的。” 果然云姨虽然有些懵,但是听到她提起珍珠的名字,微微一愣后马上顺从地跟上了她。 被引走的人一时间还没有回来,慕九警惕地断后,三人迅速撤离荒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城外庄子内,珍珠扑进云姨怀里。 云姨枯瘦的手抚过女儿的额头:“好孩子,我的儿……” 话音未落,便被珍珠哽咽的哭声淹没。 苏清叙立在廊下,望着母女俩交叠的身影。 尽管知道她们二人刚刚团聚,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徐氏很快就会知道云姨被人带走的消息,以免打草惊蛇,云姨暂时不能留在这里。” 珍珠闻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答应:“奴婢知道的,谢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珍珠永世不忘!我们一定不给小姐添麻烦!” 苏清叙解开身上的袍子,抬手系在了云姨肩上:“我和那个东瀛商人打好招呼了,城西的码头有一艘商船,船头挂着松尾商会的灯笼,你上船找到老板就说是苏大夫的人她就知道了。” 说着,她将一个包着药粉的油纸包放到珍珠手里:“这些金疮药别忘了给云姨带上。” 早在救云姨出来时,苏清叙就注意到对方的身上有几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的。 “谢谢小姐……” 珍珠接过来,口中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第二天一早,就如同苏清叙所料一般,云姨被人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氏那里。 侯府一大早就鸡飞狗跳,徐氏摔了一整套的瓷器,下人们此时候立在屋外战战兢兢的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屋内,徐氏看都没有丫鬟带来的东西,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摔了出去。 “连个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这群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跪在地上的赵嬷嬷伸手将东西举过头顶:“夫人息怒啊!那些人带走云姨后还在院子里留下了这个,还请夫人过目!” 徐氏上前,只见此时赵嬷嬷手中捧着的是一个还未雕刻好的私印,上面雕的东西都不重要。 能引起徐氏关注的,是这印章的材料。 是和那日在苏清叙庄子搜出来的药瓶是一个材料所制,都是温泉山庄所盛产的墨绿色暗纹玉石。 见到这东西,徐氏不免有些心虚,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训斥:“人都丢了!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 赵嬷嬷自知犯错,不敢辩解,但还是解释道:“这是那伙贼人留下的,我想这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不知道妇人识不识得此物。” 她当然认识,只是却不便说出来。 “对了夫人!海城那边今日还传过来一封信件。” 紧接着,赵嬷嬷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件递了上去。 两次出事都和温泉山庄有关,徐氏心里已经有了猜疑。 现在听闻海城有信件,她迫不及待地拆开查看。 上面说前些日子那里来了一位神医,将小少爷的病治好了,但是山庄里却丢了东西。 说因为那人说话是京城口音,所以才传信过来,想让徐氏帮忙找一找,信后还附了一封神医的画像。 看到最后一行字,徐氏表情已经冷到了极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摊开画像,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不对啊……难道是她猜错了? 思绪翻滚间,她迅速将画像交给身旁的侍婢,嘱咐道:“拿出去叫人临摹几份挂出去找。” 话音落下,她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已经端起的茶盏又被放了回去:“珍珠已经不得苏清叙重用,不是说被发卖了吗?” 赵嬷嬷点头:“是啊。” 这消息还是她请翡翠喝酒时套话套出来的呢。 闻言,徐氏脸色忍不住一变。 她原本怀疑是苏清叙干的,可如今对方已经跟珍珠断了来往,应该没道理来救云姨才是。 “可倘若……翡翠骗了你呢?” 第164章 被堵住 说到此处徐氏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把那日的药瓶和今日的印章放在一起,再加上山庄说的神医…… 她总感觉这其中的事情跟苏清叙脱不了关系。 毕竟她跟这个小贱人打过太多次交道,自然清楚对方应该没有那么多善心,不可能出手救了珍珠,又什么都不图。 “夫人,这云姨还找吗?” 赵嬷嬷微微抬起头,试探着问道。 “找,怎么不找!” 徐氏毫不犹豫道:“她还有用,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不仅要找,她还要知道究竟是谁将人带走的? “还有那副画像,也给我好好的找!若是有线索我这儿重重有赏!” 她心中忧虑不安,耽误之急还是想尽快确认,这些事到底和苏清叙有没有什么关联。 如果已经暴露,她也好早做防备。 “是,夫人!” 赵嬷嬷低着头,并没有将自己私自带人进庄子的事说出来。 回禀结束后,她退出屋子,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同时也不忘抱怨:“珍珠都没了,不知道非抓着那死老太太有什么用,找找找!我上哪儿找去啊我!” 晨曦漫过温泉山庄的回廊时,庄主夫人正用银勺喂儿子喝莲子羹。 小家伙粉嫩的脸颊终于有了血色,抓着勺柄的小手突然松开,指向窗外假山后徘徊的身影:“娘,爹又收到京城的信了吗?” 女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庄主李修远正反复看着手中的信纸,那是徐氏昨日送来的密信。 而信笺边角用朱砂画着一朵虞美人,见状,女人手中下意识一紧,只觉得手中握着的银勺突然硌得掌心生疼。 “乖~爹在忙公务。” 她微微一笑,手腕上的玉镯不经意间显露出来,那是李修远求娶时送的聘礼,只不过内侧刻着 “永结同心”四个字却显得极为讽刺。 闻言,男孩轻咬着唇:“娘。我的病也好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啊?” 女人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你父亲有些忙,之后有时间我和你父亲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男孩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纠结:“不要父亲,就我跟母亲两个人,咱们离开这里吧,我讨厌这里还有京城总是来信的人……” 而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女人脸色一变,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了不远处的身影一眼,眼神越发复杂。 而另外一边的京城,第二日午后,正是苏清叙和谢臣旭约定好的时间。 苏清叙踏进谢家药卢的时候,谢臣旭正将最后一枚药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瓶之中。 “看来我来的很时候!” 她挑挑眉,说着正要上前接过,却突然察觉到男人的脸色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住对方。 然而谢臣旭不语只是摆了摆手,微微皱着眉对她使了个眼神。 那晚裴玄褚虽然没有为难他,但是却派了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的苏清叙正欲上前的脚步一顿:“有人?” 而随着她的动作停滞的刹那,屋内突然没了声音,后窗垂着的竹帘突然被风卷起,露出了后面三道身着黑衣的身影。 “接着!” 眼下情况紧张,谢臣旭也顾不得那么多,喊了一声就将手中的药瓶抛了出去。 苏清叙下意识上前一步在空中接住了药瓶,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便跑。 不料门前也被一人堵住! “小五?” 认出对方的身份,苏清叙眉头紧皱。 而此刻的小五一改之前的和煦,俯身对她行了个礼,但说话的语气甚是冰冷:“王爷有旨意,这药我们得带回去。” 果然是来者不善啊! 苏清叙叹息一声,双手环胸道:“我要是不给呢?” “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若是苏小姐不依,那就只能得罪了!” 小五猛地起身,对着苏清叙身后的三人使了个眼色。 被围住的刹那,苏清叙迅速一扫,心中便已经有了评估。 都是高手! 而且依照身手来看,应该都有内力…… 上一次,她试探小五时,虽然占了上风,但也是仗着对方不熟悉她的武功路数,再加上一对一。 如今一对四…… 就算真能把他们全都杀了,恐怕她也落不得好! 更何况,再次想起那个冰冷的男人,苏清叙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次说到底也是她做得有些不地道。 罢了! “慕九!” 心中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苏清叙突然抬高了声音。 而一直守在院外的慕九听到她的喊声,快速冲进门内。 看见他的第一时间,苏清叙猛地松了一口气。 对嘛……打不过她跑不过吗? 反正先去救外祖父才是正事! 作为苏清叙第一眼就看上的得力下属,慕九的武功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即使面对四个人的围攻,也依旧不落下风。 暗中观察着他凌厉的招式,苏清叙再一次忍不住感叹。 还好那天在城外遇到的不是完全体的慕九,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有了慕九的帮助,她急忙攥紧药瓶往后门退去,却见又一名暗卫从房梁跃下,袖中甩出的铁链想要缠住她手腕。 好在苏清叙早有提防,闪身躲过。 “主子快走!” 不远处,慕九长剑猛地劈了过来,将她前面的暗卫逼退。 混乱间,谢臣旭也突然冲出来将她拽过门槛:“走西侧夹道,有个暗门!” 此刻,苏清叙的目光还在慕九身上。 一打四行,一打五能行吗? 而似乎看出她的迟疑,谢臣旭安慰道:“放心他们不会杀人的,你走了我们才安全!” 毕竟裴玄褚的目的是她手中的药! 苏清叙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咬牙转身朝着他所说暗门冲过去。 晚风掠过巷子,她离开药庐之后,一个闪身拐进了附近的琉璃街,只是身后依然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身后还有人在跟踪。 可见裴玄褚这次的确是下了死命令,没打算跟她开玩笑。 不能马上去外祖父那里,不然会被裴玄褚的人发现。 苏清叙皱着眉头,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各种办法。 而恍惚间,突然意识到这里距离城南出城的门很近,这个时辰城门还没有关。 不如先把他们引出去,等到城门关闭前自己再赶回来,就能把他们隔在城外…… 不过到时候要用什么办法将这些人拖住呢? 第165章 有猫腻 身后的暗卫已经追了过来,苏清叙来不及多想,迅速朝着城门奔去。 “吁!” 只不过刚出了城门不远,就见到小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清叙猛地勒住马,眼神越发冷漠。 夕阳的余晖下男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此刻他身上披着一件玄黑色的大氅,上面的蟒纹发亮,映出那双深邃的眼中一丝未散的怒意。 “王爷,还真是锲而不舍。” 说话间她翻身下马,缩进袖口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枚银针:“就带一个暗卫?你觉得能拦住我?” 裴玄褚眉峰微挑,目光扫过她袖口处:“比起苏小姐用完就扔的本事,本王这点执着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的他一改之前的淡漠,话语间带着明显的冰冷:“至于能不能拦得住,总要试试才知道。” 可闻言,苏清叙却抿了抿唇,并不想在此与他浪费时间。 若是被后面的两人跟上来,她才是真的走不了了。 “你把那些人撤了,我把事情办完,改日再跟你解释。” 思及此,她刻意将语气放软,放低了姿态。 可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过去,轮椅碾过路面的碎石子,与她拉近了些距离:“既然要解释,那就别改日了,就现在吧!” “赶时间,恐怕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而听出男人语气中的不容商量,苏清叙也不愿多说,转身便要上马。 不料,下一秒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拽住:“苏清叙,我昨晚的话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而听着男人的警告,不知为何,一阵没来由的火气涌上心头。 苏清叙不想回话,挣扎着就要抽回手。 但男人也没有就这么放她走的打算,反而加重了力道。 苏清叙微微有些吃痛,抬手朝着让他脖颈处劈过去。 原本预料之中裴玄褚会抬手挡住,她便可以趁此机会脱身。 不料对方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几招下来苏清叙都未能挣脱束缚,心中开始有些焦急。 眼看在他手上讨不到什么便宜,目光向下不动声色地盯上了他的轮椅。 毕竟是特工出身,主意不但多,身手也格外敏捷。 加上这家伙的腿还没好…… 她冷笑一声,下一秒朝着裴玄褚推了一掌,可男人不慌不忙地化解开,甚至还握着她的手腕向后一拉。 借着这个机会,苏清叙猛地抬脚勾住轮椅,微微一用力。 轮椅猛然朝着她的方向滑动了半米的距离,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的动作,男人微微皱眉,手上的力度也随着拉近的距离松懈下来。 苏清叙猛地抽回手,可另外一只手却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对方的轮椅。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莫名的有些暧昧…… “王爷!” 一旁的暗卫来之前就被交代了不许对苏清叙出手的命令,但眼下情况……他还是不放心的叫了一声。 而此刻,苏清叙也反应了过来。 她自知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只好转手扣在裴玄褚脖颈处,冷冷道:“别过来!” 没等暗卫回话,倒是手上的男人叹了口气:“苏清叙,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男人说话同时,扣在他脖颈上的手甚至能感受到喉结处的震动。 苏清叙挑眉,突然低头凑近了些:“那还真要让摄政王失望了,听话两个字怎么写,我还没学会呢。” 没想真的对他动手,话音刚落,女子收手间装作无意的,手指在他后接触轻轻划过。 “摄政王客气,剩下的路就不必送了。” 知道她是铁了心不配合自己,裴玄褚颇为无奈:“等等!” 猛地出声叫住她,男人一字一顿:“你可以不配合,这是你的自由,但你要先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对视的刹那,苏清叙装作无意地耸了耸肩:“我能做什么?倒是摄政王您……老是派人跟着我是做什么?” 不理她话语间的调侃,男人蹙眉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盯在她脸上,好似要看清楚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苏小姐到底在躲什么?你之前并没有如此抗拒不是吗?” 两个人说要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苏清叙也没有排斥,怎么几天不见突然变了一个态度? “京城应该找不到第二个比苏小姐变得更快的女人了。” 虽然是揶揄她的话,但这还是苏清叙第一次见裴玄褚卸下万年不变的沉稳面具,露出与她相似的疲惫神情。 她心中微动,眉眼微垂间,心中闪过一丝烦躁。 她选择与裴玄褚断了,倒也不是突然发疯。 而是…… “救救我,求求你了……” 凄惨的女声从脑子里传来,她猛地皱起眉头。 她一直不愿说,其实这几日脑子里一些模糊的记忆时不时地闪过,弄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那是原主死前的回忆…… 而当时,裴玄褚的马车早已经出现在了山上,但却一直都没有出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于裴玄褚的性子她已经有所了解。 虽然对方喜怒无常,心思深沉,有时候又异常冷漠,可他绝对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 原主在的时候,他既然没有选择出手相助,那也应该淡定离开。 可是他非但没有,还一直等到原主的意识消失,她醒来后上前求救男人才与她达成交易…… 苏清叙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但偏偏这几日男人又一直紧追不放,这才激出了她心底一直潜在的危机感。 总感觉这男人突然出现在怒苍山绝对不是巧合…… 尤其是这段时间脑子里的记忆不断闪回,拼接断断续续的画面,像是有人想通过这些片段提醒她这些事情。 但比起这些,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苏清叙有些怀疑,原主是不是还没死! 否则她为什么时不时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 “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走,那些人跟不住我,不如摄政王一会遇到他们,转告一声叫他们不用跟了!” 猛地回过神来,苏清叙表情微冷,再没看身后的男人一眼,迅速朝着不远处的深林中奔去。 只留下裴玄褚和身侧的暗卫还站在原地。 暗卫小心翼翼地看向身侧的男人,显然刚才苏清叙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不确定道:“主子,苏小姐人……” 闻言,男人的黑眸深了几分,声音更是冷得要结成冰:“照旧。” 第166章 做个交易 靠,有完没完?怎么还跟? 苏清叙没走多远,便再次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息。 她的表情一滞,忍不住有些牙酸。 她现在严重怀疑,那个男人听不懂人话……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声之后,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附近的环境。 她是从城南出来的,这个方向十分荒凉,除了一座万年寺,什么都没有…… 万年寺……对啊,那不是苏鸢儿所在的地方吗? 那不如借她帮个忙? 思及此,她轻笑一声,再次加快了速度。 趁着暮色映衬晚霞时,苏清叙已经闯进了寺庙。 门外的几个小沙弥想要拦人,却被来势汹汹的苏清叙吓得不敢上前。 她拿出手上的牌子在两人面前一晃而过:“安定侯府大小姐苏清叙,前来看望妹妹,还请两位师傅通融。” 听到是侯府的大小姐,沙弥退后低垂着头,做出了请的手势:“是苏大小姐!请进,二小姐住在后院……” 确认了方向,苏清叙也不犹豫,径直迈步朝着苏鸢儿所住的院子走去。 就在她进门的同时,身后两道身影也借着墙边的杨树,毫无声息地跟着潜进了院子。 苏清叙路过正殿,高大的佛像叫人看上去就心生敬畏,只是其中的檀香味浓重得有些刺鼻。 她一路不停地走进苏鸢儿的院子,推门的而入的瞬间,便看到了跪坐在蒲团上的苏鸢儿,正用银剪修剪供佛的莲花。 被突然闯进来的苏清叙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的瞬间,苏鸢儿手中的银剪也失手掉在桌上。 “苏清叙?!” 女人很快便收起眼中的惊讶,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不屑轻笑了一声:“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说着,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那是要叫你失望了,我怀孕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四皇子会很快接我回去的,你也得意不了太久。” 苏清叙没想到这个时候,这女人还在嘴硬。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揭穿苏鸢儿的这点小心思,开门见山道:“特意来看你笑话?你还没那么重要,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只要有裴玄褚的人盯着,她恐怕一时半会儿接近不了唐家。 虽然理智上知道那个男人应该不会抢她的药,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与对方坦白,她的心里便忍不住生出一阵浓浓的排斥。 那是原主的情绪! 她似乎很讨厌这位摄政王…… “我凭什么要跟你作交易?你当自己是谁啊?” 女人尖锐的声音很快打断了她的思绪,苏清叙回过神来,见她还在嘴硬,索性坐下,毫不避讳地直接道:“凭什么?就凭皇上皇后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在公主与四皇子大婚前放你出来,就凭他们也不会让你的孩子顺利出生。” “听说皇后来寺中看过你,若我没猜错,她应该已经下手了吧?” 苏鸢儿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你……” 苏清叙说的都是事实,她一时间甚至不知怎么辩解。 “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戒备,苏清叙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个交易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想要保住你和你孩子的命,就按我说得去做!” 苏清叙的话句句落在苏鸢儿的心上,她有些动心道:“你还没说你要怎么帮我呢?” 苏清叙没有马上回话,而是起身朝着门外望了一眼,确认那些人还没找进院子中,这才将门窗一一关上。 苏鸢儿见状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向后退了退:“苏清叙,你……你想做什么?!” 而对方却二话没说,径直脱起了衣服。 “你穿着我的衣服将外面那些人引开,放心他们只是跟着,并不会伤害你,知道跟错了人他们也不会将你怎么样。” 说着,她将已经脱下的外衣塞进了苏鸢儿怀中,想了想还不忘将头上的一根银簪也拿了下来,戴在她头上。 “作为交换,你穿着我的衣服混出去之后做什么全由你自己定,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苏鸢儿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衣物,难以置信地抬眼:“就这些?你不是说你能帮我?更何况谁在追你?” “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他们不会伤害你就是了。” 苏清叙轻笑一声:“我倒是想直接将你带出去,可是送你进来是皇上的旨意,私自离开已经是大罪,用我的身份为你做掩护,不与旁人说已经我能帮你最大的忙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抗旨?” 而看着对方犹豫的神色,她伸手作势要将自己的衣服拿回来:“既然你不愿就算了。” “哎!” 苏鸢儿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躲过苏清叙:“你确定你不是骗我?” 苏清叙没有说话,但扫过来的眼神中却飞快闪过一丝不屑。 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你都这样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看出她的意思,苏鸢儿脸色微变,有些恼怒。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对方说得没错。 这些日子她一直被关在庙里,早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如今做什么都不方便。 尤其是上一次,她偷偷跑出去,找大夫诊脉那件事似乎被人知道了。 第二天,这寺外就多出了不少守卫,搞得侍婢外出传信,都艰难了不少。 而没了她主动联系,裴景行这些日子更是一次都没有想过她。 太子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 再这么蹉跎下去,只怕孩子没了,她都回不去! 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她的结局不该如此! 她一定要给自己挣出条光明前路来! 下定决心,两人很快便在屋内换好了衣物。 没一会儿的功夫,裴玄褚手下的暗卫也锁定了这间院子。 听着房上细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苏清叙便意识到那些人已经跟了上来。 她推了推还站在门前不敢出去的苏鸢儿,小声催促道:“去啊!” “你可说准了!那些人不会要我的性命!” 苏清叙觉得苏鸢儿的脑子确实不够用,耐着心解释:“我好歹也是安定侯府的大小姐,除了你和你那个蠢娘会对我动手,谁杀了我都会将事情闹大,说不定还会被皇上盯上,况且……他不会对我动手的,你就放心去吧!” 第167章 做他的侧妃 虽然说话糙理不糙,但她这话也太糙了吧! 所以她果然早就知道自己和母亲对她动手了! 苏鸢儿脸色微变,狠狠瞪了她一眼。 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我就信你一次!” 说罢转身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两人毕竟是姐妹,年纪相仿,身形也相差不多,此时外面的红霞已经慢慢暗淡,昏暗的光线下,苏鸢儿身着苏清叙的素色衣衫出去,按照她之前的交代,故意穿过门廊走侧边不易叫人察觉的碎石小径,鞋子踩在碎石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果然引得身后房上两道身影的注意。 目的已经达到,她像是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一般,突然转身甩袖,快速朝着寺中池塘的方向跑去。 很快,那两道身影便迅速缀了过去。 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得逞,苏清叙才慢悠悠地从屋内走出来。 “看来也不太聪明嘛……” 她轻笑一声,再不犹豫,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本以为苏鸢儿没有武功,只能暂时骗过那些人。 但没有想到对方比苏清叙想象得还要争气,直到她连夜回了京城,身后也依旧没有人跟过来。 另外一边,苏鸢儿刚刚到城门口时,那些暗卫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只留一个人跟着她之后,另外一个就已经悄悄撤退。 她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到了四皇子府门前。 裴景行心急,尽管圣上的旨意还未下来,但他心中早已经认定了这桩婚事。 此时府门前一车车的绸缎正在搬,男人对着箱子中的珠宝皱眉,拿起其中一件金步摇看了看觉得不妥,又放了回去。 随后又拿起一件嵌宝金簪,拽住了身旁的小厮问道:“公主的生辰礼,你看我送这凤凰衔珠的如何?” 小厮恭敬奉承道:“当然好!殿下的眼光岂能错!这个寓意也好,想必公主一定会喜欢!” 听他这话,裴景行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就它吧!” 苏鸢儿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的恨意更甚,换做之前她是不敢直接上前的,唯恐暴露了身份。 但这次借着苏清叙的名头,她拢了拢兜帽,微微地垂下头,装出匆忙路过的样子,从四皇子府门前走过。 正在纠结的看着箱子里中的绸缎还有手上金簪那个更好时,裴景行无意中瞥见不远处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走过。 他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突然有些惊讶:“苏清叙?!” 苏鸢儿配合着脚步一顿,然后转身快速走开。 “苏清叙,是你吗?” 见她如此动作,裴景行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放下手中的东西追了上来:“你又想干什么?” 被按住肩膀的瞬间,苏鸢儿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但她却并没有开口解释,只压低声音,冷冷道:“殿下觉得我能干什么?” 这突然的质问使得裴景行愣了愣,反应过来,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哀怨的语气,难不成苏清叙对他真的还…… 一想到这个可能,男人眼里的兴奋一闪而过。 比起苏鸢儿,裴景行原本就更看好苏清叙。 毕竟苏鸢儿已经有孕,他也无需在她身上花费什么力气,若是能收了苏清叙……苏家两个女儿都嫁到他府上,那安定侯不就是他在京中最牢靠的助力? “清叙,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他抿了抿唇,试探着换了一个称呼。 果不其然,女子的身体只是僵硬了一瞬,却并没有反驳。 这下,他的眼睛更亮:“清叙……你怎么不说话,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他兴奋地屏住呼吸,刚想要上前看清楚她的脸,却被对方挣扎着摆脱。 苏鸢儿微微侧着身,兜帽下只露出一张半隐半露的侧脸来。 她夹着嗓子模仿苏清叙的清冷声线:“听闻殿下不日就要迎娶公主,我心中难过,想来看看而已……” 而这些话更是让裴景行心中狂喜,看来这个女人也没有表面上装出得那般无所谓。 他轻叹了口气:“怪我不好,若是早知你心里还有我,即便是对不起鸢儿我也要上门求安定侯准了咱们的婚事。” “那公主呢?” “公主?” 他眼神飘忽,话锋一转:“公主的事我也是无可奈何,为了与外邦结好,这都是父皇的 意思,圣命难违,我也是身不由己……” 而听着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苏鸢儿手指紧握成拳,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感,这才勉强冷静。 “可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看来我们还是有缘无份罢了。” “怎么会?我知道你不喜欢的那个外邦公主,但我心里是向着你的。” 裴景行眼前一亮,心底的算盘早就打好了:“你若是同意,我现在便去侯府,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求侯爷成全咱们!” 这种话也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苏鸢儿冷笑一声,急忙将其拽住:“四殿下现在已经有了公主,清叙不愿殿下为难,若是日后能做殿下的侧妃我便心满意足了。” 四皇子猛地抬头:“你?” 他一直觉得苏清叙自从庙里回来之后,便性格大变。 本以为她会一直记恨自己跟苏鸢儿纠缠在一起,却却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妥协至此。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肯做我的侧妃?” “殿下这是答应了?” “答应?” 裴景行一愣,然后连连点头:“我当然答应,你能为了我如此委屈自己,日后我定好好待你!” “那殿下金口玉言,可不要反悔啊!” 女子轻笑一声,将头上的兜帽放了下来。 “苏鸢儿?” 在看清楚她脸的刹那,裴景行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你怎么……” 他抬手指着对方身上的衣裙:“你怎么穿着苏清叙的衣服?” 说到这个,这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在酒楼的发生的事情,苏鸢儿也是穿了一身苏清叙的衣服诓骗了他。 想到此处,他心中更添了几分厌烦和怒气。 “怎么?让四殿下失望了?” 苏鸢儿冷哼:“四殿下若是后悔大可以现在去找她,就是不知依照苏清叙的性子,会不会答应殿下如府做侧室?” 第168章 解毒 被苏鸢儿出言讽刺,裴景行顿觉自己失了面子。 索性也装不下去,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若是她愿意,我倒是不介意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有婚约。 如果不是苏鸢儿横插一脚,他与苏清叙早就已经成亲了。 如今只不过让一切归位而已,又有何不可?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苏鸢儿一口气堵在心口,有一瞬间险些站不稳:“怎么?这侧妃她苏清叙能当,难道我就不配?” 裴景行假意安慰,轻叹了口气:“这么生气做什么,当心孩子,你当然也做得,只是现在还不时候……” 早就看透了他的伎俩,此刻的苏鸢儿丝毫不上当。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不咸不淡开口道:“孩子?四殿下这个时候想起孩子了?恐怕殿下更希望没有这个孩子吧!” 被她说中心思的裴景行有些恼羞成怒,神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苏鸢儿!你不要无理取闹!你怎么被父皇遣到寺中的,是不是还要我说一遍给你听!” 男人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语气满是谴责:“上次的事情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今日又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你不在寺中是什么后果!” “欺君罔上,抗旨不尊!是要诛九族抄家的!你知不知道……趁着还没人知道,你还不快回去!” 若是从前,被这么一吓,苏鸢儿只怕早已经妥协。 不过此时的她早就转变了心态,闻言非但不怕,还得意地仰起头笑了起来。 “左右我也是如此,若是被皇上知道,那就一起下地狱也好!放心……到时候四殿下一定也脱不了关系!” 被她语气中的狠厉吓到,裴景行一惊。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他皱着眉头,为了稳住对方,只好放低了姿态:“我这不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别闹了,快回去吧!” 而看着男人隐没在夜色中的俊美脸庞,苏鸢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嘴角上扬扯出微微弧度:“让我回去,不扰殿下也可以,只不过……” 苏清叙赶到唐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将药给外祖父服下。 又贴身照顾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色渐渐亮起的时候,唐怀正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主子,你也累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而见她一夜未睡,慕九上前主动说道。 “不行,他的情况拖得太久了,虽然如今已经服药,但我怕会不起作用……” 苏清叙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唐怀正身上。 这龙须藤从找到再加上炮制完成,足足用了一个半月。 虽然前段时间她找到了龟血,延缓了毒素发作。 但这种毒实在太过霸道,她怕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儿,她摇摇头,刚要开口。 下一刻,一道急匆匆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姐,摄政王来了,正在门口等着您!” “什么?” 苏清叙脸色一变,有些惊讶。 那个男人来得竟然这么快? 听到这个消息,苏清叙还没有反应,一旁的慕九已经沉下脸色,眼中戾气横生:“阴魂不散!” 他低骂一声,转身就要冲出去:“主子,我这就去……” “你去哪儿?” 眼看不对劲,苏清叙急忙拦住他。 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慕九皱起眉头本想说什么,但手里已经被塞了一个药瓶。 “你在这里看着我外祖父,我去去就回。” “可是……” 眼睁睁地看着她留下一句话就要走,慕九瞪大眼睛。 但却只见女子摆摆手:“放心吧,他不会伤我的。” 毕竟他还等着她来治伤! 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因此却并没有注意到,听到她如此笃定的语气,慕九猛然变化的脸色。 此时,裴玄褚正等在唐家的中堂内,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而浑身散发的寒意,更是使得屋内的温度降到了极点。 门口,大舅舅正焦急地来回转悠,仔细看去,额头上还挂着几分冷汗。 直到苏清叙前来,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清叙,这……” 他指指屋内,脸上全是担忧。 毕竟自从唐老爷子从太医院退出来后,唐家已经许久没有跟朝堂上的人来往。 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个煞神,怎么能让人不害怕? “没事的,大舅舅,他是来找我的!” 苏清叙冲他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但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大舅舅更是冷汗直流。 裴玄褚的大名,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权势滔天不说,手段更是雷厉风行,这些年手上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人命? 他家清叙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您放心吧,我先进去看看。” 只不过苏清叙却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径直进入了大门。 而早在她在外面说话时,裴玄褚就已经察觉到了动静。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中,他才冷冰冰地开口:“苏小姐可真是好手段,连本王的暗卫都能甩掉。” 既然被发现,苏清叙索性大大方方的走进屋内。 坐在侧边的客椅上,瞥了一眼桌上的糕点,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味道不还错…… 接着又抿了口茶,动作随意松弛地就好像昨日那番出格的事情并不是她做得一般。 “只是没有想到王爷反应这么快,看来您是真的舍不得我……” 可男人显然没心情与她开玩笑:“你打算瞒多久?还是根本没打算与我说实话?”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裴玄褚身上。 此刻的他一身的便服,比昨晚看上去要柔和许多。 “既然王爷也知道,那有何必再问呢?” 苏清叙走近案几,与他的距离靠得更近:“宴请公主的宫宴席听说都已经筹备完了,我猜礼单一定很……” “别岔开话题!” 裴玄褚的声音陡然转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大小姐从十五岁那年便再也不肯跟唐家人有所来往,怎么如今又突然联系上了?” 而与男人凌厉的眼神对上,苏清叙摇摇头。 还是来了…… 这也正是她为什么不想将这件事透漏给对方的原因! 毕竟原主的外祖父原本是太医院里的太医,根据最近脑海里偶尔出现的一些散碎信息。 她隐约猜测,裴玄褚身上的毒还有他的腿疾似乎都与宫中有关…… 第169章 又吐血 裴玄褚对她祖父如此关注,难不成是因为他怀疑自己中毒和外祖有关? 现在老爷子还在昏迷中,裴玄褚若是认定一切都是外祖父所为,她摸不准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清叙的第一反应是否认,垂眸说道:“我跟我外祖父联系人之常情,摄政王为何如此关心这件事?” 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漠,裴玄褚怒极反笑:“所以苏小姐费尽心思寻找龟血,果然是为了你外祖父……” 提起这个,苏清叙就不由得想到昨晚的遭遇。 心中还没完全消减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王爷真是奇怪,我只是答应了给你医治腿疾,怎么现在我寻味药材都要和您报备了吗?” 她决意隐瞒,半个字都不愿透露。 裴玄褚实在不明白,她为何防备自己至此,心中有莫名怒意涌上来。 “苏清……” 男人的声音突然沙哑,还未说完,下面秒喉间突然涌出一阵腥甜,暗红的血色从口中喷出。 “裴玄褚!!!” 苏清叙也没想到会如此,着实被他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想要诊脉。 可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衣袖就被一把挥开,“别碰我!” 他声音依旧哑得很,此刻正撑着一口气瞪过来。 见他吐出的血色发暗,苏清叙心中隐隐猜到一定和他身上的余毒有关,根本耽误不得。 “你余毒未清!还想不想活了!”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闹的什么脾气,苏清叙眉头一皱,打算强行给他诊脉,却被裴玄褚反手扣住手腕。 男人的指尖拿捏在她肘间的穴位上,叫她用不上半点力气。 苏清叙也不惯着他! 毕竟这男人现在虚弱的很,要是这样她都打不过,那未免也太废了。 她眉头一挑,趁势旋身绕到男人身侧,小手直接握住了对方的肩膀。 “苏清叙?” 察觉到她的意图,裴玄褚猛地抬起头。 可已经晚了,只听“嘎吱”一声,他的手臂便被卸了下来。 他的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可是女子精致的面容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 “你再动,小心毒入心脉!” 鲜少能看到他如现在这般任人摆弄的样子,苏清叙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乖~别闹了!” 若不是这个男人不配合,她也不想这么极端。 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她的语气才软了下来:“现在知道疼了?” 说罢,她捏住对方的手腕,脉象如游丝般时断时续的,竟然要比自己在庄子时还弱了数倍,尺脉倒是沉涩有劲…… 思及此,她微微弯下身,扯开他染了血迹的衣襟,指尖在他胸口处沿着脉络似乎在找什么。 直到指尖擦过他锁骨下的旧疤时有一瞬的停顿,那道月牙形的伤疤边缘泛着青紫。 正是她要找的位置! 只不过还未来得及拿出银针,却听见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苏清叙,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闻言,苏清叙轻笑一声,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王爷别的地方我不是也见过,也不怕多这一处了,王爷说是吧?” 女子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廓,裴玄褚猛地抬眼,却撞进她带笑的眸子。 那里映着他敞开的衣襟,以及她指尖正解着的、最后一颗盘扣。 “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他微微偏过头去,脖颈泛起可疑的红。 苏清叙却笑得更欢:“不得不说,王爷的皮肤还真是比那些闺阁小姐的还细些。” 而此话一出,男人显然被她激怒,冷笑了一声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那不知比起苏小姐这个闺阁小姐如何呢?要不要,让本王也见识一下苏小姐是如何的肌若凝脂?” 话音刚落,却见苏清叙不知何时已经将银针扎在穴位上,退后了半步,像是在欣赏着他从耳根红到锁骨的模样。 “嗯!还有力气说浑话,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 直到他心口处的青紫色渐渐退去,她才收了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倒在手中两粒。 逼近侧过头的裴玄褚,指尖在他的唇上拨弄了一下,顺势将药放入他口中,将药瓶留在桌上,苏清叙敲了敲桌子:“这药你可待按时吃!你身上的余毒拖的太久,要尽快根治才行!” 说话间,她已经将男人的手臂重新接好,嘴上还不忘嘱咐,“过两天吧,把你身上的毒清了,顺便腿上的问题也要治,你等我的消息!” 留下一句话,不知是怕他继续追问还是别的,不跟裴玄褚任何开口的机会,她已经迅速朝着外面吩咐:“小五,你家主子身体不适,赶紧将他带回去好好休息。” “什么,主子,你没事吧?” 很快,屋外便传来小五哭天抢地的声音。 裴玄褚坐在原地,心口的毒素虽然已经褪去,但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人指腹的温度。 他怔怔地看着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着他。 而从中堂走出时,苏清叙的脸颊处微微泛红。 刚刚在里面,她原本是想取笑对方两句。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气血竟也有些翻涌。 她走得如此突然,也有不想被裴玄褚看出端倪的心思在里面。 不放心地一路回到后院,苏清叙刚一进门,药香混着龙脑气息扑面而来。 穿过廊下,正厅里传来煎药的咕嘟声,谢臣旭系着青布围裙从灶台后探出头,见来人是她,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笑意,“你回来了!唐老刚刚醒了。” 闻言苏清叙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点了点头:“劳烦谢太医如此用心,我先去看看祖父。” 她进门时,外祖父靠在锦榻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却在看见苏清叙时颤了颤。 她走上前,老人干枯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腕,浑浊的眼眸都跟着亮了几分:“叙儿……真的是你……” 被握住的手一瞬间,原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唐太医看似是年龄到了从宫中退下来,实际上却是牵扯到了一桩宫中旧事,被迫卸任。 正是因为如此,徐氏母女曾多次明里暗里告诉原主,让她远离唐家,以免连累侯府。 再加上四皇子也会受影响…… 一来二去,原主曾三年都没有踏进唐家门槛。 第170章 治了一个还有一个 回过神来,她尽量学着原主的神情,低叫了一声:“外祖父……” 不过声音依旧有些发硬。 而这时,老人突然咳起来。 见状,苏清叙端起床边的杯盏倒了温水递过去。 “你真的来了,前几日……我半梦半醒的好像梦见你了……” 老人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你娘!” 她声音发涩,一句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几遍才敢开口:“这几年没能来……” 似乎是不想她难堪,唐怀正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后,便马上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样很好,若是连累了你,我才真是对不住你母亲,我这把年纪,早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在苏家一切安好,我就安心了。” 不知为何,苏清叙的心绪像是被什么所影响,鼻尖竟微微发酸。 明知道这不像是属于自己的感情,她依然任由这种感觉在心中蔓延,这种感觉十分复杂也微妙。 “外祖的身体会好起来,之后我也会常来的,就算是为了我,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闻言,唐怀正连连点头,表情也十分欣慰:“啊,是啊,我还未见到你成家……” 说到这个,他的目光中满是凝重。 之前苏清叙当众退婚的事情闹得极大,后来苏鸢儿又跟四皇子勾搭成奸…… 知道这件事后,他心里一直十分担忧。 但苏清叙不愿意亲近唐家,以至于他一直不敢出面。 刚刚醒过来,他说话还有些喘息,但还是坚持道:“徐氏和你父亲不能,不能信 ,婚事……你自己做主!” 苏清叙有些无奈,老爷子躺了这么久,没想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催婚。 “这个您老就别操心啦!我……” 而话还没有说完,一瞬间她竟然脑子一抽,脑海中闪过方才与裴玄褚四目相对的画面。 “我没打算嫁人!” 闻言唐怀正反倒笑了笑,温柔地看着她,“跟你母亲一样犟,可你自己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话音未落,一口红血沫突然从他唇角溢出。 “外祖父?” 苏清叙瞳孔骤缩,下意识用手帕帮他擦了擦,而表情已经阴沉了下来。 谢臣旭明明说龟血配龙须藤已解去毒素。 此刻外祖父吐出的血却带着异样的甜腥气,她慌忙扣住老人腕脉,指下脉象沉稳有力,并无毒侵迹象。 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不碍事……” 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比起苏清叙,唐怀正反倒冷静许多。 “外祖父可有那里不舒服?” 思索片刻后,唐怀正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上次手术的位置看去。 苏清叙一瞬间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是上次的手术创口……” 当时无法解毒,也是无奈下的保命之举。 难不成是创口没有恢复?可她明明处理的很好,之后也没有感染的迹象…… 而她根本来不及多想,眼看着唐怀正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急忙给对方扎了几针,半晌后等到唐怀正安睡,这才皱眉起身。 之前手术的创口她已经查看过了,恢复得很好,按理来说不会有问题才对! 她低喃一声,直到目光落在不远处已经空了的碗时,眼中突然一闪。 谢臣旭…… 除了她之外,能在药中做手脚的也只有他了。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都是事实。 依稀记得,之前也是谢臣旭引她去找龙须藤的! 当时,她就有所怀疑。 只不过最近众多麻烦缠身,再加上谢臣旭一直没有异动,她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可如今…… 她微微抬目,犀利的眼神落在紧闭的大门之上,似乎要透过厚实的木板,看清门外。 …… 两日之后,另一边温泉山庄庄主带着夫人和孩子已经从海城赶到了京城。 孩子从小就没怎么出过山庄,一路上见什么都新奇。 想是玩累了,越靠近京城,小家伙就越无精打采。 庄主夫人这几日格外忧心,先不说徐氏就在京城…… 单单是从他们离开海城后,孩子的病情就又开始反复。 马车上,李修远似乎看出她的忧心忡忡,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 “别担心了,灿儿只是第一次出门,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罢了。” 听他这么说,庄主夫人点了点头,她现在也只能这么宽慰自己了。 谁料到话音刚落,原本一直靠在她身上的孩子突然头一歪,没了知觉般整个人从马车里的座位上栽倒下来。 庄主夫人一惊,然后快速反应过来:“灿儿?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别吓娘啊!” 她紧紧抱着小家伙的身子,眼中满是慌乱。 尤其是见他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急忙抬头朝着李修远看去。 “这可怎么办?老爷快想想办法啊!” 而李修远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晕倒,情急之下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喊道:“停车,快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医馆?” 说来也巧,一行人是从城南进来的,沿着街往前不远就是苏清叙新开的济世堂。 赶回来的小厮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主子!前面有家医馆!” “快不快去!” 马车刚停稳,李修远就抱着李灿从马车上下来,李夫人也紧随其后走进医馆。 “大夫!大夫呢!?” 此刻,苏清叙正在给面前的大娘写方子,一旁的翡翠也在看方子抓药。 他们突然冲进来,还大喊大叫的,翡翠手上一抖险些把药粉弄洒。 苏清叙也是笔下一顿,微微蹙着眉抬起头。 待看清楚男人和他手中所抱的孩子时,苏清叙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 “怎么会是他们?” 她皱着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叫嚷什么,我就是医馆的大夫!” 闻言,李修远有一瞬的迟疑,毕竟女郎中实在少见。 之前来山庄的也是一个女郎中…… 他下意识看了看对方的样貌,两人长相上并无任何相似的地方。 可莫名的,他就是有一种见过这人的感觉…… “请……请大夫看看我儿,他……” 情急之下,他险些将中毒两字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又马上改口:“他病了!” 第171章 嘲讽裴玄褚 苏清叙闻言将目光转到他怀中,李灿的双眼紧闭着,似是昏厥过去了,看样子似乎不太妙…… 她走的时候明明给他留了药,怎么还会如此?! 而此刻,比起孩子的病情,李修远反倒紧紧盯着眼前的苏清叙,突然低声道:“不知道大夫可曾去过海城?” 她一边查看李灿的情况,装做听不懂他的话:“怎么?你儿子的病是在海城得的?” “哦……不是,只是觉得大夫有些眼熟罢了!” 诊脉过后,苏清叙收回手,不经意道:“这孩子的病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这么小的年纪又是大病初愈,怎么就舟车劳顿?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 可李修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机敏,尽管如此还是不肯放弃:“不知道大夫姓什么,医术如此了得!光是诊脉就知我儿子之前就病过?” 闻言,苏清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去海城之前,她特意易过容,如今在这里坐诊,又换了另外一张脸。 饶是如此,这位李庄主竟然还对她有所怀疑。 还挺聪明…… 正当她垂眸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时,翡翠突然走上来,给她使了个眼色:“苏大夫,有官府的人找您!说是叫您出诊!” 说着,她顺便看了一眼李修远,神情带着几分得意:“那是,我们苏大夫的医术可是整个城南出了名的!看到没!连官府的人都要找我家大夫看呢!” 翡翠的突然插话,倒是给她解了围。 苏清叙将手中写好的方子递给翡翠:“按照这个抓药就行了!” 随即扭过头,冲着脸色阴沉的李修远面露歉意:“您也瞧见了,官府的人我可惹不起,抓好的药以后每日午时服下就行了,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有模有样的像是出诊一样,背起药箱走了出去。 翡翠给她使眼色的时候,嘴上说了位置,但却没出声,看唇语是裴玄褚…… 对此,苏清叙倒是不惊讶。 以裴玄褚的能力要是查不到她的动向,她才会意外。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想瞒着对方! 从门前走出,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绕了一圈,确定李修远的人没有跟上来,她这才将脸上的妆容卸下,走进翡翠所说的巷子口。 果然裴玄褚已经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苏小姐来得好早。” 这男人说反话还真是有一手,嫌她来得迟也不直说,苏清叙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哪有王爷来的早!”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却没见到小五熟悉的身影:“怎么?王爷如此放心?不怕我趁你的暗卫不在……对王爷不利?” 裴玄褚没空听她开玩笑,只冷冷道:“顾左右而言他,苏清叙,你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 他一次一次耐心的想给她机会,奈何她似乎并不领情。 不过这次苏清叙想通了,比起谢臣旭,显然裴玄褚更靠谱些…… 更何况她也想知道,谢臣旭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我知道王爷是怀疑我外祖父和先帝的死有关……或者您甚至还怀疑自己身上的毒和腿疾也和我外祖父有关。” 她说得极为直接,落在裴玄褚耳中时,使得男人表情猛然冷了下来:“你知道什么?” 被那双犀利的眸子扫视,一瞬间,苏清叙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 她的面色不变,只耸耸肩道:“一点小猜测而已,现在看来我是猜对了!” 她轻笑一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刻意拉长了尾音。 望着眼前女子狡黠的表情,裴玄褚怔了怔,良久,这才吐出一口气:“你外祖的病情……可有好些?” “摄政王这么问我可就惶恐了,您这是希望他好还是不好啊?” 裴玄褚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承认道:“你猜的对,但是也不全对,我与你外祖父并无什么仇怨,若说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 毕竟他要是真想杀唐怀正,对方活不到现在! 思及此,裴玄褚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幽深:“不过有些事我确实想当面问问他。” “王爷应该见过谢臣旭吧?” 看着他变幻的表情,苏清叙挑挑眉,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比起我外祖父,他似乎知道的更多些,王爷不如去问问他……”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是一个药方:“这个你可以看看。” “谢臣旭……” 裴玄褚当然记得他,不管是对方当众拦住他问苏清叙的下落,还是那天在药庐中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记忆犹新。 可苏清叙实在有太多前科,此刻的他不仅不信对方,甚至还有些恼怒:“苏清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怎么?这次是想借我调查谢臣旭还是想我帮你杀人灭口?” 男人的语气冷漠,还带着很明显的讥讽意味。 不是……她没惹啊! 怎么又一言不合就生气了? 看着男人嘲讽的表情,苏清叙嘴角一抽:“堂堂一个摄政王看上去脑子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就是不用呢?” 她利用他对付谢臣旭?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被气笑的裴玄褚冷眼看着她:“之前苏小姐过河拆桥的事还要我讲给你听吗?” 苏清叙正欲反驳,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弱的嗓音。 “王爷?你怎么会在此?”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扫视了苏清叙一眼:“还有你,苏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月安今日出门原本是为了去城南的首饰铺看新到的首饰,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他们二人。 苏清叙回过头,见到是黎月安的瞬间,心中就开始烦躁起来。 今天是撞什么大运了? 这些人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挤在一起了? “喂!” 而见她不语,黎月安逼近一步,与她面对面:“我跟你说话呢,当着王爷的面,你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你们侯府都像你一样没有家教吗?” “自然是没有黎太傅的家教严。” 苏清叙冷笑一声,目光在裴玄褚和黎月安身上流转:“摄政王难得见心上人,我就不打扰了。” 第172章 又来挑拨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便猛然冷了下来。 但苏清叙也不在意,她就想看对方变脸:“不过还是要规劝黎小姐一句,可别像苏鸢儿一样,未婚先孕就不好看了……” “你……你说什么呢?”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黎月安脸色一变,瞬间爆红。 但苏清叙可没空注意她,眼睁睁地看着裴玄褚表情变得越来越黑,她心里憋着的气总算狠狠吐了出来。 虽然是她先毁约,不想合作的! 但退一万步来说,这个男人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要不是他动机不明,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冷哼一声,不等裴玄褚开口,借此机会转身就走。 医馆之中,李修远和李灿早就已经离开了。 虽然对苏清叙有所怀疑,但因为只是心中感觉,没什么真凭实据,又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所以对方并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安顿好了李灿和夫人,李修远便迫不及待地去见了徐氏。 城郊的一处宅子里,徐氏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见到李修远现身,她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带着几分僵硬的笑容:“许久不见,你倒是瘦了……” 李修远闻言眼中微亮,笑了笑低声答道:“你还是老样子。” 而装模做样地勉强寒暄了两句后,徐氏就等不及问道:“你上次说去庄子里的那个神医,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李修远想了想,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 当时还不觉得……可现在想来那人出现得太过蹊跷,就好像是故意冲着他们庄子来的。 “啪!” 徐氏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撂在桌上,随之面上的表情也阴沉了几分:“我怎么觉得这事她逃不了干系!” 话音落下,他抬眼看向李修远,似乎是在对方观察的表情:“前些日子原本被我困在外宅的云姨也不见了……” “什么?” 李修远一惊,他之前就是怕云姨被找到,才特意将人送到了京城。 想着京城就在徐氏的眼皮底子下,总不会出问题,却没想到还是丢了…… 徐氏因为此事提心吊胆了许多天:“听人说是两个穿着夜行衣会功夫的,将人劫走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她心中最怀疑的人还是苏清叙。 这么想着,她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张纸条:“这是地址,我怀疑你口中的神医和这丫头有猫腻,我不放心,也信不过旁人,你帮我去看看吧!” 徐氏交代的事情,李修远自然不敢怠慢。 当晚就按着地址,派人找到了城郊苏清叙养病的庄子。 只不过院子里安静得很,别说人,连盏灯火都没在庄子上见到。 苏清叙自然不会呆在庄子里! 这段时间,仗着没人管她,再加上外祖父的病情不稳定,她便带着翡翠住在了唐家。 本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哪曾想徐氏还惦记着她。 第二日一早,徐氏看着手中李修远传来的暗信,表情猛然变化:“这丫头居然不在庄子里?” 一瞬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快速朝着苏父的书房走去。 这个死丫头,当初说病了,自请去庄子里修养,她还有点奇怪。 毕竟苏清叙自从庙里回来之后,性格便异常得嚣张跋扈。 她当时提出送对方去庄子休养时,都做好了那个贱人会大闹一番的打算。 但谁知道,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现在想来,她这分明是想离开苏府,住到外面的庄子上,就没人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了。 原本有所怀疑的徐氏,现在心中已经确定了。 苏清叙这个死丫头,背地里一定在谋划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她要抢先一步下手才行! 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推开了苏父书房的门,前一秒还打算直接道破苏清叙并不在庄子上,不知道出去与谁鬼混。 然而推开门的下一秒,她突然转变了想法,眼珠一转,脸上带着笑意迎上去。 “侯爷,我这几日心绪不安,清叙自己住在庄子上时间长了不好,之前不是说她的病了也快好了,怎么也不见她自己回来,不然明个儿,老爷去瞧瞧她?不知道她在庄子上忙什么呢……” 有了上次的例子,苏父当然不觉得徐氏会突然关心起苏清叙。 想必是又有什么原由…… 思及此,他抬眼瞧了瞧了徐氏,开口问道:“怎么,上次的事还没闹够吗?” 之前去庄子甚至还惊动了老太太,结果却闹了一通乌龙。 亦或者……是不是乌龙还有得说呢! 苏父眸光微暗,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徐氏。 而徐氏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连忙为自己辩白道:“侯爷这话说的……我只不过是想鸢儿现在在寺中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清叙再不回来,别人要传是我这个做继母的成心不让她回府,我在这京都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倒也是。” 苏父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捋了捋胡须。 上次的事算是误会,让苏清叙一直住在庄子里也不像话,不如叫她早些回来,也算是给个台阶,缓和一下关系。 “那我明日去庄子上看看,若是她的病已无碍,我便叫她回府来住吧。” 徐氏哪里能等到第二天,恨不得现在就带着苏父去庄子上抓人。 她的眉眼低垂着,样子很是恭顺,但嘴上却说道:“侯爷,亲父女哪有隔夜的仇啊,你别明天了,今早我叫厨房备了条新开湖的鱼,新鲜得很用来炖汤再好不过,想着给她补补身子,不如今日就叫她回来一起喝鱼汤?” 今天? 苏父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如今刚出晌午,天气也不算太热,若是能够成功说服苏清叙,那大概晚上就能回京。 “这样也好!” 终于在没有引起苏父怀疑的情况下说动了他,徐氏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就不信了,她一次都拿不住那个贱人的把柄! 为了摆脱嫌疑,她借口说盯着厨房准备饭菜,并未和苏父同去。 苏父出了书房,便叫小厮备车朝着城郊的庄子而去。 和徐氏预想中的情况差不多,城郊的庄子里除了外围一直在打理庄子的粗使下人外,主屋里早就空无一人。 苏父看着房间桌面上细密的一层灰尘,整个人在原地愣了半晌。 缓过神来,找到庄子上的管事来问话, 谁知就连管事也不清楚苏清叙究竟是走了多久了? “啪!” 苏父一怒之下直接摔了手边的茶碗:“你们都是死的吗!人走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第173章 瞒着她 管事低垂着头,额头挂着汗珠:“回侯爷,小姐平日里就不叫我们靠近主屋,说下人们手脚重,打扰她静养休息,我……我就叫人都撤到了外面……” 他觉得自己颇为冤枉,谁能想到一个高门显贵家的大小姐,会自己从庄子里跑出去? “那还不快去找!” 闻言,苏父当即烦躁地捏了捏眉头。 “啊?!啊……是!” 管事原本还想问上哪里去找,而见苏父还在气头上,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 “算了!” 可下一刻,苏父似乎是想到什么,挥了挥手,语气十分烦躁:“不用你去找,但这事若是传出去半点风声,你可小心自己的性命!” 管事闻言心头一紧,也知道这关乎苏大小姐的名声,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记下了!” 而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苏父一人站在原地,环顾了屋子一圈,心中的怒火更甚,猛地甩手走出屋子打道回府。 徐氏等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饭刚刚备好不久,苏父才终于回来。 见状,她急忙迎上去,尽管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此刻还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看着苏父下了马车,目光还朝着他身后看去,似乎是在等苏清叙下车。 “哎!怎么只有老爷自己?清叙呢?” 府门外苏父不好说话,但是听闻徐氏提起她,心中带着气,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走进府中。 徐氏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计划已经得逞,压抑着笑意追上去:“侯爷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苏父赶到内堂喝了口水,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目光盯着手中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跟进门的徐氏还装作好奇地不停发问:“这是怎么了,侯爷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没把清叙接回来?我把饭菜都备好了...就等清叙回来给她接风呢!” 听着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苏父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吞了回去。 说到底,徐氏不是什么善茬,这段时间又跟苏清叙矛盾频发。 要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麻烦? 思及此,他叹了一口气:“她还病着,我看暂时还是不要回来了。” “啊?” 根本没有想到苏父连实话都不肯跟她说,徐氏表情一僵,暗自咬咬牙:“之前我看她气色还不错,老夫人也说她好了,我还以为……” 可此刻,苏父正心神不宁,哪里有心思与她多说,只能敷衍道:“她身体弱,这次病的又重,有反复也是正常!” 说到此处,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突然神情严肃地对徐氏交代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她病得严重,还在修养,不宜看望打扰!”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徐氏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答应下来:“是,我知道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苏父还想护着苏清叙! 她就是不明白了,明明那个死丫头那么不听话,他怎么还是不死心? 难不成真想把苏清叙嫁给太子? 越想越不甘,一直等到苏父午饭后睡下,徐氏才终于有机会去后院。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密信交给马夫,并且叮嘱道:“还是上次位置,将东西带到后就马上回来!” 看着她凝重的表情,马夫也没有多问:“夫人放心,一定送到!” 从午时苏父的反应,徐氏已经看出些端倪,按照对方不愿声张的性子,应该会派身边的小厮偷偷去找。 她正是拿捏住了这点,这才想着若是联系怒苍山的杀手先一步找到,那就可以抢先动手了。 反正这丫头是自己跑出去的,被歹人所害,也说得过去…… 而事情并没有出乎徐氏预料,怒苍山的人但的确比侯府中的人消息更灵通些。 不过两日,就传回消息,虽然还不知苏清叙的去向,但是却说对方失踪前似乎和裴玄褚有过会面。 果然啊,那个死丫头真的跟摄政王有来往。 还真是好命…… 退了四皇子的婚,竟然勾搭上了更厉害的人物! 徐氏眼睛微眯,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灯火上引燃,一直等到其全部变成灰烬,才将香炉盖上。 “夫人,那我先回去了。” 一旁的马夫后退一步,想要离开。 “等等!” 下一秒却被徐氏叫住:“不用送信了,这次帮我带个话过去,就说把消息传给侯爷的人,银子照旧。” “是!” 苏父派出去的小厮是在第三日才来回话的。 书房内只有两人,可男人的声音却依旧刻意压得很低:“怎么样,有消息了?” 小厮摇了摇头:“还没有大小姐的下落,不过……奴才打听到,小姐离开前似乎和摄政王见过面!” 闻言苏父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摄政王?” “没错,有人说大小姐失踪前最后见的人就是摄政王了,奴才无能,之后……就无从得知了。”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苏父早有怀疑,现在听到小厮这么说,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觉得惊讶。 让他如此反应的反倒是小厮传回来的消息。 毕竟裴玄褚他还是了解的,一直在为皇上办事,自从腿废了之后,身边更是常年带着暗卫。 他的消息可不是谁都能打探出来的。 “你这消息……是从何处打探的?” 苏父皱起眉头,看着小厮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狐疑。 突然被问到,小厮也是一愣才开口:“回侯爷的话,是……有人无意中撞见。” 那就更不对了! 按照裴玄褚的脾气,约见苏清叙的地方怎会叫陌生人靠近? 除非他是故意为之…… 苏父心中觉得越发可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知道了,再去找,若是有大小姐的消息第一时间来跟我禀报!” “是侯爷!” 小厮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退出门外。 而等他前脚刚刚离开,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徐氏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推开门的瞬间,女人焦急的声音也跟着一起响起:“侯爷我今日去了庄子上……”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盯在苏父脸上,试探着继续说道:“清叙……怎么不在啊?” 果然,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苏父眉头一皱:“谁叫你去的,我不是说过了,不叫人去打扰!” 第174章 被盯上了 徐氏虽然心虚,但来之前也早就想好了借口。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那个死丫头付出代价。 “我这不是听侯爷上次说她病得又重了,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想着过去看看,毕竟要是实在严重还是要请太医看看才好,谁……谁曾想……” 说着,她装作突然反应过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苏父:“莫非侯爷早就知道了?” 而半晌,见苏父不语,徐氏索性直接哭起来,红着眼眶用手帕蹭了蹭:“原来侯爷早就知道了,信不过我也就算了,唯独瞒着我一人,害我这些天睡不好吃不下地担心,我这是何苦?” 被她哭得心烦,苏父无奈上前关了书房的门:“你看你又哭什么,不是瞒着你,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忧心,这件事可大可小,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十分头疼:“她一向是有主意的,做事没轻没重,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我也没有想到她行事竟然如此张狂……” 显然,指望苏清叙以后能为侯府做出什么牺牲是不可能了。 “你既然知道了,也就罢了,但切记不要声张。” 比起刚得知的那天怒气,苏父现在反倒平静很多。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安慰徐氏:“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将人找回来,等她的病彻底痊愈了,就赶紧找一户人家嫁出去,省的整日叫全家跟她操心!” 他竟然下得去狠心? 此话一出,徐氏一惊,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 另外一头,皇后寝宫内,角落里的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更换着香炉中熏香,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出来。 床上纱幔后,一道模糊的身影翻了个身,半晌后传出低沉的声音:“你也出去吧,朕一个人躺会儿。” “是!” 下一刻,一道轻柔的声音应和了一声。 半晌,龙脑香的青烟缓缓从香炉中升起,皇后从屋内走出来,站在桌边瞧了一眼太医院开的方子,目光中带着些不满:“怎么又是这些东西!用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 见她发怒,立在一旁的小太监急忙上前:“回娘娘的话,昨日陛下在寝宫摔了杯子,又是一夜未睡,今早上朝时精神就不好,奴才担心今晚若还是……陛下的身体可吃不消啊!” 皇后回过神,目光越过里间床上的纱幔看向那道人影,默不作声地向外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心脉虚浮,梦魇难愈的毛病皇上早就有,往日她还能用些安神助眠的香薰,或是太医院开些养神降火的汤药,可现在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没什么效果。 她皱起眉头,她轻声询问小太监道:“太医院的太医都瞧过了没?都说了什么?” 小太监摇了摇头:“几位大人说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而看着他忧愁的模样,皇后却更是恼怒:“这些废物,当他们的俸禄是白拿的?!若是再没有法子就叫他们都滚回家去!” 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好一会儿,这才小心道:“娘娘,奴才倒是听说南城最近有个民间的医女,她的医馆倒是去的人不少,据说医术通神,传的很是厉害呢……要不然……” 可皇后却极为不屑:“什么医女?民间传言哪有可信的?我看不过就是个江湖术士,皇上的病可是谁都能看的?” 小太监也是随口一提,闻言便不敢再说下去:“是,奴才愚昧!只是担心陛下身体,关心则乱……” 说着他刚要退下去,却被皇后出言叫住。 “等等!你说那个什么医女,真有那么灵?” 小太监慌忙下跪:“回娘娘,奴才不知,奴才也是听人说起,听说有个宫女的娘生了病,去了好些医馆都没用,前些日子说去试试看,最后还真给医好了!” 皇帝已经有几日没有安眠,太医院又迟迟没有研究出有效的方子。 皇后犹豫了一下,想着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半晌后交给小太监一块令牌:“去叫人传我的旨意,就说内廷急症,请她入宫。” 宫外的苏清叙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水灵灵地盯上了。 此刻的她正在医馆忙碌,不得不说,离开了侯府,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甜了。 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应该跑的! 苏清叙撇撇嘴,正暗自后悔时,门突然被重重敲响。 “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翡翠急忙去打开了门,却在看到来人时,瞪大眼睛:“小姐不说了,叫你不要轻易出来,徐氏的人还在找云姨呢,若是是被发现了不是给我们家小姐找麻烦吗!” 被她斥责的珍珠,脸上一红,但是神情依旧急迫:“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大小姐,我母亲……” 翡翠见她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不免有些心急:“你母亲?云姨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她怎么了?” 珍珠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母亲刚被苏清叙送回来的时候确实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都是痴痴傻傻的……” 她紧咬着下唇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有时候很暴躁,好像连我都不记得了!” 这两天,她一直在苏清叙安排的一间小院子里照顾母亲。 因为苏清叙之前有过交代,云姨刚刚被找回,徐氏的人必定要想办法满城搜寻,让她这些日子待在院子里不露面最好。 所以珍珠想了很久也没敢自己出门找郎中,无奈之下先想到的还是求助苏清叙。 翡翠听她这么说,脸上倒是没了珍珠初进门时的责备,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那你等一会儿,小姐在后院配药,我去通传一声。” 珍珠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辛苦你了,我知道大小姐已经帮我很多了,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想麻烦小姐……” 苏清叙此时还在后院按照方子上的比例给裴玄褚抓药,忽而听到身后翡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以为这小丫头又是做了什么新玩意儿叫她做试吃,一只手托着方子,一只手挥了挥:“翡翠你换个试吃员吧,你家小姐都要被你喂胖了。” 第175章 装的? “珍珠说云姨身体出了问题,想叫小姐帮忙看看。” “云姨怎么了?” 苏清叙顺势将方子放在了手边的医书架子上有些疑惑。 毕竟云姨刚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难不成还是叫人发现了,是这几天住在在宅子里被人做了手脚? 翡翠的表情有些奇怪,抬手在自己脑子上指了指:“说是这里出了问题,有时候暴躁得很,还不认人呢!不会是在徐氏那里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吧?” 一听翡翠这么说,苏清叙马上起身:“珍珠呢?走了吗?带我去见她!” “没走呢,现在还在前院的医馆里候着呢!” 翡翠接过她手上已经配好的半副药回应道。 话音刚落,苏清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珍珠唯恐被徐氏的人发现,所以是一直等到夜里才出来。 所幸当时为了方便,苏清叙给她们找的宅子距离医馆也并不远。 赶到的时候,云姨正平躺在床上,起初苏清叙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不料走近后才发现,云姨非但没有睡着,而是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翡翠着实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翡翠在一旁表情也很是无奈:“已经有几天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病,还是……”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苏清叙不慌不忙地坐在床沿处,抬手在云姨面前挥了挥问道:“云姨?你还记得我吗?那日将你从徐氏别苑带出来的人?” 她在云姨眼前挥过的手,仿佛透明的一般。 床上的人眼珠都没有动,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走上来一边将云姨扶起来半靠在床上:“娘?你这是怎么了?大小姐可是咱们的恩人,你怎么不认得了?” “啊?怎么了?” 而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姨像是回了神,突然茫然地看向珍珠。 珍珠叹了口气,觉得她是又犯病了,只好解释道:“这位是来给娘看病的,诊脉……您待先把手拿出来。” 但话说到这里,云姨好似又恢复到了刚才那副模样,继续沉默了下来。 看她没反应,苏清叙直接自己动手从被子里将云姨的手抽出来,中指和食指合并放在她手腕处, 可下一刻,原本还安安静静任人摆弄的云姨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就在她细心诊脉之时,突然开始强烈反抗起来。 毫无防备的苏清叙险些被她挥舞的手抓伤了脸,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侧头躲了过去。 有了防备之心,她下手也重了些,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就已经将人压制住。 云姨却还在试图挣扎着,口中不知道在乱喊着什么。 珍珠被吓了一跳,赶紧帮忙按住云姨,然后转过头满脸歉意地看向苏清叙:“大小姐您没事吧?我娘她不是有心的,她……她可能是发病了,大小姐别怪罪……” 还未等苏清叙开口,上前帮忙的翡翠就已经按耐不住地说道:“你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好心好意帮你,还给你看病,怎么还恩将仇报呢?要不是我们小姐,你现在还在徐氏那里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呢!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给你送回去就是了!” “不是的。我娘真不是故意的……翡翠姐别生气,小姐对我们好我是知道的呀!” 珍珠一边按着云姨一边求助似地望向苏清叙:“小姐您信我,我娘她……” 但苏清叙却并没有应声,她向后撤了撤,眼中寒意一闪而过。 她的目力极佳,刚才在翡翠的指责声中,无意间瞥见了云姨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表情。 看样子,翡翠说话她不是听不见,也不是听不懂,只是在装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清叙心中冷笑了一声,既然她听得到也听得懂,那就好办了! 她装作嫌弃的样子,低头在刚刚云姨拽过的衣袖上拍打了两下,再抬头时看向云姨和珍珠的目光已经满是冰冷。 “我出手相救,不是看得起你们,不过是因为你们为徐氏做过事,知道她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想着以后对付徐氏应该还挺好用的!” 她眼神不断在母女两人的脸上游移,其中的鄙夷和不屑丝毫不掩饰。 “怎么?是我最近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有了可以蹬鼻子上脸的感觉?”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几步,那张带着几分英气的精致面孔上盛满了冷意:“既然云姨现在已经没有用了,那我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她挑挑眉,眼神落在珍珠的身上:“你之前帮徐氏做过不少对我不利的龌龊勾当,真当我脾气这么好,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想到苏清叙会突然变脸,还翻起旧账,珍珠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之前的事,都是我糊涂,我的错,您要是想责罚对奴婢一个人来就好了,我娘她现在已经是疯疯傻傻,我为徐氏做过什么她也毫不知情,您就放过她吧!” 可听着她的求饶,苏清叙瞥了一眼床上再次恢复了呆愣模样的云姨。 这女人像是听不到珍珠哭诉一般,依旧为不为所动。 好定力啊!既然如此…… 苏清叙双微微眯起,再次看向珍珠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杀气:“好,念你还算孝顺,我就满足你这个心愿,你死之后我不再牵连你母亲就是!” 闻言,珍珠脸色一白,但却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当即垂下头,似乎放弃了挣扎。 苏清叙上前一步,手中寒光一闪,就要朝着她挥过去。 但令人意外的是,床上的云姨依旧一动不动? 难道她猜错了? 苏清叙皱起眉头,心中闪过一丝狐疑。 而就在下一刻,云姨猛然间挥开翡翠,将苏清叙这一掌挡了下来。 见她一动,苏清叙心中便有底了,卸力之后,不死心地再次照着珍珠的命门而去。 大概是因为职业病的缘故,她动起手来永远都是干净利落,不愿拖泥带水,招招都是奔着人命去的。 被她的狠辣程度惊到,云姨躲闪不及。 为保珍珠,她索性直接挡在前面。 而借着这个的破绽,苏清叙指尖翻转,手中的匕首已经稳稳停留在了对方的脖颈处:“真是失策,我竟不知云姨还有这个身手?” 第176章 蛊术 她是在试探自己? 闻言,云姨猛地回过神来。 可此刻也已经晚了…… 她脸色一暗,当即闭上了眼睛:“你若是不甘心,杀了我就是。” 哟,这是还打算负隅顽抗? 苏清叙唇角轻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声道:“当然,我是要杀你,我不仅要杀你,你死之后,珍珠也会很快来给你陪葬,毕竟你们母女俩感情这么好,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不好吗?” 在徐氏身边做事这么久,珍珠也不傻,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待反应过来后便马上扑到云姨脚下。 “娘!徐氏用您威胁了我这么多年,您难道不知道吗?我这些年为她办的脏事还少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她是如何对我的?若不是大小姐我早就已经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哪里还能见到您,大小姐是咱们的恩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您说出来就是了……” “珠儿……” 听着女儿声嘶力竭的哭诉,刚才还一脸死意的云姨身体一颤,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而这副模样,很快便被苏清叙察觉。 既然搞清楚这母女俩互为软肋就好办了。 趁此机会,她也收回了匕首:“珍珠说的想必你也知道,若不是我,徐氏早就除了她以绝后患,现在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帮徐氏遮掩,下场……你可想好了?是打算连珍珠的命都一起搭上?” 云姨当然知道徐氏是什么样的人? 她为对方做了这么多年事,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如果不是苏清叙出手,只怕她现在还被关在那个宅子里。 为了这样一个人,葬送自己和女儿的命,真的值得吗?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逐渐露出挣扎痛苦的神情。 而苏清叙也不犹豫,继续乘胜追击:“刚刚我的话也算是半真半假,帮你们的确是为了将徐氏的把柄攥在手上,可我与徐氏不同,既然利用你,我也会给你好处,事成之后,会给你们些银两,许你们隐姓埋名过自己的生活,至少性命的问题不必忧心!” 云姨闻言嘴角颤抖,似乎是正经历着巨大的抗争与挣扎,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无奈地摇头:“不能……我不能说!我没办法……” 而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苏清叙觉得奇怪。 毕竟刚才看她的表情,应该对自己刚刚的一番话已经心动,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是徐氏对你做了什么?你没办法说出来?会威胁性命吗?” 一连三个问题,云姨都在点头。 见状,苏清叙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云姨是在耍自己。 让人听话的办法无外乎就那几种。 下毒……亦或者拿捏对方的把柄。 可她曾听珍珠说过,她们家就只有她和云姨两个人。 可既然不是拿捏了把柄,那就应该是中毒了。 但她早就给对方把过脉,没有任何问题…… “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她歪着头,表情微沉。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我看未必,或许是真的!” 苏清叙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却发现慕九正斜靠在床边,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 对于苏清叙没有发现他过来这件事,慕九还有点小开心,至少这说明他的轻功有所进步。 “回禀主子,在您说您和徐氏不一样的时候到的……” 好,他倒是诚实! 苏清叙有片刻的无语,想到刚刚慕九刚才所说,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刚刚什么意思?” 聊起正事,慕九得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是,我曾经听说过,除了下毒,还有另外一种控制他人的方法,那就是种蛊……” 屋内的烛光晃动,人影也跟着微动。 听到他突然提及种蛊,苏清叙的眼底闪过一瞬的心虚。 之前为了拐慕九上她这条贼船,她可是许诺要帮他的母亲解蛊的,后来事情越来越多,她险些给忘了…… 慕九并不清楚她的想法,慕九还在低声解释着:“据说蛊术也分很多种,若是她真的被控制,恐怕一说了不该说的,就会立刻暴毙而亡。”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旁已经绝望的云姨猛地抬起头,满脸激动。 竟然真的是蛊? 察觉到她的动静,苏清叙眸色一沉:“我来看看……” 若真如慕九所说是所谓的蛊毒作怪,她倒是要想要看看有多厉害,日后帮助慕九母亲的时候也多些经验。 再次诊脉,云姨的脉象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是苏清叙却发现了一丝端倪,对方脉象看似平稳,但怪就怪在,云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又被徐氏关押了这么久,身体却出乎意料的健康。 难不成还真是和蛊有关? “若是中了蛊我这里现在还没有能医治的手段……” 蛊和普通的病症中毒都不一样,想要根除要先准备一些东西。 思及此,她转过身,朝着翡翠吩咐:“随我回医馆取些东西。” “好!” 翡翠不敢怠慢,立刻拎起药箱跟在了她的身后。 此刻,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清叙突然回过身,定定地看向慕九:“刚才珍珠自己跑出来找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盯上,你就先留在这里保证她们安全吧。” “可是……” 慕九皱着眉头,刚欲开口,但对方已经转身离开,无奈之下,只能耸了耸肩救了下来。 走回去的路上,翡翠好奇问道:“小姐,你说云姨那个什么蛊啊什么的,你也能医?” 其实说到这个,苏清叙心中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毕竟这所谓的蛊分很多种! 她之前也只是偶然见过,不一定真能解决。 “行不行的,总要先试试看……” 主仆二人一边聊,一边向前走,不一会儿,医馆已经近在眼前。 但下一刻,苏清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伸手拽住了身旁的翡翠:“等等!” “哎?怎么了小姐?” 猝不及防被拦住,翡翠有些奇怪地看向苏清叙。 然而待她看清楚自家小姐脸上严肃的表情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 她们离开时已经关了门的医馆前,此时正站着几名宫里装扮的侍卫,正在叫门的是一个手里拿着拂尘的太监。 “小姐,好像是宫里的人!” 第177章 进宫 苏清叙自然也看出来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被宫里的人盯上,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 所幸为了不暴露自己本来的身份,她出现在医馆时,都会易容。 应该没有人能认出她来! 思及此她手腕一抖,一柄防身用的匕首已经滑到了手上。 “你先回去。” 而听着她的命令,翡翠一惊,不停摇头:“不行,小姐去哪都要带着我的,那些人万一是来抓小姐的怎么办?要死一起死!” 怎么就发展到了一起死的地步? 被她的样子都笑了,苏清叙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别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叫你回去是给慕九和珍珠带个话,说我有事可能要等几天了,叫她们不用等我了!” “可……可是……” 翡翠瞧了一眼那些站在门前的侍卫,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你家小姐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他们算不了什么的。” 她这话倒不是夸大! 虽然只有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但她却将对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但呼吸粗重,身形不稳。 比起裴玄褚的暗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话都说到了这一步,翡翠只好答应:“那你自己可要小心。” “没事的!” 挥挥手赶走了翡翠后,一时间只剩下苏清叙自己一人。 这样一来一会儿就算动起手来,她要打要跑都没有顾虑。 在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她这才抬脚缓缓走上前。 晚间的街道上早已不见什么人,苏清叙一靠近,马上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见她越走越近,其中一名侍卫上前拦住了她:“你干什么的?” 苏清叙表情淡定,指了指医馆的门:“官爷,我回我的医馆这不犯法吧?” 一听这是她的医馆,侍卫的眼神一变,急忙转身朝着门前的人喊道:“公公!人找到了!” 还在叩门的小太监闻言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下台阶朝两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苏清叙,目露试探道:“你就是济世堂的那个姓苏的医女?” 苏清叙藏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开口满是防范:“正是民女,不过这么晚了,不知公公找我有何事?” “哎呦!可算让我给找到了!” 小太监根本没有想要解释的打算,毕竟只是一个小医女而已,见到这个阵势早就吓怕了,什么旨意不旨意的她也听不懂,他只要把人带到皇后娘娘面前就行了。 “行了!人也找到了,带她走吧!” 这么不讲理? 苏清叙皱起眉头,见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地要对她动手,当即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利刃下一秒就要挥出之即。 下一刻,裴玄褚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 “这么晚了,没想到还会在这儿见到公公。” 作为皇后身边的人,小太监一眼就认出了裴玄褚,愣了一下后忙不迭地笑脸迎上去行礼。 “奴才见过摄政王!王爷这是....?” 说话间,男人已经在她身侧停下,目光朝着苏清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腿:“自然是来寻医求药的!” 话音还未落,苏清叙就感觉到手腕处被人拽了一下。 她不解地看向裴玄褚,可对方却已经撇过头不看她,自顾自的和身前的小太监说道:“莫不是公公也是来看病?” “奴才哪有这么大的面子……” 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裴玄褚,公公眼神有些闪躲,事关皇上龙体,他可不敢轻易透露出去,只低声道:“遵皇后娘娘口谕,叫这医女进宫问诊!” “哦?” 裴玄褚装作不经意地问:“宫里的太医人手不够了?” “那倒不是,这不是听说城南出了个医术了得的医女,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太医又不好进前看诊,才叫奴才出来接人传诊。” 这话虽是裴玄褚问的,但他似乎并不关心,反倒是扭头朝着苏清叙看。 眼神中仿佛在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清叙不语,不过已经默默地收好了手上的匕首。 “这我可就有些为难了,苏大夫是我先约的,现在看样子是要让给皇嫂了!” “哎呦!奴才实在不知,要不然……我明早再来接人?” 很快意识到裴玄褚的意图,苏清叙终于开口轻声说道:“王爷的药我已经备好了,我去拿给您就行。” “如此甚好!” 男人抬头,嘴上是询问,但看过去的目光却是不容置疑:“那就劳烦公公等一会了。” “哎呦!哪里的话,摄政王真是折煞奴才了,您请……” 说着小太监做出一个恭送的姿势。 见状,男人跟在苏清叙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医馆。 刚一关上门,苏清叙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突然叫我进宫做什么?” 大晚上的突然宣旨叫她进宫,她怎么都觉得这事不简单。 裴玄褚微垂眸,说得很是轻松:“你不想知道你外祖父是怎么中的毒吗?” “你什么意思?” “圣上素有头风失眠之症,这么晚来宣你进宫,也只有圣上的事值得皇后如此上心。” 他总是这样,喜欢说话说一半,苏清叙已经习惯了。 但她还是心有顾虑:“我现在进宫……还是以这种身份,被发现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嗤~” 看男人突然笑起来,苏清叙非常无语:“不是,我若是死了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你的腿也不打算治了是吧?” 见她急了,裴玄褚才收敛了笑意:“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见惯了苏大小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突然看你如此慌乱,还真是不适应。” 他说着,目光还时不时地瞥向她之前藏着匕首的袖口。 那咋了? 她一个弱女子,带点防身的东西有什么错吗? 苏清叙撇撇嘴,还没有开口反驳,男人已经渐渐恢复了严肃的状态:“一起来的侍卫中有我的人,有什么需要的注意的地方他会告诉你,若是你在宫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找他。” 第178章 皇帝的病 此话一出,苏清叙也算听明白了,这是叫她放心去。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是裴玄褚早就准备好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她刚刚看了一共就只有四五个侍卫的样子,怎么其中就会有他的人,他也来的得如此“及时”,还真是只老狐狸! 就如裴玄褚所说,进宫后,苏清叙得知要她诊脉的人的确是皇帝。 皇后的寝宫内,皇帝正躺在床上,纱帐被放下大半。 苏清叙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先从药箱中拿出诊脉的垫子。 接触到皇帝手腕的瞬间,苏清叙角察觉到他的体温似乎有些高。 至于脉象…… 三指下脉象平稳如静水,略微有些虚浮,与太医院呈上来的病案上 “心脉虚浮”倒也和的上。 可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失眠多梦的原因。 “苏医正诊得如何?” 看她收回了诊脉的手,皇后的声音马上响起。 苏清叙垂眸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视线却被不远处泛着青烟的香炉看去。 她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敢问娘娘所用的是龙脑香?” “是啊!太医说有安神的作用,所以才在圣上休息的时候用,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这女人的疑心比起皇帝不相上下,还真不愧是夫妻。 苏清叙为了岔开话题,只好说道:“这倒不是,陛下平日里常用的还有些什么东西,望娘娘告知。” “好,我叫人给你写个单子。” 有些话,苏清叙却并没有说。 其实她刚进门就注意到,这屋里的熏香有问题。 这不是寻常香料,而是掺了罂粟壳与西域迷幻草的致命混合物,且用量之大足以让常年身处香雾中的人产生幻觉,乃至成瘾。 更可怕的是,这个味道,她似乎在哪里闻过? “陛下龙体并无大碍,许是近日操劳过度,所以才心神不宁。” 为了安皇后的心,苏清叙提笔写下几味安神的药方。 “娘娘莫要忧心,圣上勤政想是太过操劳,等看过了单子民女再给圣上调整方子。” 她本想要说完后就告辞,不料被看穿了心思。 皇后笑了笑,客气地说道:“苏大夫这么着急做什么,陛下龙体未愈,太医院的人还在研究药方,我看姑娘也先别走了,留在宫中住些时日,待陛下好转,姑娘可是头功。” 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听得出来。 皇上何时安康,她何时才能出宫。 还真是强盗啊! 苏清叙暗叹一声,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答应下来:“苏氏谢过皇后娘娘!” 而见她如此识相,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麻烦苏医女了。” 说罢,她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 得到指示,小宫女立刻上前一步:“苏医女,奴婢带您去看看住的地方。” 反正就是得住呗! 早知道就不听裴玄褚的进来了! 苏清叙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在宫中住下这一晚,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光微亮才睡了一会。 次日,日光漫过御花园九曲桥时,裴玄褚正穿过花园中的门廊处。 昨晚的事情他已经知晓,担心苏清叙惹出什么乱子,他一早便借着看望太后的由头进宫。 正打算从花园后门穿过的裴玄褚,忽而听到一阵呓语,那声音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他推动轮椅缓缓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距离他不到五步的凉亭内,皇帝正半靠在凉亭软榻上,明黄睡袍被冷汗浸得发皱,指尖死死掐着手边的雕花木扇。 “父皇不公!为何只疼玄褚……” 男人双眼紧闭,明明正在睡觉,眉头却皱在一起,似乎梦中正与人在争吵, “为什么,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我也……他……我一样可以!” 常年习武,裴玄褚耳力极佳,听着他的呢喃,握着椅子的手不知不觉间收紧,指尖都已经微微泛白。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道明黄的身影,等待着对方继续要说的话。 不料下一秒,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御花园的寂静:“陛下!陛下醒醒!” 被内侍尖利的声音吵醒,皇帝蹙着眉,缓缓睁开了眼,明明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还是故作威严的问道:“怎么了?吵什么?” 内侍递上手帕:“陛下应该是梦魇了……” 此话一出,皇帝顿时危险地眯起眼睛,“哦?你可听到什么?” 内侍慌忙下跪:“陛下说要休息,奴才不敢打扰,退开的有些远才没发现,请陛下责罚!” 闻言,依旧不放心的皇帝目光微动,扫视着周围。 眼看扫视过来的目光越来越近,就在裴玄褚来不及推动轮椅向后退之时。 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椅子,将他整个人连带着椅子一起拽进了身后的灌木丛中隐藏起来。 下一刻,皇帝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视线之内,一株牡丹带着还未盛开的花苞微微晃动。 可此刻却并没有风…… 皇帝眉头微皱,本就生性多疑的性格让他心中不安。 他不确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却又不好直接说出心中莫名的恐惧。 只能挥了挥手叫住候在一旁的两名小太监:“朕怎么看那里有人影?去看看有谁在?” “是!” 两人扭过对视了一眼,有些狐疑。 这御花园中一片寂静,哪里还有旁人? 但既是皇帝吩咐,他们还是朝着花丛走了过去。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花丛中两个人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地绷紧。 尤其是苏清叙…… 刚才她只是想随便转转,却没有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到裴玄褚。 眼看他紧盯着不远处的皇帝,满眼杀气的模样,她就觉得不好。 说起来也怪,她明明不想掺和这种事的。 但见裴玄褚快要被发现,她还是下意识出手了。 现在好了,快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她叹息一声,见裴玄褚要动,急忙抬手覆在他的嘴上。 “别动!别出声!” 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指尖覆在他嘴上的动作,那股独特的药草香在鼻尖处忽强忽弱。 第179章 皇帝又病 此刻,苏清叙半跪在轮椅旁,指腹无意间触到男人下颌,感觉有些扎手。 确认了裴玄褚知道是她不会贸然出声,才松开了手。 而松开手的瞬间,男人的目光向下,看着她半蹲着靠在自己腿上,微微抬起头的模样,眸光一深。 “陛下说的是这里?” 而这时,不远处的小太监也走了过来:“这哪里会有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叫你看就看,现在就回去陛下一定觉得咱们敷衍,这几日陛下原本就脾气不顺,你不想活了?” 而他的同伴闻言,表情却有些难看:“好好找,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挨板子!” “行行行,找找找!” 无奈之下,小太监又往前走了两步,与另外一人分开,一人一边。 眼看着两个小太监距离他们的方向觉来越近,苏清叙眉头微皱。 进宫之前,她已经被搜过一次身了。 为了防止暴露,她所有的防身武器都已经被放在了医馆。 如今想要解决这两人倒是不难。 可难就难在怎么能不被发现? 而看着她并不知道,看着她皱眉的模样,裴玄褚嘴角处微微向上勾出一个叫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另外一头,小太监一边向前,一边抬手拨开越来越高的灌木丛。 眼瞧着他越来越近,苏清叙的表情也越来越冷。 不能再等了,与其一会儿被发现,还不如主动出击。 先想办法在不惊动另一个的情况下,击晕一个再说。 思及此,苏清叙刚要起身动手。 下一秒手腕处被一只大手牢牢禁锢住。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男人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但却顾及不远处的两人,也不敢与他用力拉扯。 迎着她疑惑的眼神,裴玄褚也不做解释,只是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下一刻,在其中一个小太监将手伸进花丛中的同时,他迅速将两人面前的蔷薇藤挡在前面。 猝不及防被蔷薇藤曼上尖锐的木刺划伤的小太监猛然收回了手:“嘶!疼死老子了!” 他甩着手,望了一眼里面的蔷薇花丛,面露难色,站了一会儿转身抱怨道:“都找遍了,根本就没人咱们赶紧撤吧!陛下还等着呢!” 另一个那边自然也没什么发现,闻言终于点了点头:“走吧!” 语毕,两个人靴底碾过落叶的声响渐渐远去。 不过虽然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开,苏清叙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静静蹲在他腿边。 “回陛下,已经找过了,没有人,应该是宫里贵人养的猫路过。” 听到没人,皇帝这才终于放心,起身叫小太监服侍着穿好龙袍和靴子,这才朝着皇后的寝宫而去。 而听着不远处的动静,裴玄褚脸色越发复杂。 他并没有忘记刚才皇帝的梦话,难不成先帝的死和他有关系? 他正在脑海中思索着,突然感觉到手上一松,已经忍耐多时的苏清叙迫不及待地起身,对着他挑眉:“王爷,你说我这算不算又救了你一次?” 闻言,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轻笑了:“算!” “那……你可欠我一个人情!日后我找你还的时候,王爷可别不认账就好!” “苏小姐还真是会讨价还价,你一个人情打算叫我赴汤蹈火不成?那我的人情,苏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还一下呢?” 啊这…… 苏清叙表情一僵,这么说来她确实理亏,毕竟之前几次都是裴玄褚出手相助,她才那么顺利…… “哎呀,突然想起来皇后娘娘还叫我备药呢!我要赶紧回去了!” 看着她四处乱瞟的眼神,裴玄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说不过就会耍无赖! 他摇摇头,也不戳穿她,只低声道:“昨晚的事我知道了,在宫中可还住得习惯?” 说到正事,苏清叙这才恢复了正常:“怎么会习惯,这里束手束脚的,除了你昨晚说的那个侍卫我一个都不认识。” 加上她的身份特殊一经发现可是大祸,这让她不得不小心。 “小心些是好事。” 他就是怕苏清叙将宫外随性的习惯带进宫,那可要闯祸的。 “皇后若是给你调派贴身的宫女伺候,我会尽量安排我的人。宫里不比外面,其他的……你要多加小心。” 所以他这意思是自己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点,苏清叙控制不住又想翻白眼。 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心里暗自吐槽几声,可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多谢王爷提醒,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继续留下来,指不定还要出什么问题。 她先走为敬! “你....” 裴玄褚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苏清叙速度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出了二里地。 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活像后面有鬼在追她! 见状,男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御花园的景色极为不错,回去的路上苏清叙还随手摘了一朵合欢花在手上把玩。 只不过在抬手闻花香之时,她才发现自己袖口有好几处地方都被蔷薇藤上的刺划破了:“居然都没提醒我一声,白眼狼……” 以免被人发现心生怀疑,她回了住处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衣服换下。 而衣服刚刚换好,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独属于太监的尖锐嗓音在门外响起:“苏大夫,皇后娘娘召见!还请您现在跟奴才走一趟。” 闻言正打算去开门的苏清叙脚下突然一顿,转身快步走到镜子前,确认自己脸上的面具没有任何变化,这才起身去开门。 刚一推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容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正是昨晚传旨召她入宫那个。 看来是皇后身边的人! 苏清叙挑挑眉,疑惑道:“公公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 “陛下刚刚在御花园小憩了一会儿,回去后就开始头疼,这会儿正在皇后娘娘寝宫摔东西呢,娘娘这才叫您赶紧过去看看!” 小太监一边喘息着,一边匆匆开口,这副狼狈的模样与昨天嚣张的态度倒是截然相反。 第180章 技不如人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每次皇上犯病都会心绪暴躁,都比平时更加易怒。 眼下头疼不止,更是连政务都无心过问,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责罚了好几个宫人。 再晚一点,说不定就会出人命了。 苏清叙垂眸,利用这片刻的功夫在脑子里思索了一遍一会儿可能遇到的情况,还有裴玄褚叮嘱过叫她小心的地方,这才点头。 “那公公稍等,我去取个药箱马上就来!” 小太监擦了擦头上的汗:“好麻烦姑娘您快些!” 苏清叙点点头,很快便跟着小太监一路到了皇后的寝宫。 此刻,有几名宫女正低头打扫着地上的狼藉。 见苏清叙进来,正要行礼,皇后快速起身上前:“免了免了!苏医女来的正是时候,陛下刚刚歇下,你快给瞧瞧!” 说着她指了指屋内的床榻上,皇帝正半躺在那里,胸口有明显的起伏。 “是!” 想起来时小太监所说的话,皇帝头疼的时候比平时要暴燥很多,苏清叙尽量放轻脚步,随即小心翼翼地轻按在对方的手腕上。 她没有抬头,只是垂眸看着眼前床沿,尽管如此却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此时皇帝的焦躁和不耐烦。 依旧是和上次她诊脉时差不多的脉象。 至于为何头疼…… 她猜测应该是睡眠质量太差,精力消耗太多所导致的。 刚刚在御花园碰到裴玄褚时,对方似乎正在梦魇…… “怎么样了?苏医女可有什么办法?” 见她退出来,皇后满眼关切地问道。 巧了! 她昨晚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事情,针对皇帝的情况,她在脑海中拟了一副香,现在正好可以做出来试试效果。 “回禀皇后娘娘,陛下心绪烦躁,是劳神过度所导致的,民女这里有一副香方倒是可以一试试!” 一听是香,皇后抿了抿嘴,露出些许不快。 毕竟太医院给的香她用着也没什么效果。 “陛下现在头疼的厉害,医女还是先开药方吧!”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苏清叙表情不变:“皇后娘娘放心,此香是针对陛下的病症单独调制,显效要比普通的香要快些。” 闻言皇后这才应允,但还是不放心的说道:“既然苏医女如此有信心,那不妨一试,只是本宫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和太医院的那些香一样不中用,可别怪本宫治你的罪!” “是!” 半个时辰后,皇后寝宫内的香炉的缓缓升起一缕青烟。 与往日所用的那些味道厚重的沉香不同,这一次飘散出来的竟然是清新的花果香。 皇后看着她点香后将香炉的盖子缓缓放下,下意识走上前。 一时间,特殊的香味缓缓飘散在屋内。 “这香的味道还真是特别,怎么本宫闻着竟有些睡意?” 而听着她惊讶的询问,苏清叙心中闪过一丝嘲讽。 那是自然,为了能让皇帝先安安稳稳睡一觉,她在香中可是放置了大量安神功效的草药。 若是熬成药喝下去,怕是一头牛都能撂倒。 如今制成熏香的效果已经是大打折扣…… “回娘娘的话,这香气有凝神疏气的功效,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陛下就会睡着了,届时尽量不要叫人打扰,等陛下一觉醒来头痛就会有所缓解。” “好好好!若是有用本宫定赏你!” 就如苏清叙所说,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就已经在床榻上安然入睡。 皇后见状面露喜色,招手叫来随身的小太监吩咐道:“叫她们都出去,别打扰了陛下休息!” …… “什么?” 城内的一家小院子里,徐氏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下表情有些惊讶。 李修远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宫里的暗线传来的情报,应该不会错。” 据他安插在宫中的人说,皇后好像在宫外请了什么神医。 刚进宫没几日就让皇帝的情况有了好转,连着两天安寝,皇帝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废了这么多功夫,怎么会让一个小丫头给治好了呢?” 徐氏十分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说用药万无一失!现在怎么办?” 难不成就这么前功尽弃?! 李修远冷哼一声,眼中极为不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医女,碍了事咱们的事,除掉就好了!” 徐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你说的倒是轻巧,她现在人在宫中,我们如何动手?” 更何况,比起这个医女,她现在更担心的还有其它。 “你说她不会发现……” 可李修远想都不想,便坚定摇头:“不会!” 他的人传话回来时,特意强调过,这所谓的神医只是重新研制了安神香,并未与皇后提到之前的香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布局谋划这么多年,竟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打断了计划! 想到此处李修远心中不免愤懑。 徐氏眸光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李修远:“不过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医女,想要她从宫中被赶出来还不简单?” 说着,她上前靠近李修远,悄声开口。 而听着她的话,男人的眼神越来越亮。 “倒是可以一试……” 而另外一头的宫中,苏清叙前日为皇帝诊脉,并且成功让皇帝连着两晚安眠无梦的消息一时间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 就连宫中的太监丫鬟私下里都在讨论,这个宫外来的“神医”还真是神了! 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竟让叫她给瞧好了。 好多人私下里都在赌,说皇后会不会把纳进太医院做女官。 不过也有很多人并不看好,毕竟她一个女子,太医院还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这其中最不看好的,非太医院的赵院使莫属了。 “哼!不知道那里来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也敢给陛下诊脉,我看皇后娘娘真是糊涂了!” 太医院内,赵院使一边拿着昨日太监抄送过来的苏清叙熏香的方子,一边说道。 “哎!赵大人可要慎言!” 坐在一旁的御医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皇后娘娘哪里是他们可以随便说的? 他叹了口气,颇有些自嘲道:“不过我看这香方确实不错,咱们也算是技不如人嘛!” 第181章 蒙眼认药 赵院使可不买帐,随手将方子拍在桌案上,冷哼了一声:“什么技不如人!不过就是一个香方,用药如此刚猛不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我看她其心可疑!” 见他如此不忿,一旁的御医笑了笑,劝说道:“赵大人何必如此生气,这民间有句话说得好,管它黑猫还是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咱们之前的香确实用的太保守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此时太医院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香方他们也不是写不出。 毕竟对象是皇帝,用好了功劳未必是自己的,若是用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事,如此大的风险谁都不敢出这个头罢了。 其他御医中不乏也有对苏清叙有有意见的,不禁开口反驳道:“话虽如此,可她这么一搞,倒显得好像是咱们太医院无能似的!” 皇帝夜不能寐,深受苦恼,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医女出尽风头。 “咱们太医院啊,都要成别人口中的笑话了!” “啪!” 赵院使原本就心中不服,被这么一说更是气恼,喝了一口茶水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哼!今日给陛下请平安脉我去!” 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究竟有什么能耐! 另外一头,皇帝寝宫内,点了一整晚的香薰虽然已经撤下去了,但屋内还是带着若隐若现的果香味。 苏清叙例行请脉后收起药箱从屋内退了出来。 如实和皇后说清楚平日里都需要注意些什么,还有皇帝现在用的药方需要改动的几味药,她刚打算离开,便被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赵院使拦住。 男人斜睨着她身上穿的一身布衣,山羊胡因不屑而微微颤动:“一个宫外女子,也敢对太医院的方子指手画脚?陛下的龙体,是你能随便诊治的?” 此话一出,他身侧的两名御医虽未开口,但投在苏清叙身上的目光同样的轻蔑,其中还带着些嫉妒。 哟,来者不善啊! 苏清叙恭敬地对着赵院使鞠了一躬:“民女不敢,能为陛下诊脉是民女的福气,如此民女也要好好谢过大人才是!” 赵院使皱着眉,不知道她这是唱的什么戏:“谢我做什么?” 而苏清叙等得就是他这句,嘴角处微微上挑:“自然是谢大人用药过于谨慎保守,才给了民女得福气的机会啊!” “你!!!” 听懂她的讥讽,赵院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若不是皇后还在,他简直想要破口大骂。 “狂妄!你一个小医女知道什么!今日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此刻,皇后坐在紫檀木椅上,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里的翡翠佛珠。 她早就发现了门前的争端,此刻听着他们说,也并没有想要出口打断的意思。 等到赵院使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突然抬眸看向苏清叙,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赵院使既然有疑虑,不如让苏姑娘露两手真本事?本宫也好奇得很啊。” 没有料到皇后会如此,苏清叙心中一沉。 裴玄褚说得还真对,这宫里的人确实都不正常。 明明是皇后请她入宫的,现在又借着这个赵院使试探她。 也对……这两天自己光顾给皇帝诊脉,忘了皇后了,这女人应该病得也不轻! 不过吐槽归吐槽,但她面上还是恭敬地答应下来:“民女遵旨!” 说着,她抬眸看向愤愤不平的赵院使:“不知赵院使打算比些什么?” 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赵院使立刻上前一步,将医书 “啪” 地拍在案上:“好!那就请苏姑娘从这《伤寒论》《脉经》中任选一本,解说疑难医理,再当场辨识三味药材,若是如此基础的医理都答不上来,那便卷铺盖滚出宫去!” 这都是中医的基础书籍! 苏清叙的确不是很熟悉,毕竟她前世学的也都是西医。 不过自从穿越过来,她倒是看了不少医术。 尤其是在庄子里无聊时,她整日以医书作伴,解说疑难医理她简直信手拈来。 至于药材……为了外祖父的病,再难找的药材她都找到了,她就不信还有什么自己分辨不出来的。 “好!” 赵院使见她答应得痛快,不禁轻蔑地笑了笑。 这小丫头片子才多大,他就不信对方所有东西都知道。 他拿着医书,随意翻动着,一连考了苏清叙几个。 可听到问题,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第一时间对答如流。 她竟然真的这么有本事? 赵院使瞳孔一缩,紧接着又捋了捋胡须,这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书本上的东西终究是死的,若是不会活学活用,背的再死也毫无用处……” 早就猜到他不可能轻易放弃,苏清叙冷眼瞧他,忍不住开口讥讽:“赵院使说的没错,若不能帮陛下分忧,再怎么活学活用也是无用!” 赵院使的胡子抖了抖,眼睛忍不住瞪大:“你既敢应承,想必蒙眼认药也是可以的。” 这是太医院中的太医必备的本领! 可以说每一个经过千挑万选进入太医院都曾经过这样的选拔。 纵使苏清叙再厉害,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不可能做到! 可听着他的提议,苏清叙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要是对方提别的,她可能还有所顾虑! 可蒙眼认药…… 不好意思,她过目不忘! 苏清叙轻笑一声,毫不犹豫道:“自然可以!” 这么自信? 而看着她的表情,赵院使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几分不安。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思绪翻滚间,他飞快转头,给身边的御医使了个眼色。 而黑绫覆上苏清叙眼睫的刹那,她闻到帕子上沾着的冰片味,似乎是为了干扰她的嗅觉…… 愚蠢!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很快,殿内响起药斗抽屉拉动的轻响,赵院使将第一味药材拍进白玉盘:“说!” 味道上苏清叙并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指尖触到那团柔韧的纤维时,她唇角顿时微扬:“首乌藤,安神养血,茎节处有细密棕毛。” 第182章 皇帝突病 这么快? 眼睁睁地看着她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东西认了出来。 赵院使表情一变,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 毕竟首乌藤算是很常见的药材,就连民间许多有经验的大夫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苏清叙这一手算不得什么! 而正当他暗自安慰自己时,苏清叙已经拿起了第二味药材。 东西刚入手便渗出黏腻汁液,她捻起放在鼻尖轻嗅:“没药,气香而苦,嚼之黏牙。” 她辨认加上回答的速度快得惊人,见状,一直皇后手中转动的佛珠也不知不觉间加快了速度。 赵院使心中大感不妙,靴尖悄悄踢了踢身侧太医的凳脚,示意他将早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那药材奇特,就连他都是第一次见,他不信这丫头能答得上来! 第三味药材落盘的声音格外轻。 苏清叙指尖刚触到那粗糙的藤皮,瞳孔骤然收缩。 这凹凸不平的纹理、带着腥甜的奇特香气。 其它且不说,就连大小长度都和她从四皇子手中抢到的那株一摸一样! “龙须藤。” 她猛地捏断藤茎,闻着断面渗出的乳白汁液:“生于西南瘴地,茎皮含毒,入肝经可破瘀,但需配伍甘草炮制。” 话音刚落,赵院使身后的御医“啪” 地打翻了托盘,上面的药粉撒了满地。 苏清叙拍了拍溅在衣摆下的药粉,一边解开蒙在眼上的黑绫,一边扬起嘴角:“大人可小心些,陛下还在休息呢!” 闻言,赵院使的山羊胡几乎要翘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你怎会认得这等罕见药材?” 她随手将解下的黑绫递给身边的小太监:“民女虽然不如太医院的太医们见多识广,但这药材……其实也并非罕见,倒是赵院使,怎么却当个宝贝似的,笃定我会认不出?” 而说话间,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赵太医,眼神冰冷如刀。 若是刚才还不确定,可摘下黑绫的一瞬间,她便飞速将东西扫了一遍。 那株龙须藤的茎部带着一条一指长的伤疤,虽然不明显,但苏清叙却越发笃定。 这就是自己的那根! 因为那条疤就是她留下的…… 怪不得外祖的病情时好时坏,还有谢臣旭炼药的时间如此久。 这个混蛋……竟然敢这么做! 沉默间,皇后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看向苏清叙的目光中带着满意。 “看来苏医女年纪虽小却学识渊博,赵院使你这下可放心了?” 此话一出,赵院使脸皮忍不住一抽。 尽管心中不愿,但也只好跪下认错:“皇后娘娘赎罪!老臣只是担心陛下龙体,毕竟这医女太过年轻……无意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治罪!” 而闻言,皇后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清叙,这才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宫知道你为陛下的龙体操劳,也是整日殚精竭虑,不过你对苏医女出言不逊,确实当罚,免你半月俸禄,日后苏医女若是出入太医院,需什么药材,你可不要为难!” “臣遵旨!” 而看着她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行为,苏清叙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不屑。 想用这样的手段收买她? 皇后还是太嫩了点,难不成真当她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吗? 而见她不语,皇后突然侧头看了过来:“苏医女呢?陛下这几日睡的十分安稳,本宫还在想赏赐你些什么为好?” 这女人的赏赐可不好拿,她怕有命拿,没命花! 苏清叙微微垂眸,正欲开口,原本在内殿侍奉的太监突然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娘娘!陛下……陛下晕倒了!” “什么?” 听着他的尖叫,原本还笑意盎然的皇后猛然站起身,脸色变了又变。 …… 寝殿内,皇帝正半昏迷地靠在床边,不远处榻上还放着没有看完的奏折。 “怎么会这样!” 而看着他这副模样赵院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距离苏清叙和他诊脉的时间才过去一个时辰而已。 “明明请脉的时候还好好……” 说着,他将目光放在苏清叙身上,似乎是等她的附和。 “没错,我请脉的时候也未觉察出异样。” 虽然这个老头对她的态度不好,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赌气的时候。 苏清叙点点头,视线移动间,注意到皇帝身上明黄色的腰带垂落在一边,袖口处隐约露出的手腕上带着诡异的暗斑。 这是什么东西? 她皱起眉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时,将手搭在皇帝腕上诊脉的赵院使脸色突然一颤:“怎么会这样?好好的,这脉象怎么会突然虚浮如游丝……” 他低喃着,也来不及多想,急忙道:“快!取千年人参……不,用附子理中汤!” 附子理中汤? 这个药方苏清叙倒是知道,是用来祛除寒毒的。 可皇帝之前还好好的,短短一个时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她赶忙挤过赵院使,指尖按上皇帝喉间人迎穴,却发现触感冰凉如浸寒潭。 她脸色微变,急忙叫住要退出去的太监。 “赵院使糊涂!陛下此刻气虚加上寒毒入体,用热补药是醒的快,但无异于引火焚身!您是想陛下醒来后长卧病榻无力朝政不成?” “你懂什么?” 听着她的反驳,赵院使下意识便想反驳。 但对上女子寒凉眼眸的瞬间,他心中一跳,学着苏清叙的样子在皇帝的人迎穴探了一下,却差点跌坐在地上:“怎么可能?” 他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这……确实是我疏忽了,那我也只是怕陛下晕厥太久伤了根本,才出此下策,皇后娘娘明鉴!我绝无此心啊!” 皇后现在一心都扑在昏迷的皇帝身上,哪有时间管他,当即不耐地摆了摆手:“眼下陛下要紧!你就不要多礼了!快给本宫想办法啊!” 而此刻,苏清叙正小心翼翼地将皇帝袖口处推开。 只见越是向上皮肤下的脉络越显青色,她立刻摆手叫一旁的小太监:“取我的药箱过来。” 说着,又从发间抽出银簪,将装着解香散的罐子打开,倒出药粉用温水化开,青白色药汁与她银簪尖凝着的墨色结晶轰然相溶。 “这是……你要以毒攻毒?” 第183章 十分把握 赵院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直发颤。 “等等,这……苏医女你可不要胡来!” 而此话一出,皇后也吓了一跳。 苏清叙手中端着药,耐心解释道:“赵院使说的没错,陛下晕厥的时间越长对身体损害越大,但常规的办法都要用热补药,这样一来陛下的确会醒,但之后……怕是就不能操劳朝政之事了。” 她说的已经够委婉了,何止是不能操劳朝政,怕是起居行动都要人照料,与废人无异了。 皇后闻言果然眼中闪过犹豫,然后小心开口试探道:“那……苏医女有几分把握?” “十分!” 苏清叙目光坚定,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应该不算毒。 而是…… 没等她仔细思考,皇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好!既然有苏医女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将药汁灌下后的一炷香时间内,寝宫中除了苏清叙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是担忧和惊心。 直到皇帝猛地咳出一团黑血,血珠溅在赵院使的朝服上。 苏清叙上前将早就备好的银针入皇帝百会、涌泉诸穴,每刺入一分,他小臂青斑便消退一分。 “麻烦大人记下方子,马上叫人去熬药。” 赵院使一怔,意识到苏清叙在和他说话,马上拿起笔。 “陛下寒毒已出,但附子理中汤伤神不利于陛下安眠,还是用人参十年的就可以,加冷梅蕊甘草调和。” 说到此处她突然停下,看向赵院使:“剩下的想必我不说,大人也知道如何办了。” 此刻,男人的脸上再没有刚才的不屑,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我知道。” 临走前,他回过身犹豫了片刻口后终于开口:“苏医女医术精湛,用药胆大心细,今日……老臣心服口服!” 闻言,她头都没回,随着赵院使脚步消失。 此刻皇后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难得听到赵院使这么夸人,看来苏医女的医术的确不俗。” “皇后娘娘谬赞了。” 但苏清叙算是怕了她了,毕竟上一次这女人露出这副模样时,她就被强行留在了宫里。 “连太医院的院使都自愧不如,我看苏姑娘如此精湛的医术,流落民间倒是可惜,不如就留在宫中做个女官?全心全意为陛下治疗可好?” 果然! 苏清叙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赶紧推辞:“民女不过一个乡野郎中,都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不敢居功,赵院使……也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如此说,怎配留在宫中!” 先不说她的身份能不能留下来,就算能,也绝不能留啊! 毕竟这鬼地方,处处都是危机,真留下来,那她恐怕得早死十年! 似乎看出她的抗拒,皇后倒是没有再说下去:“罢了,看来苏医女是嫌这皇宫内规矩多,既然如此本宫也不逼你,陛下现在如此,你还要在宫中多住几天,待陛下龙体康健,你出宫前再来回我吧。”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民女感激不尽!” 另一边,已经落脚在京都城南的李修远接到暗线来报。 宫中的情况有变,所谓的神医不仅让皇帝的症状有所好转,想把她从宫中赶出去的计划也以失败告终。 不过唯一让他觉得有所收获的,就是他安插在宫中的暗线借此机会见到了所为的“神医”本尊,将她的画像传了出来。 打开画像,上面不仅仅有一张笔墨简单勾勒出的人像,画像下面还有身高神态的详细描述。 李修远只觉得有些眼熟,忽而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场景。 那日他初进京都,李灿昏迷时去的那家医馆,不正是此人接诊的嘛! 上次他便和徐氏提过一嘴,与这位苏姑娘初次见他就感觉十分熟悉,言谈举止只见总是让他想到在山庄不辞而别的“神医”,现在宫里苏姑娘到了宫里也被传成神医…… “难道时间竟然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李修远猛地皱起眉头,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尽管两人长相不同,但是身高体型却没什么差别,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也说不定二者之间是不是姐妹之类的亲属关系…… 眼下这位“苏神医”在宫中显然已经成了皇后眼前的红人,待她真的治好了皇帝,才真是坏了他的好事。 不管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这颗挡路的绊脚石,他都要想办法赶紧处理才好! “吱呀~” 正当他思考时,突然传来的推门声让他一惊。 李修远猛地扯过练字的宣纸,下意识将桌上的密信画像盖住。 很快,走进门的人抬手摘掉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副精致的面容。 “怎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徐氏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烛火下依旧的那张脸还带着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韵。 待李修远听出来人是她,这才放下了戒心。 当即烦躁地将桌上的密信递过去:“你自己看吧,这个医女我想是不能再留下。” 徐氏接过信件扫了一眼:“稍安勿躁,咱们谋划这么久,不能因为一个医女失了分寸。” 李修远心急地拍桌子:“那不成就眼睁睁看着皇帝被她治好?” 徐氏笑了笑,温和地看着他:“当然不是,现在因为皇帝的身体不适,为公主准备的宫宴一直在推迟,现在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想必这件事也会被提上日程。” “你是想?” 李修远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咱们就在宫宴上动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外邦公主中毒身亡,还是在专门为了迎接她的宫宴上。” 说着,徐氏的眼中露出一丝阴毒:“当天叫人在皇帝的药中加大剂量,如此刺激之下,我不信他还不疯!” 只要皇帝失去了控制朝局的能力,她就可以劝说苏侯爷扶持四皇子即位。 到时候公主也死了,皇后的位置还不是苏鸢儿的? “这能行吗?” 但是听着她的话,李修远却皱起眉头:“那些人还没有准备好,更何况那个老头子身上的毒还没……”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氏打断。 女人眼神狠厉,冷冷看着他:“试一次,反正云姨已经跑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第184章 打探龙须藤 同一时间的宫内。 拨开太医院侧屋书桌上沉积的灰尘,小太监忍不住被呛得咳嗽。 昨日之后皇后授意苏清叙暂时到太医院方便调药,只是太医院从未有过女官,为了避嫌只能在侧屋给她寻个地方。 赵院使站在一旁,不好意地笑了笑:“苏医女见谅,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人用了,收拾起来可能要花些时间。” 说完,见苏清叙站在门外并不回话,他试探道:“让他们先打扫着吧,若是不嫌弃,苏医女可先到前厅一叙。” 原本不想搭话的苏清叙突然心中一动,没有别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太医院的那株龙须藤耿耿于怀。 “那我可就不和赵院使客气了!” 被请入太医院的苏清叙刚一坐下,就有人将茶盏放在她手边的桌上。 这太医院的正殿倒是比她的小屋子大多了,一面墙的药架十分阔气,屋内还有正在给宫中贵人娘娘抓药的御医在忙,见她进门无不点头叫一声苏医女。 赵院使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捋了捋胡须:“苏医女前日‘以毒攻毒’的法子实在是大胆,当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啊。” 苏清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千篇一律的话她这几日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瞒你说,老夫在太医院熬了三十年,见过的名医如过江之鲫,可像苏医女这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的,却是头一遭。” “院使谬赞了。” 苏清叙微微一笑,低声开口。 “日后苏医女若是需要什么草药,只要和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而听着他殷勤的语气,苏清叙终于露出笑意:“其实赵院使的医术也不差,只不过我在外面开医馆,来的人多,接触的疑难杂症也多,赵院使贵为太医,都是给陛下和宫里的贵人娘娘诊病的,其他方面我可能也有不如您的地方!” 她这么说给足了他面子,赵院使自然开心,连连点头:“正是正是!那日我见苏姑娘下针手法可不一般,我虽然是院使,但还真是自愧不如。” 商业互吹是吧? 苏清叙无奈,不过转念一想眼眸微微转动,马上换上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忽然拈起案上的银针:“原来院使是对针法感兴趣,怎么不早说。” 话音落下,她针尖挑起划出半道弧光。 前世,她只学过一些粗浅的针灸方法,若说精通还真算不上。 至于为什么这么熟悉人体穴道…… 那就跟她的职业脱不了关系了! 还是那句话,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想要更快更省力的要人命,一般必须清楚的了解人体各个部位的位置与弱点。 “下针要诀在于飞经走气,要指力与呼吸的配合。” 话音未落,针已刺入赵院使腕间内关穴。 赵院使一惊,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经脉上行,连日来的胸闷竟有所缓解。 “院使久居深宫,心火淤滞,若用普通补法反会助火。” 紧接着,苏清叙取过药碾里的麦冬,碾成粉末时撒入少许冰片:“将此药末调蜜敷于膻中,可解肝郁。” “这是……哪里传下来的手法?” 赵院使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 毕竟苏清叙连看都没有看,直接一针就扎了过来。 偏偏如此精准! “没有门派,要说有……” 女子挑了挑眉,眉目间充斥着浓浓的自信:“我自己就是了。” 说罢轻笑着,拔出银针时带出一线血珠,却用指尖轻轻按在他穴位上。 这下,被勾起好奇心的赵院使更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滔滔不绝地与苏清叙探讨起了医术。 而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一会儿,眼见他的表情越来越热络,苏清叙眸中暗光微闪,这才问道:“说起来宫中的奇珍异宝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就拿那日的龙须藤来说,这辈子我只听过,一直都无缘得见,甚至都以为是医术胡乱编造出来的,却没有想到……” “哈哈哈,苏医女所言极是,不瞒你说,这株药材老夫也是第一次见,的确十分珍稀。” “原来如此!” 苏清叙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坐在身侧的人,突然道:“赵院使可知,这等罕见的药材,宫中是从何处得来的?” 可此话一出,赵院使却一改之前的畅所欲言,突然变得谨慎起来。 哟,看来不是正经渠道! 苏清叙红唇微勾,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懵懂:“怎么……不能说?” 她垂着眼帘,余光瞥见赵院使捻着山羊胡的手指顿了顿。 赵院使干笑两声,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滞涩:“嗨,大多数的罕见药材都是西南土司孝敬的玩意儿,那里盛产这些,搁在库里好些年了……” 他话未说完,苏清叙已咋舌赞叹:“连西南土司的贡品都收在太医院,可见陛下是很看重院使的!倒是我就没这个福气了,在民间连寻常血竭都得省着用。” 这番话像是挠到了赵院使的痒处,他挺了挺腰板,干咳了两声:“那是自然,太医院的宝贝数不胜数……” 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意识到失言,赶忙咳嗽着压低声音:“不过这龙须藤嘛,确实有段来历……” 苏清叙见有戏,立刻凑上前去,满脸求知若渴:“愿闻其详!我在只是听西域商队说的神乎其神,难不成真有那么厉害的功效?” 赵院使被她捧得有些飘飘然,加上前日输了比试觉得丢了脸面,此刻更是忍不住炫耀:“你当这龙须藤是随便用的?” 他指了指供在案上的药材:“这是一个月前谢家呈上来的,是给太后娘娘调理凤体用的。” 说到 “谢家” 二字,他的山羊胡猛地抖了抖:“那老东西还想借着这献药的功劳,在太医院取代我的位置呢!” 谢家? 咀嚼着这两个字,苏清叙下意识咬咬牙,故作惊讶道::“难怪院使您医术这般高明,原来是守着这么多宝贝药材,不像我这种在民间开医馆的,遇上疑难杂症但有些药材实在是寻不到,只能干着急。”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让赵院使彻底放松了警惕:“那是!就说这龙须藤吧,得用三年陈的冷梅蕊配伍,才能去其毒性。” 第185章 冷宫又遇 话音未落,赵院使突然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忌讳,猛地闭嘴。 她假装没察觉对方的慌乱,继续赞叹:“还是院使懂得多!” 说话间,外面的太监宫女已经将侧屋收拾好。 苏清叙与赵院使告辞后,坐在只有自己一人的侧屋内。 此刻她只要一回想起还高悬在太医院的龙须藤,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出她所料,那分明是自己从四皇子手中抢得的那株,谢家竟将她的药当贡品献入宫中! 谢臣旭拿她当傻子不成? 气恼之下,苏清叙不禁动起了歪心思,他能献药,那她取回来便是。 反正这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苏清叙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更何况在宫中这几天,她也不算什么都没干。 起码把这附近的侍卫巡逻路线都查看过了,应该可以试一试。 一直等到深夜,苏清叙掐算好了巡逻侍卫换班的时间,一身夜行衣从宫墙上翻过。 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却在她即将靠近太医院的时候被打乱了,房梁上突然落下几枚青灰色瓦片,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脆。 “什么人?” 原本没有守卫的位置突然冒出一个黑衣人,苏清叙没有想到此处竟然有暗哨也是一惊。 她猛地矮身,下一秒银针已捏在指间。 眨眼的功夫便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 ,来人掌风凌厉这绝非禁卫军的路数。 为了躲避,苏清叙脸色一变,只好踢翻药碾制造混乱,借着那人挥手驱散药粉的机会转身翻上宫墙。 慌乱间,她朝着荒僻的位置跑去,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才终于将那人甩开。 等到苏清叙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之时,才惊觉自己所处的院子蒿草已经没过膝盖,腐烂的木头味道混合霉味扑面而来,似乎……是个冷宫? 看来今晚取药的计划算是泡汤了,她撇撇嘴,有些嫌弃地想要离开。 但是脚下一顿,听到官靴的脚步声还在周围徘徊…… 靠,还没走? 她叹了一口气,索性打算后退几步,躲在残破的宫灯后休息一会再说。 只不过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她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熟悉的味道,直到转身时猛然撞在了一个类似于椅子的东西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别出声。” 苏清叙脸色一冷,手中刚准备蓄力,但很快,裴玄褚的声音擦着她耳廓落下。 两人在半坍塌的偏殿,男人的广袖将她完全笼罩,锦袍上的银线绣蟒在夜色下泛着月色。 “你怎么在这?” 苏清叙一惊,下意识抬头,却正对上男人冷峻的面容。 她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自己在哪里都能见到他? 再说皇帝不是处处提防着他吗? 可这家伙在这宫中怎么好像出入无人之境一般?还有没有人能管了! 而男人并不回她的话,反而低声道:“苏小姐,你压到我的腿了……” “啊?!” 闻言,苏清叙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着好奇他为何在此,竟忘了人还跌在他身上。 她尴尬地快速起身,嘴上还轻声嘟囔:“不是没知觉嘛?你还没说你……” 她的话未说完,两人的动静似乎吸引了还在周围寻找苏清叙的黑衣人。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隐约间靠得越来越近。 苏清叙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跑。 但却犹豫地看向裴玄褚,这次和在御花园中可不一样,带着他自己根本跑不掉。 看出苏清叙眼中的犹豫,裴玄褚轻笑了一声:“怎么,苏小姐是打算将我扔在这里了?” 苏清叙无语:“不是你自己大晚上跑到这里来的?” 她就不信,按照裴玄褚的性格,居然一个人都没带! 说话间,冷宫外已经有衣袂破风之声,看他依旧不为所动,苏清叙不免心急:“你真不走?” 裴玄褚一笑,甚至未回头,只是抬了抬手,檐角阴影里便掠出两道人影,刻意的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翻过墙头时,还不忘将上面的瓦片摔在地上。 被声音吸引,已经跃进院子的人还未细看,就转身追了上去。 见状苏清叙看向身侧男人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不是带人来了嘛,还装!?” 半晌后,确认那人已经被引走,她这才松了口气,推着男人从破败的宫灯下走出来:“王爷真是好兴致啊,深夜逛冷宫,是来听女鬼给您唱戏的?” 她说着,微微侧身躲过残破门廊垂下来的蛛网。 坐在轮椅上任由她推着,男人突然笑了,和平日里的冷笑和满是算计的嘲笑不一样,在月光的映衬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柔和了许多,同样有着往常看不到的温柔:“苏小姐还真说对了,这不是……” 他微微侧过头瞥向身后的她:“挺好看的。” 好样的! 她成了那个唱戏的女鬼了是吧!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自己今日被那人追的有些狼狈,让他捡了个笑话。 “我说王爷有暗卫跟在身边,怎么不早叫他们将人引开!原来是打算看戏啊!” 裴玄褚突然侧身在她手臂上拍了两下,示意她停下:“苏小姐才在宫中几日,就敢夜半三更摸进太医院,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还会怕一个小守卫?” 她原本想说那人可不是“小守卫”而已,那家伙的身手应该也不比裴玄褚的暗卫差。 可若如此争辩,不更加坐实了她夜闯太医院的事。 “王爷真会说笑,许您半夜在冷宫中鬼鬼祟祟,就不许我晚上无聊去太医院取本医书看看?” 关于龙须藤的事,她并不想裴玄褚知道。 “取本医书看看?苏小姐是拿本王当三岁的孩子?还是苏小姐真的如此好学……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 没想到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如此干脆利落地就把谎话给拆穿了。 不过苏清叙也不急,毕竟他都不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那她为什么就要告诉对方去太医院做什么? “王爷您是不知道!我平日里的确不是个好学的人,但是这几日在宫中为陛下看诊,遇到的情况就很棘手!前几日在陛下的寝宫内,我闻到一股很浓厚的龙脑香气,若是普通龙脑也就罢了,可这龙脑香被人动了手脚,我初来乍到,也不知皇后与陛下关系素来是否和睦,不敢随便告诉旁人这其中的猫腻,所以才殚精竭虑地想要找个有用的法子,生怕用错了药下错方子!” 第186章 难上加难 她说的起劲,就是为了让裴玄褚将注意力转到皇帝身上。 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裴玄褚索性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顺水推舟地问道:“你是说,皇上所用的熏香被人动了手脚?” 计划成功! 苏清叙眼睛一亮,赶忙继续说下去:“龙脑香里掺杂了枯血草,原本这药带毒,不过味道和样子都很奇特,所以就算是掺杂在其他药中也很好分辨,但若掺在香中就极不易被发现,只是药性大打折扣,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才能毒发。” “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吗?” 男人挑挑眉,再一次问道重点。 苏清叙装作思考状,想了想后回答道:“这毒属于寒性,气虚,失眠多梦,身体极容易的疲倦,发病时性格大变,易怒暴躁,基本上陛下的症状都与之吻合!” 知道裴玄褚是个不好骗的主,她说话也是假里带着些真。 “我这几日生怕除了什么岔子,小命不保,今晚想去太医院看看,也是因为这香出自太医院……” 直到说到这里,苏清叙心中才长出一口气,暗叹自己真是聪明,这不就全圆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 可裴玄褚哼笑一声,故作惊讶:“我还以为苏小姐是想要去太医院偷什么东西呢……” “这是什么话,这叫什么偷,本来就是我……” 以为裴玄褚已经相信自己所说,苏清叙毫无防备之下差点说出实话。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下一秒,她赶紧闭嘴,瞪着眼看对方。 不看不要紧,男人眸光中带着狡黠,配合着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真是活脱脱的一只老狐狸的样子! 靠! 苏清叙有一瞬间几乎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她说了那么多,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过! 耍人很好玩? 她哼了一声,心中腾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玩了! 苏清叙冷下脸,语气冰凉道:“王爷既然不信,不听就是了,也省得我浪费口舌,御花园我救了王爷一次,今日冷宫王爷也救了我一次,咱们算扯平,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此话一出,原本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退散,见她要走,当即想要出手阻拦。 不过还没等他动手,苏清叙刚欲抬起的腿又放下。 她不能这么轻易就走了,龙须藤虽然还未拿到,但是谢家还有谢臣旭,实在太过奇怪。 她至今都没有想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利用唐家去取龙须藤。 她还需要裴玄褚的助力。 思及此,她猛地转过身看,将刚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的话说出来:“我刚刚说的话,信不信由王爷,不过关于谢家……我上次也与您提过。” 她还没有忘,上次在王府中说谢臣旭可疑,叫对方去追查时。 男人那冷漠的眼神,但她还是要说。 “谢家和我祖父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期间的事情,想必也和王爷追查的事有所关联!” 说到关键点,裴玄褚这才提起了兴趣:“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爷对宫中如此熟悉,想必自然知道谢臣旭的祖父也是太医院的人。” 裴玄褚的确知道,他声线冷硬,目光却落在她脸上:“谢院正?太医院前院首,谢臣旭的祖父?” 不过据他所知谢院正上了年纪,现在已经不常在太医院…… “是他……” 苏清叙的声音低了几分:“二十年前,我外祖父与他同任院使,可一夜之间,外祖父突然辞官离宫,谢臣旭的祖父也在同一时间升为院首。” 这些记忆,也是她最近从原主的零散记忆中拼凑出来的。 而要是原主得知的情况属实的话,皇帝似乎也是在二十年前登基的。 “你怀疑什么?说出来。” 裴玄褚此时的表情异常严肃。 苏清叙装出沮丧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这些事都太过巧合,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我又不确定……” 男人推动轮椅靠近,木轮碾过地上的石子,发出细碎声响:“苏小姐刚刚不还说的信誓旦旦?现在怎么又说不确定了?” 苏清叙叹着气耸了耸肩:“可惜都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她这才微微向上抬眸,试探着想要看清楚裴玄褚此时的表情。 结果却在不经意间与男人四目相对。 此时,男人表情冷峻,一双深眸更是如同漩涡一般,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苏清叙只有一瞬的愣神,随即马上低下头,露出一副委屈别扭的样子道:“当然,我知道王爷不会轻信,可我既然知道,也这么觉得,就一定要说,毕竟信不信是王爷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 不就是绿茶吗? 见苏鸢儿演多了,她也会! 见状,男人不动声色握着轮椅扶手的指尖微微泛白,似乎也在纠结。 但却不得不承认,刚刚苏清叙所说,他也是初次知道。 若是如此,也许他这些年都怀疑错人了。 …… 自从那日在冷宫与裴玄褚匆匆一面,苏清叙回来后心中也越发不安。 龙须藤没有拿到,不知那日自己碰到的究竟是皇宫守卫的暗哨,还是皇帝的暗卫。 总之她不敢再轻易行动,以免引起怀疑暴露了身份。 她现在在宫中无法脱身,还不知外祖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后悔。 因为原主的记忆,直到如今她还对裴玄褚有一些莫名的警惕。 因此那日一直到对方离开,她也没有说出祖父的事情。 不然……裴玄褚或许可以帮她。 而比起这些,最近唯一值得她欣慰的,就是皇帝近几日的恢复还不错,再加上上次她为皇帝解了毒,皇后现在对她倒是信任了很多。 不但允许她自由出入太医院,甚至因为有了皇后的令牌,宫里很多地方她都可以自由出入了。 苏清叙仔细想过,裴玄褚临走前劝她不要在皇宫中打偷盗的主意。 如今既出不去,如果惊动了皇帝,只会整宫彻查,届时她怕是会引火烧身。 既然不能偷,那就想别的办法,随着皇帝的身体慢慢恢复,距离她出宫的日子也就近了。 临走前龙须藤她一定要带走,不然外祖父怕是坚持不住。 更何况药材在宫中,等她出了宫,想拿到就更难上加难了。 第187章 需要龙须藤 思及此,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既然皇后现在对她还算信任,那不如就借着为皇帝治病做借口,正常的取用……总不会有人阻拦吧? 次日为皇帝诊脉后,苏清叙退出来时脸上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皇后见状,以为是皇帝情况不好,急忙将人叫道偏殿询问。 苏清叙恭敬行礼后,抬眼看向皇后:“回禀皇后娘娘,陛下的病,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皇后皱着眉头,如今公主的欢迎宫宴一拖再拖,皇帝的身体迟迟不好,现在朝堂上也开始议论纷纷,怎能叫她不心急? “上次不还说很快就能恢复,难不成是这几日用药有问题?” “不是药的问题,据我所知陛下已经患病很久了,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解也不是一日之功。” 苏清叙面露为难,有些纠结地继续说道:“只是……陛下积劳成疾,虽然之前的毒素排出了一部分,可想要彻底肃清还需要一味重要的药引才行!” “什么药引?” 皇后不以为意,她不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是皇宫里没有的:“本宫不是已经吩咐了太医院,苏医女若需什么药材尽管用就是了。” “是龙须藤!若想将陛下体内余毒清干净,最快的办法就是以龙须藤入药。只是……这药材似乎另有他用,臣女不敢擅自取用……” “龙须藤?” 听闻是龙须藤,皇后也只是停顿了一下,这东西她略有耳闻,据说确实是一味极为难得的药材,不过却是谢家进献上来为太后调养身体所用。 “既是为了陛下就没有什么是用不得的。” 说完对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去!将药材取来给苏姑娘,就说是本宫要用。” “是。” 小太监领命,不敢怠慢的朝着太医院疾步而去。 只不过没过一会儿,他便哭丧着脸匆匆跑了回来。 看他这个样子,不仅是苏清叙,皇后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还是开口呵斥道:“怎么空着手?东西呢?” “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刚刚到了太医院,传了皇后娘娘的话,可他们说这味药材是为太后准备的,不能叫奴才带走……” 小太监说着微微抬头试探着看向皇后。 整个皇宫都清楚,皇后与太后素来不和,眼下小太监更是叫她在苏清叙面前丢了脸面,后果可想而知。 下一秒,皇后手边的茶盏就向他砸了过去:“废物!本宫要你何用!” “皇后娘娘息怒,都是奴才办事不利,奴才该死!” 而看着她大发雷霆,苏清叙有些惊讶。 毕竟从自己见对方的第一面起,她便一直都是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就连皇帝昏迷都没有这般情绪波动。 看来她跟太后的关系是真的不好! “行了,本宫知道了!” 皇后挥了挥手表情有些烦躁。 知道这个话题敏感,苏清叙知道自己不能再催,不然只会适得其反,但又不想就此放弃,索性欲擒故纵道:“皇后娘娘莫急,陛下体内的余毒即便是没有龙须藤,只要耗费些时日也还是有办法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显然还在刚刚愤怒的情绪中没有出来:“也没听说太后近日身体有什么不适,现下陛下的事才是重中之重,怎么她老人家……” 抱怨的话说了一半,皇后看了一眼沉默着不搭话的苏清叙,也适可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呢?” 突然间内殿之中传来皇帝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 自从苏清叙进宫后,皇帝这些天总算不再做噩梦。 终于能睡上安稳觉的他似是要把这些日子里的觉都补回来,每日喝了药不久就会入睡。 皇后也曾经担心过,不过在苏清叙看来这都是正常的现象,多休息也利于汤药更好的发挥疗效。 不一会贴身此后的太监从内殿走了出来:“皇后娘娘,陛下醒了,正找您呢!” “本宫现在就去!” 苏清叙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皇后从上一秒的愤怒抱怨,瞬间切换成了一脸的委屈。 随即对她使了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入了殿内。 见苏清叙也在,皇帝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刚才来请脉的是你?” 她微微低着头,低声道:“回陛下的话,是民女。” “嗯。” 皇帝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几日闻着这个香,确实舒服了不少,赏!” 苏清叙赶忙起身行礼,嘴上推辞道:“谢陛下,不过皇后娘娘已经给了民女不少赏赐了,再多……怕是民女福薄享用不了。” 听她提起皇后,皇帝笑了笑,表情越发温柔:“这段时间确实辛苦皇后了。” 终于得到了表现的机会,皇后自然不会错过:“陛下身体不适,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说到一半,她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一旁的苏清叙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有些无奈。 这宫里的人果然人均变脸大师! “怎么?是不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皇帝也自然看出她的不对劲,体贴问道。 “臣妾累些倒是没什么,只是实在担心陛下的龙体,苏医女说陛下体内余毒未清,想要用龙须藤做药引。” 皇帝思索片刻,看向身边的太监:“我听说前不久太医院不是得了一味罕见的药材,就是叫什么龙须藤?” “回陛下,正是龙须藤!” 他安慰似地在皇后手上拍了拍:“那就好办了,这不是有,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皇后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苏清叙,然后才说道:“臣妾知道宫里正好有此药,想着陛下的龙体早些好起来,刚才就已经派人去取来,给苏医女入药用,只是……” “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吧!” 看出她的铺垫,皇帝索性不再劝,而是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 终于说到重点,皇后的眼眸都亮起来:“是太后……太医院的人说这药留给太后保养身体的,将我的人赶回来了……” “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茶盏被皇帝重重撂在桌上:“竟有此事?!” 第188章 与太后对上 难道比起太后保养身体,他这个皇帝的命就不重要吗? “问清楚,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拦的,给朕拖出去打死!” 皇后叹了口气,大度的说道:“算了陛下,您这身体才刚好些,可千万不要动气!苏医女你不是说还有别的法子吗?” 此刻,苏清叙正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戏,突然被皇后提到,一秒入戏:“没……没错!陛下是天子,即便不用龙须藤,假以时日也是会肃清余毒的。” “假以时日……哼!” 皇帝轻哼了一声,皱着眉抬手揉着额头:“公主宫宴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这段时间还有很多积累的奏折没有批阅,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等。 “来人呐!将龙须藤取来,太医院若是问起,就说是朕的旨意!” 这次他倒要看看谁还敢阻拦! 随着太监匆匆离去,三个人在殿内等候了好一会儿。 只不过依旧没有见人回来,苏清叙挑挑眉,朝着皇后投去疑惑的目光。 注意到她的眼神,皇后只是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皇帝派出去的是他的贴身太监,她很清楚皇宫内没有人敢抗旨不尊,今日这药定然会被取回来,谁拦着都没用。 而看着对方眼底深处,只有女人能看懂的那抹得意,苏清叙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不管是什么年代,婆媳关系都是很微妙的存在啊!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龙须藤是被带回来了,可同时跟过来的还有太后…… “哀家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皇帝想要哀家的命!” 人还未到,太后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已经在外殿响了起来。 苏清叙闻声心中微动,她入宫也有几日了,这个太后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一株药材亲自前来,看来事情是要闹大了。 但她眼底依旧一片沉静,微微垂下的眼眸动都未曾动过,垂手立在那里,倒真有了几分太医的架势。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闻言,皇帝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呼之欲出,身侧的皇后见状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而进门的太后先是看了一眼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起来吧!皇后娘娘的礼哀家可受不起!” 没有想到太后说话如此不客气,苏清叙眼皮一跳。 她微微抬眼看去,只见对方身穿一件褐色的江绸朝袍,领口系着明黄领约。 而她指尖掐着的佛珠节处,充满了磨痕,全身上下唯一能与这件旧物相映衬的也只有她鬓间藏不住的丝丝白发了。 苏清叙眼神微动,突然发现跟在太后身边一同进来的人竟是谢臣旭! 此从上次一别,他们还真是好久不见,看到他这张脸,她的肚子里的火就更旺了几分。 “哀家也不想来打扰皇帝,今日来只是想问个清楚,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太后如此不客气,皇帝心中也多了几分不悦:“母后这是何意?” “皇帝明知道龙须藤是谢家进献上来给哀家治病的,却一再……” 同样恼怒的皇帝甚至不等太后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哦?既然如此难道母后就没有听说朕最近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朕体内余毒未清,只有龙须藤入药才能将肃清,若不是急用,朕也不会动谢家进献给母后的药材!” 眼看着他率先发难,皇后心中一喜,急忙在一旁打助攻,面露可怜地看着太后:“母后,陛下今日的身体不好,若不是臣妾从民间找来了苏医女,陛下此时还卧病在榻呢......” 太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愣神了一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皇帝的声音就再度响起:“若只论孝心,这药给母后用也无妨,朕卧病多日,朝中还有许多事未处理,眼下只有这个法子,难道在母后眼里就不顾儿臣不顾朝野上下了吗?” 苏清叙在一旁听着想笑,道德制高点这一招,还是好用啊! “你……” 太后一之间竟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了。 而这时,一直站在太后身边的谢臣旭突然开口:“陛下的脉象微臣也曾诊过,可微臣所知,陛下失眠多梦是旧疾,并不需要用到龙须藤才是!” 可闻言,皇帝却冷下了脸色。 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怀疑苏清叙,谢臣旭是太后的人,他当然不会轻信。 “你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为了一株药材,朕还能撒谎不成!” 谢臣旭没有丝毫迟疑地跪下:“陛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微臣用谢家祖辈御医的医德起誓,陛下的确不需要这味药材!”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周围的太监宫女,朝着苏清叙看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苏医女下错了方子?” 他发了这么大一个誓,看向苏清叙的目光中带着审视怀疑,还有看热闹般的嘲笑。 仿佛在对她说,看,你的谎话被戳破了,你死定了。 而迎着紧跟而来的皇后和皇帝狐疑的眼神,苏清叙如同未曾察觉一般,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男人对上的瞬间,嘴角处微微向上,露出一丝略带诡异的微笑。 本来她还不想这么快找事,是这家伙自找的! 她冷哼一声,言辞利落地反驳道:“谢太医想必也是太医院的翘楚了,难道不清楚病情瞬息万变的道理?敢问您上次为陛下诊脉是什么时候的事?” 提到这个谢臣旭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当着皇帝皇后和太后的面,他不好不答,犹豫一下后才谨慎说道:“已经半月有余了……” “好!” 对于他的诚实,苏清叙很是满意:“已经半个月没有给陛下诊脉的谢太医,究竟是为何如此笃定陛下不需要这株药材的?”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说过,陛下的病是旧疾,即便是半月未诊脉,病症的节点也不会改变。” 可苏清叙只是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朝着皇后和皇帝看去:“事关陛下龙体,此等大事,谢太医就是如此敷衍的吗?” 她是皇后一路保举进宫,此时皇后还是站在苏清叙这边的,加上谢臣旭一向围太后马首是瞻,她也不愿意看太后得意,马上开口说道:“谢太医,苏医女说的也没错,你在太医院忙前忙后,可怎么陛下的病却迟迟不见好,倒是苏医女一进宫,陛下的病就好了大半!怎么?就因为现在太医院姓谢,所以陛下连病都瞧不好了吗?” 第189章 请赵院使 皇后此言一出,皇帝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几分。 谢臣旭见状心中一惊,只好说道:“皇后娘娘冤枉微臣了,什么太医院姓谢,太医院从始至终都是陛下的,为陛下诊病乃是我等的义务,苏医女说的有道理,微臣太久没有为陛下诊脉,不能擅断,既然如此微臣现在就为陛下诊脉便可!是否需要龙须藤,微臣一探便知!” 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后,像是终于找到了挽回面子的机会:“哀家看如此甚好!将事情弄清楚,以免伤了哀家与皇帝的母子情分。” 此时,皇帝的不悦已经写在脸上,但碍于太后在场,他终究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孝道。 “那便快些吧。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 这么一出戏看下来,苏清叙再迟钝也察觉得出,不仅是皇后,就连皇帝和太后的关系也很脆弱…… “等等!” 想到这里她马上出言阻拦:“陛下!谢太医今日是随太后而来,若是陛下的脉象仅听谢太医一面之词做断定,那对民女也不公平。” 太后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从进门开始,苏清叙的话就没有一句让她听起来顺耳的:“苏医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哀家会因为这一株药材弄虚作假。” 果然不愧是如今除了皇帝以外,地位最高的人! 此刻太后眉眼微沉,明明并没有刻意抬高声音,可身上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尤其是被那双冷眸盯着,简直像被一把利刃活生生剐过。 若是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跪了。 可苏清叙前世可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又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伎俩吓到? 她缓缓低头:“太后明鉴,民女没有……” “没有,我看你……” 可太后只是冷笑了一声,刚准备发怒,一旁的皇后却突然开口:“母后何必动怒?” 她先是轻声劝解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苏清叙。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医女竟然如此大胆,敢跟太后叫板。 不过这倒也正合她意! 但凡是跟太后唱反调的事情,她都举双手赞成。 “我看苏医女说的也有道理,诊脉这种事怎么好分辨谁说真谁说假呢?” 有皇后为她辩解,苏清叙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她一个转身,神情坚定地跪在皇帝面前:“民女恳请陛下,请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诊脉,不论结果如何,民女一概接受!” 皇帝一愣,没想到她一个小医女为了置口气居然这种话都敢说。 虽然知道如此做定然会惹太后不悦,但日后自己的病还要指望她…… 皇帝权衡利弊后,觉得确实不能叫太后的人来,随即点头答应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叫赵院使来吧!” 他依稀记得,那日为自己施针口吐黑血时,与苏清叙同在的就是赵院使了,他在太医院数十年,也算是老人,皇帝还是信得过的。 “传赵院使觐见!” “太后的人也在?” 而另外一头的太医院内,赵院一脸惊讶地看向来传旨的太监。 “是!都在陛下寝殿等着呢!” “是这样……” 他也是在宫中待了十几年的老人了,问了太监几句话后,就将其中的玄机猜了个大概。 “好,劳烦公公稍等,我去拿药箱!”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尽量将时间拖得久一些,试图从传旨的太监口中打听得再多些。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皇帝寝殿,他已经得知了殿内的来龙去脉,皇帝与太后的关系一向紧张,进门前一秒,赵院使已经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回禀陛下,赵院使带到了!” 太监站在门前禀了一声后,自觉地退了下去。 进门的下一秒,赵院使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的将屋内的人扫了一遍。 这阵仗,这气氛……看来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再看苏清叙,这小丫头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直到他进门连眼都未抬一下…… 赵院使不清楚她是不是因为笃定自己会站在她那边,才如此淡定。 毕竟按照皇帝之前的脉象和情况来看,龙须藤……确实不在皇帝的用药范围之内,她难道就真的不怕自己在皇上面前揭穿她? 坐在榻上的皇帝正闭目养神,闻声缓缓抬眼,示意他上前:“既然赵院使了,就快些吧!” “是,陛下!” 赵院使不敢犹豫,赶忙上前小心地将手指按在皇帝腕间。 半晌过后,他猛地抬起头,视线看向苏清叙,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紧接着起身对着谢臣旭做了个请的姿势:“谢太医请!” 闻言,谢臣旭有些惊讶地看向赵院使。 他的眼力不错,刚刚分明注意到赵院使的目光一直在这位苏医女身上,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会站在皇后一边的对策。 然而现在赵院使诊脉后并没有表态,反倒叫他再诊,这倒让他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间排不上用场了:“赵院使不是已经诊过了?到底是苏医女下错了药,还是我说的不对,不过是赵院使的一句话罢了。” 赵院使轻笑了一声,摆手说道:“谢太医这是什么话,陛下召我来,不过是为了公正些,若是谢太医连脉都没有诊过,全听我一面之词不是与陛下的意思背道而驰了嘛!所以,还是等谢太医也摸过脉象,我才好说我的诊断!” 谢臣旭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毕竟谢赵两家,一向不合。 尤其是赵院使几年前被祖父压了一头之后,矛盾就更大了。 他几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赵院使一定会借机搞事。 对方如此自信,不过就是觉得他和那个苏医女统一口径就能将此事做实。 但转念一想,皇帝的病情用不上龙须藤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到时赵院使站在皇后那边他就是一比二,诊过脉,总比没诊过好,到时候他也好将两人的谎话揭穿的彻底些。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臣旭自觉已预料到这位小医女的打算,今日借着太后也在,根本不怕将事情闹大。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三指搭上寸关尺的瞬间,脸上的自信突然僵住。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加重了指力,但结果依旧不变:“这……这脉象怎么会……” 第190章 打脸 原本平缓迟慢的弦脉此刻竟然走珠一般,比以往更快力度更大,和苏清叙所说无异,正是余毒淤积,气脉受阻的现象,如此……用龙须藤入药再合适不过。 “如何啊?” 见他表情有些异样,太后忍不住问道。 谢臣旭不语,只是抬头用一种惊讶与猜疑的目光看苏清叙,仿佛在说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苏清叙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而是语气冷淡道:“怎么?难道和谢太医所说,陛下情志郁结的脉象有所不同?” 闻言,皇帝端起茶杯的动作顿在半空,茶香混着殿内熏香的味道飘过来,脸上的神情早已经不耐烦:“太后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赵院使在一旁看得真切,说实话没有碰过皇帝脉象之前,他是打算好了帮苏清叙对皇帝撒谎。 毕竟他觉得苏清叙一个民间来的女子,断然不敢随便撒谎。 除非这其中有人指使! 至于那个人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皇后。 可是面对如此大事,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毕竟一旦被拆穿后果不堪设想。 可谁知道这脉象竟然…… “咳咳,若是谢太医不愿说,那还是老臣先说吧,回陛下的话,苏医女医术精湛,陛下的脉象和她所说并无任何差异,的确应以龙须藤入药,才能让陛下龙体早日康复。”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谢臣旭表情更是阴沉。 而见他久久不肯开口,太后猛地皱起眉头:“谢太医难不成是聋了?哀家的话都听不到了?” 在她的催促下,谢臣旭表情更是惨白。 他死死地盯了不远处的苏清叙一眼,片刻后突然撩起衣袍直接跪下请罪。 “微臣该死,太久没有为陛下请脉,竟然不知,陛下的确……应以龙须藤入药……” 话音未落,太后的神情有一瞬间很是复杂。 很快意识到什么后,她愤怒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废物!连皇帝的脉象都不了解,你就是这样在太医院当差的!?” 她瞪着谢臣旭的眼神淬了冰,转过头掩饰着自己眼底的尴尬,对着苏清叙笑了笑:“既然如此,自然以皇帝为先,龙须藤便交由你保管,你要好好诊治,别辜负了哀家心意,也切勿耽误了皇帝的病情!” 说完,她还不忘用带着不悦的眼神,飘了一眼皇后:“哀家乏了,就先回去了。” 走到门前,她脚步突然停下,意识到谢臣旭还跪在地上未动,语气越发凌厉:“怎么?现眼的东西,还打算留在这里丢人不成?” 而皇帝本还想打算借此机会做点什么,可太后意图如此明显,他也不好再责罚,只能低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谢臣旭,挥了挥手:“以后每日的请脉就由苏医女来吧,你们一个一个的,朕没有那么多时间应对,还有既然药材已经拿过来了了,谢太医就与苏医女交接一下吧,朕听说你们谢家进献的药材不少,日后苏姑娘的药卢还需要什么,直接问谢太医要便是了!” 在权力的映衬下,皇帝本身自带的威严充满了压迫感。 他目光不善的看向谢臣旭,语气似乎还带着气:“用在朕身上,谢太医不会不舍得吧?” 谢臣旭咬着牙,连忙磕头:“臣惶恐,这本就是微臣的本分,为了陛下的龙体,臣必定竭力相助苏姑娘!” 另外一头,苏清叙早已经先一步走出门外,看了一眼才从地上起身的谢臣旭。 两人插肩而过的瞬间,女子才终于露出了一丝带着得意的微笑。 这个王八蛋敢用她的药做人情!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就辛苦谢太医了......” 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叫谢臣旭的脸色变了又变。 从医这么多年,他在太医院出尽风头,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挫败。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像是没听到一般起身出门。 而等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皇帝寝殿中退出来,经过回廊之时,谢臣旭突然拦在苏清叙面前,抬手间锦袍上的白鹇也被扯动。 “苏医女,你我是否在哪见过?” 刚刚出门之时,她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与一人极为相似…… 可长相却又大为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叙嗤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谢大人自重!我一个宫外开医馆的医女,怎么会见过太医院的翘楚,谢大人想要搭话,也要像个像样的理由吧?” 说罢,她侧身绕过他时,故意将药箱撞在他腰间,里面传来瓷瓶碰撞轻响的同时,谢臣旭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等等!”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身后的谢臣旭捂着被磕痛的地方,还欲说些什么。 苏清叙的脚步却没有一丝的停顿,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谢太医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去多读些医书的好!” 成功将龙须藤安置在了自己的药卢中,苏清叙总算松了一口气。 此刻,跟随的太监与宫女撤走后,只有赵院使还留在此处。 苏清叙看他神经兮兮地看了看院子,然后将门关上的动作都带着风。 “你到底做了什么?” 男人指着案上的脉案,非常不解:“近几日陛下的脉象明明不是……怎么偏偏今日不同呢?” 为什么不同? 当然是她做了手脚! 用药时刻意加重了熏香中的药量,皇帝才会在今日诊脉时睡的格外沉。 不仅如此,她还用银针封住了皇帝的穴道,按照每日的惯例,半个时辰后就是皇帝喝药的时间,这样一来,她加入的转脉草才会发挥最大的药效。 不然她怎么可能轻易冒险? 她只是胆子大,又不是真的不要命! 所以早在决定与皇后说出龙须藤之前,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太后与谢臣旭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不过这也让她更加确定了谢家不对劲。 敢公然换她的药,真是找死! 苏清叙抬头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懂一般:“赵院使这话是何意?我不过是据实诊脉罢了。医理玄妙,脉象瞬息万变,难道不是常事吗?” 第191章 把东西送出宫 赵院使张了张嘴,却在她无辜的眼神里把话咽了回去。 在宫里待的久了,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好,苏清叙既然不愿说,他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赵院使捋着胡子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打发了赵院使,苏清叙坐在药卢中盯着桌前刚到手的龙须藤。 虽然谢臣旭算计了她一把,但对于龙须藤炮制的方法倒是毫无保留。 她也算是学了一手! 等到屋内艾草的熏香燃到尽头时,她这才将处理好的最后一片龙须藤放进瓦罐中封存。 “用冷梅蕊炮制三日,再以水淬过,毒性便去了七成,剩下的只能入药前熬煮了。” 苏清叙低头往罐里添着其它药材,额间碎发微动间,映衬出她认真严肃的样子,多了几分反差感。 “吱呀!” 而下一刻,门突然被推开,突然传来轮椅碾过青砖的声响。 她手上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马上又恢复如初,连头都没抬,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摄政王倒是清闲,我有些好奇,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是王爷去不得的?” 自从发现在冷宫都能与他碰到,对于他无时无刻刷新在皇宫任何地方的情况,苏清叙已经快免疫了…… 裴玄褚的轮椅停在三步外,玄色锦袍扫过药柜:“苏医女这几日……”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为这株龙须藤费了不少心思。” 苏清叙盖上罐盖的手一僵,转身时已换上惯常的平静:“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谈不上费心。” “自己的东西?” 裴玄褚的指尖叩了叩轮椅扶手,眼中闪着冷光:“你指的是从四皇子手里‘借’走的那株龙须藤?” 苏清叙的睫毛猛地一颤,看着男人眼中促狭的笑意,她快速转开视线,假装整理案上的药碾:“我与四皇子往来不多,未曾向他借过什么东西……” “哦?” 裴玄褚的轮椅又靠近半寸,神情随意的拿起她桌上的药瓶摆弄:“不是借的?难道……那日刺客从四皇子身上劫走龙须藤,就是为了送进宫里?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 不仅戳穿,还要揶揄她……苏清叙感觉他的嘴应该是涂了剧毒。 虽然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但她偏偏就是不松口,索性抱起双臂,嘴硬到底:“我听不懂王爷说什么。” 被她这又臭又硬的脾气给气笑了,裴玄褚深吸一口气,倒也不再追问,只换了个话题:“好!不说这个。” 他的语气重归沉稳:“那不如和本王讲讲,陛下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初次诊脉的时候就察觉到陛下脉象里的震颤,不是蛊毒,不是砒霜朱砂类的寻常毒物,所以我怀疑是太医院的药有问题!” 闻言,苏清叙倒是没有隐瞒。 因为皇帝的情况的确有趣! “但这几日,我在太医院也查了,并没有找到陛下药中多出来的药材。” 这味多出来的药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罂粟。 只是这种植物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少见的,就连医书中都没有记载,所以能熟练使用罂粟入药的人,必定是用心钻研过,才会知道这花的效用。 她曾经在皇帝喝过的药碗底残渣中找到些许的粉末,与太医院药库里的任何一味药材都不同。 而这种不同的药材,被熬煮过后只留下黑色的残渣,与寻常的药渣差别不大,旁人是极难发现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发现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听着她的解释,男人垂眸沉思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说道:“苏小姐不妨再说的详细些。” 苏清叙眉头微皱,试图想要和他说清楚毒品这个概念:“在陛下的药中掺入此药,起初并不会有任何不妥,喝过后能让人感觉精力充沛异常亢奋,甚至还能让陛下觉得这药甚是有效,但时间一长,这药的副作用才会显现出来,不仅伤脏腑,还会成瘾,一旦断药,便会头痛欲裂、浑身无力,服用时间越长后续的效果就越大。” 此话一出,裴玄褚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无意敲击了两下。 他听懂了,这东西虽无立竿见影的毒性,却能让人如坠泥潭,终至形销骨立。 “竟有这等药材?苏医女可知此药产自哪里?” 苏清叙的目光低垂:“目前还不知……王爷若是追查到什么,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这话时,她忍不住有些心虚。 事实上,她心中已有猜测。 这个味道……在温泉山庄时,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再结合,李灿曾经说过,山中里有不少刑犯,苏清叙心中隐约觉得山庄中还有更大的秘密。 裴玄褚并不知她曾去过海城温泉山庄的事,加上她现在也是猜测…… 不想裴玄褚现在搅进来,还不如暂时隐瞒,等到出宫之后,再去探查一番就是了。 “事关陛下龙体,这些话为何只跟本王说?” 知道他这只老狐狸不好骗,苏清叙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宫里的情况太复杂,当然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王爷最靠谱,毕竟咱俩可是生死之交!” 看她又开始没有正形,裴玄褚无语,微微侧过头对门外吩咐了一声:“走吧。”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下一秒身着黑衣的暗卫进门,将他推了出去。 “……” 所以皇宫真的是他家吧? 自己随便进出也就算了,暗卫竟然也能随时随地出现。 这么嚣张……难怪皇帝这么防备他! 看着裴玄褚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苏清叙强压下心中吐槽的想法,放下手上的药罐,跑到门前,左右打量了一圈。 她的药卢就在太医院的侧院,想要进门只能先进太医院的大门,并没有其它出口:“靠!从正门进来的?”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拦着他吗? 次日一早,苏清叙早早推开了药卢的门? 如今龙须藤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现在唯一让她忧心的就是外祖父的病情了。 更何况,这东西一旦炮制完成,药效便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看来必须想办法把东西送出去才是。” 她摩挲着下巴,目光微微移动,落在不远处的小太监身上,突然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办法? 第192章 混出宫 太医院西配殿的日晷指向亥时,苏清叙将炮制好的龙须藤装进包裹中,随即望向不远处在药炉旁帮忙煎药的小太监。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盘桂花糕朝着对方走过去。 “累了吧,这里有些糕点,今日的药都劳烦公公帮忙了,不然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没想到她会突然搭话,小太监一愣,眼中带着一丝防备,赶紧放下手中的扇子起身:“哎呦!苏医女哪里的话,能为姑娘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你叫……” “哦!回姑娘的话,奴婢叫小禄子。” 哦!对小禄子……是太后派来 “帮忙” 的,实则寸步不离的盯着她。 不过既然是太后的人,那应该还是有权限在宫中走动的,苏清叙的目光有意无意间瞥向他腰间的腰牌。 “小禄子,这药是要煮到天明给陛下入药的,熬药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分心啊!” 说话间,她侧身拿过一旁炉火上的茶壶。 “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要熬上一晚上,真是辛苦你了,我这里煮了茶,若是困了就喝口茶解解乏。” 苏清叙的声音温和,指尖在茶碗边缘轻轻一滑。 原本充满戒心的小禄子以为她只是担心自己熬不住,误了明日的药,这才点头接过:“苏医女细心,奴婢谢过医女!”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模样,苏清叙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到书桌前装模做样看起了方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喝了一碗茶的小禄子感觉自己果然精神了很多,只是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他下意识咬了一口桂花糕,只觉一股甜香直冲脑门,眼皮突然重得像坠了铅。 他想呼救,却只来得及发出 “唔唔” 的声响,很快,身体一晃,便趴倒在药炉边的木桌上。 见状,苏清叙才放下药方上前:“小禄子?” 她一边叫着,一边探了一下小太监的呼吸还有脉搏。 确认没问题后,迅速解下他的腰牌,将装着龙须藤的罐子塞进小太监的粗布外褂。 换好衣服,她目光瞥向小禄子。 太后无缘无故的派人来监视她这个医女……估计这个主意也是谢臣旭提出来的。 没时间多想,苏清叙将头发盘进黑色小帽,帽檐压得极低。 她背起药箱时,还能听见小禄子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的用药极准,这一杯茶下去,足够这小子睡上一整晚了。 很快,殿门“吱呀”开了条缝,巡夜禁卫军的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 苏清叙低眉顺眼地跟在另一队小太监身后,腰牌在灯笼下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着。 “干什么的?” 跟着前面的人走了没多久,守宫门的侍卫就察觉到了多出来的人,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清叙模仿小禄子的腔调,尖着嗓子道:“回爷,太医院的药渣满了,去倒药渣呢。” “太医院的?这个时间怎么还有人?” “奴婢原本是太后身边当值的,派给太医院的苏医女了……临时帮忙的。” 提起所谓的苏医女,侍卫也略有耳闻:“就是那个神医?” “是。” 侍卫点点头,目光看向她的腰牌,的确是太后宫中的,当即一改之前的严肃:“这个时辰掖庭早就不叫人去了……这次就算了,下次早点!” …… 而另外一头,灯光烛影下,坐在桌前的谢臣旭正看着手上的方子愣神。 白日里的种种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个苏医女举手投足间,都与苏清叙的身影有几分重合。 而且也姓苏……这只是巧合?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急忙叫人抄录了苏清叙开给皇帝的药方。 若是说人自己会认错,但作为太医,对方开的方子绝对不会认错。 用药大胆,用量写得也十分仔细,是苏清叙的风格没错…… 心中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将药方扣在桌上后谢臣旭突然起身离去。 宫墙根下,一辆放着杂物的马车上几个大桶并排放在上面,赶车的小太监嘴上嘟囔着:“怎么还没来啊!” 苏清叙躲在最后一个木桶中,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周围也没有再听到巡夜禁卫军的脚步声。 估算着时间,她应该已经从宫中出来了…… 她轻轻地掀开桶盖头打量了一番,一旁的小太监已经睡死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地撒了些药粉出去。 晚上的夜露打湿了她身上的太监服饰,外祖父的宅院距离宫门还有些距离,将车上的绳索解开。 苏清叙正要离开,但很快像是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小太监腰带中,这才消失在了夜色中。 赶到门前时候,已是三更天,她推开门时,药炉里的艾草还在烧着,翡翠正守在外祖父床前,手里攥着一个药瓶正瞌睡。 “主子!您回来了?!” 下一秒窗外的树影微动,慕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嗯?怎么……小姐!你回来了!” 被慕九的声音惊动,翡翠揉着眼睛醒过来,在看到苏清叙身影的瞬间困意全无,恨不得整个人扑上来。 “嘘!别吵醒了外祖父!” 苏清叙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才打住了翡翠。 将包裹中的药罐方子案上,其中龙须藤那独有的酸苦药味已经悄然渗了出来。 慕九看着她的打扮,还有凌乱的发髻,微微皱了皱眉:“主子怎么弄成这样?” 苏清叙顾不上解释,抓起银针在烛火上燎过:“没时间说这个,看清楚,你最好一遍就能学会。” 慕九练武也会用暗器,手上的力道应该不会差。 来之前她考虑过了,这件事只能交给对方。 慕九不解:“主子这是……要叫我为大人施针?” 她手上动作不停,点了点头:“我是从宫中偷跑出来的,天不亮还要回去,这些日子外祖父就要靠你了。” 闻言,慕九的神情严肃起来:“是,一定不负主子所托!” “你听我说,在外祖父平日里喝了汤药后半个时辰下针,每日一次便可。” 第193章 谢臣旭的试探 银针在女子指间转出银弧,精准刺入案上铜人的 “太渊”“神门” 二穴。 紧接着,她手腕轻抖,铜人胸腔里的齿轮发出细微的 “咔哒” 声。 这是她根据前世中医常用的法子制作出来的,能模拟不同脉象。 看来效果还不错! 将上面的针取出后,她再次换了穴位操作:“这个……也很重要……” 慕九看着她手腕翻转,银针在穴位里进出如飞:“捻针时要快进慢出,针尾向左偏三分,脉象便会显虚浮;向右偏,则显沉涩。记住,这手法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说着,她抬头朝着男人看去:“这几日若是谢臣旭来复诊,就用这套针法瞒过去,记住了吗?” 慕九试了试,和他平日里用暗器的手法差不多,不过要比暗器省力多了。 “这是龙须……” 苏清叙刚要将药交给翡翠,话只说了一半,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声音:“小姐,谢太医来了。” 谢臣旭?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苏清叙面色一沉,迅速将药罐放入柜中,给翡翠使了个眼色。 很快,两人躲去后屋去换衣服,慕九也没闲着,快速起身趁着谢臣旭未进门前赢了出去,将人拦在了外面。 “这么晚了,谢太医这是……” “我突然想起来,今日该来看看,这药喝了几日了还不知效果如何,这想同苏小姐研究一下接下来的方子如何下药?” 大半夜过来讨论方案? 他的借口还能再不走心一些吗? 苏清叙飞快翻了一个白眼,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懈怠。 飞快地卸下脸上的伪装,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她缓缓抬头。 此刻,门外的慕九还在应付对方。 “主子睡了,谢太医明日再来吧……” “慕九,叫谢太医进来吧!” 听到女子清冽的声音,慕九沉默半晌,这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等谢臣旭推门进来时,正撞见苏清叙端着药碗转身。 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这才低声道:“苏小姐这么晚了,竟然还在忙?” “怕外祖父出什么问题,所以想随时看着点。” 苏清叙表情不变,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床前走去。 “苏小姐有心了!” 谢臣旭点点头,突然装作不经意道:“不知苏小姐有没有听过,最近宫中从外面接进来一个医女,医术不错,不仅和苏小姐同姓,就连用药都与你有几分相似呢,我看陛下的病,这次应该能大好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这么说,她今天晚上回来,还算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哦?哪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她。” 慕九适时上前,将外祖父的药碗接过:“主子连日照顾大人,这几日都未合眼,还是好好歇歇吧。” 闻言,谢臣旭的眸光深了几分,露出担忧的表情:“竟有此事?为何不找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啊!” 苏清叙叹了口气,缓缓坐下:“外祖父的病……虽然药都已经喝了,但还是不见好,我这几日用了不少方法都无济于事,实在是不能安心。” 说着她突然抬起头,看向谢臣旭十分真诚问道:“谢太医见多识广,可知外我祖父的药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或许只是唐大人上了年纪,虚不受补,药效没有发挥出来的缘故吧……” 谢臣旭一愣,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眼底的心虚,下意识拿过茶盏抿了一口。 不老实! 苏清叙眼神一暗,又问了一遍:“真的只是这样?” 谢臣旭毫不迟疑地点头,只是眼神有些游移:“你也不要太担心,或许……过段时间身体好些了,药效就能发挥出来了。” 知道他是不会和自己说实话了,苏清叙的表情也越来越冷。 这是给她给谢臣旭的最后一个机会,既然对方不珍惜,那也别怪她无情。 “翡翠说的没错,我确实要好好休息了……” 一瞬间没了心情再与他虚以委蛇,苏清叙直接起身送客。 而谢臣旭这一次来,本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如今得到了答案,自然不会再纠缠。 他放下茶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怪我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你好好休息吧,要是累倒了唐大人也会心疼的。” 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清叙眼神已经冷到了极点。 慕九方才在一旁将苏清叙对谢臣旭的试探尽收眼底,加上她特意教给自己的施针的手法…… 尽管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中也猜出几分大概。 “主子是怀疑谢太医?” 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苏清叙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我不在这些日子,提防着些,他应该不止瞒我一件事……” “是!” 闻言,慕九赶忙点了点头。 …… 宫中每日所需的新鲜瓜果蔬菜都是趁着天不亮就运送进宫的,而苏清叙在出来前就已经将出去和回宫的路打点好了。 城内的宫门口,寅时的梆子刚敲过没多久,排在宫外运送蔬菜的车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前进。 苏清叙蜷缩在运菜车的甘蓝堆里,带着露水的菜叶随着马车的晃动扫过她的脸颊,头上也同样被菜叶盖得严严实实。 正当她闭着眼睛,默默估算着距离宫门还有多久时,下一刻,一声厉喝响起。 “站住!” 随着马车猛地停住,苏清叙猛地睁开眼睛,屏住呼吸,透过甘蓝叶的缝隙看去,只见守宫门的校尉正腰间挂着配刀。 “今日巡查,都打开搜一遍才能过去!动作麻利点!” 男人语气暴躁,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昨晚就是他的巡防,本想着天亮前就能回去睡大觉了,谁知道突然接到命令严查。 真是晦气! 闻言,苏清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昨夜明明算好这个时辰换岗,这个校尉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此突然的变动,难道是有人已经发现了她不在宫中? 车外,负责运送的小太监声音带着哭腔:“李大人行行好,都是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的……这么一折腾,可都蔫了……” 第194章 安全进宫 “我的话你是没听到是不是!” 可男人根本懒得与小太监废话,当即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几名侍卫直接动手。 很快,铁器碰撞声传来,就连头上的菜叶也开始哗啦啦地被翻动。 而在被逼近的一刹那,苏清叙手上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她不能坐以待毙! 感受着头顶的动静越来越近,苏清叙身体紧绷到极点,正准备出手之时,,另一队人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哎呦!这么大动静查个菜车,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李校尉啊!” 浑厚的男声传过来,苏清叙微微一愣,隐约间感觉这声音竟有几分熟悉。 “我怎么记着按规矩,菜车是过辰时才需开箱查验的,怎么,早些送来了也不成?” 面对对方的阴阳怪气,被称为李校尉的男人也不让分,冷笑着上前一步:“昨夜小主宫里丢了东西,上头下令严查所有出入车辆……怎么,秦校尉突然前来,是想包庇什么?” 两人都是宫中城防军的老人,为了更上一步的位置,本就早有积怨,这是内部都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两边的侍卫已经是见怪不怪。 “包庇?” 秦校尉翻身下马,皮靴踩在菜叶上发出脆响:“李校尉不如先看看这个。” 说着,他猛地甩出手令。 “李校尉辛苦一夜了,不好再麻烦你,我是来奉命接防的,现在开始宫门盘查由我部接管。” 而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李校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原本这活他才不想干,但在死对头面前,哪怕为了面子,他也绝对不能后退:“有手令又如何,那也要等我查完这车!” 话音落下,他指向苏清叙藏身的菜车:“来人,把车上的东西都给我掀开!” 小太监一听恨不得直接跪下:“哎呦!大人使不得啊!这都弄乱了奴婢还怎么交差啊!” “交差?” 李校尉冷哼一声,斜眼看向秦校尉:“没听见吗,你秦大人来换防了,你一会儿啊……找他交差去吧!!!” “让他翻!” 这时,秦校尉突然出声:“这车菜是往御膳房送的,所有东西都是要入主子们的口的,真出了岔子陛下怪罪下来,我可不替你受这个过!你可想好了!” 而话音还未落,李校尉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若是收手好像怕了对方一样…… 思来想去,他忍不住干咳了两声:“行了!笨手笨脚的!你们都给我闪开。我来查!” 他自己来,不弄乱就是了,这样既不丢了面子也不会得罪御膳房。 这么想着,李校尉一个人朝着菜车走去。 见他执意要查,身后的秦校尉微微蹙眉,不知不觉的手已经握在腰间的佩刀上。 随着他的手在菜车上翻找的动作,苏清叙头上用来遮盖的菜叶露出的缝隙越来越大。 此刻女子蹲在最下面一层,上面盖得还算厚实,被揭开的菜篮子露出一个洞,隐约间甚至能看到一道浅蓝色的衣角。 见状不妙,秦校尉带着人大步上前想要阻止:“李校尉,时间已经到了,你再不走是打算违抗军令吗!!!”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秒,下一刻李校尉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猛地抬手又从中掀开了一个菜篮,就在掀开的刹那,四目相对! “呼!” 苏清叙已经第一时间将手中的药粉吹了出去。 这是她昨夜特意准备的,原本是怕小禄子不中套留的后手,没想到在此处用上了。 这药粉有致人短暂失神,辅助催眠的作用,但是要燃烧起来效果最好。 此刻碾碎了凑近鼻端,效果虽弱,但好在李校尉执勤一夜,早就已经困倦疲乏。 “这……” 李校尉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可一瞬间却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再看向菜车时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出了幻觉。 他用力摇了摇头,瞳孔却控制不住地渐渐涣散,握着刀的手也慢慢垂下:“都在这儿干什么……什么时辰了?” “嗯?” 察觉到异样,秦校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不过他反应很快,目光朝着菜车瞥了一眼后,快速上前将人扶住。 “都愣着干什么呢!李校尉累了,还不快扶他回去休息!” 随着车轱辘再次转动,苏清叙有些无力地瘫在甘蓝堆里,刚刚被汗水侵湿的后背处传来一阵冰凉。 待她赶回药卢时候,天色已经微亮,推开门小禄子还趴在那里,睡的正香。 飞快将衣服换回去,她这才用冷水泼醒了小禄子。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看见苏清叙端着药碗站在案前才反应过来,突然叫道:“苏医女,我……我睡着了?” “不然呢,难不成是我睡着了?” “您怎么没叫醒我?药!药岂不是糊了!” 他慌张地站起来,却见到炉子中的火已经熄灭了 “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药已经取出来了,看你困得厉害就没叫你。” 小禄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想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对。 他沉默一会儿,有些犹豫地看向苏清叙问道:“苏医女……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我看见你……” “看见我什么?” 苏清叙舀药的手顿了顿,药汁在碗沿晃出涟漪:“你是睡糊涂了吧?” 还想诈她? 太天真了吧? 苏清叙在心底笑了笑:“你昨晚的药过了火候已经用不了了,今天陛下的药只能下午送去了,小禄子你可耽误了大事了!” 此话一出,小禄子的脸色白了白,果然再顾不上想其它:“苏医女饶命,原本上半夜还精神的,后来吃了糕点就……” “哦?糕点是我给你的,你是想赖我身上?” 她上前端起盘子,十分坦荡道:“正好,再过一会赵院使也该来了,我把东西交给他一测便知,只是……届时你的事我可就帮你瞒不了了。” 小禄子咬咬牙,目光在她的衣裙上扫过,又慌忙移开:“苏医女错怪奴婢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瞧我这张嘴,一定是睡昏了头怎么老是说些胡话!” 第195章 皇帝的橄榄枝 苏清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假装打了个哈欠:“那你一会陛下的安神汤送去吧,我回去睡一觉,这一晚可累死我了,太后派你来哪里是帮我的,添乱还差不多!” 此刻,小禄子对她所说深信不疑,当即心虚地低着头,“奴婢该死,给苏医女添麻烦了。” 还未等苏清叙离开,门外便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混着远处传来的传召声。 “苏医女,陛下召见!” 听着外面的声音,苏清叙忍不住皱起眉头,匆匆出了门。 养心殿的炭火烧得正旺,皇帝靠在龙榻上,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但看起来依旧比旁人更怕冷。 看见苏清叙进来,他眼底一亮:“苏医女,朕今日总觉得心口发闷,太医院的方子一喝就是几个月,朕懒得应付他们,还是你开的药管用。” 说着,他指了指案上的空药碗:“所以今日召你来,也是想给你一些赏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是赏你些黄金绸缎,还是商铺良田啊?” 他笑起来时,眼尾处多了几条皱褶,不愧和裴玄褚是兄弟,样子一样像老狐狸。 不等苏清叙开口,又迫不及待地暴露了真实想法。 “不过朕看这些都俗气了些,不如朕准你直接留在宫中当个女官可好?” 当女官? 她这次出来完全是瞒着苏家人的一时半会儿没问题,要是拖久了,只怕苏父那个老渣男就坐不住了。 更何况皇宫这地方……狗都不呆! “多谢陛下赏识,民女别无所求,只求陛下龙体康健后允民女出宫,照顾家中病重的长辈。” 闻言,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些:“太医院正缺你这样的人才,留下吧,朕封你做女院判,与谢太医平起平坐。” 那日他看得出来,这丫头三言两语便叫谢臣旭吃了鳖。 嘴皮子厉害,再加上医术又高超,用她抗衡太后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臣女资质愚钝,恐难当大任。” 可苏清叙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民女家中长辈卧病多年,实在放心不下,还请陛下让民女回家尽孝。” 这次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熏香的味道在殿内弥漫,却压不住他此时的不悦:“朕一再挽留,你却执意要走,是觉得朕的皇宫容不下你?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他拍了拍龙榻扶手,鎏金龙头的眼睛看着前方,用珍珠镶嵌而成的眼珠闪着冷光。 这老登还没完了? 苏清叙表情一冷,刚要回话,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传唱:“摄政王到……” 裴玄褚进来时,恰好撞见皇帝沉脸的模样。 他目光在苏清叙身上一扫,依旧一副叫人看不透的样子。 “陛下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动气,陛下龙体为重,别为不值得的小事伤了身子。” 皇帝见他来了,脸色稍缓:“你来得正好,你来说说看,放着朕给的太医院女官不做,苏医女非要出宫,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啊?” 裴玄褚的轮椅停在苏清叙身侧,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还真是巧了,臣听闻宫中来了个神医,陛下也知道,臣这腿疾顽劣,遍请名医都束手无策,臣正想来排个号,既是神医,不如也帮臣看看?治好了,陛下再一起赏也不迟。” 说着,忽而转头,看向苏清叙的眼神意味不明,“到时……说不定苏医女也已经想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还是玄褚你想得周到!不过……”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间在裴玄褚的腿上扫过:“朕听闻,你府中不是有个医师,诊脉下药最忌讳这个,这药可别吃混了才好!” 裴玄褚嘴角处微微向上,回话的同时目光看向苏清叙:“陛下是说那个不靠谱的野郎中啊!三天两头的找不到人,说是能治好,我看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听出他话里话外阴阳的是自己,苏清叙咬了咬牙。 骂谁是骗子呢? 她的药都给狗喝了是吧! 皇帝一时间哑口无言,本想借 苏清叙“医术不济”驳回。 可转念一想,若是承认苏清叙无能,岂不是说自己被庸医糊弄? 他勉强挤出笑意:“朕只是觉得,苏医女本就不愿留在宫中,此事不是为难了人家?” 倒是会找理由? 裴玄褚眼中暗芒一闪而过,开口时故意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自嘲:“臣这腿早就是摆设,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再治治看,总好过一辈子瘫在轮椅上,惹陛下烦心,若是苏医女不愿,臣定然也不会为难!” 这是交给她做选择了? 苏清叙挑挑眉,虽然有点不爽他阴阳自己,但是有出宫的机会,她还是不愿意放过的。 大不了以后再找他算账! “民女定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的脸色在她开口时就变得极为微妙。 他语气一沉,带着几分警告:“你可想好了!若是玄褚的腿没有好转,你非但无功反倒有过,朕可是罚你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懂他话中暗含的意思,在这番话落下的同时,苏清叙再次开口。 “能为陛下与王爷分忧是臣女的福气,只是民女家中长辈病重,需每日出宫照料,还请陛下恩准。” 闻言,皇帝的脸色瞬间沉得像浸了水的墨锭。 他本以为苏清叙会推托,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还顺势提了出宫的要求。 还真是狡猾!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但裴玄褚已经开口了:“哦?苏医女竟然如此自信,陛下……臣弟竟然都多了几分期待啊!” 话已至此,分明就是要逼他松口。 皇帝咬咬牙,手指在龙榻扶手收紧,却也不得不开口:“朕准了。” 苏清叙行礼告退时,裴玄褚的轮椅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走出养心殿,男人突然轻笑一声:“你倒是会顺水推舟。” 阳光穿过侧殿的屋檐落在他发间,棱角分明的五官格外显眼。 苏清叙脚步未停:“王爷这么费尽心思救我,我当然不能掉链子不是?” 第196章 两不相欠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裴玄褚的轮椅突然横在她面前,挡住去路。 “这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治好本王的腿,毕竟苏姑娘一向喜欢拖延,难道打算继续晾着本王……还是又打算过河拆桥?” 被他如此嘲讽,苏清叙猛地站定脚步。 之前她确实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一来,裴玄褚此人喜怒无常,手段又神秘莫测,她怕贸然惹怒对方,会出现麻烦。 二来,她也确实好奇,原主死前之事,还有裴玄褚到底想查什么? 不过如今既然挑明,那也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谈不上拆桥!你我本就是因利而合,我借你脱身,你用我治腿,等王爷能站起来了,咱们就两不相欠。” 裴玄褚看着她眼中的冷色,忽然笑出声。 “好一个两不相欠。” 他猛地挥手丢过来一块令牌:“这次不用再躲起来出宫了,去吧,别让你外祖父等急了。” 苏清叙下意识接过牌子,垂眸看了一眼。 却在看清楚上面刻的蟠龙时,突然反应了过来。 只怕他说的应该是今日凌晨的事,想到自己刚刚说过两不相欠的话。 一时间,莫名的多了几分心虚……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回也已经晚了。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低声道:“谢谢。” “苏小姐精明,一句谢谢也能‘两不相欠’?” 苏清叙转身离去时,便听见男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是轮椅转动的声响,她没有回头,只是掂了掂挂在肩上的药箱背带。 而裴玄褚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月白消失在宫墙拐角,才对暗卫低语:“跟上她,有谢家的人靠近第一时间告知我。” ……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宫,苏清叙总算松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回到唐家时,翡翠第一个迎了出来。 知道苏清叙担心,不等她开口询问,就主动说道:“老爷喝了小姐的新药方,刚刚已经睡下了。” 苏清叙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翡翠身后的慕九身上:“我走后,谢臣旭可有再来过?” 慕九摇头:“回主子,自那晚他走后就没再来过!” 苏清叙顿时松了口气,她这些天在宫中一直绷着一根神经,加之昨天进出宫中惊险的情况,现在突然松懈下来,全身上下都乏的很。 将药箱丢给翡翠后,她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行!除了外祖父的病情,任何事都别来打扰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是!” 慕九飞快应了一声,只不过却在盯着她清瘦的背影时,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 而另一边,苏清叙是出了宫,但小禄子还留在药卢中。 太后那里没有叫他回去的意思,苏清叙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一时间像是叫人忘了一般。 因为药卢靠近太医院,小禄子没事便与太医院的人打交道。 一日他在太医院与人闲聊时,“不小心” 说漏嘴:“苏医女被摄政王请去府里治腿了,听说要住上些日子呢,现在好了,我这是回也回不去,留下又……” 说到这儿,他像是才发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赶忙止住:“哎呦……” 而这番话像是长了翅膀,不出半日就传到了李修远耳中。 此时,男人在书房内,手中捏着一块玉佩不知在沉思什么:“摄政王……他怎么也掺和进来……” 如此一来相对苏清叙下手不是更难了? 站在下面的黑衣人低着头:“庄主,要不要直接……”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修远猛地转过身,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在摄政王府中下手?你想所有人给你陪葬不成?” 裴玄褚现在虽然残废了,可是凶名可还在。 敢惹他,那不是自寻死路? 听出他语气不善,黑衣人赶紧跪下:“属下不敢!” “别急!” 李修远摩挲着手上的玉佩,冷笑一声:“据我所知裴玄褚的腿疾请了许多名医也没效果,可不是那么快能医好的,你先去探探她的底,顺便……将她每日的动向汇报给我!” 只不过他打着一手好主意,想探查苏清叙的消息。 却殊不知,对方根本不在摄政王王府。 唐家宅子的内间小院里,晨光刚漫过门槛,苏清叙将外祖父的手放进被窝后,小心翼翼地用银勺舀着药汁。 只见碗内龙须藤熬出的琥珀色汤药中沉着药末,这是她改的第三张方子。 而这药果然名不虚传,外祖父就喝了两天,身上的症状便停止蔓延了。 看着外祖父顺畅地将药喝下,苏清叙不忘轻声叮嘱:“慢点喝。” 正在这时,唐怀正的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枯瘦的手猛地攥住她的腕子。 随着药勺 “当啷” 落地,苏清叙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嘴唇哆嗦着,竟从齿缝里挤出个含混的音节:“也……” “也?什么?” 苏清叙的心猛地一跳,扶住他摇晃的头:“外祖父是说谢?” 唐怀正却没再出声,挣扎着想说什么又说不清楚,没一会儿耗费了精力又靠在一边昏睡过去。 “谢家?” 看着他沉睡的模样,苏清叙皱起眉头,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 摄政王王府的书房中,裴玄褚的指尖划过卷宗上的朱批,“斩立决” 三个字被墨点晕染,透着陈年的血腥气。 秦校尉站在案前,将排查出的名单铺展开:“启禀王爷,这几个卧底,户藉都挂着几个庄子的管事家眷,实则……” 他指向名单角落的红圈:“都是二十年前‘通敌案’的漏网家眷。” “通敌……” 当年很多人因此丧命,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裴玄褚再清楚不过。 当年有真凭实据被判通敌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混杂了很多无辜被冤之人,但皇帝秉承宁错杀不错放的原则,还是处死了他们…… 秦校尉虽然没有直说,但心里也隐约猜到,这些所为通敌罪民的家眷应该都是些无辜受累之人。 “更蹊跷的是这个……” 卷宗上的画像已泛黄,女子梳着双环髻,眉眼间竟与苏清叙的继母徐氏有三分相似:“徐氏分支的人,当年也牵扯其中,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查无实证,最后不了了之了……” 第197章 连你也不信我? 裴玄褚的目光骤然收紧:“去查一下,她是什么时候进的京。” 似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派人盯着徐氏,她的衣食住行,一言一行,都要报来。” “是!” 秦校尉走后,裴玄褚抬手 “通敌案” 的旧档上随手翻查了几页。 他盯着卷宗里关于徐氏分支的批注“查无实证,贬为庶民”几个字,有些出神。 同样关心此时的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自从那日在医馆遇到李灿,苏清叙就一直在派人寻找他们在京中的落脚点。 但真正与庄主夫人联系上是在两日前,就连苏清叙都没有想明白,对方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毕竟当日她在山庄时,对方表现得可是极为防备。 酉时的集市正是最喧闹的时候,糖画摊的甜香混着吆喝声在人群里翻涌。 苏清叙站在集市尽头的拐角处,眼角余光始终锁着街对面的锦衣孩童,正是被下人领出来玩的李灿 两天前慕九回禀,庄主夫人近来身体不好总在夜半惊醒,屋子里又是还传出来啼哭声,精神总是不济。 她比苏清叙想象中要聪明得多,最先发现慕九的也是她,不仅没有告诉李修远,还暗中与苏清叙约定好将李灿送出去。 孩子常由两个粗使婆子带着上街,此刻那婆子正扯着他的手腕,不耐烦地反复叮嘱:“小公子别跑!摔了看夫人不扒我的皮!” 李灿像是没听见,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突然瞅准个空隙,嚷了一声:“我要那个!” 说着,就猛地挣开婆子的手,一头扎进卖糖葫芦的人堆里。 “哎呦!!!小公子!” 婆子的惊呼声被淹没在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咯!” 的叫卖声里。 她踮着脚在人群外打转,梳得整齐的发髻都散了,转眼功夫那抹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苏清叙目睹着眼前的情况,顺着他离开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绕到布庄后巷。 果然见孩子正扒着墙根往外张望,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跟我走。” 她猛然伸手捂住小家伙的嘴时,李灿猛地瞪大眼睛,想要挣扎。 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苏清叙声音微冷:“别吵,给你的药都吃完了?” 孩子的挣扎骤然停下,他眨了眨眼,惊讶地扭头看向苏清叙,然后突然用力点头。 见他认出了自己,苏清叙这才松开手,牵着他拐进更深的巷子。 这里是她早就踩好的点,街上的婆子还在人群中喊着李灿的名字,对这边的情况毫无察觉。 “神医?为什么你与之前长的不一样了?” 李灿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你……你不会是坏人吧?” 他爹说外面有很多坏人。 “我是你娘的朋友。” 苏清叙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娘最近身体不好是不是?” 提起他娘,李灿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攥住苏清叙的衣袖,忽然凑近,小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你怎么知道?我还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一定能只好娘的病。” 而正在这时,巷口忽然传来婆子气急败坏的呼喊:“李灿……这个小兔崽子跑哪去了!庄主知道了,非要打死我不成啊!” 听到声音,苏清叙迅速将李灿往藤架后一藏,婆子叉着腰从巷口跑过,并没有发现两人。 看着对方骂骂咧咧地跑到下个巷子,她扶着李灿的肩:“走,跟我回去” “不行,是跟我走!神医你给我母亲瞧瞧病吧!” 眼看着他黑黝黝的小眼珠一转,苏清叙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想要将庄主夫人带出来可没那么简单。 “你娘得的是心病,你现在跟我回去,她的病才能有好转,听懂了吗?” 李灿用力点了点头,凑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偷偷告诉你,其实今日出来之前,是娘叫我瞎跑的,说叫我不用怕,会有人来接我!”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神医! 将他带回去的路上,苏清叙耐着性子问他,知不知道他娘是为什么病的。 她有感觉,庄主夫人对她的态度转变之快,一定有原因! 李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 苏清叙被他气笑,拍了拍他的头,“这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父亲……” 李灿低着头,原本带亮晶晶的眼睛也暗淡下去:“父亲不喜欢娘,也不喜欢我,他喜欢徐姨娘!” “怎么,你爹还有妾室?”她在山庄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说过。 李灿突然抓住苏清叙的衣袖,小拳头攥得发白:“我爹没有妾室,真的不能留我娘一个人,神医把我娘亲也带出来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苏清叙挑挑眉,有些好奇:“那是你爹对她不好?” 李灿的眼圈突然红了,却倔强地没掉泪:“他们都说娘病了,还给娘天天喝药,可我知道我娘没病!” “那你爹呢?” 苏清叙追问:“他不管吗?他对你好不好?” 小家伙嘴唇哆嗦着:“他对谁都不好,除了......除了那个没见过面的徐姨娘。” “徐……” 难道是徐氏?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你怎么知道你父亲心系徐姨娘?” “我听见的!前天深夜,我起夜路过书房,看见爹对着一幅画像喝酒。那画上的女人,穿着水绿色衣裙。” 他顿了顿,小声音里透着犹豫:“和我娘长的有些像……” 啊这? 之前她见到庄主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对方跟徐氏长得极为相像,甚至还差点把两个人认成了姐妹。 没想到其中还真有八卦…… “他说了什么?” 李灿的小手突然捂住嘴,像是怕被人听见。 他凑近苏清叙耳边,热气吹在她耳廓上:“爹喝醉了,对着画像说我好想你,等事情结束,你就跟我走好不好……” 我靠! 这么劲爆?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叙只想问问,这件事苏父知道吗? 而见她发愣,李灿表情黯淡了下来:“连你也不信我吗?” 第198章 再度纠缠苏父 将李灿领回府中时,夕阳彻底沉了下去,翡翠已经给他收拾出了一间房。 此刻,小家伙心里惦记着母亲,为苏清叙一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这会儿还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 见状,苏清叙轻叹了口气,上前微微躬下身:“你说的话我都信,只是你母亲现在还不能跟你团聚,你再等些时日好不好?” “神医说话算话!?” 闻言李灿的眼睛一下亮起来,满是期待地望着她。 “当然!不过……以后就叫姐姐吧,别叫神医了!” 不知道现在李修远是否已经发觉了她的身份,但还是小心为好。 李灿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苏姐姐,但是你可不要骗我啊!” “当然。” 被他认真的神情逗笑了,说话间她手指按在李灿腕上:“毒性基本已经清楚,看来你还挺听话,给你留的药都吃完了?” “吃完了!” 李灿微微仰起头有几分骄傲:“而且除了娘之外,没人知道!” 原来是这样…… 苏清叙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庄主夫人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信任。 “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 她学着李灿的样子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语毕又不忘叮嘱:“记得千万不要暴露了,叫人发现,别说你娘,你也会被抓回去的!听到没有?” 此话一出,李灿他然明白了什么,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郑重:“苏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浓郁的药草味道和汤药的苦味融合在一起,苏清叙离开了这些天,“济世堂”非但没有关门,翡翠还将她走前留下的“预制药”都按照相对应的病症归类好,其中一些治疗常见病的药早就已经空了。 觉得翡翠这个法子不错,苏清叙正重新赶制,打算再做一批出来。 而等她将碾好的药粉刚装进瓷瓶,便听见门口传来轮椅碾过石板的声响。 她的指尖的动作猛地一顿,下意识抬头,便看见裴玄褚的轮椅停在药柜前。 “苏小姐这医馆…… ” 男人目光扫过墙上病人送的“悬壶济世” 匾额,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才开张几日,不问诊就开药,还真是京中头一份……” 有事说事,又何必这么阴阳怪气? 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苏清叙将瓷瓶重重放在案上:“摄政王若是来砸场子,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民女自会关门,惹不起我还是躲得起的~” “砸场子?” 裴玄褚轻笑一声,指尖叩着轮椅扶手:“本王是来讨药的……” “什么药?竟然是王爷府中没有的?” “自然是我所查之事的良药……” 苏清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指的不就是她外祖父嘛! 她抬眸直视他:“王爷不妨不如直说,王爷怀疑我外祖父与先帝驾崩之事有关,想利用他查清当年的事,是这个意思吧!?” 裴玄褚看着她毫不退让的眼神,忽然笑出声:“你向来聪明。” 他没有否认,反而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太医院新到的血竭与龙涎香,就当作你新店开业的贺礼吧。” 苏清叙愣住,这些都是极难得的药材,足够医馆半年的用度了。 “摄政王这是……” “既然要合作的总要有诚意。总不能和苏小姐一样,一句两不相欠就打发别人吧?”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是盯着锦盒里的药材,苏清叙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那个……药材我收下了。” 到手的好东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但外祖父的事,他现在身体不允许,恕我不能让王爷与祖父见面。” “自然。” 裴玄褚收回手,轮椅开始缓缓后退:“将医馆作为据点,慢慢拓展生意的想法还不错,你这新身份也比苏家大小姐好用的多。” 苏清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他都知道。 裴玄褚行至门口时,忽然回头:“城西的药材商是谢家的人,明日我让秦校尉给你换个渠道,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也可来找我。” 好家伙,这些年货源都给她准备好了。 这男人如此仗义大方,她要是再瞒着苏清叙海城的事,好像有些不厚道了。 思及此,她叹息一声:“上次说宫中有人对陛下的药动了手脚,王爷排查的时候不妨多留意一下海城徐家的人……” 听她主动提到徐家,裴玄褚眸光一动。 虽然这件事昨晚他已知晓,但从她口中说出,感觉却又不一样了。 “太医院平日能接触到陛下的人都在排查中,苏小姐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王爷为何如此帮我?” 苏清叙想了想,自己对他最大的帮助也就是能为他医治腿疾了,但裴玄褚屡次出手相助,早就已经超出相互利用的范围。 “苏小姐不是说了,是因利而合……” 不想与他相互试探,苏清叙直接问道:“可我身上好像也没什么能让王爷利用的了?” 可此话一出,裴玄褚却忍不住挑眉,嘴角处似笑非笑道:“苏小姐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没有呢?” 留下一句话让人猜不透的话,男人转身便走。 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清叙撇了撇嘴。 又是这副老狐狸的样子,早晚叫人剥皮做成围脖就老实了! 同一时刻,苏府正房里,徐氏跪在苏父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侯爷,鸢儿的月份眼看都要大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偷瞄着苏父,声音陡然拔高:“母亲近日得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好……若鸢儿在,也能在母亲身旁尽孝……可她现在还在庙里受苦,怀着皇家骨肉,却要遭这个罪……” 苏父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个疙瘩,徐氏的哭诉又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 “够了!” 他不耐烦地挥手:“你还要我再说几遍?她在府中时也未见去给母亲请过几次安!怎么被你说的像是她在,母亲的病就能好一般!” “侯爷!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氏猛地抬头,鬓边珠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老夫人是侯爷母亲,也是是国朝命妇,如今病重,陛下仁厚,定会念及孝道!再说鸢儿怀的是龙裔,总不能让孩子生在庙里吧?” 第199章 裴玄褚的请求 她拽住苏父的衣袖:“侯爷就再去求求陛下,就说老夫人身体不好,想要见孙女儿一眼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 苏父被她缠得没办法,又听徐氏将老夫人的病情说得如此严重,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我再去试试,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养心殿内,皇帝听着苏父饶了半晌,手指烦躁地敲击着龙椅扶手,似乎不想听他说下去:“又是苏鸢儿?” 他瞥了眼地上的苏父,语气里满是不耐:“朕当初饶她一命已是开恩,安定侯一再求情,她还想怎样?” “陛下息怒!” 苏父慌忙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实在是老夫人病重,日夜念叨孙女,臣…… 臣斗胆求陛下开恩,实在不行,让鸢儿回来侍疾,待老夫人病愈,再送她回去便是……”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殿角的香炉上。 青烟缭绕中,他忽然勾了勾唇角。 或许让苏鸢儿回来的确是个好主意,放在眼皮子底下,倒省得派人去庙中动手脚,一个不小心容易落人口实。 “罢了!” 他懒懒地开口:“看在你老母亲的份上,就让她回来吧。” 苏父喜出望外,连连叩谢。 “臣替女儿谢过陛下,陛下仁慈,臣感激涕零!” 看着苏父远去的背影,皇帝摩挲着手边的茶盏,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对身边的总管太监低声道:“人要接回来了……盯紧了苏鸢儿,她肚子里的东西,留不得。” “是!” 消息传到庙中时,苏鸢儿正看着午饭庙中送过来的几个窝头和卤菜发呆。 听到能回府的消息,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上一次,她虽然逃出去找到了裴景行。 但因为她是被皇帝下旨送过来的,所以并不能在外呆太久,否则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 因而,即使再不情愿,她还是被裴景行送回来了。 但是回来之前,对方答应过她,只要那件事成功,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接她。 本以为还要再等等,没想到…… 苏鸢儿胡乱地在屋中挥手:“快!!!快去收拾!” “是……小姐!” 看着侍婢一边哭着,一边收拾东西。 苏鸢儿愣了愣,像是怕下一秒皇帝就改了主意,“不要了,别收拾了,走!现在就走!!” 只要回了府,她什么没有!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苏鸢儿的马车驶进永定门时,正赶上街面洒扫,她原本在庙中穿的粗布衣裳已经换成了侯府送来的藕荷色锦缎,鬓边斜插着支珍珠钗,是徐氏特意让下人备的,说是 “回来也要风风光光的回来,体面些好见人”。 “小姐,前面就是侯府了。” 很快,侍婢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闻声,苏鸢儿撩开轿帘,看见府门两侧新挂了灯笼,门房正踮脚张望,看上去像是在等人一般。 苏鸢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指尖不知不觉地掐进掌心深处。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这次她定然不会叫那些盼着她回不来人好过! 还有那个外邦公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另一边,皇帝正翻着钦天监呈上来的中秋吉时低头翻看。 他的病已好了大半,有些积压下来的事也要办一办了。 “公主的宫宴都备妥了?” 他头也不抬,笔尖在明黄奏章上划过。 总管太监躬身回道:“回陛下,回纥使团已在驿馆安顿有段时间了,四皇子说,公主带来的很多东西,只等婚事定下便以陪嫁的名由直接进四皇子府中便可。” 皇帝这才停下笔,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倒是会讨喜。” 他将奏章推到一旁:“传旨下去,中秋宴按国宴规格办,让御膳房多备些公主家乡风味的点心,再让乐府准备些胡旋舞。” “奴才遵旨。” 总管太监刚要退下,又被皇帝叫住。 “苏鸢儿呢?回府了?” “回陛下,日巳时进的城,已经到安定侯府两个多时辰了。” “哼!” 皇帝冷哼了一声:“安定侯的动作倒是快。” 他早上才答应,现在人已经在府中了。 “胎像呢?可叫人看了?” 总管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回陛下的话,叫去问诊的太医说,胎相还算稳。” 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这个孩子,有些棘手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的梧桐,秋叶正黄,树干上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 他缓缓回过头:“将宫宴的帖子送到安定侯府时,叮嘱安定侯,让苏鸢儿也去赴宴。” 他语气慢悠悠的,像是交代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怀着皇家骨肉,总不能一直藏在府里不见人,就说朕说的……” 总管太监心里一动,躬身道:“是!”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让苏鸢儿和外邦公主碰面。 一个是怀了孕的旧人,一个是受宠的新贵,这场宫宴,怕是不会太平静。 “既然时间定下来了,也告知摄政王一声,叫他帮忙准备一下。” “奴婢记下了。” 济世堂内,翡翠按照苏清叙的交代将药材一一压成粉末,鼻尖萦绕着的都是药材特有的味道。 门轴 “吱呀” 转动时,她抬起头在看到裴玄褚的瞬间又低了下去,放下手上的活,不声不响地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而翡翠离开不久,苏清叙便从后门进屋,撩开帘子的瞬间,声音也响了起来:“王爷今日是来讨什么药的?” 裴玄褚的轮椅停在药柜前,目光扫过柜子上堆着的药材包:“今日不讨药,今日是来给苏小姐送消息的,阿依娜的宫宴已经定在中秋,你得去。” 苏清叙站在柜台前摆弄着药杵的手顿了顿:“陛下的宫宴,与我这医馆郎中何干?” 更何况,她至今都还没回侯府。 前段时间,她从宫里回来时,才听到苏父在暗地里找她。 要是与他在宫宴上碰面,那乐子就大了。 她抬眸时,发间簪子上的银色坠子也跟着晃了晃:“何况到时候谢臣旭定会随行,我去了怕是他又要起疑心。” “谢臣旭那边我会应付。” 裴玄褚的声音沉了沉:“你只需在宴上盯着陛下,别让他出状况。” 第200章 皇帝会出事? 闻言,苏清叙这才察觉不对,皇帝虽因病身体不适,但眼下好转了才会定下宫宴,怎么也不至于在宴会上失态。 裴玄褚这话里的担心是不是有些多余? 可凭自己对他的了解,这男人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 “陛下会出事?” 她追问:“是王爷查出什么了?是谢臣旭回动的手脚?还是……跟宫中徐氏的人有关?” 轮椅碾过地面发出微微声响,裴玄褚靠近,两人之间的药香骤然变得浓稠:“别问那么多,苏小姐只需要记住,若陛下有任何不适,你紧跟陛下不要叫旁人插手就是。” 她不知道裴玄褚在忌惮什么,但那语气里的恳切,却让她无法拒绝。 况且,她也的确欠他很多! “知道了。” 苏清叙低下头,继续碾药,声音轻得像药末落地:“我会去的。” 裴玄褚这才松了口气,轮椅缓缓后退时,他忽然笑道:“记得穿得体面些,皇后不是没少赏赐你东西?怎么还穿的……” 他目光在她身上扫过,里面含着遮掩不住的嫌弃。 苏清叙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恐怕好听不到哪儿去。 皇后赏赐的大多数无用的东西都叫她折现了,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兜里的银子来得实在。 她的医馆还要经营呢,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比不上摄政王家大业大,再说我一个医馆的小医女穿那么好做什么!” 她平日里穿得就素气,现在整日在医馆,为了符合人设,面料也换成了粗布的。 裴玄褚有些无奈,但还是忍不住嘲讽她:“那苏小姐知不知道你头上那簪子也是寻常人家戴不起的?” 说着他人已经到了门前,最后留下一句“秦校尉会在酉时来接你”,便转身离开了。 苏清叙一愣,抬手摸向头上的簪子,拿下来握在手中看了看。 这已经是她在府中找到的最不起眼的发簪了,平日里做药时为了方便挽头发用的。 她左右瞧了瞧,面露疑惑:“挺普通的……很明显吗?” 而另外一头,徐氏为李修远的安排的别院后院内,李灿正拽着母亲的衣袖撒娇。 那日他听了苏清叙的话,乖乖自己跑回来后,李修远便不再让他出去了。 此时李灿锦衣下摆沾了草屑也不管,只反复念叨:“娘,我要吃城南的桂花糕,就是上次在外面买的那种!” 庄主夫人的脸色在廊下的阴影里泛着青白,有些无奈地规劝道:“灿儿听话,你爹不放心,不能再出去了。” 说着,她微微抬眼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瞥向身边的几个下人,但还没有继续说话,就被小家伙拉长的声调打断。 “娘……” “好好好!” 被他闹得没法子,庄主夫人扭过头,开口交代:“还不快去买!都杵在这做什么!” “是,夫人....” 鲜少见她发火,几个侍婢被吓了一跳,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庄主夫人这屋子里原本就清净,现在几个侍婢一走,只剩下她和李灿两人。 庄主夫人缓缓蹲下身,有些无奈:“那日好不容易出去,怎么又跑回来?这次出去了可就不要再回来了,听到没有?去找神医,她能救你!” 李灿摇头:“不行,娘要跟我一起走,是神医说的,我这么做就能带娘一起出去!” 闻言庄主夫人原本暗淡的目光亮了亮,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见她迟迟不回话,李灿心急地扯着她的衣袖:“娘!再不走她们要回来了!” 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庄主夫人咬了咬牙:“走,娘带你去买桂花糕去!” 济世堂门前的铃叮当作响时,苏清叙正将晒干的血竭切片。 看见推门进来的母子俩,她迅速放下刀,示意他们进里间。 这小家伙动作倒是快,这才几天就将他娘带出来了! “苏姐姐!” 李灿扑过来:“我按你说的,将我娘带来了!” 苏清叙的目光落在庄主夫人身上。她脸色青黄,眼下有浓重的乌青,进门时脚步虚浮,扶着门框喘了半天才站稳。 “夫人请坐。” 她拉过张竹椅,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对方的手腕,那皮肤凉得像是被雨淋过一样。 庄主夫人坐下身,她常年不出宅子,刚刚和李灿一路小跑,现在说话还有些喘。 “有劳苏姑娘了,药的事,灿儿都跟我说了。” 说着,她突然起身作势要跪下:“若不是苏姑娘,灿儿病现在也是好不了的,我……” “别!我不讲究这些,若是想谢我,以后有的是用到你的时候,到时候庄主夫人不推辞就好!” 语毕,她三指搭上对方腕脉。 脉象沉细如丝,跳得极慢,像是风中残烛的老人一般,她指尖加重力道,能感觉到那微弱的搏动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多久了?” 庄主夫人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自从李灿的情况有所好转时起,她也隐约猜到些什么,现在说出来无疑是要正面枕边人的狠毒。 “我也不知有多久了,起初只是断断续续,自从生了孩子后,才有所好转,这几日到了京都突然便严重了……” 她捂住嘴,压抑的哭声里混着恐惧。 苏清叙收回手,李修远确实狠毒,自己的妻儿都能下得去手,而且照她刚刚诊脉的情况来看,只怕两个人初成亲不久,李修远就动手了…… 看她此时脸色不好,以防一会儿她受不了刺激,苏清叙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粒深褐色的药丸:“先含着,能缓解心悸。” 而直到看着庄主夫人含下药丸,她才缓缓开口:“你喝的汤药里应该有血败草。” “血败草?” 庄主夫人茫然地重复:“那是什么?” “算是……一种慢性毒药。” 苏清叙的声音沉了沉:“少量服用会让人精神恍惚,长期用下去会影响人的心智,会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精神药物的一种! “娘!” 这下,李灿也听懂了,当即扑进母亲怀里,小手拍着她的背:“苏姐姐是神医,能救娘的!” 第201章 聪明的庄主夫人 他说着扭过头看向苏清叙:“苏姐姐,我娘不会疯的对不对?” 苏清叙叹了口气,她现在还不能如此肯定的给出承诺:“你母亲身体亏空也厉害,光靠解毒不够。” 她取过纸笔,写下张药方:“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一剂,连服半月。另外,饮食要清淡,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切记不能碰生冷和荤腥。” 只能等她身体调养好些了,再想解毒的法子。 庄主夫人接过药方时,手还在抖,纸角被她攥得发皱。 “多谢苏姑娘……” 她缓了口气,抬头看向苏清叙:“苏姑娘既肯救我们母子,不妨直言你之前潜入庄内偷的药材,是所谓何用?” 苏清叙正往药罐里添水的手顿了顿,原来已经被发现了…… “夫人倒是敏锐。” 说起这事儿,也不是很光彩:“我是开医馆的,之前在山庄‘走’的匆忙,就当是拿了诊费了……” “哦,苏姑娘别误会,我自然不是心疼药材。” 这理由还真是简单粗暴,庄主夫人有些尴尬:“我以为苏姑娘是有什么需要,灿儿的病多亏苏姑娘,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到的,苏姑娘尽管开口。” “我更好奇,夫人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她瞥了眼旁边的李灿,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看来你们母子俩,眼力都不错。” 李灿正扒着药柜看里面的瓶瓶罐罐,闻言立刻挺胸:“我娘鼻子最灵了!庄里的花草她闻一遍就记牢,连去年枯萎的兰草味都能认出来!” 庄主夫人的脸颊泛起薄红,倒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怯:“不瞒姑娘说,我和念儿从小就对气味敏感。” 她抬手拢了拢鬓发:“那日在医馆为灿儿看病时,就闻到了,苏姑娘身上的味道和那位神医是一样的。” 苏清叙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她总是感觉庄主夫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原来不是靠眼睛,是靠鼻子。 可她就更好奇了,“夫人既然对气味这么敏感,怎么会没发现膳食里的问题?血败草虽淡,混在饭菜里总有股苦味,不难察觉。”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庄主夫人的脸 “唰” 地白了,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 良久,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中的药方上晕开墨迹:“我知道……我早就闻出来了。” 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可我不敢说……” 她怕一揭穿,连李灿都保不住。 见她哭,李灿心里也不好受扑进她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娘!别哭了……” 苏清叙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心里一时间有些沉重。 她终于明白,有些沉默不是迟钝,是被恐惧和母爱困住的无奈。 “夫人不必自责。” 苏清叙递过帕子,声音尽量放得极柔些:“现在醒悟,还不算晚。” 她望着庄主夫人通红的眼睛,知道是时候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了。 “夫人可知庄主为何这样做?” 庄主夫人闭上眼睛,神情似有挣扎,再睁开眼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苏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求你照拂灿儿,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姑娘只要带他离开就好……” “夫人这是做什么?” 苏清叙眉头微微蹙起:“李灿是你的儿子,带着他一起走才有希望,把他托付给别人,不是长久之计。” “我……” 可闻言,庄主夫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还有放不下的事。” 她看了眼苏清叙,忽然压低声音:“但我可以帮你。” 苏清叙一愣:“帮我?” “你和徐氏的关系,我知道,姑娘想要什么我也清楚。” 闻言苏清叙确实很惊讶,没有想到这个足不出户的庄主夫人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你怎知我想要什么?”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以为苏姑娘作证。” 庄主夫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只要苏姑娘答应照拂灿儿,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 她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如此柔弱的一个女人,却清醒果断到有如此巨大的反差,既然已经将条件摆到明面上,她没道理拒绝,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医馆里还有汤药在灶上熬着,药香味顺着窗户飘散出去,苏清叙说话时手上也没闲着,将翡翠之前已经切好的药材装进竹篮中。 她抬眼再看庄主夫人时候,眼神又回到了之前的淡漠。 “夫人既然如信任我,连儿子都敢托付,那我就直说了,李修远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夫人可知道?”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烂好人,想让她帮忙,总得拿东西来交换。 庄主夫人的手攥着衣角处,指尖微微收紧,上面的皱褶更重几分。 她沉默片刻后,才终于开口:“他的事情很少与我说,大多数都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最近……他总是在书房待到深夜,送点心的时候我无意在窗外听到他和徐氏的人说,中秋宫宴,那想必应该是中秋了,至于他具体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既然是宫宴,我想一定和宫里有关吧?” 苏清叙点了点头,看来她还是有诚意的。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你们母子尽快离京的。” 他们两个一起不见,李修远一定会在京城大肆搜捕,苏清叙能想到的就是先把她们送出京都才最为安全。 “我不走!” 没有想到,苏清叙话音刚落,女人就拒绝了她。 “我还不能走!” 紧接着,又怕苏清叙误会,庄主夫人解释道:“我要是离开,李修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也会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会比之前更加谨慎的,而且我只有回去,回到他身边才能帮苏姑娘打探到他的动向,不是吗?” “母亲不走,我也不走!” 此话一出,李灿仰起头,也是一副十分倔强的样子。 这倒是让苏清叙有些为难了:“你确定?” 第202章 姚月儿 庄主夫人的目光异常坚定,点了点头:“确定,但是灿儿……” 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李灿不等她说完,就大声的嚷着:“我不听,母亲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和母亲在一起!” “灿儿听话!” 庄主夫人蹙眉,教训李灿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苏清叙开口道:“也不是不行……” 她刚刚想过了,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在李修远的眼皮底子下玩一把灯下黑也不错~ “留下可以,但是要按照我说的做!” 此话一出,庄主夫人惊讶抬头:“您是说……” 苏清叙微微抬头,冲她嫣然一笑:“我们这样……” …… 送走母子二人时,暮色已经开始漫过庭院,苏清叙望着他们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忽然转身对慕九说道:“看来裴玄褚预想的不错,他们确实会在中秋宫宴上动手,宫宴那日,将徐氏盯紧些……” “是!” 另外一头,徐氏别院门口,李修远正背着手站在廊下,看见妻儿回来,他迅速转过身,没有焦急担忧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冷如冰的目光:“去哪了?” 庄主夫人下意识将李灿护在身后,按照回来时候已经和李灿约定好的措辞说道:“灿儿等不来桂花糕,吵着要出去玩,就带他陪我去珍宝阁挑选首饰了。” 说着,怕李修远不信,她还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那是苏清叙提前备好的,里面装着样子普通但做工精致的银钗。 李灿古灵精怪地挣脱开母亲的手,跑过去扑在李修远的腿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童真样子,仰着小脸笑道:“爹你看,我帮娘挑的钗子好看吗?” 李修远的目光在锦盒上扫了扫,又看了看儿子脸上天真的笑,冷哼一声:“不是说过不准再出去了吗?” 听着他冷漠的训斥,李灿露出委屈的神情,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可是这里实是太无聊了。我……” 可话还没有说一半,便对上李修远冰冷中带着威慑的目光,他身体一僵,微微垂下头:“灿儿错了,灿儿再也不敢了……爹别生气了……” “下不为例!” 李修远的目光也在夫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确认她并无异样后,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你看好他!” 说罢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见他没有再追究,庄主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只有短短一会儿,但不知不觉她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苦笑。 明明是夫妻,可他们为什么沦落到了这一步? 侯府的庭院里,苏鸢儿躺在院子里的贵妃以上晒太阳。 徐氏在一旁剥着石榴,笑盈盈地说:“鸢儿你福气好,刚回来就赶上中秋宴,皇上还特意叫人给你递了帖子!可见还是重视你的!到时候见了四皇子,可得好好表现。” 话音落下,她的眼底闪过一道狠厉。 中秋宫宴上的计划若是顺利,距离苏鸢儿登上皇后宝座就又近了一步…… 苏鸢儿抚摸着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低沉,想起阿依娜公主那双碧色的眼睛,心里像扎了根刺。 但没关系,她有孩子,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很快,中秋宫宴如约而至。 众人各怀心思盼了这么久的宫宴地点定在了宫内永平池的对岸。 池中的荷叶荷花到了现在还未开败,都说是祥瑞之兆,一盏盏琉璃灯般飘在水中,正是热闹的宫宴上回纥舞姬的胡旋舞掀起阵阵香风。 苏清叙穿着一身侍卫服,规规矩矩的站在裴玄褚轮椅后,穿着这身衣服,倒是更显出了她眉眼间的几分英气。 “累了?” 男人的声音从轮椅上传来。 苏清叙攥紧腰间的佩刀,刀柄的防滑纹硌得掌心发疼:“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点?” 她的目光扫过皇帝所在的主位,距离裴玄褚的位置也就不过五六米的距离。 “放心,那么多舞姬那个不比你好看,陛下哪有时间看一个侍卫。” 苏清叙撇了撇嘴:“香囊递了吗?” 裴玄褚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宴会中央,不动声色回话道:“今早借皇后的手,已经在陛下身上了。” 两人正说着,阿依娜突然起身,作为这次宴会仅次于皇帝的主角,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阿依娜提着裙摆,眼睛在宫宴上扫来扫去,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最后眼珠一转朝着苏鸢儿所在方向走去。 “苏二……你姐呢?她怎么没来?” 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苏鸢儿扶着侍婢的手,挺着微隆的小腹起身:“真不巧,我姐姐前几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大家,已经去庄子里休养了。” 阿依娜的脸上瞬间露出失望的神色:“这样啊……” 她低喃一声,随即上下打量着苏鸢儿,语气略带嘲讽:“真是没想到,苏清叙没来,你居然来了?” 什么叫苏清叙没来,她居然来了? 难道她来不得吗? 苏鸢儿暗自咬牙,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看上去只有双十年华的女子穿着一身石榴红宫装,发髻上的赤金步摇撞出清脆的响,显然是急着赶来的。 “苏鸢儿!” 对方目标明确,一把抓住苏鸢儿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清叙呢?她人怎么不在?” 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苏清叙的身影,照理来说这样大的事情,作为安定侯的嫡女她没有不来的道理。 苏鸢儿被她抓得生疼,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眼前的女子正是丞相家的嫡女,是苏清叙的好友,从小就喜欢护着对方。 只是三个月前突然去了徐州外婆家养病,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跟徐氏计划了那一出,想要直接毁了苏清叙。 可谁知道…… 一想到苏清叙性格大变的模样,苏鸢儿便忍不住咬咬牙,脸上却硬挤出柔媚的笑:“看来我姐姐还真是惹人疼,刚巧公主也问过,月儿妹妹别着急,我姐姐染了风寒,在庄子里休养呢。” “你少骗我!” 姚月儿猛地甩开她的手:“我刚一回来就去老夫人那里问过了,老夫人说清叙早就康复了!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第203章 抱不平 她的声音又急又怒,引得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 苏鸢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妹妹慎言!这里是皇宫,可不能乱说……” “乱说?” 姚月儿冷笑一声,目光像淬了冰:“苏鸢儿,你摸着良心说说,清叙待你如何?你却趁她不在,勾引姐夫,还珠胎暗结……” 她越说越气,声音陡然拔高:“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也配站在这里参加宫宴?” 姚月儿话音刚落,宾客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苏鸢儿身上,有鄙夷,有嘲讽,还有看好戏的。 苏鸢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姐夫,我只知道现在四皇子还未议亲,姚月儿这可不是你信口开河的地方!姚小姐怕是喝多了,不如快些回府,省的在公主面前丢了脸面。” 裴景行恰好在此时朝着公主走过来,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见苏鸢儿也在,马上停下了脚步。 姚月儿还想争辩,却被身边的侍婢悄悄拉住了,再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姚月儿有些不甘心,但碍于场合也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只能狠狠地瞪了苏鸢儿一眼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见她离开,苏鸢儿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捂着脸啜泣起来,肩膀也哭得一抖一抖的。 阿依娜原本就看苏鸢儿不顺眼,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装什么委屈?姚小姐说的也没冤枉你啊!难不成你这肚子是假的不成?” 苏鸢儿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声音哽咽:“公主误会了,我与殿下早便结识……并不是我有心勾引……” 她偷偷瞥了眼公主越来越沉的脸色,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倒是姚小姐……” “她怎么了?” 阿依娜果然上钩,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苏鸢儿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当着这么多人面这么对她,真以为她不会反抗? “其实这话不该我说……姚小姐在徐州养病时,就常给殿下写信,府里的下人都说她对四皇子有意思呢。” 她飞快地说完,又低下头抹眼泪:“公主别当真,许是我听错了……” 阿依娜皱起眉头,显然不信:“姚小姐毕竟是丞相之女,身份尊贵,怎会做这种事?” “身份再尊贵,也架不住喜欢啊。” 苏鸢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您看,我说什么来着……” 阿依娜一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阿依娜看见姚月儿此时站在廊下,拦住了裴景行。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姚月儿的手激动地挥舞着,裴景行则皱着眉听她说,虽然隔着远,却能看出交谈了许久。 “你看!” 苏鸢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若不是有意思,怎会说这么久?” 阿依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身为外邦公主,婚事早已由不得自己选择,四皇子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姚月儿是丞相之女,家世显赫,比苏鸢儿这种庶女威胁大得多,若是四皇子真对她有意,那她就是自己以后最大的敌人。 廊下的姚月儿还在急切地对裴景行说:“四殿下与清叙的婚事就这么不作数了?先是苏鸢儿又是公主的,四殿下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啊!还让苏鸢儿未婚先孕,四殿下这么做,对得起清叙吗!” 她性子直率,说起苏清叙的事就忘了分寸,完全没注意到裴景行投来的目光。 裴景行被她缠得头疼:“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我不是添乱!” 姚月儿急得跺脚:“清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被人……” 裴景行实在被她烦的不行,双手扣在她肩膀上,手动帮她转了个身:“今日是宫宴,姚小姐就是不顾丞相颜面,也要顾及皇家的面子,一会被父皇知道,咱们都别想好过,快回去吧!”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公主眼中,成了姚月儿纠缠裴景行的铁证。 她紧紧攥住腰间的玉佩,那是她与四皇子的定情信物,指节用力捏到泛白,丞相之女又如何? 只要她成了四皇子妃,苏鸢儿那个上不了的台面的妾室就罢了,她绝容不下这个姚月儿。 与此同时,树下的阴影里,苏清叙也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姚月儿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样子,心头微微一动。 这个在徐州养病的丞相之女,看来和原主的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只是性格过于直爽…… 而这时,她身前的裴玄褚的轮椅轻轻转动,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出什么了?” 男人低声问,指尖在扶手上有意无意的敲了两下。 “苏鸢儿在庙里这些日子,看来并未有悔过的觉悟,反倒更胜从前了。” 苏清叙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落在阿依娜紧绷的侧脸上:“公主怕是要对姚月儿上心了。” 此刻,喊着帝后驾临的小太监话音刚落,宫宴上的丝竹声 也陡然转急。 回到座位的苏鸢儿也被徐氏扯到身边:“今晚不太平,不要乱走动,跟在我身边。” 半晌,没有听到苏鸢儿的声音,她又问了一遍:“听到没有?!” 苏鸢儿有些不耐烦地挣脱开她的手,不耐烦道:“母亲你别拦我!” 她望着裴景行所在的席位,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今晚有大事,四皇子若是听了我话,在皇上面前立功,才有可能对我回心转意……” “立功?” 徐氏眉头一皱,有些疑惑:“你凑什么热闹?留在这里最安全!” 可苏鸢儿却不以为然,她压低声音,凑近徐氏:“母亲!我肚子里是皇子的骨肉,四皇子若能被皇上赏识,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太子!” 说完,她甩开徐氏的拉扯,挺着肚子快步走向裴景行。 身后是徐氏气急败坏的低骂声,而苏鸢儿置若罔闻,仿佛面前的不是四皇子,而是日后自己的皇后宝座。 此刻,四皇子正与身旁朋友饮酒,余光之中见苏鸢儿朝着自己过来,眉头瞬间拧起:“不好意思,失陪,我去去就回。” 第204章 赐婚 他抢先一步拦在苏鸢儿面前,随即将人拽到无人注意的角落处,确认阿依娜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后,才略带责备的开口:“还怀着孩子,不是叫你不要轻易走动嘛!” “殿下听我说!” 苏鸢儿不顾他冰冷的语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今晚西南角会有刺客闯入,殿下切记叫人早做提防!” 裴景行抽回手,语气里满是不耐:“你又在胡说什么?宫宴防卫森严,哪来的刺客?” 宫宴已经筹备了快一个月了,事无巨细,怎么会有纰漏。 “是真的!” 苏鸢儿一急,什么话都编的出来:“是孩子告诉我的!” 她抚着肚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方才我腹痛难忍,恍惚间听见孩子告诉我的,殿下想想,我一个肉体凡胎,怎会未卜先知?这是天意!” 可裴景行又怎么可能相信? “你怕不是病糊涂了?胎儿还在腹中,怎会说话?” “是神示!是我们的孩子有灵!殿下不信没关系,若殿下错失良机,日后定会后悔的!” 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裴景行心头忽然一动,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确定是西南角?” “千真万确!” 苏鸢儿见他动摇,连忙点头:“殿下若信我,今日定能立功!” 将信将疑地把苏鸢儿送了回去,裴景行想了想,转身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叫些侍卫跟我来。” 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试试总不会出错…… 他的眼眸微眯,想起上一次与苏鸢儿见面时,对方所说的一切。 预言……说不定真的存在! 宫墙阴影里,青石板泛着冷光。 带队的侍卫长低声道:“殿下,真会有刺客?” 这可是宫宴,什么人会在此时行刺?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晌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不免心生怀疑。 没有料到他的话音未落,墙头突然落下数道黑影,短刃在月光下划明亮的弧光。 原本也开始疑心苏鸢儿的裴景行瞬间眼前一亮,喊了一声,“动手!”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裴景行长剑出鞘,加上亲卫们也早有准备,盾牌连成铁壁,将刺客的第一波冲击挡在外面。 惨叫声陡然撕破歌舞声,西南角的静谧瞬间被血色浸透。 刺客们显然没料到会遇伏击,阵型顿时散乱。 裴景行剑锋所指,接连挑落三人,余光瞥见人群后那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那人剑法狠戾身手不一般,一看就是首脑人物。 “拿下他!” 裴景行厉声喝道,剑锋转向面具人。 两人缠斗在一处,面具人的招式都是江湖路数,虽然招招往要害招呼,但后力不足,很快就在裴景行的守势下渐渐没了力道。 亲卫们趁机绞杀残敌,月光下的血泊里,还散落着不少箭镞。 半个时辰后,厮杀声渐歇。裴景行用剑刃抵着刺客首领的脖颈:“押下去,留活口。” 另一边宫宴上的歌舞仍在继续,谁也没察觉西南角的血腥气,舞姬们正跳到最盛处,回纥舞姬的裙摆旋成朵朵金花,与琉璃灯的光交相辉映。 苏父端着酒杯,收到苏鸢儿眼神暗示,知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瞥了一眼四皇子空落的席位,清了清嗓子,起身端起酒杯,故意提高声音:“陛下,今日如此盛世,歌舞升平,都离不开陛下对江山社稷的勤政用心,臣敬陛下一杯!” 这话皇帝自然爱听,当即饮尽杯中的酒水,笑着说道:“还是安定侯知道朕的辛苦啊!安定侯放心,你家女儿的事,朕可是记挂着呢.....” “说到这个……” 苏父见皇帝主动提起,马上接话道:“怎么未见四殿下出席?” 闻言,皇帝的目光下意识朝着裴景行的座位看去,空无一人,微微蹙眉说道:“许是有什么事情吧?” 话虽如此,却对身边的总管太监使了个眼色。 总管太监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混着兵器拖过青砖的刺耳摩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裴景行正押着个被铁链锁喉的黑衣人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卫也有些带伤的。 “儿臣参见父皇!” 裴景行单膝跪地:“西南角擒获刺客首脑,其余党羽已尽数斩杀!” 被押的黑衣人突然抬起头,脸上的面罩被血浸透,露出半张青紫的脸。他恶狠狠地瞪着裴景行,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是想说什么,却被铁链勒得喘不过气。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歌舞骤停,舞姬们吓得纷纷后退。 见状,皇帝表情更是忍不住一沉。 今日的宫宴是他亲自吩咐下去的,按理来说,应该都排查过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刺客? 只不过纵使他心里百转千回,脸上还是勉强地笑了笑:“你心思缜密,今日有功了!” 苏父立刻附和:“四殿下年少有为,临危不乱,实乃我朝之幸啊!” 皇帝看着地上的刺客,又看了看裴景行身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起来吧。” 只不过面对刺客他就没了这般的好心情,当着众人的面,他神情威严地缓缓踱下龙椅。 皇后想要出声阻拦,几次欲开口都咽了回去。 站在阶梯上,皇帝冷眼打量着刺客:“来人,将这刺客带往大理寺,叫人严加审问!查清楚这些刺客的底细,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土!” “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侍卫们赶忙拖着刺客首脑往外走,那人的血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红痕。 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裴景行,语气缓和了几分:“四皇子护驾有功,朕心甚慰。”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闻言,裴景行赶忙低头,正准备说些场面话。 但是却被皇帝突然伸手阻拦,他缓缓看向阿依娜公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公主远道而来,又与景行情投意合,朕便做主,赐婚于你二人,择日完婚,如何?” 第205章 平妻 没想到他会突然赐婚,阿依娜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连忙屈膝行礼:“谢陛下隆恩!臣女遵旨!” 说起来她来京城已经两个月有余,父王那里再三催促,就是想让她定下婚事。 可偏偏,皇帝始终不表态。 这段时间,她都快要急死了。 不过幸好……裴景行争气! 她抬眼时,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满是情投意合的模样。 人群后的徐氏却急得手心冒汗,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按约定,派出去的眼线迟迟没有现身,她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恭喜四殿下!恭喜公主!” 很快,席位中有人带头叩贺,声音里满是谄媚。 苏鸢儿也跟着笑,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四皇子的婚事定了,想必如此一来,她的侧妃之位应该也稳了吧? 阿依娜谢恩起身,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丞相身边的席位。 此刻,姚月儿正低头喝茶,侧脸在光影里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并不算开心。 这一幕落在阿依娜眼里,却让她更加觉得姚月儿在乎四皇子,吃醋了。 思及此,阿依娜忽然勾起唇角,冲她举了举杯,碧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如今她是板上钉钉的四皇子妃,丞相之女又如何?还不是要靠边站。 与公主目光对上,姚月儿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茶水溅出烫在指尖也浑然不觉。 她毫不犹豫的抬眼瞪回去,却被发觉的丞相按住手腕,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轻声呵斥了一句:“陛下面前,不要胡闹!” 姚月儿撇了撇嘴,收回目光,乖巧地低下头只好开始装聋作哑。 随着舞姬下台,宫宴上的曲子也不知何时换成了舒缓的调子,苏清叙用剑柄轻轻碰了碰裴玄褚的轮椅扶手,目光往丞相那桌偏了偏。 裴玄褚拿起酒杯的手一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阿依娜不死心地正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往姚月儿面前凑。 他了然颔首,侧头看了一眼苏清叙,却见女子正疯狂地冲他挤眉弄眼。 看着她略显夸张的模样,裴玄褚叹了口气,随即有些无奈地转动轮椅悄无声息地停在丞相身边:“丞相大人,近来身子可好?” 裴玄褚搭话,丞相不敢不应,连忙起身:“劳王爷挂心,托陛下洪福,尚可支撑。” 很快两人寒暄起来,周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苏清叙趁机混进侍卫队列,往姚月儿身后挪了两步。 “姚小姐怎么不喝?莫非是嫌我家乡的马奶酒不如你们京城的高贵?” 姚月儿猛地攥紧酒杯,指尖冰凉:“公主误会了,臣女近日风寒未愈,太医嘱咐不可饮酒。” 此刻,太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早想拉拢丞相制衡四弟,见公主刁难姚月儿,立刻朗声笑道:“公主好意,姚小姐心领便是。她素来体弱,倒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疏忽了。” 说着,他转向姚月儿,语气温和:“不如随我出去透透气?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好。” 公主脸色一沉,刚要反驳,太子已先一步对姚月儿伸出手。 姚月儿如蒙大赦,借着他的力站起身,低声道:“谢太子殿下。” 见状,苏清叙在侍卫堆里松了口气。 她本来还想出手的,现在看来倒是省了一番力气。 她皱起眉头,见阿依娜不依不饶的还打算追上去,嘴角当即一弯,故意碰倒了手边的酒壶。 酒水泼在阿依娜的裙摆上,引来一阵忙乱。 “属下该死!” 苏清叙低着头请罪,余光却瞥见姚月儿已跟着太子走了出去。 而另外一头,裴景行不知道阿依娜今日为何非要与姚月儿过不去,害怕如此下去怕是要促成太子与丞相的交往。 刚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苏鸢儿拦住,她抚着小腹,脸上堆起柔媚的笑:“殿下今日立功,正好我也有件事想求殿下。” 裴景行眉头一皱,刚想开口,但转念想到刚刚若不是苏鸢儿自己也不会有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又放柔了语气问道:“什么事?” “陛下刚赐婚四殿下,真是天大的喜事。” 苏鸢儿先捧了一句,话锋一转,声音却带了几分委屈:“只是我腹中已有殿下骨肉,若按寻常侧妃之礼进门,怕是委屈了孩子……” 她咬着唇,目光怯怯地看向裴景行:“求殿下向陛下禀明,以平妻之礼纳我进门,我与公主姐姐一同侍奉殿下,可好?” 这话一出,裴景行哑然。 平妻? 外邦公主何等身份,加上父皇才刚刚赐婚,他就要娶平妻,实在说不过去。 “你说什么?平妻?” 苏鸢儿连忙解释:“我并非要与公主争位,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名分……而且……四殿下可别忘了,这孩子可不普通,今日若不是他提醒我,四殿下怎会……” 说起这个,裴景行心中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起初他是不信苏鸢儿所说,但是眼下他也的确因为她的提醒在皇帝面前得了脸。 若是这孩子真如苏鸢儿所说,那一切就不同了…… “平妻……” 他呢喃着,一时间心中有些纠结。 沉默半晌正欲开口之时,想要姚月儿麻烦无果的阿依娜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前,略带讽刺的说道:“哎呦!我当时谁,原来是苏二小姐,怎么?才这么一会就等不及要见四殿下了?” 原本对苏鸢儿的话有几分动摇的裴景行此时正紧锁眉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阿依娜的出现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毕竟按照她的脾气,平妻之礼绝无可能。 可他若是直接拒绝苏鸢儿,又怕她在众人面前闹得更难看。 皇帝刚刚下旨恩准了两人婚事,苏鸢儿也不傻,很清楚并不是招惹阿依娜的时候,见她出现转身就要离开。 不过心中还是不甘,转身的瞬间像是脚下绊倒了什么,身子猛地朝着阿依娜相反的方向跌去,同时惊呼一声:“啊!” 裴景行还未来得及伸手,身侧一道身影已抢先一步。 只见苏清叙不知何时挪到了近前,伸手稳稳扶住苏鸢儿的胳膊,掌心的力道沉稳,恰好将她虚浮的身子稳住。 “苏小姐小心。” 第206章 人死了 她刻意将声音放得很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鸢儿有片刻的迟疑,但是眼下自己已经强行“扶稳”也只好顺势借着苏清叙的手腕摆正了身形。 “多谢……方才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了。” 原本满眼不屑的阿依娜在看到苏清叙的瞬间,眉头蹙起,刚刚不小心将酒水撒到自己身上的好像也是这人…… 她眉头微挑,开口正想说些什么时候,却突然听到苏鸢儿轻柔的声音:“是我自己笨手笨脚的,让公主见笑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裴景行身边靠,姿态愈发柔弱。 这下,阿依娜放在苏清叙身上的注意力被快速抽回。 她看着苏鸢儿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心头火起,却又发作不得。 这女人肚子里毕竟是裴景行的孩子,她现在还不好在宫宴上为难她,落皇帝口实,只是冷哼了一声,转向裴景行:“殿下,我们还是去给陛下敬酒吧,别在这儿耽误时间。” 两人相互忌惮的局势,反倒成全了裴景行。 他连忙点头,临走前深深看了苏鸢儿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此刻苏清叙已退回裴玄褚身后,垂着眼帘,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不过目光却依旧望着苏鸢儿,有些无奈。 这个女人真是有病,宴会上找阿依娜麻烦,那么不怕皇帝更讨厌她? 裴玄褚的轮椅轻轻转动,低声笑道:“你倒是好心,这会儿不怕暴露身份了?” “她若摔了,麻烦的是我们。” 苏清叙的声音混在宫宴的奏乐声中,苏鸢儿真是有几分疯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难道还打算拿自己和孩子做赌注,以为摔了就可以嫁祸给阿依娜,让她在宫宴上下不来台吗? 裴玄褚闻言眯了眯眼,她的话也没错,现在还未见徐氏的人动手,苏鸢儿一摔,引起骚动,届时只会让人有机可乘。 此刻,苏父身侧的席位处,原本轻盈的丝竹声传进徐氏耳中就变成了绷紧的弦。 她坐在角落,指尖掐着帕子反复摩挲,眼线迟迟没有动静,她再也坐不住,借口更衣,提着裙摆快步走出席位。 漫步在花园的小路上,徐氏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一直到约定的传信地点,也没见到眼线现身。 这下,她心中不免开始忐忑起来,难不成……是已经被发现了? “夫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跟在身旁的侍婢有些疑惑,不是说要更衣嘛,怎么走到花园来了? 徐氏有些不耐烦地摆手,既然人没有找到也只能暂时作罢。 毕竟是在宫中,叫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知道了,走吧!” 原本想要原路折返回去,不料才刚到回廊,还未转过假山,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几个内务府的太监正围着辘轳,木桶刚被绞上来,里面赫然躺着具黑衣尸体,井水顺着衣摆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这谁啊?赶快去各宫问问是谁的人!” 为首的小太监咋舌:“刚刚有人报说这里有人落水……这才没一会,就咽气了?” “看穿着像是那个宫里当差的,怎么会好端端的掉井里去了?” “别瞎打听了,我看头上有伤痕呢,怕不是被人害了……” 宫中出现下人溺水的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指不定是得罪了那个大人。 正打算离开的徐氏突然停下脚步,下意识靠近了几步,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而这一看不要紧,一瞬间她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尸体不就是他们安插在宫中的暗线吗? 这口井距离她刚刚约定好的地点并不远,很有可能是眼线在行动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来这里给她传信,却在半路被人截杀了…… 太监们的议论像冰锥扎进徐氏心里。她死死攥着帕子,帕角已被汗濡湿,可却不敢露出任何表情,转身快速离去。 按照约定的时间暗线是午后才离的岗,怎么会突然死在井里?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 同一时刻,裴玄褚还在宫宴上应酬,秦校尉刚从井边回来,在他身边微弯下腰低声道:“王爷,人找到了,不过已经在井里溺死了……” “溺死?” 苏清叙的声音沉了沉:“还是先被打晕再扔下去的?” 秦校尉点头:“太医初步查验,后脑有钝器伤,是被打晕后扔进井里的,手法很干净。” 裴玄褚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出轻响,面上不露声色:“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秦校尉摇了摇头,人刚刚才抬出去,叫各宫看过之后来认领,现在还没有人来。 “目前还不清楚。” 话音刚落,谢臣旭的身影翩然而至,他一身墨蓝色的锦袍手里端着杯残酒,显然是特意寻过来的。 “臣见过王爷,多谢王爷对太医院的照拂,今日宫宴特来敬王爷一杯。” 他笑得客套,可目光却不住地在裴玄褚身后的 “侍卫” 身上打了个转。 裴玄褚指尖转着玉扳指,语气淡淡:“谢大人不在陛下身边侍候,倒是有心来给本王敬酒?” 谢臣旭干咳两声,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实不相瞒,臣是想问问王爷,前几日您从宫中带回去的那位苏医女,不知何时有空?臣还有些药理想要与她探讨……” 苏清叙在侍卫队列里听得心头火起,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这混蛋,她不找他麻烦,对方反而找上门来了! 龙须藤的事情,她可是还没算清呢…… 裴玄褚心思敏锐,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动,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苏医女最近正在为本王的腿配药,实在有些忙碌,恐怕无暇见人。” 他抬眼扫过谢臣旭,目光像淬了冰:“倒是谢大人,身为太医院的院使,竟然药理都不懂了,也难怪陛下的病症迟迟不见好。” 被他的目光扫过,谢臣旭的脸 “唰” 地白了:“王爷说笑了,陛下的病症眼下已经有所好转了……” “哦?是吗?” 裴玄褚往前倾了倾身:“可陛下之所以会有好转,难道不都是因为苏医女吗?连个病都治不好,你说,要你们太医院有什么用呢?” 第207章 被皇帝盯上 这话像记耳光扇在谢臣旭脸上:“那……那是巧合!太医院的药陛下也喝了一段时间了,王爷怎知不是太医院的药方起了效果呢?” 面对谢臣旭如此不要脸的话,裴玄褚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巧合?谢太医觉得苏医女的医术如何?若是不如谢太医,又为何要照本王打听她的下落?据我对谢太医的了解,对太医院不如自己的同僚,谢太医平时可是看不都不看一眼的。” 闻言,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额角已沁出冷汗。 苏清叙在后面差点笑出声 ,裴玄褚这怼人来,原来也不遑多让啊。 谢臣旭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发红:“王爷慎言,王爷对臣有意见臣无话可说,可不能否定了太医院这么多院使院正的努力。” “谢太医若是无事,不如去盯着皇上的龙体,今日事多,陛下身子一直未痊愈,还有,本王有个建议,麻烦谢太医将精力与心思花在医术上,别总盯着些无关紧要的人,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裴玄褚一句好话都不说,句句话如同针刺一般落在他的痛楚上,明显能感觉的出裴玄褚对于他打听苏清叙下落的事很是不悦,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他憋了一肚子火,但偏偏在裴玄褚面前发作不得,只能拱手道:“王爷教训的是,臣记下了,臣……先告退。” 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苏清叙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这人脸皮真厚。” 什么功劳都敢揽在自己身上,什么她医好了皇上都是巧合的话都敢信口胡诌。 裴玄褚转动轮椅往回走:“更厚的还在后面。” 他瞥了眼宫宴的方向:“徐氏的暗线死了,谢臣旭又急着找你,往后的日子,怕是清净不了。” 正值两人说话间,主位上的皇帝放下了酒杯,目光在席间扫视着什么,半晌后忽而对苏父说道:“苏卿,你那位大女儿怎么没来?” 苏父正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提到这个他心中就有气。 自从知道苏清叙不见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可至今还没有找到对方下落…… 这个死丫头,简直胆大包天! 回过神来,强笑道:“陛下恕罪,小女……小女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和各位贵人,便让她去乡下庄子静养了,至今还没大好呢。” “哦?竟有此事?苏卿怎么不早说,朕叫太医院的人去看看吧。” “额……这……怎敢劳烦陛下!” 这话落在苏清叙耳中,却也让她心头一紧。 皇帝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想起她?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大事不妙!!! 她不在庄子的事情绝对不能惊动了皇上! “王爷,我得立刻回去。” 思绪翻滚间,苏清叙也来不及多想,迅速低声道。 裴玄褚看着她紧绷的侧脸,也知道她为何如此心急,当即点了点头答应道:“我叫秦校尉带你出宫。” 暗线已死,今日的宫宴也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苏清叙甚至来不及道谢,闻言,当即不动声色地跟在秦校尉的人中准备混出宫去。 裴玄褚看着她消失在侍卫队里的背影,对身旁的暗卫道:“派人跟着,别让她出事。” 语毕,他推动轮椅缓缓上前与苏父和皇帝说道:“陛下既然对苏大小姐如此关怀,不如明日就由臣弟带着太医院的人前去看望吧。” 明天? 苏父猛地瞪大眼睛,他现在都还不知道人在哪儿呢? “不妥!” 他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阻止:“这么点小事,又何必劳烦太医院的人,微臣还是自己找……” “苏卿,这又怎么算小事呢?生病这事可拖不得,听说苏大小姐也在庄子住了许久,迟迟不见好,还是得看一看才是。虽然玄褚已经开口,那明日就让他带人去看看吧。” 而此话一出,苏父脸色更是惨白。 明明是疑问,但皇上却说得笃定,好似早就知道了苏清叙住在了庄子上。 那她失踪一事,对方知道吗? 苏父不敢深想,沉默半晌,也只能紧紧握起拳头:“如此甚好,今日宫宴忙碌,还是要以陛下的龙体为重,怎敢为了小女调动太医院的人手。” 而听着他的答复,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就按照摄政王说的办!” 宫门口的槐树下,慕九一身黑衣候在那里,见苏清叙的身影出现,低声道:“主子,庄子那边没传来什么动静。” “我知道了。” 苏清叙点头:“先回去再说。” 马匹早已经备好,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两个人迅速上了马。 风声在耳边呼啸,苏清叙的心却越来越沉,今日暗线的事还未明了,皇帝又突然盯上她,不管是对她去向的怀疑,还是只是想要给她指婚,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半个时辰后,庄子的小院里。 慕九取出银针,自上次苏清叙教过他如何为祖父改变脉象,他已经熟练地掌握其中技巧,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此刻,指尖翻飞,迅速刺入苏清叙腕间、肘弯的几处大穴。“这样脉象就会变得虚浮无力,看起来像是风寒未愈的样子。” 他一边施针一边解释:“但只能维持四五个时辰,之后需要再施一次。” 苏清叙有些惊讶的看向慕九,:“行啊!举一反三这都会了!” 四五个时辰…… 她默默感受着脉象的变化,点了点头倒也足够了。 慕九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主子教的好……” 拔针后,两人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慕九将提前备好的药渣倒在炉子里,燃起一股浓重的药味;苏清叙则把床铺弄得凌乱,将几件换下的旧衣扔在床边,营造出 “久病卧床” 的假象。 “这里的药够吗?” 苏清叙一边问,一边将一个空药碗放在床头。 “放心,都是按风寒的方子准备的,足够以假乱真。” 慕九答道,目光警惕地望向院外:“如果真有人来查,我就装作庄子上煎药的药童。” 翡翠还在城内的医馆里守着,想要将她接回来有些来不及了。 苏清叙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眸光越发深沉。 总感觉接下来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第208章 想带她回家 等了一晚也未见太医院来人,直到第二日,晨曦漫过苏清叙的院子,日头也渐渐升起来。 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苏清叙靠在床头,看着慕九将最后一碗药渣倒在墙角,药味混着晨露的湿气,在屋里弥漫。 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半靠在榻上,还真象是得什么大病一般。 “陛下派来的太医到了。” 很快,庄子里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苏清叙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棉被,对慕九递了个眼色。 慕九立刻换上恭谨的神色,推门迎了出去。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太医须发皆白,身后跟着两个药童,而裴玄褚的轮椅,竟也跟在队伍里。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凌厉,多了些闲适,仿佛真是来探望病人的。 苏父心中焦虑,一想到待会进门众人发现苏清叙并不在庄子上,自己要如何向皇上交代,他就更是紧张。 犹豫片刻,在走进院子时,他依旧试图再拖延一会儿:“王爷和太医刚到,不如还是先用过饭再去诊脉吧!” 太医只以为他是客气,笑着摇头推脱:“安定侯客气,既然是陛下指派,就是老臣的本分,用饭就不必了。” “怎么是客气呢,额……小女也病了多时了,病情总是时好时坏,说不定这个时辰……已经喝了药睡下了,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裴玄褚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遮掩什么:“本王与太医都是受陛下指派,前来给苏小姐诊病的,侯爷为何如此推脱呢?” “王爷这话说的……” 苏父心虚地捋了捋胡子,裴玄褚已经将话说带着个份上,自己若是再拦着,岂不成了抗旨,只好松口道:“那……就先叫太医诊脉吧……” 徐氏在一旁听着,心中正幸灾乐祸。 皇帝竟然盯上了苏清叙……这是她近来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若是被人知道苏清叙一个闺阁小姐,装病藏在庄子里也就算了,结果还不知去向。 那这个死丫头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一个没有用的嫡女……还不是任由她随便拿捏? “来人!通传一声,陛下派太医来给小姐诊病了。” 话音刚落,几人已经走过院子到了门前,碰见正出门迎接的慕九。 “见过太医大人,见过王爷,老爷夫人……” 慕九躬身行礼。 苏父皱着眉,下意识问道:“小姐可好?你……是庄子里的下人?” 他怎么看着眼生,似乎并未见过。 慕九微微低垂着头,颔首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是庄子上特意找来为小姐煎药的,小姐刚喝了药,在屋里休息呢。” “哦?” 苏父尽力想要掩藏住瞳孔中的疑惑:“你确定没看错?没有睡下?” “没有。” 慕九摇了摇头,很确定地回应道。 徐氏原本抱着来看戏的心态,眼下听闻苏清叙竟然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有控制住。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清叙,圣上体恤派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你瞧病了。” 怀着疑惑,徐氏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着推开门。 “咳……咳咳!” 可苏清叙早就做好了准备,又怎么会怕她突袭? 听到动静,她急忙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故作勉强地想要起身:“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只不过话音刚落,待看清楚紧随其后进来的裴玄褚时,她的表情突然一顿。 再想到昨天自己匆忙离开宫宴,对方那句风轻云淡的急什么时,猛地反应了过来。 该不会太医一直拖到今天才上门,也有他的帮忙吧? “臣女见过王爷……” “既然病了就不必起身了。” 此刻,裴玄褚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只有两人能看懂的戏谑:“劳烦太医了。” 太医点点头,径直走到床边,搭上苏清叙的手腕。 而指尖刚触到她的脉搏,老人家的眉头就微微蹙起。 脉象虚浮,时断时续,竟然是一副心脉受损的样子。 他凝神诊了片刻,又翻看了苏清叙的眼睑,询问了几句症状,才收回手。 “如何?” 裴玄褚的声音适时响起。 太医叹了口气:“苏小姐这是风寒入体后,心脉受了损伤,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受半点刺激。” 说着,他提笔写下药方:“每日一剂,连服一月,期间要清淡饮食,少思少虑,方能慢慢调理过来。” 跟来的苏父听到这话,也顾不得问苏清叙是何时回来的,脸上露出真切的担忧:“怎么会病得这么重?前几日不是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见状,徐氏也立刻反应过来,眼眶一红就想去拉苏清叙的手:“清叙啊,这庄子里条件简陋,哪能好好养病?跟母亲回府吧,府里有现成的药材,还有下人伺候,比这里强多了。” 事到如今,她也算看明白了。 苏清叙这个丫头简直邪门,明明都已经跑了,竟然还能在太医前来之后赶回来。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宫里也有她的人? 徐氏想不通,但却也不打算再纵容下去。 无论如何,先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正道! 苏清叙轻轻避开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多谢母亲好意,只是女儿这病最忌应酬。回府后每日晨昏定省,还要应付府里的各种规矩,怕是不利于休养。” 她咳了两声,慕九连忙递上温水:“这里清净,也有下人照顾就好,就不劳烦母亲了。” 徐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切差点挂不住。 这个死丫头敢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却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苏小姐说的是。” 裴玄褚挑挑眉,目光落在徐氏身上:“太医也说了要静养,侯府人多事杂,确实不如这里清净。” 紧接着,他又转向苏父:“侯爷若是担心,不如多派几个妥帖的下人来庄子伺候,也免得侯爵夫人放心不下,来回奔波。” 这话看似体谅,实则却不动声色地堵死了徐氏接人回府的路。 徐氏脸色一变,气得暗自咬牙。 虽然早就听说苏清叙跟裴玄褚勾搭上了,可她心里却一直存疑。 毕竟谁不知道对方向来不近女色,更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儿,又怎么可能跟一个女人轻易扯上关系? 可现在看来……她不得不信了! 第209章 狠毒的裴景行 只不过纵使心中百转千回,可面上她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毕竟裴玄褚都开口了,她若是再坚持,反倒显得别有用心。 无奈下,她扭过头将委屈的目光投向苏父。 而见状,苏父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自己都还未责问苏清叙前些日子为何不在庄子内老实养病,这丫头倒是好,竟敢当着摄政王和太医的面叫徐氏和他下不来台,分明是没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可太医正在开方子,裴玄褚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这点家事不好让太医带进宫中,再传进皇帝耳中…… 思来想去,他只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 而另外一旁慕九眼明手快,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太医的随从,勉强勾出一丝笑意:“有劳太医跑这一趟,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苏父眸光微动,借此机会转向众人,低声道:“清叙刚喝了药要歇息,病也诊过了,两位若是没别的事,我在府中备好了酒菜,王爷和林太医还是用过了饭再回宫吧。” …… 而另外一头,裴景行正等在皇宫殿外,准备面圣。 苏鸢儿那日说得绘声绘色,最后他果真在她所说的位置抓到了刺客。 就如她所说,说不定这个孩子真是个福胎,能给他带来好运。 裴景行动了心思,思索了一番之后,准备趁着捉拿了刺客,皇帝现在对他十分看重的时候,试试对方的态度。 正想着,去殿内通报的太监已经回来,对他行了个礼。 “四殿下,陛下召您进去。” 养心殿内,皇帝手边的奏折堆叠在一起,见裴景行走进,他也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目光依旧放在奏折上。 裴景行走进殿内,恭敬地跪下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闻声皇帝这才终于抬起头正视他:“宫宴上抓住的那个刺客审问的怎么样了?” “回禀父皇,那人嘴硬的很,大理寺的人还在讯问。” 皇帝点了点头,不忘叮嘱道:“叫大理寺有些轻重,别人死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是!” 接着皇帝又交代了几句话,这才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宫宴上的事,你办的不错,你如今越发懂事,朕很是欣慰~有什么想要的赏赐,不妨直接说出来。” 鲜少得到这样的肯定,裴景行心中一喜,更加觉得苏鸢儿说的没错,那个孩子还真是自己的福星。 “谢父皇夸奖,儿臣惶恐,只是……儿臣确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何事?” 皇帝眉头一挑,目光再次看向他,带了几分审视。 “恳请父皇,允儿臣以平妻之礼纳苏鸢儿为妻!” “什么?” 此话一出,皇帝面色猛地一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裴景行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意。 可开工没有回头箭! 更何况来之前苏鸢儿曾说过接下来还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但前提是,她必须嫁进四皇子府,才肯原原本本告诉他。 想到这儿,他硬着头皮解释道:“儿臣与公主的亲事已经定下,苏鸢儿也已经从寺中回来,她肚子里……” “你还好意思提!” 皇帝的手猛地拍在龙椅上,一改之前和煦的模样:“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 裴景行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狂热:“只是苏鸢儿现在怀的是儿臣的长子也是父皇的长孙,是儿臣第一个孩子。” 他清楚皇帝的性子,最是看不上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所以尽管知道对方不悦,他却也没有马上退缩,反而露出一副重情重义的模样。 “儿臣实在于心不忍!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好好对待公主,即便是平妻,也不会让公主受了委屈。” 闻言,皇帝的怒气果然消了大半。 看着他如此诚恳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与公主的亲事刚刚定下,苏鸢儿的事,朕也不与你计较,此事休要再提!以免伤了你和公主的感情知道吗?” 说罢,又怕裴景行还不死心,沉吟片刻后,他又继续说道:“至于苏鸢儿肚子里的孩子,你既然看重,等生下来后朕自然会给孩子一个名分,但以平妻之礼又迎娶苏鸢儿这件事,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闻言,裴景行还想再争辩:“父皇……” 但嘴边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便不耐烦地打断他,“朕才刚夸了你几句,你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话音落下,他用猜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裴景行,声音也冷了几度:“是不是苏鸢儿叫你来求朕的?” 毕竟之前将苏鸢儿送去寺中时,裴景行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那个女人才刚从寺中回来,对方就敢向他提平妻的事? 没想到会被猜中,裴景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但却也更让皇帝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啪!” 他猛地将手中的笔丢了出去,随即愤怒起身:“好一个侯府二小姐,朕看她是存心干扰邦交,心思深沉,留着她迟早是祸患!” 看出他动了杀心,裴景行一惊,急忙上跪下解释道:“父皇误会!儿臣对苏鸢儿并无太多留恋,只是可怜孩子……” 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被苏鸢儿迷惑了心智,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父皇若是介意苏鸢儿的身份,不如……去母留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你说什么?” 回过神来,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 “儿臣说,等孩子平安降生,就将苏鸢儿送到庄子里‘静养’,此生不得回京!” 裴景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和果断,与平日里温柔温吞的样子有几分割裂:“到时候孩子抱回来,养在公主名下,既保全了皇长孙,也不会叫公主不快影响了邦交。” 毕竟苏鸢儿只说孩子是他的福星,那只要留住孩子就可以了…… 皇帝皱着眉头,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舍得?” “为了皇家子嗣,为了父皇的江山,儿臣舍得!” 裴景行叩首在地,额头撞出沉闷的响声:“这孩子是上天赐给儿臣的福泽,儿臣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但也绝不会让他成为邦交的阻碍!” 第210章 去母留子 闻言,皇帝沉默了许久,久到裴景行的后背渗出冷汗,几乎要跪不住,这才低声开口:“下去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这件事还不能轻易下定论! 毕竟苏鸢儿的身后还有一个安定侯,他很清楚比起那个所谓的嫡长女,安定侯似乎更喜欢这个继室所生的二女儿。 若是真按裴景行所说,去母留子,安定侯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 “是!” 裴景行如获大赦,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稍稍松下来,面上换了一副担忧的神情:“父皇还是要注意龙体,不要太过操劳,儿臣告退……”而看着他转身离去,皇帝再次拿起手边的奏折,看了半晌却一字未批,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垂手立在不远处的小太监微微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用目光环顾四周,趁着没人察觉的空挡,迈步悄无声息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天黑之前,徐氏便收到了这条来自宫中的消息。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纸条,忍不住在心中低咒了一声:“蠢货!” 正巧苏鸢儿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刚迈步走进屋内,看了一眼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喘的侍婢,便知道母亲此时的心情应该不太好。 她迈步缓缓走进:“母亲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苏清叙那女人又惹您生气了?” “谁?” 徐氏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纸条向苏鸢儿丢去:“你自己看看吧!” 苏鸢儿捡起纸条,目光快速在上面扫过,面色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不等她开口,徐氏已经忍不下去了:“宫宴的时候我是怎么与你说的,你偏是不听!你以为裴景行是真心对你的?你自己好好看看他是如何打算的!” 等到苏鸢儿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啊! 苏鸢儿拿着纸条的手僵了僵,尽管她早就不对裴景行抱有任何的幻想。 但得知裴景行竟有如此打算,心底还是有些泛酸。 不管出于任何目的,自己都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连一条活路都没给自己留…… 难道她苏鸢儿就不配被人真心相待吗? 也罢…… 只要她最后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与之相比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最后一丝感情,仍然嘴硬的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至少他去求皇上以平妻的规格迎娶我,就说明他确实相信了我的话,现在孩子还在我肚子里,他舍不得真要了我的命!” “舍不得?” 徐氏被气得不清,指着她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舍不得是你肚子的孩子!他中秋宫宴擒了刺客立了功,靠的是什么?是我们的故意露出的消息!现在他得了皇上重用,就敢说去母留子,日后若是登基我们这些人包括你父亲都是他的弃子!” 重活了一世,苏鸢儿已经确信四皇子就是未来的皇上,对于皇后的位置她早已疯魔了。 而徐氏这话就像盆冰水浇在她头上,她脸色褪了几分颜色,微微泛白:“不……不会……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徐氏逼近一步,压低声音:“皇上没说不行,那就是默许!你要是再不清醒,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回过神来,她猛地抓住徐氏的手腕:“裴景行想留子去母?将我的孩子送给阿依娜,做梦,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你想干什么?” 被她眼里的疯狂吓了一跳,徐氏惊讶地瞪大眼睛。 “娘你得帮我。” 苏鸢儿的声音又急又狠:“阿依娜不是最看重自己作为公主的脸面吗?我们就毁了她的脸面!找个机会让她当众出丑,最好能让她自己受不了,主动退婚!” 说着,她眼神变得异常狠厉:“不如咱们找人绑了她,毁了她清白,到时候别说裴景行,满京城那个男人还敢要她?” 这也是她曾经对苏清叙用过的手段,虽然没有成功,但成功让对方跟四皇子生了嫌隙。 徐氏甩开她的手,额角突突直跳:“你是疯了不成!” 阿依娜是外邦公主,放在以前出事,也只是影响邦交,皇帝震怒,就算彻查也查不到她们头上。 可今时不同往日,中秋宫宴上皇帝已亲口下旨, 敲定了婚事,现在阿依娜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侯府。 “蠢笨如猪,你是想叫我们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那我怎么办?生下孩子然后等死吗?” 苏鸢儿瞪大眼睛,忍不住尖叫起来。 徐氏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又气又无奈:“你疯了!从现在开始,你若再敢胡闹!别说我不管你,就连你父亲也不会再管你!” 闻言,苏鸢儿一顿,失神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不想去庄子不想死……我要当皇后……” “皇后?” 徐氏冷笑一声:“之前我给你选定了太子,你非要弃他不顾,跟四皇子勾搭上……现在还想当皇后?我看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留下一句话,她再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面前的女儿一眼,随即愤愤离开。 …… 城南商铺街道的最末端,是出名的药材铺子聚集地,苏清叙提着药篮走在街头,目光随意打量着周遭的商铺。 知道她是开医馆的,几家药铺都对她极为热情。 苏清叙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一家较大的铺子进去,一边看着柜台上的价格一边问道:“有什么新到的药材?” “姑娘看看这个?刚到的野参。” 德仁堂的掌柜笑着递过个锦盒。 “老板,都是熟人了你就拿这东西糊弄我?” 可见状,苏清叙却有些不屑地将盒子放回去,作势要走。 “哎!” 掌柜急忙心虚地将人拦住,尴尬地笑了笑:“失误失误!拿错了!新到的都在楼上呢……苏老板请?” 苏清叙微微一笑,这才满意地回头,跟着老板上了二楼。 将人请到二楼后,老板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取出来一个做工精良的锦盒,献宝似地在苏清叙面前打开:“您瞧瞧这个!别人我都不拿出来!正宗的野山参,起码是二十年的!不好找啊!” 苏清叙接过打量了一眼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对面茶馆的二楼,一个穿灰色衣裙的女人正低头付钱。 那女人的侧脸藏在斗笠阴影里,可绾发的银簪上镶着颗珍珠,她看着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似乎有些像徐氏…… 第211章 偷听 苏清叙努力地回忆着,忽而一怔,那日和苏父一共来庄子看她的徐氏,头上戴的正是这个簪子! 思及此,心头猛地一紧,苏清叙不动声色地转身,假装看药柜上的药材,目光却牢牢锁住那女人的背影。 只见对方付了钱后,并未离开,而是转身走进了一个包厢。 “苏老板做生意一向良心,知道您给贫民治病都用好药!我这也不好赚您的银子,这个数!您看怎么样?” 此刻,苏清叙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茶馆里,根本无心听掌柜都说了什么。 见她不语,掌柜以为是嫌价格高了,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摆了手势:“那……这个数?哎呦!苏老板,知道您识货,但是这东西确实难得,卖给富商高官家里只比会比这更多,您要不是熟客我都不拿出来!真的不能再少了!” 苏清叙眉头一皱,懒得听他絮叨,从怀中摸出银子放在案上:“这参我要了。” 她迅速付了钱,径直提着药篮跟到茶馆,找了个靠近包厢的位置坐下后,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怎么才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不耐烦和急躁。 包厢内,徐氏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明艳娇媚的脸:“路上人多,怕有人跟着就多绕了几圈,四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闻言,李修远的声音淡了几分,慵懒开口道:“他忙着讨好公主,哪还记得你女儿?我听暗线说,他已经在挑庄子了,就等孩子生下来……” “去母留子?”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不愧是那个狗皇帝的儿子,还真是一样阴狠毒辣! “所以我才找你!” 徐氏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你得帮我杀了四皇子!只要他死了,苏鸢儿的孩子就是四皇子的遗腹子,皇帝也不会再忌惮苏家,我们的计划还能继续!” 而此刻,苏清叙贴着窗边听得心惊。 我靠,这徐氏这么嚣张?竟然连皇子都敢杀!!! 她还真是小看这个女人了…… “杀四皇子?” 李修远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像刀子一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会引来朝廷彻查的!” “那你想让我们坐以待毙吗?” 徐氏瞪大眼睛,有些不满地拔高声音。 “是你疯了还是苏鸢儿疯了?” 可看着她愤怒的表情,李修远却有些无奈:“杀皇子!这是多大的事情,你当皇帝是傻子?更何况现在四皇子正得皇帝器重,突然就死了,以陛下的性子,你觉得他会顾及苏鸢儿肚子里是四皇子唯一的孩子吗?他只会觉得着孩子不详,到时候苏鸢儿一样是死!” 徐氏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时间心中慌乱也没了主意:“那……你说该怎么办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鸢儿死啊!”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 而女人惊惧的表情似乎取悦到了李修远,他挑挑眉,突然拉住女人的手臂将人拽到面前,神情暧昧道:“慌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呢嘛!” 身子猝不及防被拉近些许,徐氏表情一僵,微微侧头避开他炙热的眼神:“有什么主意你倒是快说啊!” “要我看,这孩子既然留不得,不如让他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什么意思?” 徐氏心头一跳。 “皇帝不是最看重脸面的吗?” 李修远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阴狠:“找个机会,让苏鸢儿‘意外’小产,再把证据栽到公主头上。” 如今皇帝赐婚公主和四皇子,但四皇子在此之前就与人暗自苟合,还怀了孩子…… 公主嫉妒气愤之下对孩子下手再合理不过。 话音落下,他凑近徐氏耳边,字字清晰:“皇家看重子嗣,苏鸢儿痛失孩子又是被公主所害,陛下为了补偿,说不定真会破例让她以平妻身份嫁入四皇子府,届时只要所有人认定就是公主做的,若是公主再反对,皇帝也会对她有意见,所以我笃定她不敢阻止。” 徐氏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抚着心口道:“可……现在月份也不小了,那也是条人命啊……” “人命?” 李修远甩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就等着生下孩子,再被四皇子送去庄子,最后落个‘暴病而亡’的下场,你自己选吧!” “这……” 徐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下得了狠心答应下来:“这件事我还要回去和鸢儿商量一下。” 说到底孩子在苏鸢儿肚子里,同不同意还是要她说了算。 “那你可要好好劝劝她……” 而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李修远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缓缓牵住徐氏的手:“等到咱们的大事尘埃落定,你就能名正言顺地跟我在一起……” 意识到他又开始说胡话,徐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强忍着:“时候不早……我……” 而听出她似乎有离开的意思,靠在窗外的苏清叙心头一紧,当即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里面隐隐约约还有对话继续,可她已经听不清了。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刚刚李修远的话,用孩子嫁祸公主。 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只不过徐氏和李修远…… 这两个人倒是真胆大啊,难道真的不怕苏父发现? 苏清叙脑子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医馆门前。 直到药香从里面飘散出来,她才回过神。 “小姐你回来了!” 翡翠抬头看见她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中正在研磨的药材:“你说的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闻声点了点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知道了,慕九呢?” “慕九这两日没来,应该是按照小姐的吩咐,一直再庄子里守着。” “叫人送信,庄子近期应该不会在来人了,叫他进城吧。” 翡翠点头:“是!” 接过翡翠没做完的活,两人一起在医馆里忙碌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午时。 苏清叙正低头整理药柜,将晒干的金银花装进瓷罐,忽然听见挂在门前的风铃叮铃作响,有客来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穿短打的小厮,眉眼间带着几分戾气,手里攥着个红绸包裹的物件。 对方刚一进门,目光就不停地在医馆内扫视,最后眼神盯在苏清叙身上,问道:“你是坐诊的大夫?” “正是。” 苏清叙放下药杵,指了指桌前的长凳:“请问是哪里不适?” 小厮却没坐,直接把红绸包拍在桌上:“不是我看病,是这东西,你给看看有没有毒。” 第212章 残暴的李修远 红绸散开,露出支点翠步摇,钗头镶着颗鸽血红宝石,流苏上的珍珠也很圆润饱满,这成色,绝非凡品,但却让她有些熟悉。 苏清叙的指尖刚触到钗身,忽然顿了一下。 她就说嘛,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正是她曾叮嘱庄主夫人不要再带的首饰? 这都能被她给赶上,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是……” 她抬眼看向小厮:“何人的物件?” “你管是谁的?只管看有没有毒!” 小厮不耐烦地催促:“要是查不出名堂,我砸了你这破铺子!” 苏清叙不动声色地取过银簪,装模做样查看了一番后,又将步摇放回红绸,语气平淡:“一看就知道是个贵重的物件,哪有什么毒,这么好的金质温润发亮,一看就知道养人得很。” 小厮一愣:“你说……没毒?” “不仅没毒,还能安神呢。” 苏清叙语气笃定,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么大的珍珠,温润发亮女子带再好不过。” 她说着,眼睛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小厮的反应。 果不其然,小厮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确定?我可听说……” “那都是些劣质首饰。” 苏清叙将步摇放回他手里,笑得坦荡:“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凡品,做工精细,藏不住毒的。你看这缝隙,干净得很,哪里是有毒的样子。” 闻言,小厮这才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信将疑地把东西收起来。 而目送对方揣着锦盒匆匆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苏清叙脸上的笑容才瞬间褪去。 “翡翠!现在就陪人去传话,叫慕九日落之前赶回来!” 翡翠一愣,虽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道:“是,小姐!” 苏清叙留在柜台前,看着面前被碾成粉末的药材出神。 不对劲…… 她今日刚刚在茶馆碰到了徐氏和庄主秘会。 这人就出现在了医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不成李修远发现了什么? 苏清叙皱着眉头,心中越想越不安。 毕竟若是庄主夫人真的出了事,那李灿现在也与他们在一处。 李修远都敢对他们两人下毒,保不准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今晚必须要去看看才行! 慕九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暗下去,苏清叙耐着性子一直等到月亮出来,才与对方换了夜行衣前往徐氏的别院。 两人的身影在房檐与墙上翻飞,徐氏的别院里一片死寂,最后悄无声息的潜到正屋窗外时,才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窗纸上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伴随着沉闷的抽打声,女人的闷哼像被掐住喉咙的猫,断断续续从缝隙里渗出来。 “你真是胆子大了,说!是那日出去见了谁?” 男人的声音淬着冰,夹杂着皮鞭划破空气的锐响:“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除了这院子里的人,不许与外人接触,你那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我没有!” 女人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修远,我跟了你十年,怎么会害你?我说了只是不放心灿儿的病,又正巧路过才去的,你相信我……” 听着里面的动静,苏清叙下意识屏住呼吸。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李修远一定是发现了夫人与她私下见过面。 顺着窗缝,她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只见庄主夫人扑倒在地上,发髻散乱,露出张苍白却倔强的脸。 李修远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可因为有窗帘遮挡,她只能看清对方半个身子。 “还嘴硬是吧!” 李修远猛地拽住女人的头发,将她的脸往烛火前凑:“这话也是她教你的?你很不适合撒谎知道吗?拿我当傻子?我看你不想活了!” 女人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我只是……真的只是担心灿儿身体才……” “住口!你还好意思提灿儿!” 李修远冷笑一声,突然转身丢掉了手上棍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说罢,他踢开了女人就朝着门外走去,苏清叙与慕九抬头下意识想要藏身,下一秒屋中传来女人的哀求声。 “不要!别碰灿儿,他还那么小!” 此刻,庄主夫人的声音凄厉得变了调:“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听着她的哭声,李修远收回手,又重新捡起了地上的皮鞭卷在掌心:“好!那你现在告诉我,我和你姐姐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多少?” 女人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知道李修远的性子,一味的否认只会换来他更重的怀疑。 借着抽泣的间隙,她死死低着头,在脑海中飞快思考着要如何回答才能让对方相信。 可李修远似乎是看穿了她的伎俩,彻底失去了耐心,狠狠地拽着她的衣领处向上提了提:“我问你话呢!” “上次她来,我……我确实无意间听见了几句……知道你有正事我就走开了没有再听下去……” 女人被吓了一跳,低声哽咽着:“可我真的没告诉别人!你信我……” “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咱们夫妻一场,我也不想闹到如此地步,这都是你逼我的!” 但李修远哪里会信? 他冷哼一声,目光看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将少爷带来!” 听到命令,门外的小厮立刻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领命:“是,庄主!” 眼看自己阻止不了他,李夫人情绪激动之下险些昏厥过去。 她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的拽着男人的裤腿:“李修远,你疯了!你若是敢动灿儿,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可李修远却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他冷笑了一声微微弯下腰掐住女人纤细的脖子:“你以为,做人时候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做鬼就能了?” 窗外的苏清叙见状知道情况不妙,急忙给身边的慕九使了眼色。 做多了半夜潜入人家宅子的事情,此刻两人早就已经十分默契。 不需她多说什么,慕九已经点头离去,想办法拖延去找李灿的小厮。 更深露重,庄子里的灯笼忽明忽暗,像吊在半空的鬼火。 苏清叙轻轻推开窗户,只看到屋内小小的身影在床上缩成一团似乎已经睡着了。 然而听到了苏清叙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后,男孩突然转身。 他皱着眉头,刚要大叫出声,却在看清楚是苏清叙的瞬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苏……苏姐姐?你怎么来了?” 第213章 狠心 “事情有变动,我是来带你走的。” 事出紧急,苏清叙现在也没办法和他解释这么多,说着上前帮他将外套穿上。 李灿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了亮:“你是来带我和母亲离开的吗?可是……今天父亲回来了,好像还很不高兴,要是惊动了父亲,咱们可就惨了!” 苏清叙心头微震,不知如何向他解释,李夫人已经被李修远抓住,连他也不肯放过的情况。 一时间,只能抿抿唇,压低声音道:“今晚我先带你走好不好,你母亲……还有事,过些时日我再想办法将她带出来?” 但闻言,李灿的眼神一变,突然声音都变得颤抖:“苏姐姐,父亲是.....又要打娘了吗?” 苏清叙没有回答,但蓦然皱起的眉头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灿咬咬牙,急忙从床上下来就要朝外跑去。 幸亏苏清叙眼疾手快将他拦住。 “苏姐姐!你放手,我要去看我娘,咱们带她一起走好不好!” 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苏清叙一惊,急忙捂住他的嘴:“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爹要对你不利,听话!” 而此话一出,李灿的眼睛瞬间睁大,似乎是没想到父亲对他也如此无情。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李修远暴怒的呵斥:“那个贱人!竟敢骗我!那个来带人的小厮死去哪里了?还要我亲自来!” 苏清叙脸色骤变,一把将李灿拽到门后:“躲好,别出声!” 随着门 “砰” 地被踹开,李修远提着皮鞭闯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家丁,还架着个披头散发的小厮。 正是白日里来问步摇的那个人。 此刻对方嘴角淌着血,衣衫上全是鞭痕,看来李修远是连他都怀疑。 “人呢!” 冲进门的李修远掀开床上的被子,下面却只是一个枕头,被窝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不会啊,小少爷刚刚是我看着睡下的!怎么……” 跟在身后的下人瞬间慌了神:“庄主!小少爷杠杆还在的!” “废物!一群废物!” 可李修远哪里听得进去,他一脚将人狠狠踹开:“找!快去找,将全府上下都翻一遍,把这个小崽子给我找出来快去!” 男人的语气凶狠,脸上更是带着浓浓的戾气。 此刻,躲在苏清叙怀中的李灿早已经吓呆了。 虽然平常父亲对他也十分严厉,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副模样。 而感受着他的颤抖,苏清叙面色凝重,死死地捂着他的嘴,生怕他害怕之下,发出什么动静。 毕竟他们所躲藏的屋子与李修远所在的距离不过几步之遥,一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被注意到。 而且刚刚与慕九偷偷潜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院子的下人小厮不少,有些身上明显带着功夫,甚至……还有杀气! 就像李灿说的,李修远手下之人下大多都是朝廷钦犯,还有些穷凶极恶的恶徒。 若是被发现,只怕对方一定会下杀手! 思及此,她飞快对着李灿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直到看到对方点头,才缓缓松开手。 好在不等李修远在屋内搜寻,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而来。 “庄主,夫人晕过去了,要不要请大夫?” 听到这话,李修远不耐烦将床上的枕头丢开:“你们在这里继续找人!” 说罢转身离开。 而看着他的背影,苏清叙这才松了口气。 李修远下了死命令,这些小厮下人若是找不到李灿怕是会一直找下去。 这个地方绝对不能久待! 不过幸好,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准备。 思绪翻滚间,她急忙从怀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件,趁着小厮不注意的瞬间丢出去,落在桌子下面,然后带着李灿向门后又缩了缩。 另一边,将引开的小厮打晕拖到花园中的慕九原路返回,打算在两人分开的地方会和。 可没料到,他不仅没有等到带着李灿回来的苏清叙,反倒是等到了折返回来的李修远。 慕九的身影半隐在屋檐上,解开上面的瓦砾,向下看去。 李修远先是试探了一下李夫人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便无所谓地坐在了软榻上,冷声道:“怎么?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灿儿不见了,是你叫他躲起来的?” 刚缓过一口气的李夫人,气息十分微弱:“灿儿……灿儿怎么会不见?你……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全府上下都在找,你觉得他会藏到哪里去?不如早点说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李夫人神情已经麻木, 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厮已经连滚带爬地闯进来,手里攥着的正是苏清叙丢在桌下的那封信:“主、主子!不好了!小公子…… 小公子被人劫走了!” “什么?” 李修远脸色,一变一把抢过信纸,上面字迹潦草,是一封勒索信。 “废物!” 看完上面的内容,李修远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小厮脸上:“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查!给我查是谁干的?” “是、是!” 迎着他阴冷的眼神,小厮一惊,赶忙点头。 而还没退出去,李夫人已经从床上爬了过来,她死死攥着李修远的袍角,低声哀求:“救灿儿……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救他?” 李修远一脚踹开她,下一刻,女人像片叶子似地撞在廊柱上,咳出一口血沫。 “你还有脸求我?若不是你与外人联络,灿儿怎么会被人盯上?” “我没有!” 李夫人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我真的没有偷听!我从没想过害你啊!” 说着,她像是实在撑不下去一般,人靠在墙边不再动弹。 “带下去。” 见状,已经不耐烦的李修远松开皮鞭,站起身掸了掸衣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把她丢到后山去,省得在这里碍眼。” “主子!” 小厮愣了愣:“夫……她还有气呢……” “我说话听不懂是不是?!” “是!主子!” 眼看着他一言不合又要发脾气,小厮脸色惨白,只好照做。 房檐上的慕九看的直咂舌,这李修远还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连自己的夫人都能说扔就扔。 他皱着眉头,有心想出手,但转念一想,苏清叙那边迟迟没有到。 担心她出事,慕九犹豫了一瞬,黑色的身影从房檐上飞身朝着后院而去。 第214章 怀疑有诈 信件被小厮交给李修远后,院子里的小厮下人果然停止了搜索。 慕九赶到的时候,苏清叙已经把李灿带出了屋子。 “主子!你没事吧?” 慕九上前几步,眼神急切地在她身上打量着,发现并无伤口这才放心下来。 苏清叙摇了摇头:“我没事,李修远呢?李夫人还能带出来吗?” 慕九的眼神看向李灿,似乎有所顾忌。 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苏清叙眉头微挑。 “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她如此敏锐,慕九抿了抿唇,犹豫一会儿,还是贴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李夫人身体扛不住已经不省人事,李修远……叫人把她扔到后山……” 闻言,苏清叙的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尤其是回想起在温泉山庄时李修远对李夫人那副体贴的模样…… 这才过去多久,他连演都懒得演了? “你先带他出去!” 将李灿交给慕九,苏清叙想去后山将李夫人从那些人手上截回来。 然而下一秒,慕九拽住了她的手臂:“主子!使不得!” 毕竟李夫人现在身边都是庄主的人,苏清叙一人前去根本没有把握将人带出来。 若是惊动了李修远,她怕是自己都难以脱身。 “太冒险了!还是回去再做打算……” 苏清叙微微低头,知道慕九在担心什么。 事实上,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里的确比想象得更危险! 倒是李灿瞪着眼睛问道:“我母亲还好吗,她在哪?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 听着小家伙急切的声音,苏清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先回去!” 现在能救一个算一个,李夫人……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 后山的晨雾裹着一股腥气,很快,李夫人便被拖到了山上。 小厮嫌她麻烦,为了省力,找了个斜坡将人直接推了下去。 迷糊间,李夫人滚进半人高的蒿草里,背上被碎石划伤,意识在昏沉边缘打转。 虽然很想睡觉,但耳边却总响起灿儿的哭声,仿佛在提醒她,她得活着,得去救孩子。 硬撑着一口气,和对孩子的执念,李夫人强撑着不知爬了多久,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红痕,这才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栽倒在一条山路上。 朦胧中,她看见个背着柴捆的老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伸出手。 “哎呦!这是咋了?” 看着这一幕,不远处的老汉吓了一跳。 尤其是见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更是表情大变:“莫不是遇到山匪了?” 李夫人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他的裤脚,眼神死死盯着山下的方向:“救……救命……” 而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迅速陷入了昏迷中。 而此刻,老汉已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绫罗绸缎上,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好像……是个有钱人!” 想到这儿,他再不犹豫,急忙将人背回了山腰的茅草屋,又喊来老婆子帮忙清洗伤口。 等到李夫人清醒过来能勉强说话,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 “老头子!醒了!” 大娘欣喜地看着醒过来的李夫人,面露喜色。 而老汉只是点了点头,眼底有些担忧:“你问问她是哪家的?怎么在山上,我看她身上穿的衣物不便宜,说不定是那个高门大户的。” 要是将人送回去说不定还能拿些赏赐。 “我……” 李夫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她要是再被送回到李修远那里,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慌乱间,她拉着大娘的手哀求:“求您帮我个忙……去城里的济世堂,找一位苏大夫,就说……就说李夫人在这儿等她,有性命攸关的事相告。” 说着,她又从手上褪下了仅剩的一只手镯:“这个您拿着,算是酬劳。” 见状,大娘看向老汉,犹豫一下还是将东西接了过来:“我看这女子也不像是坏人,你下山卖药时就替她跑一趟吧!” 老汉原本并不情愿,毕竟这夫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醒来对家里闭口不提,却去找什么医馆,说不定是惹了什么大祸? 要是连累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转眼看着那只成色上好的玉镯,又有些心动。 毕竟他把人带回来本就是打着捞点钱的主意! 这个镯子,想必值不少钱!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忍住点了点头:“帮你带个话可以,其他的……我们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多谢!多谢!” 李夫人闻言心中一喜,急忙道谢。 第二日的午时,苏清叙正给一位妇人包扎扭伤的脚踝,就见个背着柴捆的老汉闯进来,手里举着一只玉镯:“是苏大夫吗?有位李夫人让我来捎信,说在山腰茅草屋等您,还说……有要事相告。” 李夫人? 听到这个名字,苏清叙手中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晚之后第二天她就和慕九山上找过人,却无功而返。 这两人也一直没有李夫人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找了上来。 “我知道了。” 回过神来,苏清叙立刻放下绷带,甚至都没有多问就扭头吩咐道:“慕九,有消息了!备药箱,我们走。” “主子!“ 见状,慕九急忙拉住她,目光飘向那个老汉:”这人……信得过吗?” 他们昨日刚刚去过徐氏别院,怎么知道是不是李修远发现了什么,叫人来试探的…… 苏清叙微微一笑:“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说到底,她也是特工出身,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识人术。 从刚一进门时,她就观察过了对方。 呼吸急促,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普通人! 而身上的衣服更是缝补过多次的粗布麻衣,不仅如此,衣摆上还沾着土渍,一看就是在地里讨生活。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些特征都可以伪装,但唯有一点装不出来,那就是煞气。 还是那句老话,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只要手上沾过血的人,眼神都自带一股莫名的煞气。 虽然不明显,但只要是同类,就一定能看出来! 就像之前,她刚刚踏入徐氏别院,就察觉到了,李修远带来的那些下人,手上都沾着人命! 第215章 姐姐? 而眼前这个人,就看那清澈胆怯的眼神,就知道对方绝对没有杀过人。 再者,就算她真的猜错了,也不碍事。 毕竟她可是还有杀手锏的! 思及此,苏清叙微微垂头,看着腰间垂挂着的香囊,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安抚完慕九之后,三人踏着山路往山腰赶,越往上走,雾气越浓。 到了茅草屋前,苏清叙刚推开门,就见李夫人卧在土炕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有些血迹已经渗了出来,上前探了一下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灿儿……我的灿儿……” 李夫人从睡梦中惊醒,挣扎着抬头,看清是苏清叙,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苏清叙知道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灿,不等她开口问,就主动说道:“是我,李灿很好,那天是我将他带走的。别动,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着,她低头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慕九,弄点热水来。” 慕九应声去灶台忙活,老汉也很识趣地退到屋外守着。 苏清叙剪开李夫人背上染了血迹的衣物,那个老汉将人带回来之后,并不敢轻易给她处理伤势,只能勉强先止个血。 两天时间过去,衣服已经死死地黏在了李夫人身上,很难处理。 苏清叙皱着眉头,看着她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势,表情有些难看。 这些伤口有些是从山上滚下来导致的,但更多的却是鞭伤。 真不敢相信她是如何带着这一身伤在山中活下来的? “忍着点。” 她用烈酒清洗伤口,李夫人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直到撒上金疮药,用布条缠好,她才喘过气来,额上的冷汗浸透了枕头。 “多谢苏大夫……” 她声音嘶哑:“若不是您救了灿儿,我……” “先别说话,保存体力。” 苏清叙给她喂了口参汤:“李修远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要杀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李夫人喝下参汤,脸色稍有恢复。 她望着屋顶的茅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日……徐氏从他书房离开,我以为他们的话已经说完了,去给他送点心,却无意中听到,他联系了半月后入京的皇商。” 苏清叙疑惑:“皇商?”她怎么从未听过? 知道她不懂,李夫人耐心解释道,“我家里祖上做过这样的生意,与皇家做买卖好处是不少,但是上下打点,每年固定的时间各地的皇商都会来京都,一是为了给皇帝进献贡品,二也是要给京中的大人们上年贡。” “你说……李修远打上了贡品的主意?” 李夫人苦笑一声摇头:“说出来苏大夫可能不信,我真的并未听到什么机密的消息,至于他究竟想要什么……我也只是猜测。” 李修远性格多疑,自从进京后与徐氏频繁见面,心里早就有了想要摒弃她的想法。 如今突然发作,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在我和孩子的饮食中下毒也不是一两日了。” 以前她总是自欺欺人地劝自己,等他回心转意,一切总会变好的。 可李修远只会得寸进尺,走到今日这步,是她鬼迷心窍瞎了眼,只是苦了她的灿儿。 “这么多年,原来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与蝼蚁无异。” 闻言,苏清叙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还真是哪里都有恋爱脑。 不过好在看李夫人现在的神情,显然已经醒悟,这是好事。 “还有其他的吗?” 苏清叙皱起眉头,突然想到那日在茶馆的包厢中,李修远和徐氏说话的表情状态,都表明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可她却从未听李夫人提起过! 不知她是也不知情,还是刻意隐瞒。 看出了苏清叙的试探,李夫人的眸光低垂,看着换下来染着血的衣物,沉默了片刻最后终于开口:“我知道苏大夫想问什么,没错,李修远对徐氏……” …… 徐氏别院的密室内,李修远心安理得地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瞥了一眼神情焦急的徐氏,轻笑了一声:“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你这么急做什么!” “我姐姐呢?你说被杀,我至少要见到尸体吧!” 徐氏的声音发颤,她的姐姐可是李修远的发妻,可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淡定。 “说了是中毒,不好看,已经烧掉了,你若是想看等过几日后山的坟建好了,你再去拜祭吧……” 李修远喝了口茶,说起谎来眼中连一丝心虚都没有。 “她是我唯一的姐姐!性子又软你答应过我会留她一命的!” 李修远面色一变,不悦地放下手中茶盏:“什么叫我留她一命,你的意思是我杀了她?” 他常年身处高位,本就自带一股威严。 此刻沉下脸来,更是带着几分阴狠。 徐氏不敢触怒他,只好服软,只不过眼眶微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只是想见我姐姐最后一面都不成?” “行了!现在没了夫人,孩子还没找到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李修远上前装模做样地想要安慰徐氏,指尖在她脸上蹭过:“我这不也是心里不舒服嘛,谁叫我对你动了真心,在我眼里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而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徐氏浑身一僵,胃里一阵翻涌。 她最恶心的就是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明明满手血腥,偏要装作情深义重。 可眼下苏鸢儿的事还没成,山庄的势力不能丢。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声音软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的大计。可灿儿是我亲外甥,他还小……” 男人的手抚上她的鬓发,动作竟带着几分温柔:“这有什么还担心的,他是我亲儿子,自然要不惜全力找回来。” “你说的对,我这几日因为鸢儿的事心焦,是我太心急了。” 徐氏点点头,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姐姐出事和侄子被劫居然发生在同一天,难道李修远就不觉得奇怪吗?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他自己一手策划的? “放心。” 李修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徐氏下意识皱起眉头:“绑匪要的五千两,我已经备好了。等人找到就将那帮劫匪都处理了,对外……说是小孩子贪玩乱跑就成了。” 第216章 异动 话音落下,他忽然低头,看向徐氏:“只要你乖乖的,将来别说灿儿,整个山庄都是你的。” 徐氏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脸上挤出温顺的笑:“你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对于徐氏的答复,李修远很是满意的笑了笑:“你姐姐这点就不像你,当初我若是娶的是你就好了……” 可看着他眼中的温情,徐氏身体却越发僵硬。 这个混蛋! 明明山庄就是徐家的,要不是他手段狠辣…… 徐氏紧紧握着拳头,可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露出了温柔的笑:“过去的便不要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以后!” 听着她刻意放柔的语气,李修远表情更是得意:“你说得对,我们还有以后,等谋得大计,你就不用再忍辱负重了!” 他说着,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猛地出手,将徐氏抱在怀里。 而察觉到他动作的一瞬间,徐氏表情蓦然僵硬,但是回过神来,还是放软了身体,任由自己靠在了他的怀里。 …… 另外一头,残阳透过窗棂,在苏鸢儿隆起的小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怀孕的原因比之前胖了不少,看上去十分臃肿。 回过神来,苏鸢儿有些厌恶地将铜镜扣在桌上,现在的她连自己都不想见,就更别是裴景行了。 不过掐算着时间,距离上一世贡品被截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这件事她瞒着徐氏,自己盘算过了,提醒裴景行贡品会出问题,让他更加看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去母留子…… 苏鸢儿在心中冷笑,她知道不少裴景行见不得人的秘密,她自有让对方不得不保自己的手段! 思及此,苏鸢儿回过神,对身边的双儿吩咐道:“去,叫人去四皇子府上,把我的那封信送过去。” 身边双儿端着安胎药的手一抖:“小姐,夫人说了,不让您再和四皇子府的人接触,尤其是……” “住口!” 苏鸢儿厉声打断:“她是她,我是我!若听她的,你滚去伺候她便是了!还留在我这儿做什么!” 闻言,双儿“噗通” 跪下:“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确实是夫人有令,小姐要三思啊!夫人说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胎……” “养好胎?” 苏鸢儿冷笑,扶着小腹站起身:“养好胎然后等死吗?” 她走到双儿面前,声音压低:“我再问一遍我叫你现在去,你去!还是不去?” 看着她眼底的疯狂,双儿打了个寒颤。 自从苏鸢儿从寺中出来,似乎比之前行事更加阴狠毒辣。 “可是夫人那边……” “你怕什么!” 苏鸢儿不屑,现在没人能挡她的路:“既然是我叫你去的,自然会护着你,快去!耽误了我的正事,可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双儿心里害怕,但被苏鸢儿冷厉的眼神盯着,也不得不妥协:“是,小姐。” 济世堂后院,翡翠手中拿着一个竹筒撩开帘子走进屋内。 “小姐!刚刚有人敲后院的门,我去看了一眼也没见到人,就是门前留下了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竹筒递到苏清叙面前。 此刻苏清叙正坐在窗边的桌案前,写给李夫人的药方上墨迹还未干透。 闻声,她抬眸朝着翡翠手上的东西看去。 待看清楚是个不起眼的竹筒后,她眸光深了几分,伸手去接的同时问道:“放在后门哪里的?” “就挂在门环上的,我一开门就看见了!” 听到翡翠这么说,苏清叙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她安排在徐氏别院外的眼线…… 李修远多疑,别院内一个生人都不用。 但当初李夫人执意留下,她才叫人盯着那里,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居然用上了。 药铺内后窗有风吹过,桌上镇纸压着的一摞方子被吹着哗啦啦的响。 苏清叙熟练地打开竹筒,里面放着的不过就是一些甘草,就算是被人拿走,也只会以为是给她送药的。 她皱着眉头,在竹筒沿口处摸索了一会,突然缓缓在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纸条出来。 站在一旁的翡翠隐约间看到上面写着一些很小的字迹。 只见苏清叙定定地看了纸条几眼,脸色突然沉重了几分。 糟了!李修远打算提前动手! 没了李夫人和李灿,这家伙好像更加肆无忌惮了。 如今已经等不及皇商入京,想抢先下手。 “小姐怎么了?” 翡翠见她神情严肃,心中也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苏清叙迅速收起纸条,起身一边更换衣服一边说道:“李修远打算今天就动手,已经派人在京城外的落马坡打算截杀皇商的贡品队伍了。” “啊?” 翡翠一愣,眼看着苏清叙从柜子中取出的男装换在身上:“小……小姐,你打算自己去?” 话音落下,她有些慌乱地想要阻止:“这可不行!这多危险啊,要不……还是咱们去通知摄政王吧!”这些事情不是都归他管的嘛? 但苏清叙显然不会听她的劝阻:“没时间了,我先过去你去联系慕九叫他来接应我。” 事发突然,李修远的人已经出动,想要现在易容显然来不及。 匆忙离开之前,苏清叙只好将那套夜行衣中的面罩扯了揣在怀里。 “看好铺子,我去去就回。” 落马坡的风裹挟着山雨欲来的湿意,苏清叙伏在峭壁的灌木丛后,指尖扣着三枚淬了毒的银针。 下方的山道上,二十余名黑衣人正借着树影潜伏,看样子都是李修远的心腹。 她赶到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潜伏在这里了。 山下不远处,皇商送贡品的队伍正在落马坡的一个茶馆歇脚。 二十个人…… 她暗中摸索着手中的银针,他们人多,自己即便不失误,最多也就能应付八九个。 在不知道慕九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前,不能正面冲突…… 如此一来,那就只能等。 等他们先动手,皇商运送贡品的队伍中也有不少侍卫。 就算打不过,应该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第217章 大混战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看到皇商的贡品队伍陆陆续续从茶馆中走了出来。 离开落马坡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上官道,李修远叫人在此处动手想必也是看中了这点。 车轮碾过碎石,尘土飞扬伴随着驼铃的轻响,皇商的贡品队伍缓缓驶入了伏击圈。 眼看着为首的黑衣人举起弯刀,正要发号施令,苏清叙勾唇一笑,藏在指缝中的银针脱手而出,精准刺入最外侧两名黑衣人的膝弯。 察觉到不对,一个人当即抬高了声音。 “老大!有人!” “主子有交代!先拿贡品!” 黑衣人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看向了身后。 只可惜山坡上一片绿意,他根本找不到银针的来源。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依旧还是按照计划以截取贡品为重。 “有埋伏!” 而另外一头,商队护卫见到冲出来黑衣人,嘶吼着拔刀,却被早有准备的黑衣人瞬间压制。 苏清叙虽然出手拖住两人,但皇商花钱雇来的那些侍卫,一个个胆小怕死,除了一些边打便退的,还有一半直接弃车跑了。 眼看着冲进队伍的黑衣人距离马车越来越近,苏清叙眉头微皱:“废物!” 话音落下,她身形一闪,迅速加入其中。 她身法灵动,动起手来,专挑关节下手,不一会儿便清空了周围一大片人。 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更要命的是,山道尽头突然又冲来一队人马,与原先的黑衣人迅速会合,竟是李修远安排的接应! 没有料到李修远还有后手,苏清叙心下一沉,瞥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马车,一咬牙将手中的银针一股脑的都丢了出去。 但敌人早有防备,并没有中招,不过为了抵挡,还是让她腾出了时间跑上了马车。 “老大!刚刚暗算的咱们的人好像就是他!” 黑衣人中有人认出了苏清叙的身影,抬手指着马车的方向和首领说道。 此刻,皇商的侍卫跑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被黑衣人解决的差不多,一时间这些人的目标都放在了苏清叙身上。 刚进马车,苏清叙就看到了端放在最中央的锦盒,连盒子都如此价值不菲,可见其中的东西是如何难得。 来不及细看,她直接将锦盒揣入怀中,然后转身解开绳套,飞身上马。 “驾!” 狠狠夹紧马腹,苏清叙用针刺在马臀上,只听身下传来一声嘶吼,枣红色的骏马像只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东西在她手上!追!!!” 首领意识到大事不好,随手扯了一匹马追了上去。 身后的人听到命令,也很快跟了上来。 苏清叙一边抓着缰绳,一边回头去看。 看来李修远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明明已经接近了官道,这些人还是紧追不放,没有撤退的意思。 “快拦住她!” 身后的黑衣人也很快意识到苏清叙的意图,喊了一声后,骑着一匹快马,径直朝着苏清叙追了上去。 不出片刻的功夫,男人已经和苏清叙几乎平齐,贴近的同时,他眼神一冷,手中的短刀也挥了过来。 而早在他靠近之时,苏清叙便有所察觉。 她眼神微沉,用力向左边扯了一下缰绳,快速避开的同时抬脚朝那人的马上踹了一脚。 就在两人再次拉开距离的瞬间,身后有冷箭“嗖”的一声从她的身侧飞过。 前后夹击之下,苏清叙很快被逼至道路边缘处。 她紧抿着唇,额头渗出细汗。 该死,还是大意了! 再拖下去,不仅护不住贡品,自己也要陷在这里。 千钧一发之际,山道另一端突然传来凌乱的马蹄声,队伍如长龙般蜿蜒而来,为首的护城军首领铠甲上泛着冷光。 苏清叙抬眼看去,只见他身侧跟着一人,居然是四皇子裴景行。 “四皇子?” 黑衣人显然也认出了来人,愣了愣,随即眼中迸出狠戾:“他怎么会来这!” 为首的裴景行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之色。 他勒住马缰,堵住了黑衣人去路:“大胆狂徒,冈田华日竟敢劫持朝廷贡品,都给我拿下!” 自从皇帝下了旨意,阿依娜这些时日一直缠着他筹备婚礼,苏鸢儿的信裴景行是今日才看到的。 有了宫宴的事情,这次他想都没想便信了,所以特意亲自率人前来。 没想到果然有收获! “吁!” 而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苏清叙猛地将马勒住,瞳孔微微一缩。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哪里都能遇到这个王八蛋? 她心里暗骂一声,下一刻眼皮猛地一跳,电光石火间,一个计策已在她脑中成型。 李修远本就多疑,若让他误以为裴景行是来截胡贡品的,这潭水定会彻底搅浑! 至于裴景行……就算他倒霉吧! 思及此,她故意拔高声音,用变了调的嗓音朝着裴景行的方向喊道:“四殿下,按您的吩咐东西已到手。” 说着,她悄然一动,将锦盒中的东西取了出来。 下一刻,已经合上的锦盒被她抛了出去。 “东西在他手上!” 裴景行还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接住苏清叙抛过来的东西。 不等他细看,那些黑衣人已经不要命地冲了上来。 “保护四皇子!!!” 见状,护城军的首领也是一慌,裴景行可是皇子。 若是在他身边有什么闪失,他怎么向皇上交代?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场面彻底陷入混乱。 两拨人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血肉横飞间,差点波及到了苏清叙。 我靠……不过就是一个贡品,至于这么拼吗? 她默默吐槽一声,趁机拽着缰绳调转方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混乱的人马中。 …… 徐氏别院的密室内,桌上的摆件瓷瓶被男人一扫而落,摔在地上放出刺耳的声音。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李修远一脚踹翻案上的沙盘:“二十几个人,连辆马车都拦不住,还被四皇子的人搅了局,若不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怎会如此!赶紧给我查!” 第218章 起疑心 此刻,还穿着黑衣没来得及换下的小厮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主子息怒,属下已经在查了,那天在场的兄弟都盘查过……” “查?” 李修远冷笑:“等你查出是谁,恐怕我的脑袋都要被挂在城门上了!去,给徐夫人送信就说我要见她!” 闻言,小厮的声音微微发抖:“是……” 而此时的四皇子府,裴景行正对着满桌的弹劾奏折发愁。 “查无实据的事情,竟敢说皇子私通盗匪?他们是疯了吗!” 他眉头一皱,将奏折一把摔在地上:“这群老狐狸,分明是见风使舵……” 他都说了好几遍了,那日的锦盒中空无一物,明明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为什么就是不信他? “殿下息怒。” 小厮捡起奏折,眉头紧锁:“陛下已经下令彻查了,还派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府中问话……想必不久就会还殿下清白……” “问什么?问本殿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能在护城军眼皮子底下带走贡品?” 说是要还他清白,可父皇迟迟不下令,事情未查清前叫他待在府内! 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不还是怀疑他! 裴景行烦躁地踱步:“那人还没找到吗?那个人那天如此光明正大地把东西扔给我,分明就是故意陷害!那群老东西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没错,就是故意的!是太子……是太子想借题发挥陷害我!” 闻言,小厮面露为难,但还是轻声说道:“殿下……那日您私自调走护城军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皇商运送贡品这件事年年都是由内务府的人负责。 四皇子突然过问,并且还带人去护送,这有些说不过去。 皇帝最忌讳的两点,四皇子一个都没错过,如今只是罚他在府内思过,已经算轻的了。 说起这个,裴景行也是有苦说不出,这件事的消息是苏鸢儿告诉他的。 至于苏鸢儿是如何得知……那就少不了要在皇帝面前提起那个孩子。 自从上次知道了皇帝对苏鸢儿和孩子的态度后,裴景行已经不敢轻易在皇帝面前提起此事…… 当时得知贡品被截,他又参与其中,皇帝已经是震怒,所以关于苏鸢儿的事,他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苏鸢儿还说那孩子是什么福星转世,裴景行忍不住怀疑这都是她编出来的罢了,不然怎么现在又搞成这个样子! 他烦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叫你派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吗?” 他现在已经不知要如何向皇帝解释,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好不容易得来的重视,现在眼看又要离自己而去,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所以出事的当晚,他就派人去给裴玄褚送信,想问问他的意见。 小厮的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半晌没有回话,裴景行见状心中的怒气更盛:“问你话呢!人呢!” “回殿下的话,摄政王府内的人说……王爷这几日身体不适,闭门谢客,信也没收……” “什么?” 裴景行惊讶地起身:“你叫人去查探过没有?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觉得我已失势,不想帮我罢了!” 小厮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利落:“看样子确实是病了,听说宫里的都知道了,陛下还说想派太医去看望。”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 徐氏别院,天色已经阴沉下来,灯笼中的烛火将院内照的通亮,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从马车内下来的徐氏下意识将外袍兜帽罩在头上,拉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才放心地走下车。 门前的小厮微微弯下腰,朝着院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庄主在里面等您呢。” 徐氏的心向下沉了几分,贡品被截的事这几日在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皇帝大怒派人彻查更是弄得很多与此事关联的人,人人自危。 她也是等了两日,才敢出府来与李修远相见。 推开屋门,不知道是不是李修远心情不好的原因,与外面院子的灯火通明比起来,反倒是屋内暗了几分。 看着坐在窗边那道人影,一股压抑的气氛围绕在屋内,徐氏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而后才鼓起勇气一边上前,一边安慰似地说道:“贡品的事我知道了,你也别太生气,小心身体……等过几日风声没这么紧了,我叫人再去打探打探……” “哼!” 但却没想到李修远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冰冷:“说的好听,我现在是见你面都难了,还帮我?你帮四皇子还差不多吧……” 徐氏被说的一愣,虽然不知道李修远抽的什么风,但他眼中的怀疑却叫人不能忽视。 “前几日刚出事,皇帝就叫人满城的搜查,我才没能来见你,这不是现在刚松懈些我便过来了。” 以为李修远是在埋怨自己那日没有来,徐氏先是解释了一句,还不忘说道:“侯爷今日就在府中,若不是担心你,我至于今日费这么大的周折也要过来看你!” 往常她若是如此撒娇埋怨,李修远就是再大的气也好了。 可是今日不同,他皱着眉头,看向徐氏的目光依旧带着狐疑。 “那我问你,截杀贡品队伍的事情,你都与谁说了?” 他的计划除了徐氏和身边的亲信之外,就没人知道了,至于夫人……李修远以为她早就死在了山上,将她忘到脑后去了。 在徐氏还未说话前,他不忘警告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你在怀疑我?” 闻言,徐氏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件事我在鸢儿面前都没有提起过,我怎么会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不知道?苏鸢儿是你女儿,你会不和她说?她和四皇子又是什么关系?截杀贡品的消息,你倒是说说看,除了你和苏鸢儿还有谁能告诉他?” 李修远眼睛瞪大,步步紧逼:“抢走贡品的是四皇子的人,如果你现在知道东西在哪,最好给我交出来!” 徐氏被他的态度惊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和鸢儿说过!” 至于四皇子是如何知道的,她怎么知道?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若是我走漏的风声,随你处置就是!” 第219章 累死裴玄褚 见她如此气愤,李修远心中的怀疑已经松动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试探道:“所以你是打算站在四皇子那边了?” 徐氏摇头表情无辜:“什么四皇子,我怎么会?到底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闻言,李修远突然笑了笑,伸手揽在她的腰间:“我这不是就问问你,看看你吓的,若是真怀疑你,你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 李修远缓和了情绪,可深知他的喜怒无常,徐氏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明知道我不会和任何人说,你还吓唬我……什么四皇子,鸢儿肚子的孩子他都不在乎,我怎么会蠢到和他站在一边。” 李修远的眸光低垂,不知道是不是在考量她这话的真实性:“贡品被人拿走,我还折了不少人,这几日我确实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 徐氏埋怨似地瞪了他一眼:“我说了,等过几日城内的戒严结束了,我就派人出去打听,若不行....就叫鸢儿去四皇子那里探探口风。 …… 皇宫内,养心殿有暗卫垂手立在门边。 皇帝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朕乏了,剩下的事明日早朝再议吧!” “臣遵旨!” 正在汇报的大臣闻言很懂事的行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一直到他离开,暗卫才上前跪在殿下:“回禀陛下,摄政王称病,四殿下派去送信的人也被打发回去了。” “人被打发了,那信呢?” 比起裴玄褚的病,皇帝明显更担心的是这个。 “没有收,说是重病议不了事。” “哦?” 此话一出,皇帝放下茶盏,这才有些重视起来:“这么严重?” “回陛下,主屋我们无法靠近,但是看王府内的情况,王爷应该有几日没下床了。” 自从中毒后,他身体不好也不是一两日了,放在平日皇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忍不住多想。 “他的病还真是会挑时候啊……” 派下去的人几天了,还是没有查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若是裴玄褚没有告病,这件事皇帝本想交给他去办的。 “陛下若是需要,我派人进王府试探……” 暗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算了!” 若是被裴玄褚发现,反倒会暴露他的疑心。 “叫大理寺呢?这都第三天了,什么都查不清楚,这些人都是是干饭的吗?” 暗卫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只是机械地回复道:“那日在城外与护城军冲突的黑衣人没能留下活口。” 皇帝蹙眉:“不是说抓到几个活的吗?” “押送去大理寺的路上都自尽了……” 皇帝一愣,竟然如此决绝且训练有素? 他眉头一皱,冷声道:“是四皇子的人?” 暗卫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没有证据。” “陛下……” 这时,值班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进通传:“皇后娘娘来给陛下送药了。” 皇帝一怔,片刻后,很随意地点了点头,“叫她进来吧!” 进来时皇后身后只跟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宫女,放下东西后就退了出去。 紧接着,皇后将药从中取出递到皇帝面前:“这是最后一副药了,陛下近日身子虽已大好,但也不要太过操劳才是。” “我倒是不想操劳,可下面一个给朕省心的都没有。裴玄褚称病,这是摆明了不想插手啊……” 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药,他想了想问道:“要不……叫太医去他府上看看?朕还真是好奇,他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躲朕!” 皇后轻笑了一声:“依臣妾看,摄政王身边不是已经有一位陛下派出去的御医吗?” “你是说那个姓苏的医女?你想叫她盯着裴玄褚?” 皇帝挑挑眉,可想了想又觉不妥:“你怎知她会说实话?” “陛下把她招进宫来,询问王爷病情,她医术高明,上次陛下将人派给摄政王瞧病,现在摄政王反倒称病,她若敢有异心,陛下大可以此理由治她的罪!” 皇后自信地哼笑一声:“到时候,不怕她不说。” 皇帝瞥了她一眼,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松快:“这倒是个好主意!” 说着,他挥手召来身边的太监:“来人!传朕的旨意,明日让那个姓苏的医女进宫回话。” 巧的是,这道旨意还未出宫,第二日一早,苏清叙主动觐见说要面见圣上的消息就报了上来。 彼时正在皇后宫中用早饭的皇帝得知消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与皇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皇帝淡淡开口说道:“她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不等朕召见,就自己送上门了!” 皇后笑了笑,亲手给他又添了碗粥:“这丫头不仅医术高明,脑子也不笨。” 对方主动前来投诚,倒是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应该站在谁身边,聪明人都知道。” 这话皇帝听着开心,笑了笑后才吩咐身旁的小太监:“叫她进来。” “是!” 不一会儿,苏清叙便跟在太监身后,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在门外跪下行礼:“民女参见陛下。” “突然觐见所为何事?” 皇帝盯着她,眼中闪烁着审视和试探:“是摄政王让你来的?” “民女不敢。” 苏清叙垂着眼:“民女是来给陛下送新药的,掐算着时间,陛下的药应该已经吃完了。”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皇帝的眉头拧了起来:“你倒是记性好!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而听到他低沉的语气,苏清叙心中一动。 看来裴玄褚说的没错,他一旦称病,皇帝和皇后就会把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这样说来,今日她主动前来是来对了,主动总比被动好。 “回陛下的话,民女奉命为摄政王医病,得知王爷身体不适,已经给去王府给王爷复诊过了,王爷脉息虚浮,肌理间有青黑之气,是……余毒长时间未清再次复发的症状。” 听到余毒两个字的时候,皇帝的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装出关心的语气说道:“哦?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余毒?王爷的病你可要上心些啊!” 第220章 顺水推舟 苏清叙垂眸敛目,面不改色道:“回陛下,摄政王现在身体虚弱,还需静养好身体,民女才能下药。” 闻言,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他当然不打算给裴玄褚这个“静养”的机会:“你倒是比太医院的人还厉害。既如此,眼下朕很需要他为朕分忧,以王爷现在的身子,你觉得还能帮朕查案吗?” 皇后生怕她听不懂,皮笑肉不笑地嘱咐道:“事关京城大事,你可想好了再回陛下的话!” 好家伙,这还真是把裴玄褚当驴使啊! 这是生怕他累不死? 苏清叙眉头微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明明前脚她刚说过裴玄褚身体虚弱,后脚就问能不能干活,这就是皇帝的 “关心”。 她心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但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按理说是该静养,可……” 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王爷心系国事,若陛下有令,他定然会强撑着也会为陛下分忧。只是需得让太医跟在身边,随时备着救命的汤药,不然……” “不然怎样?” 皇帝追问,眼底闪过一丝急切。 “怕是撑不了太久……” 苏清叙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叹息:“余毒不清,早晚会伤既根本,拖下去王爷怕是……” 此话一出,皇帝的手掌在扶手上摩挲着,心里的算盘噼啪作响。 裴玄褚若真是强撑着查案,查不出,那就是对方无能;查出了,也是离油尽灯枯不远了,对他来说算是一举两得好事。 “你既这么说,想必有法子让他撑着。” 想到这儿,皇帝端起茶盏,指尖的温度让他微微蹙眉,却没放下:“传朕的旨意,让摄政王不必养病了,皇商失窃案迫在眉睫,大理寺失职不能破案,朕只好交由他全权负责了。至于太医……朕倒是觉得你比太医强些,不如就由你跟着,朕也放心些……” 他最后几字说得格外重,像在叮嘱,又像在施压。 听出他话中的含义,苏清叙心头一寒。 这哪里是放心,这不仅是要榨干裴玄褚,出了事还叫自己背锅,真是好计策。 她冷哼一声,装作不知情地躬身领命:“臣女遵旨,定当守在王爷身边,不负陛下所托。” 皇后默默看着她,露出满意的笑:“这么重要的事,陛下交给苏医女去办,可见陛下对你的重视,若是办好了,定然少不了苏医女的赏赐。” 苏清叙低头谢恩的同时,已经彻底麻了。 不愧是久居深宫之人! 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手段,还真是用得炉火纯青! 还赏赐……要是真按照他们说的办,自己这条小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能为陛下分忧,是民女的福气,若说赏赐。” 她抬起头,嘴角处露出一丝狡黠:“不过摄政王的身体虚弱,确实需要些珍贵的药材才能起到效果。” 毕竟她为了皇后担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应该捞些好处吧! 对于这个皇后倒是不吝啬:“这时应该的,来人!带着我的令牌领苏医女去太医院取药!” 而听着她的命令,苏清叙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光。 而有了皇后这个挡箭牌,她在医院大肆搜刮了一番。 其中不少民间买都买不到的药材,在这里她想拿便拿。 出宫的时候药材堆了半个马车,苏清叙数了数,都足够她的医馆用上小半年了。 而马车里除了摞成摞的药材,还有一道明黄的圣旨,跟着苏清叙一起缓缓驶出皇宫。 她缓缓掀起车窗的帘子,一阵秋风正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拍打在转动的车轮上,带着丝丝的凉意,还有一股独属于宫墙内的肃杀之气。 苏清叙领旨时候皇帝满意点头,以及皇后对她体恤的样子,还依旧在她脑海中回荡。 明明嘴上说着务必要保重裴玄褚的身体,可眼里隐藏的却都是想要榨干他最后一丝精力的贪婪。 看着手中的圣旨,苏清叙忍不住摇头:“裴玄褚啊裴玄褚,碰见我算你命好!” 摄政王府的门槛也没比宫里的底多少,苏清叙仗着自己手中有圣旨,理直气壮地进门一路穿过三进的院落,直达他的房间。 这条路她走的异常熟练,毕竟背地里也来过不少次了…… 而越是靠近主屋,那浓厚的药味就越重,苏清叙看着下人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快步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心样子,有些无奈。 不得不说裴玄褚这 “病” 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苏大夫来了?” 看着她的身影,守在卧房外的管家难得脸上有笑意,语气却透着小心翼翼:“王爷刚喝了药,正歇着呢。” 苏清叙点点头,对着管家眨眼一笑:“我来传旨的。” 眼看着她说着,就要上前开门,管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哎?苏……苏大夫……” 但他上了年纪又怎么会是苏清叙的对手,只见她身影一晃,便迅速躲了过去。 此刻卧房里的地龙烧得正旺,裴玄褚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层狐裘,脸色苍白得像宣纸,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听见动静,他掀开眼皮,那双眼倒是依旧清亮,只是多了几分病气的慵懒。 “陛下的旨意?” 他声音低哑,带着咳嗽后的沙哑:“来催我查案的?” 苏清叙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掐着嗓音开始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裴玄褚,虽身体抱恙,但朝政国事不可荒废,正值用人之际,朕着令即刻起身,全权查办皇商失窃一案,念及身患顽疾特派遣医女苏氏伴架照料,钦此。” 念完,她将圣旨递过去,还不忘问道:“怎么样我学的像吗?” 男人伸出手接过圣旨的手稳的很,哪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样子。 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许无奈:“宣召就宣召,不用学太监。” “……” “果然是来催命的。” 男人接过圣旨后随意扫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一旁,目光落在她身上:“庄子内都料理好了?别又像上次一样被安定侯抓个正着。” 听他的揭短,苏清叙也讽刺回去:“放心,托王爷的福,‘苏大小姐’需要静养,没人会来庄子里触霉头的。” 再加上徐氏的添油加醋,现在外面都传她得了肺痨快死了…… 谁会去庄子里给她找麻烦? 她说着打开带来的药箱,取出其中的银针和药膏,示意他伸腿:“把裤腿卷起来,趁现在还有时间,先给你扎几针。” 第221章 徐家的隐秘 男人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临时来这一套:“现在?” “当然!” 苏清叙一边说着,一边将药膏的盖子打开,看裴玄褚还是没有动作,忍不住催促道:“快点!愣着做什么?” 裴玄褚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照做,随着裤腿被卷起来,膝盖侧面一块鸡蛋大小隐隐泛青的痕迹落入苏清叙眼中。 她看了一眼,刚下下针的手忽然停住。 这个痕迹看起来不算严重,看样子应该是磕出来的。 她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想吐槽,那些暗卫还有府中的下人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还能叫他摔了? 可是转念一想,裴玄褚这种性格强势的人自尊心应该不允许他在日常起居也叫人帮忙…… 思及此,她叹了一口气,理解这处磕伤的来源后,沉默了半晌,忍不住说道:“你的腿……还是能站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裴玄褚微微一愣,想了想半天才明白她为什么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他冷峻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借苏小姐的光,下次坐上来的时候离石灯远些应该能好得更快。” 此话一出,苏清叙顿时想到那晚在冷宫中两人遇到的场景…… 是她跌在对方腿上时,轮椅扭动磕在石灯的棱角处…… 而且他当时没有表现出来…… 想到此处,她的脸色也开始渐渐翻红。 尴尬……很尴尬…… 伤了那么多天现在还泛青,若是换在别处应该早就好了。 见她迟迟不下针,裴玄褚再次出声调侃:“怎么?苏小姐也会愧疚?” “那也是你自找的!” 谁叫他大晚上出现在哪里? 越想越忍不住瞪了男人一眼,苏清叙这才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银针上,缓缓的在穴位上精准刺入。 随着苏清叙的动作,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嘴上却不饶人:“苏小姐的针不如再狠点,本王到时躺在担架上查案岂不是更好。” “躺担架才好。” 苏清叙抽针换穴:“到时候皇上总该对你放心了。” “慎言!” 裴玄褚收敛了笑意,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怎么?我都看得出来的事,难道王爷不清楚?” 皇帝今日的旨意已经很明显了,她不信裴玄褚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 “以后这种话……” 沉默半晌,他突然抬眸,目光落在苏清叙脸上:“不要说。” 四目相对,苏清叙也明白过来他在担心什么? 看来这个问题在他和皇帝之间还是很敏感的。 “好,臣女遵旨~” 她和煦一笑,手上也没闲着,猛地运针扎进了最后一个穴位。 这最后一个穴位……也是最疼的! “嘶!” 男人猝不及防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故意的吧! 而迎着他的目光,苏清叙无辜耸了耸肩:“好了,这几日应该都没问题了。” 说着,她将银针和药膏重新放回药箱中:“陛下叫你查案的事情很快就会在京中传开,到时候我叫慕九扮成你的样子掩人耳目,这样也方便你查案。” 男人挑眉,对于苏清叙的计划并没有反对,只是有些质疑:“你身边那个跟班,给我做替身?他肯?” 他与慕九匆匆见过几面,更何况两人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不认为慕九会照做。 苏清叙不知这两人中间的奇怪磁场,不以为然道:“放心吧,我说的他肯定会答应。” “这么自信吗?” 殊不知,男人听到这话时,目光越发深邃。 …… 而另外一头,徐氏别院,派出去的探子带回消息时,李修远正摆弄着桌上的一根银簪。 这簪子是上次徐氏无意中留下的,想到那天两人的对话,他此时的气已消了大半。 “不是四皇子的人?查清楚是谁了吗?” “道上的兄弟说,是生面孔,身手利落得不像江湖人,得手后就往西山方向去了,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青衣小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闻言,李修远猛地银簪掷在地上:“废物,查不出是谁,留着你们有何用?” 他烦躁地踱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徐氏说不知情,那四皇子是从何处得知消息的?” 包括那个查不到的人,怎么在他这里瞒的密不透风的事,居然一个两个都如此清楚,简直是活见鬼! 而此时同样气愤回府的徐氏,面对苏鸢儿的瞬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开口。 若不是她反应快,恐怕都无法从李修远那里全身而退。 难不成……真是苏鸢儿从中作梗? 思及此,刚一回来,徐氏就带着一身的寒气闯进了苏鸢儿的屋子。 有眼力的下人不等她开口,就懂事地退了出去。 “娘?” 原本正卓哉梳妆台前的苏鸢儿转过身,见是徐氏连忙起身,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她冲上去,不等苏鸢儿反应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问你,四皇子怎么会突然插手贡品的事?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什么贡品,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苏鸢儿深吸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地开始闪躲。 徐氏对她再了解不过,见她如此,心也开始向下沉。 她脸色一变,猛地攥着她对方手腕,用力到指节泛白:“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么做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苏鸢儿被攥得生疼,却挣脱不开,索性冷笑一声:“是又怎样?皇商运送贡品的路线有问题,我劝四皇子改道,有什么错?” 她都已经如此提醒裴景行了,最后没有保住贡品,只能怪他自己无能! “有什么错?” 徐氏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打下去,却在看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停住,巴掌最终落在旁边的妆台上,铜镜被震得哐当响:“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再掺和四皇子的事!他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和苏清叙退婚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他不是良人,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 第222章 当女皇 “我一直都很清醒!” 苏鸢儿打断她,眼神里淬着野心的光:“苏清叙被退婚是她自己没手段,我和她不一样,我要当的是皇后,是将来能站在皇帝身边的人,至于谁是皇帝,我不在乎!” “皇后?” 徐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心口直喘气:“就凭你?光是一个外邦公主都能压在你头上一辈子,想当侧妃都要看她的眼色,还想当皇后?我看你是疯了!” “我现在惹不起她,不代表以后会一直如此!” 此刻,苏鸢儿将所有寄托都放在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只要我生下皇子,只要阿依娜终生不能孕育子嗣,别说她一个外邦的公主,连四皇子也得倚重我。” 说着,她凑近徐氏,声音压低:“母亲自从成了父亲的继室,这么多年为侯府尽心尽力,换来的是什么!不是最后还要看别人脸色!难道我是继室的孩子就要一辈子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吗?我若是成了皇后,没惹有人敢再瞧不起咱们!”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徐氏的脸色瞬间泛白。 苏鸢儿站直身子,眼中充满了不甘心:“我要的是泼天的富贵,是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改个道怎么了?只要四皇子得了陛下器重,我总有一日能爬上那个位置,不管用什么办法!” 闻言,徐氏后退半步,看着眼前这个被野心冲昏头脑的女儿,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知道苏鸢儿是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劝得动的。 以对方现在的状态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来可不好说。 有风穿过廊下,挂在门前的烛火在风里摇得厉害。 徐氏死死攥着苏鸢儿的手腕,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以为我就甘心屈居人下?你以为徐家真的只是个普通商户?” 苏鸢儿原本以为她会生气,甚至会打自己。 但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变得如此平静,她心头一紧:“母亲……我……” 她刚刚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徐氏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事:“当年先皇削藩,又不能毫无缘由的起兵,就让你祖父假意投诚教唆藩王谋反,他答应事成之后,会保住你祖父,为他平反,可结果是什么,怕落下屠戮功臣的骂名,先皇却转身下旨,说你祖父是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徐家满门抄斩!” 此刻,她仿佛看不到苏鸢儿眼中的震惊,继续说下去:“我当时还小,得你祖父旧友庇护,才死里逃生……隐瞒身份嫁给你父亲,说的简单,你知道我一步一步走来,是如何的艰辛?” 而听着这话,苏鸢儿浑身冰凉,像被扔进了冰窖。 徐家…… 她曾有过耳闻,只说是因谋反被灭族,却从未想过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先皇是明君,削藩平叛,雄才伟略青史留名,可谁又在乎徐家那些枉死的人是如何冤屈!” 徐氏的眼泪混着恨意滚落:“我是罪臣之女,从出生起就只能隐姓埋名,像老鼠一样活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李修远?为什么要嫁给你父亲,忍气吞声?” “你……” 苏鸢儿的声音发颤:“你想报仇?” “报仇?” 徐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冷光:“杀了当今皇帝就能报仇吗?不能,我要的是改朝换代!要让所有姓裴的人都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说着,她突然抓住苏鸢儿的肩膀,眼神亮得吓人:“我要造反!” 苏鸢儿终于挣脱她,连连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床柱,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现在觉得疯了的应该是徐氏才对。 “造反是灭九族的大罪!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灭九族?呵~” 徐氏笑得讽刺,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里还有什么九族……我就是徐家留下的一个亡灵而已!” 她看了苏鸢儿一眼,忽然放缓了语气,声音中带着蛊惑:“鸢儿,你不是想当皇后吗?可是皇后有什么好,到时候不一样要在皇帝面前忍气吞声,有什么意思?” 苏鸢儿愣住,脑子里大概猜到了徐氏接下来想说什么,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母亲你……你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你要听我的,鸢儿,四皇子的事情不许你再参与了!” 徐氏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比起四皇子,李修远手里的东西对咱们的助力最大,你现在还怀了皇子,到时候事成,咱们就有了名正言顺控制朝堂的理由,别说什么皇后,天下都是你的,到时候女皇也做得!” “女……女皇!” 苏鸢儿的声音发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为什么这件事她上一世并不知情? 真相来的过于突然,加上刚刚她情绪激动,现在眼前阵阵发黑。 她想过成为皇后,想过拿捏四皇子,想过把苏清叙踩在脚下,甚至也想过权倾朝野。 可是她从未想过要造反,要改朝换代,自己坐上那个龙椅。 “怎么?刚才不是还野心勃勃的说想要当皇后,想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怕了?” 徐氏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女皇比皇后尊贵百倍,到时候你想杀谁就杀谁,想赏谁就赏谁,到时候才是真的没人敢欺负你!” 从前,她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苏钰身上。 可是那个臭小子一心只听老夫人还有苏清叙放,已经靠不住了! 现在唯一能站在她身边的只有这个女儿! 想到这儿,她抓住苏鸢儿的手:“徐家现在只剩下娘一个人,这是娘此生最大的心愿,权力!只有权力能让徐家再次活过来,就算是你帮帮娘,以后不要再冲动行事!听到没有!” 苏鸢儿承认自己确实有动心,但是……这件事太大,大到已经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那个叫李修远的手上究竟有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清楚想要完成徐氏所说,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我……你容我想想……” 苏鸢儿踉跄了一步,险些没站稳,还是徐氏上前将人扶住。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想了,鸢儿!” 徐氏的目光紧紧盯在他脸上,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四皇子是不信任你的,在他手上,你就是费尽心血也讨不到什么好处,难道你不清楚吗?你除了跟着我,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吗?” 第223章 状告苏清叙 仿佛被徐氏口中的女皇二字所蛊惑,那两个字像是一颗火星,溅在她这个枯草垛上,一瞬的功夫就燃成了燎原大火。 是啊,皇后再尊贵,也得看皇帝脸色! 可女皇不一样,她能坐在龙椅上,让所有人都看她的脸色,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母亲说得对。” 苏鸢儿的指尖抚过小腹,那里藏着她最大的筹码:“做皇后如何,不还是要依附男人,我要做女皇,我要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 见苏鸢儿答应,徐氏这才轻笑起来,眼底不仅仅有对面前女儿的满意,还有压抑许久疯狂:“这才是我认识的鸢儿。” 说着,她将桌边的安胎药递到对方手上,嘱咐道:“娘早就帮你计划好了,咱们现在只要先稳住四皇子便可,他现在没动你,都是顾及这孩子,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保住孩子无论它是男是女。” 苏鸢儿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来,神情有些焦虑,其实这件事她也已经思考很久了:“若是女儿呢?到时候咱们可怎么办?” “女儿也无妨。” 徐氏起身,给她倒了碗水:“我已经找了几个和你同期怀孕的女人,都是穷人农户家的,等你临盆那日,若是生了女儿,换个男婴过来就是了。” 她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像是在讨论今晚的天气一般。 可苏鸢儿就没这个胆气了,手猛地一颤,药汁溅在衣襟上:“换……换婴?这能成吗?这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不了。” 徐氏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些女人的家人我早就打理好了,都是些穷人养不起也是要卖掉的,送到咱们手上还能得个好价钱,她们巴不得呢。” 苏鸢儿的心跳得飞快,既恐惧又兴奋。 这计划大胆,狠毒,却也太诱人。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底有些许的迟疑,徐氏立刻问道:“鸢儿,不是娘心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四皇子……你可不能再在他身上投入太多感情,毕竟……” 毕竟苏鸢儿的孩子能即位的前提,就是四皇子不能活着。 “裴景行……” 闻言,苏鸢儿犹豫了一下,随即冷笑:“他对我本就只有利用,我对他更是半分情意都没有。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如此娘就放心了。” 徐氏满意地点头:“明日你去见四皇子,就说身子不适,最近这段日子在侯府静养不出门,也不叫人来打扰,他和公主的定亲宴你就不去了,让他派人送些养胎的药,还有补品。这样既能让你父亲看到他的‘诚意’,也能叫阿依娜少些疑心。” 苏鸢儿将碗中的安胎药一口饮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秋日的京都,吹了几日的冷风终于稍有停歇,难得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靠着城南的药铺前就是一条繁华的商贸街道。 原本喧嚣的街道,今日却比平时更加嘈杂了几分。 济世堂前,有人坐在地上哭闹,吓得翡翠躲在里面不敢出去,透过窗户缝隙看出去,心里默念着官兵怎么还不来将这人抓走。 “杀人偿命!济世堂的郎中开药毒死了我家汉子!庸医害人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啊!” 此刻,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地上,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惊得整条街的商户都探头出来看热闹。 而一个黑色的棺材就放在门前,旁边还围着几个披麻戴孝的壮汉,打算踢开被翡翠关上的门,硬闯医馆。 翡翠见状终于推开门现身:“住手!我家姑……大夫的药都是经过仔细查验的,绝地不可能有毒,怎么可能毒死你丈夫。我看你……你就是来讹人的!” 见有人出来,妇人也猛地起身扑上前: “没毒!没毒我家汉子怎么就吃了死了!” “大家快来看看啊!就是这个家医馆买的风寒药吃死人了!就吃了一副我家汉子就上吐下泻,昨天夜里没了气!” 说罢,她上前揪着翡翠不放:“周围的商户邻居都看着呢,你还想抵赖!谁不知道你们医馆病都不诊,就直接给病人药!”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人说前几日确实见这汉子去抓过药,也有人说济世堂的苏大夫医术高明,断不会害人。 正乱着,府尹的衙役终于匆匆赶来,见状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成何体统!” 而见到了官差衙役,那人也毫无畏惧, 反而“噗通” 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大人为民妇做主啊!我家汉子死得冤啊!” “有冤情为何不报案伸冤,拖着棺材在街上!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去衙门说,带走!” 带头的衙役倒是说的句句在理,妇人一愣,随后就开始装傻。 “官老爷英明!我一个妇道人家大字都不识一个,那里知道如何上府衙状告……” 可听着她的辩解,衙役只是看了翡翠一眼,语气不善:“我这不是来了嘛,都带走!还有医馆的人一起!” “哎!我……我只……” 翡翠一愣,还想解释,但是不等她开口人就已经被架住。 “大人!那这……棺材……” 衙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带回去,叫个仵作打开看看,我先回去和府尹大人禀告。” 官府内,仵作捏着鼻子检查半晌,回禀道:“大人,死者口鼻有黑血,确实像是中了毒。” “中毒?” 府尹的目光落在翡翠身上:“济世堂的苏大夫呢?叫她出来对质!” 翡翠心沉了沉,苏清叙跟着摄政王查案去了,此刻她也不知道在何处。 “我家苏大夫奉旨外出了,不在铺中。” “奉旨外出?” 府尹冷笑:“她一个民间大夫,何来奉旨一说?定是畏罪潜逃了!贴告示,给我找!” “哎!” 翡翠大惊,想要为苏清叙辩解:“我没撒谎!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找那日的出诊记录,还有宫里的人也可以作证啊!” “宫里的人也是你随便说找就找的!” 第224章 审案 府尹摆了摆手,身边有人递上了从医馆里搜道的出诊记录:“大人,我看了,着上面确实写的是三日前,苏大夫入宫给陛下请脉,之后就跟着摄政王离京了。” 关于摄政王查案这件事府尹也略有耳闻,说是……查皇商失窃案。 “什么?” 府尹一惊,手里的惊堂木差点掉在地上:“给陛下请脉?还跟着摄政王查案?” 话音落下,他看着那口棺材,又看看哭天抢地的妇人,突然觉得这事不对劲,谁敢动皇帝和摄政王都看重的人。 “别哭了!本官有话问你。” 思及此,他的语气沉了下来:“还有这尸体,先送去义庄,叫人仔细检验!” 紧接着,他手中的惊堂木 “啪” 地拍下:“别哭了!” 听到怒喝,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堂上。 府尹的目光如刀,扫过她的脸:“你再仔细说说,你丈夫那日去济世堂抓药,是苏大夫亲自接待的,还是眼前这个丫鬟接待的?” 妇人的肩膀猛地一颤,看了看翡翠,想说什么又停住,想了想后声音细若蚊蚋:“是……是苏大夫给看的诊,也是她开的药方。” “哦?” 府尹挑眉,示意衙役递上纸笔:“那你把药方写出来,你既是亲自取的药,总该记得是哪几味药材吧?” 妇人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握着笔的手抖得像筛糠。 她哪里见过什么药方? 那日不过是拿了包早就备好的砒霜,趁着丈夫风寒体虚灌了下去,再按照庄主的吩咐去药铺闹一场,哪知道还要写药方? “我……我记不清了……” 她把笔扔在地上,扑通跪下:“大人,民妇是个粗人,不识字,哪记得住那些药名?但我丈夫确实是吃了她家的药才死的!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不识字?” 府尹冷笑,拿起案上的卷宗:“那好,既然不识字,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药方花了多少银子?” “花了……半吊钱……” 这次不等府尹开口,翡翠已经忍不住插话:“你胡说,风寒的药我们医馆只卖十文钱,哪有那么贵!” 这人连价格都不知道,居然就敢说是她们医馆的药吃死了人。 说着,翡翠急忙下跪:“大人明鉴!这人分明就是诬告!” 妇人被吓得瘫在地上,眼泪混着鼻涕淌下来:“不是诬告!我丈夫说的是半吊钱……说不定是骗我的……” “哦?你不是说是你亲自去买的药吗?怎么又变成你丈夫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妇人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辩解。 雇她来的人将事情说得很简单,说只要咬死药是济世堂的就行了,也没有吩咐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啊? “你还有什么话说?” 府尹的声音冷得像冰:“本官看你一个无知妇人,倒是很熟练栽赃陷害的手段,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啊?” 妇人死死咬着牙,嘴唇都咬出了血。 雇她的人早就警告过她,若是招供,她留在乡下的儿子就活不成了。 “不说?” 而看着她沉默,府尹冷哼一声,掷下令牌:“按照律令,诬告良民,可是要打三十大板的!你可要想好再回话!” 妇人的目光忍不住往堂下看热闹的人群中瞄,嘴上支支吾吾道:“官老爷,我……我不是诬告!我真的……” 此刻,衙门口外的人群乱哄哄的,听得府尹脸色阴沉,最后控制不住地拍着惊堂木呵斥:“肃静!” 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才还喧闹的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一身灰黑色衣衫的男人悄然出现在披麻戴孝的男人身边,随即将手中的东西塞进对方手中后,便聊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里。 下一秒,男人穿过人群挤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 “找到了!找到了!大人您要的药方找到了!” 府尹闻言微微蹙眉,方子还未被人放在面前就忍不住说道,“你又是何人?与他丈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刚刚不交上来!” “回大人,死的是我堂兄,我是看不过才来帮忙的。方子……方子原本以为丢了,没想到家里来人说,竟然找到了!” 闻言,府尹接过衙役递上来的药方,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药材,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唯独最后一味药竟然写的是砒霜。 “啪!” 府尹恼怒的将药方拍在桌上:“胡闹,哪有医馆给人开的药方中会有砒霜的!你当本官是傻子吗?” 比起妇人的一问三不知,这个自称是死者堂弟的男人明显要精明许多。 回过神来,当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大人,小人家中都是些不识字的农户,砒霜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这药都是包好了的,拿回去就煎着喝了,谁会想到里面居然有砒霜呢!” 说着,他扭头盯在翡翠身上:“若非如此,我堂哥也不会丧命!” 他说得的确不无道理! 府尹尽管不想得罪这位给皇帝瞧过病的苏大夫,但是碍于面子,还是将手中的方子丢了下去。 “你看看,这可是你们医馆郎中开的?” 翡翠接过药方,上面的方子确实和小姐平日里开给伤寒病人的方子无异,可是…… 她快速抬头,看向府尹:“大人,这上面方子前面都是一样的,可是我们可没有给病人开过砒霜啊!别说没开过,我们医馆根本就没有这东西!怎么会加在她的药里!” “你是说……这方子不是出自你们医馆了?” 翡翠很笃定地点头:“大人明鉴,我们医馆的药方开的多了,有心之人找来抄印一份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苏大夫医术超群,怎么会开出这么离谱的方子!街上的三岁小儿都知道砒霜有毒,府尹!这人分明就是诬陷。” 可听着她的辩解,男人却极为轻蔑,似乎并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苏大夫医术再高,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却一直不露面,谁知道是不是心虚了?总不能让歹人逍遥法外吧?摄政王虽在查案,可国法面前,人人平等不是?不能因为她和皇家扯上关系,就叫我家人白死不成?” 第225章 站起来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也有人开始附和道:“百姓的命也是命,叫苏大夫出来对峙!” “就是!就是!” “大人不会是想袒护苏大夫吧?” “我看苏大夫平日看病诊费收的也不多,有时候碰到穷人药都是免费的……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你懂什么?人家现在攀上达官显贵了,我听说给皇上都瞧过病,说不定以后进宫去当官呢!早就不是之前那样了!” “哎呀就是这个理!人家都能给摄政王看病了,当然不在乎我们贫民百姓的死活!” “依我说别告了,一个平头百姓那是人家的对手啊,小心最后闹个家破人亡!” 下面的议论声不断,府尹一个头两个大,当即烦躁揉了揉眉头:“别吵了!堂外再有人私语!都拖出去打板子!” 而随着他的一声呵斥下,人群中的嘈杂这才渐渐变小。 “咳咳!” 见状,府尹干咳了两声后,终于发话:“苏大夫现在不在医馆,由陛下调遣给摄政王当随身医官,本官会尽快修书将她召回,此案择日升堂再审!” “退堂!” …… 另外一头,苏清叙与裴玄褚出来已有三日。 自从离开京城,脱离开皇帝的眼线,她隐隐觉察到,这男人对于她的治疗都变得更加配合了。 对此,她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她欠了裴玄褚太多,要是能把债还清楚。 她以后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话做事也能硬气一些。 苏清叙默默思索着,带着药箱推开驿馆房间的门时,正看到屋内一道熟悉的身影手撑在桌案的边缘,慢慢走动。 “不是说了现在才刚回复不久,不能长时间站着吗?” 男人闻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才有些不甘地坐回到轮椅上:“坐的久了,想下来走动走动。” 不得不说,苏清叙的医术比想象得还要神奇。 只用了三天,他的腿便有了感觉! 他在轮椅上坐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站起来走路,简直一刻都不想再坐回去了。 苏清叙也不戳破,从药箱中将药膏和银针取出来,“案子那边慕九在盯着,你这腿……比我预测恢复的要好,但切记不能过于劳累!不出意外再过一个月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说来奇怪,按照苏清叙的预想,他许久没有走路,即便是在药物的干预下能站起来了,也需要很久时间适应。 可这才几天,对方就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了。 她皱起眉头,突然想到什么,缓缓凑近裴玄褚:“不会我不在的时候,一直都在站着吧?” “苏大夫多想了,放心,谨遵医嘱,我知道的。” 而感受着她带着几分药味的身体靠近,裴玄褚喉头一动,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哼……” 看着他慌乱的动作,苏清叙轻哼一声,却并没有再继续靠近。 听出她语气中的取笑,男人表情一沉,刚要开口,但苏清叙已经转身看向了药箱。 “不闹了,该上药了!”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落在裴玄褚的耳中时,使得他的动作微僵。 回过神来,他的眼神越发幽深。 晚间驿站的烛火下,苏清叙照例将调配好的药膏涂抹在患处。 他的腿情况并不好,想要见效只能下猛药,可又怕有其它副作用。 这药是她调配实验了很久才敢给他用的。 裴玄褚微微垂眸,视线中女子的神情异常认真,指尖处蘸着药膏在皮肤上缓缓推开,所过之处有丝丝凉意传来。 原本已许久没有感觉的位置,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痒。 沉默间,苏清叙已经把最后一贴药敷在他膝盖上。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剩下的就是需要口服的汤药了,至于成果怎么样,就要看之后他的回复速度了。 “好了!以后每日……” 说着,她缓缓收手,突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原本是想要嘱咐一下他后面的汤药一定要按时喝,没曾想到,因为她的动作太过突然,抬眼的瞬间正撞上男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此刻,那双深邃的眸子没了往日的凌冽。 不知道是不是受灯光的影响,苏清叙竟然觉得他整个人都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敏锐地感知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 “咳!” 很快,裴玄褚微微撇头与她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两人之间都有些尴尬。 半晌后,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叫人不适的寂静。 他从桌案上抽出一张信纸,在灯火的映衬下微微发黄:“京城那边有信过来,你自己看看吧。” 苏清叙一愣,自从出城以来他总是信件不断。 她不用猜也知道,裴玄褚虽然离开京城,但依旧有人每日不断地为他传递消息。 对于这些她从不好奇…… 只是今日他主动提出叫她看,想必是和自己有关。 只不过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清叙缓缓展开信件一边看,一边听到对方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苏大夫还真是神医,伤寒病人的药方里都能开砒霜了,不知道我的药里是不是也一样?”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清叙正好看完了一整封信。 闻言,突然嗤笑一声:“放心,摄政王的命我可赔不起。” 对于这份药方苏清叙并不需要做任何解释,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假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调侃结束,重点又回到正事上,裴玄褚忍不住询问道:“人命的案子,伪证做得如此敷衍,却还敢提交给府尹,你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不是他敢,是有人让他敢。” : 苏清叙直起身,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府尹虽公正,却架不住人命加物证的舆论,只能传我回去对质。可这时候传我回去……” 她思索一番,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外人都知道王爷这次是带病前往查案,我若是被强行召回,幕后之人定是觉得王爷为了保命,一定也会放弃继续追查, 一旦中断,再想再查就难了,为了应付皇上只好草草了事。” 第226章 指认 说着,她忽然顿住,眼中隐隐闪过顾虑:“或者说……也有可能是陛下属意的?” 裴玄褚称病几乎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可皇帝偏偏这个时候叫他去查案。 而如今苏清叙突然被栽赃,皇帝明知道她对裴玄褚的病情的重要性,却对府尹传她回去一事默许,明显既不想让他好好查案,更不想让他好起来。 她站在窗边,望着远处京城的方向,月光在她脸上投下冷冽的阴影:“你难道不觉得咱们这位陛下……” 话到一半,突然想到他上次的警告,苏清叙很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 他这个摄政王,先帝生前是如何的看重,就连原主一个侯府女儿都有所耳闻。 现如今即便是中毒病重,再朝堂上依旧还是有话语权。 这些年即便带病也是功劳不断,若腿伤真的好了,对皇帝而言就是最大的威胁。 所以对方宁愿让裴玄褚拖着病体耗着,也绝对不想看到他恢复如初。 裴玄褚抬眸看她,对于苏清叙未说完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事情蹊跷,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这封信是我城中的眼线传报回来的,府尹的信后天才会到,你若是不想回,我帮你驳了就是。” 闻言,苏清叙眉头一挑,对他真是有些敬佩,不管什么时候这人说话总是滴水不露…… “我回去。” 她猛地转身,眼中满是坚定:“不回,反倒显得是我心虚。” “民间的舆论是受人鼓动而已,你也不必如此看重。” 可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裴玄褚却一反常态地摇摇头,低声劝解。 “说的轻巧!” 苏清叙随手抓起他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我的医馆还想继续开呢!” 说真的,自从她来到这个鬼地方后,每日在医馆坐诊的这段时间,才是她过得最舒心最安逸的日子。 如果不是必要,她并不愿意舍弃医馆。 裴玄褚心里清楚,她既如此说,便是下定了决心,没有再劝阻反倒话锋一转:“好!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回去一趟。” “你?” 苏清叙一愣,上下打量着他:“开什么玩笑!你的腿……” 男人挑眉,十分自信道:“还有两日呢,到时候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知道拗不过他,苏清叙表面笑着点头,实则心里却极为无语。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知不知道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患者啊! …… 清早的城门刚刚开启不久,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京城城门。 一路颠簸,最后停在府衙门口。 随着车帘掀开,苏清叙一身素衣下车,而她的身后跟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 “药铺伙计”,乍一看过去,眉眼平凡,肤色黝黑,正是易容后的裴玄褚。 此刻,他扶着车辕的手微微用力,稳稳落地,膝盖虽仍有些僵硬,却已能正常行走。 “进去后少说话。” 苏清叙低声叮嘱,眼角余光瞥见他稳健的步伐,心头微动。 这几日的针灸和药浴终究是起效了,他现在已经可以走得很稳了。 裴玄褚 “嗯” 了一声,声音放低:“府尹这里已经打过招呼,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不过苏清叙是临时赶回,如今依旧还是皇帝指派给摄政王的医官。 因此府尹特地免了她的跪拜! 此刻,她正缓缓抬眸直视着案后的府尹:“大人,草民冤枉。” 府尹将那纸药方展开:“苏大夫,人证暂且不论,这药方上有你的私章,字迹也与你平日所书极为相似,这个你要作何解释?” “大人请看。” 在来之前苏清叙就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此刻倒是并不慌乱。 她起身走到案前,指尖点向药方:“草民刚开业不久,又因为经常免费为穷人看病,所以日常用度极为节省,用的一直是城南‘文纸斋’最廉价的粗纸,纸质偏黄,纤维粗韧,而这张纸光滑白净,明显与我之前开药方的纸张不同。” 闻言,跪在一旁的妇人目光阴毒地看向她,嘴上不依不饶道:“谁不知道你攀上了皇亲贵胄,现在发达了,用些好纸也实属正常!” 可苏清叙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完全忽视她的话语,指向字迹继续说道:“还有这字迹,看着像我的飞白,实则笔力虚浮,是描出来的,大人若是不信,我可现场重新写一份,一对比便知。” 府尹听她说得有理有据,点了点头,正打算继续询问,便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 “你……你强词夺理!” 妇人猛地冲上前,指着苏清叙的鼻子怒斥:“一会儿纸张不对,一会儿又是字迹不对的,我看不过是你想脱罪的借口,你早就和官府串通好了!” 妇人说着又哭起来:“可怜我丈夫……死的冤啊!我不能为你讨个公道,不如也一头撞死在这里陪你去了吧!” “王氏!” 听着她尖锐的声音,府尹拍着手中的惊堂木,被气得发抖:“你若是有其它证据就呈上来!若是再无理取闹,扰乱公堂,按律令等打完二十板子再议!” 一听要打板子,妇人一僵,声音明显弱下来,但脸上还是不服气:“纸张字迹都可以抵赖,那印章总不会有错吧?” 其实刚刚府尹想问的也是这个,字迹是仿的,纸张和苏清叙平时用得也不一致。 但是上面的印章可是她的私印,这个要作何解释? 但来之前苏清叙就有准备,听对方提到印章简直正中下怀:“大人,这印才是重点!” 话音落下,她从怀中将自己的印章掏出来:“我的私印是请城中名家李老雕的,乍看上去只是一个苏字,可是后面的花纹中还有一个序字,这张药方中的印章虽然模仿了后面的花纹,但显然模仿之人并没有看出其中玄机,所以只当花纹处理。” 闻言,府尹接过印章在手边的白纸上盖出来,与药方之上的一对比,果然就如苏清叙所说,乍一看差不多,但是仔细看,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见状,一直在一旁的男人急了,上前拉开妇人:“大人!您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这……这定时她早就准备好的,谁知道她是不是特意准备了另一枚印章来混淆视听的,她与摄政王关系匪浅,说不定这印章就是摄政王找人伪造的,好帮她脱罪!” 第227章 截杀 而此话一出,府尹顿时眯起眼睛,看着男人想了一会,才说道:“你……你是上次那个,死者的堂弟?” “是大人!这人强词夺理,摆明就是在狡辩,还请大人下令处死此人!为我堂兄伸冤!” 而听着他义愤填膺的争辩,苏清叙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人话说得很巧妙,看样子是有人在背后指教过了,不仅仅污蔑了自己,甚至还将裴玄褚也扯了进来。 看来今天这个局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显然,在一旁陪审的裴玄褚也想到了这一点。 闻言目光一变,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看向苏清叙。 而身旁男人眼神中的细微变化苏清叙并不知情,她现在一心都在眼前这份假证上。 “这位小哥说笑了,摄政王何许人也,我不过是个瞧病的小郎中,看得好是我的造化,看不好赔上命也说不定,现在摄政王正在外查案,那里来的功夫管我一个草民的小事,倒是你,一口咬定是我毒死了你堂兄,如此催促府尹大人定我死罪,未免也太过急切了吧?” 她逼近一步:“难道说这药方本就是你伪造的,怕被揭穿,才想杀人灭口?” “你血口喷人!” 男人被问得后退半步,眼神慌乱。 公堂之上,两人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府尹看着眼前的 “物证” 和苏清叙条理清晰的辩驳,加上男人也拿不出其他证据,心中已经有了论断。 随着,惊堂木重重落下,府尹的声音在公堂回荡:“苏大夫所呈证据确凿,药方字迹、纸张、印鉴皆有伪造痕迹,王氏赵武二人诬告良民,更涉嫌与谋杀案有关,先行收押,待查清真相再行发落!” “大人,你不能信她!她是骗子!” 王氏被衙役拖下去时,还在喊叫着。 但奇怪的是,男人却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慌乱,反而一直在府衙外搜寻着什么…… 而看着两人被拖下去,苏清叙舒一口气。 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之中还要简单,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谢大人明察。” 府尹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谄媚。 毕竟事实证明她的确是被诬陷,再加上她是为摄政王医病的,自己在这个时候将人召回,心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和忌惮的。 怕得罪了人,府尹笑了笑解释道:“苏大夫受惊了,可别耽误了王爷的病,叫您回来这一趟,本官也实属无奈!您多见谅!” “这两人煽动民众照成舆论,虽然事情不是我做的,但确实给府尹大人添麻烦了!” “哎呦~” 听她这么说,府尹嘴角处止不住的上扬:“苏大夫真是医者仁心,那里是什么麻烦,本官分内的事情而已!” 走出衙门时,午时已过。 巷子口的地面被刚刚下过的雨水浸得发亮,两人从走了没多久。 裴玄褚突然眉头一皱,脚步顿时停滞。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苏清叙眉头微挑,侧过头来刚想说话,谁知下一秒男人脸色一变,突然闷哼了一声:“嗯……” 苏清叙一惊,急忙将人搀住的同时用略带生气的口吻询问道:“怎么?疼?” 原本刚刚恢复的腿疾,是需要休息的,但他还是太急了。 为了今日能陪她一同前来过量的使用药膏不说,这几日应该也没少背着她加长走路的时长。 裴玄褚人没有回话,但额头上慢慢渗出的一层薄汗说明了他现在的处境。 苏清叙扶着他的腰,指尖陷进他衣袍的褶皱里。 他今日步子确实稳了许多,甚至能与常人无异。 可掌心贴上他后腰处时,明显能感觉到肌肉始终绷得像拉满的弓。 “还撑得住?” 思及此,她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男人。 此刻,檐角漏下透过来的余辉恰好落在裴玄褚的眼尾,他的下颌线绷得锋利,喉结滚了滚,才从齿缝里挤出个字:“嗯。” 只不过话音未落,他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重重往墙上撞去。 苏清叙眼疾手快拽住他,却被他带得踉跄半步,鼻尖险些撞上他的锁骨。 因为疼痛,裴玄褚额角已经沁出冷汗,抓着墙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抠进砖缝里。 见状,苏清叙几乎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因为那药膏用得过多,他有了耐药性,才导致药膏的效力减弱。 “我就说撑不住,还嘴硬!” 她的声音沉了沉,干脆转过身,后背抵着男人的胸膛,半扶着将他往前面的车上拖。 因为距离过近,男人的呼吸喷在她颈窝,带着龙涎香的冷冽,烫得她耳尖发麻。 “放手。” 裴玄褚的声音发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硬气:“我自己能走。” “走个头啊。” 苏清叙头微微弯下腰,指尖在他膝盖后方的委中穴上狠狠按了一下。 下一刻,裴玄褚浑身一僵,痛感竟真的缓了半分。 只是腿更软了,不由自主地倚在她身上。 裴玄褚皱着眉头,正想尝试挣开她的搀扶,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巷口传来利刃破空的轻响。 “小心!” 回过神来,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猛地将苏清叙拽到身后。 同一时间,数道黑影从屋顶跃下,蒙面,弯刀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和上次截贡品的黑衣杀手很像!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叙有些无语。 这李修远胆子也太大了,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让人在京城内动手。 难道真不怕被发现? 而正当她默默腹诽之时,为首的黑衣人交代了一声,便提刀扑了上来,刀风直逼她的面门。 “主人有令,不留活口!” 看着对方来势汹汹的模样,裴玄褚眼神一冷,下意识就想挡在她前面,却被苏清叙死死按住手臂。 “先别动手!你忍着点!” 说话的功夫,女子猛地侧身躲开,然后拽着他便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跑,黑衣人一怔,当即愤怒道:“追!”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多,我……” 裴玄褚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忍不住低声开口。 他腿疾复发,只会是拖累。 第228章 更擅长杀人 但苏清叙却根本不停,语速极快道:“你的腿才刚好!我说不能动就不能动!还有你忘了自己还在‘养病’?一旦暴露,慕九怎么办,之前的铺垫也全白费了!” 他动作一滞,确实…… 他现在的身份,动起手来很快就会暴露! 他不能走,动手也不行,难不成真的就叫他眼睁睁看着? “你打算怎么办?” 身后的人眼看就要追上来,苏清叙也终于在马车前停下脚步:“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你先上车,人我来解决!” 可闻言,裴玄褚却按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苏清叙,我还没弱到需要女人保护的地步。” 苏清叙瞪他:“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一旦暴露,前功尽弃!这几个……我还应付的过来!” 刚刚她想通了些事,诬陷这种漏洞百出的手段,就只是为了把她从裴玄褚身边召回京城,又不能把她真的怎么样,那背后之人为什么会花费力气做如此无聊的事情?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原来重头戏在这儿呢! 召她回来,是想杀她! 这些人的主要目标是自己! 只要不让他们靠近马车利用裴玄褚牵制自己,那她就应付得过来。 说话间,一阵凉风席卷而过,苏清叙转身,对上追上来的几人。 而见她停下,黑衣人提刀一步步靠近,开口得意道:“怎么?知道自己死定了,不跑了?” 苏清叙淡淡一笑,她一边将因为奔跑而散落的发丝束起来,一边扯下衣角的布条缠绕在握着匕首的手上:“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命,说我不会死太早,你呢?你算了吗?” “少废话!” 为首的黑影低吼一声,抬手刀刃直逼面门。 但苏清叙却并没看那把刀,左手快如闪电,右手抓住黑影持刀手腕的同时,匕首狠狠深陷在他肘弯处。 只听一道刀刃划过的声音,黑衣人惨叫着松了手,弯刀坠地的瞬间,苏清叙已经踩着他的脚背跃起,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借力向后一翻,竟将人硬生生掀飞出去。 那黑影撞在对面的墙上,喉头涌上腥甜。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苏清叙已经上前从身后揪着他的头微微仰起,脖颈处一丝凉意过后是喷涌出来带着温度的液体。 他眼睛猛地瞪圆,四肢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而看着黑衣人的惨状,苏清叙微微勾唇,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诡异:“我有没有说过,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救人,而是杀人!” 前世做了十几年特工,她可以称得上杀人的行家了。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追求得便是一击毙命。 刚才那套花里胡哨的动作,看起来虽然摄人,但实际上效率却并不高。 但他们人多,做的血腥狠辣些,也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剩下的杀手果然被眼前这一幕惊得顿了顿,为首的黑衣人率先反应过来:“杀了她!” 他咬牙喊了一声后,带着剩下的人一同扑了上来。 借着尸体倒下的惯性,苏清叙侧身避开黑衣人的刀,同时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膝盖弯处。 对方“噗通” 跪地的瞬间,露出身后紧随而来的另一名黑衣人。 而这时,苏清叙手中的匕首已经横向刺过去,那人躲闪不及,刀锋精准地插入他的颈动脉间。 苏清叙抽出匕首的瞬间血柱也随之喷出来,溅在她衣袖上。 她没有眨眼,反手将匕首上的血甩在从侧面冲上来的人的脸上。 那人被血迷了眼,一时间睁不开,下意识想抬手去擦,又怕下一秒会丧命刀下,只能暂时向后退开。 就是这两秒的空档,苏清叙已经闪身向后退去,摆脱了被围困的处境。 “妈的!” 剩下的黑衣人被她的狠戾惊得后退,意识到手下的人开始退缩。 为首的黑衣人骂了一声,然后大声喊道:“别忘了主子的交代,今天拿不下她,咱们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闻言剩下几人这才重新围了上去,但却谨慎了许多,一时之间没人敢第一个动手。 苏清叙习惯了穿着素衣,所以此时候飞溅在衣身上的血液异常扎眼。 有红色的液体顺着匕首刀尖处缓缓滴落在她脚下,右臂弯肘,抬手将匕首放在衣袖上擦过,她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围绕在身边的几人。 他们原本只当自己是个医女,所以并未上心,刚刚两个人她也是占了对方轻敌的好处。 眼下再动手,恐怕是得不了什么便宜了,必须再想个别的办法! “咻!” 沉默间,有人试图用暗器转移她的注意,苏清叙微微侧身精准的躲了过去。 被甩出的袖镖“当”的一声钉在马车的木板上,没入一半的镖身还在震颤。 而趁着她闪躲的空挡,有人终于按耐不住上前,原本想要反击的苏清叙却被一同栖身上前的黑衣人拖延住。 虽然刚才被苏清叙一连杀了好几个人,但这些黑衣人却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弱。 此刻抓住机会,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冷,当即挥动长剑朝着苏清叙的要害刺去。 该死! 苏清叙眸光凛冽,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另外一个人已经同时出手…… 躲不过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叙咬牙,直接反其道而行,猛地握住了刀刃欺身近前。 随着长剑划破胳膊的瞬间,她冷哼一声,手臂锁住为首黑衣人的后颈。 而手中的匕首更是刁钻地从耳后处刺入,那里是延髓所在。 一刀下去,人连挣扎都没挣扎,头就软软地垂了下去。 “都让你不要追了,还非要过来,难不成真当我是软柿子吗?” 沙哑的女声蔓延在寂静的巷子里,眼看着首领被杀,剩下四人明显乱了阵脚。 可想要退,也已经晚了…… 苏清叙冷笑一声,甩开手上握着的刀刃,上面还残留着点点她手上渗出的血迹。 下一刻,刀身旋转着飞向最左边的死士,对方慌忙举刀去挡。 可手腕刚碰到刀身,苏清叙已经像鬼魅般出现在他右侧,匕首从他腋下刺入,直捣心脏。 趁此机会,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的其他人脸色猛变。 对视一眼后,迅速改变了方向,想绕后偷袭马车上的人用来威胁。 第229章 心生怀疑 苏清叙眼角余光瞥见,直接将脚边的尸体踹了过去。 那尸体绊在黑衣人脚下,延缓了他的动作。 苏清叙则借着这瞬间的空档,扑过去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抬手按住他的脸,匕首贴着锁骨,斜斜向下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地上的雨水流淌,两个喘息间也没了声响…… 裴玄褚靠在马车的木板上,耳边能听到外面打斗的声响,但膝盖的剧痛让他浑身发冷。 可他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强忍着将车帘掀开一角,眼前的场景让他为之一惊。 只见不远处的女子,干脆地将刀插入一个黑衣人的身体中。 手法利落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像在拆解物品,更像是在宰杀畜生。. 知道哪里下刀最快,知道怎么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大的伤害,甚至知道如何利用敌人的本能反应制造破绽。 最后一个活口吓得腿软,转身就想爬墙逃跑。 苏清叙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解开上面缠绕的布条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圈。看起来并没有要追的打算。 只是在他爬到墙顶的瞬间,手腕扬起。 匕首带着破空声飞出去,精准地钉进死士的右侧的小臂处。 下一刻,黑衣人惨叫着从墙上摔下来。 巷子里的打斗平息下来,除了地上呻吟哀嚎的人,只剩淡淡的血腥味。 苏清叙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那人颤抖着连滚带爬的向后退,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惊恐。 想起动手前的话,她有些嘲讽道:“不然我帮你算算吧,好像……就是今天了。“ “你!你是谁……” 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当苏清叙问出那句“是谁派你们来的”的同时,黑衣人已经咬下了口中早已备好的毒药。 这是他们管用的伎俩! 此刻,苏清叙的右手上还带着伤。 见状,有些疲乏地叹了口气,已经懒得去阻止了。 待那人在眼前咽了气,她蹲下身按顺序用匕首在他们的咽喉处再补一刀。 这也算是职业病,确保死得透透的,没有活口。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走向马车,掀开帘子看向车内的裴玄褚时,那双清冽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杀意,没有恐惧,只有完成任务后的淡然。 这次情况紧急,知道事后裴玄褚一定会对她有所怀疑,此时的苏清叙竟然有种破罐破摔的疯感。 她挑眉笑起来:“还能走吗?王爷?” 清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格外清晰,再配着她满身血迹的模样。 若是被普通人看见,只怕人都要吓疯了。 但裴玄褚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 他垂头看着她沾血的手,眉头轻蹙在一起:“带药了吗?先包扎一下吧。” 苏清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别的东西:“小伤,不碍事。” 而看着她冷冽的表情,裴玄褚眉头微皱。 苏清叙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不过就是一个母亲早逝的侯府嫡女,从小在后母眼皮底下生活,从未听说学过什么药理,现在不但医术超群,杀人竟然也如此熟练精准…… 只不过思绪翻滚间,他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淡淡说道:“看来这人想尽办法召你回京,是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看来裴玄褚也也意识到了,杀手和诬陷她的人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安排。 苏清叙不以为意:“这也说明他们狗急跳墙了,越是着急,破绽就越多。” 说着,她突然抬起头:“你的腿……怎么样?” 裴玄褚淡定地摇摇头,虽然仍有些僵硬,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死不了。” 说着,他忽然笑了,易容的平凡面孔因这笑容竟添了几分生动:“倒是苏小姐,这副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护卫。” 第一时间叫他跑,亏她想得出来。 原本就是怕她自己应付不来,必要时候……即便是暴露, 他也一样会出手。 可意外的是,她下手利落处处直击要害,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动作,倒是比那些杀手还像杀手…… 苏清叙挑眉,丝毫不介意:“王爷要是银子给到位,当你护卫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猛地一挥马鞭。 马车迅速朝着巷外奔去,而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裴玄褚叹了一口气,心里那点感激中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驿管内,苏清叙将第二日用来要熬药的药材碾好,药粉倒进瓷瓶中。 今夜注定有些不一样,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她犹豫了一下后,忍不住提醒道:“皇上的试探如此频繁,从你接受案件到我被诬告,再到派遣太医来试探,你不觉得皇上对你越来越……” 她原本想说,皇上好像越来越急切地想让他出事,最好马上咽气才好。 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他本就生性多疑,对我忌惮……也是情理之中。” 男人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苏清叙的能感觉到他的回避。 “什么情理之中?” 他缓缓走到对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他今日穿常服的原因,眉宇间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温润。 倒是她一身的素衣,目光如炬:“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心虚?” “心虚什么?” 男人虽然在问,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 “心虚他自己做过的事。” 苏清叙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就没查过,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裴玄褚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王爷怕什么,我只是大胆假设。” 苏清叙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却异常笃定:“陛下若想坐稳皇位,最忌惮的是什么?先帝暴毙,死得蹊跷,而你恰好在那之后‘中毒’腿疾,这难道只是巧合?” 裴玄褚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不是没想过皇上与先帝的死有关,但没有证据前,这样的怀疑实在有违君臣之道。 “苏清叙,没有证据不可妄言。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这个女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当着他这个摄政王的面,怀疑当今圣上,说他皇兄杀了父皇。 苏清叙微微一笑:“不大胆怎么叫猜测?” 第230章 异样 她怀疑过是慢性毒药,先让先皇身体衰弱,最后病逝。 但在太医院时她有偷偷翻阅过太医院的记录,先皇暴毙之前,所有的脉案都很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 就如裴玄褚所说的,先皇是突然间暴毙,之前没有一点预兆。 “只是忌惮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我看倒像是做贼心虚……”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室内的油灯爆了个灯花,映衬出裴玄褚阴沉下去的脸色:“慎言!” “慎言?” 苏清叙挑眉,不知道为何他如此抵触自己的猜测:“我说皇上对先皇下毒是没有证据的妄言,那王爷说我外祖谋害先皇就是证据确凿了?” 闻言,男人眼底的锐利几乎要将人刺穿:“先皇驾崩蹊跷有太医院卷宗可查,事情有疑点,不是空穴来风,你说陛下对先皇下毒可有什么证据?” 随着裴玄褚的靠近,龙涎香的气息陡然迫人:“你这话若是传出去,可知是什么后果?” 不仅她自己性命难保,就连整个侯府都要被株连。 苏清叙嗤笑一声:“这件事我只对王爷说过,想必王爷既然没有马上叫人把我拿下送到皇帝面前正法,就说明……王爷也同样怀疑!” 她明白此事的重大,裴玄褚如此说,大概是不想将自己牵连其中。 “此事不必再提。” 苏清叙看着他刻意避开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摄政王何时这般理亏过? “我不是要跟你争输赢。” 裴玄褚没回头,只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闷闷的:“那你想怎样?” “我想让你明白!” 苏清叙将药包放在他手边:“查案不能带偏见。你对我外祖父的怀疑需要证据,我对皇帝的猜测也需要佐证,与其在这儿争论谁的话更可信,不如想想怎么找到实据?” 可裴玄褚却冷哼一声,抬眸时依旧坚定,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警告:“不管需要什么,这是我要做的事。” 见他如此固执,苏清叙也不想与他争执,当即一摊手:“随你。” 而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距离两人那晚促膝长谈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日。 接近秋末,京都周围气温骤降,皇帝一连下了两道旨意来催,不知道得还以为截走的不是贡品是玉玺呢! 裴玄褚屋内熏笼燃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意烘得人昏昏欲睡。 而此刻,男人斜倚在榻上,手里捏着一卷书,半晌没有翻过一页,目光穿过打开的半扇窗始终盯在不远处的廊下。 不远处,苏清叙与慕九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像是在说什么。 男人微微蹙眉,不知为何,那日过后他越发觉得慕九碍眼…… “主子……你的伤……” 慕九有些担心地看向苏清叙的右手处,眉头紧皱。 “好得差不多了。” 苏清叙不以为意,一心都在想着如何叫李修远露出马脚。 “李修远狗急跳墙,下次说不定还会派人来,还是叫我跟着你吧!” 苏清叙摇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短时间内李修远找不到人来暗杀我,放心吧。” 更何况,就算真有人来,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应该是为了主子手上的东西,不如咱们将东西交出去?直接交给皇帝呢?” 至少这样,李修远就不会再盯着她。 “呈上去?” 苏清叙嗤笑一声,慕九还不知道他们这个陛下也不是那么干净。 她老老实实地交上去,说不定皇上还要借机查到她身上。 她抬眸看向慕九,眸中微亮:“要钓大鱼,就要用好饵料。” 东西不能交,即便是交,也要用别的方式…… 思及此,她将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交到慕九手上:“明日一早,你把这盒子送到张老板手上,就说是我的东西,托他用自己的名义叫最贵的镖局运出京城。” “张老板?” 慕九愣住:“是那个药材铺的老板?” 苏清叙点头,这人是裴玄褚上次为她找的提供货源的。 人靠得住,她从袖中抽出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让他按字条上的做,事后我有重谢。” 话音落下,她看向慕九:“东西送到后,就将消息传出去,对外就宣称是是富商向江南托运的货物,价值连城,动静要大,最好让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慕九接过字条,有些疑虑:“李修远在京城的眼线不少,他真的会信吗?” “他急,截取贡品失败,丢了夫人又折兵,他怎么会甘心,只要演得像,他定会以为是有人找不到藏处,想借富商的手运出京都。”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苏清叙不怕他不上钩。 慕九忽然明白过来:“主子是想……引蛇出洞?” “不止。” 苏清叙的嘴角勾起弧度:“苍松岭是商队必经之路,那里地势险要,最适合埋伏。李修远若想动手,一定会把地点选在那里。你带提前在苍松岭埋伏,不用阻止,等他得手跟着他就行了。” 裴玄褚披着件月白披风,站在窗前不知看了多久。 他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有些淡,手里端着杯冷茶,指尖捏着杯耳,指节微微泛白。 看着女子脸上越来越盛的笑意,他转身将茶杯重重的撂在桌子上,语气不悦的交代到:“去跟苏大夫说一声,我今日乏了,新药明日再喝吧。” 站在门口的小五一怔,目光往廊下瞟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低头:“是!” 此时廊下的苏清叙正欲再交代些什么,身后赶来的小五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姑娘,王爷今日身体不适,怎么也不肯用药,要不您去看看?” 说着,他的目光从慕九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苏清叙身上。 而闻言,慕九垂眸,及时隐藏了目光中的情绪,识趣地躬身:“那属下先退下了。” 苏清叙点了点头,侧身对上小五后面露疑惑:“怎么回事,午时换药膏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小五不敢多说,只是重复:“我们也不清楚,但又怕这药不喝不好,所以来问问您。” 当然不好! 他前几日的损伤刚刚恢复了些,怎么就要断药? “行了,我知道了。” 苏清叙摆摆手后,直接推门而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吧,停了药你就不怕疼死你!” 第231章 引蛇出洞 闻言,裴玄褚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话。 苏清叙也不在乎:“小五说你身体不适,上次的药膏我已经换了,怎么又不舒服?” 她挑眉,伸手想去探男人的膝盖,却被他侧身避开。 “方才动了动,有些麻而已。” 裴玄褚转动轮椅转身就要进屋,苏清叙跟在他身后觉得奇怪,看又不让看,还摆着一副冷脸。 看上去像是有些生气了? 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内室的窗开着,风把桌上的纸张吹的沙沙作响,苏清叙上前还想动手,却被裴玄褚按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有些凉,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脉搏,引得她下意识抽回手。 “你手上的东西打算怎么处理?” 而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忽然主动问道。 想到那晚他的话,她心下一动又还了回去:“这是我的事!” “你在生我的气?” 这两日除了换药她甚至没有主动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此刻他竟然觉得,苏清叙为了自己的事生气,也挺好…… “这有什么可气的,我已经交给慕九去做了,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你跟慕九,倒是越来越默契。” 而此话一出,苏清叙终于听出不对了。 他这话里怎么透着一股酸味? 她忍着笑抬头,故意逗他:“慕九跟我有段时间了,默契自然是有的,不像某些人,刚能走路就想逞强,接过换药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 想起那天,裴玄褚的耳尖悄悄红了。 但嘴还是硬的,指着自己的膝盖:“这里又麻了,是不是药膏失效了。” 哟,这是又让自己看了? 苏清叙被他这样子逗笑,只好走过去,屈膝半蹲在他面前。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正好落在她的发顶,镀了层金边。 她的指尖刚碰到男人的膝盖,就被他攥住了手。 “苏清叙!” 裴玄褚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我难道不是比他更好用,为什么不来找我?” 男人的掌心温热,攥得不算紧,却让她挣不开。 而深邃的眼神极为坚定,像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苏清叙微微一愣,下意识仰头看他。 男人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眼神里竟真的藏着点孩子气的别扭。 她眸光一滞,忽然觉得这模样的裴玄褚,比平日里板着脸的样子可爱多了。 “好啊。” 她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带着笑意:“那王爷先松开手,再麻下去,你的腿真要废了。” 回过神来,裴玄褚这才悻悻松开手:“还能撑几日?” 这些日子,他身上的毒靠着苏清叙的药压制,虽然好了不少,但到底治标不治本。 他不确定自己这样究竟能维持多久。 “只要你按时喝药,慢慢恢复就没事。想像正常人一样,靠药膏也可以,但不可以持续使用最多……只能连续使用不超过六天。” 苏清叙估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进度,是能撑到案情结束的。 话音落下,她眉头一挑,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道:“还真有件事……只有你的人才能做!” “什么?” …… 晨雾还没散尽,苍松岭的山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苏清叙站在半山亭子里,向下看了一会才转身。 没等她开口询问,慕九便主动将情况汇报了一遍。 “主子说的没错,李修远昨晚弄出的动静不小,甚至路上还杀了一些来凑热闹的山匪。” 想到昨晚混乱的局面,慕九就忍不住皱眉:“我跟着他们,沿途都做好了记号,要将官府的人带过去吗?” 苏清叙摇头,如果叫大理寺介入,她会很危险。 “剩下的叫裴玄褚的人来解决吧。” 慕九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毕竟他记忆里裴玄褚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他答应了?” “他已经能站起来了,案子也查的差不多,拖下去只会惹人疑心,两案归在一起,贡品被追回也算给了皇上一个交代。” 拿下李修远,人证物证俱全,他们也能回京了,这对苏清叙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同一时间,裴玄褚收到消息后也已经开始着手安排。 苏清叙那日与自己提出请求时,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回过神来,甚至就连自己都有些惊讶。 毕竟他很少这样感情用事,可每次遇上那个女人的事,他似乎都会做出与之相反的决定。 将一枚青铜制成的玄鸟令牌递了出去,男人声音沉稳的对小五交代:“去外营中,让赵将军带三百精兵,按记号追踪,务必人赃并获。” 城外,距离苍松岭五十公里的位置,一处破落的山庄里。 一个黑衣人正捧着手中的锦盒沿着后山密道,脚步匆匆的赶往密室。 此刻,他神情充满了期待。 毕竟他也算立了功,东西找了回来,庄主看到后一定很高兴。 殊不知此时的庄外,有马蹄声渐渐接近。 距离越近响动就越大,声势浩荡起码有百余人。 为首的男人猛地跳下马,在庄子附近的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记号,再抬头时眼中已满是笃定。 “就是这里,先叫人围起来!王爷有令一个都不去放走,听到没!” “是!” 闻声,训练有素的军队已经分成两路,悄无声息地将庄子围上。 “庄主!!!庄主!” 秘道内,李修远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锦盒看一眼,就见有人惊恐地跑进来。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他一把放下手中锦盒,不悦地询问。 “外……外面,有官兵!” 李修远以为只是日常巡视的,当即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叫人给些钱财打发了便是了,这也需我来教你吗?” 下人喘着气摇头:“他们很多人,招呼都没打就将院子围上了!” 李修远一怔,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双眼猛然眯起来:“什么?” 而不等他缓过神,外面已经有厮杀的声音传来。 怎么可能…… 意识到不对,他瞳孔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将锦盒打开。 却才发现盒内只装着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玉石。 第232章 李修远跳崖 “怎么会这样?” 面对李修远的质问,黑衣人一愣然后慌乱地解释道:“主子!我绝对没有打开过,到手后就带回来了!” “混账,中计了……” 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李修远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外面的官兵就已经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他手下的人虽然都不是普通人,但对方人马不少,加上又是临时调遣的正规军。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院子里里外外便都被控制了起来。 李修远坐在密室内,没有什么反抗机会就已经束手就擒。 看着为首的男人走进来,他的脸色白了几分,定了定神,才冷笑着开口:“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还装?” 赵将军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冷了几分:“赶紧把贡品交出来。” 果然中计了! 李修远心思一沉,但很快却又反应了过来。 毕竟他拿到手的不过就这一个锦盒而已,没有证据,对方也定不了他的罪。 思及此,李修远装模做样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大人此话何意?这些货品都是我要运往江南的货物,怎么就成了皇商的贡品呢?” 说着,他抬起头突然盯着赵将军,反驳道:“皇商被截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难不成大人是捉不到真凶,打算诬告?我乃良民,大人无故抓人,就不怕我到刑部告你一状?” 赵将军显然没料到他这般狡辩,一时竟被噎住。 “你既然不承认,我们搜就是了,只怕一会人证物证俱全,你可别吓尿了裤子。” 说着,他猛地一摆手,命令侍卫将人带了出去。 而李修远一路被带到后山的空地上,看着赵将军的人打开那个描金锦盒,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芒。 “打开看看!” 只可惜,赵将军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当即沉声喝道。 侍卫捧着锦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可入目之处,只有一块莹白的玉石,看着温润,实则不过是块寻常的山料,连雕工都没有。 “再搜其他箱子!” 侍卫立刻上前,将商队的货箱一个个撬开。 绸缎是普通的蜀锦,药材是随处可见的当归枸杞,最值钱的竟是一箱珠宝首饰。 “赵将军!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说的‘赃物’?你们抓错人了!我要去刑部告你们,告你们滥用职权,诬陷良民!” 见状,李修远微微一笑,突然抬高了声音。 而听着他刺耳的质问,赵将军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 难不成是这家伙早有准备,调换了货物? 而就在李修远笑得更得意时,赵将军抬腿踹翻了一个装着蜀锦的箱子:“少废话,把东西都倒出来,仔细搜查!” 庄子就这么大,他不信这家伙能把东西藏哪里去。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踹翻的箱子中,上面一层蜀锦从里面滚落出来。 下一秒,一排精致的木盒也随之摔在地上。 檀木的盒子上还印皇家专用的龙纹标记。 “这是……皇商的贡品!” 有护卫失声惊呼。 赵将军打开其中一个木盒,里面躺着的是整套的玉制首饰,莹润通透,一看便知是贡品规格。 再打开另一个,竟是几匹金线绣成的蟒纹锦,那是只有亲王才能用的料子! 除了进贡的绣品,还有鸽子蛋大小的东珠。 随着一个个盒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也一一被发现。 这下,李修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缩如针。 他猛地看向那些货箱,神情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对!这不是我的!不是我……” 而话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自己都听不到。 高啊! 背后算计他的那个人可真是高,先是用一个假盒子,引诱他上钩,顺便把官府的人引过来。 而后再将真东西混进他的庄里。 那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思及此,他下意识朝着赵将军看去。 只见对方已经从夹层最深处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其中正放着一根奇怪的黑色骨头。 “龙骨……” 他低喃一声,眼中再度亮了几分。 相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服用一次,便可增寿十年! 正是他不顾暴露的危险也想拿到的东西。 该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李修远死死咬着牙,脸上控制不住出现几分厉芒。 而赵将军见东西已经被搜刮出来,心中倒是安定了几分:“不是你的?难不成是我的?” 想到刚才李修远得意的神色,他心中就火大。 “来人,此人涉嫌截杀皇商,抢夺贡品,人赃俱获,将此人收押起来,回京受审!” “不可能!除了锦盒,我什么都没拿!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这分明是有人诬陷!” 猛地反应过来,李修远急忙开口。 赵将军懒得再与他废话,只是淡淡道:“哦?你承认皇商贡品中的东西是你拿的了?” “你……”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李修远一时语塞。 “行了!你跟我喊冤有什么用,等开庭受审圣上自有分晓!” 赵将军一挥手,示意手下侍卫将人带走。 知道自己被抓到衙门会是什么下场,李修远自然不会如此束手就擒。 “有人阴我!这是栽赃陷害!我有冤你们不能抓我!” 他嘴上喊着冤屈,却趁着侍卫放松警惕的瞬间突然爆发,挣脱了束缚,一把夺过身边侍卫的弯刀,转身砍在了对方身上。 而随着他突然的爆发,原本被擒的黑衣人,还有隐藏在后山的死士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来人除了为首的那个人要活口,其他人若敢反抗杀无赦!” 赵将军见状,一边下令一边也带人追了上去。 李修远在众人舍命相护下总归是闯了出来。 可奈何,赵将军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片刻时间,身边的人已经折损了大半,剩下一些也都带着伤。 众人一路狂奔,慌不择路已经到了后山的悬崖处。 骑马赶上来的赵将军将人围困在悬崖边,抬手制止了已经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居高临下的看向李修远:“我劝你束手就擒,跟我回去交代清楚,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李修远转过身,脸上溅着血,笑容狰狞如鬼。 “束手就擒?做梦!” 他死死盯着赵将军,忽然凄厉地笑起来:“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我愿赌服输就是!让你们把我押回京城,凌迟处死?我还不如在此了结!”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像片枯叶般纵身跃下悬崖,瞬间被云雾吞没。 第233章 催他回京 “拦住他……” 赵将军冲上前,只看到空荡荡的悬崖和缭绕的雾气,连个人影都没有。 “将军!怎么办?” 护卫们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赵将军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裴玄褚交代过将李修远活着押送京城。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竟让他死在这里…… 他狠狠咬牙道:“搜!给我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死了,也要将尸体带回去给王爷 一个交代。 派来捉拿李修远的军队在崖下找了大半天,眼看天色都已经暗下来,还是没有消息。 火把的光在悬崖下的密林里晃动,侍卫们分成几队,一寸寸地排查,连石缝都没放过。 可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别说尸体,连块带血的布料都没找到。 驿站内室里,裴玄褚喝了药,就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向门口。 赵将军一身狼狈地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血和泥土,脸上满是疲惫。 “王爷。” 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怎么才回来?” 裴玄褚挑挑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赵将军的头垂得更低:“属下无能……那人跳崖了。” 裴玄褚的动作顿住:“尸体呢?” “没找到。” 赵将军的声音带着挫败:“悬崖下云雾太大,密林深不见底,搜了一夜,连块骨头都没找到……” 内室里陷入死寂,窗外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裴玄褚紧绷的侧脸上。 跳崖却没找到尸体,这意味着,李修远很可能还活着。 想到那日自己与苏清叙被围困在巷子中的场景,裴玄褚皱起眉头。 那家伙不死,他始终放心不下,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继续搜。” 裴玄褚的声音冷得像冰:“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 赵将军领命起身,刚走到门口,又被裴玄褚叫住。 “等等!告诉苏大夫了吗?” 赵将军摇摇头:“苏大夫昨夜守着药炉熬药,刚刚想去报信,但听人说才睡下不久,属下没敢打扰。” 裴玄褚挥挥手让他退下,独自走到窗边。 晨雾还没散尽,远处的山峦隐在雾中,像头蛰伏的巨兽。 按照李修远瑕疵必报的性格,若是没死,早晚有一日会自己找上门。 皇商的贡品货物都已经找回,尽管李修远跳崖,但是还有很多死士落网,案子也算有了交代。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时,小五忍不住提醒裴玄褚:“王爷,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该动身回京了!” 裴玄褚似乎在等什么,指尖敲击着桌面,闻言抬眸看向属下:“苏大夫醒了吗?” 小五一愣,没想到王爷在等这个…… “属下不知……” “待她醒了,将李修远的消息告诉她吧。” 原本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是自己的人办事不利,他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已经知道了!” 而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下一秒,苏清叙已经推门而入。 “你醒了?” 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药才睡的这么晚,裴玄褚眼底有一闪而过愧疚和心疼:“要不要再睡会?时候还早,不急着动身。” 一旁的小五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什么不着急? 皇上那边已经催了几次了! 她不紧不慢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淡淡一笑:“东西找到了就行,至于人……没抓到也好。” 货物追回,死士伏法,李修远自知死罪‘畏罪跳崖’,这场戏也算是演完了。 可裴玄褚却不这么认为:“他若没死,怕还会找你麻烦。” 其实刚刚他还有话没说完,他原本打算李修远的尸首没找到之前,派人在她周围严加保护。 结果看苏清叙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在乎。 “既然他生死未卜,那也不用找了,不管是死是活,就先放他一马吧。” 苏清叙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咱们该回京回京,叫你的人撤了吧!” 男人闻言有些意外:“这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苏清叙有些无奈。 想来自己那日也算是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那家伙被抓,圣上说不定要亲自问话,他本就疑心重,若是对方攀咬,到时候就怕陛下真的起疑。” 说起来她的计划也不算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如今她可不想引火上身。 苏清叙的顾虑裴玄褚也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他有的是办法让李修远即便活着,也无法开口…… “行了!走吧!” 不过苏清叙并没有想那么多,当即利落起身。 “你……不再休息一会儿?” 被他的话都笑,苏清叙凑上前:“听说王爷结案,陛下一早上已经派人催了两次了,我再睡下去,陛下以为你要造反了呢!” 正说着,宫里的太监就又到了,尖细的嗓音在驿管外回荡:“陛下有旨 —— 摄政王裴玄褚,追回皇商贡品有功,护国安邦,劳苦功高,着即进宫领赏,钦此!” 听着动静,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皇兄还真是一刻都不叫人安生。” 裴玄褚接过圣旨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苏清叙还是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厌烦。 从苍松岭回京城的马车上,裴玄褚正闭目养神,苏清叙与他同坐一辆车内。 这段时间虽然有慕九易容成裴玄褚的样子应付了两天,可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他自己在应对,加上每日的复健也十分耗费体力。 这么想着,苏清叙忍不住心下一动,抬手将软垫改在他膝盖上。 她动作很轻,怕惊动了熟睡的人,神情专注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微微向上勾起的嘴角。 下一刻,车窗外传来小五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主子,宫里刚刚又来人了,说是陛下催得紧,让您一到京就入宫领赏。” 闻言,裴玄褚的眼睫颤了颤,没睁眼。 已经收到皇帝的三道旨意催促,字里行间都是 “龙心大悦”,可那虚伪的热络,隔着宣纸都叫人心生厌烦。 “知道了。” 他淡淡应道,指尖却在膝头悄悄收紧。 苏清叙坐在对面,见他并未睡,抬眸看去:“躲不过的,陛下这是借着赏功的由头,想看看你还能活多久。” 第234章 脱身 裴玄褚睁开眼,看向她平静的侧脸:“入宫后,无论陛下说什么,你都别接话,找到机会与我划清界限就尽快出宫。” 苏清叙挑眉:“怕我说出什么让陛下不高兴的话?” “怕他给你设套。” 裴玄褚的声音沉了几分:“我这位皇兄最擅长用恩宠笼络人心,你这次随身为我治病,他定会试探你在我这里都看到什么知道什么。” 马车碾过石板路,发出声响。 苏清叙点了点头:“放心,我现在就是个大夫只懂治病,不懂朝堂。” 每次进宫面圣都让裴玄褚很不耐烦,然而此时看着女子眼底的狡黠,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熬了。 太和殿的地砖泛着冷光,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看到裴玄褚进来,他立刻起身,脸上堆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玄褚!可算等你回来了!” 裴玄褚依着礼数行礼,坐在轮椅上即便是微微颔首,也映出脸色的苍白。 “臣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压得低哑,透着病后的虚弱。 “免礼免礼!” 皇帝亲自上前扶他:“听说你在苍松岭受了惊?身子可大安了?” “咳咳咳!” 借着咳嗽,裴玄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垂眸道:“劳陛下挂心,已无大碍。” 皇帝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随即转向旁边的苏清叙:“苏大夫也辛苦了,这次能顺利追回皇商货物,王爷的病都是靠你才稳得住,你也是功不可没啊。” 苏清叙垂眸行礼:“草民一介医女,只是尽绵薄之力,案情的事都是王爷操持,臣女怎敢居功。” “是啊!” 皇帝笑了笑,转身坐回龙椅:“皇弟,你此次带着病,不仅追回贡品,还铲除了山匪,如此辛劳,朕要重重赏你才是!不过想你府上也不缺金银,有什么想要的封赏,说出来便是。” 苏清叙听得心惊,赏无可赏,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又叫裴玄褚自己说出来,不管他要什么,皇帝都不会开心。 而同样,裴玄褚也在心里冷笑。 他缓缓抬头,刚要开口说自己无所求时,却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仿佛等着就是他以身体不好,别无所求为由,将他此次断案的所调用兵权一并交上去。 “臣……” 意识到这一点,裴玄褚的话卡在喉咙里,突然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王爷!” 随行的护卫眼疾手快扶住他,声音里满是惊慌:“太医!快传太医!王爷的旧疾又犯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换上焦急的神色:“快!快送附到寝宫,让太医院的人都过来!若治不好王爷,朕摘了他们脑袋!” 苏清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一想到自己就在这,皇帝却不叫自己先去为裴玄褚诊脉,而是舍近求远地去叫太医,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无语。 尤其是想到临行前裴玄褚对自己嘱咐的话,她眉头微挑,也知道现在与裴玄褚撇清关系最好的机会。 随即上前说道:“陛下,草民医术粗浅,王爷的身体……草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束手无策,想必太医院的太医会有更好的方子。” 皇帝闻言自然不信,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哦?你的医术朕可是见识过的,不比太医院的差,连你都束手无策……玄褚岂不是……” “陛下谬赞,陛下有所不知,医术与医术也有所不同,因人而异都会有各自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恰巧王爷的病,草民并不擅长。” “拒绝为王爷诊病,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苏清叙连忙跪下,但眼神依旧坚定:“即便是陛下治草民的罪,草民也认了,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闻言,皇帝的脸色突然缓和了几分:“苏姑娘性格直爽,这点朕喜欢!” 不管她是真的不会还是袖手旁观不趟浑水,这都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既然如此,你先回吧,此次你有功赏赐定然是不会少了你的。” “草民谢陛下恩典!草民告退!” 她走得决绝,没有一丝留恋的意思。 皇帝站在原地看着她退出去的背影,眉头微松。 看样子……她对裴玄褚倒是并不上心。 不过如今让他为难的,是裴玄褚病得倒是 “及时”。 看来兵权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被安置在宫中偏殿的裴玄褚刚喝了口参汤,便问道身边的小五:“她人呢?出宫了吗?” 皇上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应该没有功夫去试探苏清叙。 小五微微点头:“已经出宫了,陛下没有为难。” 裴玄褚才终于松了口气,而这时,窗外也传来太医匆忙的脚步声。 他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身旁的小五连忙起身,迎了出去,脸上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慌乱和担忧。 此刻,屋内用来安神舒气的檀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紧绷。 太医坐在裴玄褚对面,手指搭在他的腕上,眉头拧得像团乱麻。 “如何?王爷怎么样了?” “王爷的脉象……” 太医捻着胡须,又凝神听了片刻,额角竟沁出细汗。 裴玄褚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看着虚弱不堪。 不过唯有他自己知道,苏清叙的法子确实好用,借着呼吸的节奏,将原本平稳的脉象搅得忽快忽慢。 “如何?” 皇帝派来的太监尖着嗓子催问。 太医收回手,擦了擦汗,声音带着迟疑:“王爷的脉象……诡异得很。说是虚症,却偶有实脉窜动;说是郁结,又带着几分阴虚的征兆。臣……臣实在瞧不透。” 这话一出,满厅皆静。 刘太医也算太医院的老人了,行医四十载,什么样的脉象没见过?此刻竟说瞧不透,可见裴玄褚的 “病”,确实蹊跷。 裴玄褚咳嗽两声,气息微弱:“有劳太医了……许是老毛病又犯了,时好时坏的,让陛下担心了。” 他演得逼真,连眉峰蹙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透着久病的疲惫。 太医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王爷这脉象,绝非寻常旧疾。京中能看透此脉者,怕是只有一人。” “谁?” 太监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追问道。 “谢臣旭,谢大人。” 第235章 被发现 很快,太医吐出三个字,语气带着敬畏:“谢大人贵为太医院院判,年纪虽比我小,但医术却胜过老臣,怕是只有他能看出症结。” 太监立刻起身:“咱家这就回禀陛下!” 不过转身离去时,他看裴玄褚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陛下有交代一定要将摄政王的情况查明,若真是谢臣旭出手,是真是假,总能辨个明白。 见状,太医也拱手告辞,临走前深深看了裴玄褚一眼。 王爷的脉象虽乱,但其中多少有人为干扰的痕迹。 他上了年纪,知道有时候装糊涂才好保命。 一时间,厅内只剩裴玄褚和几个心腹。 他缓缓坐直身体,苍白的脸色褪去几分,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谢臣旭……” 按照苏清叙所说,这个法子瞒不过医术精湛的大夫,若是谢臣旭来,或许会露馅。 “王爷,要提前做些准备吗?” 小五表情冷厉,低声问道。 “不必。” 裴玄褚摆摆手,尤其是想到之前苏清叙对谢臣旭的态度。 他现在也十分好奇,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摄政王带兵查案,回宫受赏时突发旧疾这件事一时间在朝中传开。 皇帝碍于面子,更不好在这个时候与他索要兵权,只能将人留在宫中对外宣称身体虚弱留在宫中调养。 偏殿内,烛火摇曳,谢臣旭到了晚间才赶过来。 对于裴玄褚的情况他来之前也略有耳闻:“王爷的脉象……” 说着,他闭目凝神片刻,忽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倒是奇怪。” 刚一靠近,他身上叫人熟悉的气味就传了过来,谢臣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碍于身侧还有皇上贴身的太监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谈论病情。 “王爷身患腿疾,怎么从脉象看上去却有透支体力极度劳累的现象?” 还未等裴玄褚开口,身旁的小五先一步解释道:“谢太医有所不知,我们王爷这些日子为了能尽快破解案情,找到贡品,已经几晚没有睡好觉了,应该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所致。” 裴玄褚闻言也是轻笑了一声:“谢太医真会说笑,本王病体缠身,连起身都费力,怎么会如此?” 闻言,谢臣旭并没有继续纠缠,见台阶就下:“原来是这样,若是如此王爷的脉象也算正常。” 一旁的太监听的云里雾里,心想说不清楚,一会自己回去怎么给皇上回话,于是连忙开口询问:“谢太医,那……王爷这病,可有什么好法子?” 谢臣旭摇头:“王爷这是旧疾,若有好法子也不会拖到今天,为今之计只能好好静养。” 说着他又将刚刚写下方子交给太监,并嘱咐道:“这方子每日一剂,喝上半月再说。” 而将方子递出去的同时,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厅内扫视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裴玄褚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处微微向上:“谢大人这是在找什么?” 见被发现,他也不慌,淡淡的回应道:“没什么,只是王爷这屋内的熏香不用再点了,对王爷的病情恢复不利。” 闻言太监立即指挥下面的宫女:“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谢大人说的吗,赶紧拿去啊!” 语闭,他又有些谄媚地笑了笑:“这方子我先拿到太医院那边去,今晚就叫他们把药煎好给王爷送来!” 只是送去太医院之前,还要给谁过目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此时的谢臣旭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点头客气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而太监前脚刚一离开偏殿,他就变了神色。 裴玄褚见状不紧不慢地调侃道:“谢太医深夜前来问诊辛苦了,方子已经开了,谢太医还不打算走,看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谢臣旭却径直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王爷身边,藏着位神医吧?” 裴玄褚挑眉:“谢太医,何出此言?” “王爷自己恐怕不知,身上有股特殊的药香是从别人身上染的。” 谢臣旭的目光落在他腕上:“王爷的脉象如此乱,想必也是有高人指点。” 而听着对方笃定的语气,裴玄褚的指尖悄悄收紧。 他没想到对方不仅能看透脉象,还能从他身上闻出苏清叙的气味,属狗的吗? “谢先生看错了,府中并无什么神医。” 他装傻充愣:“若是有,我也不必如今日这样。” “是吗?” 谢臣旭笑了:“可微臣听说,王爷在办案期间,陛下可是将苏姑娘安排在王爷身边照顾,她的医术太医院上下有目共睹,难道还算不上神医?” 男人眼中不屑:“一个医女罢了,她若真是神医,本王的病岂不是早好了?” “王爷还要隐瞒吗?” 谢臣旭毫不避讳地问道:“那位苏大夫,想必就是苏清叙吧?” 毕竟他在外办案期间只有一个大夫整日跟随在身边。 虽然不知道苏清叙用什么办法改变了容貌声音,但在意识到这位苏大夫就是苏清叙的瞬间,之前的一切疑点都解开了。 谢臣旭面色严肃,非常笃定自己的猜测:“王爷知道吧,苏清叙她现在到底在哪?” 知道裴玄褚不会轻易说出苏清叙的消息,谢臣旭脸色微冷,言语中渐渐带了一层威胁的意味。 “刘太医把这个难题抛给我,想必也是看出了王爷脉象中的‘不寻常’陛下这会儿还在养心殿等微臣回话。” 话音落下,他看向裴玄褚,眼中带着深意:“我只是的想见见她,王爷若是答应了,皇上面前我自然慎言!” 面对他如此明显的威胁,裴玄褚轻哼一声,忽然笑了:“谢太医说笑了,本王的病究竟如何,太医与陛下说实话就好,对于陛下本王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算对方怀疑他对脉象动了手脚,也仅仅只是怀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擅自揣测皇帝与他之间的关系……这才是死罪。 更何况,敢试探他,真是找死! 没想到自己就只是问问,就被打了回来,知道自己不是裴玄褚这只老狐狸的对手,谢臣旭表情微凛,摇了摇头:“王爷聪慧,是微臣失礼了。” 第236章 别惹我 但至少裴玄褚没有否认那人就是苏清叙,思及此,他示弱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劳烦王爷带个话给她,微臣想见她,也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当面解释清楚。” 裴玄褚挑眉,在他话音未落时就开口打断:“那倒是不必了,苏小姐似乎并不想见你。” 苏清叙上次与他说过的话还记忆犹新。 谢臣旭这人不简单,甚至还有可能与先皇的暴毙有关。 有关此事的人,他现在都不想苏清叙与之接触。 而见硬的不行,谢臣旭倒是不嫌尴尬,态度转变得飞快。 “不管王爷是否愿意带话,今晚微臣都只会把王爷的脉象‘如实’告知陛下,还请王爷放心,过了今晚,陛下应该就会放您回府休养了。” 而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示好,裴玄褚心中并不领情。 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心中已有猜测? “那就有劳谢太医了!” …… 苏清叙等了一晚,第二日一早裴玄褚的人的才来报信,说皇上叫太医看过,似乎并无异常,第二日便送裴玄褚回府了。 得知皇上并没有为难,她也算松了口气,至于裴玄褚的病…… 她再清楚不过,自然是对方装出来。 他的腿还在恢复期,按照约定,每日要施一次针。 苏清叙收拾好药箱,对身旁翡翠交代道:“这几日你将医馆照看得不错,以后若是开了分店,还让你当掌柜怎么样?” 闻言,翡翠捣药的手一顿,面色不喜反惊,“小姐!” 她撇撇嘴,看向苏清叙的眼中充满了幽怨:“就这一个我都要忙不过来了,你总是不在,还开分店?我又不能分身!” 苏清叙一笑,给她画大饼:“怎么不能,到时候我再顾些人,都听你调遣!” 留下一句话,她拎起药箱要走:“我还有事,你好好工作……” 苏清叙心情不错地出门,却不知此时王府上已经有人提前一步到了。 摄政王府偏厅里,阳光刚漫过窗棂,就被厚重的锦帘挡去大半。 裴玄褚刚从宫里回来不久,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倦意,谢臣旭已端坐案前,面前的药碗冒着热气,显然等了有一会了。 “谢太医倒是上心。” 裴玄褚在榻上坐着,语气听不出波澜。 谢臣旭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不知道昨夜王爷睡的可安稳,陛下担心王爷可是一夜未睡好,今早特地叫我随王爷回府,看王爷喝了药才能回去复命。” 闻言,裴玄褚掀起眼皮,将他的小心思当面拆穿:“谢太医对本王的病情如此上心,不知道是为陛下,还是为自己寻人?” “自然是为陛下的旨意。” 谢臣旭语气平淡,指尖却不动声色的划过茶盏上的杯沿:“只是这问诊之余,也想再等等看,或许...有神医牵挂王爷病情,前来问诊也说不定。” “那谢太医不用等了!” 而下一刻,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打断了谢臣旭的话。 苏清叙站在门外,听到两人的对话,脸色已沉得像淬了冰。 谢臣旭猛地回头,看到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你来了!我就知道!” 苏清叙没理他,径直走到裴玄褚面前,动作熟练的将药箱打开,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声音冷得不带任何感情:“伸手。” 裴玄褚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她定是听到了刚才的话,默默伸出手。 银针刺入穴位的瞬间,苏清叙忽然开口,目光却不看谢臣旭:“谢太医找我,是想解释什么?解释为何对我外祖父的药动手脚?” 谢臣旭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现在还不知道的话,怕是我祖父早就不在了!” 她猛地转身,目光直视在他脸上,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我自认我和外祖父都没有得罪过你,我信得过你才将药交给你。” 谢臣旭张了张嘴,脸色复杂:“清叙,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 苏清叙冷笑:“是有人逼你?还是想用我外祖父的命换前程?你自己心里清楚。” 而听着她凌厉的语气,身后裴玄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 谢臣旭急得起身,却被女子的厉声喝止:“你是谁的人我不关心,但既然不是一路人,以后也没必要再联系。外祖父的药方是你最先想出来的,药是你熬的,我原本欠你一个人情,你对药动手脚这件事,也过去了,我不追究你。”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谢臣旭想要插话:“清叙!” 但此刻,苏清叙已经后退半步,拉开与谢臣旭的距离,语气决绝:“咱们算是两不相欠,从今往后,各走各的路,不必再见。” 谢臣旭看着她眼底的冰冷,知道再说什么都无用,只能苦笑:“你外祖父的病,若是还需要……” “不劳谢太医费劲,即便是需要什么,你要我也不敢再用。” 苏清叙打断他,重新拿起银针,动作利落地刺入裴玄褚的穴位。 “谢太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回宫给陛下复命吧!” 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谢臣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放心,在这里见过你的事我不会和陛下提起的。” “不必!谢太医是奉旨前来的,看到什么直说便是,我来这里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但苏清叙却听不进去,搞笑,要是她真想让这家伙闭嘴,有有千百种方法。 如今她什么都没做,已经算是心善了。 要是这家伙还在面前蹦跶,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谢臣旭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苏清叙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一时间,厅内只剩下两人,空气里弥漫着烈酒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苏清叙低头捻着银针,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就算这样裴玄褚还是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平静。 “他说是迫不得已,你不打算……听他解释?” “没必要。” 苏清叙抽回手,语气硬得像石头:“既然已经选择这么做,这个后果他应该早就能预料到。” 更何况……苦衷? 关她什么事? 说到底如果没有外祖父这个病,两个人充其量就只是陌生人罢了。 第237章 活着回来 男人轻笑,试探着问道:“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苏小姐做事一直都是这么绝情?” 听着他略带嘲讽的声音,苏清叙眸光一冷,将最后一支银针刺入穴位时,特意加重了力道。 “哼!”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裴玄褚闷哼一声,眉头猛地皱起来。 看着裴玄褚骤然变化的表情,她心情不错地说道:“是啊!王爷日后可要小心,毕竟我这人绝情,连解释都不爱听!” 随着最后一针刺入男人的膝盖,她收手嘱咐:“好了,接下来半个时辰内都不要走动,我明日再来。” 另一边,距离苍松岭不远得山崖下。 冷风卷着枯叶抽在脸上,李修远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从山崖下滚落的途中衣物也被刮坏了几处 还记得坠落的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失重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以为自己会像块石头般摔得粉身碎骨,却在下落数丈后,被崖壁上横生的灌木丛狠狠绊了一下,缓冲了下坠的力道,这才得以活命。 他重重砸在崖底的乱石堆上,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 但此刻,却也只能借着那股剧痛保持清醒,不能晕,赵将军的人随时可能追下来。 崖底比崖上暗得多,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恰好掩盖了他坠落的痕迹。 他挣扎着抬头,看到头顶的陡峭的悬崖,很难想象自己从上面落下来竟然还活着。 左臂受了伤,软绵绵地垂着,稍一牵扯就痛得他冷汗直冒。 环顾四周,在那些人下来搜寻自己的尸体前,必须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一点点往不远处的山洞挪蹭,那是崖底唯一能藏身的地方,洞口被厚厚的藤蔓和枯叶遮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目前藏身最好的位置。 爬进洞中,用枯叶将出口堆满,他力竭的几度昏厥。 迷迷糊糊间耳边能听到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仔细搜!王爷有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尸体!” 李修远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枯叶带着腐烂的气息,钻进他的口鼻,他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只能睁着眼,透过叶缝盯着洞口。 好在山崖下的面积太大,士兵们搜寻了两日无果。 这三日他都躲在山洞里。白天靠洞里渗出的泉水解渴,夜里趁着月色,悄悄爬出山洞,在附近找些野果充饥。 直到一日清晨,他听到崖顶的守卫在闲聊,说赵将军已经撤军,只留了几个暗哨。 李修远知道,不能再等了,断臂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再拖下去,就算不被发现,也会烂死在山洞里。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趁夜色沿着密林边缘穿行。 这一路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用了多久,才吊着一口气跑回京都。 一身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加上受伤的手臂,显得十分狼狈,联系上留守在京城的死士。 重新走进京城的那一刻,李修远抬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城墙。 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他低下头,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他回来了! 那些以为他已经丧命崖底的人,一定想不到他会活着回来! 而此刻,京城中南街的 “枯荣茶肆”,幌子在秋风里摇得吱呀响。 之前的据点已经暴露,回来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徐氏别院,经历了上次的事,他现在谁都不信。 这里的产业是他早就安插在京都用于联络的地方。 李修远坐在梨花木椅上,左臂缠着绷带,却掩不住周身翻涌的戾气。 他面前跪着三个黑衣护卫,头埋得极低,浑身筛糠般颤抖。 “废物!”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这么久居然连个人都没查出来!” 为首的护卫猛地磕头:“属下罪该万死!庄……庄主坠崖后,人心惶惶,是属下无能……” “叫你寄给侯府的信呢?还没有回信吗?” 他刚回来,身上的伤还没恢复好,就叫人给徐氏送信。 然而几日过去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李修远心中开始猜疑,难不成徐氏是觉得自己大势已去,打算与自己划清关系? “庄主,侯府那边有人来送信了。” 而这时心腹突然捧着封信进来,语气带着迟疑:“但是……来的是侯府的二小姐……” 闻言,李修远忍不住皱眉。 按理说徐氏该亲自来见,怎么会派苏鸢儿这个蠢货前来? 思及此,他拆开信,上面的字迹依旧娟秀,却透着股急于撇清关系的疏离:“侯爷近日闭门谢客,府中守卫森严,暂无法脱身。君若有急务,可托鸢儿转呈,切记,莫要牵连侯府。” 看完其中内容,李修远冷笑了一声将信揉成一团丢开。 徐氏这是怕自己牵连了侯府,断了她的荣华富贵啊…… “让苏鸢儿进来。” 回过神来,他冷声道。 片刻后,苏鸢儿被领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青的罗裙,头上插着珠翠,肚子已经很明显凸出来。 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看到茶肆后院的简陋,嘴角撇得老高,全然没把主位上的李修远放在眼里。 “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 她把个描金盒子往桌上一丢,发出 “哐当” 一声响:“你要是识相,就别再找她,免得被我父亲发现,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李修远的目光落在她那张骄纵的脸上,又扫过桌上的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金银物件。 他这次损失了不少人,想要恢复元气,自然少不了用银子。 徐氏还算懂事,看来是自己多心,心头的火瞬间消减了大半。 “知道了。”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挥挥手:“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走?” 苏鸢儿站在原地闻言有些错愕。 她非但没动,反而往前凑了两步,语气刻薄地说道:“我娘让我来跑这一趟,给你拿了这么多银子,你就是这个这态度?听说连皇商的货都敢抢,本事这么大,结果反倒险些连自己都赔进去。” 李修远的眼神骤然变冷:“你想说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第238章 趾高气昂 苏鸢儿昂着头,觉得自己给他拿了银子,怎么也算是金主。 更何况,据徐氏所说,这些人都是些拿钱办事的杀手而已。 “下个月外邦公主就要和四皇子成亲,你弄死她,事后我让我娘给你一大笔银子,足够你再招兵买马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弄死个公主,就像踩死只蚂蚁。 李修远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却满是寒意。 见过蠢的,却没见过这么蠢的。 外邦公主是皇帝亲自定下的和亲对象,杀了她,无异于挑起两国战火。 别说徐氏保不住她,侯府洗不脱嫌疑一样要死,徐氏怎么生了一个没头脑蠢货呢?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这点银子,去杀外邦公主?”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虽然还带着伤,但气势却如旧:“苏鸢儿,你母亲没教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爆发,苏鸢儿一愣,下意识抬头,却正对上那双阴鸷的眸子。 被他眼中的寒意吓得后退半步,苏鸢儿却依旧嘴硬:“你少吓唬我,我可是苏府二小姐,将来的四皇子妃!你不帮我,就不怕我回去告诉我娘,以后这银子你们都别想要了!” 听得出苏鸢儿对他似乎并不了解。 徐氏不想在女儿面前体提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李修远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蠢货,语气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识相点,最好自己滚回去,不然……” 他目光阴郁地看向苏鸢儿的肚子:“我不介意将你肚子里这个刨出来给四皇子送去!” 他的声音冷漠,隐隐还带着几分戾气,使得苏鸢儿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李修远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是在与自己看开玩笑。 “你……你等着!这话回去我会和我娘如实禀报的!” 她虽然嘴硬,但说完这句就转过身,那副模样看上去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等等!” 只不过还未出门,身后却突然传来李修远的声音。 苏鸢儿恐惧之下脚步一顿,心跳得越发厉害。 “回去告诉你母亲,我的人还在,接下来的行动,我等她的消息!” 闻言苏鸢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心底不屑的冷哼。 刚才说的那么吓人,结果不还是要听她母亲的? “我的意思就是我母亲的意思,让你办事是抬举你,若不是我母亲,你会坐上这个庄主的位置?告诉你,惹恼了我,我现在就回府跟我娘说你阳奉阴违!” 枯荣茶肆的后院,秋风卷着茶香穿过窗棂,李修远坐在主位上,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眸色沉沉。 “苏二小姐。” 他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听不出半分怒意:“我与你母亲有旧,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你要明白,我和你母亲从来就不是主顾的关系!” 说着,他微微倾身,眼底的狠戾一闪而过:“你母亲的吩咐,我自会照做。但你的话,恕我不能从命。” “你!” 苏鸢儿觉得丢了面子,脸色涨得通红。 她原以为搬出母亲就能拿捏住他,却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竟连侯府的面子都不给。 “你以为我不敢?” 她梗着脖子,语气越发骄横:“别忘了你们是做什么的,惹急了,我直接上报朝廷就是!”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这么说会吓住李修远,却没有想到正踩在雷区中。 闻言,李修远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但顾及徐氏,还不能撕破脸。 苏鸢儿虽蠢,却是徐氏的心肝,真把她逼急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滚。” 片刻后,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刺。 “你让我滚?” 而苏鸢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滚?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答应帮我杀了那个外邦公主,我就……” “闭嘴!” 李修远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出,打湿了桌面。 他虽没起身,气势却如惊涛骇浪,压得苏鸢儿瞬间闭了嘴:“外邦公主是陛下亲定的和亲对象,你敢动她的心思?是嫌侯府的命太长了?” 他死死盯着苏鸢儿,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我再说最后一遍,带着你母亲的信,滚出这里!再敢废话,休怪我不念旧情,让你横着出去!” 苏鸢儿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得后退半步,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是她能招惹的。但骄纵惯了的她,哪里肯轻易认输,只是梗着脖子。 “你的话我会带到的!告辞!”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李修远的胸口仍在起伏。 徐氏竟派这样一个蠢货来传话,简直是在羞辱他。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对心腹道:“叫人盯着她些,看她都跟哪些人来往过。” 之前听徐氏说过,苏鸢儿对四皇子似乎鬼迷心窍,今日一见,确实是个麻烦…… “是。” 心腹领命退下。 侯府西跨院,徐氏正为苏父夹菜,脸上堆着笑意,甚至有些谄媚:“侯爷尝尝这个,知道你喜欢,我叫小厨房特意做的。” 苏父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什么,就见苏鸢儿一脸委屈地跑进来。 自从将她送寺中接回来,苏父对这个女儿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见她这副样子出现,不由得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得,谁欺负了你了不成?既然养胎就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就是了,又跑出去做什么!?” 苏鸢儿明显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这里,愣了一下后,才低头说道:“是……女儿知道了!” 徐氏见状有些埋怨:“侯爷这么说鸢儿说什么,她在家里闷得久了,是我叫她出去走走的。” 意识到苏鸢儿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定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徐氏放下碗筷起身:“你看你,这才出去多一会,衣服都弄脏了,走!去我房里换一套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苏鸢儿使了个眼色。 苏鸢儿也不傻,点了点头应和道:“是啊,路上走的有些急,我都没注意到。” 第239章 谢臣旭的打算 “去吧去吧!” 苏父点头,显然也不想看到苏鸢儿大个肚子在自己面前晃悠,一想起她未婚先孕,肚子里还是四皇子的孩子,他就感觉头疼。 徐氏牵着苏鸢儿的手一路走带自己卧房。 刚一进门,苏鸢儿就迫不及待的嚷道:“母亲,那个庄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帮您送信还给他那么多银子,结果他呢!还说您的吩咐他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我看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她皱着眉头,和徐氏倾诉自己在李修远那里受到的委屈,还添油加醋的说道:“什么只听你的命令,我看就是他在推诿!娘!这人一看信不过!不如……我将他们在京都的消息透露给四皇子?这样也算咱们立了一功!” 徐氏听着脸色越发阴沉,攥着帕子的手指节泛白。 她以前一直觉得苏鸢儿从小锦衣玉食,被自己骄纵坏了,现在看来,这丫头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修远是什么脾气徐氏再清楚不过,她若不是在苏父面前脱不开身,也不会叫苏鸢儿前去。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糊涂,苏鸢儿如此行事,能在李修远那里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就在苏鸢儿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徐氏突然出言打断:“够了!” 她语气冰冷,言语中带着不耐烦的情绪:“李修远虽狠,但从来不会轻易得罪我,定时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没有!” 苏鸢儿矢口否认,还想争辩,却被徐氏严厉的眼神打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徐氏盯着她:“你还在惦记四皇子妃的位置是不是?还想对和亲公主动歪心思?鸢儿,你太蠢了!李修远是什么人?手里沾着多少人命?什么人不能惹难道你心不清楚?” “母亲!” 苏鸢儿不服气:“我也是为了您好啊!” 她看那人就是靠不住! “为了我好?” 徐氏气极反笑:“我上次说的话你是全忘了?” 苏鸢儿心中也有气,瞪着眼前的徐氏继续说道:“我没忘!可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迎娶阿依娜我就是办不到!我就是想叫她死!” 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四皇子不仅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却又在这个时候迎娶正室妻子,这口气叫她怎么能咽得下去? “他心思不在你身上,一心只想向上爬,你就是将整个侯府都拱手送出去,利用完后他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的,你懂不懂!” 这话徐氏已经说了不下百次了,她就想不明白为何苏鸢儿对此有这大的执念。 像是被徐氏的话刺激到了,苏鸢儿口不择言的反击:“母亲,你总是说我对四皇子痴心妄想,可那个庄主呢,他拿了咱们多少钱财,得了多少帮助,但对您还不是一样不屑一顾,着难道不是一样……” “不可救药!” 徐氏气急,不等她说完,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伴随着“啪” 的一声脆响,苏鸢儿猛地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氏:“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 徐氏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苏鸢儿,从今日起,不准你再踏出自己院半步,你若再敢胡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苏鸢儿被母亲眼中的厉色吓住,终于不敢再顶嘴,只是捂着脸看她,眼神中满是失望。 徐氏的胸口处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她抬手指着苏鸢儿的脸,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你不用这么看我,以后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管好你这张嘴,不管是在你父亲面前还是在庄主面前,以后都给我谨言慎行!听到没有!” 很少见到徐氏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苏鸢,心中不服气,但奈何现在能帮她的只有徐氏,只能微微地垂下头点了点:“知道了母亲……” 只不过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垂下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厉色。 只要有朝一日她能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一定要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 夜色如墨,将京城的夜晚染成消散不开的黑色,街头巷尾处有挂在门前的灯笼,作为零星的点缀。 唐家门前,一道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立在门边不远处。 墙角处的灯笼随着风声忽明忽暗,灯光偶尔映照在斗篷的兜帽之下,是谢臣旭那张熟悉的脸。 那日在王府与苏清叙匆匆一别,就像她说的,两人没有再见过面。 尽管知道苏清叙对这个外祖父极为看重,但为了当年的事情不被揭露,他别无他法。 似乎只有唐怀正去世,当年的种种才会随着他一起烟消云散。 而且那日苏清叙将话说如此决绝,他本来打算向皇帝求助,告诉对方实情。 可思来想去,依皇帝的行事风格,只会将事情变的更复杂,牵连更多人枉死。 这也是他为何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若是能接近唐怀正,解决这个问题关键,那会省去不少麻烦。 然而他刚想接近,下一刻,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顿住脚步,借着阴影缩回身。 只见门前三个穿着便服的侍卫正倚在墙根,看似闲聊,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扫视着四周。 不止门前,他绕到后墙,竟也看到两个护卫在槐树下守着,连翻墙的缝隙都被堵死了。 该死,怎么会这么警惕? 谢臣旭低声暗骂一句,知道自己今晚是进不去了。 这护卫的布置,看似松散,实则密不透风,又是便衣伪装等人上钩,明显带着几分暗卫的行事作风,不由得叫他想到了摄政王裴玄褚。 怕引起侍卫的注意,他悄然后退,隐入更深的黑暗里。 而动作间,却又忍不住想起那日在王府时的场景,苏清叙和他难道已经和解? 对方派人守在这里苏清叙是否知情? 到底是裴玄褚在保护唐怀正,还是软禁了唐怀正才叫苏清叙乖乖为其治疗腿疾? 思绪翻滚间,谢臣旭有些头疼。 事情好像比他预想之中更加复杂了。 第240章 误会产生 济世堂的药房中,苏清叙的身影在放着各种草药的架子中来回穿梭。 慕九忍不住问身边的翡翠:“主子这是……在干什么?” 翡翠在一旁看了有半个时辰了,闻言目光呆滞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从摄政王府回来就这样了,好像……是在找什么?” 慕九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傻子,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半晌后,苏清叙有些失落地从药房中走出来,摸着下巴,思来想去似乎不甘心,一转身将药柜下面放着的工具箱拿了出来。 平日里碰上需要动刀的病症,用的就是这箱子里的工具。 里面有些工具是这个时代已经有的,还有一些是她自己制作的。 尽管如此因为古代技术受限,还是与现代的医疗用具没法比。 她皱着眉头,拿出其中与“手术刀”及其相似的那把小刀,来来回回看了一会儿。 最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东西又放了回去。 叫她如此苦恼的,其实还是裴玄褚身上的毒。 他的腿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昨日看诊询问他最近情况的时候。 对方还是说每日走过路后,都会麻上一阵子,严重的时候还会有疼痛感甚至再次失去知觉几个时辰。 他以为是自己做复健的时间太长导致的,可苏清叙很清楚并不是。 之前的针灸只能暂时疏通经脉,体内余毒未清之前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重。 可自己之前答应的是会让他与常人无异,这要是不能将余毒根治,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 奈何中药太慢,没有个一年半载这余毒怕是都清除不了,眼下最快的方式就是动刀……将淤血排出后,数日后便可见效。 提到动刀,苏清叙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手上这把,只能做些小手术,不够锋利不够快,用在裴玄褚身上遭罪事小,创面加大愈合困难,古代环境做不到无菌,很容易引发术后感染…… 想到此处,苏清叙对着面前的工具箱直摇头。 不行不行!待找到一把更好的才行…… “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 而这时,慕九的声音突然响起。 被他打断了思绪,苏清叙回过神看向慕九,突然想到了什么,现在虽然还没有。 但不是还可以做嘛,说不定能做得出来,即便不行,试试总没错! “慕九!” 她将人叫到身边:“我有个东西,想麻烦你帮我找找,或者……找一个做刀具的大师,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慕九一愣,虽然不清楚苏清叙想做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主子客气,您吩咐就是!” “把笔给我。” 闻言,苏清叙急忙拿起桌上的纸,接过慕九递过来的笔沾了墨水。 她想了想后开始在纸上一边画一边写,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将被画满的宣纸拿起来吹了吹,递到了慕九手中。 “就是图上这样的刀具。” 她指着图纸上一个螺旋状的东西:“这个得用软韧的料子做,有弹性还得不漏气,你去城外的胶坊看看,有没有类似橡胶的东西,越软越好。” 说着,又指向另一处:“还有这个,刀要特别利,刃口得薄,还得小巧,能握在手里精准发力。” 慕九看着图纸,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苏清叙工具箱里那只小巧玲珑,寒光闪闪的小刀吗? 这次还要更利更小巧? 再加上那什么 “软韧不漏气” 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治病的家伙,倒像是……刑具? “主子!” 慕九犹豫着开口,眼神里满是担忧:“这刀要是太利,万一……” “万一什么?” 此刻,苏清叙头也没抬,正用笔修改图纸。 她脑子想的里都是裴玄褚的腿,余毒淤积在身处,普通的针够不着,必须用这刀开个小口,再用软胶管引出来,但前提是下刀必须要精准不能伤到要害。 慕九盯着苏清叙专注的侧脸,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格外认真:“主子,要是…… 要是想让裴玄褚‘解脱’,不必这么麻烦。属下能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留下痕迹。” 苏清叙手里的笔 “啪” 地掉在桌上,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慕九:“你想什么呢?” 她杀裴玄褚? 这是不是也太荒谬了??? “属下是担心……” 慕九挠挠头,一脸 “我懂” 的表情:“属下都明白。但用这么利的刀…… 万一失手,反倒落人口实。不如属下……” “你脑子里整日都想些什么?” 而此话一出,苏清叙又气又笑:“谁要你动手了?我是要给他治病!不是要他的命!你少胡思乱想!” 但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慕九缩了缩脖子,尴尬挠头:“原来是这样,是属下想多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并没有发现,低下头时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可惜。 而他面前的苏清叙更是无语,她真的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 能让慕九误会至此? 而屋内默默无语的两个人,却并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王府书房里,裴玄褚正看着密报,小五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看着他慌张的模样,他眉头一挑:“慌什么?” “王、王爷!” 小五喘着气,声音发颤:“苏、苏大夫她……她让慕九找一个什么特别利的刀,还要什么有韧性的绳管,好像……要对您动手!” “什么?” 裴玄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将目光从手上的密报中移开,抬头正眼朝小五看去。 “苏大夫要杀您!” 小五再次说道,眼神及其肯定。 他今日照例去济世堂拿药,还未进门就在门外听到慕九与苏清叙的谈话声,原本他也只是猜想,直到慕九说出那句不必如此麻烦时,他差点吓死,想也没想便直接跑了出来。 裴玄褚闻言,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游移:“你……不是中了什么致幻的毒吧?” 小五眼神清澈地摇头,表示自己很好:“王爷我没事,但我说的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 说着,他还怕裴玄褚不信,又将自己在济世堂窗外听到对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第241章 生气 即便隔着窗子,并未看到两人说话时候的神情,他依旧靠自己的想象,转述得绘声绘色。 却不知裴玄褚在听到慕九与苏清叙日常中如此毫无防备的交谈时,捏着密报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五愣了:“可……可是……” “下去。” 见状,裴玄褚的声音冷了几分。 小五不敢再劝,喏喏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裴玄褚一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晦暗不明。 她要对自己动手?用那么利的刀? 是因为自己拦着她查外祖父的事? 但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越想男人的眉头皱得越紧,到了最后,一张冷脸上更是结满了冰霜。 …… 而次日苏清叙上门时,见到的就是满眼提防的小五,还有冷着脸不知道谁又惹了他的裴玄褚。 “最近的药可以先停一停。” 她收了针,有些无奈。 毕竟工具还没有找到,想要清理余毒还要等一等。 “怎么?苏大夫是觉得我没有吃药的必要了?” 而闻言,裴玄褚心中极为不快,倒不是因为小五说苏清叙要杀他。 这两日他总是能下意识的想到她,还有慕九…… 小五的话像是提醒了裴玄褚,慕九整日围在她身边,两人朝夕相处,若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也不稀奇…… 思及此,裴玄褚只觉得胸口发闷,声音也变得凉飕飕的:“你今日清闲?不用忙着准备东西吗?” 苏清叙手一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这男人最近怎么怪怪的? “比如那把特别利的小刀!” 裴玄褚抬眸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还有那软韧的管子,准备什么时候杀我?要不要我提前写好遗嘱,省得你动手时手忙脚乱?还是你真觉得慕九能进得了王府?” 此话一出,苏清叙这才听出不对味。 她的眉头一眨,瞬间就想到了那日慕九的乌龙。 那时她还疑惑为什么小五那天没来取药,原来是听到了…… 不是…… 这群人都这么喜欢脑补的吗? 苏清叙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来:“怎么?听了几句闲话,就以为我要杀你?” 说着,她放下银针,将温热的毛巾覆盖在刚刚被针灸过的膝盖上,语气带着戏谑:“放心,你的腿还没好利索,我舍不得让你死,要是真动手,也不会让慕九来,我舍不得~” 她原是想逗逗对方! 可没想到裴玄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猛地拍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苏清叙,我在跟你开玩笑?” “王爷好大的脾气!” 一瞬的错愕后,苏清叙的火气也上来了。 她好心给他治病,这家伙却阴阳怪气的。 自己没与他计较,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小五跟你说什么你都信?我没事杀你做什么?你腿不好,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这种话也会信? “不可理喻!” 苏清叙抓起药盘,狠狠往桌上一放,药碗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你爱治不治!有种那你就在轮椅上坐一辈子!”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把门摔得 “哐当” 作响。 她这火气发的比裴玄褚利索多了,说走就走,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明知道苏清叙没有动机杀自己,小五听话只听了一半,只有他清楚自己这邪火究竟起在哪里…… 随着苏清叙的离开,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裴玄褚看着紧闭的门,刚才那句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不是不信她,只是听到苏清叙那句舍不得慕九的话,他心中就觉得不爽,于是口不择言。 …… 济世堂,苏清叙捏着慕九刚找回来的那把刀,眉头拧得更紧了。 早没找到,晚没找到,偏偏这个时候…… 想到今日在王府裴玄褚那张冷冰冰的脸,苏清叙心中一阵不耐烦,索性不管他,让他瘸一辈子算了。 不过想着,她还是将目光放到眼前这把“手术刀”上,仔细看过之后,她微微摇头。 刀刃倒是亮,可对着烛光一看,还是有点钝,离她要的 “精准” 还差得远。 她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刃口,触感不够锋利,心里那点烦躁又冒了上来,这样的刀,真要用来手术,估计会很疼…… “主子,胶坊的老掌柜说,这已经是最软的胶了,能屈能弯,不漏气。” 沉默间,慕九把一个黑褐色的胶管递过来,又指了指桌上的刀:“那刀铺的师傅说,这是他打过得最薄的刃了,再利就会变的极脆,一用力就会断掉……” 苏清叙没接胶管,只是盯着那刀叹气。 她知道慕九已经尽力了,可这刀不够利,手术时稍有偏差,就可能伤着裴玄褚的筋骨,到时候别说排毒,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 “罢了,先收着吧。” 她把刀放回木盒,指尖在盒盖上敲了敲:“再想想别的法子……实在不行,只能慢一点,用保守的法子。” 至少这样安全。 慕九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屋内的门便被推开,很快翡翠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摄政王来了,说要见您!” 苏清叙皱眉:“他来做什么?” 白天两人刚刚“闹掰”,对于裴玄褚的深夜拜访,她并不欢迎。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让他回去吧。” “好!” 翡翠也不多问,转身就要出去传话。 不料刚刚推开门就见到了已经出现在门外的裴玄褚,翡翠的脸上有些尴尬,看来刚刚苏清叙的话他已经听到了。 “王……王爷……” “苏大夫,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裴玄褚堵在门口,穿着件月白锦袍,语气还是淡淡的,不等苏清叙开口,便自己便走了进来。 苏清叙抬眼看见他,心里那点气还没消,故意转回身去将手上的药箱放到架子上,背对着他:“摄政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怎么就带了一个暗卫,不怕一会动起手来,人手不够?” 第242章 闻所未闻的方法 此话一出,空气静了静。 翡翠识趣地上前拽了拽慕九,两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裴玄褚没动,看着她紧绷的背影,喉结滚了滚,等到翡翠和慕九出去后,才叹了一口气,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才你说的,慕九找的东西不合用?” 苏清叙没回头:“不关王爷的事。” “我这有把差不多的。” 裴玄褚忽然道,语气有点不自然:“前几年西域进贡的,说是用玄铁融了冰晶炼的,刃薄,还特别利,小巧得能攥在手里。” 苏清叙动作一顿,猛地转过身:“真的?” 她眼里的亮光是藏不住的,像落了星子,刚才的气性散了大半。 裴玄褚看着她这模样,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软了,嘴上却还硬着:“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说着,他没等苏清叙应声,就扬声唤了句 “小五”。 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传错了话,才导致两人误会的小五闻声赶紧上前。 将手中捧着的乌木盒子放在苏清叙眼前,盒子打开,里面铺着的是一块明黄的绒布,平放在上面一把只有两寸长的小刀。 苏清叙将刀取出来,放在手上仔细打量,乌木柄缠着银丝,刀刃薄得像蝉翼,对着光几乎能透光,刃口泛着冷冽的寒光,一看就锋利得能吹毛断发。 毕竟古代还没有手术刀这个概念,所以这把刀的外形设计看上去更像是一把用来料理食材的小刀。 这个锋利程度完全满足她的要求! 哪怕不是为裴玄褚做手术,这把刀她都喜欢的很。 苏清叙小心翼翼捏着刀柄的位置,指尖有丝丝凉意传来:“就是它了!” 从她笑起来弯弯的眉眼中,裴玄褚就知道这东西送对了。 “有了这个,给你开刀清理余毒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不仅能精准的找到毒血郁积的地方,也不会伤及他其它地方。 而闻言,裴玄褚一顿,目光看向苏清叙:“你是说……你寻这刀,是为了给我治病的?” 她要这刀,原来是为了他? 苏清叙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手中的刀,丝毫没有注意到裴玄褚神情的变化。 想到之前在王府书房内,还有自己阴阳怪气的话,还有她赌气转身离开的样子,男人耳根处有些热热的。 “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此刻,苏清叙正拿着软胶管比划怎么连接,闻言抬眸看他,见他耳尖发红,眼神躲闪,一副别扭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故意板起脸:“哦?王爷误会什么了?” 裴玄褚被问得一噎,索性不躲了,直视着她,声音放软了些:“不该怀疑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不该说那些话。” 药房里的药香忽然变得暖融融的。苏清叙看着他难得服软的样子,心里那点气早散了,嘴上却还逗他:“知道错了?” “知道了。” 裴玄褚点头,看着她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之前两人间争吵都像小孩子闹脾气。 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点懊恼:“没有下次。”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说话间的神情又十分认真,使得苏清叙微微一怔,下意识别过脸,将刀重新放回到乌木盒子中:“不知王爷什么时候方便,东西既然都全了,我准备一下过几日就可以做手术了,至于这刀……本来就是为你找的,我就不谢了。” 有了这个少遭罪的是他自己。 “手术?” “就是开刀将腿部的毒血引出来。” 男人低头稍加思索后给出了一个时间:“后日吧。” 他虽然已经称病不去上朝,但手上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 苏清叙点头,自己准备东西大概也要一天的时间。 “好!那就后日。” 第二日下了一天的雨,次日却是个大晴天,苏清叙没想到两人误打误撞的约定,居然如此合适。 按照苏清叙的吩咐,摄政王府的内室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艾草混合的味道。 苏清叙将能用到的金属都在火盆上过了一边用来消毒,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裴玄褚时,眼神凝重:“等会儿无论多疼,都得忍着,千万不能乱动。” 裴玄褚穿着件宽松的白麻衬裤,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着自嘲:“虽然涂了苏大夫的药膏能暂时站起来,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没有知觉的。” 疼?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苏清叙却没接他的话,只是俯身,从下至上轻轻卷起他的裤腿。 常年不活动的双腿,没有那么劲瘦挺拔。 膝盖以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淤血浸透,轻轻一按就会留下深深的指痕,半天弹不起来。 脚踝处有些浮肿,细看还能看到皮下蜿蜒的青筋,像是被毒素侵蚀的脉络。 最触目的是小腿 —— 肌肉已经有些萎缩,比常人的胳膊还要细些,摸上去硬邦邦的,毫无弹性。 “这些日子毒素都往腿上聚了。” 苏清叙的指尖划过他的小腿,那里的皮肤冰凉:“再拖下去,就算毒素清了,也要影响以后行动。” 裴玄褚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开始吧。”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将那把西域玄铁刀从消毒的酒精里捞出来,用干净的棉布擦干。 刀刃在光照下泛着冷冽的光,薄得像一片冰。她又拿出那根黑褐色的软胶管,一端接在一个小巧的铜制漏斗上,另一端则用烈酒反复擦拭。 “寻常的疗法没用。” 她一边准备,一边解释:“你这毒藏在血脉里,位置贴近腿骨,得用刀在下方开个口子,找到那根被毒素堵住的主脉,再用这管子把毒血引出来。” 裴玄褚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眉头微微蹙起:“你有把握?” 他不是没见过放血疗法,都是用银针在穴位上轻轻刺破,放出几滴淤血即可,哪见过这般用刀开口、用管子引流的? 这法子闻所未闻,简直像是……像是屠夫处理牲畜。 “这法子……是谁教你的?” 第243章 开始手术 思及此,他忍不住挑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清叙正专注地调整软胶管的弧度,闻言随口道:“自己琢磨的,害怕了?” 裴玄褚却没放过这个问题,尤其是看着她熟练地用镊子夹起在酒中侵泡的棉花,动作精准得不像个侯府小姐。 上次苏清叙与那些死士交手,他就已经有了疑心。 毕竟传言里的她,一直都是一个在侯府被徐氏养得骄纵跋扈的大小姐。 别说学医,可能连字都认不太全,整日里不是与苏鸢儿争风吃醋,就是琢磨着如何与皇子结亲,怎么可能 “自己琢磨” 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医术? “我很好奇,苏小姐在侯府是什么时候‘自学’了医术的?” 裴玄褚的声音沉了些:“还能自己研究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法子?” 苏清叙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漏洞太大,原主的履历是块短板,根本经不起细究。 但此刻显然不是解释的时候,她握着刀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管我从哪学的?信我,我就做,不信,我现在就走。” 见裴玄褚没说话,只是眼神更深了些。 她又放软了语气,举起那把玄铁刀,刀尖对着自己的心口:“我苏清叙以性命担保,今日若是因为我的失误,误了王爷腿疾,我赔命就是!” 她的眼神坦坦荡荡,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倒让裴玄褚的疑虑显得有些小人之心。 他沉默片刻,终是移开了目光,声音放轻了些:“我不是不信你。” 只是……太好奇了! 好奇她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医术从何而来,好奇她这几个月的蜕变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苏清叙见他不再追问,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将刀尖对准他膝盖下方一寸的位置。那里的皮肤青得发黑,正是毒素聚集最严重的地方。 “忍着点。” 她提醒道,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刀锋落下的瞬间,裴玄褚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得益于这把刀的锋利,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只有一丝极轻的、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的刺痛,随即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往下流。 他低头看去,只见苏清叙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撑开那个小小的刀口,另一只手拿着软胶管的一端,精准地探了进去。 她的动作极轻,眼神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一会可能有点胀,不用害怕是正常现象,若是疼了就告诉我。” 苏清叙的声音很轻,甚至知道这个情况下他接下来的感受。 可见她对此事的熟悉,而声音中更是带着安抚的意味,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裴玄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烛光映在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额角渗出的细汗,显示出她此刻也并不像语气中的那样轻松。 他忽然觉得,不管她的医术从何而来,不管她藏着多少秘密,至少此刻,她是真心想治好他的腿。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疑虑,渐渐淡了下去。 很快,软胶管的另一端,开始有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苦味,与寻常的血液截然不同。 而原本没有知觉的腿部,竟然开始渐渐有了疼痛感。 裴玄褚惊讶之余,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种感觉很奇怪,尽管疼痛,但这种久违的感觉竟让他有种扭曲的快感。 看着他额间的细密的汗珠,苏清叙的眼神中带了些许的担忧:“这才刚刚开始,还不能用麻药,你再忍一会。” 她说着,目光盯住还在不断向下滴出血液的导管,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男人微微摇头,示意没关系:“无妨,并不是很疼,按你的想法做就是了。” “好。” 见他如此信任,苏清叙心中感觉多了一份压力。 裴玄褚看着那暗红色的毒血顺着管子流入铜盆,除了疼痛之外忽然感觉到膝盖下方缓缓传来一阵细微麻痒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不过几分钟,从管子里滴落下来的血液开始变少,最后几乎流不出什么的时候,苏清叙才开始动手。 即便是白天,但是屋内门窗紧闭,周围按照苏清叙的吩咐点了很多用来照明的蜡烛,内室的烛火将她专注的侧脸映在墙上。 她捏着玄铁刀的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刀刃沿着预先标记的青紫色脉络,精准地划开一道不足半寸的口子。 皮肉分离的瞬间,她迅速用银质镊子撑开伤口,动作利落得不带半分犹豫。 待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苏清叙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余毒没嵌进骨内。” 她一边低声自语,额角渗出的细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白麻衬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她又从药盘里拿起特制的弯钩探针,探针的顶端打磨得圆润光滑,既能避开神经,又能精准勾住那些被毒素侵蚀得发黑的筋膜。 裴玄褚靠在软垫上,脸色苍白如纸,却始终没吭一声。 他看着苏清叙垂眸操作的样子,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细银链挂着的单片镜。 这是她特意让慕九找银匠打的,说是能看得更清楚。 此刻,那镜片反射着烛火的光,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专业与冷静。 随着她的动作毒血顺着软胶管缓缓流入铜盆的声音再度响起,颜色从最初的暗紫渐渐转为深红,腥苦味也淡了许多。 苏清叙调整了一下探针的角度,正要剥离最后一块粘连的毒囊,却忽然注意到裴玄褚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断裂。 “怎么了?” 她立刻停手,抬头看向男人:“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裴玄褚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事,继续。” 可他额角暴起的青筋骗不了人。 苏清叙皱起眉,放下探针,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滚烫的,像是在发高热。 “我下刀前已经用了麻药,你怎么会……” 第244章 裴景行找茬 话没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了:“你从一开始就觉得疼?” 裴玄褚沉默片刻,算是默认,缓了一口气。 他开口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但不碍事,忍得住。” 可闻言,苏清叙的心却猛地一沉。 她用的麻药是特制的,掺了曼陀罗的花粉,效力比寻常麻药还要强,就是为了减轻疼痛感。 可裴玄褚中毒太深,毒素早已侵入血脉,连神经都变得异常敏感,麻药根本起不了作用。 也就是说,刚才她划开皮肉、剥离筋膜的每一下,他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要不.....先停下?” 苏清叙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能精准地操作手术刀,却没把握在病人清醒承受剧痛的情况下完成后续步骤,万一他疼得乱动,伤到主脉,后果不堪设想。 这点是她考虑不周,应该备些其他麻药的。 “停下?” 裴玄褚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让你白忙一场,然后本王继续坐轮椅?” 他抬眸看向她,眼神亮得惊人:“别停,功亏一篑的滋味,比疼更难受。”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苏清叙心头一颤。 是啊,怎么忘了他是个什么的样的人? 每次来为他诊治时,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都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可苏清叙知道,他是渴望重新站起来的。 准备了这么久就这么停下,只怕他比自己更加不甘心。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探针:“那你忍着点,我会尽快。” 男人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默许后,苏清叙手上的动作也在加快。 她的手很稳,用刀的动作变得又快又准,银镊子夹着带血的筋膜被迅速扔进旁边的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半晌过后,她的额角已经出了一层汗,却连擦都顾不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伤口上。 而此刻,裴玄褚死死咬着牙,剧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从膝盖蔓延至全身,每一次探针的触碰都像是在剜他的骨头。 可他看着苏清叙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颤抖的睫毛,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最后一块毒囊被成功剥离,苏清叙正要拿起针线缝合伤口时。 门外突然传来慕九急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主子!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口谕,要立刻见王爷!” 此话一出,苏清叙的手猛地一顿,针尖差点刺破自己的手指。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传出去了? “小五呢,让他传话就说本王病重,出不了府。” 很快,裴玄褚的声音响起。 他的语气低沉,声带更是因剧痛而发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五就在前厅应付,来的人好像是皇上的贴身太监。” 可下一刻,慕九的声音更急了:“他说…… 陛下知道王爷在治病,特意派他来‘探望’,就在前厅等着,见不到王爷,说什么也不肯走!” 闻言,苏清叙的眉头拧得更紧。 李总管是皇帝的心腹,这个时候带着 “探望” 的名义来,分明是来监视的。 若是让他看到这满室的血腥和手术的场面,后果不堪设想。 她迅速拿起干净的棉布按住伤口,抬头看向裴玄褚,眼神里带着决断:“伤口不能拖,我待先帮你清理缝合,你……” 话没说完,前厅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强行往里闯。 慕九的喝止声、侍卫的拔刀声、还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喊:“王爷病重?咱家看是有人在里面搞鬼吧!陛下有旨,咱家必须亲眼看看王爷无恙,才好回宫复命!” 苏清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裴玄褚猛地攥紧拳头,忍着剧痛,对门外沉声道:“本王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相见,麻烦李公公回宫向陛下传话,本王的病好后,自会进宫谢罪,若李公公硬闯,本王也不介意帮陛下处理些阳奉阴违的奴才。” 好一个阳奉阴违! 这话里话外已经表明,不相信皇帝会派人来为难他这个病重的王爷,李公公如此完全是出于个人行为。 由此为借口,真惹恼了裴玄褚,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李公公很聪明,闻言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毕竟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就在李公公打算松口之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公公不行,那我呢?” 原本拦在李公公身前的小五向他身后看去,见来人是裴景行时整个人一愣,随即皱着眉站在门前,大有一副今天谁来都不行的架势。 “四殿下,王爷身体不好,大夫吩咐要静养,您就别为难王爷了!” “我奉父皇的旨意,担心李公公办不好这差事,特意前来看望皇叔,究竟是什么病,连人都见不了,我看分明就是你们这些奴才在生事!来人!” 话音刚落,裴景行微微一转头,跟随在身后的几名侍卫瞬间冲上前,似乎是打算硬闯。 而屋内,苏清叙咬着牙,外面乱哄哄的,她尽量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缝合伤口上。 可当裴景行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她手上还是有了一瞬的停顿。 怎么哪儿都有这家伙? 还真是阴魂不散…… “四殿下!” 小五拦在门前,手里的刀拔了一半,脸色铁青地盯着步步逼近的裴景行。 裴景行穿着件明黄色的锦袍,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个个拔刀相向,气势汹汹。他冷笑一声,抬脚就往里面闯:“本殿是陛下亲封的皇子,看一眼病重的皇叔,你一个下人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拦我?” “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不准进!” “找死!” 而听着他的怒喝,男人眼中闪过狠戾,对侍卫道:“给本殿拿下!出了事,本殿担着!” 刀剑碰撞的脆响瞬间爆发,小五没有惊动府中侍卫。 毕竟一旦起了冲突那事情就变质了,他一人与侍卫周旋,想着能为王爷和苏清叙多争取些时间。 只不过他只是阻拦,不敢朕的动手,所以很快就落入下风,胳膊上又添了道伤口后,便被擒下。 第245章 震慑 “小五是我的人,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裴玄褚猛地出声,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清叙:“慕九不一样,一旦暴露身份,就会被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四皇子如此是为了讨陛下开心,别让他把你卷进来。” 苏清叙看着他额角的冷汗,又听着外面小五越来越微弱的反抗声,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裴玄褚说得对,慕九的身份是死穴,经不起调查。 可眼睁睁看着裴景行闯进来,看到这满室的血腥和未完成的手术……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扶我起来……” 意识到裴玄褚想要做什么,苏清叙下意识的拒绝:“不行……伤口才刚刚……” 刚刚缝合的伤口,又因为古代技术有限,他起身只会加大伤口的压力,会崩开的。 可男人却微微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今日若不露面,不禁四皇子不会甘心,也会引起陛下怀疑,所以我必须出去。” 知道他说的没错,苏清叙只能无奈将伤口处理了一下,用纱布缠绕尽量减轻伤处的压力。 此时的门外,小五双手被反绑在伸手,还有些不甘地挣扎着。 而裴景行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得有些得意。 太子又如何,父皇的心思只有他懂!李公公都没办妥的事情,还不是要他出马! 就在他转身打算上前推开房门之时,只听到“哐当”一声响,房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推开。 雕花木门撞在门板上来回晃动,不用看也知道推门之人此时的愤怒。 “四殿下这是想干什么?” “皇……皇叔……” 看着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但神情阴郁的裴玄褚后,裴景行一怔,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气势,反倒有些心虚地垂眸:“我是担心……” 话音未落,就被裴玄褚冷冽的声音打断:“担心,我看四殿下是想来抄家吧?” 裴景行知道自己刚才所作所为一定会触怒裴玄褚,但是为了自己以后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当然不是!皇叔别误会,我也只是……” “哦?” 听到“不是”两个字,裴玄褚自动忽略其它几个字:“那就是造反?” 造反? 小五一愣,闻声抬头朝着裴玄褚看去。 只见他家主子没穿外袍,只穿着一身贴身的衣物,脸色虽然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寒星,正死死盯着裴景行。 他眉头一皱,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裴玄褚的小腿处,尤其是想到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忍不住露出一丝担心:“王爷……” “皇叔……” 裴景行强装镇定:“侄儿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特来探望……” “探望?” 裴玄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带着刀闯进本王的内室,伤本王的侍卫,这就是四殿下的探望?”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受伤的小五,又指了指裴景行身后的侍卫:“还是说,你觉得本王病得爬不起来,就可以任凭你拿捏了?” 裴景行心头发毛,尤其是看那双眼眸里的杀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他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侍卫赶紧松开了小五。 见状,裴玄褚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发疼:“人,四殿下也已经见到了,本王身体不适就不留殿下用饭了,殿下既然是奉旨,过些时日本王自然会进宫与陛下要个交代。至于殿下……若有下次,不管奉谁的旨休怪本王不顾叔侄情面!” 裴景行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理亏,今天讨不到好,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皇叔安好,侄儿就不打扰了。” 说罢,狠狠瞪了眼侍卫:“还不快走!” 李公公见情况不好,也不敢再多逗留。 他微微上前,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意,对裴玄褚行了个礼:“王爷既然无大碍,咱家也就回宫复命了。” 可连裴景行都没放在眼里的裴玄褚,此时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那本王就不送了,小五!” 突然被点名的小五毫不犹豫上前:“属下在!” “推我回去。” “是!” 随着一行人灰溜溜地退出去,庭院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小五关切上前问道:“主子!您怎么出来了!你的伤……”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裴玄褚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腿上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原是靠着一股狠劲强撑,此刻心神一松,膝盖处的剧痛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小心!” 好在早有准备的苏清叙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他揽住。 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皮肤上,看着格外脆弱。 “逞什么能!” 察觉到不对,苏清叙又气又急,扶着他往内室去:“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不把他吓走,才危险。” 裴玄褚已经虚脱,最后的一点力气全都用在忍耐疼痛和在裴景行面前虚张声势上。 “放心,没咽气呢。” 内室的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狼藉。 苏清叙扶他躺下,看到他如此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简直是胡来。” 她低声道,已经开始后悔答应让他出去了。 裴玄褚无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哑得像叹息:“不是有你在,死不了。” 苏清叙沉着脸,半拖半扶地将他挪到榻上,刚解开他的裤腿,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伤口处的纱布早已被血浸透,缝合的线崩开了好几处,暗红的血混着淡黄色的组织液往外渗,看着触目惊心。 随着纱布被拆开,里面血液像是没了束缚一下奔涌而出,让裴玄褚原本泛白的脸色更加严重。 “你!” 意识到不妙的苏清叙抬头刚想和他说些什么,抬头的瞬间,却见男人已经没了意识,依靠着榻上的软枕如同睡着了一般。 “王爷?” 小五跟在裴玄褚身边这么久,除了中毒那晚这是第二次见此情景。 而上次的事情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此刻的他面露惊恐一下慌了神,声音不自觉的拔高:“怎么办?苏小姐,王爷晕……” 第246章 暗生情愫 “闭嘴!” 苏清叙厉声喝道,想到外面还有侍卫和奴婢,裴玄褚现在的情况一旦传出去,被皇上知晓,绝对会趁此机会发难。 女子的声音低沉,隐隐还带着几分凌厉,让小五瞬间安静下来。 她抬头看向慕九,眼神冷静得惊人:“去把药房的止血散、烈酒、干净的纱布都拿来,再烧一盆热水,越多越好。” 慕九本就不喜欢裴玄褚,所以见状也丝毫不慌,身子一转,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而看着他的背影,苏清叙眉头微皱,又转向小五,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口,倒是不严重,看起来只是些皮肉伤。 “去叫翡翠给你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守好屋子,不准任何人进来。” 话音落下,她又停顿了一下。 毕竟王府这么大,人员复杂她又不了解,秉持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原则,只能叫小五将人都清退。 “府内所有的闲杂人等都支开,不要靠近主屋,就说王爷心情烦闷需要静养,擅闯着,可先斩后奏。” “是!” 小五临走前忍不住又看了看榻上昏迷的裴玄褚,没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内室里很快只剩下苏清叙和昏迷的裴玄褚。 她先用烈酒洗手,指尖触到滚烫的酒液,才惊觉自己的手也在抖。 刚才强撑的冷静褪去,后怕像潮水般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乱绪,重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拆掉被染红后粘连在伤口上的纱布,用温热的棉布蘸着烈酒,一点点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男人。 昏迷中的裴玄褚似乎仍在承受剧痛,眉头紧紧蹙着,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偶尔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听得苏清叙心头发紧。 她一边清理,一边低声喃喃:“忍忍,很快就好……” 明明这双手杀人也不在话下,但偏偏此刻重新缝合伤口时,指尖却有些发抖。 她垂着眸子,银针刺入皮肉,穿过崩裂的组织,将外翻的伤口一点点对齐、拉紧。 烛火映着她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榻边的锦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等处理完伤口,重新上好药,用干净的纱布缠好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慕九端来的热水换了三盆,药房的止血散用了大半,苏清叙才直起身,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裴玄褚沉睡的脸。 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和冷硬,他的眉眼竟显得有些柔和,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 苏清叙眼睛微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蹙着的眉头,想把那点褶皱抚平。 而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裴玄褚的睫毛就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在叫谁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苏清叙的动作一顿收回手,起身想去倒杯水,刚转过身时,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了。 “别走……” 裴玄褚还没醒,眼睛依旧闭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个撒娇的孩子:“父皇,我……” 父皇? 苏清叙一愣,眼底充满了惊讶,心下一软反身坐到窗边的矮凳上,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两只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好了,没事,都结束了,睡吧。” 只不过她的声音轻柔,心底却忍不住生出一阵好奇。 毕竟与对方接触这段时间,她并没有感受到裴玄褚对皇位的渴望,可他又对先皇的死如此执着,为此即便是被皇帝猜忌怀疑,被设计中毒废掉双腿也丝毫没有退意。 先皇已死,就算他查清了真相,而且真相很有可能与当今的皇上有关,他又将如何?这么做值得吗? 而此刻,躺在榻上的人似乎听懂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只是依旧没松开手。 夜色越来越深,内室里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苏清叙依旧守在榻边,这场手术也耗费了她大量精力,灯火之下听到男人安静的喘息声,像是百年成了催眠曲,渐渐她开始觉得眼皮发沉。 不知不觉的,身体倾斜靠在榻沿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苏清叙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穿越前,做着日常的工作,日复一日。 有时执行任务过后,她会站在阳台发呆,好像穿越的事才是自己的一场梦。 渐渐的她开始感到枯燥,开始想念翡翠,想到慕九想到裴玄褚……开始萌生回去的想法,她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叙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的。 迷糊间睁眼一看,天色已蒙蒙亮,周围的蜡烛燃尽大半,裴玄褚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而那只大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皮肤。 可能是他还在低烧的原因,那温度让苏清叙觉得有些发烫。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苏清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裴玄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和被自己攥得发红的手腕,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哑:“我没事了,折腾了一晚上累了吧?” 他没有说自己醒来已经有一会了,看着她就守在床边的瞬间,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说不清楚,就是这么看着她,多一会再多一会…… 苏清叙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想再说些什么,却注意到裴玄褚看着自己目光出神。 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拂去她睡觉时无意中压在脸颊上的一缕乱发,指尖的温度轻轻擦过她的皮肤…… 空气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清晨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两人,连药味都仿佛都有些变了。 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那个梦,梦里她对裴玄褚的想念如此真实,导致她刚刚醒过来看到他的瞬间,竟然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苏清叙不清楚,可却也知道事情好像麻烦了…… 她不会……对这个人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吧? 第247章 回府 正当她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时,外面突然传来慕九的轻叩声。 苏清叙猛地回过神,慌忙起身:“药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裴玄褚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底的疲惫散去,双眸之中一改之前的冰冷,竟然生出丝丝暖意。 将毒素清除之后,那接下来处理伤口便不算难了。 给裴玄褚的伤口上完药,苏清叙终于松了口气:“恢复的很好,好好养上几个月,便可和常人无异了……” 此刻,裴玄褚似乎有些出神,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辛苦苏小姐了。” 明明腿疾痊愈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感觉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苏清叙的目光盯在他脸上,想到刚才慕九的汇报,突然道:“慕九说,他在祖父宅子外见到了生面孔,好像是暗卫……是你的人?” 这几天,她为了帮裴玄褚做手术,根本没有回唐家。 要不是慕九一直有在暗中关注唐家,她甚至不知道前两天还有人夜探唐府。 此时,她的目光中带着探究,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倒是有几分逼人的歧视,“为什么这么做?” 上次两人明明已经说开,他如此做,是信不过自己? 还是觉得自己不会信守承诺,瞒着他将唐怀正送走?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迎着女子眼中明晃晃的防备,男人刚才还在乱跳的心脏顿时一顿。 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冷了下来:“老人家年纪大了,多些人看护总没错。” “只是看护?我外祖父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苏清叙显然不信,以她对裴玄褚的了解他不会做多余的事,这样严密的“看护”分明另有目的…… 裴玄褚没有正面回答,倒了杯热茶推到她手边:“听说你外祖的身体还虚着,需要什么告诉我,尽快让他好起来,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急于这一时。” 他的语气平淡,又格外沉稳,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我只是怕别人比我更急,人是我临时部署的,事前没有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对,但人……我不能撤!”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苏清叙眉头一皱,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 又是这副老狐狸的样子! 不过对方说得如此真诚,话语间也表明是要防范的另有其人。 尽管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但她要是再问下去,难免会伤人心。 两人之间的任何合作,裴玄褚都没有出现过毁约和背叛的先例。 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告诉你手下的暗卫一声,只要不进府,我可以当作没看见。” 裴玄褚点了点头,嘴角处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你不担心我会撒谎?” 苏清叙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王爷不会做有损自己清誉的事。” 语闭,她放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开,可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说道:“王爷腿疾已经痊愈,以后应该用不上了。” 看着桌上那块熟悉的令牌,裴玄褚微微皱眉,这是自己之前给她的,理由是她要为自己诊病,易容出入王府频繁,有了这个不管她易容成什么样子,都可自由出入王府,无人敢阻拦。 眼下,他腿疾已经大好,可见她将牌子还了心底竟然感觉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不经意地转身,将眼底的情绪隐藏好后,才缓缓开口:“拿着吧,我能站起来多亏了苏小姐,算是……谢礼,日后有什么麻烦来王府找我也方便些。” 苏清叙挑眉,不疑有他,单纯的觉得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从桌上快速将牌子捞到手中掂了掂:“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有什么事忙?” 听她的意思是说,近些日子都不会来了,裴玄褚不免好奇,她又有什么鬼主意? “我在庄子住的也差不多了,总是要回去的。” 想到徐氏和苏鸢儿这段日子异常安静,她心中总觉不安:“有些账,我总要回去才能算的明白!” “你要回侯府?” 苏清叙耸了耸肩,语气很轻松:“不然呢,在庄子上躲一辈子?” 之前她有更重要的事忙,没工夫与那母女两人纠缠,现在事情解决得差不多,自然要回去。 裴玄褚看着她眼底的锋芒,忽然笑了:“需要帮忙吗?” “不必。” 苏清叙摇头,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解决。” 这次回去要把该讨的债全都讨回来,也算是还了原主的身体之恩。 裴玄褚的语气里带着暖意:“万事小心。” 他的腿已经好了,但为了不引起皇帝的疑心,还要继续装下去,想来 想来也不太容易。 “王爷也是!” 苏清叙颔首,转身离去。 内室里,裴玄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缓缓放下茶杯。 他知道苏清叙的性子,看似淡然,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还惦记着徐氏母女也不意外。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侯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安排护卫守着唐怀正,既是为了防谢臣旭,也是为了让苏清叙能毫无顾忌地去处理家事。 她性格要强不喜欢别人帮忙,有些风雨,他能挡就挡了,但有些恩怨,该她亲手了结。 第二日的侯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着,门环上的铜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翡翠站在门前,刚要抬手叩门就听到侧门处“吱呀”一声被打开。 管家探出头,待看清楚翡翠和她身后的苏清叙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一副倨傲的嘴脸。 “哎呦!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着,她从门后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身子却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清叙挑眉:“我回自己家,还需要看日子?” 管家清了清嗓子,说出徐氏之前的交代:“夫人有吩咐,说大小姐这些日子在外头养病,若是回来了,得先去后门让大夫诊了脉,确认已经痊愈才能进府。” 第248章 为难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又虚伪得笑了笑,补充道:“夫人这么交代也是为了小姐好,毕竟二小姐还有身孕呢,带进来什么病可不好!” 还是这种老手段,一点新意都没有! 苏清叙也笑起来,她往前一步,管家下意识后退,被她眼中的冷意逼得直缩脖子。 “你是说我堂堂苏府的嫡长女,要诊了脉从后门才能回府?”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周围路过的还有街坊,都好奇地探头探脑看过来。 见状她继续拔高声音说道:“徐氏是什么,我爹的一个续弦填房,霸占中馈不说,还敢拦着我进门,逼我走后门、请大夫验身,这是嫌侯府的脸面还没丢够吗?!” 这话一出,周围路过的街坊顿时围了上来,这等显贵家的八卦秘事谁不好奇? 管家没想到苏清叙竟然如此不顾颜面,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多起来,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他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大小姐,您……夫人这是为您好,您就算生气也不该……这么胡言乱语,丢了侯府脸面啊……” “我胡言乱语?” 苏清叙猛地抬手,转向围观的人群,声音掷地有声:“你问问这街坊四邻,哪家的填房敢这样作践嫡女?!徐氏好大的排场,自己女儿与四皇子私通,未婚先孕不说,她在侯府作威作福,这里究竟还是姓苏,不是姓徐!”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也传来窃窃私语。 管家明显有些心慌,但徐氏有令他不敢违背,只好继续解释:“大小姐,您这是何必呢,诊个脉而已,夫人也是担心您身体,前门后门的……都是侯府,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苏清叙事多。 “有什么不一样?” 苏清叙冷笑,可不惯着他:“这样吧,若是以后徐氏回府都走后门,一辈子不得从正门入侯府,我就答应今日从后门回去!” “你!!!” 管家指着苏清叙,但碍于身份后面的话并没敢说出来。 “哎!真别说,我前几日确实见到苏二小姐,挺个肚子,我还奇怪没听说苏府嫁女儿啊,没想到是未婚先孕!” “我看侯夫人平日都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手段这么阴毒啊?” “你懂什么,这可是侯府,就是普通大户人家,那个做填房的是好惹的?” 随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管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堵嘴却根本拦不住。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苏清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如今她这么不顾徐氏和侯府的脸面,这是要当众撕破脸。 “大小姐慎言!夫人平日里对您不错,您怎么能这么污蔑她,若是被夫人知道多寒心啊!您快跟我进去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说着管家上前就要将人带进府中,现在不管怎么回去都不重要了,重点是先将门外的人驱散了。 “狗奴才!大小姐也是你能碰的!” 可就在管家伸手的一瞬间,翡翠猛地上前,将他的手指狠狠向后掰过去。 她这段时间受了苏清叙的点拨,指力大得惊人,捏得管家 “哎哟” 一声惨叫,手指瞬间变红。 “小贱人!你找死!” 管家向后退,下意识想要还手。 “怎么?想动手打我丫鬟?” 苏清叙冷笑,声音更厉:“我刚回府,徐氏不仅阻拦,还叫人对我的贴身丫鬟动手,这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听着她的质问,管家心虚得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支支吾吾避重就轻地说道:“大小姐别闹了!你这样不是叫外人看侯府的笑话吗?” 苏清叙不屑:“既然徐氏都不在乎,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她在府中享福,而我想回府都这么难,难道我不应该讨个说法吗?” 她很了解看热闹的街坊四邻是什么心理,有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看的。 填房继母苛待嫡女! 这是多狗血常态的剧本,她想没人会不喜欢看这个热闹。 “嫡女在外头受苦,填房在家里享福,这叫什么事?” “听说啊,苏二小姐和后侯夫人平日穿金带银的,都是过世嫡母的嫁妆换的……啧啧啧,这嫡女日子不好过啊!” 管家听着这些话,急得额头冒汗。 “看这管家也是个势利眼的东西,帮着填房欺负嫡女,也不怕遭报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轿子的吱呀声。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纷纷往后退,是苏父回来了。 装饰豪华的轿子停在侯府门口,苏父穿着一身藏青色官袍,面色威严地走下来。 看到门口的阵仗,他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怎么回事?侯府门前,成何体统!” 管家仿佛看到了救星,面上一喜迎了上去:“侯爷,您可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刚一回来就在门口闹呢,奴才无能实在是劝不住她……” 苏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站在门内的苏清叙,又看了看围观的百姓,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这个女儿又在惹事。 “苏清叙!” 他厉声喝道,语气里满是不耐和斥责:“你在外头疯够了,还敢回府来丢人现眼?!” 苏清叙抬眸看他,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片冰凉:“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知道是我惹事?” “不是你惹事,难道是街坊邻居吃饱了撑的,来侯府门口看热闹?” 苏父的声音更厉,官威十足:“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侯府嫡女,当众与管家争执,我们苏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他根本不听苏清叙解释,也不问她在外头经历了什么,只凭着眼前的景象,就定了她的罪。 周围的百姓见状,哪里还敢多言?苏父毕竟是侯爷,官威赫赫,谁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家事?刚才还指指点点的人群,一瞬间声音都小了许多。 可苏清叙挺直脊背,迎着苏父的怒视,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怎么不问问管家,为何我到府却不入门,当我喜欢站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成?” 苏父铁青的脸,将目光放在身旁的管家身上,仿佛无声的质问。 第249章 和稀泥 “额……” 管家的眼珠一转,想着怎么才能将徐氏交代的事说的合理些。 “夫人交代说大小姐在庄子久病未愈,初次回来还是叫大夫诊过脉,再入府才安心些,夫人心细,连大夫都备好了,就在后门候着呢,大小姐想必是误会了……” 而听着他的辩解,苏清叙眉头一挑,眼眶说红就红,满脸委屈地指着管家:“父亲明鉴,他说的可是怕女儿带回来什么不干净的病,叫大夫验过身,才能从后门入府,若是如此,女儿甘愿这辈子都不回府!” 而她如此坚决的回应让苏父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晦暗。 这个死丫头,就会找麻烦,这么点小事,弄得人尽皆知。 把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他暗骂一声,但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嫡女要从后门进的道理。 思及此,又用埋怨的眼神看了管家一眼,走哪里不是走,真是不会变通。 但苏清叙可不打算就此作罢。 毕竟徐氏这么迫不及待,她刚一回来就要找麻烦,那她怎么能让对方失望呢? “不知是哪家的规矩,我一个嫡女大小姐,竟然叫一个管家逼到家都回不了,日后回了府,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我呢。” 管家见苏清叙将矛头指向自己赶紧上前解释:“哎呦!大小姐这么说,奴才真是有口难辨了,奴才什么时候不叫大小姐进门了……” 说着他又一脸无奈委屈地看向苏父:“侯爷明鉴啊!这……这还不都是担心大小姐身体……” 而抓住他言语中的漏洞,苏清叙冷笑道:“你不敢?那就是受人指使了?” “这……” 管家被噎住,想说是夫人的交代,又怕这么说会让苏父觉得自己有异心,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见状,苏清叙轻叹了口气:“我出去养病不过两个月不到,现在回来这侯府姓苏还是姓徐都搞不清楚了。” 话音落下,她将目光移到苏父身上:“依照女儿看,我还是回庄子上住自在些!” 此刻,围在门前看热闹的人虽然不敢大声议论,但下面的私语声不断。 尤其是随着苏清叙这句话一出,围观的众人表情更是精彩。 这侯府当家主母如此光明正大地为难家里的大小姐,这等大戏,他们可一辈子都没见过啊…… 听到动静,苏父的第一反应是朝着他们扫了一眼,最后才呵斥道:“胡闹!你一个侯府的小姐跑去庄子上住成何体统?这里姓苏姓徐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说罢,瞪了一眼管家:“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什么?” 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迁怒,管家瞪大眼睛里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苏父早就猜到一定会牵连出徐氏,因此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声的:“还不快拖下去!” 此时,侯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着,苏父站在门前,脸色依旧沉郁,看向苏清叙的眼神却少了几分厉色,多了些复杂。 “走吧。” 良久,他留下了一句话,率先朝着府内走去。 而看着他的背影,苏清叙哼笑一声。 这老渣男以为处置了一个不相干的炮灰,就可以息事宁人? 太天真了…… 她说过,这次回来,一定要所有亏欠原主的人都付出代价。 想到这儿,他强压下心中的汹涌,跟在了苏父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就在苏清叙踏入府门的瞬间,一道娇柔的声音从回廊那头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侯爷,清叙回来了?” 徐氏穿着身胭脂紫的衣裙,头上一大一小两只牡丹的金簪,瞧着倒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华贵气质。 而对上对方脸色的焦急,苏清叙便知晓,她这显然是 “闻讯赶来”,看来事情还没结束。 沉默间,徐氏已经快步走到苏父身边。 她先是对着苏父福了福身,随即转向苏清叙,脸上堆起慈爱的笑:“清叙,可算回来了,这几日我都担心坏了。你在外头受了苦,身子定是亏了,我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在府里等着,正好给你把把脉,开几副补药在好好调理调理。” 徐氏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满是 “慈爱”,仿佛那个吩咐让管家拦下苏清叙,叫她走后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苏清叙心里冷笑。 这女人倒是会做人,知道苏父生了气,就换了副嘴脸,想用 “关心” 来堵住她的嘴,顺便再找个由头拿捏她。 “不必了。” 她淡淡开口,目光直视着徐氏:“我的身子我清楚,不劳你费心。” 徐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清叙这是怪我了?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本不是这个意思,都是这些下人们传个话都传不明白!即便老爷不罚,我也要罚他的!让你受委屈了。” 她说着突然话风一转:“可……也是为了你好,你本就体弱又刚从外面回来,那些外面的郎中那里信得过,不叫大夫看过了,你说我可怎么放心啊……况且,鸢儿还怀着孕,看一眼也不费什么事,反正对大家都好是不是啊?” 她这话看似在解释,实则是暗指苏清叙的病可能会传染,旧事重提,逼着她去见大夫罢了。 闻言,苏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虽觉得管家做得不对,但 “为了府里安宁” 这话,却也说到了他心坎里。 侯府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他是不想出什么乱子的。 “清叙!” 苏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夫人也是一片好意,就让大夫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心。” 苏父这颗墙头草是什么样,苏清叙比任何人都清楚。 毕竟原主这个所谓的爹,永远都把所谓的 “苏家脸面”“府里安宁” 看得最重要,前后转变如此之快,也不叫人意外。 想必徐氏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特意赶过来说了这些话。 “难道父亲也觉得,我需要被验身才能进府?” 但苏清叙可不惯着他,她的目光扫过徐氏得意的侧脸,又落回苏父身上:“还是说,在父亲眼里,我这个嫡女,连走正门的资格都需要找个大夫来证明?若今日诊出我身体未痊愈呢?父亲打算如何?将我赶出去?” 第250章 大获全胜 苏父被她问得一噎,脸色瞬间涨红,却依旧嘴硬:“胡说什么!只是让大夫看看,又不是……” “不必看了。” 苏清叙打断他,后退一步,站在门槛外,眼神里带着决绝:“我说了,若是连自己的家都容不下我,这门我不进也罢。”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苏父一把拉住:“你去哪?!” “去哪都好!” 苏清叙看着他,眼底没有温度:“至少不用被人当贼一样防着。” “你……” 苏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徐氏抢了先。 “清叙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女人演技一流,此刻一边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道:“老爷,我就知道清叙心里有疙瘩,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而听着两个人争先恐后的声音,苏父的脸色又一沉,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 他不怕徐氏与苏清叙闹,可前提是关起门来,不会影响到他的官运仕途,和在外的名声。 现在门前还有不少人在看侯府的热闹,他恨不能将两人直接拽进门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够了!” 苏父厉声喝道,却不是对着苏清叙,而是看向徐氏:“清叙刚回来,身子不适,还是叫人先回去,至于大夫……等她休息好了,再看不迟!” 这话一出,胜负已分。 “多谢父亲体恤,那女儿就先回去歇息了。” 不想再多废话一句,苏清叙虚虚行了个礼,目光越过苏父,用满是凌厉的眼神深深看了徐氏一眼后,随即利落转身。 动作间身上的披风下摆微微扬起,不等苏父和徐氏,人已走过正门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 尽管苏父已经尽力遮掩,但他显然低估了民众对看热闹的八卦心,侯府门前嫡女与填房争门的闹剧一时间几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热点话题。 更有不嫌事大的茶楼老板,叫说书先生将故事改编,换了身份背景后在茶馆当成话本讲,以此吸引顾客。 这样的热闹,和议论自然逃不过皇帝在京城的耳目。 不过两日的光景,消息已经小无声息地传进去皇宫。 养心殿内,皇帝只是瞥了一眼折子,这半月内京城的大事小情就已知道大半。 当他将目光落在侯府内宅不稳,徐氏与刚回府的苏清叙在门前斗法的消息上时,眼底满是不耐烦。 “啪。” 猛地将折子随手丢在一边,他的声音低沉:“连个内宅都管不住,安定侯这是越老越糊涂了。” 治家如此混乱,难怪朝政上也是一塌糊涂。 想到此处,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旁边一份关于四皇子的奏报,脸色更沉。 因为这封奏报,他刚刚训斥了四皇子裴景行,自己叫他借着看望的名义去摄政王府打探。 这小子倒好,打着他的口谕,直接闯进摄政王府。 裴玄褚还没死呢,又是因为查案才病重,他如此做,岂不是叫人说他这个皇帝刻薄寡恩,对自己的亲弟弟赶尽杀绝? “还有老四,整天就知道围着苏家那点破事转,一点皇子的样子都没有!瞧瞧他一天都干的混账事!还要朕来收拾这烂摊子!” 自打苏鸢儿回府待产,皇帝看四皇子就越发不顺眼。总觉得这儿子跟侯府那群人一样,拎不清轻重,成不了大器。 既然如此,那之前那个想法行不通了…… 而就在皇帝默默思索的同时,驿站中气氛也是异常凝固。 阿依娜穿着一身骑射装,腰间的弯刀还没卸下,显然刚从马场回来。 她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裴景行,眉头拧得紧紧的:“陛下今日召见,又没给你好脸色?” 闻言,裴景行烦躁地挥挥手:“父皇不知怎的,最近总针对我,话里话外都是不满。” 他没敢提侯府的事,只找了个由头:“许是前几日皇商被劫的事,气还没消。” 但阿依娜却没那么好糊弄,她虽是外邦人,在京都待了些日子,也摸清了这里的门道。 方才在马场,与皇后亲近的几家贵族小姐还在她身边嚼舌根,话里话外都在说四皇子如何看重侯府二小姐苏鸢儿,还说苏鸢儿为了嫁给他,连她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不等正妻进门,就把孩子怀上了,可见入府后争宠的手段有多少。 “皇商被劫?” 阿依娜忽然笑了,可笑意却没达眼底。 她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我怎么听说,陛下是因为苏家的事动怒?四皇子殿下最近怕是常去侯府,对那位二小姐苏鸢儿,很是上心才惹了陛下不快的吧?” 裴景行一愣,脸色瞬间变了:“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这些日子忙于朝政,哪有时间去什么苏府!”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阿依娜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我是父皇亲选的和亲对象,代表的是整个邦国的颜面。四皇子若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大可以直说,不必一边应付我,一边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是说,在你心里,早就想让那个苏鸢儿做你的正妃?” 裴景行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当初对苏鸢儿确实有几分心思,不仅想得到安定侯的帮衬,同时也觉得苏鸢儿娇俏可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与人通了心意。 本来打着,将侯府两个女儿都娶了的心思,可谁知道苏清叙从庙里回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性子变得那么烈。 所幸,事情虽然闹大,但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起码,他又有了公主。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公主误会了,我都说了几遍了,我对苏二小姐只是……” “够了。” 阿依娜打断他,转身走到窗边,语气冷淡:“我不管你对谁有心思,总之,本公主还没沦落到要跟别人争一个男人的地步,苏鸢儿若是入府,定没她的好日子过!” 她话中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裴景行本想假装听不懂,奈何一想到以后自己的后院不得安宁,他现在就开始头疼了。 第251章 阴谋又生 这位公主性子是如何骄纵跋扈,他再清楚不过,若是真让她感觉自己偏袒苏鸢儿,别说联姻,怕是当场就要掀桌子。 “公主别胡思乱想。” 他赶紧上前,语气放得又软又急:“我对苏鸢儿,不过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多照拂几分,她心机颇深对我下药才有了孩子,我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你才是父皇亲定的正妃,将来我若是有成为太子的一天,你就是太子妃,甚至皇后,怎么和这种人比较,伤了你的尊贵!” 阿依娜转过头,眼神里带着审视:“为何宫里都在传,你为了她,连我这个和亲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定是宫里那些人见不得我们和睦,故意散播谣言!” 裴景行咬牙道,心里把嚼舌根的那些人恨得牙痒痒:“你想想,谁最不想看到你我联姻稳固势力?自然是那些想让自己侄女、外甥女攀附皇子的人。他们巴不得我们反目,好趁机钻空子!”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恰好说到了阿依娜的心坎里。 她在邦国时就听闻中原后宫复杂,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若是因为这点流言就和四皇子闹翻,反倒遂了旁人的意。 订婚后父王频繁传信,知道她娇惯坏了,反复叮嘱叫她成亲以后收敛脾气,万不可在由着性子行事。 裴景行安抚了阿依娜半天,终于见她脸色缓和了些,马上趁热打铁道:“这样,我向你保证,咱们婚后,待苏鸢儿过门,我就送她去城郊的静心庵祈福,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绝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扰你清净。”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苏鸢儿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阿依娜看着他眼中的狠戾,心里掠过一丝不适。 但这确实是个对自己有利的法子,她若是再执意追究,反倒显得自己善妒小气,落了下乘。 “算了啊!也不必去什么静心庵。” 她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安定侯在朝中毕竟还是有些势力得,做得太绝,难免让他寒心。找个京城附近的,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生事端,我也不会特意为难她。” 她要的不是苏鸢儿的命,而是裴景行的态度。 只要他能明辨主次,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四皇子内宅的当家人,其他的,她暂时可以容忍。 见她松口,裴景行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道:“公主心善,都听你的。” 只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却在冷笑。 安定侯?等他坐稳了太子之位,一个小小的苏鸢儿,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阿依娜没再说话,转身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支两人订婚时皇帝御赐的簪子。 簪头的凤凰栩栩如生,映着她眼底的光芒,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掺杂着算计,爱情本就是奢望,能换来邦国的安稳和自己的地位,就足够了。 而裴景行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以为这事总算翻篇,又说了几句软话,才起身告辞。 走出驿站时,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鸷。 “去查,是谁在公主面前嚼舌根。” 他对身后的侍卫冷冷道:“我看这些人是活腻了!”挡了他路的人都别想好过! 另一边,侯府西跨院的花厅里,茶盏被摔得粉碎,碎片溅到地毯上,像撒了一地。 苏鸢儿一身鹅黄罗裙的裙摆,若不是如此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乍看上去还是带着几分温婉。 挥出去的衣袖带倒了一碟刚剥好的桂圆,滚得满地都是。 她挺着肚子,从椅子上起身,满眼的烦躁与不耐烦。 “她回来做什么?母亲你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回来呢?” 苏鸢儿的声音尖利,带着气急败坏:“那个贱人肯定是回来看我笑话的!她不是喜欢住在庄子里嘛,叫她在那鬼地方住一辈子好了!怎么我一回来,她就也要回来!” 徐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她刚在府门外被苏清叙堵得下不来台,心里本就窝火,被女儿这么一闹,更是烦躁。 “吵什么?” 她猛地放下佛珠,声音冷得像冰:“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么大的火气,动了胎气怎么办?”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苏鸢儿愣了愣,随即却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嘲讽:“孩子?母亲,您还真指望这个孩子能生下来?” 徐氏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苏鸢儿像是豁出去了,往椅子上一坐,捡起桌上还未拨的桂圆,有一下没一下地剥着:“这孩子啊,早晚是保不住的。” 她抬眸看向徐氏,眼神里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麻木:“宫里的那位,尤其是皇后娘娘,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们怎么可能容得下我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即便是生下来也说不定要出什么‘差错’到时候怕是我和孩子的命,都得交代进去。” 徐氏猛地站起身,佛珠 “啪” 地掉在地上,滚得四处都是。 她死死盯着苏鸢儿:“你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样?” 苏鸢儿耸耸肩,语气无所谓:“我也想好了,等我嫁过去,先想法子把孩子‘弄没’,就说是意外,到时候再求陛下赐我个侧妃之位,不比挺着肚子担惊受怕强?” 徐氏其实也有此打算,只是苏鸢儿对四皇子妃之位如此执着,她便没有多说,不曾想原来她竟然早就想到这个计划了…… 惊讶过后,徐氏的眼神迅速变得阴鸷。孩子若是注定保不住…… “既然保不住,不如让它死得有价值些。” 徐氏缓缓坐下,将佛珠重新攥在手中,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苏清叙刚回府,正是风口浪尖。你去跟她就说许久未见去探望的,故意在她面前动了胎气,到时候你父亲问起来,就说是她推了你,把孩子弄没了。” 她冷笑一声:“嫡女残害妹妹腹中的孩子,还是个皇子,到时候陛下定会严惩,就算不废了她,也得把她禁足终生,以后……侯府就一个小姐,不管什么,她再也别想跟你争!” 第252章 不甘心的苏鸢儿 徐氏所说实乃万全之策,借苏清叙的手除掉这个本就保不住的孩子,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博个 “受害者” 的同情,简直一举多得! 没想到苏鸢儿却皱起眉,连连摆手:“母亲,您这招太笨了!要嫁祸,也得嫁祸给阿依娜才行啊……” 她凑近徐氏,眼底的有一瞬的狠厉:“那个公主不是傲得很吗?说我配不上四皇子!我就故意在她面前摔倒,说是她嫉妒我怀了四皇子的孩子,故意推我!到时候她理亏,即便我提出想做平妻,说不定她都只能答应。” “胡来!” 徐氏闻言倍感无奈,她指着苏鸢儿的鼻子:“你就不能长些脑子?阿依娜的是什么身份?是陛下亲定的和亲对象,代表的是两国邦交!你嫁祸她,影响了陛下原本定好的联姻,是想让侯府被冠上‘破坏邦交’的罪名吗?” 徐氏有时候真的怀疑苏鸢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什么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她就像装了一脑子的浆糊一样拎不清。 “我说了多少次了!阿依娜和四皇子先别说是否有真感情,光是两人的联姻就是皇上亲定的!关乎外邦的稳定和两国的贸易往来,这已经不是儿女情长能干预的事情,影响联姻必将触怒陛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苏鸢儿被骂得愣在原地,脸上的得意渐渐变成了委屈。 其中的道理她并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心中实在不甘:“可……可凭什么阿依娜就能如此风光,我却好像见不得人一样!母亲,我不甘心!” “妇人之仁!你就不能将眼光放长远些?” 徐氏厉声打断她:“现在苏清叙才是咱们最大的敌人!她在一天侯府的嫡女大小姐就永远是她!现在又跟摄政王走得近,不除了她,早晚要坏事。” 一想到府门前,苏清叙进门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徐氏心中就生出些许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死丫头自从转变了性子后,就变得非常棘手,不像以往那么好拿捏不说,有时候她竟然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丝恐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按我说的做,去跟苏清叙找茬,把孩子没了的账算在她头上。成了,你父亲彻底对她失望,送到庄子里叫她自生自灭,从此以后你就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宫中知道孩子没了必然也不会对你有太多敌意,陛下下旨安抚,会提前你与四皇子的婚期的。” 看着母亲眼底的坚定,苏鸢儿不甘心就这么听劝。 她咬着唇,手指绞着帕子,显然还在犹豫。 而徐氏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这个女儿,被她宠得骄纵又短视,半点没学到她。 但事到如今,只能逼她一把。 “你自己想清楚。” 徐氏的声音冷了下来:“要么按我说的做,除掉苏清叙,将来就算做不了四皇子正妃,也能凭着‘失子之痛’在府中站稳脚跟;要么你去招惹阿依娜,到时候牵连侯府,谁也救不了你。” 苏鸢儿开口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徐氏的贴身侍婢突然从不远处急匆匆的过来。 “夫人,小姐。前门来报,老爷回来了正往您这赶呢!” 徐氏眼神一凛,对着苏鸢儿低声道:“快回你院子去,别让你爹看到你这副样子。” 因为苏鸢儿私自做决定怀上这孩子又被皇上赶到寺庙以来,苏父一直因为这件事在外面抬不起头来,所以每次见到苏鸢儿嘴上不说,眼里的嫌弃却溢于言表。 苏鸢儿心里憋着气,却也知道此刻不能再惹事,跺了跺脚,扭着腰往外走。 不想在府中闷着,苏鸢儿越想心中越是不舒服,索性让人备了车,径直往四皇子府去。 四皇子府的花园里,秋菊开得正盛。 裴景行正拿着支玉簪,小心翼翼地为阿依娜簪在发间,语气里带着一贯刻意表现出的温柔:“这支‘并蒂莲’配你正好,等过几日,我再让人去寻些稀罕的珠钗来。” 阿依娜微微侧头,任由他动作,脸上虽没什么笑意,眼神却柔和了些:“不必麻烦,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怎么能是麻烦?” 裴景行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是马上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自然该用最好的。” 他哄人的功夫见长,更知道公主喜欢听什么。 果然,话音刚落,原本因为苏鸢儿的事几日闷闷不乐的阿依娜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这一幕落在刚进园的苏鸢儿眼里,像根毒刺扎进心口。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若不是半路出来一个什么公主,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才对! “殿下安,公主安。” 很快她走上前,故意放慢了脚步,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嗲。 只不过这一次,她却并没像往常那样行大礼,只是福了福身,眼神斜睨着阿依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哟,公主这簪子真好看,想来是四殿下的眼光好,就是不知道鸢儿应该配什么样的簪子,殿下何时有空也配鸢儿去逛逛?” 她这副骄矜做作的样子,看得阿依娜眉头直皱,刚压下去的烦躁瞬间又冒了上来。 对于苏鸢儿的出现,裴景行也有些惊讶。 他从中周旋这么久,就是不想这两人碰面,没想到今日还是碰上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府中好好养胎的嘛?” 说着他目光凌厉的扫过跟在她身后的管家:“这些奴才干活真是越来越敷衍,怎么二小姐来了也没人通传一声!” 管家委屈,苏鸢儿仗着自己肚子里怀的皇子,不等通传硬要进来,他也不敢拦着啊! 这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死一百次都不够的! “殿下,二小姐……走的急,我……我也是才赶来通传的……” 闻言,阿依娜淡淡地瞥了管家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情况。 此刻,她眼底的不喜几乎要溢出来,但在众人面前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大度:“苏小姐这么着急来找四殿下,想必是有话要说,我正打算去马场玩,你们聊吧!” 第253章 再遇 说罢,她便打算离开,裴景行说得没错,自己堂堂一个公主跟这种人置气,简直掉价。 像是被阿依娜眼底的不屑一顾刺激到,苏鸢儿心中一急,猛地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公主这是要走?” 她手里的丝帕在指尖绕着圈,语气带着挑衅:“都是鸢儿不好,定是我来了,碍着公主和殿下的事了?可……大概是腹中孩子思念父亲,这几日一直不肯消停,我这才前来的,公主见我来便马上要走,难道是嫌弃鸢儿了?” 见状,裴景行的脸色沉了下来:“鸢儿,你不要多想,冒犯了公主!” “我怎么冒犯了?” 苏鸢儿眼圈一红,委屈地看向他:“我只是想跟公主亲近亲近,毕竟将来都是一家人,难道与我说两句话都不屑吗?” 看着她这副颠倒黑白的样子,阿依娜终于没了耐心。 她站直身子,目光如刀,直视着苏鸢儿,语气冰冷:“你说得对,我就是看不上你,你满意了?” 苏鸢儿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 “不仅看不上,”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阿依娜打断。 女人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还要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日,四皇子府的正妃之位就轮不到旁人觊觎。你若安分守己,我也不是不能容你,若是这般不知好歹,将来也只能当个随意被打骂、被发卖的侍妾,一天安稳日子都别想过!” 眼看两人就要撕破脸,裴景行赶紧上前阻拦。 “够了!” 他皱着眉头,声音带着怒意,再闹下去,传到父皇那里,他又要挨骂。 他强压下火气,对守在一旁的管事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苏小姐怀着孕身子不适,还不赶紧送苏小姐回府!” 管事早就吓得瑟瑟发抖,闻言赶紧上前,想扶苏鸢儿:“苏小姐,这边请。” “放开我!” 苏鸢儿甩开她的手,怨毒地瞪着阿依娜,又看向裴景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殿下!您就任由她这么欺负我吗?我可是怀的您的孩子啊!” 这个蠢货! “鸢儿!” 裴景行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厉声喝道:“不许对公主无礼!再闹!休怪我不客气!” 先是警告完她后,转过头怕公主生气,裴景行讨好地说道:“公主别生气,她虽是侯府的二小姐,但是都被侯爷惯坏了,现在怀孕情绪也不稳定……” 他一先一后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见状管家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皱着眉头,上前作势要请苏鸢儿出去。 而默默看着裴景行,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苏鸢儿眼珠一转,猛地弯下身捂住自己的小腹,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啊…… 我的肚子…… 好疼……” 这变故来得突然,裴景行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 可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袖,就被苏鸢儿死死抓住:“殿下……我、我好像动了胎气……”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看着竟有几分逼真。 这下,裴景行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虽知苏鸢儿惯会装腔作势,可此刻她疼得浑身发抖,不似作伪。 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孩子没了倒是没什么,只是不能在他府上。 而且苏鸢儿刚和公主起了冲突,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阿依娜冷眼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这苏鸢儿倒是会挑时候,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倒是跟她那个母亲一个路子。 她没动,只是淡淡开口:“既然苏小姐不适,殿下还是先送她回去请大夫看看吧。” 她的表情平静,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刻意的疏离:“我先回府了,免得在这里碍眼,让苏小姐更不舒服。” 她说着就要走,显然是想避嫌。 毕竟苏鸢儿怀着四皇子的孩子,此刻闹肚子疼,她这个 “正牌皇子妃” 若在场,若是对方肚子里那个孽种真没了,皇上再以为是自己妒忌动的手脚就不好了。 裴景行看了一眼苏鸢儿,又看看转身要走的阿依娜,心里一阵烦躁。 他当然知道阿依娜是故意的,就是要他表明态度。 但这个时候要是撇下孩子和苏鸢儿,岂不是显得他无情无义? 思及此,他转向阿依娜,语气放软了些,还带着几分调侃:“是我考虑不周,让公主见笑了。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去驿站找你赔罪~” 可听着他语气中刻意的讨好,公主冷哼一声,用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苏鸢儿。 这女人这么能装,恐怕还不知道裴景行已经打上了要把她送到庙里的主意吧? 也好……让她装吧,反正也装不了多久了…… 这么安慰了自己一番,她的态度这才柔和下来,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而看着她的背影,裴景行心里有几分烦躁,再低头看向怀里哼哼唧唧的苏鸢儿,脸色又沉了下去:“真有那么疼?” 苏鸢儿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我真的好疼…… 是不是刚才被公主气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观察男人的脸色,见他眉头紧锁,心里暗暗得意。 裴景行没再说话,抱着她往外走。 走到园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侍卫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啊!” 侍卫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低声应道:“是。” 苏鸢儿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就算大夫来了又怎么样,等人来了就说没那么疼了,打发他回去就是了。 这边的四皇子府上因为苏鸢儿一团乱。 另一边走出府门的阿依娜倒是觉得耳边一下就清净了。 今日天气不错,秋风将巷子里的枯叶扫在墙角。 她背着手叫在门口候着的轿子先回去,自己刚在四皇子府上用过饭,打算走回去。 沿着四皇子府附近最热闹的那条街闲逛,正打算找一家定做马鞍的铺子,阿依娜的余光愕然间注意到,街角处茶馆里坐这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苏清叙? 她皱着眉头,向前走了几步,待看清楚那人侧脸后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苏清叙无疑! 第254章 认出她? 只不过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难不成也是打算要去找四皇子的? 比起上不了台面的苏鸢儿,阿依娜心中更为忌惮的其实是苏清叙。 毕竟这个女人从第一次出现起,便给了她浓浓的威胁感。 两个人交锋了这么多次,她几乎没有一次占过上风。 站在原地思虑了一番,她最后还是选择走了上去。 “苏小姐好兴致啊!难道自己院子里连个茶叶都没有。” 她边说着,边嫌弃的打量着这个简易破旧的茶馆:“竟然跑来这种地方喝茶……” 有些时候,苏清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触发了什么神奇的机制? 只要一出门,就必然遇上不想见的人。 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茶碗:“当然是比不了公主身骄肉贵,院子里锦衣玉食惯了,不出来走走怎么知道这民间疾苦呢?日子久了还以为全天下都跟自己院子里一样,想吃什么要什么便有什么,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维护着自己。” 听出她话里有话,阿依娜皱眉直接问道:“苏清叙,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跟你那个没出息的妹妹一样,也想到四皇子府上做个妾室?” 苏清叙今日一贯还是一件素色的褙子,手边放着一个小药箱。 显然是在医馆问诊后卸了易容回府的路上,阳光落在她脸上,映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锐利。 闻言,她的嘴角处的笑意放大,用一种“”你脑子里现在只有四皇子吗?”的眼神看着阿依娜。 “我若是想,早就不会解除和四皇子婚约,今日遇上也算是缘分,只是想劝劝公主。” 阿依娜眼神警惕地看着她:“劝我?不知苏小姐有何指教?” “在苏鸢儿生产之前……” 苏清叙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和她单独相处。” 阿依娜的眉头瞬间皱起:“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苏清叙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寒意。 自己说得这么清楚了,难道她还不明白? “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徐氏和她自己眼里,从来都不是骨肉,而是用来算计人的筹码。你是四皇子妃,是她的眼中钉,若单独相处,她定会想方设法栽赃你比如,假装被你推搡动了胎气,让你落个善妒谋害皇嗣的罪名。” 换做以前她不会多管闲事,但是现在…… 苏鸢儿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个定时炸弹,那日慕九将在徐氏院子里听到的对话告诉自己。 苏清叙便知道,苏鸢儿若是赖不到她身上,定然会找阿依娜来背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况且阿依娜和四皇子的婚事也算她有意促成,婚礼没有正式举行前,还是有诸多变数的。 阿依娜闻言眼神沉了下去,她不是蠢人,苏鸢儿刚才在花园里的作态,还有那句 “动了胎气”,此刻被苏清叙一点破,瞬间串联成线。 藏在背后的阴私更是让她心头一凛。 但她依旧没放松警惕,反而冷笑一声,打趣起前几日京中盛传的她和徐氏在门前斗法的事情。 “苏小姐倒是好心。只是不知,你这番话,是为了提醒我,还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苏鸢儿?毕竟苏大小姐和你这个同父异母妹妹的恩怨,京都现在也是无人不知啊。”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苏清叙:“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对四皇子余情未了,见不得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苏清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公主说笑了。四皇子那种权衡利弊、视女子为棋子的人,我避之唯恐不及,何来余情?” 她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懂的恳切:“我只是想提醒公主,你我处境相似,算得上同病相怜。” “你是外邦送来的和亲工具,陛下需要你稳固与外邦的关系,却未必真心待你;我是侯府嫡女,被继母算计,被父亲忽视,在他们眼里,我的价值不过是用来联姻或换取利益的筹码。” “所以呢?” 阿依娜的语气缓和了些,显然被她说动了。 “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苏清叙的眼神亮了起来,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她想过了,想报复侯府,只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她大可以直接了结了那群贱人,远走天涯! 可这是下下策! 一来,若是鲁莽行事,她一走了之,是不会有事,但恐怕会牵连原主的外祖父一家。 二来……每次她一产生这个念头,心底总会产生浓浓的排斥感。 事到如今,她几乎可以确认原主一定还有意识残留在这具身体。 可既然对方没死,那她为什么会穿越过来呢? 苏清叙想不通,但却也不敢贸然行事…… 而正当她沉思间,阿依娜已经瞪大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苏清叙,你疯了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她们之前是什么关系?自己没杀了她就不错了,阿依娜可不相信苏清叙会不恨自己。 回过神来,苏清叙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没有永远的敌人,我的公主大人,其实想想咱么之间根本没什么利益冲突不是吗,你也不用担心我对四皇子余情未了,毕竟侯府不会让两个女儿都入府为妾的,我父亲丢不起那个人。” 秋风再次吹过,卷起两人脚边的落叶。 阿依娜看着苏清叙坦荡的眼神,又想起苏鸢儿刚才那副虚伪的样子。 曹睿泽的还有四皇子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态度,甚至皇宫里皇后那些若有若无的算计,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 她确实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同样身处漩涡,同样对苏鸢儿抱有敌意的盟友。 不过她皱着眉头,声音依旧冷硬,却没再直接拒绝:“我凭什么相信……” 话说到一半,借着街边吹来的微风,她忽然闻到眼前的女子身上突然传来一种熟悉的味道。 身为外邦公主,她从小不仅擅长骑射,对香料和味道也是十分敏感。 任何气味,落入她的鼻子中,几乎再也不会忘…… 关于骑射她从不隐瞒,可是对于气味的敏感却鲜少有人知道。 这种熟悉的味道将她的思绪不禁回到那日的宫宴。 因为味道特别,不是京都常见的熏香,也不似贵族小姐常用的花草香那般甜腻,而是一种清苦中带着回甘的味道,更像是一种药香味…… 第255章 谈合作 思及此,她的动作猛地顿住,目光如炬地扫向苏清叙。 她方才只顾着琢磨结盟的事,竟没注意这香味。 “你身上这味道……” 阿依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她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拽住苏清叙的手腕:“那日宫宴你来了?!” 苏清叙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公主……在说什么?” 可阿依娜却并不回答,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日宫宴上自己还打听过她的下落,苏鸢儿说她病了被赶到庄子上养病,所以没有来。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不是这样! “那日宫宴你来了!是不是?” 我靠,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就连裴玄褚都认不出。 阿依娜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 苏清叙猛地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却发现对方的鼻子竟不易察觉地动了几下。 好的,破案了! 竟然是通过嗅觉…… 这家伙是狗鼻子吗? 她暗自吐槽一声,看着对方如此笃定的模样,也不好辩驳。 索性顺水推舟,大方承认:“公主是能分辨出我身上的味道?” “真的是你!是那个侍卫?”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承认了,阿依娜的目光转变为惊讶。 “既然已经被拆穿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毫不避讳的直视阿依娜,继续说道:“刚刚公主不是问凭什么相信我吗?我已经承认,公主手上也算是有了我的把柄,这样……你可以相信了吗?” “你就不怕我非但不会与你合作,现在就进宫告发你?” “那就要看公主的良心了。” 苏清叙动作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续了一碗茶:“既然公主知道我是那日的侍卫,想必公主也是记得的,我没那么闲,冒如此大的风险只是为了叫公主在宴席上难堪,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酒杯里的酒,已经被苏鸢儿和徐氏动了手脚。” “什么?” 阿依娜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之所以这么快就能想起苏清叙的身份,是因为那日的侍卫身上带着和此时苏清叙身上一样气味。 不仅如此,对方失手打翻了自己的酒杯,因此她还特意去换了一套衣服,回来想要问罪的时候,那侍卫却已经不见了。 见她一脸懵,苏清叙只好直白地说道:“那日的酒里,苏鸢儿给下了毒!公主明白了吗?” 阿依娜咬咬牙,一时间神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缓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苏清叙轻笑一声:“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侯府。” 苏鸢儿现在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宴席那日,公主要是喝了酒出了意外,最后查起来还是会查到侯府头上,作为侯府的嫡女她也要受其牵连。 “你有这个本事,还会在府中受苏鸢儿的气?” 阿依娜半信半疑,她从进京那日起就没有正眼瞧过这侯府的两姐妹。 没曾想现在自己居然落到要和苏清叙合作的地步。 “说不定只是那人身上的气味和你一样,你框我的?” 苏清叙见她不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那日是伪装成摄政王的侍卫,公主若是不信,倒是可是去问裴玄褚。” 除了上次自己遇刺,裴玄褚出手相助之外,阿依娜与他的交集并不多,但心里总是感觉这人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怎么会轻易为苏清叙作证? 更何况,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摄政王的名讳? 苏清叙却像是笃定了一般,淡淡道:“去不去在你。但公主只需问问摄政王,那日救你的侍卫是谁,还有酒里的毒是不是苏鸢儿下的。” 裴玄褚查过山庄的事,那日宫宴显然他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叫自己跟随在一旁,随时准备为皇上解毒的。 “好!等我查清楚,再给你答复!” 次日,阿依娜真去了一趟摄政王府,回去后就在驿站中称病不见人。 据说是吹了凉风染了风寒,需静养,不见任何人。 就连裴景行派人来探望,也被以 “怕过病气” 为由挡在门外;苏鸢儿假惺惺地送来补品,也被她让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不知不觉,原本每日闲不住往返马场和裴景行逛街打猎的阿依娜已经在驿站中闷了半月。 而侯府西跨院里,苏鸢儿正对着铜镜唉声叹气。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越来越大,衣衫越穿越宽松,行动也越发不便。 “母亲,不能再拖了!” 苏鸢儿摸着小腹,语气里带着焦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到时候就算想‘意外’没了,也难让人相信是被别人所害。” 更重要的是,当初为了能怀上这个孩子,她吃了药物,本就伤身子,如今胎儿在腹中越长越大,她时常觉得头晕目眩,大夫说再这么下去,怕是会危及自身。 徐氏坐在一旁,脸色也难看。 苏鸢儿不死心:“那个阿依娜不知怎么回事,整天装病躲着,连四皇子都不见,更别说我了……” 她现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而徐氏的原计划让苏鸢儿在四皇子面前 “被苏清叙推倒”,可苏清叙回府后深居简出,根本不与她们碰面;想转攻公主,对方又像缩头乌龟似的躲了起来。 “总不能真把孩子生下来吧?” 苏鸢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宫里的人早就放话了,这孩子不能留!” 徐氏眼神变得狠戾:“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公主你就别想了,苏清叙倒是离的近……或许想想办法还有机会。” 只不过她们却并不知道,对她们的计划,,苏清叙早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半月前,公主去过摄政王府后便给她传来消息,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明显是已经同意合作的意思。 叫阿依娜不要出府是她的意思,当然,阿依娜闭门谢客,苏清叙也知道苏鸢儿无奈之下会找到自己…… 所以自回府后,她便日日卯时去给老夫人请安,陪着说话、侍弄花草,直到午时才回院。 老夫人是现在侯府唯一能压得住徐氏的人,有她在,苏鸢儿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到老夫人院子里撒野。 午后,苏清叙正陪着老夫人在廊下晒暖,苏钰抱着本棋谱凑过来,仰着小脸问:“大姐姐,最近是不是没人来找你麻烦了?” 第256章 忍不住 这孩子不大,却比同龄人通透得多,府里的龌龊事,他虽不全懂,却也看出些端倪。 苏清叙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你个小人精,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 苏钰皱着小眉头:“前几日我听见张嬷嬷说,二姐姐和母亲又在背地里念叨你,说你占了她的院呢。” 老夫人在一旁听着,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她活了大半辈子,徐氏那点心思,岂能瞒得过她?只是碍于苏父的面子,才一直没点破。 连苏钰都察觉到了苏清叙最近日日往她这里跑,定然是徐氏和苏鸢儿又为难她了。 “徐氏和苏鸢儿最近是不是为难你了?” 苏清叙一笑摇头:“没有,苏鸢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徐氏为了给她安胎忙前忙后,那里还能顾得上我。” 安胎? 老夫人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个孩子来得蹊跷,她虽然不知内情,但苏鸢儿未婚先孕,再加上有了孩子不久就被皇帝送到寺中,就猜到几分。 “清叙。” 老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你和阿钰一样,这几日就搬来我这里住吧!” 苏清叙愣了一下:“祖母……” “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你父亲说,我身体不适,苏钰还小,传你来照顾也是应该的,就住到你二妹妹出嫁为止。” 老夫人打断她,目光扫过院外:“我这院子虽小,却也清净,你住过来省得有些人总在眼前晃。”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苏清叙心头一暖,知道老夫人这是在护着她:“谢祖母。” 苏钰也跟着奶声奶气地作揖:“谢祖母!” 老夫人被他逗笑,挥了挥手:“去吧,择日不如撞日,拖下去夜长梦多,让侍婢把你们的东西搬过来,钰儿天天提起你,这回好了住在一起,也热闹些。” “我也去!我也去!我跟大姐姐一起去!” 闻言,苏钰的开心溢于言表,蹦蹦跳跳地跟在苏清叙身后。 两人带着下人,直奔苏清叙的小院,叫人在院子里折腾了半晌。 眼看东西都收拾地差不多了,就见到院外急匆匆赶来的苏鸢儿。 “苏清叙,你给我出来!” 听到动静,苏清叙眼底划过一丝冷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鸢儿与徐氏将算盘打在她头上几日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眼看着计划没成,她还要搬出去,看来是急了。 她推门出去,正见苏鸢儿挺着肚子站在院里,身后跟着两个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像是要吃人。 “苏清叙,别以为你整日躲在祖母那里,我就不知道!” 苏鸢儿双手叉腰,肚子已经隆起得十分明显,说话时都带着喘:“我问你,是不是你在背后跟祖母嚼舌根,说我坏话?” 苏清叙还没开口,屋里就传来苏钰的声音:“二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大姐姐说话呢?” 苏鸢儿循声看去,只见苏钰从屋里走出来,小大人似的站在苏清叙身边,手里还攥着个弹弓。 看到苏钰的瞬间,苏鸢儿的气焰莫名矮了半截,甚至有些慌乱。 他怎么也来了…… 她不怕苏清叙,毕竟是同辈,撒泼打滚总能占些便宜,可苏钰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又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一会闹起来,苏钰偏袒苏清叙说话,再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定然没好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鬼精得很,万一被他看出些什么…… “阿钰啊!” 苏鸢儿强挤出笑容,语气也软了些:“姐姐是来找大姐姐说点事,没别的意思,你出去自己玩去。” “二姐姐真奇怪,说事就说事嘛,为什么要喊打喊杀的?” 苏钰皱着眉:“大姐姐才刚回府,你就不能让她清静几天吗?祖母说了,大姐姐身子弱,要静养的。”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竟让苏鸢儿一时语塞。 她带来的婆子们也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谁都知道,苏钰在老夫人心里的分量,比苏鸢儿重得多。 看着苏鸢儿手足无措的样子,苏清叙心里暗暗好笑。 她还以为这个女人有多大能耐呢? 她轻抚着苏钰的头,对苏鸢儿道:“二妹妹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祖母身体不适,我去照顾几天,妹妹若是喜欢这个院子,想住进来也可以。” “你!” 苏鸢儿气得脸色发白,指着苏清叙,却因为苏钰在场,硬是没敢说出更难听的话。 她知道,今天这趟算是白来了,闹大了,苏父和老夫人都只会信苏钰的。 “苏钰我才是亲姐姐!你就这么说你亲姐姐?” 而看着挡在苏清叙身前的苏钰,她眉头一皱,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孩子是侯府唯一的男丁,徐氏平日里对他也是十分看重,可今日之事,她势在必得再不动手,月份大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阿钰年纪小,这里没你的事。” 思及此,她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努力挤出笑脸:“二姐姐和大姐姐有话说,你先去旁边玩会儿,回头姐姐给你买糖人。” 苏钰却把小胸脯挺得更高了,小手紧紧攥着苏清叙的衣角:“我不!大姐姐说过,别人给的糖不能随便吃。” 这话说得又直白又噎人,苏鸢儿的脸瞬间涨红。 别人? 她可是他的亲姐姐!!! 苏清叙忍着笑,故意板起脸对苏钰道:“阿钰,不得无礼。” 说着,她转头看向苏鸢儿,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二妹妹不好好回房养胎,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跟一个孩子置气?还是说,闲得慌想找骂?” “苏清叙!” 苏鸢儿被戳中痛处,再也维持不住假笑,声音尖利起来:“我有正事跟你说。让你的人都退下!” 她指了指周围的丫鬟婆子,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蠢货! 这是演都不演了?意图这么明显…… 苏清叙挑眉:“我自认为人坦荡,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莫非是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你!” 苏鸢儿气得发抖,却知道再拖下去夜长梦多,只能咬着牙道:“是关于怒苍山的事……那日宫宴刺杀的人你就不好奇?” 第257章 一不做二不休 这话确实勾住了苏清叙的好奇,她瞥了眼苏鸢儿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警惕的苏钰,心里冷笑一声。 看来这是终于要动手了! “你们先下去吧。” 她挑挑眉,对丫鬟婆子们吩咐道。 闻言苏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要不要!祖母说了叫我盯着你,让咱们快去快回的!我不能离开大姐姐!” 苏清叙低头看着他一笑:“那阿钰留下陪我。” 见状,苏鸢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清叙抢先道:“怎么?连个孩子都信不过?” 苏鸢儿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地瞪了苏钰一眼,咬咬牙,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等会儿演起戏来,大不了连这小崽子一起算计进去! 反正他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 随着侍婢们退到院外,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说吧。” 苏清叙开门见山。 苏鸢儿却没回答,反而一步步逼近,眼神怨毒地上下打量她:“苏清叙,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碍眼呢?从小就抢我的东西……吃穿用度样样都比我好,又最先和四皇子定亲。” “我对四皇子没兴趣。” 苏清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若只是想说这些,我就不奉陪了。” “站住!” 但苏鸢儿却不肯罢休,猛地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动作又快又急:“我还没说完呢!” 她这一下毫无章法,明显是想拉扯着制造冲突。 但苏清叙早有防备,侧身避开,苏鸢儿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 苏鸢儿又气又急,转身还想再扑。 一旁的苏钰见状,只以为她要在欺负苏清叙,猛地窜到两人之间使出浑身力气推了她一把:“你别欺负大姐姐!” 他人小力微,这一推本不至于怎样。 可苏鸢儿已经意识到苏清叙早就防备,今日不成以后怕是更难了。 想到这儿,眼神一瞟,随即竟顺着这股力道,夸张地向后倒去,“哎哟” 一声巨响,重重摔在地上。 “我的肚子…… 我的肚子……” 苏鸢儿捂着小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更让人惊骇的是,她身下的裙摆,竟渐渐渗出一抹刺目的红,像一朵妖异的花,迅速晕染开来。 “血!流血了!” 院外的侍婢婆子们闻声冲进来,见状都惊呼着纷纷冲进来,吓得手足无措。 苏清叙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和苏鸢儿痛苦扭曲的脸,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骨的冰冷。 原本以为她是奔着自己来的,没想到苏鸢儿竟然已经不择手段到连苏钰都算在其中。 而看着苏鸢儿倒下的瞬间,苏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只是想护着苏清叙,没想过会伤害二姐姐,尤其是看到苏鸢儿裙底的红色渗出来时,身体更是忍不住僵硬起来。 他虽然比同龄小孩懂事,但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回过神来,他仰起头看向苏清叙,眼中根本掩盖不住慌乱和无助。 他的小手紧紧攥着苏清叙的衣摆,指节泛白,声音发抖:“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苏清叙顺势蹲下身,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我知道,没事的,大姐姐来处理就好。” 她先是轻声安慰了小家伙几句,随即又将苏钰护在身后,同时伸手去探苏鸢儿的脉搏。 脉象虽乱,却还算有力,胎气虽动,尚未伤及根本。 很快,她心里有了数,冷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闻言,侍婢们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苏鸢儿躺在地上,疼得额头冒汗,却不忘死死盯着苏清叙,嘴里哼哼唧唧:“好…… 好疼……苏清叙,你好狠的心……” “闭嘴。” 苏清叙声音冰冷,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先把这个吃了,能稳住胎气。” 可苏鸢儿怎么可能相信她? 再加上她本就有心流掉这个孩子,当即偏过头躲开,嘴上还说着:“谁要吃你的东西…… 说不定是毒药……”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清叙冷哼一声,彻底失去耐心,直接捏住她的脸,将她的下巴卸了下来。 “唔!” 痛苦传来的一瞬间,苏鸢儿猛地瞪大眼睛。 可还没等她反应,面前女子已经干脆利落地将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等重新把下巴按好时,那颗药丸早已经融化。 就在苏鸢儿咳嗽不止的时候,院外传来徐氏尖利的哭喊:“鸢儿!出来时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深知这一切都是徐氏和苏鸢儿早就计划好的,所以对于如此“快速”赶来的徐氏,苏清叙并不惊讶。 她轻哼一声,起身让开了位置,继续冷眼看着这对母女在自己面前如何表演。 徐氏早有准备,掐住了苏父回府的时间,没过一会儿刚刚下朝回来的苏父也闻讯赶了过来。 苏父刚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眼前混乱的一幕,苏鸢儿裙底带血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另一边的徐氏情绪格外激动,指着苏清叙的骂道:“是你!一定是你害了鸢儿!我就知道你容不下她!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看着这幅情景,苏父几乎一瞬间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铁青,看向苏清叙的眼神里满是怒火和失望:“清叙,鸢儿再不对,也是你妹妹,你怎能……” “父亲先别急着定罪。” 苏清叙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苏鸢儿的胎气虽动,但胎儿无碍,我刚用了药丸稳住,等大夫来便知,至于究竟是谁的问题,也要等人无事了再论。” 闻言徐氏的眼中有一丝慌乱:“你说无碍就无碍?” 她瞪大眼睛,尖叫道:“出了这么多血!你想骗谁!” “是不是骗你们,等大夫来了自有分晓。” 见苏清叙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苏钰鼓起勇气从她身边走出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父亲,不是大姐姐,二姐姐是我不小心推到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钰身上,徐氏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讶,显然没有料到他也会在。 刚刚进门只顾着苏鸢儿,周围一片混乱下,并没有注意到躲在苏清叙身后的苏钰。 第258章 是我推的 此刻,小家伙被吓得不轻,却梗着脖子,眼神坚定,加大声音说道:“是我推的!是我不想二姐姐欺负大姐姐,想来阻拦,没想到……二姐姐会摔倒,是我不好。” 这下丫鬟婆子们都惊呆了,原本来之前,徐氏都吩咐过她们了。 一定要坚定证明是苏清叙推到了二小姐,现在苏钰突然掺和进来,她们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了。 “阿钰……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你不要说谎!” 苏父一愣,但转念一想苏钰从小就喜欢苏清叙,说不定是在撒谎帮苏清叙脱罪。 可苏钰却极为,他用力摇摇头:“真的是我,我没有撒谎。” 徐氏也懵了,她算计了半天,怎么推人的人会变成了苏钰? 她的目光缓缓看向苏鸢儿,似乎在询问为什么? 而这时,苏鸢儿脸色苍白,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低下头。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徐氏指着苏钰,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回过神来,用力咬咬牙:“一定是你教唆的!是你挑唆阿钰动手!苏清叙,你好恶毒的心肠!连个孩子都利用!” “不是大姐姐!” 没想到自己都说到了这地步,母亲竟然还在怪大姐姐,苏钰急得脸通红:“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姐姐什么都没说!” 说着,他又转向苏父,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钰儿没有说谎,也不是大姐姐教唆的,就是我不小心推倒二姐姐的。” 他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极为坚定。 一时间,屋子里缓缓安静下来,只剩下苏鸢儿压抑的呻吟,还有苏钰带着哭腔的辩解。 看着瑟瑟发抖却不肯推卸责任的儿子,苏父眉头一皱。 对于这个小儿子他还是了解的,因为常年呆在老夫人身边,人品刚正的确不会说谎。 可若真是他……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而沉默间,苏清叙先看不下去,将苏钰往自己的身后拽了拽,冷眼朝徐氏看去。 “夫人!” 她缓缓开口,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苏鸢儿现在生死未卜,你做母亲的,第一时间不是扑过去看看她的死活,不是催着大夫赶紧诊治,反倒像只疯狗似的扑上来咬人问罪。”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苏鸢儿,一字一句道:“你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到底是心疼女儿,还是怕这出戏演砸了,没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你说什么?!” 闻言,徐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苏清叙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害我女儿!你才是别有居心,见不得你妹妹好!” “哦?是吗?” 苏清叙挑眉,语气越发冷淡:“那方才丫鬟去请大夫时,是谁拦着说先问清楚是推了二小姐?是谁在这屋子里哭闹撒泼,耽误了至少一刻钟?” 她轻哼一声,转向苏父,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质问的意味:“父亲难道想不明白?徐氏是真关心苏鸢儿,还是只想借着这个孩子,把脏水泼到我和阿钰身上?” “老爷别听她胡说!” 这下,徐氏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是气糊涂了!我是太着急了!” “着急到连女儿的命都能耽搁?” 可苏清叙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这‘着急’,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阿钰别怕,大夫马上就到,二姐姐不会有事的。” 她先是低头摸了摸苏钰的头,柔声安慰了几句,而后又抬头看向众人,声音清晰:“方才我已用药帮她稳住血气,只要大夫及时赶到,孩子未必保不住。倒是某些人,心思全放在算计上,怕是真要把自己女儿的命搭进去。” 苏鸢儿躺在地上,听着这对话,心里又急又怕。 她没想到苏清叙竟能反过来倒打一耙,更没想到徐氏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她想开口帮腔,却被腹部传来的绞痛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死死咬着牙。 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苏父看着徐氏,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而丫鬟婆子们低着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混迹官场多年,苏父哪里还能看不出端倪。 蠢货,还嫌自己吃的亏不够多吗?这时候又来惹她做什么? 他暗骂一声,面色阴沉,将目光转到苏鸢儿身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安生些,在院子里好好养胎,你非跑出来做什么!” 他先是怒吼一声,随即环顾周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丫鬟嬷嬷,生气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二小姐搀回院子去!” 等到大夫赶到的时候,苏鸢儿已经在床上疼了有一会儿了。 苏清叙不是没有止痛的药,但一想到这女人丧心病狂的样子,还是让她吃点苦头比较好。 大夫拎着药箱进门时,脸上还带着汗珠,一看就是匆匆被带来的。 见状,徐氏脸色一沉,当即上前还打算再拖延些时间,却被苏清叙先一步将人引进门。 苏清叙上前将人领到床边,熟练地交代病情:“大夫,这边请,是不慎摔了一跤,身下有血应该是动了胎气。” 她说话干脆利落,简短的几句话就把苏鸢儿的状况交代清。 大夫连连点头,跪在榻前,手指搭在苏鸢儿腕上,眉头紧锁着号了半晌脉,又翻看她的眼睑,检查了裙摆上的血迹,才松了口气起身。 “回侯爷。” 他对着苏父拱手:“二小姐是动了胎气,万幸胎像还算稳固,只是气血翻涌得厉害,需得立刻服下安胎药,这几日卧床静养,万不可再动气劳神,否则……” “否则如何?” 徐氏急忙追问,声音发颤。 “否则恐有滑胎之险。” 大夫叹了口气,提笔在纸上写药方:“我这就开一副固胎汤,用文火慢煎,一日三次,连服七日,定能稳住。” 苏父的脸色缓和了些,却依旧沉郁。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苏鸢儿,又扫过一旁眼神闪烁的徐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几日你亲自守着她,别叫她出去乱跑!没了孩子,与四皇子的婚事就更不要想了!” 第259章 苏钰的自责 徐氏喏喏应着,心里却像被猫抓似的,又气又急费了这么大劲,竟只落得个 “卧床静养” 的结果,连苏清叙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既然妹妹需要静养,我就不多打扰了,今日的事情是苏钰失手,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回去后这件事我会和老夫人禀明的!” 最后一句话苏清叙说得很重,就差明说,苏钰不归他们管,要罚也是回去听老夫人发落。 苏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苏清叙搬出老夫人,想了想他也只好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老夫人身体不好,既然鸢儿无事,就不要惊动她的好!” 苏清叙没再停留,牵着苏钰的手退出房间。 两人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苏清叙注意到苏钰一直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苏钰现在脑子里都是方才苏鸢儿裙底的血迹,连脚步都变得沉甸甸的。 “大姐姐” 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是不是我闯祸了?二姐姐的孩子要是保不住了怎么办?” 苏清叙蹲下身,与他平视。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脸上,映出细密的绒毛和强忍的泪水,让人心头一软。 她伸出手,轻轻在那张小脸上擦了一下:“阿钰没有闯祸。” “可是……” 苏钰咬着唇:“是我推了她……” “你是为了保护大姐姐,对吗?” 苏清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不知道她会摔倒,更不知道她会流血。你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推倒二姐姐的,这没有错。” 说着,她拿起他的小手,轻轻拍了拍:“而且,大夫说了,二姐姐和孩子都没事,只要她乖乖喝药休养不出去乱跑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苏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小声嘟囔:“可她们为什么要冤枉你呀?” 苏清叙一愣,一时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事情的真相不禁残酷而且龌龊,不必让小孩子太早知道这些。 “可能……是有些别的念头吧!” 苏钰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别的念头?” “嗯!” 苏清叙笑了笑,没说得太透彻:“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现在你要记住,保护想保护的人,从来都不是错。但下次遇到这种事,先别急着动手,你还小,躲到大姐姐身后就好。” 很快,她站起身,牵起小家伙的手走进院子:“今天吓坏了吧?回去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杏仁酥,好不好?” 提到杏仁酥,苏钰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却还是小声道:“那…… 二姐姐真的会好吗?” “会的。” 苏清叙肯定地点头,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就像地里的种子,只要好好照料,总会发芽的。我们阿钰也是,要快快长大,变得更勇敢,更聪明,才能分清谁是真的对你好,谁是在骗你呀。” “嗯!” 苏钰重重地点头,攥着苏清叙衣角的手更紧了些。 另一边房间里,苏父原本对苏鸢儿就已经没了耐心,交代了几句后便也离开了。 徐氏心中有火,立刻打发了丫鬟婆子出去,“啪” 地一声将药碗重重放在桌上,指着苏鸢儿的鼻子就骂:“你是不是傻?!没看见阿钰也在吗?为什么还要动手?!” 苏鸢儿本就一肚子气,被她这么一骂,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怎么知道那个小崽子会突然动手推我?!我原是想拉扯苏清叙几下,只要她碰到我就算是说不清了,谁知道……” “谁知道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徐氏气不打一处来:“阿钰也是我亲生,还是老夫人的心肝,你让他掺和进来,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像对付苏清叙那样对付他不成?” “那能怪我吗?” 听着她的斥骂,苏鸢儿也来了脾气,捂着肚子坐起来:“他是我亲弟弟!却整天帮着外人欺负我!老夫人带走苏钰的时候你不是还挺开心,说什么‘让老夫人疼着,将来好占住嫡子的名分’,他能跟我这么生分吗?现在倒好,胳膊肘全往外拐!” 而这话像针似的狠狠扎在徐氏心上。 当年老夫人要带走苏钰亲自抚养,她虽然不舍,但为了能尽快拿回管家权,才狠心把孩子送到老夫人院里,没料到养出个 “白眼狼”,反倒成了苏清叙的护身符。 “你还有脸说!” 她被戳到痛处,声音尖利起来:“若不是你非要栽赃公主,拖了又拖,现在没办法了只能选在今日动手,会出这种纰漏吗?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害到她,反倒把自己禁足了!” 话音落下,她看着女儿倔强的脸,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碗重新端起来,吹了吹:“好了,这几日按你父亲说的先不要出门了,安胎要紧。” 老夫人的院子里,药炉烧的得正旺,雕花的木窗半开着,秋风卷着院子中桂花树的香味飘散进来,有些花瓣许落在桌上的草药图谱上。 苏清叙正坐在案前,将晒干的金银花和薄荷脑按比例分好。 翡翠把熬好的汤药小心的倒入碗中,刚刚放在托盘上,就听到门外有轻盈快速脚步声传来。 苏钰喘着粗气,显然是刚刚跑过来的,黑黝黝的眼珠一转就看到了桌上那碗药,赶忙主动上前说道:“是给祖母的药好了吗,我去送吧!” 闻声,苏清叙抬头朝小家伙看去:“还烫,等晾一晾再送。” “嗯!” 苏钰点头,随即搬了个小板凳,一脸认真的坐在一旁等着。 他今日穿了件靛蓝的锦袍,领口绣着小小的如意纹,遗传了徐氏的好相貌,一张小脸玉雪可爱。 “大姐姐。” 他托着下巴盯着药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动眼珠,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真厉害!” 苏清叙被他的样子逗笑:“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天二姐姐流血,所有人都慌了,只有你一点都不怕,还知道怎么救她。” 苏钰的声音里满是崇拜:“还有祖母的药你也知道怎么做,祖母说外面大夫开的方子不如大姐姐的药好,她喝了几日就感觉好多了,大姐姐,我能跟你学医术吗?” 第260章 教他医术 苏清叙动作微顿,放下手里的药草。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苏钰:“你想学医?学医很苦的。” 毕竟苏钰只是个几岁的小朋友,她此刻只觉得对方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兴起随口说的。 “要背几百种药草的性子,要练上千次的针法,还要敢开刀不怕见血,要胆大心细,风险又高,你确定想学?” 她本以为这话能吓退对方,没想到苏钰立刻挺起小胸脯,下巴抬得高高的:“我不怕!我想变得跟大姐姐一样厉害,以后能保护大姐姐,还能给祖母看病!” 这话说得真诚,那张小脸上满是认真,连微微泛红的耳根都透着一股执拗。 对于苏钰,苏清叙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是徐氏的孩子,但老夫人将他教导的极好,谦和有礼,心思干净单纯,与徐氏并无相似,又极维护她。 虽说自己不是原主,可面对苏钰这样的孩子,她想极少人能做到不心软。 她沉默片刻,想到这孩子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虽有祖母疼惜,但却有徐氏这样一个母亲…… 若是能学些本事傍身,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风浪,总能多几分底气。 “罢了。” 苏清叙无奈地笑了,眼角眉梢上少有地带着一丝温柔:“既然你想学,先教你些基础的吧。” 说着,她将手边的盛着紫苏叶子的筐放在桌上。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就不能敷衍了事。 苏清叙想先教他每天认几味药,日后认识的多了再学药理也不迟。 “今日就从认药草开始,把这筐紫苏叶挑拣干净,去掉枯黄的叶子,记住它的气味和样子紫苏能散寒,治风寒感冒最有效,叶子背面是紫色的,闻起来有股特殊的辛香。” 苏钰立刻点头,像得到了圣旨似的,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紫苏叶凑到鼻尖闻了闻。 那股略带辛辣的香气钻进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逗得苏清叙轻笑出声。 小家伙却不恼,反倒眼睛亮得更厉害了:“真的有香味!” 他说着,赶忙学着苏清叙的样子,认真地挑拣起来,小小的手指捏着叶片,动作笨拙却格外专注。 接下来的几日,偏厅成了临时的课堂。 苏清叙教他认药草,从薄荷的清凉到黄连的苦涩,从当归的甘醇到附子的毒性。 苏钰学得极快,不过四五日就能准确报出二十多种药材的名字,甚至能分辨出晒干的白术与苍术这两种药材模样相似,连有些药铺的伙计都常弄混。 这下,苏清叙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脑子聪慧,学什么都很快。 “你看,白术断面是黄白色的,闻着有股淡淡的米香,苍术断面偏棕黄色,气味更浓烈些,带点苦味。” 苏清叙拿着两片药材放在他眼前,耐心解释:“白术能健脾,苍术能祛湿,虽是近亲,性子却差得远呢,所以开方子抓药都马虎不得,若是用错了,对病人可是大问题。” 苏钰点点头,把药材举到阳光下仔细看,忽然问:“大姐姐,你说是不是所有药材都像人一样,看着像,其实不一样?” 苏清叙一怔,随即笑道:“你倒是会举一反三,没错,识人识药,都得看内里的性子,不能只看表面,看来我们钰儿已经开始入门了。” “那是当然!” 听着她的夸赞,苏钰当即挺了挺小胸脯,一脸骄傲。 而看着他机灵的小模样,苏清叙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她这几日无事,苏鸢儿又被禁足,她乐得在老夫人院子里躲清静,无事不出门。 一连几日苏府那边也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动作,苏钰这几日药识得差不多,正缠着她想学诊脉,苏清叙无奈只能先教些简单的。 午时过后,院子的阳光正好,凉亭中苏清叙握着苏钰的手,让他先在自己腕上感受脉搏的跳动。 她伸出手腕,皓白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隐现。 苏钰的小手软乎乎的,按在腕间总忍不住动来动去,像在摸什么新奇玩意儿。 “稳住,用心听,” 苏清叙神情严肃:“要有耐心。” 苏钰闻言立刻屏住呼吸,小脸绷得紧紧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 随着指尖终于稳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 “咚咚” 的跳动,时而轻缓,时而有力,像藏在皮肉下的小鼓。 “我感受到了!” 他惊喜地抬头,眼睛里闪着光:“它在动!” 苏清叙刚要说话,门外传来徐氏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温柔,甜得发腻:“钰儿?母亲来看你了,还给你炖了你喜欢的冰糖雪梨,快尝尝!”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锦裙,头上簪着赤金镶珠的花钗,打扮得比往日华贵了些,说话间缓缓向二人走来。 苏清叙与苏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自那日苏鸢儿出事,徐氏已经消停了有一段时间了,本以为她会就此学乖,可看来还是不死心。 苏清叙冷笑一声,眼中寒芒转瞬即逝。 老夫人素来不喜欢徐氏,这点徐氏本人也很清楚,所以自从老夫人说要静养,徐氏是一次都没有来过,今日来得如此突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清叙只是猜到徐氏不怀好意,并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提防。 倒是苏钰闻言表情有些尴尬:“母亲……我不爱喝甜的……” 徐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就将眼底的诧异遮掩过去。 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母亲这记性,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下次!下次给你换个别的。” 说着,她依旧将食盒中描金的炖盅取出来,端到苏钰面前:“来尝尝看,说不定会喜欢呢!” 苏钰的眉头微微蹙起来:“我不渴,先不喝了吧……” 他最是讨厌这种甜腻的东西,吃多了甚至还会吐! 而看着他冷淡的表情,徐氏无奈放下炖盅,眼神无意间瞥见桌上的医术和草药上,神情有些不悦地看向苏清叙。 “清叙这是在教钰儿 做什么?摆弄这些野草,难道想让咱侯府家唯一的男丁将来当个走方的郎中不成?” 第261章 夺回苏钰 苏清叙收回手腕,淡淡道:“医术是救命的本事,不分高低贵贱。再说钰儿 只是学着玩,您也不必较真。” “学着玩也不行啊。” 徐氏眉头一皱,将碗重重放在桌上。 一时间,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伸手想去摸苏钰的头,却被灵巧地躲开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语气却添了几分急切:“钰儿以后是要继承家业承袭爵位的,哪能把心思花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清叙,不是我说你,你自己对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感兴趣也就罢了,可别把我钰儿带偏了。” 她本就是来找茬的,上次苏鸢儿的话提醒了徐氏,苏钰再留在老夫人身边,对她们来说迟早是个麻烦你。 不如找个由头将苏钰带回去自己养,以后再对付苏清叙,没有了苏钰这个挡箭牌,她们也不会束手束脚地放不开。 “钰儿 ,跟母亲回去,母亲给你请了先生,咱们还是好好圣贤书,少学这些旁门左道的不务正业!” 听着她尖锐的声音,苏钰往苏清叙身后躲了躲,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回去,我要跟祖母和大姐姐在一起!” “你这孩子!” 徐氏想要捉人,却被对方灵巧躲开,一来二去,耐心终于耗尽,有些恼羞成怒地瞪大眼睛:“母亲是为了你好,跟她混在一起你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够了!” 这时,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 下一刻,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走出来,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石青色褙子虽朴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庄重。 她眼神冷冷地扫过徐氏,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徐氏脸色一白,慌忙起身行礼:“母亲,我……我是来看看钰儿……” “钰儿在我这里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老夫人走到案前,拿起苏钰挑拣好的药草,枯黄的手指轻轻拂过叶片,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聪慧,学点医术防身也好,总比学些阴谋诡计强。” 她的语气冷厉,话中的意思连藏都不藏,就差直接说徐氏爱耍弄心机。 女人的脸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手指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却不敢反驳。 “既然来了,东西送到人也见了,赶紧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不是说苏鸢儿动了胎气,你不在旁守着,往这里跑什么?” 老夫人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好好看着苏鸢儿,别再让她出来惹事,就是对苏家好了!” 苏鸢儿之前大闹一场,回来后苏清叙和苏钰已经将当时的情况与老夫人说过了。 老夫人一把年纪,徐氏打的什么算盘她自然再清楚不过。 可现在侯府上下由徐氏掌管,她不好再插手,只能反复盯住苏清叙,叫她在苏鸢儿生产前都不要再随便出门。 今日听到下人说徐氏主动上门,她心中顿感不妙,一刻不敢耽搁就赶了过来,恰好便看到徐氏又在作妖。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鸢儿怀着孕也不好一直不下床,那日她只是在府中闲逛恰巧碰到……” 徐氏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行了!我不想知道,二丫头的婚事我当初就不同意,是你们夫妻执意如此,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你们自己想办法收场去!唯有一条,这脏水没有泼进自家门里的道理!” 老夫人话虽未挑明,但已经将徐氏的心思戳穿。 闻言徐氏的脸色有些难看,还欲开口辩解两句,不料老夫人就下了逐客令。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钰儿还小,二丫头有身孕知道你走不开,便叫清叙来照顾了,府上没什么大事就别来烦我,这个时间青山也快下朝了,你赶紧回去吧!” 青山便是苏父的名字! 而徐氏的路被老夫人三言两语间堵死,无从反驳,只能强忍着气,福了福身:“那母亲您注意身体,儿媳先告辞了。” 走到门口时,她有些不甘地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苏钰凑在苏清叙耳边说着什么,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像针似的扎在她心上。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苏钰才小声道:“祖母,母亲是不是又想接我回去了,可我想待在祖母身边。”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她是你娘,有这种心思也正常。但你记住,想去哪里、想学什么,都由你自己做主,有祖母在谁也强迫不了你。” 苏钰重重地点头,转头看向苏清叙,眼神里满是依赖:“我就想跟大姐姐学医术。” 苏清叙拿起脉枕:“那我们继续。” 而另一边,徐氏前脚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脚就将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 青瓷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茶水浸湿地毯,晕开深色的水痕。 “反了,真是反了!连个孩子都拉拢不过来!苏清叙那个贱人,不过回来几天,就把钰儿哄得团团转!还有老夫人那个老东西,处处护着她,真是气死我了!” 她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苏钰对苏清叙的亲近,对自己的疏离,心里就像被毒蛇啃噬似的难受。 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错!若不是她把钰儿从小抱走抚养,钰儿怎会跟自己不亲?若不是她处处维护苏清叙,自己怎会屡屡碰壁? 或许只要老夫人不在了,钰儿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自己身边。 到时候苏清叙没了靠山,还不是任她拿捏? 这么想着,徐氏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转身招来身边被她吓得战战兢兢的侍婢,吩咐道:“去!帮我传封信!” 徐氏叫人传信,约见李修远。 自从上次李修远被发现险些丧命崖底,她就一直没有见过对方,就连送信都是苏鸢儿去的,还闹了好一阵不愉快。 不过两人虽然没有联系,但收到信件的李修远还是很快就应了下来。 外院因为许久无人居住显的有些破败,入夜后月光穿过云层照在屋顶上,更添了几分残破。 徐氏裹着披风,在院中等了许久,终于门被推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李修远出现眼前。 第262章 求助李修远 她上前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男人,关切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伤势好的怎么样了?”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药瓶:“对了,这是府上最好的金疮药。” 李修远的目光带着几分凉意,不似之前那般热切,冷冷地看着徐氏殷勤的样子,接过药膏后才略有松动。 “怎么?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办事了?” 徐氏的动作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出事那几天我担心整晚睡不着,要不是你回来传信给我,我都想带人去山下找你了。” “这么担心我,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闻言,徐氏无奈叹气:“还不是府中人多眼杂,侯爷这几日还一直在,我实在不好脱身才叫鸢儿去见你,她还小做事糊涂,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别与她计较。” 李修远冷哼一声,想到那日苏鸢儿的样子他心中就有股火。 “那个蠢货,我懒得与她计较。” 他的表情冷漠,说着,一把将徐氏勾入怀中,亲昵说道:“你如此聪慧,怎么生出来这么蠢笨的孩子?” 徐氏脸上略显尴尬,加上本能抗拒李修远的触碰,借着转身的动作挣开他的控制:“别闹了,我有正事与你说。” 尽管早就料到徐氏无事不会来见自己,但闻言李修远还是有些不悦。 “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老夫人现在拽着钰儿不撒手,处处在府中限制我……我想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钰儿我也好接回到身边,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儿子,以后……若是想让安定侯乖乖就范,少不了用钰儿作为筹码……” 其实其中更多的是徐氏自己的私心,再怎么说苏钰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徐氏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但面对李修远她只能这么说。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李修远冷哼一声:“你是想让我帮你处理掉老夫人?” 徐氏没有否认,直接问道:“如何?” “咳咳咳……” 李修远的身体刚恢复不久,落下山崖时伤及肺腑,现在还有些咳:“我前几日才死里逃生,官府的人没有在山下找到我的尸体,现在城中还挂着我的通缉画像,现在动手你是怕我死的不够早?” 他这么说明显就是不愿,但徐氏却不甘心:“老夫人死了,钰儿就能带回来,到时候侯府还不是我说了算,你日后助你行事也方便些!” 但听着她的辩解,李修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明显已经十分不悦:“你打的什么算盘我清楚,少拿我当傻子糊弄,我现在自身难保,必须立刻撤离京城,不管什么事,都要等风头过了再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威胁:“你最好也安分些,苏鸢儿的胎像不稳,苏清叙又盯着你,这个时候惹事,只会引火烧身。” 徐氏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苏钰跟在苏清叙身边一天,自己和鸢儿计划就别想成功。 思及此,不死心的徐氏还想搏一搏。 “只要杀了老夫人,侯府内宅上下就都是我掌管,你的人死伤那么多,招兵买马也需要银子,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万两……” 说到这儿,她的眸光微闪,又补充道:“黄金!这么多钱,足够你东山再起了。” 李修远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黄金虽好,就怕真到那时候,我是有命拿没命花!” 话音落下,他眯起眼睛,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徐氏:“怎么?你是不是算计好了到时候我若暴露,你正好可以一石二鸟?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你是罪臣之女的秘密了是吧?” 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徐氏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只好岔开话题。 “瞧你说的,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没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有我姐姐与侄儿呢?现在还没有下落?” 一提到这个李修远就心烦,有关徐氏姐姐的“下落”,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真相。 毕竟那个女人无用,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唯一叫他心中不安的反倒是那个孩子! 但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摆了摆手:“我现在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和人力去调查这些,看他们自己的命吧!” 知道他心狠,但徐氏却没有想到他居然狠到这个地步,竟然连自己夫人孩子都能舍弃。 一时间,寒风吹过,徐氏穿得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姐姐身体本就不好,灿儿也还小,你就不能上心些?而且……你就不怕是有心之人将人劫走的?想从她们身上套些什么东西出来?” 徐氏如此担心的原因中也有害怕自己被连累戳穿身份的顾虑。 但李修远很是不屑,毕竟他觉得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咱们的事她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其它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的目光微动,落在徐氏身上,手缓缓伸出:“她们我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无事就好~” 徐氏强行克制着心底的憎恶与恶心,趁此机会追问:“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钰儿现在对苏清叙越来越亲近,我怕再等下去他就彻底不认我这个娘了!” 李修远被逼问得烦了,随后敷衍道:“我能怎么办,现在官府查的严,怎么也要等这次的风头过了,实在不行过几日我叫人准备个尸体扔到崖下,那些官府的人找到了尸体,就能把通缉撤了,我才好行事不是?” 徐氏怕他只是嘴上说说,再次想要确认:“你倒是给我准确的时间,这一个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被她催得有点烦了,男人松开了她的手,面色有些阴沉:“过几日若是能动手了,我自己自然会叫人给你传信,苏钰被老夫人抱走抚养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怎么之前不见你这么心急?” “还不是苏清叙这个死丫头!” 提到这个。徐氏心中的火气就止不住:“还有我姐姐和灿儿,我也正叫人打探呢,若是有了消息我叫人第一时间告诉你!” 第263章 流产 听她再次提起姐姐,李修远不知是被扫了兴致还是心虚,索性彻底放开了她:“知道了!你倒是上心!等我消息吧。” 说完他没给徐氏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 徐氏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终于走出宅子…… 从外宅赶回侯府时候,府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徐氏身后跟着几个贴身侍婢,越是靠近苏鸢儿的院子,里面乱糟糟的声音就越大。 一直到苏鸢儿的屋外,刚站在廊下,徐氏便看见有下人拿着带血毛巾匆匆跑过。 侍婢们更是端着还在冒热气的水盆来回穿梭,她心中一慌,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什么。 一把拦住几个还在送热水的侍婢,徐氏冷着脸询问:“这是怎么回事?都忙什么呢?” 端着热水盆的侍婢慌忙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二小姐……二小姐滑胎了!” “我走之前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 此话一出,徐氏眼睛猛地瞪大。 侍婢怕被责罚,哭着解释:“原本好好的,是二小姐非要下床,说想出去走走,我们拦不住……侯爷来的时候已经见红了,大夫也是刚刚到的!” 听到苏父也在的消息,徐氏心中顿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不及搭理侍婢,赶紧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只脚刚踏进垂花门,就撞见满脸怒容的苏父。 他眼下有些青黑,显然是急火攻心,看到徐氏,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去哪了?不是叫你好好照看!鸢儿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侯爷?” 徐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装镇定:“我…… 我刚从外面回来,这是怎么了?鸢儿她.....” “她滑胎了!” 苏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指着西跨院的方向:“方才大夫来看过,说是胎气彻底散了,孩子没保住!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吗?你大晚上的跑出去做什么!” 徐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因为苏鸢儿落胎,而是因为计划被打乱的慌乱。 她定了定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说来就来:“侯爷,妾身冤枉啊!妾身是想着鸢儿马上要嫁入四皇子府,总得有份体面的陪嫁,才特意去京郊看那处温泉庄子,前几日就说好的,今日要和庄主签契约。谁知道……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 她哭得肝肠寸断,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妾身要是知道鸢儿会出事,就算那庄子再好,也绝不会踏出府门半步啊!”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带着旁边的下人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苏父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些,却依旧沉声道:“就算要去看庄子,为何不派人回来通报?知不知道府里乱成了什么样?” “是妾身考虑不周。” 徐氏顺势认错,话锋却悄悄一转,眼神里添了几分阴恻:“但老爷,鸢儿这次滑胎,恐怕不是意外。” 苏父皱眉:“你什么意思?” “原本都是好好的,若不是那天鸢儿被推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徐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的引导。 苏父一愣没想到徐氏又翻出那天苏钰失手推了苏鸢儿的事,可在他心里当然还是嫡子更重要。 “又说什么胡话!钰儿已经知道错了,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你儿子!” 苏鸢儿在他心中早已是弃子,这个孩子也迟早是麻烦,所以得知苏鸢儿落胎时,苏父并没有太过伤心。 要说唯一的顾虑就是如何向四皇子还有陛下交代。 “再说那日清叙也给她用了安胎的药,大夫不是都看说无事,只要静养即可嘛!” 徐氏闻言抬眸看向苏父,眼神里满是委屈:“就是清叙给的那些药,说是安胎,可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那日她明明能稳住胎气,今日却突然滑胎,说不定……说不定是她早就动了手脚,故意拖到这时候,好洗脱嫌疑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父厉声打断她:“大夫也说了是胎像不稳……” “大夫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徐氏急忙辩解,声音尖利起来:“谁知道她从那学得歪门邪道!想让孩子留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没,还不是她说了算?那日她故意将孩子救活,就是为了让咱们放松警惕,今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谁能抓到她的把柄?”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还有钰儿,那孩子现在满脑子都是苏清叙,我看那日即便是钰儿推的人,也是苏清叙教唆的!这傻孩子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咬定是自己的主意,谁知道她院子里的下人是不是被她威胁作证的!” 苏父被她说得心烦意乱,眉头紧锁。他知道徐氏素来与苏清叙不和。 可苏鸢儿毕竟没了孩子,而苏清叙又确实出现在事发前后…… “够了!” 苏父终是喝止了她,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鸢儿刚没了孩子,你就别再添乱了。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难道就让鸢儿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嘛!” 徐氏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受了什么冤屈。 她进院子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孩子已经没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力将这盆污水倒在苏清叙头上。 “我自从嫁进侯府,兢兢业业,生怕那点做的不好惹老夫人不喜欢惹清叙心中嫌隙,可现在自己女儿被害,我这个做娘的连为她讨个说法都不行!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见徐氏哭闹,苏父心中本是不耐烦的,可她字字句句直指苏清叙,渐渐的他心中也开始有所怀疑…… “别哭了,你若是怀疑叫她来对峙就是了!” 苏清叙走进苏父的书房内,刚一进门就见到徐氏站在桌边哭哭啼啼的样子。 苏父更是阴沉着一张脸,见她进来也是一脸不悦:“父亲叫我有事?” “你妹妹的事,你知道了?” 苏清叙心中冷笑,大晚上的派人叫她过来,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苏鸢儿的孩子没保住。 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来的路上下人已经告知了,既然孩子没保住,就好好养着吧,以后进了门还会有的。” 第264章 再度挑拨 徐氏见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情绪又激动起来,抬手指着她:“你说得容易的,若不是你,鸢儿的孩子怎么会没?你倒好躲到老夫人那里去躲清静!” 书房里,檀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满室的滞涩。 苏父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徐氏尖锐的声音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折腾了一晚本就没休息好,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案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杯壁凝着水珠,就像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 苏清叙身上青灰色的裙子衬得她身姿越发挺拔,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只在看到苏父眼底的怀疑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所以父亲叫我来,是为了苏鸢儿滑胎的事?” 她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苏父猛地抬头,将茶盏往案上一墩,茶水溅出,打湿了铺在案上的宣纸:“你明知故问!我问你,你既懂医术,那日能稳住鸢儿的胎气,为何这几日不悉心照料?若你肯用心保胎,孩子怎会没了?还是……你那日给鸢儿药本就有问题?” 那日出事后苏清叙当天就去了老夫人那里不假,加上徐氏的话,他心中此刻也是满是怀疑。 苏清叙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书房里凝重的气氛,也刺得苏父心头一紧。 “你妹妹现在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父亲,你人老了,怎么脑子也变的这么迟钝。” 她收了笑,眼神冷得像深秋的湖水,:你觉得是我给她的药有问题?若是我那日不帮忙,岂不是更省事?还有……不管我给不给她药,孩子的去留,难道是我的说的算的?” 苏父一噎,怒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苏清叙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他,字字清晰:“皇家根本不会认这个孩子。四皇子需要公主的势力稳固地位,苏鸢儿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个多余的存在,皇上不喜欢,皇后容不下,公主更是视为眼中钉,甚至四皇子自己,恐怕也早就盼着他没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嘲讽:“我那日给她药稳住胎气,不过是不想让苏鸢儿的算计得逞,不想让苏钰背上损害皇嗣的罪名。至于保胎?父亲觉得,我有本事跟整个皇家抗衡吗?” “你胡说!” 苏父猛地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四皇子对鸢儿情深义重,怎会如此无情无义?他亲口答应过,会给鸢儿一个名分!” “名分?” 苏清叙挑眉:“一个侧妃的名分,换他与外邦的邦交稳固,换皇后暂时的容忍,这笔买卖,四皇子做得划算得很。可一个孩子,尤其是可能威胁到嫡子地位的孩子,你觉得他会留吗?” 她看着苏父固执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主这个父亲还真是蠢得可以! “父亲,你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吗?皇家的情分,从来都抵不过权位二字。苏鸢儿的孩子,从怀上那天起,就注定了保不住的结局。” 说着,她突然将目光转到徐氏身上:“比起父亲我这位姨娘可就清醒多了!” 徐氏心底一慌乱,眼神闪躲:“苏清叙,你又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夫人心里应该明白,那日发生了什么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早就知道这是一个留不住的孩子,索性叫苏鸢儿来找我,将这个罪名扣在我头上,却没想到钰儿也在,苏鸢儿情急之下只能了连累钰儿。” 提起此事苏清叙心中就更添几分怒火:“你说是我心虚躲到老夫人那里,可您怎么不和父亲说,那日苏鸢儿来之前,我就在和钰儿收拾东西,打算搬去老夫人那里?夫人安得什么心,难道父亲一点都察觉不到?” 苏父心中一动,目光在徐氏身上飘过,明显带了些许责备的意味,但嘴上仍然和苏清叙说道:“我们也只是怀疑,鸢儿出事夫人关心则乱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这么大的敌意!” 苏清叙看着他这副样子,已经是懒得在说什么。 但算是为了苏钰,她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父亲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为了钰儿想想侯府的退路。” “苏鸢儿一门心思攀附四皇子,可现在失了孩子,这条路已经走窄了。你若还被她们牵着鼻子走,揪着我不放,闹得人尽皆知,是皇上和四皇子都不想看到的。” 按照四皇子和皇上的脾气,他们最希望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自己消失最好。 苏父将此事闹得越大,皇上越不开心。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到时候,怕是连钰儿的前程都要被连累。父亲是想为了一个本就保不住的孩子,赌上整个侯府的将来吗?” 提到苏钰,苏父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看着苏清叙平静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冷静的提醒提醒他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最该护住的是什么。 是啊,苏钰是侯府唯一的男丁,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是侯府的将来。 他怎能为了徐氏的挑拨,为了一个注定不存在的孩子,让侯府陷入险境? 徐氏见他的神情略有松动,再次哭了起来:“我可怜的鸢儿,侯爷,您不能听她胡言乱语!鸢儿怎么会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就为了栽赃她!” “好了!” 徐氏的哭声惹得苏父头疼,更何况,比起对方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哭诉,苏清叙刚刚说的才是他更在乎的。 “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侯爷……” 徐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苏父已经不耐烦,挥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出去!” “是!” 被苏父吼了一句,徐氏瞬间没了脾气,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苏清叙的方向,还是退了出去。 徐氏的离开让书房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苏父颓然坐回椅子上,背脊佝偻了些,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后怕。 “你……” 苏父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第265章 弃车保帅 苏清叙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只知道,明哲保身,护好该护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苏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口:“你觉得这个孩子……皇上不会追究?” 可听着他的蠢问题,苏清叙却忍不住冷笑一声。 果不其然,这个老渣男还真是无情…… 明明女儿承受着流产的悲痛,但他最在乎的却是皇上如何看待此事? “父亲放心,只要事情不闹大,皇上不会追究……” 听她这么说,苏父才终于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如此……倒还好。” 而另外一头,书房不远处的回廊上,苏钰踮着脚往书房的方向望了又望,小脸皱成了一团。 听到苏清叙被苏父连夜召见,他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一定是为了二姐姐滑胎的事! 父亲会不会为难大姐姐? 而老夫人同样不放心,但是入夜又不好出来,于是便派他过来接人! “小少爷,外面风大,咱们进屋等吧,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贴身小厮劝道。 “不行!” 苏钰梗着脖子,想起那日在偏厅徐氏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安,起身就朝这书房跑去:“我要去找大姐姐!” 此刻一直站在门外等消息的徐氏见他出现,眉头顿时一皱。 她不用想都知道苏钰是来做什么的,一定是为了苏清叙那个死丫头! 合着自己这个孩子竟然是给她生的! 她面露不悦地将人拦在门前,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大姐姐!” 苏钰知道徐氏不会让自己进去,眼珠一转直接搬出老夫人:“祖母不放心大姐姐这么晚出门,叫我来接人的!” 徐氏闻言依旧不放人:“既然是来接人的,在外面等着就好了,你父亲现在正生气呢,你就别进去添乱了!” 以为说侯爷正在气头上,苏钰会害怕退缩,没想到闻言这小家伙更加激动,以为父亲在对苏清叙发火。 索性解释都不解释,直接绕开徐氏的阻拦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书房里,苏清叙正准备告辞,毕竟她实在是看不惯苏父这副嘴脸,简直一刻不想在此处待下去。 见苏钰突然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不由愣了一下。 苏父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本就难看,看着苏钰如此莽撞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不等他说话,苏钰已经跑到苏清叙身边,张开双臂把她护在身后,像只炸毛的小兽,仰着小脸瞪向苏父:“二姐姐滑胎不关大姐姐的事!是我推的她!所有后果都该我来承担,父亲不要为难大姐姐!” 他说得又急又快,胸脯剧烈起伏着,眼神却异常坚定,完全是一副 “要罚就罚我” 的模样。 苏清叙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头一暖,伸手想把他拉到身边,却被他躲开了。 “钰儿,这里没你的事,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还不赶紧出去!” 苏父的声音发沉:“还有谁教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我没错!” 苏钰梗着脖子:“是父亲先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大姐姐!” “放肆!” 苏父气得一拍桌子,茶水溅出:“我是你父亲,教训你几句怎么了?看来是老夫人把你宠坏了,连尊卑都分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从明日起,我就给你请位夫子,专门教你礼仪规矩!” 苏钰一听要请夫子教规矩,还要剥夺他学医术的时间,顿时急了:“我不!我不要学那些之乎者也!我要跟大姐姐医术!” “学医能当饭吃吗?能让你将来考功名、光耀门楣吗?” 苏父怒视着他:“侯府就你一个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不学礼仪规矩,不学圣贤书,像什么样子!” “祖母说了,我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 苏钰搬出了靠山,小脸上满是倔强:“大姐姐还夸我学医学得好,说医术能救人,比只会说大道理有用多了!” 苏父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这孩子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性子被养得又刚又直,偏偏老夫人还事事顺着他,如今竟敢当众顶撞自己,还拿老夫人压他! “老夫人……老夫人也不能纵容你如此无礼!” 苏父气得脸色铁青。 “我不是无礼,我是在讲道理!” 苏钰据理力争:“大姐姐根本没做错事,你不该凶她;我喜欢学医,你不该逼我学不想学的东西,这才是道理!” 苏清叙看着这对争执的父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好了,别说了。” 她轻轻拉了拉苏钰的衣角,又转向苏父,语气平静:“父亲也别生气了,钰儿年纪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比我们这些大人坦诚的多。”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学医,也不是什么坏事。让他跟着学学,既能强身健体,也能懂得些基本的药理,将来就算遇到些小病小痛,也能自己应付。至于礼仪规矩,循序渐进便是,不必急于一时。” 苏父看着苏清叙坦荡的眼神,又看看儿子倔强的小脸,心里的火气不减。 但碍于苏清叙将话说的滴水不露,没了发火的由头,只能叹气。 “罢了。” 他挥了挥手,但想起徐氏之前说的话,苏钰现在慢慢大了,再留在老夫人那里恐怕与他们不亲近,所以关于请夫子的事他并未妥协。 “你和老夫人宠着他,规矩自然教不好,请夫子的事我会好好挑选,要从长计议,你们先回去吧。” 随着苏清叙牵着苏钰的手刚走出门,书房里的气氛便重新沉了下来。 徐氏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见苏父出来,立刻迎上去,眼眶红红地福了福身 苏父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未散的疲惫:“人也给你叫来了,现在满意了?” 想起离开前苏清叙的话,他眉头一皱,不忘嘱咐道:“还有,鸢儿的事我会上报给陛下,你管好院子的里的人,不要出去瞎传!” “是!” 第266章 各起杀心 事已至此,徐氏不好再纠缠下去,只好点头答应。 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苏父一愣:“还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 徐氏一改之前的哭闹,声音变得极其温柔,却带着钩子:“就是刚才听下人说,钰儿在书房顶撞您了?这孩子也是被老夫人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连父亲的话都敢不听,我在外面也没拦住他,现在钰儿眼里除了老夫人就是清叙,我这个母亲就是个摆设……” 她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瞟向苏父:“说起来也怪我,这些年没在他身边好好教导,才让他养成这骄纵性子。今日竟还为了清叙顶撞您,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侯府没规矩?” 而这话一出,苏父微微一愣,倒是想起方才苏钰护着苏清叙的样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徐氏见他神色松动,忙趁热打铁道:“侯爷,钰儿是侯府唯一的根苗,将来要撑起门户的,总不能一直这么野下去。依妾身看,不如把他从老夫人那接回来,由妾身亲自教养?每日请夫子教他读书习礼,妾身再盯着他练字修身,不出三年,定能教得他知书达理,再也不会这般顶撞您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底却藏着势在必得的光,只要把苏钰接回身边,还怕捂不热他的心? 只要儿子在自己手里,老夫人和苏清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 苏父沉默着没说话,他不是没想过让苏钰学规矩,可这孩子自小跟老夫人亲,硬要分开,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老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他瞥了眼徐氏,心中也清楚她对苏钰的关心也并不是那么纯粹。 “此事不急。” 思及此,苏父终是摆了摆手:“钰儿刚跟清叙学医术,正新鲜着,骤然改口怕是会抵触。等我筹谋筹谋,找个妥当的法子再说。” 他需要时间说服老夫人,也需要时间观察徐氏。 尤其是经过苏鸢儿滑胎一事,现在想来,苏清叙的话也不无道理。 徐氏很有可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听话! 闻言,徐氏心里暗骂苏父优柔寡断,脸上却不敢露半分不满,只温顺地应道:“侯爷说的是,是妾身太心急了。” “你去照看鸢儿吧!” 苏父没再理她,交代了一句就回房歇息去了。 徐氏看着他的背影,原本眼中的温顺一点点的褪去,只剩下冰冷怨毒。 筹谋?等他筹谋完,黄花菜都凉了!苏钰现在对苏清叙比对她这个亲娘都亲,她可等不起! …… 而另外一头,苏鸢儿的事情刚刚上报不久,短短两日的功夫,皇上派遣苏父去皇庄巡查的旨意就下来了。 领旨时苏父的喜悦溢于言表,毕竟这可是个肥差。 看来苏清叙说得没错,皇上也并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 两日后,苏父奉旨去城郊的皇庄巡查,府里的事暂时交托给徐氏打理。 送走苏父的马车,徐氏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屏退左右后,叫来了马夫。 “夫人有何吩咐?” 马夫单膝跪地,声音有些嘶哑。 毕竟自从上一次叫他做完事后,徐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找他。 如今突然召见他,想想也没不会是什么好事。 徐氏坐在太师椅上,语气平静的说道:“去联系怒苍山的杀手,就说我要苏老夫人的命。” 马夫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夫人,慕苍山的人出手狠辣,价码极高,而且…… 老夫人毕竟是侯府的主母,若是……” “什么狗屁主母,我现在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猛地出声将其打断,徐氏眼神狠戾:“我付得起钱,你只需告诉他们,三日内,我要看到结果。事成之后,银子我一分不少的交给他们就是!” 说着,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件事除了怒苍山的人知道,就只剩下你我了,若是事情败露……” 一时间,马夫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挣扎:“可是庄主那边……” “不必管他!” 提到李修远,徐氏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他现在是自身难保,早就跑了。如今能帮我的,只有怒苍山的人。” 那日外院一别,李修远就彻底没了音讯,想来是真的撤离京城了。 徐氏知道,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要杀老夫人,只能另寻门路。 怒苍山的杀手倒是帮她办过几次事情,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敢杀,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马夫沉默了片刻,终是咬牙道:“属下遵命。只是怒苍山的人行事诡秘,需得用暗号联系,三日内怕是……”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徐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五日内,我一定要老夫人死。” 马夫浑身一颤,重重叩首:“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看着马夫退出去,徐氏走到窗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老夫人,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等你死了,苏钰就只会听我这个娘亲的,侯府的一切,也都会是我和鸢儿的! 接下来的几日,徐氏表现得异常安分,没有再去老夫人那边不说,甚至还免了苏钰的请安。 西跨院的窗棂上糊着厚厚的纱纸,将秋日的阳光滤得昏昏沉沉。 苏鸢儿半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刚失去孩子的憔悴还未褪去,眼底却已燃起一簇阴鸷的火苗。 “你说什么?” 她端着刚到送到嘴边的药碗,突然收紧的手指有些泛白:“母亲要把苏钰接到身边教养?” 双儿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是奴婢刚才去前院取药时,听到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说的,还说侯爷要请最好的夫子,亲自盯着小少爷读书呢。” “呵!” 苏鸢儿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琉璃:“早不接晚不接,我刚没了孩子,她就将心思全都扑到苏钰身上去了!怎么?觉得我失了势,就指望他将来给她养老送终了?” 双儿不敢接话,只能垂着头。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最是容不得旁人分走半点关注,更何况是她一直看不顺眼的苏钰。 第267章 谢家筹谋 苏鸢儿越想越气,苏钰那个小崽子,打小就跟在老夫人屁股后面,对她这个同父同母的姐姐不亲近,反倒对苏清叙上心的很,不过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母亲现在非要接他回来,不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没了孩子,没有指望了! 不过也对,母亲除了自己还有苏钰这个退路,可自己呢? 父亲现在对她已经十分冷淡,四皇子也已经指望不上,若是连母亲也将她视作弃子,那她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苏钰就这么顺顺当当的回来!” 苏鸢儿仰头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转身对双儿说道:“若是苏钰没了……母亲就只会把所有赌注压在我身上……” 意识到苏鸢儿在暗示什么,双儿惊慌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行啊!小姐!小少爷可是侯府唯一的男丁,若是出了什么事,侯爷和夫人不会放过您啊!” “放过我?” 苏鸢儿嗤笑一声,眼底满是疯狂:“关我什么事,只要做得滴水不露,他们怎么知道是我?” 而且……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可现在已经不在了。 现在孩子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况且一想到以后就连苏钰那个小崽子都能爬到自己头上,她就觉得满心不爽。 “你怕什么?” 苏鸢儿抓着双儿的手臂将人拽起来,语气却阴冷得可怕:“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这府里人多眼杂,想让一个孩子‘意外’出事,还不容易吗?比如…… 失足掉进湖里,或者…… 吃错了什么东西。” 双儿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小姐,我不敢,真的不行啊,夫人……夫人受不了的!” 可此时的苏鸢儿已经近乎疯魔,所有在她看来当了自己路的人都该死,哪怕是苏钰。 看着双儿恐惧的样子,她的表情更加不屑:“不中用的东西,若是我以后当了四皇子的正室,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可是……” “听着,这话只有咱们两人知晓,以后……就连母亲问起,你也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听到没?”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苏鸢儿就算失了孩子,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而此时的谢府,气氛比侯府还要压抑。 谢家的书房里,满室的焦灼,谢家长辈们围坐在堂前,为首的大老太爷拄着龙头拐杖,枯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锐利地盯着站在中间的谢臣旭。 “你再说一遍,唐怀正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老太爷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臣旭垂着眼帘,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出长辈话里的急切:“回祖父,还是老样子,请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 二老太爷猛地一拍桌子:“可我的人怎么说唐怀正的病情有了起色,甚至…… 甚至快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谢家长辈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 唐怀正曾是先帝最信任的御医,当年距离太医院院正仅一步之遥的距离,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知道当年谢家在太医院做了不光彩的事。 若是他醒了,不仅谢家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和名声要毁于一旦,事关先帝驾崩,被有心人套出实情,前朝怕是都要动荡不安!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谢臣旭抬眸,语气依旧平淡:“唐老昏迷多年,身子早已亏空,怎么可能说醒就醒?许有心之人意放出来的风声。” “故意放风声?” 老太爷显然不信,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说是有个游方大夫在唐府待了半个月,连脉象都稳定了?你确定是这只是风声而已?” 谢臣旭的指尖微微收紧,尽管心中已经十分忐忑,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看着像有好转,实则是回光返照。祖父放心,孙儿已经让人盯着了,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他嘴上说得平静,但心里其实比在座的人都清楚,唐怀正的病在苏清叙的治疗下,确实已经转好。 但之所以如此隐瞒,就是怕这些急功近利的长辈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比如,派人去唐府 “灭口”。 如今的谢家早已不是当年的望族,虽然借先帝驾崩一事登上太医院首席的位置,但当今圣上怎么会容忍知道如此多宫内事的谢家一直无事,若是被人抓住把柄,皇上必然弃车保帅。 到时谢家就是那个谋害忠良欺君罔上的罪人,届时不仅是自己整个谢家都将万劫不复。 “盯着?光盯着有什么用!” 二老太爷急道:“万一他真醒了怎么办?那些陈年旧事要是被他捅出去,咱们谢家就完了!” “就是!” 一旁的三叔伯也跟着附和,:“臣旭,你不能再犹豫了!趁他还没醒,咱们要赶紧想办法……” “不可!” 闻言,谢臣旭厉声打断她,眼神冷了下来:“现在动手,等于不打自招!安定侯府的大女儿和摄政王走得近,又对这个祖父极为上心,现在唐府周围有不少摄政王的人,裴玄褚那个人有多难缠,你们不是不知道。一旦被他抓住把柄,才是真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孙儿知道大家担心,但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在没有万全之策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谢臣旭在谢家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所以在谢家的话语权还是有的,加上在太医院的官职也最高,又手握实权。 他这话一出,长辈们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坚持。 老太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就按你说的办。但你记住,谢家的生死,可全在你手上了,这件事上千万不可糊涂啊!” “孙儿明白。” 见总算是稳住了祖父,谢臣旭躬身回应的同时,心底才松了口气。 第268章 阳奉阴违 谢臣旭不知道自己退出去后,谢府书房的门刚关上,几位长辈就交换了眼神,眼底的疑虑并散去,反倒更加凝重。 老太爷的胡须已经白了大半,浑浊的目光在烛火下微微加深,方才谢臣旭的话,总让他感觉似乎有所隐瞒,心中一阵不安。 同样看出端倪的二老太爷将茶盏重重磕在案上:“那小子的话,信不得,一句谣言就把咱们打发了?他到底有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唐怀正能不能清醒过来,可是关系到咱们谢家上下几十口人命!” 老太爷拄着拐杖起身,沉声道:“臣旭这孩子啊,行事稳重,但心思太深,与侯府那个女儿……有些牵扯,我看他的话也不能全信。” 二老太爷点头附和:“现在谁的话我都不信!这件事咱们必须要查清楚!” 比二老太爷年轻许多的三叔面露疑虑:“可是臣旭也说了,现在唐怀正府外有人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要咱们查?能行吗?” 老太爷微微眯起眼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明着是进不去,那就想些别的办法。” “去,找几个生面孔来。” 他声音压低:“唐家不是规矩大,从不外招奴仆吗?那就让他们装作送菜的商贩、修屋顶的匠人,在唐府外围打转。我就不信,撬不开一条缝!” “那……臣旭那边?” 有人迟疑,谢臣旭现在大了,几乎已经当家,手段又凌厉,若是被他发现长辈们阳奉阴违,怕是会心有不满。 “先瞒着他!” 大老太爷眼露厉色:“等查清了虚实,再做打算。有我在一天他都还是晚辈,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老太爷终究还是有所顾忌,不想与自己的亲孙子隔了心,想了想,又嘱咐道:“切记!这事一定要瞒着臣旭,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的事。” 几人交换眼神,最终都点了头。 然而两天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唐府的戒备,更没有料到摄政王居然动用了暗卫。 唐府门外三个穿着粗布装成务工流民的汉子,就蹲在府门对面不远处。看着门前便衣的侍卫,不敢上前半步。 “头儿,这唐家怎么看得比票号的银库还紧,根本靠不近啊!” 一个汉子压低声音,搓了搓蹲久了有些发冷的手:“连送菜的人都要检查,咱们怕是……” 进不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急什么?” 领头的啐了口唾沫:“谢家的管家说了,多耗几日,总能找到空子,只要进得去,以后银子少不了咱们的!” 一听有银子拿,那人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讨好的说道:“都听头儿的!” 两人还幻想着待事成之后,要去迎宾楼好好喝一顿花酒水,却不知已经被裴玄褚布防的暗卫盯上有一会儿了。 …… “王爷,谢家派人在打探唐府内的消息,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接近,要不要属下叫人处理掉?” 暗卫跪在摄政王府的书房里,低声汇报。 裴玄褚闻言执笔的手一顿,听完后冷笑一声:“倒是比我想的更急。” 他眉头一挑,突然想到些什么,转口又问了一句:“是谢臣旭的人?” 暗卫摇头解释:“我们派人跟踪过,应该是谢家派来的,至于谢臣旭是否知情并不清楚。” 裴玄褚点了点头,这确实不符合谢臣旭的作风,他不是如此耐不住性子的人。 想来是谢家那几个老家伙坐不住了! 得知此消息裴玄褚心中倒是有几分期待,看来苏清叙说得没错,谢家如此紧张唐怀正的情况,其中必有牵连。 他缓缓抬眸,思索片刻后交代:“人先不用动,把消息告诉慕九,叫他带话给他主子!” 苏清叙对唐怀正的事上心,他当然也不会隐瞒实情,至于之后要怎么做,就要看她的意思了。 慕九对暗卫是没什么好感的,加上又是裴玄褚的人,更是心生厌烦, 只不过在得知谢家要对唐怀正下手的消息后,他却也不敢耽误。 趁着夜色,慕九一身黑衣,翻身越过侯府外墙,苏鸢儿落胎之后不久,苏清叙就搬了回来。 慕九不方便跟在她身边,所以只能趁月色小无声息地入府传递消息。 从外墙翻进来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柴房,和平时车夫喂马的地方。 慕九不是第一次如此进府,自然熟门熟路,从柴房上再翻出去才是西跨院的回廊,躲开守夜的小厮出了西跨院不远才到苏清叙院子。 可他刚刚施展轻功踏着院墙借力落在屋檐上,就听到屋内隐约间拆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徐氏?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慕九闻声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听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 尽管身处如此隐蔽的地方,两人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慕九皱了皱眉,下意识察觉到定不是什么好事。 “夫人联系上了,怒苍山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不久就是老夫人去山上寺庙上香的日子,到时候制造失足落崖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正好!” 角落里是个嘶哑的男声,隐隐还带着几分谄媚。 慕九心头一凛,屏住了呼吸。 阴影里的徐氏往前挪了半步,月光恰好照在她脸上,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阴狠:“手脚一定要干净。事成之后,答应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但若是出了纰漏……” “夫人尽管放心!” 马夫猛地抬头:“那些杀手都是靠这个吃饭的,定然不会失手。老夫人平日出门身边那几个护卫摆设罢了,根本不够看!” “那就好!” 徐氏满意一笑,转身时衣摆与墙脚下杂草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慕九心头一凛,立刻缩回身,屏住呼吸。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都已离开,他才从暗处走出来,神情多了几分惊讶,徐氏竟然想对老夫人下手!而且还用了怒苍山的杀手! 思及此,他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赶到苏清叙院子。 苏清叙此时正在灯下看苏钰练字,她在老夫人那里住了些日子,突然要走苏钰舍不得,无奈叫他也跟过来玩几日再回去。 随着门外两声简短的叩门声响起,苏清叙眼眸一闪,便知道来人是慕九。 见他深夜前来,透过敞开半扇的窗户又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心中便知出事了。 “你先写,我一会回来可要检查!” 第269章 去天下楼 苏清叙起身时,还不忘督促苏钰,转身出门前又对翡翠说道:“看好他,我桌上的糕点给他拿些。” 话音落下,她飞快披了件外套,因为是晚间,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扎好, “可是有什么急事?” “谢家派了人在唐府外打探,看样子是想打探府内虚实,还有……” 他顿了顿,想到刚才徐氏的样子,心中有些厌恶道:“徐氏想勾结怒苍山的杀手,打算三日后在清泉寺对老夫人下手!” “什么?” 此话一出,苏清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早就知道徐氏心狠,却没料到对方竟狠毒到对老夫人下手! 还有谢家,竟然也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 “我知道了。”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下意识回眸,穿过半开的窗户看了一眼还在屋内认真练字的苏钰。 再转过身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复了冷静:“徐氏那边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会处理,至于外祖父……” 似乎看出她的为难,慕九主动请缨。 “主子!唐府那边我可以……” 而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清叙打断:“你只有一个,又不会分身,怎们顾得过来,这件事我知道了,剩下的我会解决,你先帮我盯住老夫人那边就行了。” 闻言,慕九有些担心地看向她,显然还是不放心:“这几日事情都撞在一起,主子你也不要太劳累……” 他平日里话少得可怜,在外人面前更是一言不发。 之前翡翠还偷偷问过她,慕九是不是哑巴?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苏清叙有些意外,她一挑眉,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我没事,不过老夫人那边就辛苦你了。” “放心!有我在老夫人绝对不会出事!” 慕九答应一声,便迅速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苏清叙皱着眉头返回了。 此刻,苏钰也刚好练完了字,想拿给她看。 “大姐姐?” 只不过叫了几声大姐姐没有得到回复,他微微一愣,心里也隐隐意识到苏清叙有心事,上前挥着小手在她眼前一晃问道:“大姐姐?出什么事了嘛?” 苏清叙此刻脑子里都是慕九刚才的话,她与怒苍山的杀手打过交道。 那些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光是一个慕九怕是招架不住。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老夫人有事。 她的人手本就不多,为了不叫人接近唐府,基本都调到在祖父身边伺候了,加上外面还有裴玄褚的人,唐府现在就是铁板一块,所以刚才听到慕九说谢府的人在打探消息的时候,她并不着急。 反倒是老夫人身边,除了一个慕九就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 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想些别的法子才行。 “钰儿。” 苏清叙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大姐姐有些事情要办,没办法照顾你,明日我叫人先送你回老夫人那里去,好不好?” 苏钰很懂事,点点头,小声问:“大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苏清叙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大姐姐就是去处理点事,你乖乖陪着老夫人,等我回来,带好吃的去看你。” “好!” 想了想,苏清叙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看着苏钰的眼睛说道:“但大姐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没想到大姐姐还有需要自己的帮忙,苏钰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满是期待着看着她:“大姐姐放心,钰儿一定能完成!” 看着小家伙激动的模样,苏清叙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还没说是什么事,他答应得倒是痛快。 “我最近有事不能常去府中给祖母请安,钰儿现在懂事了,要帮大姐姐多留心祖母身边的人,还有祖母喝的药,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时间叫慕九哥哥,知道了吗?” 苏钰听得很认真,他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却很细腻,知道她突然这么说一定有什么原因,郑重点头说道,“没问题!我一定替大姐姐看好祖母!” “乖!” 这边叫翡翠把苏钰送回到老夫人那里,看着两人背影渐行渐远,苏清叙的眼神也随之彻底冷了下来。 站在门前半晌,回身打算离开时无疑间对上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的管家。 她眼神微冷,猛地直视过去。 被盯上的瞬间,管家身体一颤,下意识心虚地错开目光。 不用猜也知道,显然也是领了徐氏的指令来监视她动向的。 自从她回府以来,这母子两人就没有消停过,徐氏更是一再挑战她的底线。 真当她没脾气吗? 苏清叙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正打算灰溜溜离开的管家,眼中暗色闪烁。 …… 时间抓瞬即逝,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 苏清叙飞快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距离老夫人去上香的时间还有几日,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去一个地方。 天下楼的乌木门被街上的灯光照得发亮,苏清叙踏上台阶时,门檐下悬挂的铜铃轻轻晃了晃,发出一串清越的声响。 这一次她也算是回头客了! 掌柜推开门脸上依旧是标准的微笑表情,看见她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地被掩饰过去:“贵客里面请。” 苏清叙微微点头,迈步进门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站在两侧的伙计。 他们看上去不过寻常看门的伙计,但虎口处常年握刀而产生茧子还是暴露了身份。 和她想得差不多,天下楼既然能在京城天子脚下立足多年,果然靠的不止是消息灵通这么简单。 一路跟在掌柜身后,被引进二楼的雅间中,刚一进门屋内已经被打开的半扇窗,正对着街角处的那棵老槐树,灯光下树影婆娑,映得窗纸上成了一片斑驳。 掌柜极为客气,站在桌前亲手为她斟茶,沸水注入白瓷杯时,茶叶在水中舒展的姿态都透着精心:“贵客好口福,今年刚下来的雨前龙井,您尝尝。” 苏清叙不懂这些,喝了一口直觉得很是清新淡雅,其它就喝不出什么了。 她点了点头朝着掌柜看去,忍不住问道:“掌柜好兴致,也不问问我为何而来?” 第270章 上门交易 掌柜一如既往的淡定,坐下后轻笑了一声说道:“天下楼是开门做生意的,贵客深夜到访,我不问,贵客就不说了吗?” 苏清叙挑眉,既然如此她也不兜圈子,直接从袖口处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瓶。 玉瓶触手温润,瓶身雕刻着缠枝莲纹,做工很是精细。 她将玉瓶轻轻放在面前的八仙桌上,推到掌柜面前:“您先看看这个。” 掌柜的目光在玉瓶上顿了顿,这瓶子一看便知是宫廷造办处的手艺,寻常江湖人哪能有这般物件? 他捏着瓶身掂量了两下,拔开瓶塞的瞬间,一股清苦中带着回甘的药香漫了开来,不是寻常药材的燥烈,倒是格外清润。 “这是……” 他倒出一粒药丸,莹白的丹丸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表面竟能看到细密的冰裂纹:“丹药?” “回春解毒丹。” 苏清叙的声音平静得像秋水:“百毒皆可解。便是剧毒,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下此丹能吊住三日性命,足够寻到对症的解药。” 掌柜 “嗤” 地笑了,将药丸丢回瓶中,玉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贵客是来消遣在下的?太医院的院判都不敢说百毒可解这种话,贵客哪来的自信?” 他在江湖混了几十年,见过太多拿 “神丹” 当幌子的骗子。 前两年有个道士捧着所谓的 “长生丹” 来兜售,结果被揭穿是铅汞,他命人他打瘸了腿扔出京城去了。 苏清叙抬眸时,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却没动怒。 毕竟吊命一说,太过玄妙,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她这玉瓶中一共是两粒,她特意多准备了一颗用来试药。 “掌柜若不信,大可找个人来试试便知。” 可掌柜的哪里有闲心试验这东西,正想回绝,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伙计的惊呼:“掌柜!不好了!老镖头他……他快不行了!” 雅间的门被撞开,两个伙计抬着个面色青黑的汉子闯了进来。 那汉子嘴唇紫得发黑,四肢抽搐不止,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像蚯蚓般蠕动,眼看就要断气。 “这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半个时辰前在楼下喝酒,不知被谁下了药,镖队的郎中说是中了五步散没救了。” 五步散是关外最烈的毒,中者五步之内必倒,半个时辰便能断气。此刻老镖头胸口起伏微弱,显然已是弥留之际。 掌柜皱眉,有些嫌弃地看向地上的人:“既然没救了,抬到这里做什么?” 两个伙计互相看了看彼此,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下面的人说,见到过下毒的人进了咱们楼中,说是怀疑是咱们的人,想要个说法……” 闻言掌柜才终于发觉了什么。 苏清叙才刚来送药,转眼就有一个快不行的人送上门来,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清叙:“贵客难不成就是下毒的人?” 苏清叙表情自然地转过头,这毒发的时间还真准,跟她预算的丝毫不差。 她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才低声回应:“这人为老不尊出言不逊,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天下楼隔壁就是一家酒楼,不少江湖人士会聚集于此,她路过时候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试药人,正巧撞见这老东西喝多了正调戏来往女子,便索性顺水推舟。 她迅速起身,不理会掌柜惊讶的眼神,莞尔一笑:“你看这不是巧了,帮掌柜试药的人不就来了?既然都送上门了,就用他试药吧。” 她的眉头微挑,说话间语气更是没有半分波澜,配上那张故意画丑的脸格外惊悚。 掌柜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贵客可知,这人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若是试药死了……” “死了,我偿命。” 苏清叙打断他,指尖捏起一粒解毒丹:“可若是活了……掌柜就要和我好好谈谈这交易的事了!” 掌柜被将了一局,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苏清叙见自己的计划得逞,嘴角满意地向上挑了挑,叫人掰开老镖头的嘴,将丹药送了进去。 丹丸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对方抽搐的四肢竟渐渐平稳下来。 一炷香后,他脸上的青黑褪去大半,嘴唇泛出淡粉,喉结滚动着,竟能哑着嗓子说:“水……” “活了!真活了!” 还没听说中了这毒能活的,一旁的伙计们忍不住惊呼。 见状,掌柜快步上前,手指搭上镖头的腕脉上。 只见原本紊乱如乱麻的脉象,此刻竟变得沉稳有力,虽依旧虚弱,却已脱离险境。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清叙,眼神里只剩震惊:“这丹药…… 竟有如此神效?” 苏清叙将玉瓶收起,重新看向秦掌柜:“现在,能谈交易了吗?” 掌柜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用眼神示意伙计先将人抬出去。 待门重新被关上后,才开口说道:“虽然贵客的药效果甚好,但您想要什么消息还没说,天下楼的规矩便是信息越重要价格就越高,贵客不说出究竟想要什么,恕我不能先答应。” 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看向苏清叙手中的玉瓶。 他终究是个商人,眼底的算计毫不遮掩:“而且……一颗不够,这一颗算是定金,贵客想用药换消息,至于数量要看您的要求。” 苏清叙犹豫了一瞬,现在这个年代,所谓毒药,叫人丧命的方式也就那么几种。 这药做起来虽然耗费时间,但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深夜前来,为了让掌柜见证药效,又如此煞费苦心,暴露了她的心急,掌柜定然是看穿这两点,才趁火打劫。 不过事急从权,她也来不及顾及这些了。 “好!我答应。” 她答应得很痛快:“但这次我买的不是消息,我要天下楼调三十名精锐护卫,帮我看护个人。” 一听她不是来买消息的,掌柜的警惕又提了起来:“敢问贵客想保护的人是?” “侯府老夫人。” 苏清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贵客!” 一时间,掌柜的语气凝重起来:“先不说天下楼原本没有这个业务,三十名精锐可不是少数,调动他们得楼主说了算,这件事我会上报……您等消息吧。” 第271章 认出 “等多久?” 苏清叙追问。 掌柜含糊道:“不好说,楼主行踪不定,快则一日,慢则……” “我等不起。” 苏清叙霍然起身,黑色长衫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几日后老夫人就要出门,我必须今日定下护卫。既然天下楼做不了主,我去找别人就是。” 她说着便要下楼,步履决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贵客留步!” 见状,掌柜赶紧拦住她,这么好的买卖,他自然舍不得:“您稍等片刻!就片刻!我这就派人去请楼主。” 苏清叙没再坚持,却也没坐回座位,只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檐角的铃铛被风吹得轻响,像在为这紧绷的等待倒数着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连楼里原本喧嚣的赌客都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仿佛知道有大人物要来。 掌柜眼睛一亮,赶紧迎出。 苏清叙转身透过半开的木门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黑锦袍的青年缓步走上楼梯。 他身姿挺拔如竹,腰间悬着块玄墨玉佩,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面具银质的面具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那双眼扫过雅间时,在触及苏清叙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容时骤然顿住,握着折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而苏清叙的心,也在看清那双眼睛时猛地一跳,那双眼睛太熟悉了,清冷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两人目光在空中只一瞬的交汇,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划过,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秦掌柜看出气氛微妙,掌柜上前一步,“请贵客在此稍等片刻,这件事还需商议,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苏清叙看了那人一眼,见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那您可要尽快。” 外间,掌柜把苏清叙的要求一五一十地禀报了,末了把那玉瓶递上去:“楼主,您看这丹药……” 青年接过玉瓶,拔开瓶塞轻嗅。 清苦的药香漫入鼻腔,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这种熟悉的味道显然是出自苏清叙之手。 苏老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但苏清叙宁可来天下楼,也没有向自己求助的举动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她的条件我答应了,至于药……” 想到自己治疗期间,苏清叙在药卢中忙前忙后的样子,男人握着玉瓶的手下意识收紧:“就三颗吧。” 掌柜一怔,有一瞬间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楼……楼主,三十名还是精锐……就……就三颗?”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就是要三十颗都不为过。 青年抬起头,目光透过面具看向他,仿佛在说他多话。 “楼里的人叫她自己选,去安排吧。” 掌柜听得直咂舌,三粒丹药换三十名精锐护卫,这简直是亏本买卖! 可他不敢多言,毕竟楼主的决定,从来没人敢质疑。 “是,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 但下一刻,青年叫住他,取出一叠泛黄的画纸,递了过去:“把这些人制成悬赏令,贴遍京城的茶楼酒肆。悬赏金额……按最高规格算。” 掌柜接过画纸,借着灯光一张张翻看。画上是十几个汉子的面容,有老有少,眉眼间都带着股戾气,显然不是善茬。 最末一张画的角落里,还标注着 “怒苍山” 三个字。 “是怒苍山的人?” 掌柜皱起眉:“他们最近在京郊活动频繁,但与咱们并无冲突,楼主这是……要跟他们撕破脸?” 青年没直接回答,但苏清叙如此举动,他的心中也猜测出几分端倪。 这么着急找人护卫苏老夫人的安全,应该是她察觉到了有人要对老夫人不利,而侯府中能引起她戒备的人想必只有徐氏了。 毕竟之前徐氏就曾勾结怒苍山杀手,如今苏清叙尽管来天下楼找护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尽快解决一切,还是要釜底抽薪。 只要慕苍山的杀手被通缉,自顾不暇之下,就别说对苏老夫人动手了。 并没有给掌柜解释,裴玄褚只是继续交代:“这些人中有些人的身份不简单,若是能抓活的最好。” 闻言掌柜好奇地一一翻阅,这才察觉到不对,其中一张画上是个独眼的汉子,嘴角有道狰狞的刀疤,看着格外眼熟。 这是不是……当年那个亲手斩了吏部尚书满门的侩子手嘛? 当时吏部尚书的冤案昭雪就差半月不到,问斩的圣旨还没到,就被人偷偷压上刑场,吏部尚书是当年的忠臣,因弹劾外戚被构陷,满门抄斩的案子震惊朝野,之后这人就凭空消失了,原来是投了怒苍山。 随着他一张张翻下去,掌柜的惊讶发现,这些资料中,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前科”。 这下,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哪里是什么江湖匪类,分明是朝廷弃子,如今躲在怒苍山的幌子下,继续为非作歹。 天下楼的内间里,苏清叙还在等,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刚才那青年的样子。 难道说,那人就是掌柜口中的楼主?一直以为楼主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如此年轻。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掌柜轻叩门扉的声音:“贵客。” 苏清叙闻声抬头,见推门而入的掌柜脸上,笑意更甚:“楼主传话,贵客的条件我们答应了,至于丹药,三颗就够了。” 她有些意外,掌柜这么喜欢趁火打劫的人居然只是要三颗……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条件不成? “掌柜,咱们说好了,我只提供丹药,其他疑虑免谈。” “呵~” 掌柜轻笑了一声,自然知道苏清叙在担心什么:“贵客不必担心,其实我也很惊讶,这都是楼主的意思,或许……是楼主今日心情好,除了丹药没有其他条件了。” 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答应贵客的人一个不少,护卫就在楼下候着,贵客若信不过,尽可亲自去挑。想留谁在身边,让谁守着老夫人,全凭贵客定夺。” 第272章 猜测 这话说得客气,却透着天下楼的底气,寻常人求都求不来,如今却让她随意挑拣,足见诚意。 既然是这样,苏清叙松了口气,起身道谢:“那就有劳掌柜了。” 她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 察觉到苏清叙的异样,掌柜回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仿佛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苏清叙一笑,试探道:“贵楼主真是大方,掌柜一定要代我给楼主好好道谢才是。” 说着她跟上去,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说起来,贵楼主也是天下楼的人。” 掌柜一怔,随即笑道:“贵客说笑了,楼主自然是天下楼的主人。” “哦?” 苏清叙挑眉,语气里添了几分玩笑:“那我若想挑他呢?看他气度不凡,身手定比这些护卫好。” 掌柜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捋着胡须打哈哈:“贵客真会打趣。楼主万金之躯,哪能做这护院的营生?再说楼下的人都是天下楼的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保管万无一失。” 话音落下,他再次做了个 “请” 的手势。 苏清叙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逗他,转身往楼下走。 三十名黑衣护卫正肃立在堂中,身形挺拔如松,腰间虽未佩刀,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 他们见苏清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来,却无一人敢乱瞟,纪律严明得惊人。 苏清叙缓缓走过队列,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掌柜做事严谨,都准备好了那里需要她再挑选。 “掌柜的眼光我信得过,没什么好挑的,就这些吧。” 掌柜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护卫说道:“这几日,你们就听从这位贵客调遣,交代你们的事不许有差池,尤其是苏老夫人安全。” 苏清叙毫不客气的上前,指了指最前面的几个人:“你们五个听我调遣,剩下二十五人分三班,守在老夫人院子里,卧房处留双岗,不许外人靠近,包括侯府的人。” 被点到的五人应声出列,动作整齐划一,连脚步声都分毫不差。 为首的汉子面无表情,跟随着众人应了一声,“是!” 苏清叙离开天下楼时,天刚蒙蒙亮。 马车行至侯府后门,府上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怕吓到老夫人,让大多数的护卫们在门外候着,只是带了几个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醒得早,此时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由丫鬟陪着翻佛经。 晨露落在葡萄架上,有光影穿过葡萄架上的叶子,照在她银白的发丝上像蒙了层霜。 “祖母。” 苏清叙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 老夫人抬眸,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黑衣汉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问道:“这是......” “是请来看家护院的。” 苏清叙温声道:“最近府里不太平,让他们守着您和苏钰,我也安心些。”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意里带着了然:“你啊,就是心细。罢了,你安排便是,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 说着, 她转向护卫们,温和地点了点头,“有劳各位了。” 护卫只是抱拳行礼没有说话,动作利落,这是天下楼的规矩“不多言、不窥探” 苏清叙安顿好护卫,又叮嘱了翡翠几句,才回到自己的偏厅。 刚坐下,就见苏钰抱着药草图谱跑进来,小脸上满是好奇:“大姐姐,外面好多穿黑衣服的人,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是啊。” 苏清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你读书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了。” 苏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凑近她耳边小声道:“祖母说,这些人是大姐姐请来的,让我听大姐姐的话,不然就被抓走了!” 苏清叙心头一暖,望向正房的方向。 老夫人看似不问世事,可她并未多说,老夫人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对于她来说,不多问但配合,就是对苏清叙最大的帮助。 老夫人这边这边有人照看,她也终于可以放心的去医馆了。 从府门外走出来时,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街上石子路上还洇着潮气。 苏清叙提着药箱,如往常一样抄近路走进小巷朝着济世堂的方向走,素色的衣裙扫随着她的脚步上下摆动。 刚拐进巷尾,手腕处突然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叫人无法挣脱的力量,把她整个人朝墙后拽去。 “谁?” 苏清叙心头一紧,还未看清来人下意识就想动手。 似乎是对她的反应有所准备,抓住她手臂的同时,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是我。” 苏清叙抬眸,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裴玄褚穿着件玄色常服,玉冠束发,一副刚从宫里出来的样子。 他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灼人的热。 “裴玄褚?” 苏清叙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奇怪:“你怎么在这?” 裴玄褚松开手,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外祖父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外祖父,苏清叙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还是老样子,脉象时强时弱,有时候醒来喝药但意识还是糊涂的。” 虽然毒已经解了,但是毒素在身体里积压的时间太长,终究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两人之间因为距离很近,苏清叙抬头就能与他的眸子对上。 她望着裴玄褚的眼睛,瞳仁深处像是藏着片寒潭,锐利中带着几分沉凝。 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昨夜天下楼那个戴面具的青年的眼神,忽然与眼前这双眼睛重叠在一起,都是一样的深邃,一样的清清冷…… 苏清叙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王爷昨夜……可去过什么地方?” 裴玄褚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下一秒又马上移开目光,看向巷口的方向,语气生硬了些:“昨晚喝了药就睡了,并未出门。你别扯开话题,侯府那边呢,怎么样了?” 这刻意的回避,反倒让苏清叙的疑心更重了。 再看看眼前男人这不自然的神色,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底渐渐成型。 “侯府没什么动静。” 第273章 裴玄褚的质问 苏清叙压下心头的波澜,至于徐氏的事她并不打算提起,所以只是语气平静地回话:“徐氏这几日倒是安分,没有动作。” 她顿了顿,补充道:“倒是苏鸢儿,听说还在房里哭闹,苏父被她搅得焦头烂额,今早一早就去了衙门,没在家。” 裴玄褚点点头:“徐氏那个人,不会安分太久。你多留意些,有事立刻让人给我送信。” “我知道。” 苏清叙看着他,忽然笑了:“王爷倒是比我还关心侯府的事。” 裴玄褚的动作僵了一下,转头看她时,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自在:“我是担心你被徐氏影响,耽搁了你外祖父的病情。”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却没解释他为何对侯府的动向如此清楚。 她刚刚请了护卫防着徐氏趁自己不在对老夫人下手,这家伙就找上门问侯府情况…… 苏清叙没再追问,有些事点到即止,若是他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时辰不早了,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该去医馆了。” 说着苏清叙将刚刚丢在墙边的药箱重新捡了起来。 “等等!” 裴玄褚没有放手,再次将人拽回,他有些想不通,苏清叙既然能去天下楼找护卫,为什么就不能同自己说:“老夫人府内多了那么多护卫,你跟我说无事?” 听着他的追问,苏清叙心头暗叫不妙,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暗色,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淡淡道:“许是老夫人自己安排的吧,她老人家心思细,许是觉得最近府里不太平。” 这话说得含糊,显然是在敷衍。 可她越是回避,裴玄褚心里越是不舒服,尤其是盯着苏清叙的眼睛,那双眼清澈明亮,此刻却像蒙了层薄雾,藏着不肯说的心事。 一时间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明明就在这里,她遇到麻烦,大可以直接找他,为何偏偏要绕去天下楼?难道在她心里,他还不如一个不知名的江湖组织可靠?虽然也是他的…… 这念头让他脸色沉了几分,语气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酸味:“苏清叙,既然已经算是同盟。你若真有难处,大可直接与我说……” 话没说完,却被苏清叙打断。 她看着他这副追问不休的模样,反倒觉得有趣,眼底浮出几分戏谑:“王爷这般关心侯府的事,莫非是看上了二妹妹苏鸢儿?也是,她如今没了孩子,与四皇子的婚事也被搁置,王爷若是现在下手,或许还有机会……” “你胡说什么?” 裴玄褚猛地皱眉,语气沉了下去,带着被冒犯的怒意:“苏清叙,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担心什么,难道她不清楚吗? 他声音陡然提高,苏清叙被他这反应逗笑了,眼底的狡黠藏不住:“哦?那王爷为何对侯府的护卫这般上心?莫非……是担心我?” 裴玄褚被她问得一噎,他确实是担心她,担心她在侯府孤军奋战,担心徐氏和怒苍山的人暗中使绊子,可这些话怎么好宣之于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意,语气沉了几分:“你我是同盟,不是吗?” 他微微垂头,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道,“你若遇到麻烦,向我求助,本就是应当的,何必舍近求远。” 说到舍近求远几个字时,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 苏清叙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头微微一动。 她原是随口调笑,没料到他竟会这般郑重地反驳。 她眉头微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平日里清冷寡言的摄政王,此刻倒有几分可爱。 “罢了,不逗王爷了。” 苏清叙失笑:“那些护卫确实是我请的,不过是些江湖朋友,王爷不必挂怀。” 她没说破裴玄褚是如何知道自己去天下楼请护卫的事,也算是给彼此留了余地。 而见她松口,裴玄褚脸色才缓和了些,却还是叮嘱:“往后再有难处,直接找我,至少会比天下楼可靠。” 这话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较劲,落在苏清叙耳里,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好!” 她点头应下,眼底漾着笑意:“若是真有难处,定不忘向王爷求助。” 想了想苏清叙又怕他误会,也终于不再嘴硬解释道:“不管你找我外祖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若是没有你的人,我怕是防不住谢家,为此王爷已经动用暗卫,至于老夫人那里,不好再麻烦你,才出此下策。” 那日得知谢家的人找上来时,她才惊觉裴玄褚派人守在府外的深意。 闻言裴玄褚终于有所缓和,心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麻烦他? 难道去找天下楼就不麻烦他了?还不是一样…… “我已经叫人在城中贴了怒苍山的悬赏,最近几日他们自顾不暇,应该没时间生事,老夫人那边你不用过于担心。” 苏清叙脚步微顿,回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讶异,随即化为释然的笑:“多就谢王爷了。” 济世堂门前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苏清叙推门而入时,脑子里还想回想着刚才在巷子中裴玄褚的神情。 他向来对人淡漠,对人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他无关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插手,为什么这次对老夫人的护卫一事如此关心,苏清叙总觉得有些反常。 方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裴玄褚眼底一闪而过的急切她看的清楚,还有那句,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向他求助的话……像是一颗被投进湖中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回过神时,人已经在医馆中坐下,翡翠捧着药方抛过来,神情有些交集:“小姐,城西的说张员外夫人昨夜咳嗽的厉害,下人说已经在咳嗽血了,想叫您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起身拿起药箱向外走,木门一开一合发出吱呀的声响,暂时让她将侯府的纷扰抛在脑后。 同一时间,侯府的院子中正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苏鸢儿坐在梳妆镜前。 面前的铜镜磨的发亮,映衬出镜前她有些苍白的面容,眼下微微加深的颜色,更凸显出她刚刚失子的憔悴。 双儿不敢多说一句话,将手中填满棉絮的里衬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有些担心的问道:“小姐……您这身子还没恢复好,何必这么折腾……” 第274章 南疆圣女 苏鸢儿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转向桌上的衣服,伸手翻开看了看,腹部的位置用细棉线缝了五层软棉,周围边角还绣着细碎的缠枝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穿在身上和怀孕的没什么区别。 她眉头一挑,对东西还算满意,瞥了一眼双儿:“你懂什么?” 语闭,她拿起梳妆台上一支玫瑰胭在颊上细细扫了层淡红,试图掩盖气色的颓败。 这胭脂是京城最时兴的 “醉春红”,膏体细腻,可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反倒显得有些刻意。 “折腾?”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不甘:“等我不折腾了,才是真的完了。” 说着,将桌上的里衬拿在手中,冰凉的指尖触到柔软的棉絮,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孩子没了的事,父亲只敢悄悄上报皇上,连府里的粗使丫鬟都瞒着,不就是怕人谣传是公主嫉妒下的手?若是我久不出面,外头定要猜我失了势,到时候四皇子说不定真会弃了我!” 她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到头来若只是竹篮打水,叫她怎么甘心? 闻言,双儿还想劝,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徐氏端着碗走进来,青瓷碗的燕窝炖得软糯,飘着几粒红枣和桂圆,是特意为苏鸢儿补身子的。 可当她看到女儿手里的棉衣时,意识到什么后,脸色骤然变了:“鸢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母亲,我要去城外别院见四皇子。” 苏鸢儿穿上衣服,调整着棉絮的位置,试图让隆起的弧度更自然她特意让绣娘将棉絮往中间聚,模仿怀孕三四个月的模样。 “不行!” 徐氏快步上前,按住她系绳的手,指尖触到女儿单薄的脊背,只觉得心疼。 苏鸢儿自小娇生惯养,连针都很少碰,如今却要为了个男人折腾自己,让她怎么能不心疼? “你刚流了产,身子骨虚得很,外面风大,万一着凉落下病根怎么办?再说这假肚子,若是被人看穿了,岂不是更糟?” 她皱起眉头,想起那日苏鸢儿滑胎时的样子,血色染红了锦被,哭声撕心裂肺,至今心有余悸。 苏鸢儿却猛地挣开她的手,语气急切:“母亲,我不能再等了!” 她凑近徐氏,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蛊惑,温热的气息拂过徐氏的耳畔。 “您忘了?皇上特意叮嘱不让外传,就是怕影响四皇子和公主的婚约,耽误了与外邦的邦交。只要我这‘肚子’还在,趁着四皇子还不知情,我就还有机会!” 徐氏看着女儿眼底的执拗,终是叹了口气。 她知道苏鸢儿现在已经疯魔了,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妥协。 “罢了,你去吧。让车夫慢些,别颠着你。到了别院别久待,若是觉得累,立刻让人回来报信。还有……”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警告:“别跟四皇子提太多要求,如今不比从前了,他心里怕是也有了算计。” “我知道。” 苏鸢儿点头,扶着 “肚子” 慢慢站起身,见状,双儿赶紧上前搀扶。 她的动作刻意放慢,脚步轻缓,连呼吸都放得平稳,模仿着孕中女子的温婉。 走到镜前最后看了一眼,只见铜镜里的女子眉眼精致,腰间微微隆起。 效果还不错! 苏鸢儿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门。 马车缓缓驶出侯府,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 “咕噜” 的声响。 车帘是用石榴色杭绸做的,苏鸢儿撩开一角,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城外别院的后院青砖黛瓦隐在松林中,马车慢慢停稳,就有穿着青色长衫的小厮迎上来,手里捧着个暖炉:“苏小姐,四皇子殿下在正厅等您,特意让小的来接您。” 苏鸢儿扶着双儿的手,慢慢走下车,似乎是怕摔了伤害肚子的孩子。 正厅里,裴景行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上次在府上有公主在场,他情急之下只能将苏鸢儿赶走。 这次两人见面显然公主并不知情,他又像是变了个人,见对方进门赶紧上前,一副很是关心的样子。 今日的他穿着件宝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上面镶嵌着一块翡翠,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这么远折腾你到此处相见,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他伸手扶住苏鸢儿的胳膊,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衣袖上,目光落在她的 “肚子” 上,语气刻意放柔:“怎么样最近孩子听不听话,你没有不住舒服吧?” 苏鸢儿故作委屈地顺势靠在他怀里,声音柔得像水,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殿下还好意思说,上次在府上你就那么将我赶出来,可能想过我会不会伤心?” 配镜子的眼底有一丝不耐烦闪过,掩饰着神情的尴尬为自己辩解道:“鸢儿这可就冤枉我了,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公主是什么性子,得罪了她,万一她日后为难你怎么办,当着公主的面我只能装作不在乎,你以为我当时就不难受吗?” 可听着裴景行的花言巧语,苏鸢儿却没有半点波动,她甚至感觉有些恶心。 她不愿再与对方演下去,索性直接松开手,从他怀中离开:“我也只是有些伤心,但也知道殿下的苦心,所以今日不是来了嘛……” 裴景行一笑,还以为这蠢女人就是好哄:“还是鸢儿体贴,公主刁蛮任性,哪里比得过鸢儿一根手指头,待我完婚后一定尽快请旨,把我们的婚约也提上日程!” 苏鸢儿闻言,好似心动的眼前一亮,然后双手环在胸前摸了摸手臂:“这里有些凉,咱们还是进去聊吧。” 进了门裴景行刚要吩咐小厮再点个火盆,却被苏鸢儿给拦住了:“殿下,有件要事,我想单独跟你说。” 裴景行会意,挥手让下人散去。 待厅内只剩两人,苏鸢儿才开口道:“殿下,下月初有支南疆商队会来京城,对外说是来做生意的,卖些香料和药材,其实是为了寻找南疆圣女。” 裴景行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他抬眸看向苏鸢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南疆圣女?” 第275章 双方博弈 他早有耳闻,南疆圣女精通蛊术,甚至有谣传说能使死人白骨生肉,还能操控人心智,只是一直没机会接触过,不知真假。 “是。” 苏鸢儿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毕竟这样的消息只有自己知道。 至于那个公主.....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罢了。 “我听人说,南疆圣女的蛊术极为厉害,不禁能操控蛊术控制人心智,也能解毒,若是……” 裴景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放下茶盏,走到苏鸢儿面前,语气严肃:“你这消息可靠吗?南疆人素来神秘,可别弄错了。” 被皇上知道,怕是觉他别有用心。 “绝对可靠!” 苏鸢儿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又怕裴景行不相信,急忙编了个由头:“那商队的人里有我母亲的远房亲戚,早年在南疆做过生意,跟圣女身边的人有交情。这事是他亲口说的,绝不会有假。” 裴景行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听完苏鸢儿的话,眼底的精光越发浓烈。 他忽然起身追问:“你既知晓南疆商队是为寻圣女而来,那可知圣女样貌?可有画像?” 苏鸢儿坐在梨花椅上,闻言蹙起眉头仔细回想。 半晌后缓缓开口:“听我人说,那圣女已年近四十,生得极白,眉眼很淡,还有……她左耳有颗朱砂痣,不大但很显眼。” 裴景行听得认真,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将这些细节一一记在心里。 片刻,他又觉得不放心,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又拿起一支狼毫笔,对苏鸢儿道:“你再仔细想想,她的眉眼轮廓、鼻梁形状,还有唇形,越细致越好。” 苏鸢儿点头,努力拼凑着脑海中的形象:“鼻子不算高挺,是那种小巧鼻尖微微上翘,脸型是鹅蛋脸,下颌线很柔和,从侧面看,额头到下巴的线条很顺,没什么棱角。” 这还是她前世见到的形象,如今情况大变,也不知道那圣女有没有什么改变。 裴景行一边听,一边在宣纸上勾勒。他虽不擅长画工,却也能将大致轮廓描绘出来,挺拔的身姿、柔美的眉眼、左耳的朱砂痣,渐渐在纸上成形。 画完后,他将宣纸递给苏鸢儿:“你看看,是不是大致这般模样?” 苏鸢儿接过宣纸,仔细端详片刻,点头道:“差不多了,就是眉眼过于柔和了,朱砂痣的位置再靠下些,靠近耳垂的地方。” 裴景行依言修改,又添上几笔,让画像更显灵动。他看着纸上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有了这画像,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苏鸢儿放下宣纸,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殿下,南疆圣女身份特殊,若是贸然寻找,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毕竟他们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来的。” “放心!” 裴景行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间的小厮吩咐道:“去把巡防营的统领叫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进来,单膝跪地:“殿下有何吩咐?” 裴景行将画像递给统领,语气严肃:“你立刻让人将这画像临摹几份,分派给京中负责巡防的人手中暗中查访,尤其是客栈、酒楼、商铺,还有售卖南疆香料和药材的地方,一旦发现与画像相似的女子,不可声张,立刻禀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 统领接过画像,郑重应道。 “还有……” 裴景行补充道,“下月初南疆商队进京后,派人盯着他们的行踪,看看他们会与哪些人接触,尤其是那些行踪诡秘、懂蛊术的人。另外,客栈那边也安排好人手。” 统领一一记下:“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待统领离开,裴景行这才走到苏鸢儿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 对于苏鸢儿给出的消息,裴景行甚至满意,语气带着几分安抚:“鸢儿,你放心,将来我若能登基,皇妃的位置,必定是你的,至于公主那边,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应付,一定不会辜负了你!” 对于裴景行的人品,苏鸢儿早就有所了解,自然不会将此话当真。 但面对他还是要演出一副备受感动的神情样子:“殿下心中只要有鸢儿,那鸢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鸢儿只是怕真到了那日,殿下就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呢~鸢儿又多想了。” 裴景行轻笑一声,眼底闪过轻蔑。 登基之后他想要什么样子的美人没有,不管是公主还是苏鸢儿现在都是他一步步往上爬的阶梯罢了。 深秋的冷风带着逼人的寒意,被卷起的枯叶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太子在捏着手下人呈上来的画像仔细看了半晌,最后冷笑着说道:“四弟还真是好心思。” 再抬头时眼中满是算计:“告诉巡防营的人这次做得很好,之后四皇子若是还有其他动作第一时间呈报上来,少不了他的好处!” “是!” 太子点点头,眼底透着阴鸷,自从上次宫宴裴景行亲手抓住了欲行不轨的刺客,加上与外邦公主的婚事将近,此时风头正盛,皇上对他早就不比从前。 可没想到对方现在还想找到圣女借此拉拢南疆势力,这是不打算给他这个太子一点活路啊。 既然他这个四弟无情,也不能怪他这个当哥哥的无义。 “来人。” 太子转身,声音带着不容忍质疑的威严,一改往日在外的窝囊样子,气势竟与皇帝有几分相似。 贴身太监连忙躬身上前:“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把这画像临摹出来,派人给我找!不仅城内,城外也不能放过!” 太子指尖敲击着桌面:“盯住四皇子的人,他们去哪,咱们的人就去哪,务必要抢在他之前找到圣女!” “殿下,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太监迟疑道:“万一被陛下知道……” “知道又如何?” 太子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南疆蛊术神秘,连父皇都忌惮,若是被四弟先得手,咱们便失了先机,哪怕此事被父皇知道,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76章 慕九母亲 比起让裴景行一家独大,皇上想看到的,是他们两个互相制衡的局面。 最后事情闹大,皇上才好出面干预,尽管知道闹到最后可能谁都得不到,但总比真叫裴景行得手的强。 “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我担着!” 太监不敢再劝,领了旨意快步退下。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京城的街头巷尾便都知道了官府的人在找一个圣女。 就连画像都流传出来,据说画中女子身着青裙,左耳一点朱砂痣,与出自四皇子之手的画像分毫不差。 “回去后按时服药,不要过于劳累,七日之后即可痊愈,若是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你再来找我。” 此时的济世堂外,苏清叙刚送走一位病人,正站在台阶上舒展筋骨。 说着,她转身看着药房内忙碌的小药童,不见自己要找的人影,上前问道:“掌柜呢?” “翡翠姐姐吗?” 药童挠了挠头:“好像是上街去了,姐姐说今天街上有樱花酥卖。” “吃货……” 苏清叙有些无语,她有时不在医馆,所以翡翠就成了掌柜,她自己又忙不过来,索性找了一个之前来看过病的穷苦人家的小孩来打下手。 见门外已经没有病患,她坐的久了,索性也打算出去走走,随手将药方交给小伙计,起身交代道:“看要医馆,我去找你翡翠姐姐回来,顺便给你带好吃的~” 小伙计接过药方认真放好,点头说道:“是!谢谢苏大夫!” 今日集市如翡翠所说确实极为热闹,好像是什么民间的节日,街上还有一些杂耍舞狮。 苏清叙从人群中走过,一直没有见到翡翠的身影,倒是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张落在地上的画像,她脚步一顿,好奇地走了过去。 画像还围着一些人也在看,议论声此起彼伏:“这女子是谁啊?长得倒是真俊!” “听说是什么南疆圣女,能起死回生厉害着呢!” “别瞎说,南疆人都会下蛊,指不定是什么妖精变得!” “死人活过来?少扯了!我看就是装神弄鬼的把戏吧!” 苏清叙挤到前面,目光落在画像上。 起初只觉得女子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回过神才发觉似乎是和慕九眉眼间有几分神似。 她眉头一挑,下意识伸手将画像捡起来,轻轻拂过画像上女人耳垂上的朱砂痣。 靠……还真是越看越像啊! 她低喃一声,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知道慕九看到了会露出什么表情? 见她将画像捡起来想要带走,周围的人上前劝阻:“姑娘!这人你认识啊?” 闻言,苏清叙一愣,摇了摇头,她当然不认识。 “不认识,看掉在地上没人要打算带回去生火呢!” “哎呦,姑娘这可是官府的东西!不能乱拿啊!” 而听着她轻描淡写的回复,周围人更是焦急。 苏清叙微微一笑,低声道:“没事,我看别处还有,这都掉在地上脏了,丢了也可惜。” 说着,她便将画着画像的纸折起来,放在衣袖中快速离开。 街上的人多,又一直没有见到翡翠身影,她便在一家茶馆买了一整包的杏仁果干。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外面舞狮的队伍路过,门前围了不少人在看。 她见一时挤不出去,索性也看了一会儿。 队伍是顺着街道商户一家家舞过来的,茶馆老板知道规矩,为了讨个好彩头,早就将用红纸包住的碎银高高悬挂在门上,只等舞狮的队伍来取。 外面的锣鼓声音敲的很响,为首的红色狮子上前,借着放在门前茶客的椅子跳到半空,翻了个跟头的功夫就将悬在门前银子拿到手。 随着周围一片欢呼喝彩的声音,队伍又往下一家去了。 苏清叙见人走得差不多,起身正打算离开之际,隐约听到身边一桌喝茶的人在闲聊。 “哎!刚才说到哪了,对了,四皇子!据说啊现在街上找的那个什么苗疆的圣女,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治,四皇子这么着急的找人,说不定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你少胡说了,我怎么听人说是四皇子看上人家了?” “屁!那人看画像年纪不小了,怎么可能!要我说你们说的都不对,之前不是说有个外邦的公主要嫁过来,说不定是公主有什么隐疾……给公主找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是在吹牛就是在胡乱揣测。 可闻言,苏清叙表情却越发凝重。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却再了解不过。 裴景行那家伙虽然蠢,但从来不做什么无用之事。 突然这么大张旗鼓找人,难不成有什么谋划?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画像。 而正当她暗自思索时,医院已经近在眼前。 看见她的身影,小伙计跑过来喊道:“苏大夫你回来了!慕九大哥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 苏清叙眼前一亮,进门时,慕九正站在药柜前,一身黑衣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 看到她进门,快步上前:“主子,老夫人那边……” “已经没事了,有人在看守,无需担心,先别说这个。” 苏清叙拉着他往内间走,顺手拿出袖中的画像,在他面前展开,调笑道:“你看这人是不是跟你有点像?” 慕九以为苏清叙是在取笑自己,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楚画像的瞬间愣住了。 “这……这是……” “我刚刚街上看到的,据说是裴景行在找的什么苗疆圣女……” 苏清叙指了指外面的街道:“今天还真是热闹,外面的人都在传裴景行找这人是何意图,我想你若是有时间也帮我留意下。” 而这句话说完,她却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答复。 察觉到不对,苏清叙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朝着他看去,却瞥见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慕九?” 画中女子与慕九母亲的年纪相仿,难不成是看了画想到自己母亲了? 苏清叙眉头一皱,下意识想到两个人之时交易。 可至今她都还没见过慕九母亲。 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可眼前的事情接踵而来,确实耽搁了有段时间了。 看到慕九这副模样,便顺势提起:“对了,之前说好要为你母亲诊脉的,耽误了这么久,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我和伯母见一面?” 第277章 慕九的异常 她对蛊毒不算十分了解,可既然是毒,早一日医治,便多一分把握。 慕九猛地回过神,眼神却有些闪躲。 他错开苏清叙的目光,看向药柜上的药材,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 “确实有点像……不急!我娘行踪不定,还是……还是等等再说吧……” “不着急?” 苏清叙皱起眉,语气多了几分疑惑。 要是真不急,那他那时候为什么还要拼命抢药? 她仔细打量着慕九,他向来坦荡,今日这般遮遮掩掩,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慕九被问得一噎,声音低了些:“我娘她……最近可能在忙别的事,我不想打扰她。等她空闲了,我再带她来……” 啊这……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慕九说过,他真的很不会撒谎。 就比如现在,说话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遮掩什么? 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何况这段时间慕九一直为她的事情尽心尽力,甚至多次置身于危险之中。 对方如此坦诚,她要是再怀疑什么,未免太过分了。 苏清叙顿了顿,目光落在慕九紧绷的侧脸上,放缓了语气补充道:“你还是尽快联系伯母,若是需要帮忙,无论是人手还是药材,都可以跟我说。我这边随时准备着,只要她愿意,我立刻就能为她诊治。” 闻言,慕九抬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感激,又迅速被愧疚取代。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多谢主子关心,慕九谢过了!” 晚风袭来,另一边的四皇子府内书房中,裴景行愤怒地将画像拍在桌案上。 “废物!一群废物!” 他声音里满是怒意:“我不是早就吩咐过,要暗中追查圣女行踪,不许打草惊蛇吗?现在倒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本皇子在找苗疆圣女,连街头小贩都在议论,你们是把本皇子的话当耳旁风吗?” 巡防营统领单膝跪地,头垂得几乎贴到地面,黑色衣袍上沾着的尘土格外显眼。 他跟着裴景行多年,从未见主子发过如此大的火,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殿下息怒!属下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让手下的人乔装打探,连画像都是只给心腹眼线看过,从未敢张贴出去……属下也不知道,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 “不知道?” 裴景行猛地踹翻脚边的梨花凳,凳子撞在墙上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现在全京城都已经有人放出谣言,说本皇子勾结苗疆巫蛊之人,意图不轨!若是这话传到父皇耳中,你让我如何交代?” 他踱步到窗边,又走回来,眼底满是阴霾。 方才他收到消息,连东宫的人都拿着圣女画像在城西排查,显然太子也掺和了进来。 原本是他独占的先机,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这让他如何不怒? “殿下,属下查到,最先张贴画像的是城东的茶馆,据说是几个蒙面人半夜贴上去的,第二天一早就被百姓看到了。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谨慎:“东宫的人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咱们的人刚在城南排查,他们就带着画像赶了过去,像是提前知道咱们的动向一样。” 裴景行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提前知道动向?” 说着,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沿:“也就是说,咱们的人里有太子的奸细?” “殿下,属下愿以性命担保,绝无二心!” 统领立刻叩首:“但巡防营中的人不少,难免有人被收买……” 此话一出,裴景行眉眼微冷。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太子的人盯上,他薄唇紧抿,表情越发凛冽:“传令下去,马上暂停明面上的排查!” 想了想又觉得突然停下会引起太子的怀疑,又说道:“叫人把重点放在京郊,还有苗疆商队可能落脚的地方。” “是!” “另外,叫人盯着东宫的动向的,这次换成咱们在暗处!我看他还怎么跟!” 裴景行打定主意,若太子等不及派人去找,他就可以反口说是太子寻人在先,不是拿他当成靶子嘛,现在他找不到人,太子也别想好过。 思及此,看了一眼还跪在下面的巡防营统领,裴景行的火气再次上来,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属下遵命!” 统领躬身应道,快步退出书房。 天下楼,裴玄褚踏着木制的楼梯缓缓而上,墨色的锦袍无意间扫过栏杆,带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风声。 此刻,掌柜在就已经等候在天机阁门口,见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楼主请!” 裴玄褚颔首,推开门的瞬间独属于天机阁里一种陈年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大的书架一排排从地面延申到屋顶的位置,架子上摆满了卷宗,有些已经开始微微泛黄,外面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进来,在书柜上投下零星细碎的光斑。 他缓缓走到最内侧的书架前,看了一眼手中掌柜交给自己的牌子。 按照标记的位置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卷宗,转身放在书案上整齐展开。 跟在身后的掌柜站在桌前:“近十年关于苗疆的卷宗都在这里了,但关于圣女的消息一直不多,只有这一卷上有记载。” 裴玄褚不语,翻开后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 卷宗上记载着苗疆曾在数年前曾经与他们有过邦交往来,但大多时候都是贡品的交换,还有使节拜访,一直翻到第三页,才终于出现关于“圣女”的记载。 “元起二十三年,南疆圣女奉命入京,面见先帝进献了苗疆特产,表示愿意维持进贡的传统来维持被庇护的状态,先帝许之,赐黄金丝绸命人护送圣女返程。” 裴玄褚的指尖顿在 “圣女” 两个字上,眼底闪过一丝思索。 “同年冬,圣女返程至苍狼岭,遭遇不明贼人袭击,护卫尽数战死,圣女失踪,随行赏赐被劫。先帝震怒,命禁军统领彻查,然贼人踪迹全无,此案最终不了了之,圣女生死不明。” 卷宗旁还附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着南疆青裙,左耳后一点朱砂痣,眉眼坚毅,与如今京城流传的圣女画像一模一样。 画像下方标注着 “南疆圣女”,字迹娟秀,应是当时画师所题。 第278章 裴景行的试探 “苍狼岭……” 裴玄褚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眉头微蹙。 苍狼岭位于国界的交界处,山势险峻,常年有盗匪出没,可圣女身边有数十名精锐护卫,寻常盗匪绝不可能轻易得手,更不可能做到 “踪迹全无”。 这件事他似乎有些印象,但当时苗疆势弱,最后即便没有圣女下落,也不敢追责,只能不了了之。 …… 次日侯府内,苏鸢儿指尖捏着一支赤金镶珠的发钗,正对着铜镜细细调整。 双儿捧着件水绿色的锦裙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雀跃:“小姐,四皇子殿下派人来传信,约您在城西的茶楼见面呢!” 闻言苏鸢儿的眼底一亮,裴景行居然主动找自己,还真是难得…… 不知情况的双儿还以为裴景行和苏鸢儿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欣喜上前准备为苏鸢儿更衣。 “小姐,我帮你换上这件吧,再把上次殿下送的那支玉簪带上,小姐这段日子气色已经好多了呢!” 比起双儿忙前忙后的欣喜,苏鸢儿反倒没什么表情。 盯着她忙碌的身影,苏鸢儿笑得有几分诡异:“四皇子要见的是我,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闻言双儿心中一惊,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想都不想就跪在地上:“小姐,我……我是替您开心,毕竟……四皇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主动联系您了,我……” 苏鸢儿缓缓起身,朝着双儿走去,微微蹲下身勾着对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放心,只要你是忠心的,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你最好最别给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被她阴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双儿连连磕头。 自从苏鸢儿没了孩子,整个人都开始疑神疑鬼,她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苏鸢儿就会发疯。 “不会的小姐!奴婢对您是最忠心不过的,难赶有什么别的想法,只盼着小姐以后做了四皇子妃,不忘了奴婢就是了!” 对她这番回话还算满意,苏鸢儿点点头,这才放过她。 她起身张开双臂,神情淡漠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还跪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更衣!” 半个时辰后,苏鸢儿乘坐的马车停在茶楼门口。 她扶着双儿的手,从马车中下来款款走进茶楼。 刚上二楼,就见裴景行坐在靠窗的雅间里,脸色却比往日阴沉许多,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 “殿下。” 苏鸢儿强迫自己笑着走上前,正要落座,却被男人冰冷的眼神拦住。 裴景行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锐利地盯着苏鸢儿:“我问你,南疆圣女的事,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过?” 苏鸢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不解地瞪大眼睛:“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上次跟您说完后,就没跟任何人提过啊!连我母亲都不知我跟你说过这些。” “没跟任何人说过?” 可裴景行却冷哼一声,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狐疑:“那为什么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在找南疆圣女?连太子都拿着圣女的画像四处排查!你倒是跟我解释清楚,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苏鸢儿连忙解释道:“殿下,我真的没说!我怎么会拿这种事跟别人乱说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着,她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殿下,您是不是不信我?我对您的心意,您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背叛您?” 她的声音凄楚,可心中的不屑却快要溢出来了。 这个废物,无能到连手下的人都管不好,居然还有脸来问责她!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裴景行心底的怒火稍减,却依旧带着几分警惕:“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现在的情况太蹊跷。我的人都是按照吩咐暗中排查,从未敢声张,画像更是只给心腹看过,若不是有人泄露,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往来的行人,语气凝重:“如今不仅太子掺和进来,连父皇那边都有了风声。若是被父皇知道我在找南疆圣女,怀疑我勾结巫蛊之人,你我之前的计划,还有你的四皇子妃之位,就都是泡影了!” 说到苏鸢儿真正关心的皇子妃之位,她终于重视起来。 她急忙走到男人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殿下,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要一直搁置下去!?” “不然怎么样,顶风继续搜查?你是嫌我太久没有被父皇责罚了?” 裴景行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泄露消息的人!我身边一定有太子的奸细,不将人揪出来我怎么放开手脚去做。” 说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也只不过想要试探一下苏鸢儿,如今确定不是,再转过身时神情已经柔和了许多。 “好了你也别怕,我不过就是问问你,或许是无意之间泄露出去的也不一定,再或者……你有没有跟身边的下人提过此事?” 听着他还在试探,苏鸢儿在心底冷笑,继续委屈道:“鸢儿真是冤枉,此时别说是身边的下人,自从那日与四殿下一别,我连府门都没再出过,怎么可能是我。” 迎着女子黯淡的眼神,裴景行有些尴尬,上前拉起她的手:“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了,之后所有出入府中的人都要仔细盘查,等找到奸细后我一定严惩不贷!” 苏鸢儿才不在乎这些,敷衍地笑了笑:“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鸢儿受点委屈也无所谓,只是殿下如此质问,实在是叫人寒心……” 裴景行皱了皱眉头,虽然已经有些不耐烦。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离不开眼前的女人。 无奈之下,只能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讨好:“好了知道你委屈,是我太冲动,不过你也多加小心,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别被太子的人盯上。等我找出奸细,再重新安排寻找圣女的事。” 第279章 李尚书一家 苏鸢儿早就习惯了他不走心的安慰,所幸她如今早已经不在乎这个男人。 因此陪着笑敷衍了几句后,便离开了茶楼,回了侯府。 刚走进西跨院,就见徐氏站在廊下等她。 “母亲,您怎么来了?” 苏鸢儿走上前,疑惑地问道。 徐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怎么又去见四皇子了?” 苏鸢儿也不瞒着:“京中除了乱子,他现在手忙脚乱,生怕陛下问罪,连我都怀疑起来了。” 徐氏若有所思,莫名说了一句:“男人终究是靠不住……” 苏鸢儿一愣,觉得徐氏的神情有些奇怪,转而问道:“听说母亲今日去了尚书府?” “还不是为了你那好姐姐!” 徐氏冷哼一声, 指了指苏清叙院子的方向:“让她这么待在府中也不是长久之计,索性我给她找了个人家,赶紧嫁出去也省得再府中碍眼。” 此话一出,苏鸢儿有些惊讶,毕竟苏清叙现在可不似以前那般好拿捏了。 “她肯?” 徐氏叹了口气:“我的人刚去传话就被赶了出来,但肯不肯的我也已经事先和你父亲打过招呼了,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尽管去找你父亲说!” 苏鸢儿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我看父亲也是烦得很,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 说着她有些好奇的凑上前:“不知道娘找的是哪一房的?” 据她所知尚书府家中没有适合婚配的男性…… 说到这儿,徐氏突然挑挑眉,意味深长道:“她好歹也是侯府的大小姐,我怎么敢找些普通人打发她,已经跟李尚书家打过招呼了,过几日就安排他们跟见面。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李尚书?不会是那个已经四十多刚死了老婆的李尚书吧?” “就是他,正好缺个续弦,一听是侯府大小姐,李尚书嘴都乐的合不上了,说此事若成,以后为你父亲马首是瞻,我看你父亲也没什么意见!” 而此刻的侯府书房内,苏清叙正站在苏父面前,神情满是不耐烦:“我如今要照顾外祖父和老夫人,没有心思考虑这些,还望父亲和她说一声,她安排的婚事,女儿就不去了。” 苏父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本书,头也没抬:“清叙啊,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李尚书虽然年纪大些但学识渊博,官运正亨通,你不妨去见见。” 好好好,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直接开始给她介绍老男人了是吧? “父亲!” 苏清叙怒极反笑:“要是我没记错,他年近四十正室生了两个女儿,前不久还打算再生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苏父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清叙,爹知道你嫌弃他年纪大,娶的还是续弦,可你也是和四皇子退了婚,又和摄政王牵扯不清,人家不计较已经很不错了。李尚书一直想要个儿子,你正年轻,想必嫁过去不久就能怀上,若是生了儿子,家中还不是你说了算,这续弦还是正室又有什么要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若是实在瞧不上李尚书家,那就自己挑选。只是……你母亲说的也对,最好能在你二妹妹成婚前把你先嫁出去,免得到时候让人说闲话。”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似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一般,却让苏清叙表情猛地冷了下来。 老渣男…… 果然最在乎的还是侯府名声! 她冷笑一声,再度开口:“好,既然如此说,这人我也不是不能见,不过父亲可确定?” 苏父理所应当地点头:“我当然确定,原本还指望着你跟鸢儿都能寻个好人家,结果一个比一个不争气,现在也不在乎是不是高门显贵了,只盼着你们赶紧嫁出去就好,我和徐氏也省的操心了!” 有了他这句话,苏清叙没有再反驳,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好,父亲放心人我会去见,只是……到时候您可别后悔!” 第二日收到苏清叙答应前去赴约的回话,徐氏起初还十分惊讶。 原本以为这死丫头怎么都不会答应…… 而她的目的也是想借此由头,激化苏父和苏清叙之间的关系。 可谁知道对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见苏清叙答应,徐氏心中也在窃喜。 李尚书的年纪都快四十岁了,而那丫头自从庙里回来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性子变了,但那小模样也更勾人了…… 她就不信,李尚书不动心? 深秋,尚书府内,徐氏带着苏清叙借口为李尚书三岁的小女儿庆生的名义前来道贺。 屋里的暖炉烧的正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虚假的和气,苏清叙坐在靠窗的位置,依旧还是一身素雅的颜色。 听着徐氏与尚书家中的老太太寒暄,她指尖漫不经心的从茶盏的杯沿上划过。 坐在她对面的李尚书,假装为老母亲斟茶,可眼神几乎黏在她身上,让人心生不适。 “苏小姐今年已经十七了吧。” 老太太呷了口茶,声音带着老态的浑浊,却透着轻佻:“看着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会伺候人的样子,这女人啊到了年纪还是赶紧找个婆家的好!再拖下去怕是就不好了!” 这话听的苏清叙胃里一阵翻腾,她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而一旁的徐氏终于见老夫人说到正题,眉眼间满是笑意,连连点头迎合道:“老夫人说的是,我也正发愁呢!这孩子都被侯爷惯坏了,到现在都没议亲呢!” 苏清叙闻言借着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挑眉,看来要开始了! “什么?这及笄都一年了亲事还没定下?” 老太太眼珠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不经意间还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虽然瘦弱了些,但我看这丫头长的还算合我眼缘,正好我这儿子前段时间刚刚丧妻,打算娶个填房过来,之前那个不争气,只生了两个女娃,现在我儿子膝下无子。” 说着,她硬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拉住了苏清叙的手。 “只要你嫁过来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保准你以后在府上说什么是什么!” 第280章 不给面子 “娘!” 李尚书脸带笑意,但却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苏小姐别介意,我母亲说话比较直接,但……我看你确实不错,日后咱们成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苏清叙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官府,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有些无语。 自己全程一句话没说,他居然已经开始畅想成婚的事了。 她忽然勾起唇角,端起桌上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什么都没说,再者……你觉得咱们的年龄合适吗?” 她毫不客气,甚至带着攻击意味的话语让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徐氏早知道她的性子,此刻也不打算插手,只尴尬地笑了笑,倒是老太太闻言立刻变了眼神。 她带着怒气的看向苏清叙,语气不善:“苏小姐这是嫌弃我儿子年纪大了?” 苏清叙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搭在桌沿,没有正面回答老夫人的质问,反而说道:“方才我看李大人眉间距有黑气,眼下泛青,想来最近没少留恋风月场所……” “这……” 李尚书的脸色一变,有些恼羞成怒:“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这样胡言乱语!” “是我胡言乱语?还是大人心虚呢?” “啪!” 老太太“啪”的一声将手上的檀木佛珠拍在桌子上,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儿子身为尚书,在外应酬也是在所难免,反倒是苏小姐,我们还没嫌弃你被四皇子退婚,又与摄政王纠缠不清,敢问除了我们家,谁还敢要你这样名声的女子!” 而见老太太动了气,徐氏这才开始装好人,装模做样地开口安抚:“哎呦,老夫人别生气,我都说了这丫头都是被我们侯爷给惯坏了,日后成了婚,您多教导就是了!” “哼!” 老太太冷哼一声:“还拿自己当什么仙女不成,一个别人不要的剩货而已,能给我儿子做填房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是吗?” 苏清叙冷笑一声,突然扭头看向徐氏:“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便宜了我呢,鸢儿和四皇子的亲事迟迟没有消息,有这种好事,姨娘应该带她来才是啊!” 苏清叙说得戏谑,还不忘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眼底满是嘲讽。 提到此事徐氏赶紧遮掩:“鸢儿嫁给四皇子是迟早的事!你心里不快也不能在这里闹脾气啊! “ 苏清叙这会儿没空理会她,倒是昨晚收到关于李尚书的消息,让她很感兴趣。 “哦对了!家父曾说过,李大人的妻子是死于难产,说不定这就是天意,注定你们家无后,老太太既然信佛,总知道逆天而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你!!!” 老太太眼睛一瞪,抬手指着苏清叙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徐氏显然也不好置身事外了,板起脸对苏清叙呵斥道:“你有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夫人和李大人道歉!” 苏清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胡说?我看胡说的是李大人才对,听说昨晚李大人在醉春楼花了不少银子,我还真是好奇,李大人是朝廷命官,按照官职发放的奉银来看,可是李大人三年的俸禄,李大人出手这么阔绰……” 既然这群人这么不要脸,那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给他们面子了! 她的目光紧紧盯在老太太脸上,目光中带着叫人胆寒的胁迫:“为何亡妻难产时,却找了个最便宜的街边郎中来看诊呢?” 这一次,不仅是老太太,李尚书的脸色也发生了剧变。 在与苏清叙目光对视的片刻功夫中,李尚书便意识到这人不好惹,想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怒目对上她身边的徐氏:“侯爵夫人,既然贵府无意结亲,又何必难为苏小姐,我今日还有公务在身,苏小姐胡言乱语,实在无法沟通,我看这门亲事还是不要再提,告辞!!!” 老太太见状也很识趣,原本还嚣张的气焰一下被扑灭,随即缓缓起身:“老身也乏了,就不奉陪了……” 看着眼前两人作势要开溜,苏清叙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转向徐氏:“他们好像不喜欢你啊姨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清叙!” 待老太太走出屋,徐氏终于忍不住:“这种事是可以乱说的吗?你是嫌你父亲在朝中树敌还不够多吗?” 可苏清叙却满不在乎,苏父树敌多不多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巴不得那个老渣男赶紧死呢!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李尚书能因为膝下无子就对结发夫妻如此,想来日后对继室也不会好到那里去,我若是嫁过来,父亲和姨娘怎么能放心呢?你说是吧?” 徐氏的胸口剧烈起伏,冷静下来,心中已经打好算盘要将此时添油加醋说给苏父。 索性不再理会苏清叙,甩袖愤然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苏清叙红唇微勾,眼中寒芒闪过。 现在就急了……这可是刚刚开始呢! …… 徐氏的动作十分快,当天晚饭过后不久,苏父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苏清叙刚用过饭,正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翻阅医书,就见一道身影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 她抬起头时,苏父已经站在了她身前,抬手指着她的鼻子呵斥道:“你今日又去尚书府胡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李尚书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少不了人提拔,也正是因为他是太子看重的人,所以在徐氏说要将苏清叙嫁过去时,苏父并没有反对。 苏清叙和太子的事已经是没机会了,若是能嫁给太子党的人,对苏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闻言,苏清叙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在秋千上晃荡,只是眸光中满是不耐烦:“父亲是想让我嫁给李大人?我记得父亲平日里十分看重脸面,这小女儿与四皇子做妾,还未婚先孕,大女儿又嫁给年纪这么大的李尚书做填房,日后父亲出门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不等苏父说话,她语气带着尖锐的讽刺,继续开口:“徐氏安排这样的婚事给我,难道就想不到这点?还是说她就是想让父亲颜面无存?如今我拒了他,您倒来骂我不懂礼数?” 第281章 给她赐婚 苏父被她怼得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怕得罪李大人,影响自己与太子的关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明日你就给我去李大人府上赔罪!!” 苏清叙缓缓摇头,表示做不到:“祖母平日里教导钰儿,说做人要有尊严,不能唯利是图小人嘴脸,女儿也听进去不少,所以这事情我还真做不了……” “你……你个逆女!” 被她这番话反呛,苏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但思来想去,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你这几日就给我在家里面壁思过,哪都不许去!” 留下一句话,他迅速甩袖离去。 走到院门外时,还不忘对府内的护卫喊道:“给我看好她!” 苏清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无语,苏父向来外强中干,府中的事从来是得过且过,朝堂上也是息事宁人,一边忌惮太子一边又想押注在四皇子身上。 这样的蠢货竟然还想着两头吃,就算没有她的推波助澜,她看这家伙最后也落不得好! 而此时的皇宫御书房里,气氛却格外平静。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对坐在一旁的皇后笑道:“侯府近来倒是热闹,听说苏清叙在李尚书家中言出惊人,闹得满城风雨。她脾气倒是越发大,不像以前那般温婉了。” 皇后放下茶盏,温婉地笑道:“看来也是被逼急了,毕竟安排婚事的是家中的继母,多是些不合时宜的人选,换作谁也会不满。不过……毕竟是安定侯的大女儿,陛下之前拒了安定侯提议的她与太子的亲事,现在选个好的给她赐婚,倒是全了陛下体恤下属的美意。” “哦?那你觉得,哪家子弟合适?” 皇帝问道。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缓缓道:“臣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皇室子弟最为合适。比如庆王家的世子,性情温和;或是安国公家的小儿子,年纪也相当,若是能让她嫁入皇室,也能拉拉安定侯的心。” 皇帝点头,若有所思:“倒也可行,只是朕记得,苏清叙以前性子温婉,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泼辣,倒是有些奇怪。” 此话一出,皇后眼神微动:“臣妾也正觉得蹊跷,越发不像是侯府养出来的闺阁女子了,不如让人暗中查查看,免得其中有什么隐情,耽误了赐婚大事。” 皇帝好奇地看着她:“哦?你既想的如此周全,心里想必已有属意的指婚人选了吧?不妨跟朕说说看?”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提起苏清叙的处境:“苏清叙的母族凋零,早在几年前她母亲又离世,如今族中只剩下个被逐出太医院的祖父,听说身体不好,也活不了多久了,根本无力为她撑腰。她在侯府,又被徐氏和苏鸢儿处处排挤,看似有个侯府大小姐的名头,实则孤立无援,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皇帝眉峰微蹙:“你说这些,与指婚有何关系?” “关系大着呢。” 皇后靠近,声音压得低了些:“臣妾想将她许给……摄政王。” “玄褚?” 皇帝猛地抬眸,眼底满是惊讶:“摄政王性情孤傲,这……”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裴玄褚会点头的可能性。 皇后却笑了,“陛下,摄政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娶妻是早晚的事,正是因为她无依无靠,才适合嫁给摄政王,若到时候摄政王看中了哪个将军的女儿,陛下可能放心?” 说着,她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继续道:“陛下不是一直想找个机会,摸清他的动向,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 裴玄褚府中清净,从不与朝臣女眷往来,连侍女都少得可怜,实在是没有机会安插人手。 “苏清叙不一样。” 越想越觉得有机会,皇后的眼神亮了几分:“她自从性情大变后也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柔弱,最重要的是,她孤立无援,若咱们赐婚,她定会感念皇恩,对皇上忠心耿耿。让她暗中监视摄政王的一举一动岂不正好?” 皇帝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皇后的话确实有道理,他忌惮裴玄褚不是一两天了,若不加以制衡,迟早是隐患。 而苏清叙……确实是个合适的棋子无依无靠,只能依附皇权,又有足够的能力在摄政王府立足,还能借着 “赐婚” 的名义,显得皇室对安定侯的体恤,一举多得。 可这其中最关键一环就是如何让裴玄褚点头答应。 “只怕……玄褚不会同意……” 皇帝还是有些顾虑:“他向来不重女色,也不喜朕干涉他的私事。” 但皇后语气笃定:“臣妾就不信,若是陛下赐婚,难不成他还会抗旨?” 即将入冬的风带着侵人的寒气。 苏清叙坐在窗边看苏钰练字,手中是翡翠刚递过来的暖手炉。 她今日来老夫人院中请安,苏钰见了她说自己最近进步了不少,要写给她看,索性就多待了一会儿。 她微微侧头,目光不自觉瞟向院墙外。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出于职业的本能,她总能察觉到暗处的异动,有人在监视自己。 而今日来老夫人这里也是因为这边有天下楼的人,能暂时摆脱监控。 她前几日在李尚书的事闹的不小,难不成是李尚书…… 正思忖间,窗外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裴玄褚身着玄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起,周身带着淡淡的冷香,显然是刚从宫里过来,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 见状,苏清叙眼睛一瞪。 这家伙怎么来了? 她暗骂一声,急忙交代了翡翠一声,随即快速走出门,将人拦在门前。 “王爷怎么来了?” 男人脚步一顿,随即挑眉:“这是……不欢迎我?” 闻言,苏清叙下意识朝着屋子里还在认真写字的苏钰瞄了一眼,直接拽住裴玄褚的衣袖,将人拉到一旁:“你就这么进来,也不怕人看到?” 更何况,她这几天还被人盯着。 要是被发现她跟裴玄褚有关系,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怕什么?” 男人目光扫过院墙,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监视你的人,是宫里派来的。” 第282章 要自由 “你知道?” 苏清叙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男人没有马上解释,反而语气低沉下来交代道:“皇上派暗卫调查你,不仅是好奇你性情的变化,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这是为什么他今日要亲自前来的原因。 鲜少见他如此认真地交代一件事,苏清叙心中咯噔一声,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皇上和皇后商议,想给你我赐婚。” 裴玄褚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炸雷在苏清叙耳边响起。 我靠! 她没听错吧??? 苏清叙倒吸一口凉气,半晌后像是终于接受事实般,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赐婚?给我们?这怎么可能?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她可没想着要嫁人啊! “为了制衡我。” 裴玄褚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想想也是,你在侯府中处境尴尬,无依无靠,若嫁入摄政王府,定会感念皇恩,帮他们监视我的动向。皇上也觉得,此招不禁能安抚安定侯,同时安插个眼线,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可此话一出,苏清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抗拒:“绝对不行!” 她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更不想因为一场赐婚,被困在王府里! 说着,她转看向裴玄褚,眼神里满是急切:“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看着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 “拒绝”,而非犹豫或顺从,裴玄褚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他薄唇一动,无意识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你配合。” 他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靠近在女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着他的低语,苏清叙的眼前一亮。 要是按照裴玄褚的方法,确实可以拖延皇帝的决策。 “可这样一来,皇上虽然会打消赐婚的念头,可……还是会将我旨婚给别人。” 之前徐氏安排的那些人就够糟了,若是皇上亲自指婚,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她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可以被人随时支配的感觉让她心中十分不舒服。 裴玄褚看出她眼底的不爽,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剩下的事我会解决。”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颗定心丸,让苏清叙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抬眸看向男人,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里藏着担忧、坚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待裴玄褚离开,苏清叙站在窗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依旧不安。 她知道裴玄褚有能力,可皇权的压力太大,她怕最后还是会身不由己。 那到时候,她就只能冒险了…… …… 傍晚的御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皇帝一边伏在案头批阅奏折,一边听着暗卫的禀报。 皇后在一旁将带来银耳莲子汤端到桌前:“陛下辛苦,也该歇歇了。” 皇帝不语,直到听到关于苏清叙和摄政王的消息,手中的朱笔才顿住。 悬停在奏折上的朱笔掉下一滴墨点,缓缓晕染开,皇帝抬头皱起眉,语气带着凝重:“你是说,摄政王曾在私下见过苏清叙?” 暗卫毫不隐瞒,继续禀报:“没错!而且……苏小姐似乎对医术格外痴迷,甚至还询问了王爷曾中毒的细节。” 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关于裴玄褚中毒,是他一直不喜欢身边人提起的事。 若是让苏清叙嫁入摄政王府,她真查出些什么,被裴玄褚知道,都可能引发大乱。 “罢了!” 皇帝放下朱笔,语气带着决断:“我看赐婚的事,还是换个人的好。” 皇后适时开口,显然也明白皇帝的顾忌:“这事倒也不急,既然陛下不满意换一个就好了。” 就和苏清叙与裴玄褚所预想的差不多了,即便断了叫两人联姻的想法,皇帝还是对苏清叙婚事格外上心。 皇帝皱着眉头,看向皇后:“虽说不急,但以防她再闹出什么事情,你还是去物色些世家公子,给她把婚指了。”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心中忍不住对苏清叙印象又坏了几分,却还是躬身应道:“臣妾遵旨。” 她原本想借苏清叙监视裴玄褚,如今触了陛下的忌讳,计划落空,只能另想办法。 停下休息的皇帝顺势将桌子上银耳莲子汤端起来,只喝了一口,就开始皱眉。 皇后见状还以为是东西有问题,赶紧上前询问道:“怎么?莲子很苦吗?” 皇帝微微摇头:“老毛病,最近事情多,想必是身体有点乏累了。” 闻言皇后不敢怠慢,转身赶紧吩咐道:“还不快传太医!” 谢臣旭带着药箱进宫时,外面的夜色已经阴沉下来。 养心殿内皇帝靠在龙椅上,面色有些难看,抬起的手指尖不停的在眉间摩挲着。 太监轻手轻脚地奉上软垫,低声通报道:“皇上,皇后娘娘,谢太医人到了。” 门帘被掀开,谢臣旭身着青色太医袍,手持药箱缓步走入。 他躬身行礼时,衣摆扫过地面,没有半分多余的声响:“臣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一旁的皇后满脸担心,见他来了急忙说道:“免礼!快为陛下诊脉吧!” 皇帝声音沙哑,抬手示意他上前:“近来总觉得心口发闷,夜里也睡不安稳。” 谢臣旭应了声 “是”,上前半步,指尖搭在皇帝的腕脉上。 指腹下的脉象虚浮紊乱,带着长期操劳的疲惫。 “皇上脉象虚浮,是长期劳心费神所致。” 谢臣旭收回手,语气恭敬:“臣给您开一副安神汤,每日睡前服用,陛下事务繁忙,但还是要以龙体为重不易过度劳累,不出半月便能好转。” 这种话皇上听得多了,早已麻木,此时还在心里盘算着苏清叙的婚事要如何是好。 谢臣旭正低头书写药方,忽听皇帝叹了口气,对皇后道:“苏清叙的婚事,还是要尽快些,别再找太复杂的人家,中等世家,安安稳稳的,别给朕再闹出什么风波就好。” 皇后放下佛珠,语气温婉:“陛下就别操这个心了,臣妾心中已经选定了几家,定让安定侯满意!” 第283章 还有机会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谢臣旭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苏清叙的婚事? 他心里猛地一动,一阵慌乱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不是还没有旨婚,那就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若是能让皇后将苏清叙指婚给自己,那借着赐婚的名头,唐怀正的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心中算盘打的响,面上却叫人看不出变化:“药方写好了,陛下叫人按此方抓药即可。” 皇帝扫视了一眼,便叫贴身太监接了过去。 “这么晚叫谢太医跑一趟,真是辛苦了,来人送太医回府。” 谢臣旭却依旧维持着温雅的表象,十分恭敬的行礼:“陛下折杀微臣了,都是微臣分内的事,臣告退。” 无意中听到皇帝在安排苏清叙的婚事,谢臣旭走出养心殿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出宫的。 夜色下,所乘的马车在缓缓从宫中驶出,一直到谢府门前才停下。 皇宫来人深夜召见,惊动了谢府的老太爷,一直将谢臣旭视作族内骄傲的老太爷,彼时正在佛堂里听人念诵经文。 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询问道:“旭儿回来了?皇上的身体怎么样了?” “皇上只是劳心过度,并无大碍。” 谢臣旭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祖父,孙儿有件要事跟您商量。” 谢臣旭自从在太医院有了一席之地,撑起半个谢家后,就鲜少再与自己商量什么事。 闻言老太爷有些狐疑的看向他,问道:“你想来主意正,难得还有与人商量的事,说吧……” “祖父说笑了,方才进宫无意间听到皇上正在和皇后商议安定侯府大小姐的婚事,听皇上的意思,这人选还没定下。” 老太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安定侯府家的大小姐,那不就是苏清叙?” “正是她。” 谢臣旭点头,语气带着急切:“祖父,这是咱们谢家的机会!若是能娶她过门,成了一家人,其一,唐怀正即便醒来……也会顾及自己外孙女,不会轻易将谢家供出来,其二,苏清叙嫁过来后,我也好名正言顺的‘看望’唐怀正,时刻留意他的情况……” 所以这婚事若成,不管于公于私,谢臣旭都是稳赚不赔。 老太爷沉默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他何尝不知道谢臣旭的小心思,还有谢家会得到的种种好处,只是苏清叙并非寻常女子,若是她是不情愿嫁进门的,怕是会惹来麻烦。 “你可问过她是否愿意?” 谢老太爷问道:“听说她自从赏赐出事后就性情大变,前些时日连李尚书都敢大张旗鼓的得罪,我看她未必会甘心做咱们谢家的人啊。” “您放心!” 谢臣旭眼底的算计丝毫不见遮掩地展现出来:“只要有皇上的赐婚圣旨,她愿不愿意,由不得她!而且咱们谢家虽不如从前,却也是医学世家,皇后一定会考虑的。” 老太爷看着孙子如此争取,终是点了点头:“看来你是早就想好了,又何必来问我。” 被揭穿后的谢臣旭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只是……这求亲的事,我不好出面。” 听懂了谢臣旭的意思,老太爷倒也没有拒绝,抬手指了指他,语气有些无奈:“你啊,你啊!从小脑子就好使,现在大了,连我也算计?” “祖父严重了,孙儿不敢!” “罢了罢了。” 老太爷摆了摆手,不管谢臣旭是否有私信,总归这件事还是对谢家有好处的。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明日我便入宫,求见皇后,为你求这道赐婚的圣旨!” 他虽早已不在太医院,但毕竟作为上一任的太医院院正,在皇帝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闻言谢臣旭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赶紧给老太爷行礼:“那孙儿就先谢过祖父了!” 晨光渐渐退却,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的温度也渐渐升上来。 坐在桌前的裴玄褚指尖夹着一张素笺,上面是暗卫刚送来的密报,字迹潦草但却清晰。 暗卫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皇帝正在考虑为苏清叙赐婚的事透露给太子。 另一边四皇子收到的消息却是太子有意求娶苏清叙,正打算进宫请旨意。 “沉不住气……” 他冷笑一声,将素笺放在烛火旁,橘色的火苗舔舐着纸边,很快将其吞噬殆尽。 眼看着被抄成灰烬的素笺缓缓飘落在砚台上,裴玄褚这才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浅啜一口,茶水的寒凉顺着喉间滑下,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皱着眉头,突然想起那日女子神情及其认真地对他说,不想成为苏父攀附权贵的棋子,更不想当皇帝平衡朝局的筹码。 前者她尚可以自己想办法,但后者却是她无力改变的。 裴玄褚向来不喜欢在事成之前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情,可那天不知为何,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对方帮她摆平。 如今搅乱局势,让赐婚搁置,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而太子,便是这场乱局中最关键的一颗棋。 “叫人继续盯着,太子和四皇子收到消息后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禀报。” 思及此,裴玄褚冷笑一声,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是。” 暗卫急忙躬身退下。 看着他的背影,裴玄褚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裹挟着落叶的气息涌入,叫人更加清醒了几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谢老太爷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皇宫外。 皇后虽然允了他进宫,但其中的过程繁琐,折腾下来想必要等到午时。 与此同时车帘被风吹起一角,老太爷瞥见身后驶来一队气势恢宏的仪仗,明黄的旗幡在晨光中格外扎眼,竟是太子车架。 见状,谢老太爷的心猛地一沉,他连忙吩咐车夫:“快,往旁边靠靠,别挡了太子殿下的路。” 可还是晚了…… 太子的车架已在马车旁停下,身着明黄蟒纹常服的太子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峰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谢老好久不见啊,这是要入宫?” 第284章 都来求婚 谢老太爷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扶着下人的手下车,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今日天气晴好,微臣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看着他惶恐的模样,太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巧了,我也来给母后请安的,不如一起?” 闻言,谢老太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毕竟之前太子也曾看上过苏清叙,听说之前还求皇上赐婚。 虽然没有成功,但要是他今天的来意被对方知道,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微臣还有些小事要办,不敢打扰殿下,还请殿下先行一步!” “可……” 听着他的推辞,太子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 但这时,一旁的小太监已经凑近:“殿下,陛下已经去了御书房……” “对啊,正事要紧,今天我一定要让父皇同意把苏小姐嫁给我!” 而他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在谢老太爷心上。 太子竟然也是进宫求赐婚的? 意识到这一点,谢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的性子,当着皇帝的面怯懦顺从,对外人则是骄纵霸道,说一不二,谢家如今没落,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 可那晚他已经答应了谢臣旭…… 更何况此事事关谢家未来,至少要将话带到,至于陛下和皇后的意思……他便左右不了了。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当即朝着宫门而去。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本已经离开的太子却突然转过头。 看着躬身前往皇后宫中的谢老太爷,突然挑挑眉:“这老家伙,不是早就不理世事了吗?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低喃一声,却也来不及多想。 他今日势在必得要赶在所有人之前,让父皇将苏清叙赐婚给自己。 苏清叙是安定侯的长女,苏鸢儿虽然与裴景行纠缠不清,但总归是妾室。 裴景行如今又攀上了公主,安定侯想必生气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再给对方什么助力。 而他不同,他求娶苏清叙可是做正式妻子的,那可是未来的皇后。 若是娶了她,不仅能得一位才貌双全的爱妻,还能拉拢到安定侯的支持,到时候他在朝中的势力,定会远超裴景行。 御书房内,暖融融的气息却驱不散满室的凝重。 皇帝靠在龙椅上,揉着发胀的眉心。 裴景行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关于南疆商队的密报,正低声禀报:“据暗卫探查,南疆商队已在京郊落脚,首领吴奎近日频繁与江湖人士接触,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与圣女的行踪或许有关,儿臣疑心才派人跟随查找,谁知会传出这种流言……定是有心人……” 皇帝刚想开口,就见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皇帝皱眉,放下奏折:“让他进来。” 太子快步走入,躬身行礼后,才发现裴景行居然也在。 他的脸色一沉,瞬间犹豫起自己要不要说的问题。 见他愣住,皇帝有些给不耐烦地催促道:“不是说有要事!怎么不说了?” 听着他语气中暗含的烦躁,太子咬咬牙,快速思量片刻后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父皇,儿臣听母后说您要为安定侯长女赐婚,儿臣想求父皇将苏大小姐赐婚给儿臣!” 而此话一出,皇上还没反应,一旁的裴景行脸色却已经微变。 看来摄政王的人并没有骗自己,太子还真是这个打算…… 幸好他今日来了! “哦?” 皇帝看向太子,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怎么,你还真喜欢那丫头不成?” 关于太子妃的人选皇帝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若是苏清叙…… 他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允,那丫头现在行事乖张,连安定侯也无法约束,若是成了太子妃定然也不是一个好掌控的。 而太子又软弱,保不准以后她会不会妄图参议朝政…… “苏大小姐为人直爽,又是侯府嫡女,我与她……” 还未等太子说完,一旁的裴景行唯恐皇帝会答应,忙不迭地出言打断。 “父皇,不可!” 裴景行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急切,甚至忘了顾及礼仪。 皇帝未语,只是看向裴景行的眼神有些责备,不管两人关系如何,太子毕竟是太子,他一个皇子怎敢打断太子言语。 同样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裴景行连忙上前后转身跪下。 “儿臣鲁莽,还请父皇和太子赎罪!但并非儿臣想要妄议太子婚事,而是……儿臣与苏大小姐曾有婚约,后又退婚,可按礼法,与皇子退过婚的女子再赐婚给太子,不仅于礼不合,还会让天下人笑话皇室没有规矩,实在是有损皇室颜面啊!” 他刻意提起婚约,就是想让皇帝顾忌礼法,打消赐婚给太子的念头。 可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地触及到了皇帝心思,他微微挑眉,并没有再开口,仿佛在等着太子的辩解。 而太子也的确没有让他多等,怒视着裴景行,眼底满是怒火:“你们那如戏言般的婚约,早已作废!再说苏大小姐才貌双全,心思聪慧,作为太子妃人选再合适不过,何来‘笑话’之说?我看四弟这分明是故意从中阻拦。” “儿臣绝无此意!” 裴景行不甘示弱,不回太子的话,梗着脖子只对皇帝解释:“儿臣冤枉,儿臣只是为父皇和太子着想!京城世家大族的女儿多的是,定然还有更适合做太子妃的人选,若是因为一场赐婚让皇室蒙羞,岂非得不偿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越发紧张,太监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生怕被迁怒。 皇帝装出一副听得头疼欲裂的样子,忍无可忍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沉声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见状,太子和裴景行立刻噤声,却依旧怒视着对方,眼底的敌意丝毫不减。 皇帝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烦躁与无奈。 他原本只是想找个家世说得过去、势力中等的世家,让苏清叙安稳嫁人,既能体现皇室对侯爵之后的体恤,又不会牵扯太多势力。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惊动太子和裴景行,还翻出退婚旧事,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285章 乱成一团粥 他看向太子,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太子,朕知道你对苏大小姐有意,可景行说得也有道理。你是储君,婚事关乎国体,若是真按你说的办,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此事……” “父皇!” 可太子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急切地打断皇帝,眼神里满是恳求:“儿臣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苏大小姐是个合适人选,儿臣想娶她,不仅是因为她的才貌,更是因为她是安定侯长女,如此也是为父皇分忧啊!” 皇帝还想劝说,可下一刻又闻太监禀报:“陛下,皇后娘娘传话谢老太医今日求见……” 说着,他的目光微微瞟向太子和四皇子的方向:“也是为了苏小姐的婚事而来……皇后娘娘说自己不敢轻易下旨,特来问陛下意见。” 闻言,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居然还有一个谢家?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谢家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谢臣旭作为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颇受皇室重用,又是医学世家,有名无权最为妥帖。 可眼下的情况…… 皇帝的视线在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身上扫过。 谢家、太子、四皇子,三方势力都盯着苏清叙,若是今日定了赐婚对象,定会惹来另外两方的不满,甚至可能引发皇子争斗,动摇朝局。 可若是直接拒绝太子,以他的性子,定会生出隔阂;而且朝中大臣若是知道太子看上了苏清叙,日后怕是没人再敢求娶她,苏清叙的婚事还是会成为难题。 “他都这个年纪了,也不嫌折腾,让人先回去,就说朕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说吧。” “是!” 贴身的太监领命退下去。 皇帝终是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太子和四皇子,语气带着决断:“苏清叙的婚事,暂且搁置。你们兄弟二人,当以国事为重,眼下江南洪水频发,财政亏损,怎可总是为儿女情长争执!” 而此刻,太子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之前进宫的时候,他就遇见了谢老太爷。 那个时候,他还在猜测这老家伙进宫想干什么? 却没有想到是盯上了苏清叙,他们怎么敢? 他使劲儿咬着牙,还想争辩,却见皇帝脸色难看,眼底满是不耐,只能不甘心地躬身:“父皇说的是,儿臣遵旨。” 裴景行见自己得逞,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连忙跟着行礼:“儿臣遵旨。” 而宫中的这场闹剧也才结束不久,晚间十分摄政王府的书房里,裴玄褚便已经听到了暗卫的禀报。 几乎每一步都与他预料的相差无几,直到听暗卫禀报说谢家的老太爷也曾入宫求赐婚的消息,他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 “谢臣旭?他如何得知此事的?” 他也动了这个心思? 裴玄褚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怀疑。 暗卫继续禀报,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属下还查到,谢太医近日只是出入宫中和太医院,并未与苏小姐见过面,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然叫谢老太爷进宫向皇后求旨。” 裴玄褚的眼神越发冷厉,指尖攥紧了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险! 若不是正赶上今日他安排的四皇子与太子,谢家正是皇帝想要的人选,保不准皇帝会答应…… 旨意一旦下来,就连他也是无力回天。 可为什么谢臣旭也会…… 猛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凤眼微眯,他打的难不成是这个主意? 谢臣旭以为他只要娶了苏清叙,木已成舟,即便唐怀正醒来,顾及苏清叙也永远不会做谢家不利的事。 一想到就连谢臣旭这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将苏清叙视作棋子,他心中便生出一种气愤的情绪:“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继续盯着谢臣旭,他所有的动向都要向我汇报,另外,派人去侯府,告诉她一声,赐婚的事暂时搁置了,让她安心。” “是!” 暮秋的京城集市,热闹的像是把整个秋天的烟火气都聚集在一起。 烫画摊前,琥珀色的糖丝在老师傅手中绕出小兔子的模样。 苏钰牵着苏清叙的手,指着那只猴子形状的糖画,嚷嚷着:“大姐姐,大姐姐,我想要这个!” 听着他激动的语气,苏清叙无奈一笑,将两个铜板递给摊主:“就这个吧!” “好嘞!” 见状,摊主赶忙笑着收了钱,将小兔子递给苏钰。 苏钰捧着刚买的糖人,咬了一小口,甜得眯起眼睛:“大姐姐,咱们下次还能来吗?这比在府里有意思多了!” “只要下次功课还有进步,就带你来。” 苏清叙揉了揉他的头顶,目光扫过人群,没发现异常,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布裙,外面罩着件藕色短褂,刻意扮得低调些。 自从赐婚的事搁置后,她总觉得暗处有目光盯着。 可仔细查探却又一无所获…… 难道是错觉吗? 而正当她沉思时,一旁的苏钰已经吃完了糖人。 他刚吃完午饭就跟着苏清叙出门了,此时日头渐渐西沉,他逛得也有些累了:“大姐姐,我有点饿了,咱们回去吧!” “好。” 对此,苏清叙自然不会拒绝。 这里距离她的医馆并不算远,与侯府更是只隔着几条小巷子。 她低头看着身边小家伙揉肚子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当即拉着他转身便钻入了巷子。 这条小巷是连接集市和侯府后门的近路,平日里虽偏僻,却也有零星有人。 不过许是今日的小摊贩都搬去热闹的集市上,此刻连卖茶水的小摊都没了踪影。 风卷着落叶往里灌,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响,透着几分诡异的安静。 而两人刚走到巷子中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苏清叙心头一紧,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苏钰不知她为何停下,但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大姐姐……” 他抿着小嘴,下意识往苏清叙身边靠了靠。 “滚出来!” 而感受着他用力的小手,苏清叙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 她的目光如刀,紧紧盯着巷口,声音带上了几分冷厉。 而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拐角处突然走出四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第286章 再遇袭杀 他们手里握着短刀,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 看到这人的瞬间,苏钰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躲在苏清叙身后。 不过他心中虽然害怕,但此刻却死死咬着唇,没敢哭出声。 因为他记得苏清叙曾经说过,遇到危险要冷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苏清叙默默吐出一口气,右手悄然抽出袖中防身的匕首:“跟了这么久才现身,还真是好耐心,不知……是派你们来的?” 只不过她嘴上看似在问话,但实际上眼睛已经迅速将四周扫了一遍。 直到发现身后无人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发现的还算早,没有陷入包围的状态。 思及此,她刻意放轻声音,拉着身后被吓坏的苏钰低声交代:“一会我叫你跑就跑!” “可……” 闻言,小家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但苏清叙像是早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又强调道:“若是能跑出巷口,再叫人来救我,知道吗?” 两人的位置距离进来的巷口还有一段距离,依照苏钰的小短腿,苏清叙估算着应该不等他跑出去,自己就能解决这几个人。 听到她的叮嘱,苏钰顿了顿,也知道自己还小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叫人来!” 而看着姐弟两人的互动,杀手们当即交换了个眼神。 其中两人挥刀直扑苏清叙,另外两人则绕到侧面,显然是想分开她和苏钰。 “跑!” 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苏清叙脚步一错,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风,匕首在她手中灵活的转了个方向,“叮” 的一声挡开左侧的攻击。 而动作间,她又顺手掷出一枚带毒的银针。 原本打算擒住苏钰的黑衣人察觉到暗器逼近,只能转身躲避。 而趁着他们纠缠在一起,苏钰屏住呼吸,猛地转身朝着向后跑去。 眼看他离开,身旁的杀手眼神一变,下意识就想追。 可苏清叙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她的刀法像是专门练过一般,虽然没有内功加持,但却格外刁钻。 专挑对方的手腕、膝盖等关节处刺去。 短短交手几下,黑衣人惊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逼得只能防守。 而迟疑间,最先扑上来的两个杀手已经被她划伤了手腕,短刀 “当啷” 落地。 剩下的两人见状,攻势更猛,刀刀都往苏清叙的要害招呼。 见状,苏清叙心头一凛,借着转身的力道,反手用手中短匕一挑,正好刺中身后杀手的小臂。 那杀手痛呼一声,却依旧不肯退,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的小刀,朝着苏清叙面门掷去。 苏清叙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本能的猛然侧头躲过,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借力旋身,而膝盖更是狠狠顶向对方的下颌。 只听 “咔” 的一声轻响,杀手的下巴被卸开,只能发出 “嗬嗬” 的气音,手里的短匕 “当啷” 落地。 剩下的最后一个杀手见同伴被制服,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要撤退。 只是苏清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袖口处飞出一道微光,毫无设防下,黑人脚步一顿。 察觉到银针刺入心口的下一秒,人已经面色发黑地倒在地上。 一时间,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清叙粗重的呼吸声。 她回过身体看去,已经跑出去十多米的苏钰已经接近巷口,那双小短腿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但小家伙还是不敢放慢脚步,竭尽全力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可爱。 “好了!我没事了回来吧!” 听到身后苏清叙的喊声,苏钰的脚步才停下来,转过身看到那些人已经倒在地上,他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苏清叙缓缓上前,知道他吓坏了,急忙蹲下身尽量放轻声音安慰:“别怕,已经没事了!” 苏钰缓了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大姐姐,我以为咱们要死了……” 苏清叙笑了笑,伸手帮他擦去眼泪:“钰儿刚才很勇敢,没有哭,大姐姐要表扬你。” 苏钰吸了吸鼻子,目光穿过苏清叙肩膀向她身后看去,心中还是疑惑:“大姐姐,你会武功吗?他们怎么都躺在地上了?” 他以前怎么不知大姐姐居然这么厉害? 而听着他的疑问,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 她会武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毕竟原主一个闺阁女子哪里会这些,所以之前动手时,她都尽量掩盖自己的真容。 就是怕熟悉的人看出来! 毕竟她性格已经大变,若是被人发现还会武功,只会更加惹人怀疑。 “钰儿。” 回过神来,苏清叙握着他的肩膀,眼神格外认真:“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祖母,知道吗?” “为什么?” 苏钰不解地眨眨眼:“大姐姐这么厉害,他们知道就不会欺负大姐姐了。” “因为……” 苏清叙顿了顿,斟酌着语气:“大姐姐是女子,会武容易被人说闲话,到时候不仅大姐姐会有麻烦,祖母也会被人议论。咱们拉钩,这件事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好不好?” 苏钰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好,我不告诉别人,我们拉钩。” 苏清叙起身后又看了看地上的杀手,其中只有一个下巴被卸了的活口,早就没了反抗的能力。 她皱了皱眉,她今日并未易容,若是带个杀手去报官,或是私自审问,定会引来更多麻烦。 思来想去,只能把人交给苏父处置,毕竟今日遇险的也有苏钰,侯爵嫡子遇袭,他不能不管。 打定主意,她当即找了根绳子,将人捆了个结实,又用布塞住了嘴,防止他醒来后自尽。 做完这一切,她才叫苏钰回府中叫人。 等到府中的侍卫赶到,又押人回府,天色已经渐晚。 此时苏父还在书房内,听到动静抬头。 见到来人是苏清叙,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她身后跟着的人。 而其中竟然押着一个被捆着的黑衣人! 意识到不对,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第287章 交给刑部 苏清叙语气平静地将遇袭的事说了一遍,隐去了将人抓住的细节,只说 “运气好,遇到了路过的江湖人士帮忙,才制服了杀手”。 “江湖人士?” 苏父皱着眉重复,显然对此有些怀疑。 苏清叙也知道这说辞随意了些,但苏父即便怀疑也无从考证,这也是她事先和苏钰对好的说辞。 “钰儿被吓坏了,我已经人叫人先把他送回祖母那边了,剩下……就由父亲处理吧。” 苏父闻言脸色稍缓,却还是没什么好语气:“既然人抓住了,就交给管家,明日让刑部的人来审就是了。” 报官和交给刑部是一定的,但苏清叙没想到苏父居然连亲自审问的意思都没有。 “父亲今晚不打算亲自问问吗?” 苏父脸上一僵,有些尴尬:“刑讯之事怎么好我亲自动手,当然是交给刑部……” 而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苏清叙眼中飞快闪过一起不屑。 虽然早就知道苏父废物,但她倒是没料到这家伙竟然胆小至此。 “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回过神来,苏清叙也没再多说,果断转身离开书房。 只是走出房门时,听到苏父对管家吩咐着 “把人看好了,别让他自尽,明日一早我亲自去刑部一趟!” 回到老夫人院里时,苏钰已经被侍婢哄着喝了碗热粥,只是眼神还有些发愣。 老夫人坐在床边,握着苏钰的手,脸上满是心疼。 看到苏清叙进来,她连忙起身:“清叙,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祖母放心,我无事。” 苏清叙笑了笑,不想让她担心。 可苏钰却忍不住了,他猛地扑到老夫人怀里,带着哭腔把遇袭的细节说了一遍。 不过即使害怕,小家伙依旧谨记着和苏清叙的约定,没提她会武的事,只低声道: “大姐姐一直保护我,要不是有个好心人突然出现,我们还出不来呢!”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白,心里一阵阵的后怕:“怎么会有人敢在京城行凶?简直无法无天,你父亲怎么说?人交给他了?他打算怎么处理?” “父亲说明日让刑部的人来审。” 苏清叙回答:“最近还是别叫钰儿出门,等刑部的结果再说吧。” 但听着她的回答,老夫人却皱起眉,显然不放心:“你父亲那个人,向来怕事,若是刑部那边敷衍了事,可怎么办?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他,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苏清叙想拦,却被她摆手制止:“你别拦我,钰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都险些遭了毒手,这么严重的事,我必须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老夫人脸色阴沉,语气中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见状,苏清叙悄悄冲着一旁的侍婢使了个眼神。 得到暗示,一旁的侍婢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几人匆匆朝着门外而去。 另外一头,侯府的西跨院里,苏鸢儿正坐在梳妆镜前,由双儿为她卸钗。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她皱眉问:“外面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 双儿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听说大小姐带小少爷出去,在巷子里遇袭了!还好人没事,还抓了个杀手,老夫人得知此事发了好大火,亲自回来去前院找侯爷问话呢!” 苏鸢儿拿着玉簪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又藏着几分幸灾乐祸:“遇袭?她倒是能耐,走到哪都能惹上麻烦。知道是谁派来的杀手吗?” 双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老爷明日才去送刑部审问呢。” 苏鸢儿的眼神一转,神神秘秘地问道:“那杀手什么样?你见到了没?” 双儿还是摇头:“奴婢不知,大小姐将人押回来就交给管家了,现在估计是被关在地窖里,等着明日报官再将人送走。” 那贱人竟然没有受伤? 苏鸢儿皱起眉头,心中有几分不甘:“不中用的东西,你能知道些什么!还不给我去打听打听!” “是!” 双儿不知自己又哪里做错了,但也不敢顶嘴,只能听话地转身。 “回来!” 但下一刻,苏鸢儿却突然放下玉簪,冷声道:“先去去告诉我母亲一声,让她的人去问问,看看苏清叙又得罪了谁别到时候连累了咱们。” “是,奴婢这就去。” 月色如练,淌过侯府的青瓦,窗棂在门前灯光下铺洒一层暖意。 苏清叙坐在案前,桌上摊着半本医书,空气里裹着淡淡的特有的药香,混着夜露的清冽,格外静谧。 忽然,窗纸传来一声极轻的 “嗒” 响,像是露水滴落。 苏清叙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白日遇袭的场景还在眼前。 她下意识起身摸向桌边的匕首,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压得极低的声音:“是我。” 是裴玄褚。 她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 思及此,她起身走到门边,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拉开一条缝,学着他之前板着脸的样子质问:“这么晚了,王爷翻墙进闺阁女子的院子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她话音未落的功夫裴玄褚已侧身挤了进来,墨色披风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带进一阵微凉的风。 他没看她,径直走到案前,目光落在桌上的医书上,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你外祖今日脉象如何?可有转醒迹象?” 苏清叙关上门,转身时顺手将原本拿在手中未出鞘的匕首放回桌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多谢王爷挂心,外祖父脉象还算平稳,只是依旧没醒。王爷若是只为问这个,大可让人捎话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裴玄褚觉得她连站都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似乎在无形间与他划了道界限一般。 他心中不快却尽力压着,不表现出来。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沿,关于唐怀正的情况他早便从暗卫口中得知,不过是找了个来这里的借口。 自从赐婚的事情解决后,他总觉得苏清叙在躲他,遇袭的事不找他,抓到杀手也不找他。 若不是在暗卫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他现在还蒙在鼓里。 “只是捎话?” 第288章 不信我 裴玄褚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味:“苏清叙,我上次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还是说你从来没打算信任我?” 苏清叙一愣:“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不信您了?” “遇袭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裴玄褚的声音沉了些:“宁可把杀手交给安定侯,再转交刑部,你明知道安定侯不上心得过且过,刑部被四皇子和太子牵制,不会严查,却偏偏不找我,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他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中带着的埋怨已经十分明显。 苏清叙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才明白他的来意。 看着男人眼底的质问,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不是不想找,是不敢。皇帝赐婚的风波刚过,她怕再和对方走得近,又被卷进什么是非里,到时候不仅自己麻烦,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可这些话,她没法对裴玄褚说,毕竟总不能告诉他 “我怕皇上再赐婚,所以躲着你”。 “王爷这话好奇怪。” 回过神来,苏清叙避开他的目光,走到案边收拾医书,语气带着几分反击:“上次抓到的杀手,我难道没有交给你?最后不也是不了了之?” 她刻意提起旧事,既是为自己辩解,也是真的有几分不满。 知道裴玄褚碍于身份,有难处,可那种 “事情被按下不表” 的感觉让她十分反感。 裴玄褚被她怼得一噎,脸色沉了沉。 他怎么会没查? 查到那些杀手是徐氏通过怒苍山联系的,而怒苍山背后牵扯的势力复杂。 他怕打草惊蛇,想等查清所有线索再告诉她,不想让她卷进来。 “你......” 裴玄褚张了张嘴,不管是碍于摄政王的体面,还是他性格生性便是如此,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清叙抬眸看他,她也不是想要逼问一个结果,索性给了台阶下:“我知道王爷有王爷的考量,我自然管不着。此事我如何处理也是我自己的考量,王爷也不要插手太多的好。” 她向来讨厌被人管控的感觉。 “自己处理?” 闻言,裴玄褚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自己怎么处理?靠安定侯?还是靠刑部?”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里带着担忧,却又刻意装得冷硬:“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若是遇到的人更多呢,你还带着个苏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每次都能顺利脱身?” 苏清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这一次也是大意了,自认为在侯府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动手。 不然以前世的行事作风,那群家伙绝对不可能跟着她超过三天。 还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 她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王爷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 裴玄褚看着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头的烦躁更甚。 他往前走了半步,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苏清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像在躲避什么。 这个动作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问道:“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我,是因为赐婚的事?还是因为别的?” 苏清叙的心猛地一跳,没想到他会看穿。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最近忙着照顾外祖父,没什么精力。” 这个借口太过苍白,连她自己都不信。 裴玄褚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或许是赐婚的事让她受了惊吓,所以刻意避嫌。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的失落淡了些,却又多了几分莫名的酸涩。 原来在她心里,他只是需要刻意回避的赐婚对象,而不是可以信任的同盟。 “我答应你的,难道没有做到吗?” 赐婚的事她说不愿意,他便帮她驳了,裴玄褚不知道她为何还要这样。 苏清叙没有回话,一瞬间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渐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抬头想打破沉默,却正好对上裴玄褚的眼睛。 那双眼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深邃如潭,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晃神的功夫让她想到了那日在天下楼见到的、戴着面具的楼主。 之前她只觉得眼熟,可此刻离得近,看得真切,竟发现连他眼尾处睫毛上挑的弧度,都和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些,目光紧紧锁在他的眼睛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天下楼楼主说话的语气、抬手的动作,越想,越觉得和眼前的裴玄褚重合。 “王爷,你的眼睛……” 苏清叙的声音有些发怔,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 裴玄褚被她突然的靠近弄得一愣,心脏在愕然间漏跳了拍子,刚想开口,却见女子突然伸出手,掌心朝他的脸探来。 她试图盖住裴玄褚的额头和脸颊,只露出眼睛,好好对比一下! 这个念头太过突然,连苏清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 她的指尖离他的眉骨只有一寸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还有对方眼底瞬间闪过的慌乱。 裴玄褚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她抬手的瞬间,就往后猛地一闪,同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此刻,男人的掌心滚烫,力道却控制得极好,没弄疼她,却也让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苏清叙被他扣住手腕,才回过神来。 看着他眼底的慌乱,以及他刻意拉开的距离,一时间苏清叙心里的怀疑更重了:“王爷这是躲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眼熟,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 “眼熟?” 裴玄褚强装镇定地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安全距离:“京城这么大,你怕是认错了。” 他的回避太过明显,苏清叙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看着对方紧绷的侧脸,看着他不敢与她对视的眼神,却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悸动。 会是……同一个人吗?这个想法会不会太疯狂了些? “王爷!” 苏清叙眉头一皱,语气变得严肃:“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289章 坦白 裴玄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眼底恢复了平日的冷厉,却多了几分复杂:“瞒你的事多了你指哪件?” 苏清叙轻笑一声,语气没有半分铺垫,直接问道:“我那日去天下楼找护卫,遇到戴面具的楼主,可是王爷?”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裴玄褚闻言下意识磨擦了一下手上的扳指,再抬眸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觉得他的眼睛和我相似?怎么,苏小姐观察的如此细致,难不成是动了什么心思?” 没料到他会这般无赖,苏清叙眉头瞬间皱起:“王爷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可裴玄褚却突然往前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他身上淡淡的乌木香裹着寒气,飘进苏清叙鼻尖:“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清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王爷不回答,是心虚?” 裴玄褚挑眉,语气里添了几分戏谑:“我倒是觉得苏小姐对我的身份如此好奇,为何不答应了陛下的赐婚,到时候整日跟在我身边,就不用这么胡思乱想了。” 这话彻底把苏清气笑了。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无语:“王爷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只是你们相似之处很多,王爷这般自恋,怕是全京城只有王爷自己觉得,人人都想嫁入摄政王府。” 刚刚被对方拦住了,此刻她还不死心,明知道裴玄褚不会让她得逞还是手欠地再次扑上去。 见状,裴玄褚无奈躲过,刚想说些什么,但小丫头却又扑了上来。 眼看苏清叙锲而不舍,他无力地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将她手腕处掐住,反手将人拉到身前。 “别闹。” “你!” 听着近在咫尺的男声,苏清叙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下一秒就见一道黑影猛地冲了进来,不由分手便向裴玄褚袭来。 裴玄褚反应极快,抬手挡住一拳后回身的功夫将桌边苏清叙的匕首从鞘中抽出,朝着来人面门掷了过去。 趁着那人躲闪的功夫,裴玄褚侧身将她护在身后,这才转身拉开架势。 只是待看清来人后男人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放肆!谁叫你进来的!” 慕九咬牙,想都不想的,另一只手就要去拔腰间的短刀,眼底满是凌厉:“还请王爷放开我家主子。” “住手!” 听到是慕九的声音,苏清叙连忙从裴玄褚身后冲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拉开慕九,一手对着裴玄褚摇头:“慕九,你误会了,我没事。” 慕九被她拉开,却依旧警惕地盯着裴玄褚:“主子,他……” “真的是误会。” 苏清叙打断他,转头看向裴玄褚,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王爷,今日先到这里吧,我空了再去找你谈。” 她知道再僵持下去只会更麻烦,慕九认死理,裴玄褚又好面子,真打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慕九。 但裴玄褚只是沉着脸,看着挡在慕九身前的苏清叙。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在护着自己的小兽,眼底的无奈和坚定,让他心头的火气莫名放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慕九,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讽刺:“本王与苏小姐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护卫插嘴?护主也要看清楚对象,你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像只没拴住的狗一样乱咬人?” 闻言,慕九攥紧了拳头,还想反驳,却被苏清叙按住了肩膀。 “王爷慎言!慕九也是担心我,并无恶意。” 苏清叙抬眸看向裴玄褚,语气平和:“您先回吧,我空了会去王府找你。” 听着她语气中暗含的警告,裴玄褚知道再留着也没意义,只能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直到裴玄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慕九才松了口气,看向苏清叙,语气带着担忧:“主子就不该对他这么客气!他之前就深夜找您,今日又在这里纠缠,指不定没安什么好心!” 苏清叙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他不是纠缠我,是我有事情在问他。对了,你怎么来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一个两个都如此不消停。 她转身看向还气鼓鼓的慕九,忍不住失笑:“好了,人都走了,还绷着脸做什么,来找我什么事?” 说着,她的目光缓缓投在男人身上。 这么晚急匆匆的赶过来一定不是为了和裴玄褚动手,定时有别的事。 慕九吐了一口气,才缓缓松懈下来,可眉头还是紧皱的,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主子有件事我之前一直瞒着您……其实……我母亲就是前几日四皇子在寻找的苗疆圣女。” 苏清叙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的手顿了顿,其中温热的茶水险些溅出来。 看着慕九认真的神情,她心底虽有惊讶,但之前慕九的反应她就有过疑心,现在得知反倒并不觉得意外。 “我猜到了几分。” 苏清叙放下茶壶,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和:“你不必紧张,圣女也好,寻常妇人也罢,在我眼里,慕九还是慕九。” 她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慕九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 他抬起头,眼底满是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主子,我不是故意要瞒您,只是我娘叮嘱过,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份,怕我被南疆的人盯上。可现在……我娘她可能出事了。” “出事?” 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你找到她的踪迹了?” 慕九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青布碎片,递到苏清叙面前。 那布片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绣着南疆特有的藤花图案,与之前在圣女画像上看到的一样,只是布片上还沾着些泥土和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自从知道四皇子和太子都在找我娘,我就一直担心她的安危。” 慕九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指尖轻轻摩挲着布片:“我娘曾教过我一种南疆秘法,能通过蛊虫感知她的大致方位。前几日我试着用了,顺着感应往青州府的方向找,最后在一处山崖下,找到了这个。” 他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满是慌乱:“那山崖很高,下面全是乱石,我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找到我娘的踪迹,也没有其他线索。我怕……我怕她已经……” 第290章 一起去青州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别过脸去,不敢让苏清叙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苏清叙接过那块布片,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心中猜测着难不成裴景行先一步将人找到了? “你先别慌。” 回过神来,她将布片递还给慕九,语气坚定:“只有一块衣角,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不小心刮落的,她人已经离开了青州府。” 慕九抬起头,眼里还是藏不住的担忧:“若是这样,为什么之后蛊虫就没了反应……” “这样。” 苏清叙思索片刻回复道:“既然你娘最后的消失的地方在青州,当务之急,是去青州一趟。” “我已经……” “我跟你一起去。” 苏清叙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青州府离京城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两三日就能到。我懂医术,也懂些追踪的技巧,或许能帮上忙。” 此话一出,慕九愣住了,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主子不可,您还要照顾外祖父,侯府那边……” “外祖父我会留人照顾,暂时无碍。” 苏清叙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至于侯府,徐氏和苏鸢儿暂时不会找我麻烦。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你娘,迟则生变,四皇子和太子都在找她,若是被他们先找到就不好了。” 看着苏清叙坚定的侧脸,慕九心头满是感激屈膝单腿跪下:“慕九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主子以后什么吩咐慕九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拿你当朋友,说这些就见外了。” 苏清叙将人扶起来,看得出他现在确实很着急:“你先回去准备,我这两天找机会离开侯府,避开徐氏的耳目后我会联系你,在城门口的茶馆等我消息。” “好!” 慕九重重地点头,紧紧攥着那块青布碎片,心里的慌乱渐渐被坚定取代。 有苏清叙陪他一起,仿佛就有了主心骨,不再像之前那样孤立无援。 送走慕九后,苏清叙回到柜台前,看着还摊在桌上的医书,心里却早已盘算起来。 自己去青州府的事,要不要告诉裴玄褚?若是有他帮忙,查起来会更顺利。 可转念一想,裴玄褚向来不是什么闲人,自己不好什么都依赖他。 “还是先不告诉他了。” 手指在医书上摩擦着,苏清叙低声自语:“等查到线索,再跟他说也不迟。” 只不过已经拟订好的计划,最终还是赶不上变化。 第二日的晨光刚漫过侯府的朱漆大门,前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翡翠端着铜盆匆匆走进门,脸色带着几分慌乱,连水盆里的水晃出了边都没察觉。 刚刚睡醒的苏清叙见她急慌慌的样子,坐在床上微微蹙眉:“一大清早的,你急慌慌的做什么?” 翡翠将端进门的水盆放在架子上,转身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姐别睡了,不好了!前院传来消息,听说是朝堂上出大事了!侯爷刚下朝回来就去徐氏的院子了,听说……是要出远门。” 苏清叙听的云里雾里的,揉了揉眼起身洗漱的同时追问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是去青州府查账的李大人,在半路被劫了!消息才传回京城。” 翡翠喘着粗气,刚刚跑的太快,这会儿说话胸口还起伏的厉害。 她瞪大眼睛,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听说随行的护卫全没死了,李大人更是生死不明!皇上震怒,刚才已经下了旨意,让侯爷……让侯爷去青州府查案呢!” “父亲要去青州?” 苏清叙瞳孔微缩,随即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念头。 青州,不正是她和慕九要去的地方吗?这突如其来的朝局变动,竟成了她离开京城的绝佳机会。 她压下心头的波澜,默默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收拾好后她等不及的往前院走,刚走进徐氏的院门前,就见对方带着一群侍婢,捧着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急匆匆的往房里送,脸上满是少见的急切。 “姨娘,您这是......” 苏清叙故意放慢脚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徐氏回头看到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却还是勉强回答道:“你父亲要去青州府查案,我给他收拾些行装。那青州府偏远,又刚出了劫案,不安全得很,得多带些东西。” 她说着,又对身后的侍婢吩咐,“把那件玄狐皮的披风也带上,青州府比京城冷,别让侯爷冻着了。” 苏清叙看着她忙碌的模样,心里冷笑,以前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可从未见徐氏如此上心。 这次徐氏倒是殷勤,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苏父的安危,还是看重这次查案的机会。 李大人是皇帝亲信,苏父若能查清劫案、找回李大人,定能在皇帝面前邀功,到时候侯府在朝堂的地位也能再升一升,这对苏鸢儿与四皇子的婚事,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原来如此。” 苏清叙语气平淡:“那我去书房看看父亲,也好为他送行。” 不等徐氏回应,她就径直往书房走去。 只不过刚站在苏父的书房外,她便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声响。 苏清叙眉头一皱,轻轻推开门,走进书房。 此刻,苏父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皇帝的圣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到她进来,脸色更沉了:“你来干什么?我忙着收拾东西,没功夫跟你说话。” “我是来是想跟父亲说,此去青州,女儿愿意一同前往。” 苏清叙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诚恳:“青州府刚出了劫案,不安全得很。我略懂医术,跟您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万一您遇到危险,女儿还能帮上忙。” 苏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质疑:“你跟我去青州府?苏清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去青州府凑什么热闹?” 他现在已经开始对她有所了解了,这丫头有主见,若不是有什么目的,绝不会主动提出跟他去危险的地方。 苏清叙早料到他会质疑,眼底适时地泛起一层委屈的水汽,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第291章 出发 “没办法?什么没办法?” 苏父追问,语气依旧带着怀疑。 苏清叙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时,眼底已经充满了伪装好的的无奈和惶恐:“父亲忘了前几日皇上和皇后要给女儿赐婚的事了吗?虽然上次因为太子和四皇子争执,赐婚的事暂时搁置了,可皇后娘娘还在暗中物色人选,谢家的人更是进宫求过婚……女儿实在怕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无助:“若是留在京城,迟早还是会被皇上或皇后指婚,不如……和父亲一同去青州,至少能躲开皇后视线,等回来时候风头也过了。” 但苏父却不认为赐婚是件不好的事,当即烦躁地摆摆手:“这是什么话,陛下给你赐婚也是为侯府着想,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而苏清叙料定苏父不会在乎这些,用来说服他的说辞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我是要出嫁没错,但父亲有没有想过陛下的赐婚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陛下几次阻止太子求旨,不就是在忌惮您……” “休要胡言!” 苏父呵斥了一声,但显然明白苏清叙的意思。 他挑着眉头,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后缓缓开口说道:“你……” 苏父张了张嘴,语气缓和了些:“你跟我去青州府,只会给我添麻烦。那地方不安全,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苏清叙立刻道,语气带着急切:“老夫人那里我去说。” 闻言,苏父顿时沉默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心里打着算盘:带苏清叙去青州府,固然会有些麻烦,可若是把她留在京城,确实如她所说,他不在京城,皇帝这时候赐婚的圣旨下来,若是人选有问题,他不在府内,更是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权衡利弊后,他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要去就去吧。但到了青州府,要乖乖待在驿馆,不许乱跑,不许惹事,否则我立刻派人把你送回京城!” 苏清叙心里一喜,连忙点头:“女儿答应您!绝不惹事!给您添麻烦。” 至于出不出去,到了地方,他可就说了不算了。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旨意下的急,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别误了时辰。” 苏父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疲惫。 “女儿告退。” 苏清叙压抑着心头的喜悦,躬身行礼后,随后快步走出书房。 还没等她转头走出书房,就在书房门前与徐氏对上,她脸色有些难看。 显然,她刚才的话,徐氏都听到了。 “清叙,你怎么能跟老爷去青州府呢?” 徐氏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不满:“那地方刚出了劫案,多危险啊!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只能更添麻烦!” 苏父刚刚答应了苏清叙,所以率先开口解释道:“你不是担心嘛,但还要留在府内料理后宅,清叙随我一起去也好。” “老爷~” 徐氏依旧还想阻止,有些嫌弃地看了苏清叙一眼:“清叙平日在府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真到了地方还不一定谁照顾谁呢,您还要查案,那里的顾得过来呢。” 苏清叙心里冷笑,脸上却装作委屈的样子:“姨娘,我也是没办法。皇后娘娘还在为我的婚事操心,父亲也是为侯府着想,若是赐婚的旨意下来,到时候不管是谁女儿都不得不嫁……” 这句话戳中了苏父的担忧,他终于有所反应:“行了!此事我已经和清叙说定,你快去把东西收拾好,别耽误了明日启程!” 徐氏看着苏父这副模样,心里虽不满,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咬着牙道:“既然你父亲已经答应了,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你到了青州府,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父亲,别让他分心,误了他的正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侯府前院的灯笼还悠悠的泛着光。 清晨的薄雾如纱一样楼照在京都的上空,连空气里都带着几分沁人的凉意。 门前的三辆马车就停在侯府的门前,车夫和小厮将最后一箱行礼搬上马车,才将目光转向站在侯府大门前的几人身上。 苏清叙穿着件浅灰蓝的衣裙,外面罩着件墨蓝的短褂,很好的遮盖住了藏在褂子夹层里的匕首。 身旁的翡翠一直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是苏清叙平日里制药的小工具。 她站在马车旁,目光扫过,徐氏正拉着苏父的衣袖,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苏鸢儿则站在一旁,扶着她那隆起的 “假肚子”,脸上挤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侯爷,你到了青州,一定要万事小心。” 徐氏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眼眶泛红,手里还攥着一块帕子,时不时擦一下眼角:“那地方刚出了劫案,不安全得很,晚上别独自出门,缺什么就让人快马加鞭回来取,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苏父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敷衍地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别站在风里,仔细着凉。” 徐氏却没放他走的意思,反而转向苏清叙,语气瞬间变得严肃,甚至带着几分警告:“清叙,你跟你父亲去青州,可得懂事些。你父亲是去查案的,不是去游山玩水,你别总缠着他,更别惹事,免得给他添麻烦。” 说话间徐氏的眼神扫过她的脸,带着几分审视。 苏清叙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顺从的样子,点头道:“姨娘放心,女儿知道分寸,不会给父亲添麻烦。” “知道就好。” 徐氏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对苏父叮嘱了几句 “照顾好自己”“办完了公事就早点回来”,才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袖。 苏鸢儿这才上前,扶着 “肚子”,脚步缓慢地走到苏父面前,声音柔得像水:“父亲,您去青州府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别太劳累。” 她说着,还伸手想去拉苏清叙的手,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姐姐跟父亲一起去,可得多帮衬着点。要是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给家里捎信,别让我和母亲担心。” 第292章 动手 苏清叙刻意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手,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转身就上了马车。 苏鸢儿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可她很快就掩饰过去,对着苏父露出温柔的笑容:“父亲,女儿在府里等您和姐姐回来,到时候女儿给您做您最爱吃的莲子羹。” 苏父 “嗯” 了一声,也上了前面的马车。车夫扬鞭轻喝,马蹄声响起,三辆马车缓缓驶离侯府,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薄雾中。 徐氏和苏鸢儿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徐氏脸上的 “担忧” 才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语气里没了半分之前的温柔。 “母亲,真就让苏清叙这么跟去了?您怎么不拦着点?” 苏鸢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不满,甚至带着几分急燥:“让她去青州,不是给了他们缓和关系的机会?” 她最在意的,从来都是苏父的偏心和自己的地位。 之前苏父虽然不喜苏清叙,却也没对她多差,若是这次父女俩在青州相处融洽,苏清叙再在苏父面前说些她的坏话,她的处境就会变得艰难。 徐氏却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深谋远虑,她伸手拍了拍苏鸢儿的手背:“说你傻你还不信,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他们父女培养感情才答应的?” 她指了指侯府的方向,声音压得低了些:“苏清叙在府里,时时刻刻盯着我们的动作。我想做什么都碍手碍脚。” 苏鸢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的不满渐渐变成了兴奋:“母亲,您是说……” “哼,既然早晚要动手,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嘛!” 徐氏的笑容冷了几分,再次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像淬了毒的刀子:“你父亲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凉薄得很,心里只有他自己的乌纱帽。”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次他去的是青州,那地方偏远,又刚出了劫案,乱得很。若是…… 若是他和苏清叙都出事了,再也回不来,侯府就剩下一个随时咽气的老夫人,至于爵位和家产,不都是我们的。” 苏鸢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却又带着几分犹豫:“可是…… 杀了父亲和苏清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人查出来,我们岂不是完了!” 徐氏冷笑一声,对于苏鸢儿的顾虑不以为然:“换做平时在京都当然不成,但此次前往青州,那里刚闹劫匪,山贼更是多,他们父女两在途中不幸遇袭,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她早就没了对苏父的情分,这些年的隐忍和讨好,不过是为了苏鸢儿的前程和侯府的产业。 如今苏父成了她的阻碍,苏清叙更是眼中钉、肉中刺,不如一起除掉,一了百了。 “我早联系了怒苍山的人,那些杀手,只要给足了银子没有不接的,我让他们在半路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我们就说他们是被劫道的山贼杀了,谁会去深究?” 苏鸢儿看着徐氏眼底的狠厉,期待的同时也有些害怕。 她知道徐氏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连苏父都敢下手。 可一想到苏父死后,她能掌控苏家,还能借此嫁入四皇子府,她就把那点害怕抛到了九霄云外,重重地点了点头:“母亲,您说了算,女儿都听您的。只要能嫁入四皇子府,只要能让侯府变成我们的,做什么都值得!” 与此同时,刚刚走出京都不远的马车上,苏清叙正撩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薄雾。 路边的白杨树叶子已经黄了,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落在地上,被车轮碾过,发出 “咔嚓” 的轻响。 昨晚她已经将消息叫人带出去,想必慕九收到消息已经先她们一步出发了。 突然想起徐氏送行时的眼神,心里总有种不安的预感,徐氏一直是哦分忌惮自己和苏父单独接触,生怕两人缓和关系,这次答应的如此痛快实在有些蹊跷。 “干什么呢?一直撩着车帘,不怕着凉?” 苏父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他虽然不喜苏清叙,却也不想她在半路生病,耽误查案。 苏清叙收回目光,放下车帘,语气平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雾散得真快。父亲,青州府的黑风口,您知道在哪吗?我听人说,那地方地势险峻,常有山贼出没。” 苏父的声音顿了顿,没想到她还真做了功课:“之前跟李大人去过一次,确实险峻。这次我们走另一条路,绕开黑风口,安全些。” 苏清叙心里松了口气,却又不敢掉以轻心。 失踪的大人可是朝廷命官,这里的山贼劫匪连朝廷的人都敢劫杀,可见是如何的目无法纪。 思及此,她看向苏父,心里隐隐觉得此次青州之行,怕是不会一帆风顺了…… 随着马车的晃动,苏清叙开始昏昏欲睡,再睁眼时已是午时。 秋日的阳光透过车窗,在苏清叙膝头投下细碎的光斑,车厢里静得只能听见车轮 “咕噜咕噜” 的转动声,还有苏父偶尔翻弄青州府地图的轻响。 自清晨从京城出发,父女俩便没说过几句话。 苏清叙靠在车壁上,苏父则坐在对面,眉头紧锁地看着地图,时不时叹口气,显然对这趟查案差事满心抵触,更没心思与她多说。 “过了唐城,再走一日就能到青州边界了。” 苏父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目光却没离开地图:“到时候咱们在边界的驿馆歇一晚,第二日再去青州府衙对接。” 苏清叙抬眸,点了点头:“嗯,父亲安排就好。只是唐城刚经历过粮荒,据说治安不太好,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别在此地多做停留了。” 苏父先是有些意外的看了苏清叙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他倒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无事,粮慌年年有,我可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谁敢动我?再说唐城的县令是我的旧识,正好借这个机会歇歇脚,见一面。” 第293章 杀手的职业素养 夜间的醉仙楼门前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马车彰显着主人的身份都不简单。 门口的龟奴热情的招呼着客人,离得几米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一股脂粉味和酒气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 苏清叙一身男装混在人群中,挑了个没人注意的空闲身影一闪,与身边一个醉汉假装成是同行,混进了楼内。 刚刚进门,就见一楼的大厅中心摆满了桌椅,期间宾客满座,划拳嬉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伴随着丝竹声舞姬们穿着暴露的衣裙,在中央舞池里翩翩起舞,台下有起哄的宾客喝彩调笑, 嘈杂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苏父好歹是个侯爷,一同前来的也是朝廷官员,定然不会在此处混迹。 她想着,避过周围的人,顺着楼梯悄悄的上了二楼,楼上基本都是包间,隐约间还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嬉笑和劝酒声音。 苏清叙放慢脚步,仔细听着,试图辨别出苏父的声音。 三楼一间隐秘却宽阔的包间内,周县令举起倒满酒的酒杯,声音带着几分谄媚地看向苏父。 “侯爷,这杯酒我敬您!祝您此次青州之行一帆风顺,早日查清劫案!在陛下面前好好露露脸!” “哈哈哈,周县令客气了!” 苏父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显然已经喝了不少:“只要能查清劫案,为朝廷效力,我辛苦点也值得!” “侯爷真是为国为民啊!” 周县令笑着说:“为了让侯爷尽兴,我特意请来了咱们醉仙楼的头牌,百花羞姑娘,让她为侯爷弹一曲,助助兴!” 话音刚落,从隔着屏风的里间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看来是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很快一个身量苗条,容貌艳丽的女子从屏风后现出身。 她眼波微挑,对着桌上的人行了礼,开口声音更是娇媚:“奴家百花羞,见过侯爷,周大人。” “不必多礼,我和侯爷是私交往,今日喝酒不提官职!” 周县令的脸颊微红,显然也喝了不少。 “是!那奴家就献丑,为两位大人助兴……” 紧接着,包间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百花羞娇媚的歌声。 苏父的赞叹声、周县令的附和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酒过三巡,周县令的目光闪烁,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听说此次您去青州府查案,是为了山匪一事?” 苏父此时丝毫没有防备心,想都不想的边说道:“害!青州与边界接壤,年年缴不尽的山匪,早就是老生常谈,若只是山匪陛下何必拍我亲自前来。” 闻言周县令的眼神一变,有些认真起来:“我听说前不久京都刚刚派人去青州查账目,怎么这才没多久,又派了侯爷亲自……” “就是查账的李大人,到了青州没多久就没联系了,说是被人劫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苏父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说道:“我看啊!是凶多吉少了!” “竟有此事!” 周县令听闻满脸的惊讶溢于言表:“那侯爷也要当心些啊!” 苏父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我可是侯爵!奉旨查案,哪个敢劫朝廷命官!我看是不要命了!” 周县令连连点头附和:“那是自然,可就是不知……李大人究竟是被何人所劫……” “当然是不开眼的山匪,这次我前去一定要彻查!青州乱了这么多年了真不知道当地的知府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也摆不平!” 正说着,苏父一阵眩晕感袭来,下一秒便没了知觉直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侯爷……” 周县令打了个酒嗝,声音带着几分含糊:“您说…… 陛下派您来查青州府的劫案,是不是…… 是不是还有别的深意啊?比如…… ” “侯爷?苏……” 还以为苏父只是喝多了的周县令推了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自己也开始晕起来,最后一同躺在桌上没了意识。 随着两人瘫倒,琴声也戛然而止,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一直坐在琴旁的百花羞缓缓放下手中的琵琶,原本娇媚的眼神早就没了刚才的温度。 她起身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昏迷的苏父和周县令,指尖轻轻划过腰间,再抬手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短刀,黑色的刀鞘,与她粉嫩的衣裙的映衬下十分明显。 “砰!” 苏清叙一脚踹开房门,正好看到百花羞的短刀即将刺中苏父。 她反应极快,手腕一扬,软银针如箭般飞射而出,“叮” 的一声将短刀击歪。 作为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百花羞”不过是个花楼中的一个身份,以花楼头牌的身份接近目标,再趁其不备下杀手,从未失手。 这次她也是收了重金的,目标就是除掉苏父,顺便嫁祸给山贼劫匪,本以为是件易如反掌的事,却没料到苏清叙会在此时突然闯入。 百花羞被震得后退半步,她眼底满是惊讶:“你是何人?” 苏清叙的目光打量着桌上正昏迷不醒的苏父,见他身上并没什么伤,有些无语。 这个老渣男一爽起来就忘乎所以,幸亏她来得及时! “做杀手的连这个都没打听清楚就动手,职业素养也是够差的。” 作为“同行”苏清叙有些不屑地轻声吐槽着。 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苏父就在眼前,百花羞没了耐心想赶快完成任务:“没时间跟你废话!” 话音刚落,她就要动手。 可苏清叙早有准备,快步上前侧身避开刀风,同时反手用匕首刺向女人的手腕处。 她身法刁钻灵活,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就被她划伤了手臂。 “哼!” 百花羞惊呼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臂,眼神越发阴狠。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窗外,包间在三楼,下面是醉仙楼的后院,杀人后,只要跳下去,就能趁机逃走。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 回过神来,她冷笑一声,脚步往靠着苏父的位置挪了挪:“你我杀不了,但他我还是可以得手的!” “就凭你?” 可苏清叙只是轻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抖,一缕劲风便射了出去。 察觉到危险,百花羞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躲。 可刚一有动作,垂在耳侧的发丝便被蓦然截断,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子凉凉的声音:“再动一下,瞄准的可就是脑袋了!” 第294章 吓退 只见苏清叙唇角含笑,白皙纤细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柄几寸的小刀。 而那双清冽的眸子更是宛如利刃一般刺在她的身上,仿佛她只要动一下,下一刻就会被射穿。 一瞬间,百花羞只觉得背后流下了冷汗。 “你……” “你没时间了,我已经让人去报官,唐城的捕快很快就会来,你现在不走,一会杀了人就更走不了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清叙已经闲闲开口。 事实上,她并没有报官,只是想吓退百花羞。 毕竟真等捕快赶来,定会引来更多麻烦,还可能暴露她会武功的事。 而至于为了苏父杀了对方这一选择…… 那个老渣男也配?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都想帮忙补上一刀,更别提救对方了。 百花羞闻言果然上钩,眼神瞬间闪过一丝犹豫。 她看了看地上的短刀,又看了看窗外,心里快速权衡着,等捕快赶来,她插翅难飞;若是现在跳窗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算你狠!” 思及此,百花羞咬了咬牙,转身就往窗外跳。 她的动作极快,像一只灵活的猫,破窗而出后,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她的背影,苏清叙眉头一挑,突然轻哼一声。 虽然只是简单地过了几招,但她可以看得出来这女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喽啰。 这样的人被派来收拾苏父? 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她暗叹一声,收起匕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苏父的脸颊:“醒醒!” 没有反应,依旧昏迷不醒。 苏清叙摸了摸他的脉搏,发现只是被迷药迷晕,并无大碍,心里才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她就必须赶快离开了! 毕竟周县令还昏迷着,万一他醒来后发现异常,定会引来更多麻烦。 思及此,苏清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很快,两个穿着便服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们是苏父从京城带来的亲信护卫,一直守在醉仙楼外。 估计是苏父与周县令说话前将他们支开了。 “大小姐!您……您怎么在这!” 护卫紧张地问道。 “这个你们别问了,侯爷和周县令被人下了迷药,昏迷了。” 苏清叙压低声音:“你们快把侯爷抬走,悄悄送回驿馆,别惊动任何人。周县令你们不用管,就当没见过。” “这……” 原本护卫还有些犹豫,但当对上苏清叙的目光时,却莫名身体一凛。 “是!” 回过神来,两个护卫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将苏父抬起来,快步往外面走。 苏清叙跟在后面,临走前还不忘回身将房门关上。 离开醉仙楼时,夜色已深。 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着他们匆忙的身影。 苏清叙坐在马车上,看着昏迷的苏父,心里满是无语。 蠢货。 事发之时她原本还在二楼搜寻,若不是天下楼的眼线及时通知她,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居然连这里都有天下楼的人…… 但让她十分不解的是,为何天下楼的人会知道她的动向和目的? 回到驿馆后,苏清叙让护卫将苏父放在床上,又去厨房端了碗醒酒汤,叫人一点点喂他喝下。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苏父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有些迷茫。 “水…… 水……” 苏父虚弱地说道。 护卫闻言连忙递过一杯温水,扶着他坐起来:“老爷,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父喝了水,眼神渐渐清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驿馆的房间里,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苏清叙,想起之前在醉仙楼的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醉仙楼和周县令喝酒吗?” “你和周县令被人下了迷药,昏迷了,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巧见一人破窗逃跑,只不过没看清脸……” 苏清叙语气平静地解释:“您也已经失去意识,是护卫把您送回驿馆的。” 苏父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惊讶,当时房间内只有三人……那破窗而逃的就只有那个百花羞了, 难道是她欲行不轨?不然为何要逃? “那……那周大人呢?” “当时情况混乱,女儿只顾得上将您带回,至于什么周大人……我们就顾不上了。” 没有听到有人遇害的消息,苏父松了口气,却又很快皱起眉,看着苏清叙,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你怎么会找到我?我不是让你在驿馆好好待着吗?怎么跑到醉仙楼去了?” 我不去你就死了! 苏清叙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还是耐心解释:“我在驿馆待着不放心,怕父亲喝醉了路上危险,就想着去醉仙楼接您,叫人传话却迟迟没有回,这才心中不安进楼寻找。” 她刻意隐瞒了天下楼眼线的事,也隐瞒了自己主动进去寻找的过程,苏父好面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一直盯着他,定会不高兴。 苏父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却也没有再追问。他想起自己在醉仙楼的失态,还有那个看上去文弱的花魁,居然能破窗从三楼跳下,心里一阵后怕:“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唐城。” 总算肯走了! 还以为这个老渣男真不怕死呢! 苏清叙点了点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来经过这件事,苏父应该会收敛一些,不再轻易应酬。 夜色渐深,驿馆的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苏父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显然是累坏了。 而隔壁屋内的苏清叙躺在在床上,心里却毫无睡意。 她想起那个杀手,想起天下楼的眼线,心里越发觉得事情诡异。 而此时的醉仙楼揽月阁内,周县令还在昏迷中。 一个黑衣人从窗外跳进来,走到他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然后转身对着外面说道:“大人,周县令只是被迷药迷晕了,安定侯已经被救走,看来是失手了。” 很快,外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废物!告诉百花羞,让她别再管安定侯的事,近期官府定然严查,让她出去躲一阵。” “是!” 黑衣人应道,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滴在周县令面前的桌上。 之后只听到两人衣角扑腾的声音,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半晌后,周大人终于昏昏沉沉的转型,环顾房间后头疼随之袭来:“侯爷?侯爷?人……人都哪去了?” 第295章 不长记性 天光终于穿透唐城的薄雾,一晚都没睡好的苏父此时正坐在屋内的梨花木椅上,直接反复摩擦着手上的扳指。 微微泛白的脸色似乎还没有从昨晚的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 “侯爷?”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同时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进!” 闻言下一秒周县令手中提着个食盒推门走进来,脸上带着恰达好处的关切:“昨晚是我招待不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下官这心里一直不安,特意来看看侯爷……” 苏父抬眸,看到周县令的瞬间,昨夜被压抑的疑心又冒了出来。 他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沉郁:“托周大人的福,好在是性命无碍。” 周县令闻言十分羞愧的解释道:“这百花羞是楼里又名的花魁,谁能想到……” 他醒来后已经叫人查探过,昨晚的事情也算知道了个大概:“总之是我失查,险些还大人除了意外……” 苏父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县令:“我总觉得,这事跟醉仙楼也脱不了干系。那女子绝非普通歌姬,定是冲着我来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越想越气,他一拍桌子说道:“叫人彻查醉仙楼,定要把背后的人给我揪出来!” 周县令端食盒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笑着神色却有些为难:“侯爷所言极是!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这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下官定全力配合您,彻查到底!” 他的面色冷厉,停顿了片刻后,又犹犹豫豫的补了一句:“只是她到底是没有得手,这……上报朝廷的奏疏...可如何说……” 总不能说是自己半路拦截奉旨查案的苏父,去花楼喝酒吧。 “这点小事何必上奏,叫你的人先查封了醉仙楼,里面的人一个个盘问,我就不信一个知情的都没有!” “父亲,不可。” 而随着苏父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下一刻,苏清叙提着药箱走进来。 路过周县令身边时,她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小女苏清叙,安定侯长女见过周大人!” 不等周县令回话,她自然地走到苏父身边,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咱们此次是来查青州府劫案的,不是来管唐城花楼闲事的。昨夜遇袭本就耽误了行程,若再大张旗鼓彻查醉仙楼,动静太大,必会惊动皇上。到时候皇上追问起来,父亲该如何解释?” 说着,她刻意加重了 “追问” 二字,目光与苏父对上,似乎在暗示他昨夜的失态。 苏父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几分恼怒:“我是为了追查贼人,怎么是管闲事?难道眼睁睁看人逍遥法外?” “追查也该分清轻重缓急。” 苏清叙冷哼一声,对这家伙有点无语。 他要是不坚持来喝花酒,哪有这些事情? “青州李大人还生死未卜,劫案线索渺茫,咱们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青州府,而不是在唐城纠缠。再说,您现在彻查,只会打草惊蛇,怕是到了青州后案件会更加棘手。” 听着她平淡的语气,周县令目光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见解。 “不愧是侯爷的女儿,目光真是与常人不同啊!” 周县令在一旁适时打圆场,笑着说:“苏小姐说得有道理,确实该以查案为重。百花羞的事,不如等侯爷从青州府回来再说,到时候下官再陪您慢慢查。” 苏父看着周县令的态度,又想起昨夜的凶险,心里虽有不甘,却也知道苏清叙说得在理,只能冷哼一声,不再提彻查花楼的事。 紧接着,周县令又寒暄了几句,留下一筐新鲜的水果,便匆匆离开了。 他刚走出驿站,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敛去,快步登上马车,对车夫低声吩咐:“快,走走走!” 驿站堂屋内,苏父看着周县令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苏清叙,眼神里满是探究:“你刚才话里有话,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花魁有问题?” 苏清叙低头整理药箱,将一瓶止血散放进箱内,语气平淡:“父亲,我只是不想再出意外。咱们带来的人手本就不多,耽误之急是尽快赶路。至于百花羞,没有证据的事,多说无益。”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知道苏父的性格,一旦得知真相,只会更加冲动,说不定还会去找周县令,与其徒增麻烦,不如暂且隐瞒。 “你就是在瞒我!” 苏父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溅出,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从遇袭到救人,你总有办法,昨晚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苏清叙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她没想到苏父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还在怀疑她。 早知道就该给这家伙一个教训,不出手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父亲,若是我想害您,昨夜就不会救您。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再耽误下去,恐怕连青州府都到不了。” 说完,她提起药箱,转身往外走。 苏父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无奈,却也知道现在确实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悻悻地跟上。 马车重新驶上官道,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间的凉意。 可苏父的 “低调赶路”,不过是说说而已。 往青州府赶的一路上,就有当地的乡绅和小官候在路边,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礼盒 ,有的装着名贵的药材,有的盛着精致的玉器,还有的直接是用红布包裹的银子。 “侯爷,下官是青州府下辖的县令,听闻您来查案,特意在此等候,这点薄礼,还请您收下!”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快步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礼盒递到苏父面前,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苏父看着礼盒,之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伸手接过礼盒,掂量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刘县令太客气了,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刘县令笑着说:“前面不远就是小镇,下官已经备好了酒菜,还请侯爷赏脸,歇歇脚再赶路!” 苏清叙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一角,看着苏父与官员们寒暄,看着他接过一个又一个礼盒,堆在马车上,几乎要将车厢塞满,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看来昨夜的教训,根本没让苏父吸取任何经验。 “父亲,咱们不能再停留了!” 第296章 袖手旁观 苏清叙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沉:“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再这样下去,李大人的案子就更难查了!” “耽误不了多久,我的事你少管!” 苏父摆了摆手,全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跟着刘县令就往小镇的酒楼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苏清叙嘴角微抽。 她知道,苏父这一去,又会耽误大半天,而那些礼盒,就像一个个标记,将他们的行踪暴露在暗处的杀手眼前。 这样一来,危险程度就会大大增加! 果然,直到日头西斜,苏父才醉醺醺地从酒楼出来,手里还多了一个装满珠宝的锦盒。 马车继续赶路,直到夜幕降临,才停在一家名为 “悦来客栈” 的木质小楼前。 这家客栈位于官道旁,背靠荒山,两侧是茂密的树林,只有门前挂着两盏破旧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冷清。 客栈的墙面斑驳,窗户上的纸已经泛黄,看起来许久没有修缮过。 “侯爷,天已经黑了,前面再没有客栈了,咱们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 车夫勒住缰绳,语气带着几分疲惫。 苏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点了点头:“也好,赶了一天路,确实累了。” 他下车时,看着客栈荒凉的景象,再想到那晚的经历,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对身后仅存的几个护卫吩咐道,“你们多加留意,晚上轮流守夜,别出什么意外。” “是!” 护卫们齐声应道,眼神里满是警惕。 苏清叙跟着下车,环顾四周,荒山的阴影笼罩着客栈,树林里传来阵阵风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窥视。 她走到苏父身边,低声提醒:“这家客栈太偏僻,白日里车队张扬。不如还是马车上歇一晚,明日一早再走,或者找个农户借宿。” “借宿?你让我一个朝廷命官去农户家借宿?” 苏父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有护卫守着,能出什么事?再说我喝了酒乏的很,要好好休息,马车里怎么睡!” 他说着,径直往客栈里走,根本不给苏清叙再劝说的机会。 苏清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强,微微思索过后才跟了上去。 客栈的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懒洋洋地抬起头:“几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要三间上房,再准备些热茶送到房间。” 护卫上前说道。 掌柜点了点头,拿出钥匙:“上房在二楼,楼梯在那边。茶水很快就好。” 苏清叙跟着苏父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在苏父隔壁。 进房后,她第一时间检查了门窗,窗户的插销有些老旧已经开始松动,门栓也有些腐朽。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根细木,牢牢抵住窗户,用匕首的刀鞘替换门闩,又将匕首放在枕头下,才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可她的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深夜,客栈里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楼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像是猫爪踩在木板上,几乎听不到太大的声响。 苏清叙猛地睁开眼,握紧了枕头下的匕首。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二楼的楼梯口,然后分成几路。 沉默间,她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房门被人在外用力的推了一下,但因为门闩早就被替换,所以并未推开, 门口的人有一瞬的犹豫,最后还是朝着苏父的和护卫的房间走去。 “咚!” 一声闷响传来,是护卫被打晕的声音!紧接着,是房门被踹开的巨响,伴随着杀手的低喝:“杀!一个都别留!” 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她冲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正围着苏父的护卫打斗,他们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冽的寒光,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苏父的护卫本就不多,又大多带伤,根本不是杀手的对手,很快就有两人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楼板的缝隙往下滴,发出 “滴答” 的声响。 很快,房间里传来他惊恐的叫喊声:“救命!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苏清叙的手紧紧攥着匕首,指节泛白。 毕竟这群人虽然看起来来势汹汹,但仅凭身手来看,不算厉害。 她若是出其不意,或许能击退杀手,救下苏父和剩下的护卫。 可想起苏父一路的所作所为她又有些犹豫。 若是这次救了他,他只会继续固执下去,以后还会引来更多麻烦,甚至可能影响她寻找慕九母亲的计划。 她不能再为了这个老渣男的愚蠢,拿慕九母亲的安危冒险。 思及此,苏清叙松开匕首,走到桌边,故意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发出 “哐当” 一声。 然后她身体一软,“扑通” 一声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假装被惊吓晕过去。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惨叫声此起彼伏。 苏清叙能听到苏父的叫喊声越来越弱,能听到杀手的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外停留了片刻,一个杀手弯腰透过门缝往里看,看到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以为她真的晕了过去,转身继续去围攻苏父的房间。 还真是冲苏父来的,看来她赌对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打斗声渐渐平息。 苏清叙悄悄睁开眼,透过门缝往外看 —— 黑衣杀手已经不见了,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有杀手的,也有苏父的护卫,鲜血染红了木质的楼板,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苏父瘫坐在房间门口,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嘴角还沾着血迹,眼神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而他的护卫,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苏清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故意装作虚弱的样子,扶着墙走出房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发生什么事了?……这!这是怎么了!” 苏父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爬起来,抓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有刺客!有刺客!他们要杀我,报官!对赶紧报官!” 第297章 主动请缨 “这里是远郊,叫人报官也需要时间。” 苏清叙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护卫中虽然有侥幸活下来的,但也都已经负伤,哪里还有能去报官的人? 苏父早已经被吓坏了,脑子里都是刚才厮杀的混乱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尤其是此刻客栈中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平日在府中养尊处优的侯爷,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他苍白这一张脸瘫坐在墙角处的椅子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苏清叙,再也没了往日的固执与威严:“护卫都没了,咱们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这一路……这一路若还有刺客可怎么办?” 苏清叙正低头检查一个幸存护卫的伤口。 那护卫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好在不深,她用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包扎,动作轻柔却利落。 听到苏父的话,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尸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慌也没用。护卫折损惨重,但好在还有活口。” 说着,她走到苏父面前,目光与他对视,语气低沉:“我看这人伤得不算重,刚才已经将他的伤口处理过来了,明日一早让他附近的府衙报官,就说咱们遇袭,请求官府派人调查。但我们不能等,再等下去,刺客说不定还会来,必须尽快赶到青州府。” “可没了护卫,就这么上路,实在太危险了!” 苏父缓了一口气,有护卫尚且如此,若是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再遇到刺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些礼物……还有马车上的行李,只有咱们两人怎么能行呢!” 这时候还想着礼物呢? 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所以要轻装简行。” 苏清叙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明日先去镇上的钱庄和镖局,把东西寄存起来,行李也托镖局运送,咱们只带必要的干粮,水和银两。再换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乔装成普通父女赶路,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 她顿了顿,看着苏父依旧恐惧的眼神,语气软了些:“我知道你怕,但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只要咱们低调行事,不惹麻烦,很快就能到青州。” 苏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静默了几秒,回过神来,心中还有些惭愧。 关键时候自己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如。 “好!就……就按你说的办!”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几人就离开了客栈。 苏父换上了一身粗布短褂,头戴斗笠,将脸遮去大半,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包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少量银子。 他走在苏清叙身后,脚步有些虚浮,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倒是没了往日的架子。 到了镇上,苏清叙先让李护卫去驿站送信,告知府衙遇袭之事,然后带着苏父去了钱庄。 钱庄的掌柜麻利地为他们办理了寄存手续,将那些名贵的玉器、绸缎都锁进了库房。 随后又去了镖局,将沉重的行李托付给镖局,约定三日后送到青州。 “这样就轻便多了。” 苏清叙看着手里的轻便包袱,总算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苏父,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眼神里的恐惧也淡了几分。 “接下来……” 苏父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走小路。” 苏清叙指着镇外一条蜿蜒的土路:“官道虽然好走,但刺客应该早有埋伏,容易被盯上。小路虽然难走些,却相对安全,也能更快到青州府。” 她没说的是,即便在小路被碰上,因为地形复杂无法骑马追赶,她还能与之周旋,若是官道被劫她怕是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一个人能跑,但要是带上苏父这个拖油瓶,指定是走不了了! 只是苏父胆小,昨晚又被吓得不清,如实说恐怕他又会退怯。 两人沿着小路出发,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风吹过树叶,偶尔发出 “沙沙” 的声响,苏父一直都很紧张,像是生怕有人会从暗处杀出来。 苏清叙走在前面,也紧了紧藏在袖中的匕首,目光时不时的警惕着四周。 苏父上了年纪,又因为高度紧张,走了一会儿后脚步开始渐渐变慢,与苏清叙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 发现他开始跟不上,苏清叙回过身体等了一会就开始不耐烦的催促道:“跟上!” 苏父此时的样子略显狼狈,一身粗布衣裳,因为赶路的原因身上还沾了一些泥土和树叶,那副模样哪里还像个王爷? “你……你慢些…… ” 他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加快脚步。 两人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在耳边时不时的响动。 夕阳西下时,路程已经走了大半,距离青州也越来越近。 苏清叙找了个山洞,生了堆火,烤了些干粮,父女俩就着冷水吃了。 虽然敷衍了一些,但这是苏父离开京城后,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了。 三日后,青州府驿站的快马抵达京城,将苏父遇袭、护卫全军覆没、父女二人下落不明的消息,奏书递到了皇帝的御书房时候,就连贴身的太监总管都小心翼翼的。 皇帝看着奏折,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岂有此理!朕派去查案的官员,竟然在半路遇袭,护卫全亡,人还下落不明!这是把朝廷的威严当儿戏吗!”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太监和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有文臣上前一步,劝谏道:“皇上息怒,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安定侯和苏小姐,查明遇袭的真相,否则恐会引起朝野震动。”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怒火,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谁愿意去青州府,负责查办此事?务必找到安定侯和苏清叙,查清杀手的身份,还有李大人劫案的元凶!”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都装死一般沉默不语,青州府局势复杂,杀手敢对朝廷官员下手,显然背后有强大的势力,这差事太过凶险,没人愿意主动领命。 静默半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臣,裴玄褚,愿往青州府查办此事!” 第298章 他会担心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裴玄褚身着紫色朝服,推动身下的轮椅缓缓站了出来。 尽管坐在轮椅之上他身姿依旧挺拔,墨发用玉冠束着,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皇帝看着他,眉头微蹙:“你是摄政王,掌管京畿防务,离开京城,恐有不妥。” “回陛下。” 他语气格外坚定:“京畿防务有秦将军暂代,不会出问题。安定侯是朝廷命官,是陛下亲派的官员,现在却下落不明,若是有什么意外,怕是以后的官员人人自危,岂不是更放纵了青州山匪的气焰,事关重大。臣愿亲自前往青州府,不仅要找到他们,还要查清背后的势力,维护朝廷威严!”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叫皇帝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平静平静的一张脸下面,是怎样一颗不平静的心。 早在三日前,他安插在青州府的暗卫就已传来消息,说苏清叙和苏父遇袭,但暗卫只看到杀手撤离,没找到苏清叙父女的踪迹。 他本想暗中派人去寻,却没想到消息会这么快传回京城。 一想到那个女子现在的处境可能面临的危险,裴玄褚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一样。 他必须亲自去青州府,只有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才好放心。 皇帝看着裴玄褚坚定的眼神,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而且裴玄褚的确能力出众,由他去查办此事,确实最合适。 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朕准你所请。你可调动青州府的所有官兵衙役,务必尽快查清。” “臣遵旨!” 刚一下朝,裴玄褚的人就已经等在了宫门外。 小五上前不语,只是微微对他摇了摇头,表示刚刚传来的消息里还是没有苏清叙的下落。 男人的眉头下意识蹙在一起,他的腿疾虽好,但顾及皇帝对外还是一直坐在轮椅上。 这么一路赶过去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现在可没有这个耐心。 按照约定的计划,他沉默不语的上了马车,在经过暗巷子的一个转弯处,一道身影矫健的从马车上下来。 正是已经换掉了身上官服的裴玄褚,马车按照既定的路线照旧朝王府走去,而他则上了早就叫人备好的快马。 身旁的小五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主子,要不……还是等传回最新消息再出发?您现在赶到了也不知道人在哪啊。” “不等了。” 裴玄褚翻身上马,顺手将一张面具扣在脸上,手握着缰绳拽了拽:“暗卫的消息来回传递需要时间,不如我亲自去一趟。” “那……至少也叫我跟着您啊!” “不用,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再来青州与我会和!”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策马扬鞭,朝着出城的路疾驰而去。马蹄声踏过青石板路,扬起一阵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京城的街道尽头。 小五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急。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王爷从来都是算的定坐的稳,现在嘴上说着为了朝廷,心里怕是全在苏姑娘身上了。 而此时的青州府边界,苏清叙和苏父正坐在山洞里,烤着篝火。 苏父靠在石壁上,渐渐睡去,脸上还带着疲惫。 苏清叙看着他一眼,又望向洞外的夜色,眼底满是警惕。 离青州府越近,危险就越多,这几日他们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了京城……不知道得知消息的皇帝还有徐氏都是什么反应? 还有……裴玄褚…… 想到那个男人,她突然有点好奇,裴玄褚得到消息时会是什么表情? 嗯……她猜,应该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面无表情…… 却不知,此时的裴玄褚也在赶往青州的路上。 抵达唐城时,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城墙染成金红色,街道上行人稀疏,摊贩们正收拾着摊位。 裴玄褚换了一身黑衣,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依旧带着锐利。 之前收到暗卫的消息,苏父曾在唐城逗留,与当地县令来过醉仙楼喝酒。 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本该热闹非凡的花楼街,此刻却异常冷清,连一丝丝竹声都听不到,反而能看到不少百姓围在前方,对着一处废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前面就是醉仙楼了?” 裴玄褚拦住一个路过的老丈,语气平和地问道。 老丈看他带着面具,有些警惕,指了指前方那片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外地来的吧?两天前烧了,半夜走水烧了整一夜呢。” 将他当成来这里寻花作乐的纨绔子弟,老丈忍不住规劝道:“据说好些人没出来,都烧死了,赶紧回去吧,多晦气啊!” 裴玄褚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 只见曾经雕梁画栋的醉仙楼,如今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柱,歪斜地立在废墟中,地上还散落着烧焦的布料、破碎的瓷器,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几个衙役正守在废墟旁,阻止百姓靠近,脸上满是凝重。 “之前不是说醉仙楼是这最大的花楼吗,怎么说烧就烧了,小哥可知道怎么走的水?” 裴玄褚压低声音,向身边一个围观的小贩问道。 小贩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道:“谁知道呢!有人说半夜看到醉仙楼里有火光,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大了。” “县令呢?没有派人查吗?” 裴玄褚又问。 小贩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查?周县令就派人来看了一眼,说是意外走水。” 说着,他摆了摆手,提起自己的筐打算离开:“您也别看热闹了,一会官府要来赶人了!” 裴玄褚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人群,朝着唐城县衙的方向走去。 现在追问百姓也得不到更多线索,想知道苏父在这里发生了什么,看来只有从周县令入手,才能查清楚。 而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脚步一顿。 趁着官府的人还未到,他回身在已经变成废墟的花楼不远处画了一个独特的符号,这才转身离开。 第299章 派谢臣旭去 沉寂的夜色中,屋檐下被月光浸得发凉,檐角悬挂的残灯在风里摇曳。 晚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混着泥土的湿气与隐约的血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裴玄褚的墨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冷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他抬眸望向废墟处,耳尖忽然捕捉到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大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随即走出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 他右侧脸颊上带着伤,正是天下楼安插在醉仙楼的线人。 此前苏父遇袭,也是他冒险绕通知的苏清叙。 裴玄褚颔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醉仙楼起火是怎么回事?” 那人左右扫了眼,确认四周无人,才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包:“是人为纵火,但火起之前,楼里的人就已经死了,是被毒杀的。这是我从后厨灶台下摸出来的半块桂花糕,我当时闻着有一股苦杏仁味,就没吃,不知下的是什么毒。” 裴玄褚接过油纸包,指尖捻起一点糕点碎屑凑近鼻尖,一丝极淡的杏仁味钻入鼻腔。 “那晚我盯着百花羞,见她往苏侯爷的酒壶里撒了药粉,就赶去通知苏姑娘。一直到苏姑娘将苏侯爷带走才离开,下楼的时候听见前堂有动静,等我去看时候已经没人了……结果第二日周大人来说要彻查,晚上就起了火。”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急切:“大人,百花羞我盯了很久了,她杀苏侯爷失手后就不知去向,紧接着醉仙楼被烧,依我看这其中必有什么勾结,他们怕泄露消息,才想杀人灭口!” 裴玄褚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语气沉缓:“你先去城躲一段时间,我会让暗卫给你送伤药和干粮。周县令那边若有新动作,立刻用‘飞鸽传书’报给我。” “是!” 另一边,京城宫中,御书房内明黄色的龙案上摊着两份奏折,一份是裴玄褚递来的 “请赴青州查案折”,字迹遒劲利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一份则是暗卫呈上来的 “摄政王离京动向”上面寥寥数语,却清晰记录着裴玄褚昨日晚间带着四名贴身护卫出京。 皇帝靠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折边缘,眼底满是复杂。 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此次裴玄褚主动请赴青州查案,表面是为了追查苏父遇袭、李大人劫案卷宗,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借机脱离京城掌控? “陛下,王爷离京已有一日,青州府那边还等着朝廷回话,是否要先传令青州府衙配合查案?” 太监总管李德全躬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跟着皇帝多年,最是清楚皇帝对裴玄褚的忌惮,此刻不敢多言,只敢顺着流程提醒。 皇帝抬眸,目光扫过殿外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像敲在他心上,让他越发不安。 “配合查案是自然,”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但裴玄褚孤身离京,身边无亲信制衡,终究不妥。传旨,宣谢臣旭即刻进殿。” 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躬身应道:“嗻。” 谢臣旭是太医院院正,身份看似与朝政无涉,不易引人怀疑。 对方虽然是太后一派的,但这段时间却隐隐有向他投诚的意思。 虽然并不确定对方想干什么? 但这一次却不失为一个考验他的好时机。 要是能成功监视裴玄褚,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但若是失败,死了也不心疼! 不多时,谢臣旭身着绯色太医袍,步履沉稳地走进御书房。 他躬身行礼时动作标准,语气恭敬:“微臣叩见陛下。不知陛下急召臣前来,可是身体不舒服?” 皇帝示意他起身,指了指龙案上,低声道: “不是朕,是摄政王,王爷离京赴青州查案的事,你也知晓吧?” 谢臣旭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恭谨:“臣略有耳闻,听闻摄政王是为追查安定侯遇袭与李大人劫案,忧心案情紧急,才匆匆离京。” “是啊,忧心案情。” 皇帝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意:“可朕担心他旧伤未愈,此前在朝堂上还咳过几次,孤身远赴青州,朕终究放心不下。你是太医院院正,医术精湛,朕想派你即刻动身,赶赴青州,贴身照料王爷的身体,他若是伤了、病了,不仅查案受阻,更是朕的损失。” 谢臣旭眸光微动心里瞬间明了,皇帝哪里是担心裴玄褚的身体,分明是让他去监视裴玄褚! 之前得知苏清叙和安定侯一同前往青州,下落不明时他还十分担心,现在倒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压下心头的窃喜,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承蒙陛下厚爱,臣本该领旨。只是太医院近日事务繁忙,臣若离京,恐耽误宫中诊疗……” “无妨。” 皇帝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太医院的事,朕会找人暂代。你此去青州,只需专心照料王爷,他的饮食、起居、出行动向,你都要细细留意,若有异常,即刻用密信禀报朕。” 最后一句话,皇帝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地盯着谢臣旭,带着明显的警告。 谢臣旭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悉心照料王爷身体,若有任何异常,必第一时间禀报陛下,绝不敢泄露半分风声!” 皇帝看着他恭敬的模样,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龙案下取出一枚刻有 “御” 字的银令牌,递给谢臣旭:“持此令牌,沿途驿站、官府皆会配合你。你即刻动身,不必声张,务必尽快追上他,莫要让他起疑。” “臣遵旨!” 谢臣旭双手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令牌传来冰凉的触感。 待谢臣旭躬身退下,御书房内重新恢复寂静。 与此同时,青州府边界的山路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不久前刚下了一场雨,导致脚下的石子路湿滑难走,苏父的官靴早已被露水打湿,裤脚沾满了泥污,神情也很是疲惫。 “清叙,还要走多久啊?” 第300章 进城 苏父的声音倦怠,每走一步都要喘:“我这腿都快断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晚吧?” 苏清叙停下脚步,从包袱里掏出水囊递给苏父,目光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楼轮廓:“再坚持半个时辰,前面就是青州府的城门了。现在歇在山林里,万一遇到山匪,反而危险您忘了之前遇袭的事了?” 她没说的是,自离开唐城后,他们一路异常 “顺利”没有杀手追踪,连寻常的山匪都没遇到。 这种顺利太过反常,让她心里不安。 苏父喝了水,叹了口气,说来也是若不是之前自己那么张扬现在何至于此,勉强打起精神,跟着苏清叙继续往前走。 夜风越来越凉,山林里传来几声狼嚎,苏父惊慌之下险些崴了脚。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走到了青州府城门外。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愣住了城门下挤满了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穿着破烂的衣裳,手里捧着空空的陶碗,眼神麻木地望着城门。 “时辰快到了,马上就关城门了啊!想进城的快点!” “你们几个滚远点!再蹲在这哭小心抽你!” 几个衙役拿着鞭子,正对着流民呵斥,城门旁的告示牌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 “入城缴税一人三钱银子,流民五钱。” “三钱银子?” 苏父忍不住低呼:“寻常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才五钱银子,这青州知府是想钱想钱疯了?” 再说青州的税收里面并没有这一条,入城缴税缴的是什么税?他怎么从未听过? 苏清叙皱紧眉头,拉着苏父躲到旁边的老槐树后,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说道:“应该是附近的流民太多想出来的法子,既能阻止流民进城引起骚乱,又能搜刮银两,不是一举两得。” 苏父闻言有些气愤:“流民的事已经上报,朝廷的银子也早就拨下来了,为何还会这样!” 正说着,苏清叙看到城门口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想求衙役通融,却被衙役一鞭子抽在手上,铜板掉在地上,被衙役一脚踩碎:“老东西,没钱还想进城?滚远点!别耽误爷正事!” 老婆婆坐在地上哭起来,干瘪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周围的流民却没人敢上前帮忙,只是默默地看着,眼神里满是绝望。 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青州府附近山匪横行。 这些百姓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要么饿死在城外,要么只能去当山匪,靠抢劫谋生。 “之前李大人来查账,恐怕是察觉到什么,才会被人劫杀。” 苏清叙低声对苏父说,语气带着几分沉重:“这青州府的水,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深。” 苏父也收起了之前的抱怨,脸色变得凝重:“那咱们怎么进城?咱们的路引在遇袭时丢了,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银子。” 若是有路引只要三钱银子,他们两人六钱勉强还够,但没有路引就只能按照流民对待,十钱银子……可就不够了…… 苏清叙早有准备,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还有两份路引递给苏父:“这是我之前在镇上拿的,这样应该够了。” 苏父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想到了,只是……拿? “你……从和何处拿的?” 苏清叙有些无奈,非叫她说这么清楚才行吗? “父亲不会以为有人好心将自己的路引送给咱们吧,当然是顺手拿的。” 她加重了“顺手”两个字,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苏父被噎,这一路上都是听她的显然也习惯了,但还是尴尬的说道:“额……算是咱们暂借的!等到了青州府在差人还回去就是了……” 没心思与他废话,苏清叙抬手将自己的头发弄的有些凌乱,尽量与路引上画的人相似些。 随后带着苏父混入流民队伍中,慢慢往前挪,轮到他们时,衙役上下打量着他们,眼神带着几分怀疑:“你们是哪里来的?路引呢?” 苏清叙将路引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怯懦:“回官爷,我们是从邻县来的,想来青州府投奔亲戚。这是我们的路引,银子也带了。” 衙役接过路引,随便翻了翻,又看了看苏清叙递过来的碎银,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看你们穿的倒有几分像流民,再加一钱吧!我睁一只眼闭一只叫你们过去算了~” 苏清叙心里暗骂衙役贪婪,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官爷,我们真的没钱了,再说我们不是流民,您看这不是有路引嘛~您就通融一下吧。” “通融?” 衙役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推苏清叙:“没钱还想进城?赶紧给我……” 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拦住了。 那男子是青州府的小吏,见过官员有几分见识,目光在苏父身上扫了一圈。 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苏父尽管穿的廉价,但身上还是种挥之不散的矜贵。 最后小吏将目光放在了苏父的脚上,这双靴子可是官靴…… 他连忙拉住衙役,低声道:“别惹事。” 衙役愣了一下,倒是很听话的没有继续刁难,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别在这儿碍事,下一个!” 苏清叙和苏父连忙走进城门,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衙役的呵斥声和流民的哭声。 苏清叙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满是沉重,这青州府的天居然这么黑…… 之前李大人也是在赶往青州的路上出的事,当时的奏报她在苏父的书房见过,上面把责任都推给了山匪,现在看来是谁下的手还未可知……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酒楼还亮着灯,里面传来丝竹和欢笑的声音,与外面流民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 苏父看着这一切,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青州知府,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一定要查清他的罪行,让皇上治他的罪!” 苏清叙却比他冷静,淡淡的瞥了一眼,知道苏父虽然有时候贪慕虚荣,死要面子。 但这么多年在官场上的本职工作还是完成的不错的,不然也不会被皇上重用。 “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刚进城,身份不明,若是贸然查案,只会打草惊蛇。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联系上青州府衙的人,再从长计议。” 第301章 找死的苏父 徐氏别院里,秋末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卷起廊下的落英,却吹不散满室的凝重。 徐氏坐在梳妆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赤金簪子,这是苏父离京前叫人定做的。 当初与怒苍山的杀手约定,取簪子的日子便是他们交差的时候。 现在簪子是取回来了,苏父却只落得一个下落不明,得知消息后,她便越发心神不宁,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 下一刻,“吱呀” 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玄色劲装的身影走进屋内,面罩下的眼睛带着几分不耐,正是受徐氏雇佣的杀手统领。 他走路无声,但突然被推开的门扉却惊得徐氏猛然回头。 “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侯爷和苏清叙的踪迹?” 徐氏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既有愤怒,又有掩不住的不安:“你们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养尊处优的侯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自苏父离京已有半月,怒苍山那边传来消息,说杀手伏击落了空,甚至折损了不少人。 统领对她的指责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语气冰冷:“你以为我们想这样?他好歹是个侯爷,周围跟着那么多护卫,到哪里都有官府接待,我们想要下手也没那么容易!” “那是你们需要解决的事!我付了钱,你们现在任务失败总要给我的交代!” 听着她尖锐的质问,统领开始不耐烦,当即冷声道:“什么交代?安定侯和他女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青州府边界的客栈、驿站都查过了,连流民聚集的破庙都没放过,还是没找到。夫人,您确定他们还在青州?会不会已经绕路回京城了?” “回京城?” 徐氏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赤金簪子从发髻上滑落,掉在梳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不可能!若是回了京城,定会有人来报!他们定是还在青州,躲在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找过!”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苏父活着回了京城,一定会追查这件事,到时候有麻烦的就是自己和苏鸢儿了。 杀手首领看着她如此笃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青州府太大,我们的人手有限,再找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现在要么加钱,我再雇些人手追查,要么,这事就算了,我们只退您一半的钱,毕竟我们也折损了不少人!” 听着他的要求,徐氏的瞳孔骤然收缩。 加钱……这单自己已经给了不少银子,可若是算了,她又怎能安心? 思来想去,权衡之下,最后只能咬牙妥协。 她走到妆台前,打开暗格,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里面装着些金银珠宝。 她将锦盒推到杀手面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这里面的东西,够你雇双倍的人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必须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杀手首领看到锦盒里的珠宝,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伸手将锦盒揽入怀中,语气缓和了些:“夫人放心,有了这些,别说翻遍青州,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能把他们找出来。只是……您真的没收到苏侯爷的家书?若是他还活着,没理由不给您报平安吧。” 如果苏父有过来信,他们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了。 “自然没有,不然我瞒你做什么……” 徐氏的心猛地一沉,心中也开始了有了怀疑。 如果苏父无事,为何没有给自己来信?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还是苏清叙跟他说了什么? 想到此处,她脸色一沉,开始有些后悔叫苏清叙跟过去了,那丫头鬼主意多,说不定就是她又耍了什么鬼把戏才叫杀手失手的。 统领拿了钱,不再多言,揣着锦盒翻窗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徐氏独自站在镜前,望着镜中慌乱的自己,没来由的愤怒情绪席卷而来,忽然抓起梳妆台上的赤金簪子,狠狠摔在地上,簪子上的花瓣应声而落。 发泄过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苏清叙,你们父女俩最好都别活着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青州府南城门附近的一家小客栈里,晨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苏父手中的钱袋上。 苏父正反复掂量着钱袋,里面只剩下一些铜板撞击中发出 “哗啦” 的响。 他抬头看向正在收拾药箱苏清叙,这几日他们为了躲避刺客的追杀,走小路翻山越岭地赶到青州,风餐露宿,中间几次他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 倒是苏清叙根本不像是侯府的大小姐,全程如此淡定,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心里觉得奇怪的同时,对这个女儿也开始有了别样的看法。 他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清叙,咱们在这客栈住了三天了,身上的粗布衣服实在穿不惯,不如去钱庄取些银子,换两身体面的衣裳?也好方便去青州府衙对接。” 苏清叙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取银子换衣服?我看父亲,怕是不止想换衣服吧?” 她放下药箱,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您是不是想借着去钱庄的机会,给徐氏寄家书?” 苏父的脸色瞬间涨红,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手里的钱袋差点掉在地上。 他强装镇定地咳嗽一声,避开苏清叙的目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只是想换身衣服,毕竟是朝廷官员,总不能一直穿得像个流民一样去府衙。寄家书……不过是顺便的事,夫人和鸢儿还在京里担心,报个平安也是应该的。” “报平安?” 苏清叙冷笑一声,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父亲怕是忘了,咱们遇袭的事了?忘了那些死去的护卫了?您寄家书回去,告诉她咱们的位置,不出三天,定会有新的杀手找上门来!到时候可没人保护你了~” 第302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苏父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却还是不肯放弃:“清叙,你怎么能这么想?徐氏就算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是你姨娘,还能盼我死不成,她也是担心我。再说,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寄封家书怎么了?你就不能大度些,别总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大度?” 苏清叙猛地站起身,已经无心在于他讲道理。 这家伙已经无可救药了,跟他讲道理,他根本听不进去。 “您想寄家书可以,我跟您打个赌只要这封信寄出去,不出三天,杀手定会找到你。到时候,您可别后悔!” 而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苏父心里却依旧存有侥幸,他不信徐氏真的会害他,更不信一封家书就能引来杀手。 他梗着脖子,语气带着几分固执:“我知道你对徐氏一直有意见,但都是一家人,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呢!” 苏清叙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模样,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进城,她不用再带着苏父这个“累赘”。 思及此,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药箱。 “你这是干什么?” 苏父看着她收拾包袱,心里咯噔一下,语气带着几分慌乱。 “既然您执意要寄信,那咱们就暂时分开吧。” 苏清叙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您去寄信,我去重新找个安全的住处。” “分开?” 此话一出,苏父愣住了,他没想到苏清叙会如此,有些气愤的说道:“怎么能分开?青州这么危险,你一个人怎么行?” 她有些嘲讽的说道:“我一个人,其实更安全。” 语毕,苏清叙拎起包袱,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还是交代了一句:“您最好寄信之后最好快点去负府衙报道,这几日我就不来打扰您办公事了,等您忙完咱们再联系。” 她言尽于此,苏父能活就活! 要是活不下来……那跟她也没关系啦! “你......!” 看着苏清叙离开的背影,苏父一时间愣在当场,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同一时刻,唐城的驿站里,裴玄褚坐在轮椅上,指尖磨擦着乌木轮椅的扶手上的精致的暗纹。 桌上放着的是一块用油纸包裹住的糕点,正是那日天下楼眼线交给他的证据。 “王爷,谢大人到了。” 很快, 暗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恭敬。 裴玄褚抬眸,语气平淡:“让他进来。” 半晌后门缓缓被推开,谢臣旭身着一身青蓝色的袍子,手提药箱,步履沉稳地走进来。 进门后,他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到坐在轮椅上的裴玄褚,眼底闪过一丝审视,随即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臣谢臣旭,参见王爷。陛下不放心王爷的身体,此次前往青州特意叫臣跟随,还请王爷恕臣来迟之罪。” 裴玄褚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语气带着几分疲惫:“无妨,本王这腿伤也是老毛病了,劳烦谢大人要跟着跑一趟,坐吧。” 好在小五先谢臣旭一步追到他,收到了消息的裴玄褚只好留在唐城,等谢臣旭赶来,不然还真差点露馅。 谢臣旭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裴玄褚的腿,又快速移开,落在桌上的锦盒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王爷在唐城停留多日,可是在查醉仙楼的案子?臣路过醉仙楼废墟时,见还有衙役在看守,想来案情不简单。” 裴玄褚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谢臣旭刚到唐城就打听醉仙楼的事,显然是冲着案子来的,既是监视他,也是想打探案情的进展。 他语气平静:“本王腿脚不便,所以路上进程慢了些,到唐城也没几日。” 说着他将桌上的糕点推到谢臣旭面前:“谢大人是太医院院正,医术精湛。本王偶然得到一块糕点,上面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还请谢大人帮忙看看,这上面是什么毒。” 谢臣旭取出那块发黑的桂花糕,因为时间的原因,糕点早已变硬,表面还能看到细微的霉点,凑近鼻尖轻嗅,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钻入鼻腔。 他的指尖划过糕点的边缘,脑海里飞速思索。 “这毒……” 谢臣旭故意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像是在仔细辨认:“臣看着像是‘牵机引’。此毒产自岭南,无色无味,服下后半个时辰发作,死者肌肉僵硬,表面看不出中毒痕迹,极易被误认为意外身亡。” 裴玄褚闻言眼底一片了然,这么看醉仙楼的人,的确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先被毒杀,再纵火毁尸灭迹。 谢臣旭显然也意识到这毒蹊跷,忍不住问道:“这东西……” “是从烧毁前的醉仙楼带出来的。” 谢臣旭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意识到事关重大,赶紧起身道:“若是如此,我现在就上书陛下!” 裴玄褚也是这个意思,他此行是去青州,唐城内并无办案权限,还是要先禀明皇帝才好着手调查。 “那就劳烦谢大人了!” 正欲离开的谢臣旭突然脚下一顿,想起在皇帝的交代,当即有些踌躇的转身。 他看了看裴玄褚,尴尬的说道:“微臣此次前来,陛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以王爷身体为重,不知王爷是否方便,叫微臣请个平安脉,上书之时也好顺便为王爷向陛下报个平安。” 裴玄褚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居然没有将诊脉的事骗过去。 一瞬的犹豫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他转动轮椅,然后突然蹙眉,抬手覆在右手手腕处,微微用力。 “王爷……” 谢臣旭下意识想要上前。 而下一刻,裴玄褚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老毛病了,最近总是阴雨天,缓一会就好了。” 谢臣旭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安静的站在一边。 半晌后,裴玄褚借着揉搓手腕的动作暗自在自己脉间。 果然已经有所变化! 他一边在心中感叹苏清叙的法子确实有效,一边对谢臣旭说道:“好一些了,谢大人请吧。” 谢臣旭抬眸这才上前俯身,将手搭在裴玄褚手腕间。 第303章 通缉令 他的动作轻柔,指尖轻搭在对方腕间,指腹贴着微凉的皮肤,仔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裴玄褚盖在腿上的棉毯,眼神有几分探究。 据说摄政王现在起身都要靠人搀扶,可方才进门时谢臣旭瞧他得脸色并不似久卧床榻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怀疑。 只不过这疑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在查探到对方的脉象时消散了。 裴玄褚虽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脉象确实虚浮,节律不匀,隐隐有旧伤复发的态势。 “谢大人,本王的身体可有大碍?” 下一刻,裴玄褚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疲惫,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臣旭的指尖在腕脉上反复按压,时而轻时而重,显然是在确认什么。 而见他催促,谢臣旭收回手,将脉枕轻轻放回药箱,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王爷的脉相阴虚,气血亏损,因该是腿伤应旧疾偶发,好在并无新创。应该是这几日长途奔波的缘故,臣这就为您开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每日煎服,再配合外敷的药膏,不出半月便能好转。” 裴玄褚微微颔首,示意身旁的暗卫接过药方,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的暗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那有劳谢大人了。本王这腿伤拖累了查案进度,还需谢大人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容我些时间。” 谢臣旭连忙躬身应道:“微臣惶恐,王爷本就带病,这舟车劳顿,实在辛苦,陛下派臣来也是担心王爷的身体,至于查案的事臣定会如实禀报。” 他心里很清楚,皇帝要的从不是 “美言”,而是裴玄褚的真实动向,即便是案情也要排到第二位。 不过还好……确定对方的情况后,他也算是能交差了。 出了驿站后,谢臣旭将裴玄褚的情况还有唐城醉仙楼走水一事写成奏折,连夜差人快马送回京城。 奏折被送往京城的当天夜里,侯府内西跨院的烛火整夜未熄。 徐氏坐在桌前,指尖捏着一封染了墨痕的家书,信纸边缘已被她攥得微微发皱。 这是苏父从青州寄来的,字里行间满是抱怨青州府衙如何不像话,其间还特意提了一句 “现居南城门悦来客栈,待休息几日换得体面衣裳便去府衙对接”。 “悦来客栈……” 徐氏低声重复着这五个字,眼底的不安瞬间被狂喜取代。 她原以为苏父被苏清叙带着藏得严实,没想到一封家书就把行踪暴露得干干净净。 看来苏父并没有怀疑自己…… 不枉她在侯府忍气吞声十几年,不管苏清叙那个死丫头如何说,苏父还是相信自己! 思及此,她猛地站起身,赤金耳坠在烛光下晃出冷光:“来人!” 守在门外的马夫闻言上前跪在徐氏面前:“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将这封信给怒苍山的人送出去。” 早就习惯了与怒苍山的人联系,马夫淡定的接过信件,应了一声是,随后起身便要出去。 “等等!” 可很快,徐氏却又再次出口叫住了他,起身神情郑重地又交代道:“带话给他们,叫他们做的干净点,别再给我留逻乱!若是这次还不成,小心我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 徐氏站在窗前,看着马夫离开的背影,嘴角处勾出一抹笑意,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那截断成两截的玉簪。 这是苏父曾经送给她的东西,昨晚回府匆忙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一下,如今断了,倒像是个预兆。 “侯爷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女儿,若不是她你也不用死。” 她低声自语,将断簪扔进妆台的暗格,仿佛扔掉了最后一丝犹豫。 同一时刻,青州南城门的悦来客栈里,苏父正对着铜镜整理新换的锦袍。 石青色的料子上绣着暗纹的云鹤,领口和袖口滚着银线,穿在身上既体面又舒服。 他对着镜子转了两圈,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玉带,这是他特意从行李里翻出来的,有这条玉带在身上,倒也能显出几分官威。 “掌柜的,再给我准备一桌上等的酒菜!要酱肘子、清蒸鲈鱼,再来一壶陈年的女儿红!” 他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意气风发。 之前穿了几日粗布麻衣,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如今换了身以上,连呼吸都顺畅了。 他想着,等吃了这顿好酒好菜,明日一早就去青州府衙,到时候亮出官印,看那些小吏还敢不敢怠慢他。 说不定还能借着查案的由头,让青州知府好好 “孝敬” 他一番。 客栈掌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好嘞,酒菜马上就来,客官您稍等!” 苏父笑着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完全没把之前苏清叙的警告放在心上。 也许是这几日安稳的日子让他又产生了错觉。 他甚至觉得,苏清叙之前说 “寄家书会引来杀手”,不过是小姑娘家的杞人忧天。 徐氏是他的夫人,鸢儿是他的女儿,她们怎么可能害他? 再说,他是朝廷派来的查案官员,谁敢动他? 他一边得意地下楼,一边幻想着明日自己到了府衙后就要恢复身份,重新做回侯爷,再也不用这么东躲西藏,嘴角就忍不住向上翘。 结果才刚刚走出客栈,就见门前不远处围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对着贴在墙上的一张纸指指点点。 这几日跟在苏清叙身边,苏父倒是也学聪明了不少,没有上前,反倒是转身将柜台上店小二叫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店小二一笑:“谁知道呢,刚才说城里从今天起要戒严,官差也要挨家挨户的排查,说是要找一个叛乱的流民。”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墙上的画像:“就上面那个!” “禁严?搜查逃犯?” 苏父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去看告示。 只见上面的字迹遒劲,开头写着 “奉青州知府令”,中间描述逃犯特征时,几处赫然都与自己对的上。 第304章 逃跑 好在上面的人还身穿粗布衣裳,不然怕是刚才就被的店小二认出来了。 见状,他的手瞬间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禁严…… 怎么会说我是逃犯?” 苏父喃喃自语,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清叙离开前的话。 只要寄信回去,不出三天,定会有杀手找上门来。 他之前以为是吓唬他为了不让他与徐氏联系,可现在禁严、搜查、还安了个 “叛乱流民” 的罪名,显然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还故意给他安了重罪。 知道大事不妙的苏父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客官?” 店小二叫了他几声音都没反应,忍不住上前推了推他的手臂:“您刚才的要的饭菜备好了,这就跟您送上楼去!” 苏父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那么多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快速上楼收拾东西。 他从床板下摸出用油纸包好的官印,塞进怀里,快速换上一件棉布的衣裳,把那身和画像上一样的粗布外袍还有锦袍和玉带塞进床底的箱子里。 慌乱之下,他甚至连正门都不敢走,只能踩着凳子从后窗翻出去。、 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顾不上距地面还有半人高的距离,苏父像只惊弓之鸟一样,想都不想地跳下去,低着头沿着墙根快步往出城的方向跑。 街道上此时已经有些乱了,有官差们佩着刀,挨家挨户地敲门,门板被敲得 “咚咚” 响,伴随着呵斥声和百姓的哭喊声。 有几个流民想趁机逃出城,被官差拦住,一顿拳打脚踢后,用铁链锁了起来。 苏父在街角处缩着脖子偷看,见状把脸埋得更低,手里攥着怀里的官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不敢去府衙,不敢去钱庄,甚至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一时间脑子里乱作一团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凭着本能往靠近城门的位置跑,他记得自己与苏清叙进城时候,那里有流民聚集的破庙,或许能藏一阵子。 而此时的青州城东北角,一家偏僻的小茶馆里,苏清叙正和慕九围着一张青州府地图低声交谈。 茶馆里人不多,只有几个赶路人在喝茶歇脚,伙计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噼啪声清脆。 慕九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位置,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我娘的衣角就是在这个山崖下找到的,那里地势特别险,我找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 苏清叙点了点头:“咱们明日一早就去,再沿着山崖往下找找看。” 她刚说完,就听到邻桌的两个赶路人在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今早青州城突然禁严了,官差挨家挨户搜查,说是要抓一个什么逃犯。” 其中一个穿短打的汉子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好奇。 另一个人喝了口茶,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是杀李大人的流民吧,我刚才在南城门看到,官差连流民都要搜,查得可严了!” 苏清叙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温热的茶水透过杯壁传到指尖,却没让她有半分暖意。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 “逃犯” 估计就是苏父。 慕九也听出了不对劲,抬头看向苏清叙,眼神里满是担忧:“主子,会不会是…… 苏侯爷出了事?官差找的那个‘逃犯’,会不会就是他?” 苏清叙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她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是他自己选的路。之前我劝过他,别寄家书,别暴露位置,他不听,觉得我是吓唬他。现在的后果,只能他自己承担。” 苏父一次次的固执和侥幸,早已耗尽了她的耐心。 若是这次再帮他,只会让他更加不知悔改,甚至可能连累她和慕九,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慕九的母亲,不能被苏父的事牵绊。 慕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苏清叙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只好把目光重新投在地图上。 夕阳西下时,苏父终于跑到了城外的破庙。 破庙的屋顶早已塌了一半,露出黑漆漆的椽子,墙壁上布满了裂缝,里面还塞了些干草。 庙院里挤满了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身上的钱都已经交了进城费,身上盖着破烂的草席,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霉味和淡淡的药味。 几个孩子在角落里追逐打闹,哭声和笑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凉。 苏父缩在庙角落的一堆发霉稻草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酸楚和悔恨,几天前,他还是穿着锦袍、住着客栈的朝廷官员,如今却像条丧家之犬,躲在破庙里,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大叔,你有吃的吗?我好饿……” 此刻,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破碗,碗里空空如也,眼神里满是渴望。 苏父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干粮袋,那是他从客栈带出来的,因为走的急只有两个干硬的馒头。 他看着小男孩蜡黄的脸和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馒头,飞快地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了声 “谢谢大叔”,就跑回母亲身边,把馒头掰成两半,递给母亲一半。 苏父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楚,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官印,突然觉得这枚曾经象征着权力和体面的印章,此刻却像块烫手的山芋,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夜色渐深,破庙里的流民渐渐睡去,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咳嗽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苏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睁着眼睛望着漏雨的屋顶,心里满是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也不知道杀手会不会找到这里,更不知道苏清叙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还有就是自己的地址究竟是如何被泄露的,难不成真是徐氏? 想到此处苏父摇了摇头,说不定信件是被人截获了,徐氏没道理要害自己…… 第305章 山洞 山崖上,吹过的风中像是带着刀,刮过悬壁上的黑石时发出尖锐的声响,像是野兽嚎叫的声音。 苏清叙站在悬崖边,衣角被风扯开的猎猎作响,她低头往下看,谷底被雾气笼罩,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主子还是我来吧!” 很快,慕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此刻,他手中攥着的那根粗麻绳已经抛了下去,他也曾下去找过母亲下落。 可谷底乱石嶙峋,雾气又经久不散,他在崖下找了几天都一无所获。 如今按照苏清叙的想法要从这近乎垂直的位置向下探,稍有不慎就回跌下山崖粉身碎骨,实在危险。 闻言,苏清叙回头看他,见他眼底满是担忧,隐隐还带着几分自责,似乎是觉得寻找母亲这件事,不应该让自己陪他一起冒险。 她眉头微挑,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慕九的胳膊,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我比你轻也更灵活,要说危险反倒是你,一会小心点。” 更何况,前世经常在这种地方做任务,她对这种地形还算有几分了解! 说完,她没再给慕九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到的崖顶那棵老槐树下。 这棵树长得极粗壮,枝桠斜斜伸到崖外,像一只护着崖壁的手,树干上还留着几道陈旧的绳痕,显然之前也有人用它系过绳索。 苏清叙将麻绳一端绕着树干缠了三圈,打了个死结,又用力拽了拽,确认绳结牢固后,才对慕九说道:“我先下去。” 话音落下,她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用手抓着麻绳,双脚蹬着崖壁,猛地向下窜去。 风从耳侧刮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刻意将身体贴紧崖壁,避开那些向外凸起的岩石 —— 这些石头上都覆着厚厚的苔藓,湿滑得很,稍不留意就会打滑。 慕九站在崖边,双手紧紧攥着麻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清叙的身影。 他的手跟着苏清叙的动作慢慢往下放,每放一寸,心就提一分,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的力气没控制好,让她摔下去。 而此时,苏清叙全部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崖壁上。 之前没下来时,她还没有发觉,如今身在山崖之中,随着她的指尖划过每一块岩石,这才意识到这半空中的崖壁,大多是粗糙的黑石,只有偶尔几块岩石的表面格外平整,不像天然形成……反倒更像是被人用工具打磨过。 往下移动了约莫两丈时,她忽然感觉到右脚猛地一空。 不是踩滑,而是脚下的岩石竟有一道细微的缝隙,她的脚尖刚好卡了进去。 “怎么了?” 感觉到不对,慕九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急切。 “没事,发现点东西。” 苏清叙回应道,她松开一只手,指尖顺着那道缝隙摸索。 缝隙很窄,只能容下手掌的宽度,顺着缝隙往里探,刚好可以扣住。 她心里一动,借着力将碍事的藤曼扯下来后发现,下面竟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 我靠,还真有东西! 苏清叙眼睛一亮,迅速落在洞口附近的位置,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吹亮后往里照了照,洞口内是一条窄窄的通道,通道壁上还留着有人走过的痕迹,泥土被踩得紧实,甚至能看到浅浅的脚印。通道尽头隐约有光,像是一处宽敞的空间。 “慕九,这里有个山洞!” 意识到里面另有玄机,她回头对崖顶喊道:“你慢些放绳,我进去看看,要是安全,就叫你下来。” 慕九在崖顶听到这话,心里又惊又喜,连忙应道:“主子你小心点!” 说着,他手里的麻绳放得更慢了,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生怕错过苏清叙的信号。 而此时,苏清叙已经熄灭火折子,侧身钻进洞口。 通道很窄,她得微微弯腰才能往前走,石壁上的泥土蹭得她衣角发灰,可那一股草药香却越来越浓。 走了约莫十步,通道突然变宽,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约莫两间房大的山洞,洞顶有一道天然的裂缝,刚好能漏进些微光,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山洞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摸上去还带着几分柔软,显然是有人故意堆放在这里的。 角落里放着一个陶制的药罐,罐口还沾着些褐色的药渣,旁边摆着三个陶碗,碗底残留着些许米汤的痕迹,种种痕迹都表明似乎有人曾在这里生活过。 “主子?你在里面吗?” 慕九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他顺着苏清叙的路线下到了洞口,显然是等不及了。 苏清叙回头:“这里!” 慕九闻声快步走进来,看着眼前的情况瞬间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她在这里生活过!她不是掉下山崖的……应该是为了躲什么人!” 苏清叙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并没说话。 她能理解慕九的激动,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母亲的踪迹,换做谁都会忍不住。 她走到罐子旁,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些水,还算清澈应该人走了也不是太久。 “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她指了指罐子:“说不定能等到人回来。” 慕九点头,沉默的坐在稻草旁,微微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苏清叙见状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母亲平日里也是这样吗?这里……不像会是从悬崖跳下去之后偶然发现的,倒像是她早就知道有这个一个地方。” 话说到一半,她看了一眼慕九,声音低沉:“所以我觉得你母亲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她如果不想四皇子的人绝对找不到她,但她要躲在这里,应该找她的人不仅仅是四皇子的人……” 让他母亲如此躲藏的一定另有其人。 慕九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洞口处,探头向外看了看,山谷下的雾气已经散了很多,隐约间已经能看见下面错落分布的黑石。 两人在山洞里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洞外的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进来,在干草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始终没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第306章 主动送人头 苏清叙站起身,对慕九说:“看样子不会有人回来了,咱们先上去吧,在这里等下去不是办法。说不定你母亲只是暂时离开,去了附近的村落,咱们可以先去山下的村子打探消息,明日再来看看,有没有变化。” 慕九虽然有些失落,却也知道她说得对。 “好。” 而两人刚走到洞口,准备抓着麻绳往上爬,突然间苏清叙听到上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却能清晰地听到几句南疆方言,还夹杂着一个粗犷的男声:“就是这里,探子说圣女上个月在这附近出现过,咱们顺着绳下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她的踪迹!” “小心点,这崖壁滑得很,别掉下去了。阿吉,你年轻,身手好,你先下去探路!” 很快,另一个声音开口,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 “知道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应道,紧接着,就听到麻绳被拉动的 “簌簌” 声,显然有人正在往下爬。 察苏清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一把拉住慕九,将他拽到山洞的角落里,压低声音说:“别出声,有人下来了!” 听到她的提醒,慕九脸色微变。 他点了点头,屏住呼吸,和苏清叙一起躲在干草堆后面。山洞里的光线本就暗,干草堆又高,只要不发出声音,很难被发现。 很快,一个穿着南疆服饰的男子顺着麻绳下到了洞口。 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年纪,皮肤黝黑,额头上绑着一根红色的头带,上面绣着蛊族的图腾,腰间挂着一把弯刀,手里还拿着一个牛角号,这是南疆蛊族信使常用的东西。 他刚走进山洞,就皱起了眉头,显然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特殊气味。 “谁在里面?” 男子的手猛地按在了弯刀的刀柄上,眼中已经露出了几分杀意。 无语,这人是狗鼻子吗?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提刀砍了过来,苏清叙暗骂一声,飞快对慕九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两人同时从干草堆后冲了出来。 苏清叙的动作更快,她手腕一扬,出鞘的匕首闪过一丝寒光,瞬间抵在了男子的咽喉处,刀刃贴着他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男子瞬间僵住。 “别动!” 苏清叙的语气冷厉,眼神里满是审视:“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找什么人?” 男子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看着苏清叙和慕九,已经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几分发颤:“你们……你们是谁?圣女呢?” “圣女?” 慕九往前一步,眼神里满是急切:“你是来找圣女的,你是……苗疆人?”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套话:“你认得?你也是苗疆人?” 闻言,慕九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男子,却被苏清叙用眼神制止了。 他只能停下脚步,急切地问道:“说!你们找圣女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男子依旧带着戒备,他看了看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匕首,又看了看慕九,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是南疆蛊族的族人,我们族长半月前病逝了,蛊族现在乱成一团,需要圣女回去主持大局,我们找了圣女整整五年,直到上个月,才有探子说在青州附近看到过一个和圣女身形相似的女子,所以我们才赶来这里。” 听着他的回答问题苏清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说谎的痕迹:“既然是请圣女回去继位,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你们刚才在崖顶的语气,不像是请人,倒像是在搜捕猎物。” 她竟然听见了?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了她冷厉的目光,语气有些含糊:“我们…… 我们只是担心圣女的安全。中原不比南疆,到处都是危险,我们怕圣女遇到麻烦,所以才想尽快找到她,带她回南疆。” “是吗?” 苏清叙的匕首又往前递了几分,刀刃轻轻划破了他的皮肤,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男人疼得 “嘶” 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 而苏清叙的语气也更冷了:“我再问你一遍,崖顶上还有几个人?叫他们一起下来,咱们好好谈谈。若是你敢耍花样,或者大声呼救,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一边说着,手猛地用上了几分力。 男人被吓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能感觉到苏清叙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这个女人是真的敢动手! 他张张嘴本想说什么,可又想起临行前大长老的吩咐,又只能摇了摇头:“不行!崖顶上的是我的同伴,他们不会下来的。你们若是真的想帮圣女,就跟我回南疆,我会带你们去见大长老,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一切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清叙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收回软剑,反手一掌打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掌她用了七分力,男人只觉得肩膀像是被铁锤砸中,疼得 “嗷” 了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重重撞在洞壁上,震得上面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他捂着肩膀,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他看着苏清叙,眼神里满是恐惧,却还是咬着牙说:“我不能叫他们下来的……” 冥顽不灵! 他是觉得自己不敢动手吗? 苏清叙冷笑一声,正要上前,就听到崖顶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阿吉!你在下面磨磨蹭蹭做什么?找到圣女了吗?再不说话,我们就下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麻绳被拉动的声音,显然是崖顶上的人等不及了,准备下来查看。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叙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还正愁着怎么把对方给骗下来呢?毕竟对方在崖顶,若是发现不对,很容易就能脱身。 本来她还想考虑着“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人头。 那她要是不收下,就有点不礼貌了! 思及此,她对慕九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躲到洞口两侧。 苏清叙拽过被叫做“阿吉”的男人,抵住他喉咙处的匕首又往前压了几分。 第307章 圣女的消息 慕九也拔出了腰间的短刀,两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洞口的方向。 很快,两个穿着南疆服饰的男子顺着麻绳下到了洞口。 他们一个身材高大,脸上留着络腮胡,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斧;另一个身材瘦小,手里握着一把弩,弩箭正对着洞口,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阿吉,怎么回事?叫你呢怎么不回话?” 络腮胡男子刚走进山洞,就看到捂着肩膀的阿吉,还有苏清叙和慕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九用短刀抵住了后背。 “别动!” 慕九的声音冷漠,手中的动作更是没有丝毫犹豫:“把武器放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瘦小男子反应极快,察觉到变故,刚想抬手扣动弩箭,就被苏清叙一脚踹在膝盖上。 只听 “咔嚓” 一声轻响,瘦小男子的膝盖瞬间弯了下去,他疼得惨叫一声,手里的毒弩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见状,苏清叙猛地上前一步,将人押在地上,语气冷厉:“再动一下,我就废了你这条腿。” 听着她的警告,络腮胡男子看着被控制的阿吉,又看了看抵在自己身上的武器,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咬了咬牙,将手里的长柄斧扔在地上:“别动手别动手!我们照做,我们照做!” 而见他都投降了,瘦小男子也不敢再动,只能任由苏清叙将他的手反绑在身后。 处理完男人,苏清叙走到阿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找圣女,到底是什么目的?嗯?” 阿吉看着两个被绑住的同伴,知道再隐瞒下去也没用。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族长病逝后,蛊族分成了派别,都想继承族长的位置,闹的很乱,我们……我们真的是来找圣女回去主持大局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族里有令,找到圣女即刻带回,不……不用管圣女的意愿。” “不用管圣女是否同意?” 苏清叙闻言皱了皱眉,看来这所谓的圣女在他们那里的位置也不过如此,找到带回去也不过是做傀儡。 这样看,当初圣女被劫的事情还另有隐情啊! 苏清叙和慕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确认了这些人的来意一定不善。 “所以你们知道现在圣女到底在哪里?你们有没有她的消息?” 阿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们若是知道也不用到处找了,这不是前些天收到消息才找到山洞里的,看样子……我们都来晚一步。” “得到消息?你们那里来的消息?” 但苏清叙却发现了不对劲,毕竟慕九比她先一步出发,在青州打听了好几天,这才得到了具体消息。 可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一切? 阿吉的眼珠乱飘,明显不想说:“当然是族里的人……” 知道他要开始编瞎话了,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银针刺进他颈椎处的穴位。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不然我这一针下去,你下半辈子可都要再床上度过了。” 银针进入皮肤的刹那,剧痛猛然袭来。 这下,阿吉就算嘴再硬,也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了:“我我我……我说,这次来的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两个同伴在青州打探消息,若是有圣女的踪迹,他们会来报信的。” 他的声音干涩,一边说着,身体还忍不住在颤抖,一看就知道没有说谎。 苏清叙挑挑眉,转身对慕九吩咐:“把他们打晕,用绳子捆起来,扔在山洞深处。咱们先上去,去山下的村子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两个打探消息的南疆人。” 慕九点了点头,迅速走到络腮胡男子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利落的用短刀的刀柄狠狠砸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 络腮胡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紧接着,苏清叙用同样的办法也动手打晕了阿吉和瘦小男子,然后和慕九一起,用之前的麻绳将三人的手脚牢牢捆住,还堵上了他们的嘴,拖到山洞最里面的干草堆后,这里光线最暗,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 两人收拾好东西,苏清叙先顺着麻绳往上爬。崖顶的风依旧很大,下落的阳光开始变得刺眼。 很快,两个人便爬上了崖顶。 只不过此刻的慕九却一改之前的冷漠,低头望了一眼崖壁上的洞口,表情极为复杂。 “别担心。” 见状,苏清叙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就去山下的村子,找到那两个南疆人,说不定就能问到你母亲的下落。” 慕九沉默着,然后点了点头,他本就话少,现在有心事就更不多言。 两人快马赶赶回青州城,正西沉的阳刚带着几分暖意。 苏清叙和慕九并肩走在南城门附近的小巷里,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帽檐,避开巡逻的官差。 城禁虽未解除,但官差的搜查力度比昨日松了些,只是街角巷尾仍有官差会时不时的盘查,稍有不慎就会引来麻烦。 “刚才那酒馆的掌柜说,最近有几个‘说话带外地口音’的人在流民破庙附近转,说不定就是咱们要找的南疆人。” 慕九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苏清叙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巷口张贴的通缉令,上面苏父的画像虽然画得粗糙,却依旧能看出几分轮廓,下面还写着 “悬赏二十两白银” 的字样。 见状,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慕九显然也注意到了,抬手指了指上面的画像小声的说道:“这……这不是侯爷吗?” 苏清叙收回目光,完全没有想插手的意思:“先去破庙看看。” 此刻,她语气平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若是能找到南疆人,就能问出你母亲新的下落;若是找不到,也能从流民嘴里打听些消息他们常年在城外转,见的人多,说不定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事。” “……好!” 听着她的吩咐,慕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顺着小巷往破庙流民聚集去,越靠近破庙,流民就越多。 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衣裳,手里捧着空空的陶碗,眼神麻木地坐在路边,偶尔有几个孩子追逐打闹,笑声却很快被官差的呵斥声淹没。 第308章 命大的苏父 苏清叙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想起之前看到的青州城门口的景象,眉头皱得更紧。 百姓流离失所,官员却中饱私囊,这样的青州,难怪整日不太平。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寻到庙门前。 破庙的屋顶塌了大半,角落里有几个妇人正用石头支着陶锅,煮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稀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气和腐朽味。 这庙虽然已经废弃坍塌,但可见曾经也是一处香火不错的地方,因为很大,周边还有几个单独的院子。 如果两个人一起,只怕要浪费不少时间。 思及此,苏清叙很快便有了主意:“咱们分开找,注意看有没有穿南疆服饰,或者说话带口音的人。” “可是……” 但慕九却还有些顾忌,这里毕竟不比京城,放苏清叙一个人,他总归有些不放心。 可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苏清叙红唇微勾:“你觉得他们伤得了我吗?” “当然不……” 迎着女子凌厉耀眼的黑眸,慕九下意识摇摇头。 他可是亲自见识过苏清叙的身手,一般人绝对近不了她的身。 “那还怕什么?” 听到这话,苏清叙轻笑一声:“赶紧进去吧,早点找到你母亲的线索,我们也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着,她微微扫了一眼周围。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可她总觉得其中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危险。 前世做任务时,她能多次死里逃生,也是仰仗了这一直觉。 这次应该也不会错…… 想到这儿,她默默叹了一口气:“你往东,我向西,半个时辰后门口集合。” 留下一句话,她根本不给慕九多说的机会,当即沿着庙墙往里走,目光扫过每一个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偶尔有几个青壮年,也都是面色蜡黄,显然是饿了许久。 步入院中,她正想仔细查看,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从庙最里面的干草堆传来,咳嗽声断断续续,还夹杂着模糊的胡话。 “我看他烧得厉害,再这么烧下去,怕是要不行了。” 很快,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个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妇人,她正用衣角沾着水,轻轻擦拭着一个男子的额头。 “张婆婆,咱们还是送他去医馆吧?再拖下去就晚了!” 旁边一个年轻的流民凑过去,语气里满是急切:“我刚才去城门口打听了,医馆的李大夫心善,说不定会收治他。” “送医馆?咱们哪有钱啊?” 闻言,另一个流民叹了口气,:“李大夫再好,也不能白看病拿药。再说,这汉子穿着粗布麻衣,却不像咱们这些常年挨饿的,说不定是城里逃出来的,万一被官差认出来,咱们都要跟着遭殃。” 苏清叙心里一动,脚尖一转换了方向,朝着几人围在一起的几人走去。 距离越近,渐渐看到几人围着的男子蜷缩在干草堆里,头发有些凌乱,脸颊通红,呼吸急促,虽然看不清脸,可那身形和穿着,却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皱起眉头,几步靠近:“让我看看。” 而随着她声音突然响起,流民们都愣住了,纷纷抬头看向她。 但苏清叙却无暇他顾,缓缓蹲下身,拨开脸颊附近杂草,赫然发现竟是苏父! “怎么是这家伙?” 她挑挑眉,声音带着几分惊讶。 外面都是苏父的通缉令,她还以为这老渣男早就被抓了。 谁知道竟然在这儿都能碰上!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伸出手,摸了摸苏父的额头,的确烧得厉害。 粗略估计,这烧至少有三十九度,再烧下去,很可能会烧坏脑子,甚至有生命危险。 “来……来人啊……水.....” 此刻,苏父迷迷糊糊的神智都已经开始迷糊,手还下意识地想抓住她,却因为虚弱没什么力气,只是挣扎了一下又垂下去。 苏清叙有些无语,看样子是梦到自己还走侯府过前呼后拥的日子呢。 见苏清叙上前,原本围在旁边的流民开始用眼神打量她,看不出是何身份,一时间都不敢上前搭话。 最后只有张婆婆上前轻声询问道:“姑娘,你……认识这人?” 这次青州之行就是为了李大人的案子,还有彻查青州内的贪腐情况。 苏父作为这件事的领头人若是死了,等朝廷再派遣人来,这些流民怕是都要饿死。 苏清叙有过一瞬的犹豫,寻找慕九母亲下落虽然重要,但这些流民也是无辜…… 更何况,这老头子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起码,他还活着,侯府那俩母女就不敢轻举妄动。 想了想她点头回答道:“正是家父,一起来青州的路上走散了。” “哎呦!那真是巧了,这不是找到了,身体这么娇贵,我就说看上去不像是做农活的,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这破庙里又冷又潮的病的挺厉害的,你快带他去看看郎中吧!” “不用,麻烦给我点水。” 她说着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瓷白的药瓶,打开塞子将里面的药倒在手掌心处。 随即猛地将苏父的下巴卸下来,把药塞了进去。 看着她粗暴的动作,一旁的流民吓了一跳:“哎呦!小姑娘,你这药管用嘛,我看……你爹病的还是挺严重的,还是去看看郎中吧!” 苏清叙轻笑着摇了摇头,顺手将身旁递过来的碗接过。 “比起郎中我觉得还是我的药灵些~” “小姑娘你会医术啊?” 闻言,张婆婆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是啊,婆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苏清叙一边等着苏父服下去的药效发作,一边侧头看向身旁的婆婆。 “我一个老婆子天天醒来身上都多点难受的地方,早就习惯了。” 而听着她的疑惑,张婆婆苦笑一声,将站在一旁小女孩拽过来:“就是我这外孙女,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嚷嚷着说身上疼,麻烦姑娘你看看?” 苏清叙点头,摸在小女孩的手腕上,半晌后才缓缓松开。 婆婆急切凑上来:“怎么样?她到底是什么毛病啊姑娘?这个……买药的话会不会很贵啊?” 可苏清叙却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这女孩并没有什么病,要说病,那就是营养不良,换句话说就是饿的! 第309章 求上门的流民 思及此,她从腰间掏出一颗碎银不漏痕迹放到婆婆手中:“放心吧不是病,她还小需要长身体,买些新鲜的菜和肉。” “这……” 婆婆一愣,随后也似乎反应了过来,赶紧道谢:“谢谢,谢谢小姐……” 慕九听到动静,也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干草堆里的苏父,也是一惊:“苏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低呼,苏清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慕九当即识相地闭嘴。 见他听话,苏清叙又试了试苏父的体温,低声道:“这里太简陋,不利于养病。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让我爹好好休息,还要煮些退烧药草给他喝。” “可城里还在禁严,官差到处搜……搜人,老爷这样……咱们怕是去了客栈也不会收。” 慕九有些担忧。 张婆婆刚收了苏清叙的银子,心中感激,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姑娘,我知道一个地方!破庙后面有个废弃的柴房,很隐蔽,官差从来不去那里。我可以带你们去,还能帮你们烧火煮药。” “真的吗?那太感谢您了!” 苏清叙一喜。 很快,两个年轻的流民小心翼翼地抬起苏父,张婆婆在前面带路,苏清叙和慕九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药箱和水。 破庙后面的柴房果然隐蔽,藏在几棵老槐树后面,柴房的门虽然破旧,却还能关上,里面堆着些干柴,角落里还有一个用石头砌的简易灶台。 “这里以前是庙祝住的地方,后来庙祝走了,就成了柴房,平时只有我们偶尔来拿些柴火烧,官差从来不来。” 张婆婆一边说,一边帮着清扫柴房里的干柴,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苏清叙和慕九将苏父放在铺好的干草上,慕九负责生火,苏清叙则从药箱里拿出几株退烧药草,放在陶碗里捣烂,再用开水冲泡,等药草泡出颜色后,放凉了喂给苏父喝。 喂完药后,苏父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脸颊的红晕也淡了几分。 苏清叙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里满是复杂:“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要耽误一些时间了。” “主子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您我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侯爷如此总不能放任不管。” 慕九走过来,递给她一碗温水,语气带着几分安慰:“南疆的事,咱们可以先缓一缓,等侯爷醒了,问清楚他这些天的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苏清叙接过温水,点了点头,知道慕九也很担心自己母亲,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体谅别人也是难能可贵。 破庙柴房的晨光刚透过门缝钻进来,苏清叙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守着苏父到后半夜,直到他体温彻底降下来才浅睡了片刻。 刚起身,就听到柴房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夹杂着咳嗽和孩童的哭闹,还有人不停喊着 “大夫”“求您给看看吧!”。 “主子不好了,外面好多流民不知道在哪听说了什么,都来求你看病呢。” 慕九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拦了好几次,可他们太急了,有的还是女人带着生病的孩子,我实在是……” 苏清叙走到门口,掀开破旧的门帘一看。 柴房外挤满了流民,大多面色蜡黄,有的还捂着肚子咳嗽,几个妇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小脸通红,显然是在发着烧。 看到苏清叙出来,流民们瞬间安静下来,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恳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烧了一天一夜,再烧下去就没命了!” 一个妇人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怀里的孩子虚弱地哼唧着,声音细若蚊蝇。 其他流民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柴房外满是此起彼伏的哀求声。 苏清叙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阵无奈。 她虽然不是圣母,看着这些流民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 毕竟他们本就流离失所,如今又染了病,若是没人救治,恐怕真的会丧命。 思及此,她回头看了一眼柴房里还在熟睡的苏父,深吸一口气,对众人说:“大家起来吧,我会尽力看一些,但是草药有限,优先小孩子,和病重的人看,其他人先等等,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闹事不排队的,赶出去另请高明!” 流民们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连忙起身,自觉地排起长队。 苏清叙让慕九帮忙打下手,又请张婆婆帮忙烧开水,自己则从药箱里拿出药材,开始给流民诊治。 有过开医馆的经验,她的倒是熟练,问诊、把脉、配药,每一步都有条不紊。 苏父从柴房的柴垛上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清叙坐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前,耐心地给流民把脉,这里本就闷热,空气中隐约飘来难闻的气味,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却依旧面带温和,慕九在一旁帮忙碾药。 张婆婆和几个流民则忙着给病人递药、喂水,整个破庙后院充满了久违的暖意。 他看着苏清叙忙碌的身影,苏父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羞愧。 比其她倒显得自己这个奉旨查案的朝廷命官一无是处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苏清叙回来到口水喝的功夫,察觉到他醒来,随口问了一句。 苏父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复杂,张了张嘴,想问这段时间她去哪了,可一想到是自己不听劝告落得这个下场,最后,只化作一句沙哑的 “我好多了,辛苦你了,清叙。” “哪里的话。” 苏清叙摇摇头,尽量装出一副对苏父还有亲情的样子,转身端来一碗粥:“你刚醒,先喝点粥垫垫肚子,我已经让慕九去城里买些药材了,等他回来,再给你开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 苏父接过粥,小口喝着,目光却一直落在门外那些看病的流民身上。 “这么多人呢,你也忙不过来,你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很快,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放下粥碗,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第310章 疯狂的徐氏 苏清叙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倒是没有想到苏父能有这个觉悟,不过也好,毕竟外面的流民不认字,能做的有限。 “当然可以,我正愁人手不够,那就劳烦父亲帮我把这些药材分好,按我写的方子,每包药材放多少,我都写在纸上了。” “好!” 苏父连忙应道,接过药材和方子,认真地分起药来。虽然动作有些生疏,却格外仔细,生怕分错了剂量。 本来只是一时心软,只不过让苏清叙没有想到的是“破庙有位女大夫能治百病” 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青州城蔓延开来。 不仅流民们知道了,连城里的商户、甚至官差都有所耳闻。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消息,还通过徐氏安插在青州的人传回了京城。 京城侯府,徐氏听着眼线传来的消息。 当听到 “一个年轻姑娘在破庙给流民治病” 时,她下意识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回桌上。 “一定是她,她竟然还活着!” 徐氏的声音带着几分疯狂,眼底满是狠厉。 她原以为苏父寄了家书后,杀手很快就能得手,却没想到苏清叙不仅没死,还成了流民眼里的 “活菩萨”。 若是让她继续留在青州,迟早会查到自己雇凶杀他们的事。 “夫人,现在怎么办?杀手还在青州寻找侯爷和大小姐的踪迹,可他们躲在破庙,流民太多,杀手不好光天化日的下手。” 眼线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怒徐氏。 徐氏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底的疯狂越来越浓。 她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既然杀不了他们,那就让他们和那些流民一起去死!你立刻回青州,让人在城里的水井里下毒,越多越好!我要让整个青州城都染上病,到时候,就算苏清叙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所有人!” “下毒?夫人,这可是会害了全城的人,若是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眼线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劝阻。 “后果?我现在还有什么后果可担心的!让他们就这么活着回来才是最大的后果!” 徐氏厉声呵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 要说之前她还能装一装,现在苏父前脚寄出家属,后脚就被追杀。 对方就算再蠢也会怀疑到她身上。 “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两,让你远走高飞!若是不肯……” 眼线看着徐氏疯狂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颤抖着应道:“是,夫人,属下这就去办!” 短短三日后,青州城便彻底乱了。 先是城里的几户人家出现了发热、咳嗽、呕吐的症状,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可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人染上了这种病,有的甚至上吐下泻,短短一天就没了气息。 更可怕的是,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一家人生病,很快就会传染给邻居,甚至是接触过他们的官差。 青州城内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不敢出门。 而有心之人还在散播谣言,说这是瘟疫,是流民带来的瘟疫! 他们天天在破庙聚集,身上带着毒,传染给了城里的人!只要流民还在,瘟疫就不会停! 谣言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城里的百姓对流民的恐惧越来越深,甚至有人拿着棍棒,冲到城外的破庙,想要赶走流民。 官差们也慌了神,连忙将情况上报,听到 “瘟疫” 两个字,青州知府成县吓得差点晕过去。 他生怕自己被传染,更怕朝廷怪罪下来,连忙下令:立刻缉拿城内所有流民,尤其是生病的流民,全部抓起来,集中处理,毁尸灭迹!绝对不能让瘟疫蔓延到不可控的地步! 好在苏清叙和苏父早有准备。 前一天,苏清叙就察觉到城里的气氛不对,又听说很多人是喝了井水后才生病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便让慕九买了几套商人的衣服,和苏父一起乔装成来青州做生意的商人,暂时躲到了城里一家偏僻客栈里。 “清叙,那些流民太可怜了,怎么……怎么能这么办呢?” 苏父坐在客栈的椅子上,语气有些愧疚。 苏清叙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惊讶与苏父居然对此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毕竟这家伙之前还一心沉浸在享受中,根本没心思管百姓的死活。 “这不是瘟疫,应该是有人故意下毒!我问过几个逃出来的流民,给他们诊过脉并不像瘟疫,他们都说,是喝了城里一口井里的水后才生病的,没喝过井水的流民,大多都没事。而且这种病虽然症状像瘟疫,却比瘟疫来得更急,更像是中毒后的反应。” “下毒?谁……谁会这么做这种事?” 苏父震惊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那你要不要寄信回去再问问徐氏?会是谁?” 苏清叙的语气冰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苏父听到 “徐氏” 两个字后脸上十分尴尬:“胡说什么!” 苏清叙懒得理他,转身打算出门,却被苏父拦住:“外面这么乱,你这要是要去哪?” “我去城里的水井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闻言,苏父也站起身,与其不容置疑。 苏清叙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还是摇头拒绝:“你去了被衙役看到会更麻烦,在这里老实呆着,我没回来前哪也不许去!”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外面杀手要杀你,官差要抓你,你主动出去,难道是想送人头?” 但苏清叙可不惯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含着几分辛辣,刺得苏父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重重一挥袖。 他就说了,他不喜欢这个女儿是有原因的,看看她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而打发了苏父之后,苏清叙和慕九两人乔装打扮一番,戴着帽子,最近因为闹瘟疫的事情,外面的人并不多城里一片死寂,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们绕开官差,来到城里最大的一口水井前,几个官差守在那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里肯定有问题。” 第311章 见到谢臣旭 苏清叙压低声音,对慕九低声吩咐:“你去引开官差,我趁机取些水回来。” 两个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又配合着出入不少险地,如今早就有了默契。 闻言,慕九点了点头,想也不想便深吸了一口气,故意装作慌张的样子,跑到官差面前,大声喊道:“官差大人!不好了!我家邻居收留了几个流民,现在也染上瘟疫了,还上吐下泻,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官差们听到这话,果然慌了神,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连忙跟着慕九往远处跑。 苏清叙趁机绕到水井后面,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快速舀了些井水,塞进怀里,正打打算悄退了出去时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 察觉到不对,她手下意识的握住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回身的瞬间抽刀的动作却僵住了。 “谢臣旭?” 她的眼睛微眯,收起脸上的惊讶,缓缓开口问道:“谢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臣旭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平静地说:“苏小姐,别来无恙。朝廷收到消息,说青州疑似爆发瘟疫,派我来调查此事。看来……你也在调查这件事?” 苏清叙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都被这家伙看到了。 知道瞒不过去,她只能点了点头,语气低沉:“谢大人,我觉得这不是瘟疫,是有人在井水里下毒,来此也是为了取证。” 谢臣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看来你我所见略同,这几日我看了几个流民的症状和瘟疫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城中的水井也检查了不少,只是都没什么线索。” “所以?” 听出了谢臣旭话中的意思,苏清叙直接反问:“你不会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吧?” “苏小姐……” 谢臣旭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说道:“之前的事情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听。” “但是这次……我也是收到朝廷旨意,为此事而来,不如……咱们一起,不是效率更高吗?” 可闻言,苏清叙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谢臣旭这人心思深沉,算计人的能力可以说仅次于裴玄褚。 若是合作,自己一边要调查下毒,一边还要提防着他,这样太累了。 “我想没这个必要。” 东西她已经拿到手,只要检查一番,就可以真相大白,何必徒增烦恼。 说着,她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 谢臣旭忍不住上前拽住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做什么的,跟我一起来青州的还有摄政王,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 “裴玄褚?” 听到这个名字,苏清叙的脚步一顿,惊讶问道:“他也来了?” 谢臣旭点了点头,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知道安定侯失踪,陛下特派摄政王来此镇压山匪和听审李大人的案子。” “既然有他在,你又何必来找我。” 苏清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本紧绷的表情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悄然放松了几分。 裴玄褚都已经到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里的情况就会得到缓解,那她倒是可以迅速脱身了。 谢臣旭摇了摇头:“这不一样,摄政王做事向来是雷霆手段,流民的事……不适合他来处理,而且若是不能找到解药,一旦被陛下认定是瘟疫,那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这个时代的医疗还未成体系,处理疫情时,手段也极为简单粗暴。 大多数都会将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任由他们等死! 可问题是,这些人得的根本不是时疫…… 苏清叙的眼神终于有所动容。 而似乎看出了她的软化,谢臣旭立即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缓缓展开,那是青州城的水井分布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十几处井口,每个红圈旁都标着 “染疫区域” 和 “死亡人数”。 字迹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我查了三天,所有出现呕吐、发热、便血的人,基本用的都是这几处的水源,上面有些我已经检查过,并没有被污染,剩下这些是还没来得及检查的。” “不用检了。” 苏清叙将刚刚装了井水的银色小瓶子递到他面前,只见瓶身底部已经开始隐隐发黑:“看来就是这口了。” 她曾在破庙中与流民接触过,知道他们平日取水最多的就是这口井。 但自己和苏父并无事,说明他们刚离开破庙,就有人在井中投毒。 谢臣旭神情凝重,看了一眼银瓶后抬头说道:“我问过衙役,成县下了令,明天天亮就把所有‘疑似染疫’的人拖去乱葬岗焚烧,其中连孩子都算在内。昨晚已经有几个流民聚集的地方被清理了,我们得尽快做出解药。”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说着,他往前半步,语气里带着恳切,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单凭你我,短时间内都做不到。但若是分工合作就会快很多,我来调动太医院在青州的药材库,你能研制解药,这是最快法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尘土掠过空荡的街道,把对“瘟疫”的恐惧吹的满街都是。 这已经是第四日了,破庙中的流民有很多被衙役抓住之后就不知去向,看样子应该就如谢臣旭所说,回不来了…… 苏清叙心里很清楚,此事耽误下去,只会有更多的流民遭殃。 她瞄了一眼站在巷尾处的人影,却并不打算叫慕九参与进来,毕竟他现在还是要以找他母亲为重。 “好,我可以跟你的合作,但要先回客栈一趟,还有……只限于制作出解药,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 谢臣旭见她终于肯点头,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好!我跟你一起!” 客栈,苏父一直等到深夜还未见苏清叙回来,心中不免开始忐忑。 正当他控制不住想要起身出去查看时,突然听到客栈楼梯上响起阵阵脚步声。 苏父一喜,刚要起身开门,猛然间意识到这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的。 回过神来,他瞬间开始慌乱地往床底钻。 第312章 再次见面 好在苏清叙叩了两声门后开口说道:“父亲,京都来人太医谢大人求见。” 意识到是自己杯弓蛇影了,苏父连忙从床底退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开口尴尬的回复:“咳咳……进来吧!” 苏父身上还穿着乔装商人的青布长衫,只是褶皱不似往日里那么体面。 “侯爷。” 谢臣旭进门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有想到一向养尊处优的安定侯会屈尊降贵住在这种地方。 两人聊了几句,苏父话中都是对青州对青州成县的不满,得知谢臣旭是奉旨前来后神情有些激动。 尤其是在听到摄政王现在也在青州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谢大人说的是真的?摄政王真在青州?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他啊!有他在,本侯还能怕那些刺客?成县也不敢放肆!” 苏父的声音里满是急切,换做在京都时他是不愿意跟裴玄褚扯上关系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刺客要杀他,成县要抓他。 他就像条丧家之犬,裴玄褚手里有兵,就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能抱上摄政王的大腿,他做事就顺利多了。 “父亲!别-冲-动。” 苏清叙拉住他的胳膊,故意拖长这三个字还给了他一个眼神。 裴玄褚做事向来独断,对慕九一直也很不友善……他要是知道自己想尽办法来青州,是在帮慕九找母亲,说不定会做点什么。 把苏父留在这里,慕九至少还知道在这里与她接头…… 苏父不解:“怎么是冲动?现在摄政王到了,我正好可以帮我证明身份到衙门上任了!” 苏清叙看了苏父一眼,并不理会他说了什么,直接转身对谢臣旭的说道:“谢大人,我跟你去见王爷,我可以跟他谈。但我父亲不能去,他……性子急,与王爷脾气不和,容易说错话。” “哎?” 苏父刚想说自己不会,下一秒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在苏清叙带着威胁的目光中憋了回去。 谢臣旭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苏清叙不再排斥自己就好,况且他原本就觉得苏父在场会添乱,现在苏清叙主动提出,正合他意。 他看向苏父,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侯爷放心,我会叫人安排两个亲卫留在客栈保护您的安全,您在客栈等着就好,苏小姐跟摄政王谈妥后,咱们就能尽快解决青州的事。” 苏父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清叙一个眼刀阻止。 她上前一步挡住谢臣旭的视线,对苏父意味深长地说道:“您放心,等解决了流民的事情我会叫王爷第一时间派人来接您,现在瘟疫的事情不解决,您就是去了衙门也查不了李大人的案子。” 苏父心中隐隐感觉的到,苏清叙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在摄政王面前说漏什么…… 若是之前,他必定不会听这个女儿的。 但这一路上,他几次身处险境都是苏清叙出手。 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女儿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此刻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额……那也好,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与苏父商议好后告别,谢臣旭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避开巡逻的官差。 青州城的街道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城西的驿站渐渐出现在夜色里,门口的守卫穿着玄色的兵服,是裴玄褚的亲卫,腰间佩着长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看到谢臣旭,他们没有阻拦,只是朝他点了点头,显然谢臣旭之前已经来过,算是半个 “自己人”。 走进驿站的庭院,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应该是从正厅的方向传来的。 庭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卷着打转,显得有些萧瑟。 谢臣旭在正厅门口停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王爷,微臣带了一个人来见您。” “进来。” 里面传来裴玄褚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透着威严,像一块浸了冷水的玄铁,沉甸甸的。 谢臣旭推开门,苏清叙跟着走进去。正厅里只点了一盏琉璃油灯,昏黄的光落在裴玄褚身上,他穿着玄色的常服,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腰带,玉面上刻着细密的云纹。 头发用玉冠束起,几缕碎发落在额前,添了几分柔和,不再像平时那样冷硬。 他正坐在案前看密报,案上堆着好几份纸张,旁边放着一杯冷掉的茶,显然他已经忙了很久,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 裴玄褚抬起头,正准备说什么,但下一刻目光却猛然落在了苏清叙身上。 认出来人的身份,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原本冰冷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涟漪:“苏小姐……” “见过王爷!” 不得不说,看到他的瞬间,苏清叙也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上前一步,此刻的她已经褪去了平日的伪装,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容。 她望着裴玄褚,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一道炸雷般,裴玄褚猛地回过神,随即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半晌后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苏小姐怎么会在这里?青州现在不安全,官差到处抓流民,你不该乱跑。” 他的语气很自然,装作好像对她来青州的事全然不知。 苏清叙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微微躬身行礼,“见过王爷,我来,是有要事想请您帮忙。” 她的声音淡定,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距离感。 可尽管如此,谢臣旭还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毕竟裴玄褚虽然看上去冷言冷语的,但目光几乎没离开过苏清叙,眼神里的关切根本藏都藏不住。 他心中有些别扭,但还是识趣地躬身告退:“王爷,苏小姐,微臣告退,你们慢慢谈。”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把正厅里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裴玄褚放下手里的密报,站起身,缓步走到苏清叙面前。 第313章 说还是不说 他比苏清叙高半个头,站在她面前,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又刻意放慢了脚步。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药箱,眉头微微皱了皱:“听说你一直在给流民治病?没好好休息?” 随着谢臣旭的离开,苏清叙也放松很多,不再端着:“流民太多,没时间休息。” 她声音有些低,说着还刻意避开了男人灼灼的目光,看向案上的密报:“王爷也在查青州的事?” “嗯,官员失踪案,安定侯也去向不明,流民瘟疫,这青州的事还真是不少。” 此刻,裴玄褚的语气缓和了些,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让她不那么紧张:“你找我,是为了流民的事?” 早在听到流民闹瘟疫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清叙。 毕竟按照她的性格,倒是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有很大可能会掺和进来。 “是。” 苏清叙抬起头,语气坦诚:“成县明天要处理疑似染疫’的流民,那些人大多只是喝了被下毒的井水,根本没染瘟疫。还有,在井水里下毒的人还没找到,我需要你的势力帮忙,瘟疫刚传出来不久就封城了,那人现在应该也在城中。” “我奉旨来青州,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不用你开口我也会做。” 男人答应得倒是痛快,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苏清叙的错觉。 她总觉得对方语气带着寒意,叫人听了不舒服,好像在说是她多管闲事似的。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谢太医说他能调动太医院在青州的草药库,所以我这几日会尽快研制解药……你……” 她眉头紧皱,有心想问裴玄褚最近身体如何,赶了这么远的路,腿有没有不舒服? 可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正犹豫不决时,突然被男人打断。 裴玄褚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什么,目光中隐约带着审问的意味:“所以……你为什么突然要跟安定侯来青州?” 相处这么久,裴玄褚倒是对她的性格有几分了解。 行事全凭自己意愿! 而此次青州更是没有和他打过招呼,对此,裴玄褚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有些好奇她来此的目的。 他的眼神深邃,眼看着女子眉头一皱,似乎又要找借口,当即赶在他开口前,低声道:“别说是心血来潮,流民和瘟疫都是你和安定侯到青州之后的事,也别用这个理由打发我,我要你说实话!”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连自己想找借口的想法都看出来了! 苏清叙苦笑一声,有些无奈。 毕竟裴玄褚不像谢臣旭一样好糊弄,要是撒谎被发现,那事情就大了。 “确实有急事,所以研制好解药后安定……我父亲就要交给王爷的人看护了。” 裴玄褚挑眉:“不想说也可以,但你猜我能不能查到?” 不是……这男人到底讲不讲理? 被他语气中暗藏的威胁激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苏清叙有些无语:“你就那么想知道?” “所以你说还是不说?” 男人的表情不变,而那双深眸中掩藏的审视,让苏清叙的气势莫名减弱了几分。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只是声音莫名的比刚才还低了些,“是慕九的母亲失踪了,她是南疆圣女,慕九怀疑她被四皇子或南疆的人抓了,很担心,我答应帮他。” 话一出口,她咳嗽几声,索性也不掖着藏着了:“既然你到了青州,那就好办多了,能不能叫你的人帮忙留意一下……” 提到 “慕九” 两个字时,裴玄褚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上扳指,指腹划过玉面上的暗纹,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冷哼一声,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又是为了慕九?苏清叙,你这一路从唐城到青州,两次刺杀醉仙楼失火,和南疆人搅在一起,就是为了帮他找母亲?你就这么在乎他?” 苏清叙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裴玄褚会突然问这个,还带着这么重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 “两者并不冲突”,却被裴玄褚打断:“你对他倒是上心。他要找母亲,你就陪他冒生命危险,他要掺和南疆的事,你就把自己的安危抛在脑后。那我呢?你来找我帮忙,是觉得我手里有兵有权力,能帮你解决麻烦,还是真的需要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不帮你,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和他去冒险?”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醋意,连眼神都暗了下去。 苏清叙这才意识到,裴玄褚不是在生气她麻烦他,而是在介意她的 “目的”他对慕九一直以来这么大的敌意,竟然是因为……吃醋? 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叙瞳孔地震。 而并未发现她情绪变化的裴玄褚脸色阴沉,而心里似乎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一路上担心了那么久,生怕这个女人出半点危险。 费尽心机打探了这么久,总算见到了她的面。 但她来的目的却是为了别人,为了流民,为了慕九,为了任何事,偏偏不是为了他。 “王爷,我知道您对慕九有顾虑,但他不是坏人。” 回过神来,苏清叙强压住不可置信的情绪,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除非瞎了眼,不然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这都是幻觉”之后,这才低声道:“而且找到他的母亲,对朝廷也是好事....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帮你处理流民瘟疫还有李大人的案子……” “这就是你的条件吗?” 可她不说这话还好,一开口裴玄褚的眼神更冷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苏清叙,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步之遥。 “什么?”苏清叙有些没反应过来。 此刻,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失望:“帮我解决这两件事,换我帮你找慕九的母亲?苏清叙,你觉得我缺人帮我解决这些事吗?谢臣旭是太医院院正,研制解药只是时间问题;我的亲卫已经在查李大人的下落,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线索。你用这些来跟我谈,是不是太敷衍了?” 第314章 袒露心迹 若是平时,苏清叙定然不会任由他这么接近自己。 毕竟她常年在刀口舔血,对于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 此刻的男人,分明处于盛怒之中。 她最应该做的是保持距离,先让对方冷静下来才对。 但偏偏迎着男人冷漠中带着一丝失望的眼神,她的脚步却再也抬不起来。 直到被他逼得后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凉意顺着衣料渗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情绪:“那你想怎么样?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没有敷衍你,这些都是我能做到的我才……” 而看着难得有些她无措的样子,裴玄褚微微一动。 明明上一秒还恼火得不行,但现在心里又开始软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却还是忍不住想逼她承认她需要他,而不是只把他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 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子的胳膊,动作很轻,像是在试探。 “我不是要你答应我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位置。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看到你在破庙给流民治病的消息时,有多担心,尽管知道你身手不错,但还是怕你被官差抓了,怕你也喝了被下毒的井水,怕你出事。我派出去的暗卫说,你为了给流民找药,差点被官差发现,你知道我听到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结果呢,那个时候你都没有想过向我求助,倒是为了慕九!来找我……”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轻轻落在她的胳膊上,让她浑身一僵。 苏清叙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失望和期待,像两簇快要熄灭的火苗。 一时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一直以为,裴玄褚是摄政王,最看重的从来都是朝堂大局和对先皇驾崩的执念,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心思。 而刚才才做好的心理防线也瞬间崩塌! 她张了张嘴,想说 “我也担心你”,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这男人坦诚表达在意的方式太突然,突然得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而见她沉默,裴玄褚无奈地叹息一声,眼底竟然多出一分妥协:“我可以帮忙,但刚才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你总要给我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苏清叙感觉自己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圣人,裴玄褚容貌俊美,人品能力皆是上乘。 再加上被对方救了这么多次,她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至于是不是爱,她却还……不确定。 而且,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换做平时她或许会考虑将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关心问出来,但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像是一场交易…… 这让苏清叙心中十分不舒服,犹豫了半晌,最后只能沉默。 裴玄褚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 他失望地收回手,转身回到案前,拿起那份没看完的密报,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走吧。明天的事,我会派人阻止,井水的事我也会让人处理,但找慕九母亲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苏清叙站在原地,心里有些酸涩。 她知道裴玄褚是真的生气了,却也明白,他想要的不是她的 “条件”,而是她的 “在乎”。 可她有自己的坚持,没有说话,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正厅。 门口的风灌进来,吹得苏清叙眼睛发疼,但她却没回头。 慕九是她朋友,她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想要裴玄褚帮忙也是偶然得知他也在,原本……她也是打算和慕九一起解决的。 而此刻,一直等在门口谢臣旭听到动静,下意识回过头:“苏小姐……” 他张张嘴,本想打招呼,但下一刻,却看到苏清叙一改进门之前的沉稳,脸色惨白。 他的表情一变:“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苏清叙摇摇头,声音低沉。 累吗? 谢臣旭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苏清叙不想说,他却也不敢再多问,只能低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回去? 苏清叙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突然苦笑一声:“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留下一句话,她迅速转过身向着驿站外而去。 而同一时间的正厅里,裴玄褚看着苏清叙消失的背影,手里的密报被攥得发皱,指节泛白。 慕九母亲的线索暗卫已经报过一次,他原本想等她主动开口,等她承认需要自己,却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他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冷茶,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她那么固执,一句“是我需要你”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刚才真是气极了,明明已经放软了态度,心想只要她说,说一句需要自己,就算是为了慕九,他也还是会帮她。 但她竟然还是不肯…… 他就这么惹人厌吗? 裴玄褚皱着眉头,心头越发沉重。 “王爷?” 而这时,谢臣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在庭院外等了片刻,但却迟迟没有动静,便猜着正厅里气氛不对。 进来时,他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位面色不善的摄政王。 “苏小姐……走得这么急?是您赶她走的?” 裴玄褚猛地抬眸,明显能看出来他此刻不悦的情绪:“谢大人倒是对苏小姐挺上心。” 谢臣旭被噎住,摆了摆手解释道:“王爷误会了,只是方才见到苏小姐离开时候脸色不好所以……” 裴玄褚的拿起桌上攥得发皱的密报,那是暗卫送来的青州流民分布表,他用指腹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谢大人有经精力操心别人的事,不如自己先把自己应该做的做好!” 意识到他情绪不对,谢臣旭没有再追问,转而提起正事,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急切:“您之前吩咐的药材清单,我已经拟好了。只是其中还有几位药材在青州本地稀缺,寻常药铺根本没有,得从京城太医院的药材库调运,路上至少要三天才能到。” 第315章 青州知府 “不用等三天。” 裴玄褚打断他,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敲,节奏急促,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已经让人传信给京畿大营,让他们派快马护送药材过来,明日午时之前,必定能送到青州。你现在带人去驿站后院搭煎药棚,再找几个懂药理的打下手” 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威严,可谢臣旭却从他加快的语速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听着裴玄褚的安排,最后躬身应道:“是,微臣这就去办。只是煎药的器具需要不少,青州城里的药铺都关着门,恐怕得麻烦王爷的人去商户家里借一些。” “让他们去,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裴玄褚的语气冷了几分,目光扫过案上的青州地图:“另外,让人去通知城门口的守军,除流民之外,放城内百姓的商户出城采买,总不能让他们连米都吃不上。” 谢臣旭刚要转身,就见一个亲卫快步走进来。 来人单膝跪地,甲胄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正厅里格外刺耳,语气更是急促得发颤:“王爷!青州府衙那边出大事了!知府派人在城里大肆抓人,说是‘排查染疫流民’,可抓的人中还有没染病的百姓,有的家属去要人,连带着也被当成闹事流民,全都关进去了!” “胡闹!” 裴玄褚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桌上的青瓷茶杯被震得跳起,茶水溅出,打湿了密报上 “官员失踪” 的字样。 他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个废物!查不到源头,就拿百姓撒气?他以为把人关起来,就能掩盖他治下无方的事实?就能让朝廷看不到他的无能?” 而闻言,谢臣旭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青州知府也会荒唐到这个地步。 青州城里本就因为 “瘟疫” 人心惶惶,这么一闹,百姓只会更恐慌,大牢里阴暗潮湿,几十个人挤在一间牢房,连口干净水都没有。 这样下去怕是假瘟疫都要变成真的了。 谢臣旭想了想后连忙说道:“王爷,咱们得尽快制止!再这么下去,别说流民,连城里的百姓都要乱了!” 裴玄褚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发火没用,但偏偏他因为苏清叙的事情窝了一肚子的火,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 他皱起眉头,对亲卫吩咐道:“你立刻带人去府衙,传我的旨把府衙的大门守住,不准再抓人!告诉知府瘟疫的事还没定下来,半个时辰内,必须把牢里没染病的百姓都放了,要是他敢抗命,就直接卸了他的知府印信,押回京城听候发落!” “是!” 亲卫领命,起身时动作太急,甲胄撞到了门槛,发出 “哐当” 一声,却顾不上疼,快步跑了出去。 裴玄褚望向窗外,眉头皱得的厉害,青州知府的无能和自私,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个时候大肆抓人,激起民愤只会让情况更加失控,不仅是没有能力还蠢,蠢的可以! “谢臣旭,解药的事,你务必加快速度。” 裴玄褚的语气带着几分沉重,他回头看向谢臣旭,眼神里满是郑重:“知府抓了这么多人,看来病患的数量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多,你多熬些药,不仅要给流民,还要准备一份给牢里的人。” “王爷放心,臣今晚就守在药棚,不睡觉也要尽快把所有药熬出来。” 谢臣旭点点头,语气十分坚定。 虽然他此次陪着裴玄褚来青州另有任务在身,但此刻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拖延只怕死的人更多。 裴玄褚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案上的密报,脑子里不自觉又想到刚才苏清叙离开时的样子, 是不是自己说的太突然了…… 次日午时,京畿大营的快马准时抵达青州。 十二匹骏马并排站在驿站门口,马背上的药材箱堆得像小山,帆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亲卫们一个个风尘仆仆,连水都顾不上喝,立刻帮忙把药材搬进后院。 谢臣旭早已在煎药棚里等候多时,棚子是用帆布和木杆搭的,虽然简陋,却足够遮风挡雨。 见药材到了,他立刻指人分拣药材,交代有些草药要切成小段,每段不超过一寸;有些要挑出枯叶,只留带根的全草。 每个人都分工明确,动作迅速,连平时舞刀弄枪的亲卫,此刻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草药,生怕弄坏了。 煎药棚里烟雾缭绕,十二口大铁锅同时生火,柴火噼啪作响,药香很快弥漫了整个驿站后院。 谢臣旭亲自守在铁锅旁,每隔片刻就搅拌一下,生怕药材糊底。 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然是一夜没睡,却依旧精神紧绷,他时不时地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唇边尝一口,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调整着火候,确保解药的药效。 “谢太医,您歇会儿吧,我们盯着就行。” 身旁跟班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您要是累倒了,我们可怎么办?” 谢臣旭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带着几分沙哑:“不用,我还撑得住。城内患病的人太多,这些可能还不够!” 而另外一头的青州府衙里,知府正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像锅底。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冷茶,茶水早已凉透,他却一口没喝,只是死死地盯着桌案上的花名册,上面记录着被抓百姓的名字,密密麻麻,却没有一个是苏父或苏清叙。 他的手指在安定侯的名字上反复划过,几乎要把纸戳破。 “大人,摄政王派来的亲卫还在府衙门口守着,说您要是不把牢里的百姓放了,他们就直接卸了您的印信……” 这时,一个下属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敢抬头看他。 跟着知府这么多年,知道这位知府大人脾气暴躁,尤其是在不顺心的时候。 知府猛地一拍桌子,茶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溅到他的官袍上,留下深色的印子,他却毫不在意,指着下属的鼻子,语气里满是愤怒和不甘:“放了?我抓的都是‘疑似染疫’的人,放了他们,万一瘟疫蔓延,谁来负责?裴玄褚他懂什么!不过仗着自己是摄政王!” 第316章 自救 下属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心里清楚,知府哪里是担心瘟疫,分明是想借着 “排查” 的由头,把苏父和苏清叙找出来。 这次安定侯奉旨来查李大人的案子,只要把人都抓起来,总能找到他们。 可现在摄政王横插一脚,不仅断了知府的念想,还让他颜面扫地。 知府骂了几句,心里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却又泛起一阵恐慌。 尽管心中不服,但毕竟人家是摄政王,现在苏父和苏清叙都没找到,裴玄褚又掺和进来,到时候李大人的案子真的查起来…… 他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狡辩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传我的命令,立刻贴出告示!就说之前是庸医误诊,把下毒当成了瘟疫,才导致抓错了人!让被误抓的百姓,带着户籍证明去衙门报备,核实后不仅能领回之前被没收的东西,配合的,还能领一串铜板的补偿!” 下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知府这是想把责任推给 “庸医”,既不用承认自己的过错,还能显得他 “知错就改”。 至于户籍证明,青州城里的流民大多没有户籍。 就算有,也被战火或灾荒毁了,根本拿不出来,到时候能不能领回东西、拿到补偿,还不是知府说了算? 他心里虽然不齿,但面上却根本不敢违抗,连忙点头:“是,小人这就去办!” 说完,他快步跑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知府又要发火。 知府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花名册,狠狠地摔在地上。 纸片散落一地,他看着那些名字,心里满是不甘。 他就不信,苏父和苏清叙能一直躲着,只要他们还在青州,他总有找到他们的一天! 城南的广场上,此时早已挤满了百姓,临时搭建的义诊台前,大铁锅并排摆放,热气腾腾的药汁冒着白烟,药香飘得很远。 谢臣旭坐在义诊台后,亲卫们则拿着粗瓷碗,给百姓们分药,场面井然有序,却又带着几分久违的热闹。 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妇人抱着发烧的孙子,颤巍巍地挤到台前,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带着哭腔:“太医,您快救救我的孙子吧!他烧了两天了,嘴唇都裂了,之前衙门的人说他是染了瘟疫,要把他拖去烧了,我拼了老命才把他藏在柴房里……” 谢臣旭连忙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的嘴撬开,看了一眼舌苔。 此事小孩正烧得浑身发烫,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片刻后,谢臣旭松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说:“大娘您别担心,孩子只是中了毒,好不算重的,不是瘟疫。您把这碗解药喂给他喝,明天就能退烧。” 他接过属下递来的药碗,小心地喂给孩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蜜饯,这是他昨天从驿站厨房拿的,特意留给怕苦的孩子:“孩子要是觉得药苦,就给他吃块蜜饯,能好受些。” 老妇人接过蜜饯,对着谢臣旭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谢谢太医!你们真是活菩萨啊!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祖孙俩早就没命了!”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附和,感激的声音此起彼伏。之前因为 “瘟疫” 和 “抓人” 产生的恐慌,渐渐被感激和安心取代。 有个穿着短打的年轻男子,之前被当成 “染疫流民” 抓进大牢,刚被放出来就来领解药。 他喝了解药后,对着义诊台深深鞠了一躬:“太医,之前是我们错怪您了,还以为您和成知府是一伙的,没想到您是真心实意为我们百姓好!” 谢臣旭笑了笑,语气诚恳:“大家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王爷和……” 原本想说自己的解药能做的如此顺利,也是因为有苏清叙找到了有问题的井水。 可转念一想,说了他们也不清楚反倒会给她找麻烦,随即摇头一笑:“是王爷派人及时调运药材,我才能这么快研制出解药。大家放心,只要喝了解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因为‘瘟疫’抓你们了。” 说着,他顿了顿,提高声音:“另外,王爷已经让人通知了城门口的守军,大家可以出城采买,只是要注意,别喝城里的井水,暂时用河水或城外的水代替,等我们把井水清理干净了,再通知大家。” 百姓们闻言,纷纷朝着驿站的方向拱手,嘴里说着 “谢谢王爷,谢谢大人!”,眼里满是感激。 之前因为知府的胡作非为,百姓们对朝廷多有不满,可现在,裴玄褚和谢臣旭的举动,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对朝廷的信任。 有几个百姓还自发地帮着亲卫分药,广场上的气氛逐渐变的热闹。 而此时的驿站正厅里,裴玄褚正看着亲卫递来的汇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庸医误诊?” 裴玄褚冷笑一声,把汇报扔在案上,语气里满是嘲讽:“他倒会推卸责任。不过没关系,他如此遮掩想必与李大人的事也脱不开关系。” 他拿起案上的笔,在知府的名字旁画了个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王爷,苏小姐那边传来消息。” 另一个亲卫走进来,递来一份密报,语气恭敬:“暗卫说,找到了苏小姐,他们就在城西的破庙附近,暂时安全,若是有什么动静,会第一时间汇报。另外,苏小姐让暗卫带话,说破庙里的流民也需要解药,问咱们能不能多送些过去。” 裴玄褚接过密报,看到 “暂时安全” 四个字,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他吩咐道:“再派两个暗卫去盯着些,务必保证她安全。另外,让谢臣旭分两百碗解药给破庙的流民,让人送过去。” “是!” 亲卫领命退下。 忙碌了一天,夜色渐渐降临,青州城的街道上恢复了些许生气。 之前紧闭的店铺,有几家悄悄打开了门,透出温暖的灯光;百姓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慌,偶尔能看到几个孩子在街角玩耍,笑声清脆。 驿站里,谢臣旭还在忙着熬制解药,亲卫们帮着把熬好的解药装进陶罐,但在此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17章 苏清叙没有回去 青州城的晨光裹着淡淡的草药味,在街巷里缓缓流淌。 谢臣旭薄唇微抿,提着一罐还冒着温气的解药,脚步轻快地往苏父暂住的客栈走。 此时,客栈的木门还是那扇半旧的榆木门,檐角挂着的褪色红灯笼被晚风扯得轻轻晃,谢臣旭刚抬手要推,就听见屋里传来苏父急促的踱步声,夹杂着几句没头没尾的低骂,满是不安。 “苏侯爷?” 谢臣旭推门进去,扬了扬手里的陶罐,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给您送药来了。” 苏父猛地转过身,见到是谢臣旭后赶紧上前问道:“哎呦谢太医!你可算来了!清叙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谢臣旭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手里的陶罐差点晃出药汁。 “苏小姐没回来?” 谢臣旭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罐边缘,语气带着试探:“她没有回来过,说自己要去哪里?” “没说啊!” 苏父颓然地坐在桌边,抓起凉透的茶杯猛灌一口,苦得他皱紧眉头,却顾不上吐:“她不是跟你走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去哪了?” 谢臣旭的心沉了沉,下一秒便意识到苏清叙耍了自己,她根本就没有回客栈! “苏大人您先别急。” 谢臣旭先稳下苏父,把陶罐放在桌上,倒了碗琥珀色的解药递过去:“苏小姐医术好,许是路上遇到流民要治病,耽搁了。您先喝了解药,我去城西转一圈,说不定能碰到他们。” 苏父接过碗,却没心思喝,只是一个劲地催:“那你快去!找到他们就说我等着呢,让他们别在外头瞎晃,青州城不太平!” 谢臣旭应了声,转身出了客栈。 轻风裹着寒意,吹得他的衣袍发飘。他没真去城西,只是敷衍苏父的借口,现在那里流民太多,去了也根本找不到人。 他心里清楚,这事必须先找裴玄褚。 那位摄政王看着对苏清叙冷淡,其实上心的很,他若是知道此事,怕是不用自己去查,裴玄褚自然会派人…… 赶回驿站时,天色已经大亮,透过糊着薄纸的窗棂,此刻裴玄褚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份密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密报边缘,神色冷得像霜。 谢臣旭理了理衣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很快,男人的声音传来,依旧沉稳,听不出情绪。 谢臣旭推门进去,躬身行了礼,先捡着要紧的汇报:“王爷,城南和城西的流民都分到解药了,新染毒的人少了大半。知府那边也没再抓人,只是百姓去衙门领补偿的不多,大多是流民,拿不出户籍证明。” 裴玄褚点了点头,放下密报,抬眸看向他,目光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还有事?” 谢臣旭站在原地,手指蜷了蜷,故意放轻语气,假装无意地提:“还有件小事,方才给苏侯爷送药,见他神色不安,问了才知,苏小姐昨晚并未回去,苏侯爷担心得很,一个劲催我去找。” 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悄悄瞟着裴玄褚。 果然,男人捏着密报的手顿了一下,虽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意,像冰碴子似的,转瞬又压了下去。 谢臣旭心里了然,摄政王对苏小姐果然在意。 他低下头,语气更恭谨了些:“王爷不如抽调些人手去找找,就怕……” “怕什么?” 裴玄褚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她既敢自己出去,就该有本事照顾好自己。” 此话一出,谢臣旭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他原本以为裴玄褚听到这件事会立刻派暗卫去找,或是追问细节,没想到竟先撇清了关系。 一时间,他心里的疑团更重了。 但却不敢多问,只是顺着话头说:“王爷说得是。或许是路上遇到流民要治病,耽搁了。我原本想去城西找找,可想着煎药棚那边还堆着不少药材要分拣,义诊的百姓明天还得换药,怕走不开,就先回来跟您说一声。” 裴玄褚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在判断他这话是不是真的。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城西不用去了。流民里染毒的人还多,义诊的摊子不能断。你现在就去药棚,把明天要换的药都熬出来,再清点一下药材,不够的立刻报给我,让京里再送。至于苏清叙的事……我现在很忙,人手不够。” 谢臣旭愣了一下,却不敢反驳,只能躬身应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谢臣旭应声后退出屋子,手上拿着装有药材清单的锦盒站在廊下,脚步微顿。 只填见锦盒之上还有一个令牌,是裴玄褚方才亲手交给他的,专用于调运太医院的药材,凭此符可直接对接院正,无需经过层层手续。 男人临走前特意对他说,苏清叙那边不必挂心,暗卫会盯着她的安全。 叫他专心把药材带回来,眼下青州最缺的就是药材,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而谢臣旭刚走出驿站门前的马都已经已备好了,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马蹄踏过晨雾,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冷风灌进衣领,吹得他脑子清醒了几分。 马蹄声 “嗒嗒” 响在空旷的街道上,青州城的轮廓渐渐缩小,谢臣旭忽然皱起眉,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毕竟他前脚向裴玄褚提起 苏清叙未归客栈,马上就被指派回京都催药,这未免太巧了。 他的脸色微沉,想起昨夜裴玄褚听到时的反应,眼底的冷意压了又压。 今早递虎符时,那句 不必挂心 说得刻意,像是在回避什么,甚至连义诊的琐事都交给亲卫,偏要让他这个太医院院判跑一趟京,哪里是真的缺药材? 裴玄褚分明是故意支开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漾开层层疑惑。 所以裴玄褚是怕自己深究苏清叙的行踪,才用 “催药” 的由头把他打发走。 “罢了。” 回过神来,谢臣旭轻轻叹气,君心难测,还真是防不胜防。 更何况是裴玄褚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他既然已经领命,现在也没了回旋的余地,只需照办便是。 很快,马蹄声越来越远,身后的驿站渐渐被甩在身后,消失在晨间的薄雾中。 而谢臣旭却并没看到,驿站楼上的裴玄褚,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确认他彻底离开,才转身回了正厅。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18章 打探消息 此刻,暗卫已在厅内等候,手里捏着苏清叙今早的行踪报。 同一时刻,京城侯府,正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徐氏坐在梳妆台前,手里的素色帕子被拧成一团,连帕角的绣花都被扯得变形。 “你说什么?裴玄褚和谢臣旭都在青州?” 她猛地转过身,盯着面前躬身的眼线,声音尖锐得像碎瓷碰撞,震得人耳朵发疼:“我派去的人呢?不是让他们在井水里下毒,再借知府的手把侯爷和苏清叙抓起来,伪装成‘瘟疫致死’吗?怎么会让裴玄褚插了手!” 眼线吓得浑身发抖,头埋得快贴到地面,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声音带着哭腔:“夫人,不是小的办事不力!是摄政王和谢太医来得太突然,他一到青州就派亲卫控制了府衙,还把知府的兵都调去守城门,不让官差再乱抓人。谢太医更是连夜熬了解药,在城南广场义诊,现在百姓都知道是下毒,不是瘟疫,知府也不敢再出手!派去的杀手在破庙附近蹲了三天,连侯爷和大小姐的影子都没见到,还折了两个兄弟,他们好像被什么人护着,每次快找到时,都有人故意将人引开……” “废物!都是废物!” 徐氏听腻了这些解释,抓起梳妆台上的羊脂玉梳,狠狠砸在地上。 玉梳摔得粉碎,白色的碎片溅到眼线的膝盖上,他却连躲都不敢躲,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的再去青州,一定把他们二人的人头带回来!” 可闻言,徐氏却只是喘着粗气,手指紧紧攥着梳妆台的边缘,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 她原本以为制造瘟疫恐慌,再借刀杀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这对父女,以后自己便可安心控制侯府。 可裴玄褚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夫人,依小的看,这事主要是摄政王和谢臣旭突然来青州,坏了咱们的事。” 眼线见徐氏的怒火稍歇,小心翼翼地劝道:“不如咱们再等等,等摄政王离开青州,再找机会动手?小的想摄政王,总不能一直待在青州这种小地方。” “等?” 徐氏冷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方向,眼底满是阴狠:“他既然来了,怎么会轻易离开?流民的事情不解决他是不会走的,再等下去,侯爷和苏清叙说不定就查到我头上了!” 说着,她转身走到妆台前,打开最下层的暗格,暗格里铺着黑绒布,放着几个小巧的木盒,其中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躺着几支淬了毒的银针。 她脸色阴沉,迅速捏起一支银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你立刻和府里的马夫一起去青州,把这个交给马夫老刘。一旦找到人马上动手,若是被抓到哪怕是自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遇到摄政王的人,别硬碰硬,大不了躲这些!只要能除掉侯爷和苏清叙,有你们花不完的银子!” “是!” 眼线接过木盒,紧紧抱在怀里,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徐氏重新坐回镜前,拿起眉笔,一点一点地描着眉。 很快,镜子里的妇人,眼底的狠厉渐渐被平静掩盖,只是在想到苏清叙时,瞳孔微微收缩:“这次,我看你们还能不能躲得过。” 辰时过半,青州城的 “望春楼” 已热闹起来。 伙计穿着灰布短打,肩上搭着白毛巾,忙着擦桌子、摆茶壶,吆喝声此起彼伏。 “客官里面请!刚沏的龙井,热乎的!” 茶客们三三两两落座,大多是做小生意的商人,或是闲晃的老秀才,一边喝茶一边聊些城里的新鲜事。 有说谢太医义诊救了人的,有骂知府之前乱抓人的,还有传 “瘟疫是流民带来的” 谣言早已没人信了,偶尔有人提起是谁下的毒,却被同桌的人悄悄打断,怕被官差听见。 苏清叙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摆着一碗刚沏好的粗茶,热气袅袅升起,遮住了她眼底的锐利。 她穿着一身素色布裙,故意扮成寻常商贾的样子,慕九去城西流民堆打听南疆人的消息,她则来茶楼,想从茶客的闲聊里找到些线索。 “姑娘,您一个人?” 这时,一个穿着蓝布短打的汉子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些炒花生、葵花籽,袋子口用麻绳系着,打了个活结。 他约莫三十岁年纪,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指关节处还有几道浅疤,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眼神却很活络,扫过苏清叙的衣着,又飞快地移开,像是怕冒犯了人。 苏清叙心里一紧,手不自觉地摸向袖口处的匕首,刀柄是木质的,贴着皮肤微凉。 她抬眸看向汉子,语气平淡:“嗯,一个人,这位大哥是有什么事?” 汉子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笑着说:“姑娘看着面生,像是外乡来的吧?青州这地方,规矩多,人情也复杂,您要是想打听些事,或是找地方住,都可以找我。我姓包,大家都叫我包打听,只要给些银子,什么消息都能给您问着!” 他一边说,一边从布袋子里抓了把花生,放在苏清叙面前的白瓷碟子里:“姑娘尝尝,刚炒的,香得很,我家婆娘今早刚炒的,还热乎着呢。” “包打听?” 苏清叙的眉头皱了皱,眼底的戒备更浓。 青州城里鱼龙混杂,这种主动凑上来 “卖消息” 的,要么是真的市井能人,熟悉城里的大小事,从官员的喜好到流民的聚集地都知道;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探子,专门盯着外乡人,尤其是像她这样刻意低调的外乡人。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有些涩,是寻常的粗茶,倒是符合茶楼的定价。 思绪翻滚间,她故意装出犹豫的样子:“我就是来青州做些小生意,也没什么要打听的。” 包打听却没走,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姑娘别客气!外乡来的生意人,最容易吃亏。就说上个月,有个卖丝绸的外乡商,从江南来的,不知道县丞家的公子喜欢占小便宜,刚进城就被人拦了,说他的丝绸成色有问题,可能是赃物,最后讹了他五十两银子才放行。”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19章 另外的线索 苏清叙微微皱眉:“怎么不报官?” “报官?那商人本来想找官差说理,结果官差说‘县丞公子是为了青州治安’,最后他连货都没卖出去就灰溜溜地走了。您要是早找我,我肯定提醒您,让您少走弯路!” 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苏清叙挑眉。 他这话看似平常,却带着几分试探。 一是提 “外乡商人容易吃亏”,看她是不是真的生意人。二是故意提 “县丞家的公子”,看她对此事过分关注。 回过神来,苏清叙心里一动。 这人不简单啊,短短几句话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门道。 不过也好,正好借他的话,探探青州官员的情况。 她放下茶杯,刻意画得普通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动:“你真什么都能打听?我做的是胭脂水粉买卖,从江南来的,想找些官家夫人搭线。青州城里哪些官员家眷爱用胭脂?要是能让她们用我的货,再帮我宣传宣传,生意就能好做些。” 她的声音低沉,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便将自己的身份来历给想好了。 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符合 “外乡商人” 的身份,又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官员家眷身上,还避开了直接打听知府的情况,以免打草惊蛇。 包打听听到 “胭脂水粉买卖”,眼底的警惕瞬间松了些,连坐姿都放松了不少,后背靠在椅背上,双腿微微分开,像是卸下了防备。 他抓起碟子里的花生,剥了壳扔进嘴里,含糊地说:“姑娘这生意选得好!青州城里的官家夫人,最讲究胭脂水粉,可舍得花钱呢!就说通判家的王夫人,每月都要从江南订最好的胭脂,一盒就要五两银子,您要是能让她用您的货,保准能赚不少,还有刘员外家的少奶奶,年轻爱美,喜欢新鲜样式,上次有个卖胭脂的,弄了些什么……什么花瓣做的胭脂,她一下子买了十盒!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官员家眷的喜好,从通判、县丞,到主簿、典史,甚至连青州卫指挥使家的夫人喜欢用哪种口脂都提到了,却唯独没提到青州知府。 苏清叙心里的疑团更重,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故意装作好奇,语气带着几分天真:“包大哥,怎么没提知府大人的家眷?难道知府夫人不爱用胭脂水粉?还是知府大人不让家眷出门应酬呀?” 包打听剥花生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指尖的花生壳掉在桌上,发出 “啪” 的轻响。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地扫了一眼茶楼的四周,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注意他们,然后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含糊。 “知府大人公务忙,家眷也低调,平时不常出来应酬,也不爱跟人来往,打听她们也没用。姑娘还是多关注通判和县丞家,她们才是能帮上您生意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抓起更多的花生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快,像是想用吃东西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甚至还故意转移话题:“对了姑娘,您住在哪家客栈?要是没找到合适的,我可以给您推荐一家,就在城南,干净又便宜,老板也是外乡人,好说话。” 苏清叙看着他刻意回避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不用说,知府的家眷一定有问题,不过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怕是不可能了。 思及此,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上,约莫有半两重,银子边缘有些毛糙,是寻常商家找零的碎银,符合 “小生意人” 的身份。 “多谢包大哥指点,这点银子您拿着买杯茶喝。要是后续还有要打听的,我再到望春楼找您。” 包打听看到碎银,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抓起来塞进怀里,指尖还蹭了蹭银子的边缘,像是在确认真假。 他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连称呼都变了:“姑娘太客气了!您要是有需要,随时来找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说完,他又闲聊了几句,问了问苏清叙打算在青州待多久、什么时候开始卖货,苏清叙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他见问不出更多,才起身转到其它桌前,继续兜售消息。 只是走之前,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苏清叙的脸像是在记她的样子。 而将他的动作都尽收眼底,苏清叙端着茶杯,却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目光反而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另外一头。 只见不远处靠窗的位置,一个男人正垂着头,看起来像是在专注吃饭,实际上眼神却时不时地瞥过来。 对方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的青衫,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却偏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对着门口,显然是故意选的位置,方便观察别人。 是徐氏的人?还是知府的探子?或者是包打听的同伙,专门盯着被他搭话的外乡人? 她脸色微冷,怕引起注意,不敢多待,起身假装要去结账,脚步却朝着茶楼后门的方向挪。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包打听的声音:“姑娘慢走!下次再来啊! 苏清叙回头笑了笑,脚步却没停,快步走出后门。 后门是条狭窄的小巷,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墙头上爬满了枯藤,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巷子里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和干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发出 “叽叽喳喳” 的叫声,反而让小巷更显冷清。 她刚走到巷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很轻,像是刻意放轻了,却还是被寂静的小巷放大了。 哟,主动送上门来啊?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苏清叙屏住呼吸,脚步放慢,故意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躲到一个废弃的木箱后面。 等身后的脚步声靠近,就在对方的手快要碰到她肩膀时,她猛地转身,匕首的刀刃抵住对方的咽喉,声音冷厉:“谁派你来的?跟着我做什么?” 没想到对面的人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脸上满是惊慌,手里还攥着个空布袋子,袋子上打着好几个补丁,里面沾着些灰尘。 第320章 赌场 他被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我不是故意跟着您的!我……是包大哥叫我来的,他看姑娘样子,有些话不方便在里面说……但银子不能白拿……” 苏清叙闻言这才收了刀,挑眉问道:“你们倒是挺讲究诚信!” 少年挺直腰,表示很受用:“那是当然!我们……也是有规矩的!”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苏清叙,犹豫一下继续说道:“倒是姑娘你!出门怎么还带着刀啊?” “我是做买卖的,现在青州这么乱,当然要带些东西防身!” 苏清叙一笑,打算敷衍过去:“所以你来,是想告诉我关于你们知府的事?” 刚刚自己在里面问的时候那人神神秘秘的怎么问都不说,原来是有所顾忌。 少年点头:“不是知府大人不喜欢应酬家眷低调,而是知府大人根本就没有婚配。”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据我所知你们知府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有婚配?” 少年摇了摇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据说连通房都没有的。” 未曾婚配?连通房都没有?这已经不是不好女色那么简单了…… 苏清叙的眉头皱得更紧,心里泛起一阵疑云。 知府虽算不上高官,却是一城之主,按这里的惯例,官员到了三十岁还未婚配,吏部都会酌情安排,更何况周县令年近四十。 她没把疑惑表露出来,只是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这倒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多找几家官员家眷呢。看来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少年见她没有再问,随即说道:“姑娘要是真想打听消息,尤其是官员之间的消息,我倒知道个地方 石林街深处,有一处赌场,叫‘聚财阁’。那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进的,进去的都是达官显贵,要么是府衙的官员,要么是城里的富商,很多有钱人都常去那儿玩,您要是能进去,在那儿听一耳朵,比在茶楼打听有用多了。” 苏清叙的心里一动:“石林街的赌场?我刚到青州,还没听过这条街。那里真能打听到消息?可我一个做胭脂生意的,去赌场不太合适吧?” “合适!怎么不合适!” 少年压低声音解释:“那赌场里也有女眷去的,大多是富商的家眷,去那里要么是陪丈夫,要么是自己玩两把。您就说您是陪江南来的富商亲戚,没人会怀疑。不过姑娘,我得提醒您,那地方门槛高得很,进门就得交五十两银子的‘茶水费’,想上桌玩,赌注最低都是十两起。没足够的钱,根本进不去。” 五十两银子? 苏清叙心里暗暗盘算,她身上带的银子,大多是之前给流民买药剩下的,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两,根本不够进门的费用。 而且赌场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万一遇到找他们的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这也太多了,我做小生意的,哪有这么多钱。看来这地方我是去不了了。” 少年也没强求,只是笑了笑:“没事没事,您要是实在想去,也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比如找个富商搭伴,让他帮您出银子。不过您可得小心,那地方的人精得很,别被人骗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很是谨慎道:“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之后有什么需要您再联系!” 看着少年转身快速跑开,苏清叙站在原地沉思。 这赌场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想必这种地方应该也有人严格把手,去的话,五十两银子的门槛,还有无处不在的监视,要怎么应对? 夜色悄无声息的侵染着青州城的上空,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绢布,沉沉压在上面,连风都带着几分凉意。 城西客栈,油灯中的火苗已经弱了下去,映得慕九的睡颜格外安稳。 苏清叙刻意放轻了动作,走出客栈,白天打听到的聚财阁,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的思绪里。 达官显贵聚集的赌场,想必消息一定很灵通! 不管是不是为了线索,总该去看看才对。 只不过这些她并没有告诉慕九,毕竟这家伙看似冷静淡定,实际上性子十分急躁。 若是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定然要跟着一起去,赌场鱼龙混杂,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街上静得只能听得到虫鸣,偶尔有巡逻的官差提着灯笼走过,光线扫过墙面,留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苏清叙将大半张脸遮住,专挑偏僻的小巷走,石林街在青州城中心,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官差巡逻更密集,她必须小心避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透出明亮的光线,那是石林街的方向。 与其他街道的昏暗不同,石林街的路灯都是琉璃灯,昏黄的光透过灯罩洒在地上,映得青石板泛着温润的光。 街边停着不少马车,车帘绣着云纹、暗花等精致图案,车夫都穿着体面的绸缎短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排场。 街尾一处宅院格外气派,朱红大门高达丈余,门楣上挂着 “聚财阁” 的金匾,字体鎏金,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衫的守卫,腰佩长刀,肩宽体壮,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正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苏清叙放缓脚步,眼神却如同一只鹰隼般猛然扫过不远处。 只见门口的守卫表情严肃,对进出的人都要盘问,偶尔有人出示一块黑色令牌,对方便会恭敬放行;没有令牌的人,则要递上银子,对方清点后才会放行。 看清楚一切,苏清叙挑挑眉,心里大概有了数。 看来又要走老路了…… 她摇摇头,眼角余光像是瞥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转身走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 等了片刻,看到一个穿着锦袍的富商带着随从走来,才快步跟上去,混在人群后走向聚财阁。 “站住!” 左边的守卫伸手拦住她,语气生冷,上下打量她的衣着,素色布裙洗得有些发白,怎么看都不像能进聚财阁的人:“这里有规矩,进门要么交五十两银子,要么有牌子。” 第321章 五十两 果然来了! 苏清叙心中平静无波,面上却故意皱起眉,提高声音:“五十两?你们这是什么道理?不过是个消遣的地方,怎么比京城的茶楼还贵?我看你们是故意刁难外乡人!” 她知道,这种场合,越是示弱越容易被欺负,反而装出不满和泼辣,才能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她赌的就是后面的富商们急于进场,会帮着催促守卫。 果然,身后的富商不耐烦了。 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手里把玩着折扇,上前一步推开苏清叙:“姑娘,你要是拿不出银子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进场!聚财阁的规矩在青州城谁不知道?嫌贵就别来凑这个热闹,在这儿挡路算怎么回事!” 旁边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也跟着附和:“就是,我们还等着玩夜局呢,别在这儿磨蹭!” “守卫大哥,赶紧让她走,别影响我们啊!” 闻言,守卫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伸手就要推苏清叙的肩膀:“听见没?赶紧走,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就在守卫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苏清叙猛地侧身避开,趁着富商往前凑的间隙,指尖飞快地掠过他的腰间。 她早就注意到这家伙的钱袋鼓囊囊的,刚才故意提高声音,就是为了分散所有人的注意力。 下一刻,指尖触到一张硬挺的银票,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飞快地将银票抽出来,藏进袖筒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连富商自己都没察觉。 做完这一切,她装作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然后捂着胳膊,露出无奈又委屈的神色:“罢了罢了,五十两就五十两,我倒要看看这聚财阁到底有什么门道,值得这么贵!” 她从袖筒里掏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守卫面前,故意噘着嘴:“我身上就这一张银票,你得找我一张五十的!” 守卫接过银票,对着灯光看了看,确认是真的,脸色缓和了些,从腰间摸出一块刻着 “聚财” 二字的木牌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她:“拿着这个,凭牌进场,离场时凭牌兑换银子。进去后别乱闯,二楼是贵客区,没掌柜的允许不准上去。” 苏清叙接过木牌,快步走进大门。 进门后是一座宽敞的庭院,铺着平整的石板,两侧种着桂花树,夜风一吹,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正对着月亮门的是一栋两层小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隐约能听到骰子碰撞的 “哗啦啦” 声和赢钱的欢呼声。 苏清叙跟着人流走进小楼,一楼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整个大厅摆满了赌桌,每张桌子周围都围满了人。 有穿着锦袍的商人,有戴着玉冠的官员子弟,还有几个穿着华服的女眷,正坐在角落的赌桌旁玩牌,身边跟着捧着茶盘的丫鬟。 空气中弥漫着烟雾、酒气和脂粉气,混合成一种奢华又糜烂的气息,与她之前见过的破庙、流民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小厮快步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温热的茶水,笑容殷勤:“姑娘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聚财阁吧?需要小的给您介绍一下规矩吗?” 苏清叙接过茶水,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稍微安定了些,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人说,在这里能打听些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个打听法?” 小厮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姑娘是为了消息来的啊?那您可来对时候了!咱们聚财阁每天亥时会开‘夜局’,一楼所有赌桌同时开赌,一直到子时结束。夜局结束后,全场获利最高的人,能拿着赢的所有银子去二楼见掌柜的,换一个消息,只要掌柜的知道,都能告诉您。不过姑娘,这夜局的赌注可不低,最低十两起注,您可得想清楚了,别到时候输了银子又后悔。” 苏清叙心里一动,亥时刚过,正好赶上夜局。 前世她曾经做过一次任务,目标是个贩卖武器的军火商。 她潜伏三个月,才得知对方每次生意过后,都会去拉斯维加斯赌一把。 而为了接近对方,她特意去学了一手。 而这种赌局大多数都是通过人为来操纵的,通过手腕的力道和转动的节奏,便能大致判断骰子的点数。 如今虽然换了一个时代,但想来也应该变不了多少。 “多谢小哥提醒,我知道了。” 她对着小厮笑了笑,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我听说夜局的赌桌在东边,麻烦小哥指个路?” 小厮领着她走到东边,这里的赌桌比其他地方的大一圈,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桌上堆着一堆堆银质筹码。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荷官,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碗,正准备摇骰子。 “姑娘,就是这张桌了,筹码兑换处就在那边,您换了筹码就能下注。” 苏清叙谢过小厮,走到筹码兑换处,将剩下的五十两银票递过去,换了五个刻着 “十两” 字样的银质筹码,攥在手里,走到赌桌旁。 周围的人大多看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普通,手里的筹码也少,没太在意。 只有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眼神带着几分轻佻,上下打量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怎么穿着这么寒酸就来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夜局的水可深,你这点银子,还不够输一局的。” 听着他轻挑的声音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附和着宝蓝色锦袍公子的话。 但苏清叙却并没理他,目光一转,停在了荷官手里的瓷碗上。 要开始了…… 而果不其然,下一刻荷官迅速拿起瓷碗。 瓷碗在他手里飞快转动,发出清脆的 “哗啦啦” 声。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瓷碗,连宝蓝色锦袍公子都收起了笑容,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 只不过众人却并没有发现,荷官看似动作幅度极大,但在摇到最后时,手腕微微顿了一下,力道明显变轻。 小! 见状,苏清叙眼眸微眯,红唇无声吐出了一个字。 “买定离手!” 第322章 赌神 他的话一出,刚才还热烈讨论的众人声音顿时一轻。 毕竟在座的谁不是经常混迹赌场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人的底细? 这位的身份可不一般,出手更是豪奢,这段时间敢跟他对上的基本上全都输得底裤都不剩了。 他这一开口,刚才还叫嚷的众人一时间都哑了火。 徒留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五个筹码都推到 “小” 的区域,声音平静:“我买小,五十两。” “哟,还真敢下注啊?” 而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宝蓝色锦袍公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挑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行,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赢我。” 荷官掀开瓷碗,里面的三个骰子分别是 “一、二、三”,加起来六点数,小! “开小!这位姑娘赢了!” 荷官笑着将桌上的筹码都推到苏清叙面前,除了宝蓝色锦袍公子的一百两,还有其他几个人下注的银子,总共两百三十两,换成筹码堆在苏清叙面前,像一座小小的银山。 宝蓝色锦袍公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着苏清叙,眼神里满是不甘:“算你运气好,再来一局!” 可闻言,苏清叙却叹了一口气。 她在这里赢的太多会引人注意,以免意外,羊毛还是不要逮着一桌薅为妙! 她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了。” 说罢拿起自己的筹码,打算找个别的玩法。 不料那公子倒不乐意了,上前将人拦住一脸得意说道:“哎,赢了钱就想跑?不太厚道吧。” 他轻佻的眼神落在苏清叙身上,上下打量,即便输了一局眸中也是自信傲然和胜券在握。 结合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显然是赌场老手。 苏清叙挑眉,这年头傻子不好找,刚才还怕接连赢钱会引起旁人注意。 这样一来,他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 毕竟能躺着赚钱,谁愿意再找麻烦换地方? 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回过头佯装愤怒道:“谁说我跑了?再打八百个来回你也斗不过本小姐,怕你连裤衩子都输得不剩,到时候哭喊着朝我借衣服啊。” 围观众人噗嗤笑出声,这姑娘嘴真损。 蓝衣锦袍公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道:“那就看看一会谁跪地求饶。” “好啊,本小姐奉陪到底!” 荷官手法依旧,清脆的骰子声响彻,啪的一声碗扣在桌面上。 蓝袍公子这次学聪明了,笑道:“你是姑娘,你先叫。” 闻言,众人心中嗤笑,这是不敢打头阵了。 “那我买大。” “我买小。” 围观人群嘴上安慰公子,手上却将筹码推到苏清叙那头示意跟买。 哟,这是想跟她买了! 看出他们的打算,苏清叙微微一笑,倒也没有阻止。 反正赌坊又不是她开的,赢的人越多,越能分散有些人的注意力。 感受到众人火热的视线,荷官吞咽口水,忍不住有些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碗打开。 “六,六,六……” 竟然全都是六! 跟苏清叙买的人眼神火热呼吸急促,这时来了个真赌神啊! “不好意思公子,我又赢了。” 苏清叙笑眯眯将筹码全部扒拉到自己面前。 蓝袍公子双目赤红,输了大半银子还要被这女子如此挑衅,当真屈辱。 “她作弊,绝对出老千了。” 他瞪大眼睛,指着苏清叙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荷官却不乐意了,这家伙公然说这种话,岂不是砸了他们的场子。 “我们聚财阁公平公正,公子谨言慎行。” 被他微冷的语调惊醒,蓝袍公子脸色一沉,这才冷静了下来。 聚财阁的东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一时情急乱了分寸。 不过这丫头可能就是踩狗屎运了,他就不信运气这么好。 “再来!” “公子确定?” “别废话。” 苏清叙浅笑,淡定从容,使得不少人转而跟她买。 荷官摇骰子时,她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荷官手势。 手腕力道重、转动快,最后没有停顿,就是大点数;力道轻、转动慢,最后有停顿,就是小点数。 几局下来完全摸透了荷官的习惯,筹码从两百三十两暴涨为六百多两。 周围人看着她面前多出来的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眼神热切,由最开始的嘲讽转为惊讶。 就连蓝袍公子都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异常谨慎。 “……还继续吗?” 苏清叙面前银子快堆成一座小山,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继续!” 蓝袍公子将剩下的一千两筹码全部推出去,眼神凶狠道:“继续!” “一千两全在这,我买小!你若是不敢趁早给我跪地求饶,本公子还能放你一马。” 此为最后一局,结束后夜局便也散场。 蓝袍公子显然杀红了眼,胜败在此一举。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苏清叙看了一眼荷官,他这一局摇骰子时,手腕力道很重,转动速度也快,最后虽然有停顿,但停顿很短,这是 “大” 的迹象。 她犹豫了一下,若是输了,之前赢的银子就都没了,也见不到掌柜。 可若是不跟,她现在手里银子明显还不够作为全场最多的那个!那就要错过这个机会…… 权衡之下,只有下注才有博得一丝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手里的筹码都推了出去,声音坚定:“六百两,跟大。” “哎呦,这姑娘胆子可真够大的!” 周围有人喝彩:“这局有看头了!” 荷官掀开瓷碗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个骰子分别是 “五、五、六”,加起来十六点数,大! “这小姑娘赢了!” “可真邪嘿!” 苏清叙顿时松了口气,手心带着汗,攥着筹码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看来她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宝蓝色锦袍公子气得把折扇摔在桌上,狠狠瞪了她一眼。 “好,你好得很。” “你最好别出聚财阁的门,否则我让你竖着出来,横着回去。” 他忌惮看了一眼守卫,不敢在聚财阁闹事还不敢在外面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吗? 定要她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 第323章 与掌柜的交易 待蓝袍公子离开,周围人瞬间将苏清叙围了个水泄不通。 “姑娘,那公子不是好惹的角色,你可得小心了。” “要不然您雇我当护卫,保证周全。” “姑娘你是不是经常赌啊,怎么从前未在聚财阁看见过你。” “姑娘收徒吗……” 苏清叙笑而不语,直到先前的小厮走过来才将其解救出来。 “姑娘,没想到,您还真是今晚的赢家,手气不错嘛!请跟我来,我带您去见掌柜。” 苏清叙跟着小厮上了二楼, 与一楼喧嚣不同,二楼似是自成一体。 铺着厚厚的地毯,踏在上面脚步轻轻,走廊两侧挂着字画,均是名家手笔,价值不菲。 小厮把她带到一扇雕花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掌柜,今晚的头彩……是位姑娘!” “进。”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苏清叙推开门,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紫檀木书桌,一把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青州山水图。 穿着深色长衫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手里拿着一本账本,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 他抬起头,看了苏清叙一眼,放下账本,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还真是很久没有见到有姑娘上来了,想要什么消息?” 苏清叙坐在椅子上,将筹码推到桌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急切:“这里一共是一千六百两。我想知道,南疆圣女的下落。” 原本神情放松的掌柜闻言瞬间变了表情,连看着她的眼神都警惕起来。 他盯着苏清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的边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抱歉,这条消息恕我不能告知……你赢的银子可尽数带走,我另补偿你五百两或是其他消息,如何?” 苏清叙心里一沉,追问道:“为何?” 掌柜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避开她的目光。 “实不相瞒,整个青州没人会跟你做这个交易。” 苏清叙脸色一冷,她折腾了一晚就是为了要一个消息。 结果现在却告诉她不能说?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聚财阁不按规矩行事,出尔反尔算什么道理。” 掌柜无奈的笑了笑,嘴上依旧十分客气:“姑娘息怒,只是此事属实不能多说,我再多补偿姑娘一个其他消息如何?” 只有这个消息不卖? 苏清叙闻言更加疑惑,眸光阴沉道:“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她语气急切,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聚财阁这么多人,为什么今晚轮到赢家是她,掌柜就拒绝了? 实在可疑。 掌柜的手指顿了一下,茶杯放在桌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姑娘,恕我无可奉告。” “好!” 既然问不出什么,她也不再强求,直接开始讨价还价。 “那按照掌柜的意思,作为补偿我可以要两条消息和五百两银子。” 反正来都来了,她不可能空手而归的! 掌柜被她的话逗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还真是精明,只是并非我意,姑娘二选一即可。” 苏清叙果断拒绝,老奸巨猾!当她这么好糊弄的? “我拒绝!” “哦?” 掌柜挑眉:“那姑娘的意思是?” 苏清叙一笑,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规矩之所以被称为规矩,就是因为人们的自觉遵守,包括制定规矩的人在内,如此才叫公平才会令人信服。” 她将目光转向掌柜,继续说道:“我上楼之前都是在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从未逾越,自认没有坏了贵阁的规矩。” “现在反倒是掌柜您不按规矩办事,先是告知我不能交易消息,然后又暗示我换一个问题,可掌柜有没有想过,即便是换一个问题再加筹码,对我来说也是退而求其次,违背了我来这里的初衷,您应该对我做出赔偿。” “这个……” 掌柜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明白了苏清叙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口齿伶俐,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这样,那就按姑娘说的,作为补偿银子你可以带走,我给姑娘你两条消息或请求。” 思及此,掌柜看向她,这次倒是显得真诚许多:“姑娘看这样可好?” 她的目的达到,自然也不再咄咄逼人,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掌柜了,我进来时看到您这里护卫倒是个个身手不错的样子,我在青州初来乍到,最近世道又不安稳,想向掌柜借些人手,您看?” 被她的要求给吓了一跳,掌柜的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好大的胆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们赌坊要人! “这恐怕.....” 掌柜变得有些犹豫:“是这样,毕竟是我们的人,青州很多人都是认得的,若是姑娘借人做些……” 早就预料到了掌柜会有顾虑,苏清叙打断了他的话解释道:“这个掌柜放心,我借人只为自保,他们只要帮我保护一个人就行。” “保护一个人?姑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需要保护的人是?” 苏清叙神秘一笑,不再多说:“这个……借掌柜之前的话,无可奉告!” “……好吧!既然姑娘都没有多问,我也就不多说了,但是丑话要说在前面,我这里能抽调的人手不过八人,还有他们不会帮姑娘做任何有违律令的事!” “成交!”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筹码,语气平静:“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苏清叙没回头,推开门利落走了出去。 下楼时,一楼的赌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小厮在收拾赌桌。她走到筹码兑换处,将筹码换成一千六百两银票,放进暗袋里,快步走出聚财阁。 再出门时外面夜色更浓了,街上的琉璃灯晃得她眼睛发疼,冷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冰凉。 虽然没拿到圣女的下落,但也还算有所收获。 回到客栈时,慕九还在睡,屋内烛火已经熄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夜色里,一道黑影从客栈外的槐树上闪过,是裴玄褚派来的暗卫。 此刻,男人看着苏清叙的身影,轻轻松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324章 李大人没死 另外一头,谢臣旭勒住缰绳时,京城的朱雀门已在眼前。 晨光熹微,城门校尉正领着兵卒查验出入的车马,铜制的甲胄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马蹄铁上沾着的青州泥土,在石板路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从青州到京城,他日夜兼程,连换了三匹快马,此刻锦袍上还沾着风尘,下巴上冒出的青茬更显疲惫,唯有攥着锦盒的手指,依旧稳得纹丝不动。 “谢太医?” 校尉认出了他绯色的太医袍,连忙上前见礼:“您这是从青州赶回来的?怎么这么急?” 谢臣旭点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有要事禀报陛下,劳烦校尉通融,我要即刻入宫。” 校尉不敢耽搁,立刻让人打开侧门。 谢臣旭策马穿过朱雀门,街上的店铺还没开门,只有几个挑着担子的菜农,脚步匆匆地往皇城方向赶。 他直奔紫禁城,到了午门外,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卫,提着锦盒快步往里走。 御书房的太监见他来了,也知事情紧急,没敢让他等,直接引着他往内走。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皇上正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色沉稳,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抬起头,却在看到谢臣旭风尘仆仆的模样时,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放下朱笔:“你从青州回来了?情况如何?” 谢臣旭躬身行礼,将锦盒放在案上,打开取出密报和药材清单:“陛下,臣此次回禀,是关于青州的紧急情况,青州所谓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为下毒,青州知府不仅不追查真凶,反而借防疫之名大肆抓捕百姓,连无辜的妇孺都被关进了大牢,如今民怨沸腾。” 皇上拿起密报,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当看到 “官兵乱抓百姓,流民家属闹事反被定罪” 时,他猛地攥紧密报:“荒唐!身为青州知府,不思赈灾救民,反而草菅人命!我看他是根本没没把朕放在眼里!” 谢臣旭跪在地上,继续说道:“陛下,摄政王还在在青州坐镇,派亲卫控制了府衙,制止了成县的暴行,臣也已研制出解药,正在青州城义诊,流民的情况已有所缓解。只是……李大人的失踪还无线索,臣怀疑此事或许也并不如知府上报的那样……” 皇上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桌前,望着窗外的宫墙,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次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和摄政王及时赶到青州,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他转身看向谢臣旭,眼神锐利:“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谢臣旭沉吟片刻,恭敬地回道:“陛下,臣以为,目前不宜贸然动手。青州流民尚未安置妥当,人手本就不足,若此时动了知府衙门内恐引发混乱;其次,尚无确凿证据,若打草惊蛇,反而会让他们销毁证据;再者,安定侯受了惊吓也在修整,之后李大人的案子还是侯爷来审更合适,李大人是关键人物,若能找到李大人,或许能拿到证据。不如等摄政王安置好流民,安定侯查明李大人的案子后,再一并处置,届时证据确凿,也能服众。” 皇上点了点头,脸色稍缓:“你说的没错啊!这也是朕所顾虑的,青州的流民是重中之重,若处置不当,恐引发民变。传朕旨意,让户部拨银十万两,运往青州,协助摄政王安置流民;另外,让大理寺的人尽快协助安定侯审理李大人一案,不准打草惊蛇;,传朕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定要找到李大人的下。” “臣遵旨!” 谢臣旭躬身应道。 皇上挥了挥手:“你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青州的事,还要劳烦你多关注,有任何情况,随时禀报。” 谢臣旭退出御书房,走出紫禁城时,太阳已经升起,街上的店铺陆续开门,人声渐起。 他望着京城的繁华,心却不经意的想到了苏清叙……心里的疑惑更深,不知裴玄褚故意将自己支回京,到底是为了掩护苏清叙,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同一时间,青州裴玄褚所在的驿站内,有暗卫恭敬的将手上的密报呈上。 “王爷!小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李大人线索,而且……” 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裴玄褚的表情,才继续说道:“怀疑李大人还活着……” “还活着?” 裴玄褚闻言明显有些意外,李大人一介文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生机,实在是出乎意料。 缓缓展开密报,小五在上面说的很清楚,他们一路追查李大人下落,甚至深入山匪大营打探,却并没有找到李大人的尸首,倒是听说那日他们确实盯上了一个当官的,只是还没追多久,那人便没了踪影。 由此小五才怀疑,或许李大人那日侥幸逃脱了…… …… 一个月前。 青州城外的官道,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光。 李成微伏在马背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藏青色官袍,每一次马蹄落地的 “嗒嗒” 声,都像重锤敲在他紧绷的心上。 身后的追兵还在嘶吼,箭羽擦着耳边飞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箭尾的羽毛兀自颤抖,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跳。 “李成微!你跑不掉了!束手就擒得,还能留你个全尸!” 追兵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像毒蛇的信子,缠得他呼吸发紧。 眼看马上就要追上之际,从小路上突然窜出一路山匪,险些与官兵的人撞在一起。 李成微下意识的勒紧手中的缰绳,不料下一秒受惊马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嘶,前蹄猛地腾空。 李大人猝不及防,身体往前飞扑出去,前方路面被前几日的雨水冲垮,陷出一道三尺深的沟壑,马儿收势不及,前腿卡在沟里,疼得连连挣扎。 他重重摔在地上,胸口撞上一块碎石,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紧接着又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山坡上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丛,粗糙的枝桠划破他的官袍,在胳膊和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手指却只摸到湿滑的泥土和落叶。 最后,额头重重撞在一块棱角分明的青石上,鲜血瞬间涌出来,糊住了视线。 一时间,意识像被狂风卷走的烛火,渐渐暗下去,耳边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终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第325章 作死的苏父 不知过了多久,李成微的指尖忽然触到一丝暖意。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里,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汉蹲在面前,手里拿着一块沾了草药汁的布条,正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额头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混合着泥土的湿润气息,驱散了些许刺骨的寒意。 “醒了?可算醒了!” 老汉的声音带着惊喜,转身朝不远处的茅草屋喊:“月儿,快来!你看这人是不是醒了?” 一个穿着蓝布围裙的年轻姑娘快步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淡黄色的流食。 她凑到李成微身边,语气温柔得像哄孩子:“哎呦!你可昏迷了好些日子了!要不先喝点米汤垫垫肚子?” 李成微想开口,喉咙却干得发疼,只能发出微弱的 “呜呜” 声。 小姑娘用勺子舀起米汤,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一点一点喂他喝下。 温热的米汤滑过喉咙,带来久违的暖意,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多谢…… 二位……” 喝完半碗米汤,李成微才勉强能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敢问我……我这是……”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老汉蹲下身,语气诚恳:“你醒的还算及时,我们正发愁如何安置你呢?” 李成微惊讶,但却听到门外杂乱的声音:“什么意思?” “前几日下了大雨,山上的泥水冲下来隔壁村已经有几乎人家被淹了,我们正打算出去避几日。” 李成微闻言马上在身上翻找起来,可那日的行李早就随着马匹一起丢失了,现在搜遍全身上下也只有一块玉佩能拿得出手。 将玉佩交到老汉手中,他急切地说道:“我身上也只有这玉佩还值些银子,两位若是打算离开,能否将我一同带上?日后等我联系上家眷必有重谢!” 这玉佩成色不错,老汉见状倒是十分动心,没有丝毫客气的收下,连连点头应承到:“这……这怎么好意思,但……有了这玉佩,我们子倒是可以雇辆马车,那路上可就方便多了!” …… 青州城的西巷深处,一处废弃的宅院。 院墙斑驳,爬满了枯藤,院门上的铜环早已生锈,轻轻一碰就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极了风穿过老树枝桠的呜咽。 苏清叙推开院门时,带起一阵尘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倒让这破败的院子多了几分暖意。 “这里暂时安全,你委屈几日先住下。” 她将苏父带进正屋,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旧木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 苏父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是灰尘的屋顶,眉头皱得紧紧的。 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衫,是苏清叙特意给他换的,虽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可他总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曾绣着精致的云纹,是他身为侯爷的体面。 “清叙,真要住在这里?这地方也太破了……” 他语气里带着不满,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慌:“现在摄政王已经到了青州,不如叫他……” 可如今,苏清叙对他哪里会有什么耐心,当即皱起眉头:“青州流民众多,即便是裴玄褚,带来的人也都尽数派出,哪有人手顾及别人,所以……” 她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看向苏父:“父亲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这话虽然看似是为了他好,但实则只有苏清叙自己知道其中包含着多少私心? 毕竟苏父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虽然看起来听话了,但也只是因为落难所致。 她敢保证,等安全了,这家伙估计又会固态萌发。 到时候烦人不说,要是给裴玄褚添麻烦,那可就不好了。 苏父无奈点了点头,没再继续抱怨,只是目光落在窗外的枯藤上,眼神有些恍惚。 苏清叙与慕九有约,说罢便转身离开。 一等苏清叙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苏父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巷子。 他走到方桌前,脑海里却想起了徐氏:“应该…… 只是意外吧?” 他喃喃自语,心里泛起一丝侥幸:“上次是我不小心,把家书的地址写得太清楚,被人截获,才泄露了行踪。要是这次我不写地址,只跟徐氏说我还活着,让她别担心,应该就无事了吧-” 三日后的京城侯府,有侍婢手忙脚乱冲进徐氏的院子:“夫人,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说……说是从青州寄过来,会……会不会是侯爷?” 徐氏皱了皱眉,接过信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迹她很熟悉,果然是苏父的。 她心里一喜,连忙展开信纸,可越看,脸色越沉,最后 “啪” 地一声把信纸摔在桌上,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哼,还真是学聪明了。只说自己还活着,看来这次是真起了疑心了……” 不过她也早想好了对策,若是这次真让他侥幸回了京城,自己哭着说根本没收到第一封信…… 侍婢低下头,不敢说话。 徐氏看着外面的夜色:“看来这次是真要失手了……” 她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觉得茶水又苦又涩,转身吩咐侍婢:“去,叫二小姐过来,就说我有事和她交代。” “是!” 侍婢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赶紧退下去。 半晌后,苏鸢儿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手里拿着团扇,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疾步走进徐氏院子。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她最近一直在打探阿依娜的动向,想找机会接近,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心里正烦着,看到徐氏生气,连忙上前安抚。 徐氏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些,叹了口气:“还不是你父亲,他给我写信,却不写藏身之处,还跟我耍小聪明。看来是已经开始怀疑咱们了啊!” 苏鸢儿心里一动,她知道苏父的事很重要,可她更关心外邦公主的事。 “母亲,父亲的事您别太着急,他既然还在给您寄家书,说明也只是怀疑,并无证据。” 第326章 对付公主 她拉着徐氏的胳膊,语气带着撒娇:“对了母亲,我最近一直在打探阿依娜的动向,听说她明天会去凌琅阁买首饰。” 徐氏看着女儿,眼神里带着了然。 她知道,苏鸢儿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付阿依娜。 之前她可能还会劝一劝,可如今…… 也罢! 徐氏点了点头,叮嘱道:“你要小心,既然打定主意要这么做,就千万别留破绽!” “母亲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她总算没有再阻止自己,苏鸢儿为微微一笑,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计策。 第二天清晨,苏鸢儿早早地起了床,让双儿帮她梳妆打扮。 选了一件水绿色的罗裙,衬得皮肤白皙,又在腰间系了一条粉色的腰带。 她对着镜子,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阿依娜喜欢首饰,凌琅阁是京都城最好的首饰铺,里面的首饰都是江南运来的,对方肯定会在那里停留很久,她有的是时间设局。 “小姐,都打听清楚了,公主已经出发去凌琅阁了,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女,没有太多护卫。” 很快,一个身穿粉衣的侍婢走了进来,低声禀报。 苏鸢儿点了点头,起身时候眼角处带了一抹狡黠:“走吧,咱们也去。” …… 此刻,正值凌琅阁最热闹的时候,柜台前的人不少,大多是富家小姐和官员家眷,都在挑选着首饰。 苏鸢儿走进来时,目光飞快地扫过人群,很快就看到了阿依娜的身影。 女人今日穿了一件紫裙,头发上戴着的是异域的银饰,此时正拿着一支玉簪,在镜子前比划着,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贱人! 苏鸢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对方身边,随即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玉簪上,语气带着惊讶:“哎呀,这支玉簪真好看!公主真是好眼光!” 阿依娜闻声转过身,看到苏鸢儿的瞬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瞧公主您说的,这凌琅阁谁都来得,怎么偏我不行?” 苏鸢儿故意强调自己的身份,语气带着几分傲慢:“我看这支玉簪和公主衣服并不搭,倒是……颇为适合我,不如公主让给我吧?您也知道,四殿下和您完婚后就要纳我入门的,这支玉簪给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说到此事,阿依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苏鸢儿这么大胆,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说,还敢和自己抢首饰! “苏鸢儿,我看你是没了孩子疯了吧?就你也配要本公主看重的东西?” “疯了?” 苏鸢儿笑了笑,继续茶言茶语:“公主何必这么刺激我,怎么说咱们以后都是自家姐妹,您是正室不错,可向来男女之事可不看嫡庶,四殿下如此喜欢我,您这个正室让让妹妹我又何妨呢?” 注意到两人这边的动静,周围已经有人在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热闹,还有些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阿依娜哪里丢过这样的人,气得浑身发抖,早就把那日苏清叙的劝诫全忘了。 她看着苏鸢儿虚伪的笑容,盛怒之下,再也忍不住,抬手就给了苏鸢儿一个耳光。 “啪” 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凌琅阁里回荡,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鸢儿捂着脸,早就在等她动手了,顺势直接跌倒在地上,抬起脸满眼不可置信看向阿依娜。 “公主这是何必,您若是看重鸢儿自然是不敢和您抢的,我刚没了孩子身子还没养好,公主难道是想逼死我不成?” “哎哟!” 不等阿依娜做反应,她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身体蜷缩起来,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周围的人见状都惊呼起来,阿依娜愣在当场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跟在苏鸢儿身边的双儿拦住:“公主殿下,您怎么能对我们小姐动手呢!我们小姐刚没了一个孩子,身子还没好,您这一推,她怕是吃不消啊!” 阿依娜刚想辩解,目光却突然落在苏鸢儿的裙摆上,只见裙裾下方,渐渐渗出一片暗红的血迹,顺着地毯的纹路慢慢晕开,触目惊心。 苏鸢儿像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低头看到血迹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故意拔高,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公主,我知道你喜欢这支簪子,可你也不能为了抢东西,就对我动手!我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侯爷之女,比不上公主尊贵,你之前害我没了一个孩子,难道还想我的命不成,鸢儿求公主饶命啊!”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阿依娜的蛮横,周围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 “原来这苏小姐之前怀过孕,还没保住?” “你不知道,她怀的不就是四皇子的孩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公主这么针对她?不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抢东西就算了,还动手打人,这一下不会以后都生不了吧,啧啧啧还真是赶尽杀绝啊!” “就是啊,就算是外邦来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阿依娜站在原地,看着苏鸢儿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着那片刺目的血迹,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以为苏鸢儿已经没了孩子,自己便不会中计,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苏鸢儿趴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瞥见阿依娜慌乱无措的样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早就把提前准备好的鸡血包藏在了裙摆内侧,刚才摔倒时故意压破,就是为了伪造受伤的假象。 她要的就是这一刻,让阿依娜在京都贵女面前颜面尽失,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她蛮横无理。 “公主姐姐,你要是实在喜欢那支步摇,我给你就是了……” 此刻,苏鸢儿还在哭,声音却软了下来,带着几分 隐忍:“可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我……” 这番话更是坐实了阿依娜的过错,周围的目光愈发不善。 阿依娜身侧的侍女急得上前,想替自家公主辩解,却被阿依娜拦住。 想想也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苏鸢儿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她跳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的苏鸢儿,深褐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苏鸢儿,你若想算计我,不妨光明正大些,用这种见不得人龌龊手段,未免太丢自己的体面。” 第327章 买通太医 阿依娜的话音未落,苏鸢儿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只见她身子一软,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往旁侧倒去,杏色裙摆上的 “血迹” 被蹭得更开,鬓边的珠花滚落,长发散乱在颊边,双目紧闭,竟像是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守在一旁的双儿立刻扑上去,声音里的哭腔比刚才更甚,手忙脚乱地探她的鼻息:“您可别吓奴婢啊!” 见状,周围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只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和贵女们,此刻都往前凑了凑,指点着地上的苏鸢儿,又看向僵在原地的阿依娜,眼神里满是探究和指责。 “这外邦公主也太过分了,这……这不是要闹出人命吧?” “听说苏小姐刚没了个孩子,这要是再出点事,啧啧啧……还真是惨啊!” “外邦人就是野蛮,一点礼数都不懂,抢东西还打人!不就是要嫁给四皇子了嘛,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嚣张?” 阿依娜平日里跋扈惯了,此刻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支赤金点翠的簪子,指尖冰凉。 她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苏鸢儿,又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虽然她自己知道这一次是被苏鸢儿算计了,可对方倒在地上的样子太逼真,裙摆上的血迹刺目,周围人的目光如太阳一般炙热的落在她身上,让她这个从小在草原上直来直去的公主,第一次尝到了 “百口莫辩” 的滋味。 她身后的侍婢连忙上前,挡在她身前,对着周围的人喊道:“你们别胡说!我家公主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是她自己倒下的,跟我家公主没关系!” 可这话谁会信? 倒是引得双儿哭得更凶了,一边给苏鸢儿顺气,一边对侍女喊道:“碰一下?你家公主一巴掌把我家小姐扇得半边脸都肿了,还说只是碰一下?我家小姐刚小产没多久,哪禁得住这么折腾?” 双儿这话像是一颗炸雷,让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阿依娜的脸瞬间涨红,不是羞的,是急的。 她明明只是打了苏鸢儿一巴掌,怎么就成了 “折腾”? 可看着地上苏鸢儿毫无动静的样子,她又没底气再辩解,一时间就连她自己也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这一晕会不会真出人命。 即使苏鸢儿死不足惜,但她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却绝对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时,双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小厮喊道:“你快!快去城南的回春堂,请张大夫来!就说我家小姐晕过去了,让他赶紧来救命!” 紧接着,又转头对另一个小厮吩咐:“你立刻回侯府,把这里的事告诉夫人!” 两个小厮不敢耽搁,应了一声后拔腿就往外跑。 双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回春堂的张大夫早就被徐氏用五十两银子收买好了,怎么说、怎么做,也早就交代清楚了;她低头看着 “晕死过去” 的苏鸢儿,手指悄悄在对方的手背上掐了一下,示意她 “稳住”。 感觉到这一动作,苏鸢儿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继续维持着昏迷的姿态。 她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能感受到阿依娜的慌乱,心里暗暗得意,看来这一局,她赢定了。 只要张大夫来了,把病情说得严重些,再加上母亲在背后运作,阿依娜就算是外邦公主,也得乖乖认错让步。 这样一来,她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尽早嫁入四皇子府。 侯府的正厅里,正坐在椅上喝茶等消息,心里还在盘算着苏鸢儿今天去凌琅阁的事,能不能从阿依娜那里讨点好处。 突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门都忘了敲,喘着粗气喊道:“夫人!不好了!小姐在凌琅阁出事了!” 徐氏手里的茶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她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后,猛地站起身,抓着小厮的胳膊,声音发颤:“出什么事了?鸢儿怎么了?你快说!” “小姐…… 小姐在凌琅阁跟外邦公主抢首饰,被公主打了一巴掌,然后就晕过去了!” 小厮咽了口唾沫,故意把事情说得更严重:“双儿说,小姐刚小产没多久,身子还虚,这一摔一吓,怕是…… 怕是要出大事!她已经去请回春堂的张大夫了,让您也赶紧过去呢!”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路!” “快!” 徐氏对着门外喊道:“把我梳妆台上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再备马车,我要立刻去太医院!” 很快,赵嬷嬷把紫檀木盒子拿来了,里面装着整整五百两银票,还有两支成色极好的人参,是早就被好的。 徐氏抓起盒子,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管家说:“你立刻去凌琅阁,告诉双儿,让她看好小姐,别让任何人碰她,等我把太医请来再说!另外,再去给京兆尹送封信,就说外邦公主在京城伤人,问他们管是不管!” 管家连忙应下,转身去安排。 徐氏坐上马车,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太医院的李太医,之前受过她的恩惠,又收过她不少银子,肯定会帮着说话;回春堂的张大夫是自己人,先让他把 “病情” 定下来,再让李太医去 “复诊”,双重保险,就算阿依娜想辩解,也没人会信。 马车很快到了太医院,徐氏一下车便直奔李太医的住处:“李太医,我女儿鸢儿被外邦公主打伤了,现在晕在凌琅阁,还请您赶紧去看看,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盒子塞进对方的手里,刻意加重的语气让李太医一愣。 他下意识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银票和人参,眼神闪烁了一下。 拿着这么厚的礼,就只是为了求医? “李太医,这只是一点虚礼,若是我女儿没事,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而正当他暗自沉思时,徐氏的声音再度响起。 闻言,李太医缓缓抬头,与她对视的一瞬间,露出了笑容。 宫中的手段他见多了,此时心中也隐隐猜出几分。 他只思考了一刹那,便有了答案:“侯夫人放心,下官这就跟您去。” 第328章 皇后出手 见他还算聪明的应下,徐氏松了口气,转身带着李太医往凌琅阁赶。 而此时的凌琅阁里,张大夫已经到了。 他背着药箱,故作焦急地挤过人群,蹲在苏鸢儿身边,先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张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见状,双儿连忙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张大夫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着周围的人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苏小姐这情况不太好啊。她之前刚小产,气血本就亏虚,刚才又受了外力击打,还摔了一跤,加上言语刺激,现在气血攻心,晕了过去。更严重的是……” 他顿了顿,故意看了一眼阿依娜:“她这身子受损严重,以后怕是…… 怕是很难再有身孕了。” “什么?!”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看向阿依娜的眼神更加不善。 阿依娜只觉得脑子里 “嗡” 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惹了大事,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大夫:“你个江湖郎中休要胡说!我只是打了她一巴掌,怎么可能让她不能生了?你是她请来的大夫,你在撒谎!” “公主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张大夫立刻变了脸色,语气带着委屈:“下官行医三十年,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苏小姐的脉象骗不了人,若是公主不信,可以再请其他大夫来诊脉,看看下官说的是不是真的!” 而双儿也立刻哭喊道:“公主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张大夫是京都有名的好大夫,怎么会撒谎?您把我家小姐害得不能生了,还想污蔑大夫,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小姐啊!以后我们小姐嫁进四皇子府,连个孩子都不能生,怕是连活命都难了!” 阿依娜从小在草原长大,跋扈是跋扈,却没遇到过这样阴毒的算计,此刻只觉得方寸大乱,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想害她……”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车马声传来,正是徐氏带着李太医赶到。 她人还未进门哭喊声就已经传来,进门后更是没有片刻犹豫就立刻扑过去,抱着苏鸢儿的身子哭喊道:“我的儿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你怎么了,你跟母亲说句话啊!” 李太医趁机上前,接替张大夫给苏鸢儿诊脉。 他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会儿,对着徐氏摇了摇头,语气和张大夫如出一辙:“侯夫人,苏小姐的情况确实不好,气血亏虚,肌理受损,以后怕是很难有孕了。这都是外力击打和情绪激动导致的,得赶紧回府调养,不然怕是连性命都有危险。” 有了李太医的 “佐证”,周围的人更信了张大夫之前的话。 徐氏站起身,对着阿依娜,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公主殿下,我女儿到底哪里得罪您了,您要这么对她?孩子已经没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您现在如愿以偿的把她害得不能再生了,即便你是公主,也重要给我们一个公道吧!” 阿依娜看着徐氏和李太医一唱一和的样子,心里终于明白过来,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 怪不得平日里见到自己都绕路走苏鸢儿今日这么反常,故意抢首饰也就算了,甚至还故意激怒她,故意装晕,怕是连大夫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可明白过来又能怎么样? 她没有证据,所有人都站在苏鸢儿那边,她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去理会她,一个劳什子的破簪子而已给她就是了! “到底是不是我导致的,就凭你们空口白牙就定下了?我这就进宫禀告皇后娘娘,请她做个决断,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 阿依娜咬了咬牙,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她知道,现在只有去宫里找皇上和皇后,或许还有机会说清楚。 打定主意,阿依娜带着侍女匆匆离开,马不停蹄地要进宫。 可刚到宫门,就被太监拦了下来,显然,凌琅阁的事闹的不小,这会儿已经传到宫里。 太监领着她往皇后的长乐宫走,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长乐宫的正厅里,皇后正坐在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密报,却半天没翻一页。 方才有人上报凌琅阁的事,她心里对苏鸢儿的做法很是不满。 说什么为了跟簪子,宫里的手段她见多了,依她看不过是争风吃醋,竟然不惜用这种手段陷害外邦公主。 若是传出去,不仅丢了脸面,还可能影响两国的结盟,心思深沉,又太不懂事。 “启禀皇后娘娘,外邦公主阿依娜求见。” 太监的声音传来。 “让她进来。” 皇后放下密报,语气平淡。 阿依娜走进来,看到皇后,立刻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委屈:“皇后娘娘,臣女有罪,求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未消的慌乱,心里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凌琅阁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依娜站起身,低着头,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苏鸢儿反常与自己抢夺金簪,到她忍不住动手,苏鸢儿装晕、大夫说她不能生,一字一句,没有隐瞒地如实转述。 “娘娘,臣女当时气急了!真的只是打了她一巴掌,没有推她,也没有想害她不能生育,那些大夫都是苏鸢儿的人,他们在撒谎!” 阿依娜哪里受过这个委屈,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臣女知道动手不对,可苏鸢儿太过分了,臣女实在忍不住……求娘娘明察啊!” 皇后点了点头,对此表示并不意外,她猜到事情不会像徐氏说得那样。 苏鸢儿的心思,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敢在京城的闹市上演这么一出。 沉吟片刻,对着身边的太监交代道:“此事不宜闹大,这样吧,你去太医院传王太医,让他立刻去侯府给苏鸢儿复诊,顺便把本宫的口谕带过去。” 第329章 王太医诊断 太监应下,转身去传旨。皇后看着阿依娜,语气严肃:“公主,虽然苏鸢儿心思不纯,但你动手打人,也确实有错,毕竟这里是京都,况且你与四皇子的婚期将近,怎能为了一个妾室该失了公主的体面。不过,本宫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本宫会查清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阿依娜连忙道谢:“谢皇后娘娘!臣女……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冲动行事了……” 皇后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先回府等候消息,然后才重新拿起密报。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不能只听苏鸢儿和阿依娜的一面之词,必须让可靠的太医去复诊,才能知道苏鸢儿的病情究竟是真是假。 而且,她派王太医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敲打一下苏鸢儿和徐氏。 让她们知道,后宫和前朝的事,不是她们想怎么折腾就能怎么折腾的,四皇子和阿依娜的婚约,关系到两国的结盟,容不得她们动小心思。 侯府的正厅里,徐氏正陪着 “刚醒过来” 的苏鸢儿说话。 苏鸢儿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眼眶红肿,还在时不时地啜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李太医站在一旁,正叮嘱苏鸢儿要好好调养,不能再受刺激。 “母亲,您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怪我啊?” 苏鸢儿带着哭腔问道:“我只是想跟阿依娜公主好好商量,没想到她那么凶,还把我打成这样……” “放心,有母亲在呢。” 徐氏拍着她的手,语气坚定:“李太医已经跟宫里的人说了你的情况,即便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站在咱们这边。阿依娜就算是外邦公主,也不能在京都伤了人连个说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来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给小姐复诊,还说要传皇后娘娘的口谕!” 此话一出,徐氏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把太医院的人都打点好了。 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王太医?而且还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皇后派王太医来,肯定是对苏鸢儿的病情起了疑心,想查个究竟! “快!快扶小姐进内室!” 徐氏连忙说道,她不能让王太医看到苏鸢儿,至少不能让王太医轻易诊脉。 此刻,苏鸢儿也慌了,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假,若是被王太医诊出来,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不说,还可能被皇后治罪。 她连忙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徐氏按住:“别慌,母亲来应付。” 徐氏刚整理好衣服,王太医就已经走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太医袍,手里拿着药箱,神色严肃,对着徐氏躬身行礼:“侯夫人,下官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给苏小姐复诊,顺便传皇后娘娘的口谕。” 徐氏强装镇定,笑着说:“王太医辛苦了,快请坐。鸢儿刚刚收了刺激,喝了太医开的药才刚醒过来,身子还虚,正在内室休息,怕是不方便见客。不如王太医先传口谕,等鸢儿好点了,再复诊也不迟。” 王太医却没有坐,而是直接说道:“皇后娘娘的口谕,需要当着苏小姐的面传。而且,娘娘特意交代,让下官立刻给苏小姐复诊,看看苏小姐的身体情况,才好放心,不然……下官实在是没法回去复命。” 徐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更慌了。 这王太医是皇后身边的人,有是奉旨前来态度极其强硬,不好收买,若是让他给苏鸢儿诊脉,肯定会发现破绽。 她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通往内室的门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王太医,鸢儿真的很虚弱,经不起折腾。不如这样,我把李太医刚才诊脉的结果跟您说说,您再把口谕告诉我,我转达给鸢儿,这样也不耽误事,您看行吗?” “侯爵夫人,” 王太医的语气冷了下来:“皇后娘娘有旨,下官必须亲自给苏小姐复诊,亲自传口谕,不敢违抗。夫人若是一直阻拦,实在是引人猜想是有什么隐情?” 徐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败,知道自己再阻拦下去,只会更让王太医怀疑。 可她又不能让王太医给苏鸢儿诊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站在原地,手脚都有些发凉。 内室里的苏鸢儿听到外面的对话,也慌了神。 但她之前小产的确还没恢复好,或许……可以赌一次! 即便与之前的诊断不同,大不了推脱说是太医误诊…… 这么想着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外面喊道:“母亲,让王太医进来吧,我好些了。” 徐氏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无奈地让开了路。 王太医对徐氏点头示意后走进内室,看到靠在软榻上的苏鸢儿,先是对着她躬身行礼,然后才说道:“苏小姐,皇后娘娘有口谕,让下官转达给你。” 苏鸢儿连忙坐直身子,摆出恭敬的样子:“恭听皇后娘娘口谕,只是臣女身体不便不能跪听了……” 王太医倒是没有计较:“无妨,娘娘有旨免跪!” 顿了一下,他才开口:“传!皇后娘娘口谕,四皇子与外邦公主已缔结婚约,是为两邦结交之好,兹事体大,容不得差错。” 话音落下,王太医的神情严肃:“娘娘知道你近日受了委屈,但也希望你能懂事些,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私人恩怨,坏了国家大事。若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娘娘说,娘娘会帮你做主,但若是故意生事,破坏两邦关系,娘娘自然也不会姑息。” 苏鸢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又羞又怒,皇后这分明是在敲打她,说她故意生事! 她咬着唇,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臣女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女记住了。” 王太医点了点头,放下药箱,走上前:“现在,下官要给苏小姐复诊,还请苏小姐伸手。” 徐氏连忙跟进来,站在苏鸢儿身边,眼神里满是紧张,想要阻止,却又不敢。 苏鸢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了手。王太医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闭上眼睛,仔细诊脉。 站在一旁的徐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王太医的表情,手心都渗出了汗。 第330章 警告 侯府内室的光线有些昏暗,窗棂上的竹帘半掩着,将春日的暖阳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苏鸢儿搭在锦枕上的手腕上。 半晌之后,王太医才终于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是有些疑惑,看向苏鸢儿的目光中有些奇怪:“敢问苏小姐,之前小产是什么时候?” 徐氏怕苏鸢儿说错了话,赶紧上前答道:“已经一月有余了,只是我女儿身子弱,又因为过度伤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恢复好。” “之前问诊的大夫是说苏小姐伤了身,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面对王太医的质问苏鸢儿明显有些心虚,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俩忙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哭腔:“是李太医和张大夫都是这么说的……” 王太医没有说话,又换了另一只手诊脉。 徐氏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苏鸢儿也绷着身子,指尖悄悄攥紧了软榻上的杏色锦缎,指节泛白。 她能感觉到王太医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起初她还能强装镇定,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太医始终不说话,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后背渐渐渗出一层薄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终于,王太医缓缓收回手,指尖在袖口上轻轻擦了擦,看向苏鸢儿,语气带着几分严谨:“苏小姐,你这脉象…… 确实是气血两虚之兆。先前小产伤了根本,今日又遇此事心力交瘁,气血亏损更甚,脉象细弱无力,确实会对日后生育有影响。” 徐氏的心猛地一松,刚要开口,却听王太医话锋一转:“但要说日后定然不能怀孕,却也未必。你这脉中虽虚,却无淤堵凝滞之象,只要后续好好调养,补回气血,未必不能再孕。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鸢儿苍白的脸:“若是再受刺激、劳心伤神,怕是真的会伤了肌理,到时候再想调理,就难了。” “难了……” 苏鸢儿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里的慌乱瞬间被一种得偿所愿的清明取代。 太医这番话,诊断如此模糊不清,既没说她能生,也没说她不能生,倒也算给了她哭诉的余地。 下一秒,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抓住王太医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委屈:“王太医!您也说了,我这身子已经这样了!可公主呢?她打了我,害我晕倒在外面,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转身就跑进宫里求皇后娘娘庇护!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要入宫!我要找皇后娘娘讨个说法!” 她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氏连忙上前扶住她,拍着她的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像是故意说给王太医听的:“鸢儿,别闹了!皇后娘娘都发话了,要以大局为重,公主是贵客,咱们得罪不起啊!就算她没道歉,咱们…… 咱们认了吧!谁让咱们命苦呢!” “我不认!” 苏鸢儿甩开徐氏的手,哭得更凶了:“母亲我为了四皇子,连名声都不要了,未婚先孕,还小产了!现在又被人打成这样,连生育都成了问题,他却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说!皇后娘娘也护着公主,难道我们侯府的女儿,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王太医看着眼前这母女俩一哭一劝的场面,心里已然有了数。 皇后娘娘让他来,一是为了查探虚实,二是为了敲打,现在看来,苏鸢儿确实受了些委屈,可更多的是在借题发挥。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苏小姐,皇后娘娘仁慈,若是你真有冤屈,不妨入宫向娘娘禀明,娘娘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只是…… 还请苏小姐冷静些,莫要失了贵女的体面,也莫要让娘娘为难。” 说完,他收拾好药箱,对着徐氏和苏鸢儿躬身行礼:“下官还要回太医院向皇后娘娘复命,先行告辞,苏小姐还请好好调养,莫要再动气。” 徐氏连忙应下,亲自送王太医出门。 走到廊下,她悄悄拉住王太医的衣袖,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语气带着讨好:“王太医,今日多谢您了,鸢儿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您在皇后娘娘面前多替她美言几句。” 王太医捏了捏荷包的厚度,却又推了回去,语气平淡:“徐夫人客气了,下官只是按实禀报,不敢妄言,皇后娘娘英明,自有决断。”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停留。 徐氏看着王太医的背影,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心里却凉了半截。 这王太医不肯收礼,又说按实禀报,显然是不想掺和进来。 再想起皇后那句以大局为重的口谕,她瞬间明白过来,皇后根本不在乎究竟谁对谁错,但事关两国结盟,皇后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闹大,只想敲打她们几句。 若是公主的错就叫她们息事宁人,若是她们有意挑起争端,也要懂事些……不要再闹下去。 “哼” 徐氏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内室。 不管怎样,总得试试,若是能让皇后松口,让外邦公主道歉,也算是争回了些脸面,不枉自己和苏鸢儿谋划一场。 而此时,四皇子府的书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裴景行坐在紫檀木的云椅上,听着手下人来报,从苏鸢儿装晕、大夫诊脉,到王太医复诊、苏鸢儿要入宫讨说法,一字一句,都清晰明了。 他目光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书房里只燃着一支安神香,烟雾袅袅升起,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闷。 下属禀告之后便站在一旁,垂着头,等待着他的吩咐。 “公主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裴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回殿下,公主从宫里出来后,就回府了,没再出门,不过……” 林护卫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倒是她身边的侍婢,在市集和茶馆里,故意散播一些对苏小姐不利的流言,不过就是旧事重提,说苏小姐未婚先孕,不知羞耻,这次被公主打也是活该。” 第331章 无情的裴景行 裴景行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能隐约猜测到几分这次的事情是苏鸢儿在算计,也知道公主这是在报复。 可目前公主才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若是为了苏鸢儿,得罪了公主,得不偿失不说,之前的所有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想要阻止的打算:“苏鸢儿要入宫讨说法,皇后娘娘怎么说?” “皇后娘娘让王太医复命后,只说知道了,没再表态,倒是徐氏已经往宫里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宫门口了。” 林护卫回道。 裴景行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里的海棠花。 “告诉宫门的侍卫,若是苏鸢儿传信来,就说本皇子在处理公务,没空见她。” 良久,他缓缓开口,只不过声音平静得可怕:“另外,让人去公主府给公主送些压惊的药材,就说本皇子听闻她近日受惊,略表心意。” 护卫愣住了,犹豫着开口:“殿下,苏小姐毕竟也算是您未过门的妾室……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若是连面都不见,怕是会让她寒心,也会让侯爵夫人不满……” “寒心?不满?” 裴景行突然冷笑一声,转过身,眼神里满是野心和凉薄:“别看苏鸢儿外表楚楚可怜,可这心思却深沉的很,就连本皇子都中过她的算计。” 不然苏鸢儿是怎么怀上那个孩子的? 而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初听闻那孩子没保住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没了也好,倒是省得自己费心思了。 与其说他不在乎苏鸢儿,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女人间勾心斗角的小手段罢了,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不管是公主还是苏鸢儿他都不在乎,在他的权势谋划面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要的是皇位,是天下,为了这个目标,牺牲一个苏鸢儿,又算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再说,她未婚先孕的事已经传开,就算本皇子为她出头,她的名声也毁了,留着她,不过是不好和安定侯撕破脸,若是她识相,就该安分些;若是不识相,这婚约作废又何妨!” 护卫不敢再说话,躬身应道:“是属下愚钝!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护卫离开的背影,裴景行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信件继续看了起来。 而另外一头,徐氏也被召进了宫。 长乐宫偏殿的暖阁里,熏笼燃着清雅的百合香,驱散了秋日的微凉。 跟在宫女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皇后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凤榻上,手里捏着一串东珠手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珠子,见她进来,只抬了抬眼,语气平淡:“来了?坐吧。” 宫女连忙搬来两张绣墩,徐氏行礼后道谢坐下刚要开口,皇后却先道:“鸢儿身子如何了,王太医说是气血虚,得少动气。” 徐氏抿嘴,开口也格外谨慎:“皇后娘娘,这件事不是鸢儿不懂事,实在是受了太大的委屈,公主在凌琅阁动手打人,还害鸢儿晕过去,连生育都受了影响,却连句道歉都没有,臣妇知道公主是贵客,可鸢儿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二小姐,总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啊。” 皇后放下东珠手串,端起宫女递来的茶水,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眼神却落在徐氏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夫人这话就偏了,鸢儿受委屈,本宫知道,可外邦公主远来是客,性子直率了些,许是没分寸,也未必是故意的,再说……”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威严:“四皇子与公主的婚约,是为了两邦结盟,关系到北疆的安稳,不是儿女情长的小事。若是因为一支簪子、一巴掌,闹得两邦生隙,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徐氏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悄悄攥紧了帕子。 她没想到皇后一开口就提国家大事,分明是在堵她的话。 可她还是不甘心,又道:“娘娘,臣妇懂大局,可鸢儿也是四皇子未过门的妾室,如今被外邦公主如此欺辱,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咱们侯门贵女都要受外邦公主的欺负……” 她一开始纵容苏鸢儿动手,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毕竟阿依娜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到底是外人。 她还不信了,皇帝皇后会纵容阿依娜这么欺负人。 “欺负?” 皇后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茶盘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却让暖阁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徐夫人,本宫记得,鸢儿小产的事,京城里已经有些流言了。如今再闹下去,流言只会更难听到时候,本宫担心,到时候别人不会说公主欺人,只会说侯府姑娘不检点,还不如外邦公主知羞耻!” 这话像一把刀,扎在徐氏心上,使得她的脸色猛地惨白下去, 皇后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再闹下去,倒霉的也是苏鸢儿。 皇后将徐氏的神情看在眼里,语气又软了些,像是安抚:“本宫知道,鸢儿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什么是轻重。这样吧,本宫会让人跟公主提一句,让她以后注意分寸,也算给鸢儿一个交代。至于道歉,就不必了,公主性子傲,真逼她道歉,反而会记恨,对两邦结盟没好处,对四皇子的婚事更没好处。” 话音落下,她又看向徐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徐夫人,你是做母亲的,该好好劝劝鸢儿,让她安分些。四皇子现在整日忙于朝政,总不好让这些小事绊了他的脚。若是鸢儿实在委屈,本宫这里有两支尚好的野山参,你带回去,给鸢儿补补身子,也算本宫的心意。” 宫女连忙递来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两支品相极好的人参。 徐氏看着锦盒,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奈地接过:“臣妇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妇定会好好劝鸢儿,不让她再给娘娘、给四皇子添麻烦。”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跟她说好好养身子,别再胡思乱想了。” “是!” 第332章 权衡 看着徐氏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皇后身边的嬷嬷忍不住问:“娘娘,您这么打发她回去,会不会让徐氏和苏鸢儿不满?侯爷还在外面办差呢……也不知道得了消息没有?” 皇后拿起东珠手串,指尖用力捏了捏珠子,语气冷了些:“不满又如何?本宫就是要敲打她一下,不然仗着跟四皇子的关系,越来越不知分寸,再放纵下去,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公主那边不能得罪,侯府这边,也该让她们知道,皇家的恩典,不是那么好拿的。” 更何况……安定侯算个什么东西? 因为他两个女儿的事情,皇上对他本来就有了意见。 要是苏鸢儿真蠢到把阿依娜逼到绝境,只怕皇上那里也不会容忍。 徐氏这边刚出宫不久,京城的街头,因为凌琅阁的风波,早已炸开了锅。 就连市集里卖菜的妇人都在一边择菜,一边压低声音议论,眼神却时不时往路过的贵女身上瞟:“听说了吗?就是四皇子那个未婚妻,侯府小姐,未婚先孕,还小产了!这次在凌琅阁跟那个外邦来的公主抢首饰,被公主当中打了一巴掌,我看就是活该!未婚先孕,不知羞耻,还好意思哭着要讨说法!” 旁边的女人一撇嘴,忍不住反驳:“你这话可不对!苏小姐就算未婚先孕,那也是她和四皇子的事,跟外人没关系,外邦公主再尊贵,也是在咱们国家的地盘上,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这不是嚣张跋扈是什么?再说了,苏小姐刚小产,身子虚,被打晕过去,连生育都成问题了,多可怜啊!” “可怜?她那是自找的!” 卖菜妇人不服气:“一个妾室跑到正室面前晃,人家公主能不生气吗?我看啊,说不定就是苏小姐心思太深,想陷害公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周围听闻此事的人不少,有些也跟着议论起来。 有人站在苏鸢儿这边,说外邦公主目中无人,欺负她们侯门贵女;有人站在外邦公主那边,说苏鸢儿不知羞耻,算计他人;还有人中立,说两人都有错,不该在闹市争执。 茶馆里更是热闹。 靠窗的一桌,几个穿着长衫的秀才正围着一壶茶争论,声音越来越大:“外邦公主此举,简直是大不敬!我国乃天朝上国,岂容外邦之人在此撒野?皇后娘娘若是不给苏小姐一个公道,怕是会让外邦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对面一个穿着锦袍的商人却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现实:“兄台此言差矣!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想拉拢外邦,共同对抗北疆。若是为了苏小姐,得罪了外邦公主,影响了两国结盟,那才是得不偿失!苏小姐虽然委屈,可在国家大事面前,个人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你这话是何道理?难道为了权势,就可以不顾百姓的脸面,不顾朝臣家眷吗?” 秀才不服气,拍着桌子站起来。 “不然呢?” 商人放下茶杯,语气平淡:“这京都城里,哪件事不是围绕着权势二字?四皇子若是想结亲,就不能得罪外邦公主;皇后娘娘若是想稳定朝局,就不能为了苏小姐,破坏两国关系。苏小姐,不过是这场权势博弈里的牺牲品罢了。” 秀才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坐下。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觉得商人说得有道理。 街头巷尾议论的如此热闹,免不了传到侯府。 苏鸢儿听了徐氏从宫中带回来的消息,本就愤愤不平,又听到双儿偷偷传来的街头议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耳边不断回响着 “未婚先孕”“不知羞耻”“活该” 这些字眼。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玉梳,狠狠摔在地上,玉梳碎成几瓣,碎片溅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未婚先孕…… 不知羞耻……” 苏鸢儿喃喃自语,眼泪又涌了出来,砸在梳妆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为了裴景行,连名声都不要了,偷偷怀孕,又小产,忍受着旁人的指点。现在被人打成这样,他却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说,皇后娘娘也护着公主!这皇家,果然凉薄!” 徐氏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玉梳,又看到苏鸢儿哭红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她走上前,轻轻拍着苏鸢儿的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事是咱们思虑不周了,没想到皇后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要怪也要怪你父亲了,谁让咱们侯府不如外邦有势力呢?现在你的名声已经这样了,就算退婚,也很难再找到好人家。咱们只能忍,等四皇子以后当了皇上,公主没了价值,反倒碍手碍脚,到时候再找跟她算账也不迟。” “忍?” 苏鸢儿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恨意:“我凭什么忍?我都做到这一步了,皇后居然只是派人去敲打一下,这对我难道公平吗?不行,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认了。” 听着她语气中暗藏的汹涌,徐氏眼眸一颤:“你想干什么?” “既然他们不让我好过,那我自然要以牙还牙。” 苏鸢儿猛地抬起头,姣好的面容闪过一丝冷笑。 晚间,距离京都三日路程的青州。 裴玄褚坐在梨花木案前,手里拿着一份暗卫送来的密报,密报上的字迹工整,写着 “苏清叙已找到天下楼青州分部聚财阁,于昨夜潜入探查,未暴露行踪,正暗中打探南疆人和圣女下落。”。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密报边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他其实早就猜到苏清叙会去聚财阁,天下楼是江湖势力,苏清叙要查人,定然会从天下楼入手。 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动作这么快,不过短短两日,就找到了聚财阁的位置,还敢潜入探查。 “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干脆……” 裴玄褚低声感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他放下密报,端起桌上的茶杯,刚要喝,却见另一个暗卫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王爷,有紧急情况禀报!” 裴玄褚的动作顿了顿,放下茶杯,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沉稳:“说。” “回王爷,安定侯前日瞒着苏小姐,给京都侯府寄了一封信,信中虽未写明藏身之处,却提及已在青州安顿,勿念。属下赶去拦截时,信件已被送出去。” 暗卫低着头,声音清晰地汇报着。 第333章 别告诉她 此话一出,裴玄褚脸上的淡笑瞬间消失。 他沉默了片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苏父的懦弱和糊涂,但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蠢成这样。 明明之前偷偷给侯府寄信,就引来一次杀手了,居然还寄了第二封,简直是自寻死路! 若被有心人拿到,定会派人追查苏父的行踪,到时候不仅这个蠢货有危险,连苏清叙也会被牵连! “知道了。” 裴玄褚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是结了冰:“继续盯着,只要不伤及性命,不必干预,也不必告知苏小姐此事。” 暗卫愣住了,犹豫着开口:“王爷,侯爷此举恐会暴露行踪,若是派杀追查,侯爷和苏小姐都会有危险。属下以为,不如先将侯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或是告知苏小姐,让她多加防备……” “不必多言。” 裴玄褚打断了暗卫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按本王的吩咐做,她既然敢独自行动,就该有应对危险的能力;安定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也该自己承担后果。” 暗卫不敢再反驳,只能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 “等等!” 眼看着暗卫转身要走,男人又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终究叹了口气:“虽不叫你们插手,但有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禀报!” 暗卫脚下一顿,转过身再次躬身:“是!” …… 青州府衙的后堂,知府坐在梨花木公案后,指尖捏着一份未批完的公文,目光涣散,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自从裴玄褚坐镇青州,他处处受限,之前借瘟疫之名抓流民的事被斥责驳斥不说,现在李大人的案子他也无法插手,如今他就像夹在夹板里的肉,左右不是人。 “大人,府外有位自称许先生的人求见,说有要事与您商议,还带了件信物。” 衙役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木盒,神色带着几分谨慎。 知府皱了皱眉,许先生?他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但能让衙役特意提 “信物”,想必不一般。 他放下笔,沉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男子走进后堂。 只见男子身材瘦高,脸上带着半张青铜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像鹰隼般扫过堂内,最后落在知府身上。 他手里提着一个同样漆黑的布包,步伐稳健,倒是没有丝毫局促的神色。 “见过知府大人!” 男子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刻意压着嗓子。 “你们先下去!” 知府起身冲着衙役挥了挥手,随即又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目光中满是怀疑和审视,直到厅内只剩下两人后才继续开口:“你是何人?为何来找本官?” “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在下前来是与大人谈一桩合作的。” “合作?” 知府心里一动,却又瞬间警惕起来。 不知这人打什么主意? 他端起茶杯,掩饰着情绪:“笑话!本官和你一个无名之辈,有什么合作可谈!” 男子没接话,只是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牌,轻轻放在公案上。 木牌是黑檀木所制,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苍鹰,鹰爪下刻着一个苍字,边缘还镶嵌着一圈细如发丝的银线,正是怒苍山的贴身令牌! 知府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伸向木牌,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纹时,心脏猛地一跳。 关于怒苍山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传闻是个满是武艺高强之人的杀手组织,不仅如此其中眼线也是遍布各州,连京城都有他们的人,之前只是听闻,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大人认得这令牌,便该知道在下所言非虚。” 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下知道,大人近来在青州处境艰难,裴玄褚步步紧逼,流民的事也没办好。今日在下前来,是给大人指一条明路!” 知府的手指摩挲着令牌上的苍鹰纹,心里翻江倒海。 他当然想摆脱眼下的困境,可怒苍山就值得相信吗?怕是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他抬眸看向男子,语气带着试探,“不知阁下想让我做什么?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很简单。” 男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的目标是安定侯,大人只需帮我们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后续的事,我们的人自会处理,并且保证绝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指向大人。” “你们处理?” 知府瞪大眼睛,呼吸顿了顿。 苏父是圣上特批的巡抚,就是来追查李大人一案的,自己费尽心思不过也是想除掉他,如今怒苍山居然也盯上了他……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既除了隐患,又不用他沾血,诱惑确实不小。 但他还是犹豫:“安定侯身边似有高人指点,藏得极深,我派了不少人搜,连流民都抓了一批,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怎么帮你们找?” “这个就需要大人提供一份青州主城的地图了。” 知府皱起眉,不解地问:“要地图做什么?城里的居民区我都搜遍了,没发现安定侯的踪迹。” “大人有所不知。” 男子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淡笑,透过面具隐约可见:“我们有内部消息,深知安定侯的脾气,他素来养尊处优,又好面子,绝不会跟流民挤在一起,也不会投靠旁人,必定藏在独门独户的院子里,而且是那种不易引人注意的地方。” 闻言,知府心中一惊。 事实上,他之前搜的的确都是些市井之处,或是流民聚集的破庙,还真没仔细查过那些偏僻的、没人住的独门院子! 似乎想到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打开桌上的青州城全图,手指在图上滑动,目光越来越亮:“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地方,城西倒是有一所废巷,那里全是失修的宅子,大多是空的,好些年没人住了,偏僻得很,之前搜捕时只派了两个衙役去看了一眼,并没有没仔细查!” 男子闻言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满意:“大人果然心思缜密。那就请大人将废巷的位置在地图上标清楚,再派些可靠的人手,随在下一起去搜查。只要找到安定侯,后续的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第334章 愚蠢的苏父 知府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在空白地图上仔细标注出废巷的位置,包括几条通往废巷的小路,甚至还注明了巷子里有多少座空宅。 他一边标,一边在心里盘算:只要安定侯一死,李大人的案子怕是无人再敢接手,裴玄褚或许无惧但他公事繁忙,青州流民还有那么多无法安置,等他忙完,自己的人也早就处理干净了。 标完地图,他将地图递给男子,又唤来心腹衙役:“你带二十个弟兄,跟这位先生去城西废巷,仔细搜查每一座空宅,务必找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若是发现,立刻汇报!” “是!” 心腹衙役躬身应道,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奋。 刚才将两个人的谈话全部听在耳中,此刻他也清楚,要是自己能够抓到安定侯,赏赐只怕少不了。 男子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将地图收好,对着知府微微颔首:“多谢大人配合。事成之后,自然也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知府的眼神带着狡黠,对他所谓的好处并不感兴趣:“我倒是不要什么好处,只要你们做事干净利索些,赶紧将人处理了便好!” 男人一笑:“那大人就静候佳音吧!” 说完,他转身跟着心腹衙役,快步走出后堂,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府衙的走廊里。 知府站在原地看他离开,一时间心里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青州城的午后,阳光本该温暖和煦,可城西的街道上却不如往常一般平静。 苏清叙提着刚买的米粮和草药,走向安置苏父宅子的路上。 可走了没几步,她就发现不对劲。 往常热闹的街头,此刻行人寥寥,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也走得匆匆,像是在躲避什么。 更让她警惕的是,街角突然出现了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手里拿着画像,正对着过往的行人指指点点,神色严肃。 “奇怪,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衙役?” 她眉头一挑,下意识地拉了拉头上的青布头纱,将大半张脸遮住,绕到旁边的小巷里,想从另一条路回家。 可刚走进小巷,就听到两个躲在墙角的流民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官府又开始搜人了,这次是城西,说是要找一个要犯!” “什么要犯?这么大阵仗?我早上看到衙役都带着刀,还封了几条路呢!” “不清楚,只听说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好像跟之前的下毒案有关……” 苏清叙的心脏猛地一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下毒案、城西这分明是在找苏父! 可她之前已经把苏父藏在城西废巷的一座空宅里,那里偏僻得很,怎么会突然被官府盯上? 顾不上听他们闲聊,苏清叙随即快步朝着废巷的方向跑去。 她皱着眉头,脚步越来越快,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难道是这家伙又做了什么糊涂事? 他之前偷偷给徐氏寄信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教训他,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会又私自跟外界联系了吧? 废巷的入口处,果然站着几个衙役,手里拿着长刀,拦住了想要进入的人。 苏清叙绕到废巷后面的一条窄路,那里有一处破损的墙面,是她之前发现的,可以直接侧身钻过废巷。 钻进废巷,里面的景象让她更心心境,好几座空宅的门都被踹开了,衙役们正在里面翻箱倒柜,脚步声、呵斥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废巷的宁静。 她不敢停留,快步朝着苏父藏身的那座空宅跑去,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被衙役找到。 终于,她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空宅。 宅门紧闭着,看起来暂时还没被搜查。 她快步跑过去,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关上,半晌后再次开门警惕地看向巷口,见无人跟来后她这才将门闩放下,转身进了院子。 “清叙?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样,京都那边有消息了没?” 此刻,苏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到苏清叙表情紧绷、衣衫凌乱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问。 苏清叙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苏父,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是不是你又给徐氏寄信了?外面全是衙役,正在搜捕你,你知不知道!” 苏父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书 “啪” 地掉在地上。 他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苏清叙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 我就是想跟府里说一声,我在青州很安全,让她别担心…… 我没写地址,也没说别的……” “没写地址?没说别的?” 此话一出,苏清叙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知道苏父蠢,但是蠢到这个地步也是人间罕见! 她手指着苏父,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外面的都是什么人?有人早就把你的习性摸透了!你以为你不写地址,就找不到你吗?现在好了,官府都找上门来了,你要是被抓住,我可管不了!” 苏父被苏清叙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起初还低着头,后来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通红,语气带着恼羞成怒:“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呢!我是你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我寄信怎么了?我跟徐氏报平安有错吗?若不是你偏要跟来,那里会有这么多事情!” “呵~” 苏清叙被气笑了,有心直接将他交出去让他死了算了。 但一想到如此反倒中了徐氏的计,让她得逞,想到苏钰还有老夫人到时候的下场,她只好压下火气,衙役随时可能搜到这里,必须赶紧把苏父藏起来。 “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你,但至少别牵连别人!”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里屋的墙角,蹲下身,用力掀开一块松动的石板,露出下面是一个半人高的地洞,是她前几日找聚财阁的护卫帮忙挖的,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进去!” 她脸色阴沉,猛地抓住苏父的胳膊,用力将他往地洞里推:“这里能藏人,衙役找不到!” 苏父看着黑漆漆的地洞,心里满是恐惧,挣扎着不肯进去:“我不进去!这里面又黑又脏,我如何能进?” 第335章 蒙混过关 “现在可不是你挑三拣四的时候!” 但苏清叙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边说着,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你要是不进去,被衙役抓住,就等着被乱刀砍死吧!” 苏父闻言被吓得一哆嗦,倒也不敢挣扎,乖乖地钻进了地洞。 苏清叙连忙将石板盖好,又在上面铺了些杂草和碎石,伪装成原来的样子。 刚收拾好,就听到院门外传来 “砰砰砰” 的敲门声,还有衙役的呵斥声:“开门!官府搜查!快开门!”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快步走到门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来了!来了!” 等她打开院门时,十几个衙役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长刀,为首的正是知府的那个心腹衙役。 衙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苏清叙,又看向院子里,语气冰冷地问:“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回差爷,我是外乡来的,因为家乡闹灾,才来青州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搬走了,我就暂时住在这空宅里。” 苏清叙低下头,故意装作怯懦的样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之前买的米粮布包:“差爷,你们这是在搜什么呀?这么大阵仗……” “搜一个要犯!” 心腹衙役不耐烦地推开苏清叙,带着衙役们走进院子:“我们接到线报,要犯可能藏在这里,你最好老实点,别妨碍我们搜查,否则以同党论处!” “是是是!我一定老实!” 苏清叙连忙应道,心里却在飞速盘算,地洞的位置很隐蔽,只要衙役不仔细挖,应该不会发现。可苏父在里面,万一他害怕出声,就全完了! 衙役们开始在院子里搜查,有的翻找柴房,有的查看厨房,还有的走进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 心腹衙役则站在院子中央,目光警惕地盯着苏清叙,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苏清叙镇定地站在一旁,偶尔还会好心地提醒衙役:“差爷,柴房里全是杂草,没什么东西;厨房的水缸是空的,但也藏不了人……”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从里屋走出来,对着心腹衙役喊道:“头儿!里屋的墙角好像有问题!好像动过土……” 苏清叙的心脏猛地一沉,难道被发现了? 她眼睛微眯,飞快地扫了一眼院中众人。 倘若被发现,她想走还是能走得了的。 但苏父…… 思及此,她强装镇定地走上前,笑着说:“差爷,这院子荒废太久了,那石板是我刚来这里打扫时候挖了点土垫墙上老鼠洞留下的。” “有没有东西,查了才知道!” 心腹衙役一把推开苏清叙,快步走进里屋,其他衙役也跟着涌了进去。 苏清叙跟在后面,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几人,右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向怀中的匕首…… “头儿!外面有弟兄来报,说在隔壁的空宅里发现了一些脚印,像是刚留下的!” 这时,一个衙役突然跑进里屋,大声喊道。 心腹衙役的动作顿了顿,皱起眉,犹豫了片刻。 他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墙角,看上去的确是随意挖的,站起身,对着衙役们说:“走!去隔壁看看!这里先留两个人盯着,要是有异常,立刻汇报!” “是!” 衙役们应道,跟着心腹衙役快步走出院子,只留下两个衙役守在门口。 苏清叙看着衙役们离开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门口,对着守在门口的衙役陪笑道:“差爷,你们辛苦了,我去给你们倒碗水喝吧?” “不必了!” 守在门口的衙役不耐烦地挥手:“你老实待在院子里,别乱跑,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是是是!我不跑!” 苏清叙连忙应道,转身走进里屋,关上门,靠在门后,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她走到墙角,轻轻敲了敲石板,压低声音说:“他们走了,你千万不要出声,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彻底离开,咱们再出来。” 地洞里没有声音,想也知道苏父肯定吓得不轻。 她站在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守在门口的衙役还在说话,偶尔会咳嗽几声,暂时没有要进来的迹象。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守在门口的衙役的声音:“头儿,怎么样?隔壁有发现吗? “没有!脚印应该是流民留下的!” 心腹衙役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不是说就藏在这里嘛!怎么搜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走!再去别的空宅看看!大人有令一定要找到!” 脚步声渐渐远去,守在门口的衙役也跟着离开了。 苏清叙又等了片刻,确认外面没人了,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石板。 地洞里,苏父正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看到苏清叙的瞬间,险些老泪纵横:“他……他们走了?” 看着这家伙狼狈的样子,苏清叙也懒得与他废话:“走了,别急,等下次你再寄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苏父这次没了脾气,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这次是我鲁莽了,青州的事办完之前,我都不会再往家中寄信了……”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试探地问道:“清叙啊……你说这事,不会真的和徐氏有关吧?” 两次寄信都险些丧命,他即便再迟钝,心里也开始怀疑了…… 看着他似乎还带着最后一丝期盼,苏清叙叹了口气,心想坏人费尽心思也不如苏父这种蠢人灵机一动。 此刻,她甚至连指责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摇摇头,转身走到院子里。 此时巷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可见状,苏清叙却并没有半点放松。 这次衙役虽然走了,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想必还会继续搜查。 他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尽快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她转身走进里屋,开始收拾东西,几件换洗衣物、药箱、还有仅存的一些银子。 她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盘算:聚财阁的护卫之前说过,他们也是天下楼在青州的据点,或许可以去那里暂时藏身。只是不知道,聚财阁的人是否可靠? 第336章 不孝顺? 废巷内,残破的院墙上爬满枯槁的藤蔓。 苏父手中提着一个布包紧跟在苏清叙身后,她的脚步又轻又快,每走出一段距离就会停下,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毕竟衙役刚刚离开没多久,说不定还在附近搜寻,容不得疏忽。 苏父紧跟着还是有些落后,一着急踉跄着险些摔倒,扶着墙喘着粗气挥手:“清叙……你,你慢些,为父走……走不动了!” “跟上!” 苏清叙回头,话语中带着不耐烦的催促:“衙役说不定还在后面,要是被发现,你就不用活了!” 废巷附近的几条路都可能有埋伏,若是尽快赶到聚财阁至少能暂时安全。 可刚拐过一个巷口,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粗哑的谈笑声。 苏清叙心里一紧,连忙拉着苏父躲到一座断墙后,透过墙缝往外看,三个穿着衙役服的汉子正靠在墙边歇息。 他们腰间的长刀斜挎着,嘴里还骂骂咧咧:“他娘的,搜了一下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大人还催得紧,怎么每次这种苦差事都落咱们头上!” “谁说不是呢!那人要是真藏在废巷,早该被咱们找到了,我看啊,就是那人故意耍咱们的!” 另一个衙役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语气带着不满:“反正咱们在这儿守着也是守着,等会儿换班了,去望春楼喝两盅,也放松放松!” 苏清叙默默观察着情况,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这三个衙役虽然在偷懒,但手里有刀,硬拼肯定会闹出动静,引来更多人。 她正盘算着怎么绕过去,苏父却突然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 “谁在那儿?” 靠在墙边的衙役瞬间直起身,手按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扫向断墙的方向:“出来!不然我们就动手了!” “……” 还真是忙帮不上,拖后腿第一名! 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知道躲不过去了。 给了苏父一个眼神,示意他蹲在断墙后别动,自己则握紧匕首,深吸一口气,想着只要能速战速决,打晕这三个衙役,再赶紧离开,或许还来得及…… 就在她准备冲出去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从巷口传来,“嗒嗒” 的声响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暗卫特有的急促脚步声。 三个衙役也愣住了,转头看向巷口,这么大阵仗,不知道是谁来了。 苏清叙的呼吸顿了顿,随着渐渐接近的队伍马之人的甲胄倒是有几分熟悉,像是……裴玄褚亲卫的战马。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几道黑影从巷口窜出,动作快得像风。 没等衙役们拔出刀,就捂住了他们的嘴,匕首轻轻一划,衙役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鲜血顺着石板缝慢慢渗开。 同时间巷口的马蹄声也停了下来,从车内下来一道玄色身影,坐在轮椅上缓缓朝她的方向靠近。 正是裴玄褚! 他穿着常服,却依旧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目光扫过地上的衙役尸体,最后落在断墙后的苏清叙身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还好赶上了。” 苏清叙攥着匕首的手松了松,心里却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庆幸他及时赶到,却又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话,自己刻意回避他的这些天,突然见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谢……谢过王爷。” 苏父从断墙后探出头,看到地上的尸体,吓得 “啊” 了一声,下意识向后缩回去,缓了一会才慢慢从墙后走出。 裴玄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皱了皱,对着身后的暗卫吩咐:“把尸体处理掉,别留下痕迹。另外,派人去废巷周围看看,还有没有人,都清了。” “是,王爷。” 暗卫们躬身应道,很快就将衙役的尸体拖走,还仔细擦拭了石板上的血迹,动作利落。 一时间,废巷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冷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来,苏清叙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距离裴玄褚远了些。 他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丝无奈,却还是先开口:“苏小姐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聚财阁吗?” 苏清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居然都知道!点了点头:“是,那里有护卫,暂时安全。” “不安全。” 裴玄褚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来时外面还有不少怒苍山的人,看来知府已经和他们合作了。” 苏父听到 “怒苍山” 三个字,吓得更厉害了,抓着苏清叙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清叙,摄政王说的对,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然我还是跟王爷一同……” “父亲!” 苏清叙皱起眉,打断了苏父的话。 她知道裴玄褚不会撒谎,可现在……她并不想让他再插手自己的事。 就在她犹豫时,裴玄褚再次开口:“跟我回驿管,那里有我的亲卫守着,知府和怒苍山的人不敢去,安定侯留在那里,没人敢动他。” “不行!” 苏清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抬起头,迎上裴玄褚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冷漠:“之前已经麻烦王爷不少,再把父亲交给您,倒显得我事事依赖,我打算找聚财阁的人,先护送他回京。” 裴玄褚的脸色沉了沉,语气里多了几分怒意:“护送回京?你以为知府和怒苍山的人会让你们顺利离开青州?从这里到京城,要走多久?凭借那些江湖人士,能挡得住多少波追杀?” “那也比留在青州好!” 苏清叙声音提高了些:“他留在青州,只会拖累别人,与其在这里等着被抓,不如冒险回京!” “你说什么?” 可听了这话,苏父却猛地抬起头,脸色涨得通红,指着苏清叙,语气带着恼羞成怒:“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说我拖累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早知道你这么不孝,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跟着我来青州!” “我不孝?” 苏清叙冷冷瞥他一眼,不屑道::“我若是不孝,你早就死了。” “好了!” 裴玄褚喝止了他们的争吵,目光落在苏父身上,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安定侯慎言。苏小姐几次冒险相救,侯爷不该这么说。再者,侯爷若真为她着想,就该安分些,别再惹麻烦。” 第337章 裴玄褚的贴心 苏父哑然,缩了缩脖子,只是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这……这谁能想到……” 裴玄褚没再理他,转头看向苏清叙,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妥协:“我知道你不想依赖我,也知道你还在介意之前的事。这样吧,在你给我明确答案之前,咱们还是合作关系。知府和怒苍山的人都在找安定侯,你现在分身乏术。把人交给我,让他留在驿站,便不会有事,你也可以放心。” “我……” 苏清叙张了张嘴,心里有些动摇。 她确实分身乏术,慕九还在等她,圣女的线索还没查清,再护着苏父,确实太吃力。 可她还是不想轻易妥协,不想让裴玄褚觉得自己离不开他。 裴玄褚看出了她的犹豫,直接抛出筹码:“对了,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我的人查到了李大人的线索。” “李大人?” 苏清叙的眼睛瞬间亮了,之前一直觉得李大人已经遇害,现在听到有线索,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他还活着?什么线索?” “活着,只是暂时不知道具体位置。” 裴玄褚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的人查到,李大人摔下山坡后,被山脚下的村民救了,后来因为大雨,村民转移,李大人也跟着走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苏清叙的表情。 见她皱眉沉思,就知道她已经心动,继续说道:“我现在人手有限,附近好几处村落受灾,还要安置流民,抽不出太多人去查李大人。你和慕九在青州也有段时间了,我可以分给你们两个暗卫,帮你们查李大人的下落。作为交换,安定侯留在驿站,我会派人照顾他,等流民安置妥当,我会奏请皇上,让皇上派专人护送他回京,这样,算咱们合作的条件,如何?” 闻言,苏清叙神色微沉,低头思考着。 若是跟裴玄褚合作,查李大人的线索,苏父能安全留在驿站,还能被护送回京,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好,但是……”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裴玄褚打断了她的话:“放心,知道你在乎慕九,青州的事情结束前,我没时间想别的。” 苏清叙愣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谢谢。” 闻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不用谢,合作关系嘛。” 裴玄褚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缓解了之前的尴尬:“走吧,剩下的事去驿管说,知府的人发现衙役不见,还会再派人来。” 说着,他转身对着暗卫吩咐:“把侯爷送到驿站的东跨院,派两个人守着,别让他乱跑。” “是,王爷。” 得到命令,暗卫急忙上前,对着苏父做了个 “请” 的手势。 苏父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能跟着暗卫走了。 而走之前还回头看了苏清叙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却没好意思道歉。 但苏清叙却并没心思看他,说实在的,要不是怕苏父一死,后续她处理起徐氏母女有些麻烦。 那她绝对不会选择救这个老渣男的!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她脚下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慕九了,他会直接去驿管与你汇合。” 而这时,裴玄褚突然开口。 苏清叙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连慕九都安排好了,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说谢谢,但又觉得说多了有些乏味,索性没有回话直接跟了上去。 青州驿管,灯火通明。 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虽然不是开花的季节,却依旧透着几分雅致。 房间里,暖炉里燃着炭火,将寒意驱散得干净。 暗卫给苏父端来一碗热粥和一碟小菜,放在桌上:“侯爷,您先吃点东西,王爷吩咐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属下。” 苏父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热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起之前对苏清叙说的那些话,想起自己偷偷寄信引来的麻烦,又想起裴玄褚和苏清叙为了保护他所做的一切,心里泛起一阵愧疚。 “清叙…… 她什么时候回来?” 苏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苏小姐和王爷去前院商量事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暗卫恭敬地回道:“您要是累了,可以先去里屋休息,床铺已经铺好了。” 苏父点了点头,却没动,只是看着桌上的热粥发呆。 前院,书房内。 裴玄褚给苏清叙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李大人的线索虽然找到了,但山外的村落很多,要一个个排查,需要些时间。我这次出京,以防皇上忌惮,带来的人手并不多,所以只分给你的两个暗卫,不过他们熟悉追踪和探查经验还算丰富,应该能帮上忙。” 苏清叙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我知道,谢谢你。慕九对青州的村落倒是很熟悉,之前帮流民找住处时,去过不少村落,有他帮忙,应该能快些找到李大人。” “嗯。” 裴玄褚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心:“不过,你们也要小心。知府的人肯定也在找李大人,他们比你们更着急,若是被他们先找到,李大人就危险了。另外,怒苍山那边,我会盯着,不让他给你们添麻烦。” 见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得这么周到,苏清叙眉头一皱,一时间感觉有些复杂。 明明那天两个人可以算是不欢而散,但这个男人却还是对她如此尽心尽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之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裴玄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温柔:“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我可以等。既然现在你有事要做,其他的,以后再说。” 苏清叙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日自己只是一味的回避,却忽略了裴玄褚的心意。 这几日她有好好想过,或许,她可以试着放下顾虑,相信他。 第338章 找李成微 裴玄褚拿出一张青州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山外的区域:“这里有五个村落,我已经让暗卫去查了两个,剩下的三个,就要你们去了,若是都没有……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们已经在青州城中。” 闻言苏清叙皱了皱眉:“若是真的在城中,一旦被知府察觉怕是会很危险……” “所以你们要尽快了。” 迟则很容易生变! 虽然后面一句话裴玄褚并没有说出口,但苏清叙心中却极为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方才衙役搜捕的动静,不像是成县自己的主意。他虽贪功,却没这么快的反应,有人在背后给了他消息,甚至可能给了他搜捕的范围,你觉得,一直盯着安定侯的,会是谁?” 苏清叙正端着茶杯暖手,闻言指尖微微一顿,眼中带了几分凝重:“是徐氏。” “徐氏?” 裴玄褚眉梢微挑,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 徐氏作为侯爵夫人,杀了苏父表面上去,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苏清叙放下茶杯,她缓缓开口,“我打探过,他倒是不傻,寄出去的信件署名都是假身份,不管是知府的人还是怒苍山的人多要耗费很多人力精力去找,现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不可能……” 她顿了顿,想起苏父偷偷寄信后没多久,衙役就精准围堵废巷,眼底添了几分冷意:“其次是时机。他前几日偷偷给徐氏寄了信,没写地址,只说‘在青州安顿’,可不过三天,成县就带着人往废巷搜,除了徐氏,鲜少有人这样了解他,知道他绝不会跟流民挤在一起,最多也只接受,躲在独门独户的空宅里。” 裴玄褚静静听着,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像是在梳理她话里的线索。 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但这些都是推测,你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知道。” 苏清叙坦然点头,眼底没有丝毫闪躲:“没有抓到徐氏的人与知府联络的证据,也没有查到她跟怒苍山的人有直接关联,可除了她,没人有这么强的动机,也没人这么了解安定侯。” 裴玄褚缓缓点头,表示了解,“这件事恐怕要等到安定侯回府后,自己与徐氏对峙了……” “对峙?” 可听了他这话,苏清叙却忍不住冷笑一声。 苏父要真有这个脑子,就不会被徐氏骗得团团转了。 她有预感,就算这次能安全回去。 徐氏只怕依旧有理由敷衍苏父…… 不过也无妨,等到慕九将母亲带回去,她也算是完成了承诺。 到时候也能腾出手对付这俩母女了! 好久没对她们出手,这两人还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没关系……她自会帮她们长长记性。 …… 青州山外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厚重的雾。 苏清叙和慕九骑着马,沿着泥泞的山路往第一个目标村落。 雾气沾在睫毛上,凉得人忍不住眨眼,马蹄踩在湿滑的土路上,时不时打滑,发出 “噗嗤” 的泥浆声。 “主子,前面应该就是王家村了。” 慕九勒住缰绳,指着前方雾中隐约可见的轮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苏清叙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往前看,雾气渐渐散开些,能看到村口的老槐树,可树干歪歪斜斜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冲倒过,树下的石磨也翻倒在泥浆里,沾满了褐色的泥土。 她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催马往前赶了几步。 等走近了,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村子中大半的房屋都塌了,断墙残垣泡在浑浊的泥浆里,露出的房梁上还挂着破碎的茅草和布条。 田地里的庄稼被冲得稀烂,泥浆顺着山坡往下流,在村口积成了一个小水洼,里面漂浮着杂物。 “这…… 这是怎么了?” 慕九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一个还立着的土坯房前:“难道这里也受灾了!” 苏清叙也下了马,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捡起一块沾着泥浆的瓦片。 瓦片上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之前生过火,可现在只剩下冰冷的泥浆。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李大人要是真在这里,恐怕……” 苏清叙的心沉了下去,泥石流冲毁了村子,但没有见到尸体,既不能确定李大人安全,也不能确定他出事,只能继续找。 另一边,已经跟随老汉一家安定下来的李成微因为舟车劳顿,有些发烧,两天之后才有所好转。 他刚一醒,便神情急切地询问老汉外面的情况。 老汉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叹了口气:“还在搜呢!昨天听人说,说是要找什么盗匪。” 他的孙女将米汤递给李成微,言语中也是满是埋怨:“您先凑合些,现在外面都是官府的人,不是今天抓盗匪就是明天搜缉犯的,实在是出不去啊!” “盗匪?” 李成微一边接过装着米汤的碗,一边追问:“可说了是什么盗匪?可是附近的山匪?” 老汉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那倒不是,听说这次的不一样,是……对!是京城来的盗匪!据说厉害的很,穿着打扮像富户,说是杀了不少流民……还……” “爷爷!” 可他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姑娘便忍不住开口打断:“哎呦!说这些做什么?怪吓人的!大人这些日子的药可要见底了,这官府的人再不撤,咱们怕是粮食都买不到了!” 李成微听着两人的对话,轻笑了一声微微摇头:“不是。” “啊?” “不是盗匪!” 他深吸一口气,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毕竟什么盗匪会从京都千里迢迢来这个满是流民的地方? 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 “不是盗匪?那官府费这么大功夫是在找谁?” 李成微不语,心中却已经猜测出大半,恐怕让知府如此忌惮丹大肆查找的人,只能是京城派来追查自己下落的官员! 就连来追查自己下落的官员都被通缉,看来知府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这几日,暂且还是不要出门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是谨慎些!” 闻言老汉和小姑娘对视了一眼,想到两人搬移至此,路上经费和口粮,全出自李成微给的那块玉佩。 最后老汉深深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现在这世道啊,真不知道叫人怎么活啊!” 第339章 有了线索 村口的茅草屋在晨雾里缩成一团灰影,土炕上铺着的稻草泛着潮气,还沾着几片枯叶。 李成微靠在墙角,身上盖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衫,不仅脸色泛白,嘴唇干裂得能看到细小的血纹。 每喘一口气,胸口就轻轻起伏,带着压抑的咳嗽,咳得重了,肩膀会跟着发抖。 老汉蹲在炕边,手里攥着个缺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沾着昨晚熬药剩下的残渣。 这是仅剩的最后一点药了,汤药浅得像杯水,喝了两顿,李成微的烧不仅没退,反而更重了。 他伸手探了探李成微的额头,一直不退的温度让他手指一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发沉。 “这烧再不退,他这个身子骨怕是扛不住哦。” 他往灶房看了一眼,陶罐里空空的,连一点草药渣都没剩下。 这么想着,他又瞟了眼窗外,可镇上不能去,衙役还在盘查,一露面就会被问,要是被抓到,自己也会没命! 最后老汉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烟斗对厨房内烧火的小孙女交代了一声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若是没记错来的时候,他曾听闻后山上倒是有些能入药的植物…… 至于能不能退热,只能看他这位大人的造化了。 他从门后抄起竹篮和镰刀,又把李成微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往身上裹了裹,山里晨雾凉,他年纪大了,怕冻着,更怕耽误了采药。 推开门时,冷风得往屋里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味。 他打了个哆嗦,却没敢停,猫着腰沿着墙根往村后走,每走三步就回头看一眼,生怕被衙役撞见。 刚下过雨的后山的路比他想的更难走,碎石子硌得鞋底生疼,他穿的还是双露脚趾的草鞋,尖锐的石子差点划破脚掌。 老汉的目光盯着路边的草丛,据说那草药叶子边缘有锯齿,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些都是当地村民所说,可他眼神不好,找了半个时辰,竹篮里也只稀稀拉拉躺着几株草药,连熬一次药都不够。 “再找找,崖边肯定还有。” 他喃喃自语,额头上的汗往下淌,滴在草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扶着岩石往断崖方向挪,脚底下的土又松又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刚绕过一棵歪脖子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隐约能听到 “李大人”“线索” 之类的字眼。 老汉一愣,瞬间便想到了之前李成微提到的,那些追杀他的人…… 他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手攥住,手里的镰刀差点掉在地上。 回过神来,他慌忙躲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把竹篮往身后藏,紧紧贴着树干,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透过树干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前面两个穿黑劲装的人正往这边走,腰间佩着匕首,动作利落得像猎食的豹子,身后为首的女子穿件青布裙,正在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难不成是衙门找的那些劫匪?” 他手心全是汗,把竹篮的藤条都攥得变了形。 他想起李成微昨晚的叮嘱,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村民,身上的气势太足,自己若被抓住就完了! 他刚想往后退,脚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草,发出 “沙沙” 的声响。就听到一个黑衣人沉声道:“什么人!这山里居然还有猛兽?” 话音刚落,一支箭 “咻” 地射了过来,擦着他的耳边钉在松树上,箭羽还在微微颤动,箭尖上的寒光让他浑身发冷! 老汉顿时被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牙齿都开始打颤。 就在这时,那穿青裙的女子快步跑过来,一把按住黑衣人的弓箭,声音带着急色:“住手!是人!不是野兽!” 他抬头望去,苏清叙已经走到面前,脸上带着担忧,眼神清明,不像是装的。 可李成微的话犹在耳边,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只能攥紧竹篮,往后缩了缩,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话。 苏清叙见他颤抖向后退,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的样子以为是被吓到了。 她放缓了语气,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身后的暗卫收起武器,才从怀里掏出画像:“老人家,您可见过这个人?” 老汉当然认得画像之中的人,毕竟这几天他一直跟李成微朝夕相处,早就对方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可这也说明苏清叙几人定然是奔着李成微来的。 这下他更不敢松口。 他咬了咬牙,还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躲闪:“没……没见过!” “没见过?” 可看着他的神情,苏清叙却忍不住挑挑眉,突然话锋一转:“老人家,这山上现在寒气重又湿滑您独自来此是为何啊?” “我…… 我就是来采些草药,家里老婆子病了,没别的事。” “既然是这样,那您可得小心,听说后山最近有野猪出没,早上还有村民看到过,您一个人太危险了,早点回去好。” 闻言,苏清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有为难他。 事实上,早在刚才这个老汉看到画像一瞬间变了脸色,她就知道,对方一定认识李成微。 不过这老汉心里有顾虑,硬逼只会适得其反。 她对着身后的慕九递了个眼色,慕九会意,叫暗卫放人离开。 老汉闻言松了口气,转身走得飞快,似乎是不放心,路上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只是还没走多远,脚步便却越来越沉,他年纪大了,刚才又受了惊,走了没多远就开始喘气,胸口发闷。 穿过一片枣林,前面终于露出村口的轮廓。 苏清叙和慕九躲在枣林后,看着老人的身影拐进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屋门是用几块木板钉的,上面还挂着个破草帽。 慕九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兴奋,又带着几分克制:“这老人奇怪,主子拿出画像的时候他明明表情惊讶,却说自己不认识,我看说不定李大人就在此处!” 他都能发现的事情,苏清叙自然不会不知道。 事实上,她就是有此猜测,这才将人放了回去。 这不……果然有了线索! 第340章 找到人了 她整理了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和慕九一起朝着茅草屋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老汉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还有一丝庆幸:“我回来了,采了些草药,虽然不多,但说不定能顶顶,就是……这地方咱们怕是不能再呆了!刚刚在后山我碰到一伙人正在你啊!她们手中还拿着画像呢!” 接着是李成微虚弱的声音:“辛苦了……你可看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是官差还是……” 男人的语气中隐隐藏着一丝期待,他心里想着或许是京城派来的人在找他也说不定! 老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我就不知了,只是瞧那几个穿着一身黑衣我看倒有几分像山匪!其中……还有一个姑娘倒是人很好,就是她放我回来的!” “我差点被几个黑衣人当成野兽射杀,还好是那姑娘拦下来了,不过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就赶紧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还有几分庆幸。 门外站在苏清叙身旁的慕九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很……不像好人吗? 而察觉到他的动作,苏清叙无奈地摇摇头。 她俩不一定像坏人,但不是还带着几个暗卫。 这些人可是一路跟着裴玄褚出来的,身上的气势不言而喻。 她推开门,笑着走进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老人家,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来帮李大人的。” 老汉猛然回身看到她们,吓得手里的草药全掉在地上,草叶散了一地。 “你们……你们怎么跟过来了?” “老人家,您别误会。” 苏清叙走到炕边,绕过老汉,看着靠在墙角的李成微,语气恭敬,眼神里带着几分熟悉感:“李大人好,我乃安定侯长女苏清叙,这次陪同父亲一起来青州奉旨办案,就是来找大人您的!” 闻言,李成微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仔细打量着苏清叙,看了半晌,才颤声说:“真的是你!长这么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侯爷呢!他现在可还安全?”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他的急切和担忧。 老汉听到他们提到什么安定侯,又看了看李成微的反应,才知道自己真的误会了。 一时间脸上涨得发红,连忙对着苏清叙作揖,腰弯得很低,语气里满是愧疚:“姑娘,我……我不……我糊涂,错把您当成歹人,您可千万别见怪!” 苏清叙倒是不介意这些,挥了挥手:“怎么会见怪,这段日子李大人劳烦您照顾了。” “不劳烦,不劳烦!我这就去给你们倒水,你们好好说话,我去门口放风,要是有衙役过来,我就咳嗽两声报信!” 门外有慕九和暗卫守着,自然使用不上他。 但苏清叙没拒绝,自己确实有些话要单独和李成微说,当即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我先看看李大人的情况,您去放风就好,辛苦您了。” 老人低着头接过连忙道谢,之后转身拿起门口的破草帽,快步走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屋门。 苏清叙坐在炕边,伸手搭在李成微的手腕上,脉象微弱急促,像风中残烛。 不仅有风寒之症,心脉还受了损,显然是之前摔下山坡的旧伤加了新病,又熬了这么久,身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李大人,您的情况不太好,得尽快用药。” 苏清叙皱起眉,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这是护心丸,您先吃了能暂时退烧,剩下的草药我要到城中的药铺才能配好,光靠护心丸这烧压不住。” 李成微一愣,急忙接过药丸,就着老汉之前倒在碗里的水咽了下去。 过了片刻,他的呼吸果然平稳了些,脸色也好看了一点。 他抬头看着苏清叙,语气里满是感激:“真是想不到,姑娘竟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只是青州知府贪赃枉法欺君罔上,我……我还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您别急,现在青州的情况还很乱,即便去了您也帮不上什么忙,耽误之急还是先将你的身体医治好!” 苏清叙打断他,怕他多说话耗力气:“慕九,你留在此处照顾李大人,我进城一趟!” 慕九闻言进门点了点头,坐在炕边的小板凳上,拿起旁边的稻草,轻轻给李大人掖了掖,语气认真:“主子放心,这里有我,不会出事的。” 从村子里到青州城,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 老汉怕苏清叙不认识路,特意从门口绕过来,跟在后面指路。 苏清叙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路上遇到几个衙役,正在盘问路人,画像上的李成微留着山羊胡,眼神严肃,和现在虚弱的样子差了不少。 她连忙低下头,拉了拉头上的头巾,把大半张脸遮住,快步走了出去。 青州城内倒是比村子里热闹一些,熟门熟路的走进一家药铺。 她推门而入,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混合着当归、甘草和薄荷的味道。 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柜台后抓药,手里拿着个小秤,动作麻利,看到她们进来,抬起头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和气:“两位是抓药还是看诊?看诊的话得等会儿,我这刚抓完一副药。” “抓药。” 苏清叙走上前,压低声音,凑到柜台边:“柴胡三钱、黄芩五钱、当归两钱,还有退热草,越多越好,要是有的话,再拿些人参须子。” 老板有些惊讶:“姑娘连方子都没拿,就能将药记下,还是真是好记性啊!” 苏清叙无心在此耽搁时间,只是催促:“劳烦老板快些,家中病人急用!” “哎!好嘞,姑娘稍等!” 他手脚麻利地抓药,用牛皮纸包了三包,每包都写着用法用量,又拿出一小包人参须子,一起放在布包里,这才递给苏清叙。 “这些够喝三天的,每天熬一次,温服,喝的时候加点红糖,能让药效更好些。我再给你们加些防风和荆芥,能驱寒就不少钱了,算我送的!” 第341章 垂死挣扎 苏清叙拿起药包在手中掂了掂,目光瞥向街角处徘徊的衙役问道:“怎么街上这么多官府的人,这有是出什么事了?” 老板不以为意,随口答道:“害!还不是前几日废巷那边死了人官差,城中又开始戒严了!” 闻言,她一副了然的样子:“多谢老板。” 随后又神情自若接过布包,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碎银沉甸甸的,足有三两。 “这……姑娘出手阔绰,都是些寻常药材,用不上这么多的!” 老板连忙推辞,把碎银推了回去。 这倒不是苏清叙大发善心,只是自己身上的银子都是那日从聚财阁里赢来的,三两已经算小的了…… 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她拿起药包转身便走。 快步走出药铺,一直到了巷口出,苏清叙才停下脚步,瞄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暗卫,他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纸条,是她之前准备好的,上面写着 “已找到李大人,在李家村最西边的茅草屋,需派亲卫接应。”,递给跟在后面的暗卫:“立刻把纸条送到驿管,交给摄政王,让他尽快派人来,一定要快,李大人的身子等不了太久!” 暗卫接过纸条,躬身应道:“是,苏小姐。” 回到李家村,老汉去灶房烧火熬药,苏清叙守在炕边。 此刻,李成微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到苏清叙,轻声问:“你父亲……侯爷,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青州?我听闻官府的人似乎也在找他啊!” “我父亲很安全。” 苏清叙坐在炕边,语气平稳:“他之前确实被追杀过,现在被摄政王安置在驿管,对了,摄政王也到了青州,也一直在找您的下落。” 李成微听到裴玄褚也到了后,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王爷来了好啊!这青州……” 正说着,忽然间一股困意来袭,他人头一歪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李大人!” 苏清叙一惊连忙扶住他,不让他摔在炕上,随即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就是很微弱。 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比之前更烫了,心里一急,连忙解开对方的衣襟,在他胸口的膻中穴和人中穴上按了几下,又从瓷瓶里倒出一颗护心丸,撬开他的嘴喂了进去。 这时,老汉才端着药碗缓缓走进,看到这情景,吓得手一抖,药碗差点掉在地上,药汁洒了一些在手上,他都没感觉到烫:“姑娘,他…… 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行了?” “没事,只是烧得太厉害,晕过去了。” 苏清叙接过药碗,放在旁边的桌上:“等药凉些,喂他喝下去,应该能缓解些。您先看着他,我去外面看看。” 她送药回来时曾看到村东头有衙役在晃悠,怕是要过来了。 老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坐在炕边,动作小心的将碗中的汤药一点一点给李成微灌下去。 苏清叙走出屋,看到慕九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根木棍,时不时的看着村东头的方向,看到苏清叙出来,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喝了药应该会好一些。” 她抬眼望着远处的山林,心里有些急。 裴玄褚收到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派人来,这期间要是衙役再来搜,或者怒苍山的人找到这里,就麻烦了。 青州府衙的后堂,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知府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手里拿着杯冷茶,茶水已经凉透了,他却一口没喝,只是盯着杯底的茶叶发呆。 他的脸色苍白,像刚生过一场大病,眼神空洞,面前的公案上,放着一封刚拆开的信。 “大人,您别太担心了。” 心腹衙役站在一旁,只是小心翼翼地劝道:“说不定就是巧合而已……” “巧合?” 知府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哐当” 一声,茶杯碎片溅了一地。 他指着桌上的信,声音都在抖,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你没看到吗?信上说安定侯已经在驿管了!裴玄褚把他护起来了!还有之前废巷的衙役,是被裴玄褚的暗卫杀的!尸体都找不到!他这是在警告我!” 心腹衙役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还有李成微!” 知府站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脚步慌乱,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把官袍都攥得变了形:“派出去那么多人,搜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现在裴玄褚一定也在找他,要是被他先找到,我就全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张纸条,跑得太急,差点摔在地上,他扶住门框,喘着粗气说:“大人…… 大人,有消息说…… 说裴玄褚的人去了山外的李家村,好像…… 好像找到李大人的踪迹了!” 知府的手一抖,手里的信纸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手指却不听使唤,半天都没捡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完了…… 全完了…… 裴玄褚找到李成微,我就真的没救了…… 我…… 我得掉脑袋!” 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似乎已经知道裴玄褚找到李成微后,会怎么处置他。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衙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开始怕起来:“要不咱们跑吧?带着家眷去别的地方,赶紧离开青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知府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绝望:“裴玄褚的暗卫遍布各州,你能跑到那里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心里已经慌得不行,可还是得想办法。 他想了想,说道:“你立刻去李家村,告诉那里的衙役,别跟裴玄褚的人起冲突!要是看到他们,就赶紧回来禀报,千万别跟他们动手!” “是,属下这就去!” 衙役应了声,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快得像逃命。 知府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碎茶杯和信纸,心里一片冰凉。 他皱着眉头,隐隐觉得自己此刻不过是垂死挣扎。 第342章 准备逃 毕竟裴玄褚可是一尊杀神,要是真想找他麻烦,他根本逃不掉…… “怎么会这样……” 他低喃一声,无比后悔当初大意,没有及时将李成微处理掉,又小看了安定侯!应该多派些人手确保万无一失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晚间,青州府衙的书房内,烛火被风卷得明明灭灭,映得知府的脸像张浸了墨的纸,一半惶恐,一半贪婪。 此刻他手上拿着一张青州的地图,目光中满是阴沉。 “咚咚 ——” 下一刻,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知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图纸落到桌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声音带着颤:“何…… 何人?” “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知府的心脏猛地一沉,是那日主动提出合作的怒苍山的人? 说不定对方能帮上什么忙? 这么想着他连忙起身,打开门,来人一身黑衣,进门的瞬间带进来一股寒气,瞬间让室内的温度降了几分。 “你们的人可有消息了?” 黑衣人满是不耐烦:“要是再没消息,你这颗脑袋明早就挂在青州城楼上了!裴玄褚的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你还在这儿抱着你的家产磨蹭什么呢,等死吗?” 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知府的脸 “唰” 地白了,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他扶住桌角,声音抖得更厉害:“查…… 查到了?怎么会…… 去追李成微的那些人,我已经叫他们伪装成山匪了……” “山匪?” 黑衣人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面具的边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你当裴玄褚的那些暗卫是吃素的?你说是山匪就是山匪?李成微还活着,人家就有人证!你要是再不清醒,就等着被裴玄褚押回京都,凌迟处死吧!” “不!不!” 知府连忙摆手,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我…… 我不是不想走,只是…… 只是青州的家产怎么办?还有那些家眷!” 这可是他费劲多年心血攒下的,难不成要全部扔出去? “你现在还想着家产?给你指的活路你不走,非要等着皇上下旨要你的脑袋才死心?” 见他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黑衣人冷笑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叠的密信,扔在知府面前:“大人,别说我不帮你,早就替你安排好了,我们的人可在武阳县接应,你带着能带走的家产,两日后从西城门走,那里有人守着,再晚一日,怕就来不及了啊大人!” 知府捡起密信,指尖抖得连信纸都捏不住。 他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却字字像刀:“青州流民暴乱,钦差无故失踪,似与青州知府关系重大,摄政王已连夜派人往京城送信,请旨彻查!” 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 “怒” 字,是怒苍山的标记。 “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若是逃出青州,他这个知府就成了逃犯,余生都要活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他是在无法接受。 黑衣人盯着他看了半晌,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自己的命才最重要啊!只要你按时到武阳县,事情就还有转机!哪怕是做逃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知府最后一丝侥幸。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攥紧了拳头:“好!我走!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把库房的银子和粮食装上!” 闻言黑衣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时又停下,回头道:“记住,只带能装车的现银和粮食,别带那些没用的古玩字画,耽误了时辰,没人会等你。” 说完,他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密室里摇曳的烛火,和知府满是冷汗的脸。 知府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密信,心里像被猫抓似的,他舍不得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产,可更怕丢了性命。 最终,他咬了咬牙,抓起书架上的一本账册塞进怀里,也快步走出了房间。 “来人!” 很快,心腹衙役闻声匆匆跑来,看到知府脸色惨白,连忙问:“大人,出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 知府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你立刻去库房,把所有现银都装成箱,再去粮仓把所有囤粮装车,明晚二更在府衙后门集合,就说我要去武阳县公干!记住,别惊动任何人!” 衙役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大人,晚上集合去武阳县?这……” “快去!” 知府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裴摄政王忙着处理流民的事,趁着他害没空管这些!你赶紧去,动作快些,要是误了时辰,咱们都得完蛋!” 见知府神色不对,衙役不敢再多问,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看着衙役匆匆离开的背影,知府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却觉得浑身无力。 知道从自己下了这个决定,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但那人说的没错,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此时正沉浸在恐慌和焦虑中的知府并没有察觉到窗外,一道黑影正从墙后飞身而过。 青州驿管内,与府衙的惶惶不安截然不同。 李成微靠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种病态的苍白。 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还冒着热气。 苏清叙蹲在院子里的药圃旁,将最后一副药配好。 李成微合上书,拿起参汤,喝了一口,温热的参汤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让他精神一振。 他看着苏清叙,语气里满是感激:“真是老劳烦苏姑娘了!这几日若不是你的汤药,我那里会好的这么快!” “李大人客气了。” 苏清叙站起身,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您的脉象已经平稳了,只是心脉还有些弱,还需要再喝几天药调理。等回京后,有太医院的太医诊治,您的身子很快就能痊愈。” 第343章 不对劲 正说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李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摄政王关心。” 一看到裴玄褚,李成微脸色微变,连忙起身想要行礼,被裴玄褚拦住了。 “不用多礼,你身子还虚,坐着就好。” 男人坐在石凳上,把信纸递给苏清叙:“我刚写了封信,让暗卫用飞鸽传给陛下,说已经找到李大人,只是你病重需要调理,安定侯这几日也遇到了两次刺杀,受了惊吓,等陛下批阅后李大人和安定侯便可先回京,青州的事会交给我处理。” 苏清叙接过信纸,仔细看了一遍。 信上不仅写了李成微和苏父的情况,还隐晦地提了知府与怒苍山接触的事,提醒皇上留意京城的人。 她点了点头,语气赞同:“这样也好,我父亲在这里总爱添乱,李大人回京后能得到更好的医治,还能尽快把知府的账本交给皇上,免得夜长梦多。” 裴玄褚嗯了一声,看向李成微:“李大人,回京的路上,还需要多加小心。” “摄政王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将东西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李大人语气坚定。 裴玄褚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次日清晨,一只信鸽落在了驿管的屋檐上。 暗卫轻车熟路的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管,快步走进正厅,递给裴玄褚:“王爷,圣上的回信到了。” 裴玄褚接过信,展开一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陛下同意了,准备一下,去通知安定侯和李大人这几日就启程回京,有禁军接应,三天后就能到京城了。” 李成微接旨时,显然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他终于能回京,把知府的罪证交上去了! 只有苏父,听到要回京的消息时,脸上却有些复杂。 他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里既想回京,毕竟青州太危险,又担心自己此次无功而返会被陛下怪罪。 可是一想到徐氏,表情却又忍不住凝重起来。 他被刺杀一事,到底跟对方有没有关系? 另一边,苏清叙想着李成微回京路上,还需要些补药,便打算连夜将药材置办齐全。 这边刚走出驿管,就看到一队马车从府衙的方向过来,足足有十几辆。 每辆马车上都装着沉甸甸的黑漆木箱,还有不少粮食袋,赶车的人都是知府的心腹衙役,脸上带着慌张,鞭子甩得直响,像是在赶时间。 见状,她心里一动,觉得有些不对劲。 知府最近怕是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倒是安分了不少,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马车出城? 思及此,她默不作声隐到暗巷后,一直到等到车马一辆接着一辆悄悄跟了上去。 她倒是好奇想看看这些马车是要去哪里? 一直尾随着车队走到西街口时,苏清叙看到马车旁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灰布长衫,脸上带着半张青铜面具。 正是之前在废巷见过的人! 虽然他脸上带着面具,但苏清叙记忆极佳,有些东西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而对方正是侯府的那个马夫! “果然是徐氏的人!” 苏清叙面色一沉,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之间竟然已有勾结。 看样子,知府这是要带着资产逃跑! 苏清叙没敢跟太远,怕打草惊蛇,只能记下马车行驶的方向往西城门,然后快步往驿站跑。 必须赶紧把这件事告诉裴玄褚! 回到驿站后,苏清叙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苏父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张纸,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她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之前提醒过苏父多少次,不要跟徐氏联系,他怎么就是不听! 苏清叙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苏父手里的纸,看都没看便随手撕碎。 苏父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苏清叙冷笑一声,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懒得与他废话:“明日你与李大人就要 启程回京,什么话也急于这一时,别给李大人和王爷添麻烦!能听懂吗?” 苏父被说得脸色通红,却还在狡辩:“这……我既然都要回京,青州的事情交给摄政王处理,不会再有人盯这我了!” 两人争吵的声音将裴玄褚和李成微也被引了过来。 他看着苏清叙生气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纸团,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苏清叙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递给裴玄褚,又把在西街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在西街看到知府的马车,带着十几车银子和粮食往西城门走,旁边有徐氏的眼线跟着,恐怕安定侯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才叫知府动了逃跑的心思!” 裴玄褚看了看残缺的信件,又看向苏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侯爷,这三天你都在驿站,没有我的允许,暗卫不会让你接触任何外人,也不会给你送信的纸笔,你这信纸和笔墨是从哪里来的?” 闻言,苏父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裴玄褚会监控得这么严。 他低下头,因为心虚声音有些小,“我…… 我是从驿站的账房那里借的,我说要写家书,账房就给我了…… 我真的没有想告诉徐氏我们的路线,我只是担心鸢儿……” “家书?” 裴玄褚的眼神冷了冷:“苏侯爷,你该清楚,李大人现在的踪迹算是朝廷秘件,你与人联系,就是泄密!若是途中除了任何意外您就是同伙,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交给禁军,押回京都问罪!” 听着她的警告,苏父脸色猛地惨白。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一时间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声道:“这……我不写就是了!” 裴玄褚点了点头,对着暗卫吩咐:“从现在起,派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苏侯爷,直到他回京。另外,去查一下知府马车的去向,还有那个徐氏眼线的身份,让天下楼的人帮忙,一定要盯紧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是,王爷。” 暗卫躬身应道,转身离开。 第344章 不死心的苏父 当天下午,苏父坐在房间里,心里还是惦记着徐氏。 他觉得苏清叙和裴玄褚说得太严重了,徐氏不会真的害他,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趁着守在门口的暗卫不注意,偷偷从床底下拿出一张之前藏好的纸和一支炭笔,趴在桌上写了起来 他想告诉徐氏,自己就要回京了,让她照顾好苏鸢儿,别让她再惹事。 写好后,苏父悄悄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想把信扔出去,让路过的驿卒帮忙送信。 可他刚把信扔出去,就被守在窗外的暗卫接住了。 暗卫拿着信,走进房间,语气严肃:“苏侯爷,王爷说了,在您回京之前,不能再跟任何人联系,尤其是徐氏。这封信,属下必须交给王爷。” 苏父急了,想去抢信:“放肆!” “苏侯爷,您别为难属下。” 暗卫躲开他,手里紧紧攥着信:“王爷也是为了您的安全,外面的人随时可能对您动手。您要是再与外人联系,不仅会危及您的安全,还会连累李大人。” 苏父的动作顿住了,犹豫着说:“我…… 我也没有将回去的路线告知,只是一封普通报平安的家书而已……” 暗卫看着他固执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无奈。 好在苏清叙在他们临行前,已经猜到苏父不会安生,给了他一副药。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的药汁,递给苏父:“苏侯爷,这是苏小姐配的药,她说您风寒未好,路上也不能耽误了喝药,这样吧,您将药喝了,这信我帮您交给信使!” 苏父看着药瓶,心里有些抗拒。 他才不信苏清叙有那么好心? 但想到自己的信件终于可以寄出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咬咬牙,缓缓接过药瓶,将药汁一饮而尽。 奇怪的是这药汁与往常的不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并不难喝。 “我可喝了,你别……别忘了……” 说话间,苏父就觉得眼皮发沉,浑身无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暗卫看着他睡熟的样子,总算松了口气,把信收起来,当让说什么又给苏父盖上一件外衣,才轻轻走出房间。 他也是没办法,苏父太固执,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安分些,避免他再惹出麻烦。 接下来的两天,暗卫每天都会给苏父喝一次药汁。 苏父虽知道自己被骗,但奈何暗卫一副你不喝,就硬灌的架势,他只能乖乖喝下。 同一时间,天下楼也传来消息,经过调查,知府的马车已经出了西城门,往武阳县的方向去了。 徐氏的眼线一直跟着,而且武阳县的方向最近多了不少怒苍山的人,像是在接应知府。 “武阳县……” 裴玄褚皱起眉,对着苏清叙开口:“知府带着这么多银子和粮食去武阳县,肯定是想在那里囤积物资,徐氏和怒苍山的人在那里接应,说明武阳县是他们的据点。我们得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苏清叙点了点头,青州城里的流民如此之多,朝廷之前拨下来的赈灾粮也下落不明。 这知府倒是好,运出去的东西整整十多辆马车,估计府上还有些带不走的。 两人商量后决定,悄悄跟在知府的队伍后面,去武阳县探查。 当天晚上,裴玄褚和苏清叙换上夜行衣,骑着快马,带着五个心腹暗卫,往武阳县的方向赶。 知府的马车走得慢,他们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追上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索性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们跟着知府的马车到了武阳县的城外时,天色已经开始缓缓亮起来,知府的马车没有进城,而是往城南的一座大宅去了。 那座大宅看起来很破旧,像是废弃了很久,可周围却有不少穿着黑衣的人守卫,手里拿着长刀,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一看就知是怒苍山的人。 裴玄褚和苏清叙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看到知府的马车停在大宅门口后,黑衣人把马车上的银子和粮食搬进大宅,动作很快,像是怕被人发现。 “看来这里就是怒苍山的据点了。” 苏清叙压低声音,语气严肃:“怒苍山的人还真会做生意,知府带着囤积的这么多银子和粮食投靠,足够他们招兵买马了。” 之前在京城损失了那么多人,若是得了这些,怕是要有东山再起之势。 裴玄褚点了点头,眼神冷了冷。 他费尽心力与怒苍山的人周旋这么久,若是叫他们得逞,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毫无意义了。 “现在怎么办?” 沉默间,苏清叙低声问道。 她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惩恶扬善,但谁让怒苍山的人要跟徐氏勾结? 既然如此,她自是不能让对方好过。 “先回去。” 裴玄褚深吸口气,很快有了决定:“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据点,也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再待下去容易被发现。” 苏清叙点了点头,两人悄悄退了回去,骑着快马,往青州的方向赶。 路上,苏清叙看着裴玄褚,心中一直觉得不安。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裴玄褚手中的缰绳紧了紧,稍稍放慢了速度与她并肩。 “怎么?有话要说?” 苏清叙想了想,缓缓开口说道:“这事,我总觉得不简单……” “怎么?你还知道什么?” “徐氏和怒苍山的人合谋诓骗走投无路知府投靠,为的是他的家产和囤粮,现在他们已经拿到了东西的,知府就没用了……” 裴玄褚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直接将马勒停,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说,知府发觉自己上当后,会报复?”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接下来要赶狗入穷巷的可是我们……” 苏清叙叹了口气,自从来青州,知府的所作所为够他死十次百次了。 眼下的他没了家产,命也要保不住,如此境况下,万一狗急跳墙…… 裴玄褚与她对视,缓缓开口说出了苏清叙的顾虑:“他会屠城?” 苏清叙摇头:“我也只是猜测,或许不是屠城,他现在还是知府,只要能活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父亲和李大人已经离开,现在城内只剩下王爷……” 第345章 狗急跳墙 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怕在陛下的旨意下来之前,他会不择手段,用城中百姓相威胁也好,或者会盯上你……” 裴玄褚是摄政王,知府定然觉得若是抓住了他,就有机会以此威胁皇上。 可此话一出,没想到裴玄褚突然笑了,眉眼间还带着一份得意的神色。 “你笑什么?” 苏清叙奇怪地看着他:“我的话很可笑吗?” 男人微微摇头,笑得意味不明:“我是欣慰。” “欣慰?欣慰什么。”有什么值得欣慰的。 “你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的安全?” 青州驿站的正厅里,苏清叙坐在梨木桌旁,看着裴玄褚递过来的密报,上面字迹潦草却言简意赅。 “看来让你猜中了,怒苍山的人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密报之上,是暗卫所拦截的知府信件,知府几次联系都没有收到怒苍山的回应,可见言语之间已经非常着急了。 见状,女子微微蹙眉,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烛火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得眼底的担忧格外清晰。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不急,指尖捏着青瓷茶杯的杯沿,目光落在她攥着纸条的手上。 杯里的雨前龙井已经失了温度,他却没心思喝。 尤其是想到在回来路上,对方毫不犹豫否认的神情,只觉得此刻眼前人的模样比茶味更沁人心脾。 看来他没赌输,她蹙眉的样子,说明她还是在乎的…… “今晚我安排人手护送你出城,青州危险,等事情过了,你再回……” 苏清叙先是不语,反而微微抬头,透过明灭的火光看向他,还不等他说完便轻笑一声打断:“王爷不用试探,你之前帮过我,现在这个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嗤~义气……苏清叙,说一句关心哄哄我,这么难吗?” 闻言,她有些僵硬微微侧过头不去看男人:“王爷说过,此事容后再议。” 听着她这话,裴玄褚轻叹了口气。 此时居然有些后悔,自己装什么大度,要承诺她这个! “知府把身家都押在了怒苍山身上。” 很快苏清叙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从县令爬到知府,攒下的这些银子,一半是贪墨的赋税和朝廷的赈灾款,一半是私下变卖了不少田地,现在全成了别人的....他连退路都没了,绝对不会甘心的。” 裴玄褚挑了挑眉,烛火的光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亮,明知故问:“哦?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苏清叙抬眼,刚好撞进男人的目光里。 只见对方眸光深沉,像藏着夜色在其中,让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微微一愣,连忙又低下头,盯着桌角的木纹:“他手里只剩青州城内那三百兵丁,这是他唯一的筹码。要么…… 要么抢百姓的粮食银子逃,西街的富商多,粮仓也在那附近,他肯定知道;要么…… 要么冲驿站来,想抓你当人质,要挟皇上放他一条生路。” 说到抓你时,她的声音明显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把纸条攥得更紧。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几日看着他处理流民安置、核查府衙旧账,甚至深夜还在灯下写奏折,前晚看到他书房的灯还亮着,走近了才发现,正对着一份流民名册皱眉。 宫中皇上是如何的猜疑和忌惮她都看在眼里,明明这家伙都自顾不暇了还要跑来青州忧国忧民……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早已不只是担心大局。 他要是出事,青州的乱局没人能压,而且…… 她一想到他可能因此陷入危险,心里就觉得不公平! 裴玄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他放下茶杯,故意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隐约感受到。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刻意的戏谑:“有苏神医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苏清叙的脸颊像被烛火燎过似的,连忙别开脸看向窗外的夜色:“我…… 我当然是担心百姓。”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你若出事,谁来主持大局?” “又是大局。” 裴玄褚低笑一声,声音里的戏谑更浓了些。 苏清叙咬了咬牙,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冠冕堂皇,索性不再装了,慢慢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没错,我就是担心你。” 这话一出口,正厅里突然静了下来,只剩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裴玄褚看着她眼底的戏谑渐渐褪去,嘴角向上勾了勾:“有你担心,定不会有事。” 他指了指桌上的密报,语气恢复了几分沉稳:“早便安排好了,暗卫分了三组,一组盯着府衙的动静,一组在西街和粮仓附近巡逻,还有一组守在驿站周围;只是带来的禁军不多,分开守着城门的只有十人。” 得知他已经打算好了,苏清叙才松了口气。 此刻的青州府衙后堂,却是另一番景象。 知府坐在冰冷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攥着那封来自武阳县的回信:“假的…… 这肯定是假的!” 他猛地把信摔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里布满血丝,像疯了一样来回踱步。 堂内的烛火被他带起的风卷得晃动,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旁边的衙役缩在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自从傍晚收到消息,知府就像变了个人。 之前还在为怎么跟怒苍山要说法而焦虑,反复问 :“是不是信使走错路了” “是不是怒苍山的人被裴玄褚的人拦住了?” 现在却彻底失了理智,砸碎了案上的砚台,还差点拔剑砍了报信的兵丁。 若不是他拦着,那兵丁的胳膊恐怕已经断了。 “来人,来人!!!!” 知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他,声音歇斯底里:“你再派人去武阳县!就算把整个县翻过来,也要把怒苍山的人找出来!” 衙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膝盖还在微微发颤:“大人,没用的…… 派去的人说,那宅子现在空了,并没有人啊!说不定,说不定是被摄政王人盯上了,他们只是先隐藏起来……” 第346章 烧杀抢掠 知府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衙役的衣领,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知道什么!现在就!去找!去问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我的银子和粮食拿回来!” 此刻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这辈子钻营算计,殚精竭虑。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银子没了,粮没了,马上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人别着急,肯定还有转机!咱们不是越好明晚就动身离开嘛,到时候……到时候大人亲自去了武阳县,他们一定会来迎大人的!” 知府松开手,衙役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 听着他的劝解,知府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疯狂又绝望:“好,好一个到时候!到时候裴玄褚,安定侯,李成微,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 别人不清楚,可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却再清楚不过。 自从他当上这个知府以来,便开始大肆贪污,占了不少百姓的地,甚至……甚至还杀了不少不听话的百姓。 要是这些事情全暴露出去,那他就算有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思及此,他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没人给我活路,那我就自己杀一条活路出来!” 他转身走到墙边,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刀,刀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他的脸越发狰狞:“传我命令!让府衙所有兵丁集合!今晚三更,去西街!抢富商的银子!抢粮仓的粮食!谁要是敢不跟我走,就地处决!” 闻言,衙役吓得脸都白了:“大人!万万不可啊!这可是死罪!皇上要是知道了,会诛九族的!西街还有不少流民,要是闹起来,咱们根本控制不住!” “死罪?诛九族?” 知府冷笑一声,刀尖指着衙役:“我就是死罪了,现在要是不抢,裴玄褚明天就会把我抓起来!左右都是死,不如拉着他们一起垫背!还有你!胆敢有疑心!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说着,把刀往前递了递,锋利的刀尖抵住了衙役的喉咙,冰凉的触感让衙役瞬间僵住。 看着他眼底的疯狂,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衙役只能含泪点头:“是…… 属下这就去传命。” 半晌后,府衙的警钟急促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三百多个兵丁从营房里跑出来,聚集在府衙的院子里,个个面带疑惑。 他们大多是市井无赖出身,有的是因为欠了赌债来当兵混饭吃,有的是因为偷鸡摸狗被抓,知府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才跟着知府。 深夜的西街本是寂静的,只有几家客栈还亮着灯。 可随着知府的兵丁冲进门的瞬间,平静瞬间被打破。“砰 ——” 一家绸缎庄的门被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 “轰隆” 的巨响。 兵丁们蜂拥而入,里面传来掌柜的惨叫声和布匹被撕扯的声音。 不远处粮店内,掌柜听到动静时,正准备关门,看到兵丁冲过来一把推开,破门而入。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良民!” 掌柜被推倒在地,疼得直咧嘴。 兵丁们不管不顾,冲进粮店,把粮食往袋子里装,装不下的就倒在地上,紧接着,隔壁的首饰铺、粮店、客栈,一家接一家被砸开,哭喊声、尖叫声、都混在一起。 驿站里,苏清叙刚洗漱完,准备回房休息,就看到西边的天空被火光染红,隐约还听到远处传来的吵杂声音。 意识到出事,她心里一紧,抓起桌上的匕首就往外跑,刚到驿站门口,便被拦住。 “别急,我已经让人通知暗卫和禁军了。” 裴玄褚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暗卫已经去西街疏散百姓了,禁军正往西街赶,我跟你一起去。你只负责救受伤的人,别自己冲上去,知道吗?” “可是……” 苏清叙看着火光,心中有些无语。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事就够简单粗暴了,没想到这知府更莽! 纵兵烧杀抢掠,这种行为与山匪何异? “我知道,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裴玄褚拿起她的匕首,帮她系在腰间,动作间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腰,两人都顿了顿。 他连忙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我已经让人备了马,但你现在的身份是安定侯长女苏清叙,答应我,一会到了只救人,除非不得已,不能动手!” 他说着,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苏清叙身上。 此刻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还有独特的乌木沉香的味道,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 苏清叙点了点头,跟着他骑上快马。 路上,不少百姓扶老携幼地逃跑,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还有的手里拿着仅有的几件衣物,脸上满是惊恐。 到了西街,眼前的景象让苏清叙微微一愣,绸缎庄的招牌被烧得只剩一半,挂在房梁上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来。 首饰铺的柜台被砸得稀烂,有些不值钱的银饰散落在地上。 “来人!” 裴玄褚骑着马,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暗卫,手里拿着弓箭,对准了知府的兵丁。 还在哄抢的兵丁们看到暗卫,都吓得停了手。 他们早就听说过裴玄褚暗卫的厉害,一个个身手不凡,杀起人来更是不眨眼睛。 但也有些胆子大的,举刀朝着裴玄褚的方向冲了过去。 嘴上还喊着:“知府有令,活捉摄政王者有重赏!” 只不过他们哪里是暗卫的对手? 冲上来人很快被乱箭射杀,纷纷倒下,倒是有几个身后好的躲过了面前箭羽,可却躲不过暗卫手中的短刀。 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后,剩下的人多数开始转身逃跑。 知府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挥刀砍倒一个投降的兵丁,鲜血溅了他一身,让他看起来更加疯狂:“谁再投降我就杀了谁!走!随我从北门出城!” “你照顾受伤的百姓,我去追他!” 青州西街的火光还在远处闪烁,裴玄褚策马追向知府的身影刚消失在夜色里。 第347章 发现裴玄褚的秘密 苏清叙看着地上受伤的百姓被暗卫安置妥当,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知府带着十几个心腹,都是亡命之徒,裴玄褚身手虽好,可万一对方耍阴招,单枪匹马太过危险。 “苏小姐,您要去哪儿?” 暗卫统领见她翻身上马,连忙上前阻拦。 “我去追王爷。” 苏清叙的声音斩钉截铁,脚腕轻轻一磕马腹,缰绳一拉,马儿便朝着北门方向疾驰。 因为穿越前的职业,苏清叙对危险的直觉早已刻进骨子里。 孤身追敌,若有埋伏可就麻烦了。 尽管裴玄褚再厉害,可腿上的伤才刚好,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完了! 夜风刮在脸上,带着烟火的焦味。 苏清叙伏在马背上,长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动作利落得像一道青色的闪电。 不过片刻,她就看到了前方裴玄褚的身影,还有他前方知府那队散乱的人马。 “你怎么来了?回去!” 裴玄褚听到马蹄声回头,看到是她,眉头瞬间皱紧。 他知道她的性格,认定的事绝不会回头,可还是忍不住劝。 知府的人手里还有人背着弓箭,她来太危险。 苏清叙策马追上他,与他并驾齐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怎能让王爷孤身涉险,若是出什么意外,你打算让小五他们如何和皇上交代?” 裴玄褚看着她眼底的光,心里一丝暖意流过。 他知道她的身手,更清楚,她一旦做了决定,就算自己说破嘴,她也不会回去。 “小心些,别冲在前面。” 无奈之下,他只能摇摇头,低声叮嘱道:“他们有人带了弓箭,注意避开。” “放心吧,我可不是泥捏的!” 苏清叙点头,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知府的背影。 此时的知府,刚带着心腹冲到北门外的官道上,正想催马加速,却听到身后传来两匹马蹄声。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竟是裴玄褚和苏清叙一起追了上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裴玄褚的腿上时,又突然愣住了。 之前在驿站见裴玄褚时,对方还坐着轮椅,说旧伤复发无法行走,怎么现在不仅能骑马,还能追得这么快? 回过神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吁!” 知府勒住马,不再逃跑而是等着两人靠近。 “真是没想到,王爷的腿居然已经好了!” 裴玄褚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的不屑毫不掩饰。 可知府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疯狂又得意:“裴玄褚,我还以为你多得皇上器重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你在京都苟延残喘的装腿残,向来心里也清楚,皇上早就忌惮你,你现在帮他平定乱局,可等你回去,皇上只会更忌惮你!说不定哪天就会找个由头,抄你的家,砍你的头!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诱惑,对着裴玄褚喊道:“不如你放了我!我手里有人脉,还有之前跟怒苍山打交道的路子!说不定……你以后还能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也说不定啊!” “谋权篡位?” 裴玄褚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讥讽和不屑:“这些还是等你到了京城与圣上说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 知府见劝不动他,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对着身后的心腹喊道:“给我上!杀了他们!只要杀了裴玄褚,我重重有赏!!” 十几个心腹兵丁立刻策马冲了上来,手里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清叙率先迎上去,抽出马上的短剑。 她的眼神冷厉,一出手便挑飞了最前面那个兵丁手里的刀,剑尖直指对方的喉咙。 那兵丁吓得连忙后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摔得龇牙咧嘴。 苏清叙没有停顿,策马转身,又缠住了另一个兵丁的手腕,用力一拉,兵丁的刀 “哐当” 掉在地上,手腕也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不过这次在马上,不过几个回合,苏清叙就觉得呼吸开始急促,握着缰绳的手臂也隐隐发麻。 这具身体的体力太差了,根本撑不住这种骑兵似的打斗。 不行……回去还得加强锻炼! 有衙役看出了她的破绽,趁她换气的间隙,挥刀朝着她的后背砍来。 “小心!” 裴玄褚转身抽刀的瞬间,刀刃之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快速将面前人解决后,他立刻策马冲过来,长刀挡住了这一击,“当” 的一声,火花四溅。 可他分心的瞬间,另一个兵丁的刀已经朝着他的肩膀砍来。 苏清叙咬牙抬手,用剑挡住了这刀,却因为力气不足,被震得向后仰,无奈之下她只能顺势从马背上越下,才卸了力道。 裴玄褚见她无事,不再留手,长刀从兵丁胸口划过,惨叫一声后,那人便摔下马背没了动静。 剩下的兵丁见不是对手,都吓得不敢上前,纷纷往后退。 知府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策马冲过来,长刀朝着他迎面砍去,想趁裴玄褚关心苏清叙的间隙偷袭。 可裴玄褚早有防备,侧身躲开,长刀反手一挥,正好砍中了知府的肩膀。 “啊!” 知府惨叫一声,肩膀上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官袍,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他想策马逃跑,裴玄褚却没给他机会,策马追上,一脚踹在他的马肚子上,马儿受惊,把知府甩了下去。 知府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裴玄褚已经翻身下马,长刀指着他的喉咙:“别动!” 那些兵丁见知府被擒,互相看了看彼此,比起知府显然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撤!” 有人喊了一声后,剩下的几人便四散奔逃。 知府躺在地上,看着裴玄褚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嘴角露出一丝绝望的苦笑:“看来我输了…… 真是没想到,摄政王不仅腿是装,竟还有如此身手……” 知道自己押送京城后必定会凌迟,他心下一动,想引裴玄褚杀他。 “只是不知,我被押送京城后,若是将今日所见如是上报,皇上会不会留我一命?” 第348章 不告而别 裴玄褚没理会他,将他双手反绑后,转身走到苏清叙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疼?” 苏清叙摇了摇头,呼吸还有些喘:“没事,就是有点累…… 人抓到了,就好……” 他似乎不放心,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确认没有看到任何血迹和受伤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身后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正缓缓靠近,苏清叙有些惊讶看去,是前来支援的禁军。 “你一早就安排人来支援了?” 裴玄褚一边将手中的环首刀收入刀鞘,一边自然的应了一声“嗯”可嘴角处的淡淡笑意还是出卖了他。 苏清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那为什么不早说? 害她以为他打算孤身涉险!片刻都不敢耽误就追了上来。 早知他有后手,自己才不多管闲事! 裴玄褚转头又看了看地上的知府,对着赶来的禁军吩咐:“把他和这些兵丁都押回驿站,严加看管,明天一早派人送回京城,听候皇上发落,还有通知青州附近各县,派兵将剩下的散兵游勇缉拿归案,一同审理!” “是,王爷!” 禁军连忙上前,将知府和受伤的兵丁们绑了起来。 城内的火光亮了一夜,就连第一缕晨光都带着烟火的余温。 街上的废墟还在清理,街道尽头新建了粥棚,流民排着队等待领取粥食,时不时传来低语声,似乎都在庆幸着昨晚的劫后余生。 苏清叙站在驿站门口的槐树下,忍不住回身望了一眼。 昨夜天下楼的人传来消息,怒苍山的人带着知府的那些银子和粮食,已经离开了武阳县。 裴玄褚收到消息,派暗卫追了三十里,只捡到几个被丢弃的空木箱,连车轮印都被后半夜的一场细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终究是晚了一步。 而他更是一早便去了粮仓,经过知府兵变一事,原本就在勉强维持的青州更加破败不堪,现存的粮食只够流民支撑三日,现在药材更是告急,他要亲自清点库存,之后只能等朝廷的援助了。 苏清叙本想等他回来道别,可指尖触到布囊里慕九送来的字条,终究还是改了主意。 慕九在都城外的山神庙等着她,寻找圣女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更重要的是,她忘不了前几日提及慕九时,裴玄褚眼底始终带着淡淡疏离感。 他素来沉稳,可每每提及慕九,总免不了有几分藏不住的介意。 与其当面道别引发不必要的拉扯,不如留信说明。 “苏小姐,您真不等王爷回来了?” 小五站在门前,一边说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有些想要帮自己王爷留人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声音坚定:“不了,我有急事得赶着出城,这封信麻烦你亲手交给王爷,告诉他青州的事托付给他,我办妥事情就回京城。” 说着,她又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迟疑道:“就说我有私事要处理,免得他分心。” 小五虽有疑惑,却还是躬身应道:“属下明白。” 苏清叙翻身上马,枣红色的马儿打了个响鼻,蹄子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最后看了一眼驿站的飞檐,眼里似乎多了些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勒紧缰绳利落的转了个身,调转马头朝着东城门疾驰而去,马蹄声渐远,最终消失在晨雾里。 半个时辰后,裴玄褚才从粮仓赶回驿站。 一身月白锦袍沾了些尘土,袖口还蹭到了粮仓的草屑,眼下的青黑藏都藏不住,连日来处理流民安置、核查府衙旧账、平定成县暴乱,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刚进院门,他第一时间扫过院子里的石桌,往日这个时候,苏清叙总会在这里整理药材,石桌上会摆着她泡的薄荷茶,可今天石桌空空如也,只有昨夜喝剩的凉茶碗还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她人呢?” 他的心莫名一空,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小五连忙捧着信上前,神色有些局促:“主义,苏小姐…… 走了。她说有私事需赴都城外,办妥后就回京城,还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您。” 裴玄褚的指尖接过信时,缓缓打开,上面的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笔画利落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简洁:“青州秩序渐稳,流民有你安置也用不着我操心,有事赴约,办妥即归,王爷屋内留了药,按时服用,苏清叙留字。” 信不长,总共不到五十个字,他却站在原地看了足足一刻钟。 他指尖反复摩挲着 “办妥即归” 四个字,指腹划过纸面的纹路,心里五味杂陈。 他几乎能猜到,所谓的私事定然与慕九有关。 此刻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看着那人总缠在她身边,总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泛起欣慰。 她从前性子清冷得像块冰,在京城侯府时,两人碰面也只是点头示意,后来一同查案,她做决定前从未与他商量,更别说特意留信告知动向。 如今她会担心他介意,会留下信件说明去向,甚至特意说有他处理流民的安置很放心,这难道不是在意的证明? 裴玄褚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将信纸折了又折,贴身放进衣襟里。 “前日的寄出的书信还没有回信吗?” 请求朝廷调拨物资的折子他前日已经命人送了出去,想必皇上已经收到。 小五微微摇头:“回王爷,今日还未收到任何京城来的信件。” 迟迟不回信……也只好再催了。 “备笔墨。” 他转身对小五吩咐了一句,语气恢复了沉稳。 巡视完粮仓,他心中一直不安。 现在的粮食即便以最节省的方式发放,也很难撑到第四天。 当务之急是尽快上书,详细说明青州灾情,流民三万余,现存粮食仅够三日,布匹短缺导致半数流民无御寒衣物,药材告急,尤以治疗风寒、金疮的药为甚,即需朝廷调拨物资。 小五刚在案上铺开宣纸,驿站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中,一个身着明黄内侍服饰的人捧着圣旨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佩刀禁军,神色凝重得吓人:“陛下亲信!摄政王接旨!” 第349章 要不要告诉苏清叙? 裴玄褚心中一动,隐约间猜测到了这会是一道什么旨意? 他转动身下的轮椅,待两人走近,微微俯身行礼。 “臣裴玄褚,接旨!” 内侍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正厅里回荡,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州之乱已平,流民渐安,摄政王裴玄褚坐镇有功。然京都政务繁杂,太子辅政不利,需卿回朝主持。青州后续事宜着周侍郎前往接管,接旨后即刻启程,不得延误。钦此。” “臣…… 领旨谢恩。” 裴玄褚心里一片清明,这哪里是政务繁杂,分明是忌惮他在青州要接手兵权,怕他久留生变。 从前他双腿残废,皇上尚不放心,如今他平定青州乱局,威望更盛,皇上自然容不得他再离开京都半步。 内侍宣读完圣旨,脸上堆起假笑,凑到裴玄褚身边低声道:“王爷,陛下还说,知道您在青州辛苦了,说等您回来要好好犒劳,陛下在宫中整日盼着您回朝呢。” 裴玄褚谢恩,虚伪的客套了两句送走内侍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案前,看着那封未写完的奏折,笔尖悬在 “物资短缺” 四个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也不用落下了。 青州刚经历洪流、流民潮、知府暴乱三重劫难,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既便派人来一时间也很难接手…… 如此折腾耽搁了时间,遭殃的只会是青州的百姓,当然坐在朝堂上的那位根本不会在乎。 “主子,那苏小姐……” 见状,一旁的小五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派人通知她一声,说您要回朝?” 裴玄褚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有几分无奈:“不必了,她既有要事,便让她去办,别让她分心。” 小五闻言先是意外,然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抿着嘴微微地垂下头想要演示自己嘴角处向上翘的弧度。 看着这家伙的表情不对,男人双眼微微眯起:“怎么?这话很好笑?” 小五惊得马上跪倒在地:“主子误会!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你什么时候会学会说话吞吞吐吐了?” “只是今早苏小姐离开时,熟悉问了类似的话,她的回答和王爷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男人顿时挑眉,她也是如此说的? “起来吧。” 顿了顿,他再次开口补充道:“派两个最得力的暗卫悄悄跟着她,务必保护她的安全,有任何动静即刻用飞鸽传书汇报。 “另外,把我私库的银子先拨一万两到青州粮仓,再让人从京城的药铺调些药材过来,务必撑到周侍郎抵达。” 君命难违,自己必须即刻回朝。 可心里却始终牵挂着那个留信离去的身影,于是下意识摸了摸衣襟里的信纸。 宫内来的内侍片刻不停的催,半个时辰后,裴玄褚的车队便驶出青州城。 马车里,他闭目靠在软垫上,脑海里却全是那日烛火下,女子仰头看他,说的那句,没错我就是担心你。 与此同时,京城安定府的花厅里,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父刚从皇宫面圣回来,一身藏青官袍还没来得及换,就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得像块烧红后淬了水的铁。 徐氏坐在下首的梨花木椅上,穿着一身月白绣兰的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看似端庄娴静,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一早就在等苏父回来,成县被擒、慕苍山刺杀失败携资逃跑的消息,她已通过眼线得知,心里早就慌了神,只是强装镇定。 看到苏父这副模样,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徐氏!” 苏父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哐当” 一声,茶杯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了徐氏一身,在她月白的衣裙上烫出几个深色的印子。 他指着徐氏,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你老实说,我在青州寄的三封家书,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还有追杀我的那些杀手,你和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些人暗中勾结!” 徐氏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眶瞬间红了,拿起绣着兰草的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侯爷,您这是说的什么浑话啊…… 我怎么会扣您的家书?自从您去了青州,我每天都盼着您的消息,夜里都睡不着觉,好几次梦到您出事,醒来枕头都是湿的,我怎么会与外人勾结害您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委屈极了。可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她料定苏父没有证据,不然此时就不是发怒,而是直接处置她了。 只要此刻装可怜、卖惨,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 “那我的信去哪儿了?” 苏父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信:“清叙在青州西街看到了府里的马夫,那个马夫是你陪嫁过来的远房亲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说这也是巧合?” 徐氏的哭声一顿,这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随即只能哭得更凶,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的脑子飞快转动,直到想到对策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抓住苏父的裤腿,声音里满是悲愤:“侯爷,您不提这事我还没说呢!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咱们鸢儿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您要是知道了,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怀疑我?” 苏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皱着眉问:“鸢儿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前几日鸢儿在首饰铺遇见了公主,公主故意刁难鸢儿,说鸢儿配不上四皇子,还骂鸢儿轻贱甘愿为妾,还抢了鸢儿看重的簪子,鸢儿气不过跟她争执,那公主打了鸢儿一巴掌,鸢儿摔下来,流了好多血……” 徐氏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刀:“太医来看过了,说…… 说鸢儿伤了根本,以后…… 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 “什么?” 第350章 苏父的野望 苏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鸢儿不能生育了?皇上是如何说的?我侯府的女儿,怎能让外邦人如此欺负!” “做主?皇上忙着和外邦商议通商,哪里会为了一个侯府小姐得罪外邦使臣?” 眼见他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徐氏哭得更伤心了,看起来格外狼狈:“我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敲打我,说鸢儿性子太骄纵,受点教训也好,让我别再闹了,免得丢了皇家的脸!”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苏父的神色,见他脸上满是震惊和心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添油加醋:“我这几日一心扑在鸢儿身上,又是请太医,又是熬药,连饭都没好好吃一顿,哪里有心思管什么马夫?那马夫肯定是别人安插在府里的奸细,想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说不定就是苏清叙安排的。” 苏父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但想起苏鸢儿之前做的这些事,确实有些骄纵,从小宠着惯着,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落得不能生育的下场。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扶徐氏:“起来吧,地上凉。是我不好,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你。” 可他的手刚碰到徐氏的胳膊,就又收了回来,皱着眉说:“可鸢儿不能生育…… 她和四皇子的婚约,怕是不成了。四皇子是皇子,将来要开枝散叶,怎么可能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 闻言,徐氏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苏父关心的不是女儿的身体,而是与四皇子的婚约。 她的哭声渐渐停了,抓着苏父裤腿的手也松了开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父,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侯爷!鸢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不想着怎么为她鸣冤,反而担心婚约泡汤?您是不是在青州跟清叙待久了,听信了她的谗言,不仅怀疑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了?” 苏父被问得一愣,随即脸色更沉了,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清叙只是告诉我看到了马夫,我什么时候听信她的谗言了?” 可他的语气却有些心虚,在青州时,清叙确实多次提醒他 “徐氏心思深沉,不可信”,现在想来,确又挑拨的嫌疑。 “我胡说?” 徐氏冷笑一声,抹掉脸上的眼泪,眼神里满是嘲讽:“侯爷不妨自己想想,自从您跟清叙去了青州回来,您对我和鸢儿是什么态度?鸢儿受了委屈,您不心疼;还怀疑我找人对侯爷下手;侯爷,您是不是忘了,是谁为您操持家务,是谁为您生儿育女?苏清叙呢?她除了给您惹麻烦,还做过什么?” 苏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但这趟去青州,自己能安全的活着回来确实都亏了苏清叙。 他一时间反驳也不是附和也不是,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乱麻。 看着徐氏悲愤的表情,心里竟有些动摇,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她?真的是苏清叙挑拨离间? 徐氏见他神色松动,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连忙又换上委屈的表情,再次跪下身,拉着苏父的裤腿:“侯爷,我知道您在青州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可您不能怀疑我啊!我对您的心,天地可鉴!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祠堂发誓,要是我泄露了信件,要是我派了杀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父连忙扶起她,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可能真的是我多心了。鸢儿那边,你好好照顾,给她请最好的太医,钱不是问题,只是婚约的事……可能要从长计议了。” 他虽为安定侯,但四皇子毕竟是皇子,若是真的打算毁约,自己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徐氏心里彻底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挂着泪痕,点了点头:“侯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鸢儿的。只是那马夫…… 咱们得赶紧查清楚,把他抓起来审问,看看是谁派来的奸细,绝不能让他在府里兴风作浪,不然我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苏父皱起眉头,第一次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徐氏。 事实上,他虽然嘴上说着误会可心中嫌隙已生,倒是回不到以前那般了…… “此事朝廷的人会彻查,放心,若不是你做的,定然也不会冤枉了你。” 闻言徐氏原本松了的一口气再次提上来,眸光一转就开口试探:“此事陛下也知道了?对了!侯爷今日进宫,不知……”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苏父的眼神不对,赶在他发作之前,连忙换了话风。 “不知,是否有提起鸢儿的事情啊?” 说起苏鸢儿,苏父就觉得头疼,皇上今日在宫中召见时,问了些青州的情况,之后倒是对他的家事颇为关心。 原本还以为是皇上觉得他此行受了惊,安抚几句罢了。 现在想来,也是因为苏鸢儿的事情在敲打自己。 “陛下没有明说,但却提到了公主和四皇子的婚事将近,打算操办的隆重些,以表对外邦的态度。” 转过身坐在椅子上,苏父轻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早就说过了,陛下对这婚约很是看好,叫鸢儿躲那公主远些,现在好了!这不是叫我为难嘛!” 徐氏听他说这样的话,尽管心中不悦却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她微微低垂着头,委屈地说道:“是我管教不严,都是我的错,鸢儿那日也只是想出门买个首饰……哪曾想到……” 早已经听腻了这种话,苏父挥了挥手,神情有些烦躁。 “好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事情也已经过去了,陛下几次提点,你劝鸢儿好自为之吧!现在她坏了身子还不能生育,我……我如何再去劝说四皇子娶她。” 不想再提苏鸢儿,他喝了口茶,倒是重新将主意打在了苏清叙的身上。 经历青州一事,苏父倒是对苏清叙另眼相看,不管是胆识还是谋略,苏清叙显然都要比苏鸢儿清醒的多。 之前是自己糊涂了,才将宝压在了苏鸢儿身上,现在苏鸢儿的情况注定已成弃子。 是时候换人倚重了……… 第351章 说到做到 思既至此,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这个大女儿虽然心思胆识过人,可弊端就是不好掌控,想要让她听话乖乖嫁人,还要先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得父女关系才好。 打定主意,他瞥了一眼一边还在用手帕拭泪的徐氏:“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有我这个侯爷在,以后给鸢儿找个不错的人家下嫁也不是什么问题,倒是清叙………” 提到苏清叙,徐氏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侯爷还说呢,怎么就您一人回来,莫不是有人做了心虚的事,躲在青州不敢回来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清叙她………还有些事,要在青州再耽搁几天才能回来。” 徐氏被苏父质问了半晌,现在终于轮到她在苏父耳边吹风,自然不肯就这么轻松放过。 “侯爷这话说的,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侯府的名声嘛!听闻那摄政王现在也在青州,清叙和他早在京城就传过风言风语。” 徐氏一边收起擦泪的手帕,一边轻声细语:“我这不是怕……到时候真有些什么……就晚了啊侯爷!” 徐氏这句话苏父倒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待我修书一封,催她快些回来!” 毕竟他可就剩这一个女儿了,不好和苏鸢儿一样,要赶紧嫁人才好,以免夜长梦多落得和苏鸢儿一样的下场。 他看这次被派去青州接替摄政王的那个周侍郎也不错,年纪也相仿,还正得陛下青睐,若是能嫁给他,对侯府也是一桩好事啊!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向徐氏交代道:“待她回来以后,你多照顾照顾!这趟青州辛苦,送些补药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徐氏自然不爱听苏父的这些话,面子上还要恭顺的样子:“是!知道了,我的鸢儿自然是比不过您的大女儿重要。” 知道徐氏在不高兴些什么,苏父安慰似地说道:“你也别不高兴,我这么做的也是为了侯府,鸢儿是不行了,这……以后清叙若是能嫁给个好人家,也是咱们侯府的喜事啊!” 只是想到苏清叙的性子……之前自己对她不太上心,才导致她性情大变后活得太过肆意,不成规矩。 “你到时借着送补药的由头,也多规劝她些,操心操心她的针线规矩!免得以后成婚了叫人家笑话。” 徐氏闻言心里才舒服了些,毕竟苏父说了半天左右也不过是想利用那个丫头罢了。 “知道了知道了,侯爷您倒是没少为她操心,可人家也要领情才行啊……” 另外一边,已经是暮色的青州城郊外,低矮的山尖将都城外的山神庙裹进一片昏暗中。 苏清叙勒住缰绳,马蹄踏在碎石路上的脆响惊动了庙门口立着的身影。 慕九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劲装,腰间别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的青苔。 听到动静,他的身子先是一绷,随即猛地抬起头,直到看见苏清叙时,这才露出一抹喜色。 “主子!” 看到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他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颤意和忐忑: “我查到了…… 终于查到我母亲的下落了!” 苏清叙翻身下马,收起缰绳回身忘了一眼后,一声不吭地拉着慕九走进了庙门。 庙内弥漫着淡淡的香灰味,供桌上的残烛忽明忽暗,映得慕九脸上的焦虑格外清晰。 “别急,慢慢说。” 苏清叙抽回手,顺势在供桌旁的石凳上坐下:“线索可靠吗?” 她记得自己临行前,曾将从裴玄褚那里要到的青州周边地图交给慕九,上面标注着几处圣女可能藏匿的山谷,断崖谷便是其中一处,只是那时她以为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有消息。 慕九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瓶放在供桌上,只见瓶底爬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小虫,虫身细长,尾部拖着一根银亮的毒针,正贴着瓶壁缓慢地蠕动。 “你看这个。” 他拿起一片枯叶凑到苏清叙面前,指尖都在抖:“这是我在断崖谷找到的,这种蛊虫南疆会使用的人都很少,能驱使的,也只有我母亲了!所以一定不会有错的!” 苏清叙看着琉璃瓶中的小虫子:“这是……什么蛊虫?” “这是‘碧尾蛊’,毒性极强,因为用的是圣女的血液培养,所以却不会伤害圣女的亲人。”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牙形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繁复的南疆花纹,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还有这个,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我在谷口拿出来时,好多小虫子都朝着玉佩的方向爬,却不敢靠近。” 慕九无比肯定,种种迹象表明,这蛊虫就是他母亲放出的,母亲一定就在山谷中! 苏清叙接过玉佩,指尖抚过冰凉的玉面,花纹的沟壑里还藏着细微的灰尘,显然是被经常摩挲。 她抬眼看向慕九,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这几天没睡好,甚至可能没怎么吃东西。 “村民有没有说什么?谷里有没有人出来过?” “有!” 慕九连忙点头,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谷口附近的陈家村,有个老汉说半个月前见过一个穿南疆服饰的女子,背着个竹篓在山脚下采草药,看到人会躲开,所以看不清样貌和年龄,还有前几天有几个江湖人士突然进村,说要进谷找什么人,刚走到谷口就被虫子咬了,胳膊肿得像水桶,现在还躺在医馆里不知死活!”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琉璃瓶的边缘:“主子刚从青州赶过来过来,肯定很累,而且那些刺客和徐氏的联系还没调查清楚,主子你…… 要不你先回京都,我自己去就好,要是找到了我母亲,我立刻去找你。” 苏清叙看着他眼底的期待与退缩,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慕九帮她做了不少事,答应帮他也是自己曾今亲口所说,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袖手旁观。 “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第352章 想办法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断崖谷里全是蛊虫,即便是你娘母亲所放,但也不都是认主的蛊虫,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 慕九闻言,原本带着期待的目光在下一秒又暗了下去。 他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失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好,那…… 谢谢主子了。我去准备东西,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瞬间,他更想听到的是她说一声 “担心”,而不是 “答应过”,可他也知道,苏清叙的性子本就清冷,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天大的情分。 转身往庙后走时,他的拳头悄悄攥紧了,怀里的玉佩还带着体温,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如今终于有了线索,他却突然怕了,怕谷里的人不是他母亲,只是一场误会,还怕她经遭遇什么不测,更怕因此连累苏清叙。 半个时辰后,两人骑着马,朝着断崖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淡淡的银辉,将山路照得一片惨白。 路面全是碎石,马蹄踏上去发出 “哒哒” 的声响,两旁的树林里不时传来虫鸣和风吹过树叶,发出 “哗啦啦” 的响动,好似无形中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前面有个陡坡,小心些。” 慕九放慢马速,走在苏清叙前面,时不时回头提醒她。 他的马技比苏清叙好些,这种山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苏清叙应了一声,刚想催马跟上,就看到慕九突然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的马前,伸手递过缰绳:“主子这坡太陡,碎石滑,还是下来牵着马走,我在前面引路。” 接过缰绳之时,慕九手指不小心触及苏清叙的手背,他下意识的顿了顿。 在意识到她并无异样后,才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只觉得自己指尖滚烫,耳尖处悄悄的泛红,转身快步往陡坡上走,连背影都透着几分慌乱。 苏清叙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她翻身下马,牵着马跟在后面。 青州附近因为大雨的缘故,山上有石流滚下,多有不便。 刚刚马蹄踩在碎石上,时不时打滑,慕九总会及时回头,伸手扶她一把,或者把挡路的石块踢开。 走到坡顶时,苏清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汗。 两人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还有火把燃烧的 “噼啪” 声。 慕九立刻拉住苏清叙的胳膊,将她拽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压低声音:“有人,小心。” 苏清叙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篝火之外聚集了十几个人,个个都背着刀,脸上带着凶相,围着一个穿着南疆服饰的老者。 老者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拐杖顶端刻着蛊虫的图案,正对着断崖谷的方向指指点点。 “就是这儿了,断崖谷。” 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圣女就在谷里,京城里四皇子也发了悬赏,活捉她赏银万两啊,我看之前那些人进山就是为此而来!” “万两银子?” 一个矮胖的汉子眼睛都亮了,搓着手嘿嘿直笑:“要不咱们抓了人换银子吧,我看这南疆也不用回去了!” “放肆!” 旁边一个高瘦的汉子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矮胖汉子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老者冷笑一声,拐杖往地上一顿:“急不得,等天亮了,咱们用火攻!她的蛊虫随厉害,但也怕火!一把火下去,再进去抓圣女,就容易多了!” “这次出来这么久,就是要把圣女带回去,你们都少给我动歪心思!” “是……” 矮胖汉子回答的有气无力,一脸的失落,剩下几个倒是中气十足的喊道:“是!” 苏清叙和慕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不能等他们用火攻。” 慕九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攥紧了腰间的短刀:“母亲的蛊虫虽然厉害,可最怕火,要是他们真的放火,谷里的虫子都会死,母亲也会有危险。” 苏清叙点了点头,目光在那群人身上扫过。 一共十五个人,都是些南疆人,手里只有刀和火把,没有什么远程武器,但应该也会用蛊,硬闯肯定不行,只能想办法引开他们。 而且就算将他们因走了,谷里也全是蛊虫,就算冲进去,也容易被误伤,必须找到对付蛊虫的办法。 “你娘的蛊虫,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它们?” 苏清叙突然问。 穿越前她曾对付过用毒的敌人,知道很多毒物都有 “趋利避害” 的特性,蛊虫既然是人工饲养的,应该更受某种物质的吸引。 慕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有!有一种醉蛊花,晒干磨成粉,对蛊虫有极强的吸引力,不管是碧尾蛊还是其他蛊虫,闻到味道都会凑过来。还有引蛊草,也有类似的作用,但需要的量多。” 他顿了顿,又有些无奈:“可这两种东西都不好找,醉蛊花只有南疆才有,引蛊草虽然谷外有,可现在谷口被他们盯着,咱们根本没法去采。” 苏清叙沉思片刻,来的路上她倒是看到有些山上滚下来硝石。 这山村偏僻,此物在这个时代用作药用,一定会有人采集研磨,拿出去售卖以补贴家用,倒是可以问问看。 苏清叙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村庄轮廓上,那里隐约有灯火闪烁,应该是个小村落。 “去前面的村子看看,说不定能买到些东西。” 她拉着慕九,借着树影的掩护,绕开那群人的视线,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 村庄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已经熄灯睡了,只有村口的一间茅草屋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慕九上前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有啥事?” “老人家,我们是路过的商人,迷路了,想向您买些东西。” 第353章 制作火药 慕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客气:“我们多给些银子,绝不麻烦您。” 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探出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衫,手里还拿着个没纳完的鞋底。他上下打量着苏清叙和慕九,眼神里满是警惕:“买啥东西?我们这小村子,都是种地的,没什么值钱玩意儿。” “我们想买些硝石粉和硫磺,要是有木炭也可以。” 苏清叙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银子在月光下泛着亮:“这些银子给您,您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们还有。” 老汉的眼睛瞬间亮了,碎银的分量不轻,抵得上他大半年的收成。 可他还是皱起了眉,疑惑地问:“硝石和硫磺?你们买这些做啥?” “我们是想炼丹的,道观里着急用!” 苏清叙编了个早就想好的借口,语气诚恳:“家里老母亲得了重病,郎中都说没救了,听说硝石和硫磺能炼丹治病,就想试试,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弃啊。” 老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住碎银的诱惑,点了点头:“行吧,我家里还有些硝石和硫磺,放在地窖里,我给你们拿去。木炭也有,灶房里堆了不少,你们要多少?” “越多越好。” 苏清叙连忙递过碎银:“麻烦您了,老人家。” 老汉接过碎银,揣进怀里,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他扛着一个小布袋出来,里面是硝石和硫磺,又指了指灶房的方向:“木炭在那儿,你们自己搬吧。” 苏清叙和慕九连忙走进灶房,灶房里弥漫着烟火味,墙角堆着半捆木炭,都是晒干的硬木,烧起来火势旺,烟还少。 两人合力将木炭搬到屋外,装到马背上,又谢过老汉,准备离开。 “老人家,等一下。” 苏清叙突然想起什么,又问:“您这里有没有一种草,闻起来有甜香味,能吸引虫子?我们炼丹也需要这个。” 老汉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甜虫草’吧?村后的山坡上长了不少,叶子绿油油的,开小白花,闻着甜丝丝的,就是邪门得很,靠近了就有好多虫子围着飞,我们都不敢采。” “就是这个!” 苏清叙心里一喜:“谢谢您,老人家,我们自己去采就好。” 出了村庄,慕九终于忍不住问:“主子,你买这些硝石、硫磺和木炭做什么?炼丹不是需要丹炉吗?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苏清叙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着村后的山坡:“先去采‘甜虫草’,就是引蛊草,越多越好,要新鲜的按照我之前入药的办法做成粉,做完了我再告诉你,现在说了你也不懂。” 慕九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两人牵着马,往村后的山坡走去。 就如老汉所说,山坡上果然长满了引蛊草,淡绿色的叶子呈锯齿状,开着细碎的小白花,密密麻麻的,像铺了一层绿毯。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甜腻的香味,周围的草丛里爬着不少小虫。 “小心些,别被虫子咬到。” 慕九从行囊里拿出两块干净的布,递给苏清叙一块:“捂住口鼻,这草的香味闻多了会头晕,还会招虫子。” 苏清叙接过布,捂住口鼻,弯腰开始采引蛊草。 引蛊草的根须招虫更厉害,慕九的动作熟练,手指一折,就能准确掐断茎秆,小时候他经常帮母亲做这些活。 不一会儿,两人就采了满满两布包引蛊草。 回到山路上,苏清叙找了块平整的大青石,将引蛊草倒在上面:“你帮我把硝石和硫磺敲碎,要越细越好,木炭也敲成粉末。” 她头也没抬,手里的刀更是不停:“找块硬石头当碾子,别弄到手上去了,硫磺有毒。” 慕九连忙应道,从马背上取下布袋,倒出硝石和硫磺,带着刺鼻的味道。 他找了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先将硝石放在青石上敲碎,再一点点碾成粉末,又用同样的方法处理硫磺。 木炭则相对好弄,他直接用刀劈成小块,再放在石头上碾磨。 两人的动作都很专注,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已经逐渐亮起的天光。 苏清叙将切碎的引蛊草堆在一起,用一块平整的石头反复碾磨。直到草叶变成墨绿色的糊状,再慢慢揉成粉末;慕九则将硝石、硫磺、木炭的粉末分别堆在青石的三个角,还用树枝画出刻度,确保分量准确。 “硝石七分,硫磺一分,木炭二分,混合在一起。” 很快,苏清叙将引蛊草粉末推到青石中间,对着慕九说:“把你的粉末倒进来,慢慢搅拌。” 慕九连忙照做,小心翼翼地将三种粉末倒进引蛊草粉末里,用树枝慢慢搅拌。 粉末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灰黑色,隐隐有细小的颗粒,还散发着硫磺的刺鼻味和引蛊草的甜香味,古怪得很。 “这到底是什么?” 慕九终于忍不住问,眼睛盯着混合粉末,满是好奇:“看起来不像丹药……” “的确不是丹药。” 苏清叙笑了笑,从行囊里拿出几个早就准备好的竹筒,这是她在青州时特意留的,竹筒壁厚,不易炸裂:“这是算是……简易的炸药吧,掺了引蛊草粉末,爆炸的时候不仅能炸开缺口,还能把引蛊草的香味散出去,吸引蛊虫。” 慕九瞪大了眼睛: “会……炸开?”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炼丹的粉末而已…… “一会用了你就知道,到底会不会了~” 苏清叙挑挑眉,说得轻描淡写。 早就说过了,她最拿手的可不是治病救人,而是……杀人! “帮我把棉线泡在硫磺里,泡透些。” 说着,她将棉线递给慕九:“这是引线,必须泡透硫磺才能点燃,还能烧得慢些,给咱们留出逃跑的时间。” 慕九连忙接过棉线,放进装着硫磺粉末的布袋里,反复揉搓,确保每一根棉线都沾满硫磺。 苏清叙则拿着竹筒,用木棍将里面的粉末压实,再将泡好的棉线塞进竹筒,留出一小截在外面,最后用湿润的泥土将竹筒口封好,用力捏实。 “好了!” 第354章 找到圣女 她举起竹筒,对着月光看了看,泥土封得很严实,引线也插得牢固,一共六个,足够用了。 “等会儿去谷口,负责引他们聚集,你帮我盯着,等我指令,就把这个点燃丢出去。” 慕九看着她手里的竹筒,又看了看她:“好!” 两人将做好的炸弹放进油布包,又检查了一遍短刀和水囊,确认没问题后,牵着马,再次朝着断崖谷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刚亮不久,谷口的江湖人士大多靠着树干还在睡,只有两个人守在入口,,打着哈欠,眼神迷离得很。 “按计划来。” 苏清叙压低声音,从油布包里拿出竹筒,递给慕九。 慕九接过,点了点头,猫着腰躲到左边的大树后,苏清叙则绕到右边的树后,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谷口大喊:“圣女!圣女跑出去了!” 她的声音清亮,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守在入口的两个人瞬间惊醒,大喊道:“谁?在哪儿?” 睡着的江湖人士也纷纷爬起来,手里举着刀,警惕地看着四周,乱作一团。 “是那人,她喊的,她看到圣女了?” 一个人指着苏清叙的方向。 “快!快把她拦下!“ 苏清叙迅速转身,故意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 身后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苏清叙的身影矫健的穿梭在林间,跟在身后的人中不仅有为了封赏来找人的,还有一些南疆的人,身手十分矫健。 眼看那些人距离苏清叙身影越来越近,慕九心中仿佛提了一口气。 放的晚唯恐炸不到那些人,太近就怕伤了她…… 正在犹豫之际,苏清叙的身影突然调转方向,在地上滚落了一圈之后躲在 一棵树后喊道:“慕九!” 闻声慕九也立刻点燃引线,两人同时将炸弹朝着人群中间扔了过去。 “砰!砰!” 几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炸弹落地的瞬间炸开,灰黑色的粉末夹杂着墨绿色的引蛊草粉末漫天飞舞,像一团浓雾,瞬间将整个空地笼罩。 硫磺的刺鼻味和引蛊草的甜香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咳咳!什么东西?” 有人咳嗽着大喊,伸手去抹脸上的粉末。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围的树林里突然传来 “嗡嗡” 的巨响,像是有蜜蜂在飞。 紧接着,无数只毒虫从树林里爬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像黑色的潮水,朝着空地涌来。 它们闻到了引蛊草的香味,像疯了一样,朝着浑身沾满粉末的人扑去。 “啊!有虫子!好多虫子!” 混乱间,一个江湖人士惨叫一声,被一只碧尾蛊咬中了胳膊,疼得他满地打滚,手里的刀 “哐当” 掉在地上。 “快用火把!虫子怕火!” 之前那个高瘦的汉子大喊着,举起火把用力挥舞起来。 可毒虫太多了,几乎到处都是,火把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有几只虫子顺着火把爬上去,咬了他的手。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没感觉了!” 随着一阵麻木袭来,他惨叫着扔掉火把,转身就跑,却被地上的碎石绊倒,瞬间被毒虫淹没,只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就没了动静。 人群聚在一起被围攻,几乎无人幸免,一时间乱作团。 “走!” 苏清叙拉着慕九,趁着混乱,朝着断崖谷的入口冲去。 谷口的蛊虫都被引蛊草的香味吸引,入口处反而没什么毒虫,只有几只零散的虫子爬过,却在闻到慕九手里玉佩的气味后,又飞快地躲开了。 两人冲进谷里,身后还能隐约听到林中的惨叫声,和毒虫的 “嗡嗡” 声,苏清叙脚下不停,只拉着慕九往前跑。 “我母亲应该就在前面的山洞里。” 慕九指着前方的一个黑影,声音里带着期待:“周围只有那里蛊虫越来越少,她一定就在那里。” 苏清叙点了点头,放慢脚步,警惕地看着四周,谷里的树木长得很茂密,树枝纵横交错,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偶尔能看到几只毒虫爬过,却都远远地避开他们,显然是忌惮慕九手里的玉佩。 两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慕九走上前,轻轻拨开藤蔓,对着山洞里喊道:“母亲!是我,你在里面吗?” 洞穴深处的空气潮湿带着淡淡的草木气味,外面的光透过藤蔓缝隙漏下来。 借着光,能隐约看清楚里面有道人影,正背靠着山洞内的石头坐在地上。 苏清叙刚跟着慕九跨过洞口的藤蔓,刚一靠近那人影,就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母亲!” 很快, 慕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快步上前。 苏清叙这才看清,洞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个穿深蓝色南疆服饰的女子,头发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挽着,发间夹杂着几缕银丝,裙摆上绣着繁复的蛊虫图腾,边角已经磨得发白。 此刻她怀里抱着个褐色陶罐,指尖沾着暗红的血迹,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每落下一滴,似乎的罐子里的东西都在微微震动。 看样子这人应该就是是慕九的母亲,南疆圣女。 女人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眼底的惊惶像被惊动的野豹一般瞬间炸开。 她手腕一翻,竟将陶罐狠狠倒扣在石台上,“哗啦” 一声,罐口涌出更多蛊虫,疯狂朝着两人扑来。 “别过来!”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片锋利的石片,狠狠抵在自己颈间。 蛊虫闻到血腥味,瞬间变得狂躁,朝着苏清叙和慕九席卷而来。 “小心!” 见状,苏清叙眼神一冷,一把拉住慕九向后退去,同时拔刀划过空气,发出 “唰” 的锐响,精准斩断几只扑在最前面的蛊虫。 绿色的虫血溅在剑身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苏清叙见状眼底闪过惊讶,这蛊虫毒性竟如此猛烈。 “夫人误会了,我们不是南疆的人!” 第355章 围堵 苏清叙急声喊道,目光死死盯着圣女流血的手腕,伤口不深,却在持续渗血。 她的脸色不好,嘴唇也毫无血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显然这半个时辰里,为了抗拒之前的江湖人士和南疆追兵,她已经流了太多血。 “这是怎么回事?” 她侧头看向慕九,按理来说圣女不至于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听着她的询问,慕九怔怔地看着面前许久不见的女子,缓缓皱起眉头:“这些蛊似乎有致幻作用……” 此话一出,苏清叙顿时反应过来。 圣女她此是如此虚弱,大概轻易不会相信任何人。 “夫人,你还记得你的儿子吗?慕九!” 不过她的反应也快,当机立断迅速将慕九腰间的玉佩扯下来:“您看这是您留给他的玉佩,我是帮他找您的,我们是来救您的!” 看清还有被苏清叙举在手中的玉佩后,圣女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在慕九脸上扫过,最终落在玉佩上。 “慕九……是慕九吗?” 她喃喃念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握着石片的手松了松,可腕间的血还在流,周围的蛊虫却渐渐安静下来。 慕九趁机上前,“扑通” 一声跪在冰冷的石地上,膝盖磕出清脆的声响。 “母亲,真的是我!” 他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说着,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伸手想去碰圣女的衣角,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圣女的眼神依旧警惕,似乎不确定自己产生了幻觉,可身体的疲惫却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苏清叙见状,立刻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赫然是十几片切得均匀的参片,都是上等的野山参,本是之前给李成微补身体的,此刻刚好能派上用场。 她捏起一片参片,递到圣女面前,参片泛着黄白色的光泽,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夫人,您失血太多,我们一会还要出去,路上颠簸您先含着挺一下,不然撑不了多久。” 可女人猛地往后缩了缩,因为失血和身上的伤。 她此时目光涣散,已经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 “你们到底是谁?我儿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才对!”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眼神里满是戒备:“南疆的长老们是不是派你们来骗我的?我是不会回去的!不想死就快滚!” “母亲!” 慕九急得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手中的碎瓦片,放在地上。 他的指尖碰到圣女的手腕,只觉得一片冰凉,心里更疼了。 “母亲!真的是我,她也不是坏人!我们这就带您出去!” 似乎是慕九的声音太过熟悉,圣女顿了顿,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反手拽住慕九的手反复揉搓:“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管南疆的事!” “我在京城看到了四皇子的悬赏令,回去找您才发现您已经不在京城。” 苏清叙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转身,警惕地朝着山洞外面看去。 “剩下的话等之后安全了再说,外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进来,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慕九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在看到的母亲手腕处的血迹还有她的状态后,语气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她现在还在流血。” 作为南疆圣女,母亲的血对蛊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加上此时她又太虚弱,若是在路上无法控制,被反噬后必然会引起大乱,到时候他们就更出不去了。 “母亲!我们是来救您的,听话把这个含进去……含着这个就不疼了。” 闻言,圣女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张开嘴,慕九接过苏清叙递过来的参片,半哄半骗地总算将参片放进她嘴里。 苏清叙此时也没闲着,用止血药洒在伤口上后简单地为她包扎了一下。 参片刚入口,淡淡的甘甜味就弥漫开来,顺着喉咙滑下,圣女原本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些,可身体的疲惫却更甚。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闭上眼昏睡了过去,嘴角还含着那片参片,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 “母亲!” 慕九连忙扶住她,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确认只是昏睡,才松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后怕:“还好,只是睡着了。” “她失血太多,又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放松下来,自然会昏睡。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外面的南疆人肯定还在守着,等她醒了,蛊虫失去控制,我们就更难走了。” 慕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人背起来。 她身体很轻,这段时间被围困在这山谷之中,想必也没什么吃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趴在他背上时,几乎没有重量,头发扫过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慕九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紧紧抓着母亲的腿,手指关节泛白,生怕稍微松劲,母亲就会从背上滑下去。 “走吧,我断后。” 苏清叙拔出剑,率先朝着洞口走去。 洞口的藤蔓还在轻轻晃动,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察觉到附近隐约传来南疆人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显然是之前被蛊虫咬伤的人还在哀嚎,声音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两人放慢脚步,借着树木的掩护朝着声音得来源出看去。 大概是被之前的蛊虫惊动,谷口得附近,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南疆人,个个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蛊囊,正围着几个被蛊虫咬伤的同伴。 有人在往伤口上敷黑色的药膏,有人在咒骂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 “圣女肯定还在里面,长老说了,抓不到圣女,咱们都别想回去!” 一个络腮胡的南疆人粗声嚷嚷着。 “他娘的,鬼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黄毛丫头,难不成也接了悬赏,是来和咱们抢人的?” “怕什么!” 络腮胡踹了他一脚:“长老给了咱们驱蛊粉,洒在身上,蛊虫就不敢靠近了!再等一刻钟,要是圣女还不出来,咱们就放火熏!” 第356章 恋爱脑 苏清叙心里一紧,放火的话,不仅圣女会有危险,连整个山谷都会被烧了,他们必须立刻出去。 可眼下想要出谷必经此路,这些人一定是知道这点所以都聚集在这里打算堵人,没什么好的办法了,只能硬闯出去。 思及此,她转头对慕九使了个眼色,慕九会意,点了点头,做好了冲杀出去的准备。 “走!” 苏清叙低喝一声,挥剑斩断挡路的藤蔓,率先冲了出去。 慕九背着圣女紧随其后,脚步稳健跑得飞快。 “有人!圣女在那里!” 络腮胡第一个发现他们,大喊着举起刀冲了过来,身后的南疆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举着刀和火把,像一群饿狼,朝着两人扑去。 苏清叙转身挥剑,剑刃与对方的刀碰撞在一起,发出 “当” 的脆响。 “主子!” 听到动静,慕九吓了一跳,赶忙惊呼道。 而苏清叙并未回头,反而动作极快地避开对方的刀,剑尖顺势刺向那人的胳膊。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伤口后退。 “别过来!” 苏清叙眼神冰冷,剑刃指着剩下的南疆人:“谁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她的声音冰冷,眼中浓浓的杀气犹如一把利剑横扫面前所有人。 与她对视的瞬间,为首的南疆人表情猛地一滞。 明明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但给他的感觉却比族中大长老更有威慑。 尤其是此刻对方杀气四射的模样,总让他有一种冲上去必死无疑的错觉…… “她只有一个人!还有个背着人的!怕什么!抓住圣女,重重有赏!” 而正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络腮胡突然怒吼了一句。 这话一出,其他人瞬间红了眼,纷纷举着刀冲了过来。 苏清叙咬了咬牙,只能边打边退,剑刃不断挥舞,挡住砍过来的刀。 可对方人太多,甚至有些人还身怀内力。 “该死!” 手再一次被对方巨大的力道震得抽搐了两下,苏清叙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内力…… 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学一学这所谓的内力! 不然简直太吃亏了…… 而正当她暗自腹诽时,已经有人趁此机会,越过她朝着慕九冲过去。 好在慕九早有防备,单手持刀毫不犹豫抹过那人脖子。 “小心!” 慕九背着母亲,只恨自己没法帮忙,急得大喊,脚步却没停,朝着谷外的官道跑去。 “不行,再这么耗下去,真要死在这儿了。” 苏清叙咬咬牙,眼睛飞快扫视了一圈周围。 随即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像是经受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击一般,突然转身向前奔逃,却在路过一棵粗壮的树前突然抬腿踩在树干上,借力翻身,利剑将紧跟在身后的一个南疆人肩膀刺穿。 猛地甩开此人,她刚想跟上慕九,就听到身后传来弓弦响动的声音。 苏清叙心中大惊,不自觉地瞪大双眼,有人放冷箭! 她想也不想迅速下腰躲开,箭矢擦着她的胳膊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箭尾还在 “嗡嗡” 作响,箭头上沾着的黑色液体,显然淬了毒。 “没完了!” 苏清叙低骂一声,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她的体力本就不适合这种长时间的消耗,现在又连续打斗,呼吸越来越急促,胳膊开始发酸,挥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声音:“苏清叙!” 苏清叙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不远处的管道上,一队骑兵正急停在路上,为首的那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环首刀,正侧身看向她。 是裴玄褚!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眼神穿过混乱的人群定在她身上,原本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柔和下来,对着身后的亲卫喊道:“拦住他们。” “是!” 亲卫们领命立刻冲了上去,拔出长刀,与南疆人厮杀起来。 这些亲卫经过精心训练个个身手矫健,刀法凌厉,南疆人本就受了伤,又没什么章法,只是仗着有弩箭和擅使毒,见到正规的人马后一时间也不敢再追。 裴玄褚策马来到苏清叙身边,不等马停稳,就翻身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换做以前,面对男人突然的质问苏清叙一定会生气。 但自从经历过青州的事后,她反倒能察觉到他此时对自己关心。 “这……这不是没事,多亏了摄政王啊!你还真是我的救星~” 苏清叙摆摆手,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话音落下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你不是被皇上召回京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慕九背着圣女跑了过来,圣女还在昏睡,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比之前红润了些。 裴玄褚的目光落在圣女身上,皱了皱眉,对着亲卫吩咐:“找一辆马车,现送他们进城安顿。” 目送慕九带着母亲坐上马车,苏清叙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没回京,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的话并没有挑明,可言下之意却已经不言而喻。 裴玄褚闻言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转过头。 这女人真是没良心啊,自己好心赶来救她,而她却质问自己是不是叫人跟踪她。 “要不是我的人传信,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绑去南疆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完全无视了身后暗卫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一切正如苏清叙疑惑的那般,他们之前的确已经在回京的半路上了。 可刚过汜水关,就接到了暗卫的飞鸽传书。 得知苏清叙跟慕九往断崖谷去了,还遇到了不少南疆人。 裴玄褚想也不想,第一时间就下令返程。 这可把小五给吓坏了,毕竟在这之前,皇上已经连催了三次,说京城政务繁杂,等着裴玄褚回去主持。 裴玄褚要是现在掉头,皇上肯定会起疑心,万一以为他要勾结南疆势力,那可就麻烦了。 可偏偏他们主子恋爱脑发作,根本没做多想,就让小五扮做了自己的模样,照常回京。 而他则带着几名亲卫,骑上最快马,日夜兼程地往断崖谷赶。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怎么休息,马累了就换备用马,足足跑了一天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了。 第357章 跟我走 “小五…… 他能应付吗?” 苏清叙听完,眉头忍不住皱起。 小五虽然机灵,可皇上心思深沉,皇后和裴景行又一直盯着裴玄褚,要是发现破绽,不仅小五会有危险,裴玄褚也会被牵连。 “放心,他机灵着呢。” 裴玄褚语气笃定,眼神却依旧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倒是你,最不让我省心,以后有什么事,当面说,不许留张纸条就走。” 他真是怕了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他就错过了几天,对方竟然招惹了这么多人。 “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不让我来。” 苏清叙别开脸,小声嘀咕。 她知道裴玄褚是为了她好,可帮慕九找母亲是她答应过的事,她不想言而无信。 “你知道就好。” 看着她耍小脾气的模样,裴玄褚挑眉,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宠溺:“现在还怪我叫人跟踪你?” 苏清叙忍不住微微一笑,刚想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南疆人特有的呼喊声。 是那些逃跑的南疆人又回来了,还带了更多的人,足足有四五十个,骑着马朝着这边冲过来。 “不好,他们搬救兵了!” 亲卫统领脸色一变,连忙喊道:“王爷,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挡不住!” 裴玄褚脸色一沉,眼神飞快地扫过周围的地形。 他们在管道上,左边是茂密的树林,右边是陡峭的山坡,好在担心苏清叙也受了伤,所以准备了两辆马车。 “你带着两名亲卫,护送马车往东边的树林里走,尽量往密的地方去,拖延时间;剩下的人,护送另外一辆往西边的山坡下走。” “好!” 亲卫统领应了声,立刻带着人跳上第一辆马车,挥起鞭子,赶着马车往东边的树林里疾驰而去。 身后的南疆人看到马车分开走了,果然犹豫了片刻,络腮胡大喊一声:“分开追!一定要抓住圣女!” 四五十个南疆人分散后人数瞬间少了大半。 而另外一头,青州城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殊途同归,被甩在后面的南疆人眼看到了城门下,顾及守城的官兵不敢再上前。 亲卫驱使着马车碾过湿漉漉的碎石路,发出 “咕噜咕噜” 的闷响。 苏清叙靠在车厢角落的绒垫上,后背贴着微凉的梨花木壁板。 车厢内壁铺着暗纹绒布,角落里放着一个铜制暖炉,炉身的云纹被摩挲得发亮,却没能驱散空气中的滞闷。 她下意识朝着对面的人看去,只见裴玄褚坐在对面的软垫上,玄色劲装的领口松了两颗鎏金盘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颈间挂着的银链坠着枚小巧的玉佩,与腰间那枚墨玉遥遥相对。 似乎是察觉到苏清叙的目光,他同样抬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苏清叙一股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装作不经意的看向窗外,与他错开了目光。 男人的嘴角微微向上,缓缓开口交代道:“过了青州,分两条路走。” 很快,他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下颌线绷得笔直,显然已是深思熟虑。 苏清叙猛地抬头,鬓角的碎发因动作滑落。 她抬手拢了拢,指尖触到发烫的皮肤,眼神里满是错愕:“分路?” “嗯。” 裴玄褚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跟我乘主车走官道,回京城。慕九带他母亲坐副车,走东边的岔路,我已经让暗卫提前联络了沿途的驿站,安全得多。” 苏清叙心下一动,像被温水浸过,泛起细密的暖意。 可这份暖意刚冒头,就被理智瞬间浇灭。 她看着裴玄褚眼底的关切,摇了摇头,声音轻却决绝:“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此话一出,裴玄褚的眼底一阵错愕,似乎是没想到她回拒绝的如此果断。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为什么?” 苏清叙低头不语,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毕竟裴玄褚已经有违圣旨,皇上三催四请让他回京,现在裴玄褚为了救她折返青州,还让小五替他顶包。 小五虽机灵,可皇上心思深沉,他晚一日回去就多一分危险。 顿了顿,她将目光转向角落里抱着母亲的慕九,语气软了些:“圣女身体虚弱,昨晚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还昏睡着;我跟着他们能多照应,至少能帮圣女处理伤口,我有自保的本事不会出事。” 可听着她“妥帖”的安排,裴玄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被晨霜冻住的湖面。 他以为她拒绝是另有隐情,青州留信不告而别,断崖谷宁愿跟慕九共险,现在又执意要分开走,难道她真的不想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 思及此,一股莫名的烦躁顺着脊椎往上爬,连声音都冷了几分:“照应?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照应别人?” “昨晚在谷口,我若是晚些到,你想过是什么后果?” 说着,他伸手想去碰她,却被苏清叙猛地躲开,指尖落空的瞬间,心里的烦躁更甚:“再遇到危险,你打算替他们挡刀,还是替他们挨箭?” 可那只是意外…… 苏清叙张了张嘴,但这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毕竟那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若是裴玄褚没有及时出现,她虽然不至于把命丢在那里,但也少不了受伤! 想到这儿,她咬咬牙,下意识别开脸看向车帘外。 晨雾渐散,可她眼里却没半分窗外的景色。 她知道裴玄褚说得对,可帮慕九是自己的选择,她并不想将他也卷进来。 沉默半晌,她才低声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无我无关?” 裴玄褚猛地提高声音: “苏清叙,你到底长没长心?” 听着两个人的争论,坐在角落的慕九早就按捺不住了。 从裴玄褚提出分路开始,他就憋着一股火,裴玄褚打得什么心思他清楚得很。 不过是打着 “保护” 的幌子,想将苏清叙栓在身边。 此刻见苏清叙被质问,他再也忍不住:“摄政王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既然主子不想跟你走,你何必逼她?” 第358章 你够了 没想到他还敢开口,裴玄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眼神里满是不屑:“你连自己的命都要靠女人护着,自然不想要她走的,怎么,真打算让她给你们母子俩当护卫?”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在慕九心上。 话音未落,他的拳头就朝着裴玄褚的脸颊挥去。 拳头带着他此时的怒气,呼啸着掠过空气,却失了章法。 裴玄褚早有防备,身体微微一侧,轻松避开,同时伸手扣住了慕九的手腕。 他的动作又快又准,似乎就是为了激怒慕九: “不自量力。” 裴玄褚的声音里带着冷意,刚想稍一用力制住他,就见一道青色身影猛地扑了过来。 “慕九!住手!” 苏清叙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裴玄褚扣着慕九手腕的手瞬间收力,可惯性还是让他往前倾了倾,落在她肩上。 裴玄褚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忙后退开一些的同时也松开了慕九的手腕。 见裴玄褚想要上前查看自己情况,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事。” 慕九见状也不敢再有所动作,看着苏清叙的眼神中满是愧疚。 事实上,裴玄褚说得对,这一次是自己连累了她。 如果他真的为她好,就不应该再叫她与自己同路,平白置身危险之中。 就在这时,车厢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微弱却清晰,瞬间打破了车内着微妙的氛围。 慕九见状急忙上前,只见母亲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刚刚睁开的眼中还有些迷茫,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为虚弱,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咳得肩膀都在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母亲!” 慕九立刻扑过去,跪在铺着绒布的底板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圣女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担忧:“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他一边说,一边慌忙从布囊里掏出水囊,递到母亲嘴边。 圣女的目光缓缓扫过车厢,从慕九焦急的脸,到身边不远处的苏清叙,最后定格在裴玄褚腰间的玉佩上。 就在看到玉佩的瞬间,她的眼神突然变了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瞳孔猛地收缩,像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的咳嗽骤然停住,嘴唇哆嗦着,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那枚玉佩,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 那玉佩……” 裴玄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玉佩的边缘,眉头皱得更紧:“夫人认识这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南疆圣女怎么会对它有如此反应? 圣女没有回答,眼神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可刚一用力,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淡淡的血丝。 “母亲,您别急,慢慢说!” 慕九连忙用袖口擦去母亲嘴角的血丝,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您要是不舒服,咱们先不说了,等您好点再说。” 他说着,就要去掏布囊里的紫檀木盒,想要再取参片却被圣女按住了手。 圣女摇了摇头,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胸口剧烈起伏着,可眼神却依旧紧紧锁着那枚玉佩,像是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裴玄褚,一字一句地问道:“你…… 和苏小姐的外祖,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车厢里瞬间陷入死寂,连车轮的颠簸声都仿佛消失了。 苏清叙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外祖?”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裴玄褚看去,眼神似乎在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自己。 裴玄褚也愣住了,他看着圣女,又看看苏清叙,眼神里满是疑惑:“唐怀正?我和他并无关系。” 他确实有关于先皇去世的细节想要询问唐怀正,可两人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闻言,圣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她轻轻摇了摇头,靠在慕九怀里,闭上眼睛,声音依旧虚弱:“可惜……或许是我记错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消散在车厢里,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显然是又昏睡过去了。 苏清叙见状凑上前,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然后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之上。 半晌后才抬头对上慕九满是担忧的目光,安慰道:“无事,只是昏睡了。” 马车驶出青州地界已近黄昏,车轮碾过官道的碎石,将两侧的白杨树影甩得越来越远。 车厢里的气氛比来时更沉,慕九坐在昏睡的母亲旁边,目光下意识看向母亲腕间的布条,那是苏清叙早上刚换过的,缠着淡淡的药草味。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裴玄褚,玄色劲装的男子正闭目靠在软垫上,腰间的墨玉玉佩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却丝毫掩不住周身的压迫感。 “王爷。” 慕九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青松:“若是主子愿意跟你走,我不拦着。但你得答应我,不能为难她,更不能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这话是他憋了一路的决定,早上听闻分路时他还在赌气,可一想到自己或许真的护不住她,却又犹豫了起来。 裴玄褚虽然态度强硬,却有能力让她远离危险。 裴玄褚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慵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讥讽,他嘴角勾起冷弧:“为难她?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坐直身体,指尖敲击着膝头:“你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要靠苏清叙断后、除了借着报恩的由头缠着她以外还能做什么?忠孝不能两全,你既护不了母亲,又拖累了苏清叙,凭什么来对本王指手画脚?” “我……” 慕九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裴玄褚说的是事实,可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他既愤怒又无力。 “裴玄褚,你够了。” 第359章 跟她动手 这时,苏清叙突然开口。 她实在听不下去他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每次见面都要把慕九贬得一文不值,仿佛只有他自己才配站在她身边。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裴玄褚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我只是陈述事实。” “陈述事实需要用这么刻薄的话?为什么总是这么大的敌意?” 从青州驿站的刻意调侃,到断崖谷的言语讥讽,再到现在的步步紧逼,裴玄褚对慕九的敌意简直不加掩饰。 裴玄褚看着她清澈却带着质问的眼神,心里莫名一堵。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男人猛地别开脸,语气生硬:“苏清叙,你最好还是少管闲事。” 说完便重新闭上眼,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任凭苏清叙说什么,都不再开口。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车轮的颠簸声和圣女微弱的呼吸声。 苏清叙看着裴玄褚紧绷的下颌线,心里满是疑惑和愠怒,这人真是嘴硬又欠揍,问他一句竟还闹起了脾气。 真是无语…… 慕九看着两人之间的僵局,悄悄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向母亲,圣女的眉头轻轻蹙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夜色渐深,马车驶入一处山谷,两侧的山壁如墨,只有头顶的月光洒下细碎的银辉。 裴玄褚睁开眼,对着车外低声吩咐了一句,马车随即放慢速度,朝着山谷深处的驿站驶去。 驿站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晃,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明天一早再走。” 裴玄褚率先下车,伸手想扶苏清叙,却被她侧身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恢复了冷漠,转头对暗卫吩咐:“备好三间房,再传些吃食到屋里。” 此话一出,暗卫猛地一怔,看着他抚摸扳指的动作,是叫他在饭菜中下药的意思…… 就连苏小姐也…… 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快速低头掩盖眼底的惊讶:“是!王爷” 苏清叙没理会他的安排,扶着慕九将圣女抱下车。 圣女还在昏睡,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比白天红润了些。 三人刚走进驿站,店小二就殷勤地迎上来,领着他们去了二楼的房间,三间房紧挨着,裴玄褚的在中间,苏清叙和慕九母子的分别在两侧。 裴玄褚回了房间后就没再出来,只剩下慕九和苏清叙坐在楼下的桌前。 没过多久,店小二端着食盘上来了,四菜一汤,还有两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扑鼻。 “客官,您要的吃食来了。” 店小二笑得谄媚,放下食盘就匆匆退了出去。 苏清叙刚拿起筷子,鼻尖突然动了动。空气中除了饭菜的香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异香,像某种草药混合着花蜜,若有若无。 她心里一动,这种香味很像 “迷魂香” 的变种,无色无味,混在食物里很难察觉,却能让人半个时辰后陷入昏睡。 她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观察对面的慕九。 男人正忙着给母亲擦脸,还没动筷子。 “慕九。” 苏清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饭菜有问题。” 慕九的动作瞬间顿住,疑惑地看向她:“有问题?” “有迷药。” 苏清叙的眼神扫过门口,这里被裴玄褚的人把手,能下手的只有自己人。 几乎瞬间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苏清叙心中莫名的火大。 “裴玄褚肯定是想下药让我们昏睡,好强行带我走。你回去后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不能等明天。” 慕九的脸色瞬间变了,显然他也没想到裴玄褚竟会用这种手段。 一直等到夜里,外面的人都歇下,苏清叙才悄悄起身,潜进到慕九的房间汇合。 苏清叙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下看,楼下是驿站的后院,种着几棵老槐树,树干粗壮,刚好能借力。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外面静悄悄的,裴玄褚的人应该还在等药效发作。 “你先跳,我断后。” 她眼睛微眯,很快便有了决定:“落地后往东边跑,那里有片树林,能藏人。” 慕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抱着母亲爬上窗台,双腿一蹬,稳稳地落在槐树上,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落地的声音很轻,被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掩盖了。 苏清叙刚想跟着跳,房门突然被推开,裴玄褚带着暗卫走了进来。 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床铺和敞开的窗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看向苏清叙:“你早就知道?” “不然呢?等着你把我迷晕了强行带走?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被掌控。” 听到男人的质问,苏清叙缓缓转过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苏清叙!” 裴玄褚往前走了一步,玄色的衣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时间不多,你必须跟我回去,你非要跟着慕九涉险,我只能这么做。” “我的安全我自己能保证。” 见裴玄褚态度如此强硬,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倒不是她逞强,实在是这个男人有点越界了。 而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擅自为她做决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剑刃,猛地袭了过去。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眨眼便到了男人面前? 可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当即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就感受到她手腕的颤抖,她的体力还没恢复,刚才挥剑已经用了全力。 “别闹了。” 裴玄褚的语气软了些:“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伤害慕九母子。” “我若说不呢?” 苏清叙甩开他的手,再次挥剑,剑尖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划破了外袍。 裴玄褚的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有还手的打算。 他知道苏清叙的性子,越逼她越反抗,可他又不能真的伤她。 只能一次次避开她的剑,偶尔抓住她的手腕,却又很快松开。 几个回合下来,苏清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剑招也渐渐慢了下来。 找到机会,裴玄褚想要借机钳制住她。 躲避之下她一个趔趄,剑尖不小心偏了方向,猛地朝着男人的肩膀刺去。 “该死!” 她想收力,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360章 留不住她 裴玄褚看着刺来的剑,没有躲闪,只是眼神紧紧盯着她。 剑刃即将碰到他肩膀的瞬间,苏清叙猛地偏头,剑擦着他的衣料划过,钉在了后面的门板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你故意的?” 苏清叙喘着气,看着他毫无损伤的肩膀,心里又气又急。 裴玄褚走上前,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里满是无奈,眼底却带着一丝狡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次。” 他顿了顿,松开手:“你走吧,慕九母子应该已经跑出去了。” 苏清叙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的意图,更没想到他会突然放行。 看着裴玄褚眼底的疲惫和无奈,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却还是咬了咬牙,转身爬上窗台,顺着槐树滑了下去。 另一边,刚刚跑出来的慕九带着母亲,一直未见身后的苏清叙跟上来,心中难免担心。 可还没等他找到马车回去接人,就被一群黑衣人堵在巷子口。 黑衣人缓缓逼近,为首的人上前一步,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是乖乖跟我们走,不反抗,我们也不想伤人。” 慕九皱紧眉头: “你们是裴玄褚的人吧?他是不是让你们把我和我母亲带回京城?”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只是开口说道: “慕公子明鉴,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慕九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这就是他用迷药想强行带走我们的借口?”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提高了几分,足以让所有黑衣人听到:“我说过若是她愿意,我绝不阻拦,可她不愿意,裴玄褚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法,恕我不能从命!” 为首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慕九会这么强硬。 他看了看慕九背上昏睡的圣女,语气有些犹豫:“慕公子,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慕九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眼神里满是决绝:“那也要你们能拦得住我再说!” …… 夜色像泼洒的浓墨,将巷口染的漆黑。 只有头顶的残月透过枝叶缝隙,漏下几缕惨淡的银辉,碎成星子般的光点,落在满地枯叶上。 此刻他背靠着一棵老槐树,粗粝的树皮硌得后背生疼,可这点疼比起身上的伤口,简直不值一提。 他握着短刀的手不住颤抖,刀刃上的点点血迹已经开始凝固,手臂上的伤口向外渗红。 看着他这幅惨状,为首的黑衣人握着长刀,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慕公子,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撑了半个时辰,再打下去,只会白白送命。我们奉命带你和圣女回京,不想伤你,你这有是何苦呢。” 慕九咬着牙,喉间泛起阵阵腥甜,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瞥了一眼,母亲还靠在树边昏睡,脸色苍白得像陈年的宣纸,嘴角因虚弱而微微下垂。 “我也说了,我不会跟你们走。” 他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少年人的倔强,短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听着他的怒斥,黑衣人,愣了一下才挥刀格挡。 只听“铛” 的一声脆响,被震得后退两步。 为首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别跟他废话,拿下!” 刀风裹挟着寒意,刮得他脸颊生疼,面对围攻上来的人慕九只能拼尽全力躲闪,偶尔挥刀反击,却已经很难伤到人。 就在他再一次躲闪不及,险些被一把长刀即将砍中他肩膀后,树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微弱却清晰,像一道惊雷划破了僵局。 圣女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显然刚从药效中醒来,可在看到慕九被围攻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瞬间清明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枯瘦的手指却在袖中悄悄攥紧了一个绣着蛊虫图腾的布包原本是之前准备在山谷中的最后防身之物,没想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母亲!您醒了?” 慕九又惊又喜,刚想冲过去,就被一个黑衣人缠住,长刀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削断了几缕发丝。 圣女没有说话,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她将指尖凑到唇边,牙齿轻轻一咬,一滴暗红的鲜血从指尖渗出,滴落在布包上。“嗡” 的一声轻响,布包被她悄无声息地打开,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的碧绿小虫爬了出来,像一团流动的翡翠,顺着她的指尖爬向地面,朝着黑衣人快速涌去。 “是蛊虫!快躲开!”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骤变,声音都变了调。 他早年在南疆执行过任务,深知蛊虫的厉害,被咬中者轻则肢体红肿,重则当场毙命。 黑衣人们瞬间乱了阵脚,纷纷挥刀去砍蛊虫,可虫子又小又多,顺着他们的裤腿、靴缝往里钻。 有个黑衣人反应慢了些,小腿被蛊虫咬中,瞬间疼得惨叫出声,捂着腿在地上打滚,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趁着黑衣人慌乱的间隙,慕九终于冲破包围圈,跌跌撞撞地冲到母亲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将圣女扶起来,手指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里一紧:“母亲,您怎么样?能走吗?” 圣女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快走,我的蛊虫撑不了多久,它们需要我的血滋养。” 她说着,指尖又挤出一滴血,滴在地上,蛊虫们瞬间变得更活跃,将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可还没等他们转身,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布料摩擦树枝的 “沙沙” 声。 慕九警惕地回头,却在看到那道青色身影时松了口气,是苏清叙赶来了。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脸颊上,玄色的披风被树枝划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的青色劲装。 “主子!我以为裴玄褚拦住你,赶不过来。” 慕九连忙问道,语气里满是惊喜。 “他想拦,也得看我愿不愿意留。” 第361章 谜语人 苏清叙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刚才从驿站跳窗后,裴玄褚的人依旧穷追不舍。 她跟那些人缠斗了十几个回合,她借着夜色和地形才勉强脱身。 此刻,她的目光冷漠,扫过黑衣人腰间的玄铁令牌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猛地攥紧了剑柄:“天下楼的人?裴玄褚竟然能调动了天下楼?” “苏姑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听到她的声音, 为首的黑衣人稳住阵脚,挥刀逼退爬到脚边的蛊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王爷有令,请你和慕公子、圣女一起回京城。我们不想伤你,还请你不要插手。” “奉命行事?” 苏清叙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那就是他叫你们做什么都行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挥剑上去。 剑刃带着凌厉的风声,出手就是杀招,快、准、狠,每一剑都直指黑衣人的要害。 为首的黑衣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而且动作如此凌厉,好在本能快过思考,连忙抬手挥刀格挡。 慕九见状,也强撑着体力,扶着母亲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同时挥刀挡住冲过来的黑衣人。 “主子,小心!” 可刚刚击退对方,他抬眼便看到了一个黑衣人正从侧后方偷袭苏清叙。 见状,他低吼一声,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只听“噗嗤” 一声,刀刃划破衣服和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慕九!” 意识到不对,苏清叙猛地回头,却正好看到喷洒的鲜血。 她一剑挑飞偷袭者的刀,剑尖顺势抵住对方的咽喉。 黑衣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后退。 见状,苏清叙咬咬牙,原本能趁机取对方性命的剑顺势收回,再度朝着另外一个人挥去。 可天下楼的人毕竟训练有素,人数又占优势。 更何况……他们是裴玄褚的人,只能驱赶,又不能要命,不过一会儿,苏清叙的体力便有些不支。 混乱间,她的胳膊被一个黑衣人划中,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的枯叶上。 “住手!” 看着这一幕,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骤变,厉声喝止:“谁让你们伤夫……伤人的!不要脑袋了!” 黑衣人们瞬间停了手,面面相觑,手里的刀都僵在了半空。 他们奉命抓慕九母子,却绝不能伤害苏清叙。 现在苏清叙受了伤,要是再动手,回去肯定没法向楼主交代。 “主子!” “我没事,小伤。” 此刻,苏清叙已经顺势跳出了包围圈。 听到慕九急切的声音,她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黑衣人:“他们不会再动手了,我们快走。” 可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黑衣人又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像一群甩不掉的影子。 圣女靠在慕九怀里,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又看了看苏清叙胳膊上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你们把我留下吧。” “您说什么呢!” 慕九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都变了调,他紧紧抱住母亲,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我怎么可能把您留下?要走一起走!” “放心,我们能带您出去。” 苏清叙也连忙说,她知道带着圣女很难甩掉追兵。 可他们大费周章本就是为了找人,如今好不容易达成目的,又怎么可以轻易将对方放下? 圣女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决绝,她抬手摸了摸慕九的脸颊,指尖冰凉:“我身体虚弱,只会拖累你们。我会帮你们拖住他们。你们快走吧,他不会杀我的。” “不行!” 慕九想都没想就拒绝,。 苏清叙显然也不认同这个办法,留下圣女岂不是违背了两人来此的初衷。 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圣女苍白的脸色,苏清叙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她突然拉着慕九的胳膊,往树林深处指了指:“跟我走,那边有山路,崎岖难行,他们的马进不来,只能步行追,我们就有机会甩掉他们!” 三人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上走,山路布满了碎石和荆棘,并不好走,但身后跟着的人显然也被落在后面。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一处平坦的空地。三人累得瘫坐在地上,身后的人被甩开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圣女靠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嘴唇依旧苍白。 苏清叙看着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圣女,您之前在马车上,提到了我的外公,您是不是认识他?”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太久,裴玄褚的玉佩,圣女的反常反应,都让她觉得外公的身份绝不简单。 可外公那里应该是问不出来…… 而裴玄褚? 想起那个男人遮遮掩掩的模样,她便忍不住冷嗤一声。 说什么她不信任他,可对方又何尝信任过自己? 此话一出,圣女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没有想到苏清叙还没有忘记那天的话。 她避开苏清叙的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树林,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为什么不能提?” 苏清叙追问,往前倾了倾身:“是不是我外公和您,还有裴玄褚之间,有什么秘密?” 圣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听我的,别再问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裴玄褚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离他越远越好,对你,对慕九,都好。” 好好好,又是谜语人是吧? 见她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若是换做以往的性格,她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一定得把话问出来。 可偏偏对方是慕九的母亲,再加上如今时机不对。 就算她真的想知道什么,也必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 而慕九可不知道她心中危险的想法,此刻他盯着母亲紧绷的侧脸,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从水囊里倒出些水,递到了对方嘴边:“您喝点水。” 第362章 中招 圣女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眼神在苏清叙和慕九身上扫过,突然道:“我还渴,再倒点水。” 慕九不疑有他,连忙又倒了些水递过去。 圣女接过水囊,趁两人低头喘息的间隙,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小包白色药粉。 这是她在断崖谷时准备的迷药,本是用来防备那些南疆人的,没想到现在却要用在自己儿子和恩人身上。 她的手微微颤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狠下心,将药粉撒进水里,轻轻晃了晃。 “你们也喝点水,补充点体力。” 很快,她将水囊递还给慕九。 慕九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接连跑了这么久,他早就渴得不行了,接过水囊就大口喝了起来。 “不对,别喝……” 但苏清叙可没有那么轻易上当,自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位圣女的一举一动。 虽然并没有看清楚对方做了什么手脚,但她又不是瞎子,对方眼中的愧疚都快藏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她救出来,这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她瞪大眼睛,下意识伸出手就要阻止慕九。 但话还没出口,只见圣女手猛地一扬,一缕白色粉末便直冲她飘来。 尽管苏清叙已经第一时间闭气,可还是被一股猛烈的眩晕笼罩。 擦,终日打鹰,谁知道还有一天能被鹰啄了眼睛! 被毒倒…… 要是传出去,她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你……给我等着……” 苏清叙张张嘴,只来得及吐出这几个字,就觉得头晕目眩,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最终 “咚” 的一声,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圣女看着昏睡过去的两人,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轻轻抚摸着慕九的头发,声音哽咽:“母亲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说完,她挣扎着站起来,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小,像一片枯萎的叶子,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叙先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宿醉般的眩晕感还没散去,刚想坐起来,就看到慕九还躺在地上昏睡,而圣女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她心里 “咯噔” 一下,脸色猛地黑了下来。 该死,还是让她跑了! “慕九!快醒醒!” 来不及多想,苏清叙连忙爬过去,用力推了推慕九的肩膀。 慕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他猛地坐起来,四处张望,看到母亲不在,瞬间慌了神,声音颤抖:“我母亲呢?我娘去哪儿了?” “她给我们下了药,独自走了。” 苏清叙沉着脸,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怪我竟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 慕九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一拳捶在地上,碎石硌得指节生疼,却丝毫感觉不到。“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别自责了。” 苏清叙扶住他的胳膊,无奈地安抚道:“圣女这么做,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她身体虚弱,肯定走不远,而且她知道有人要抓她,说不定是故意暴露自己,引开追兵。我们现在必须尽快回京城,圣女很可能会落在裴玄褚手里,我们得想办法救她。” 慕九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攥紧了腰间的短刀,指节泛白:“对,我们回京!”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顺着山路往下走。 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之前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圣女引走了。 幸运的是,他们在路边的商人手中买了两匹快马。 两人牵过马,简单检查了一下马鞍,确定没有问题后,便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休息。 马累了,就找路边的驿站换一匹。 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京都的城墙出现在了眼前。 灰褐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城楼上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城门处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刚一下马,苏清叙就见到城门口不远处正巡逻的城防军,其中有几人的面孔有些熟悉,细看之下正是裴玄褚身边的亲卫之一。 “裴玄褚已经先我们一步回京了。” 慕九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知道苏清叙与裴玄褚关系并不寻常,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若是我母亲有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他。” 苏清叙深知裴玄褚性格,自然不会对圣女如何,只能安慰道:“你先随我回府,咱们从长计议。” 两人回到侯府时,夕阳正贴着西厢房的檐角往下沉,将庭院里的青石板染成暖橘色,却驱不散屋角堆积的阴翳。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坐下,就将袖口处卷起。 她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会被苏父和徐氏知道,趁他们赶来之前要先将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翡翠看着她露出的伤口倒抽了一口凉气,胳膊上的伤口经不住这几日的颠簸劳累,又渗出血来,将里衣染了片暗红。 “天哪,怎么弄成这样!” “嘘!小声些!” 苏清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伤不碍事,赶紧来帮我。” “您忍忍,奴婢轻些上药。” 丫翡翠拿着金疮药,指尖都在发抖,生怕弄疼她。 药粉刚撒在伤口上,一阵刺痛顺着胳膊蔓延开来,苏清叙蹙紧眉头,正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父掀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罕见的殷勤笑意:“清叙,可算回来了,为父特意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落在苏清叙渗血的胳膊上,笑容僵了僵,故作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是不是在路上遇到歹人了?” 苏清叙抬眼瞥了他一眼,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她清楚苏父的性子,若不是有事,绝不会这般 “关心” 她。 她避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的将衣袖放下,淡淡道:“没事,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点皮。” 她刻意转移话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对了,之前在青州我跟你说的家书一事,你问过徐氏了吗?马夫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第363章 让她去吧 苏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搓着手走到桌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糊其辞道:“查了查了,都是误会。家书是被那个马夫偷走了,他赌钱输了,瞒着徐氏将信件卖给怒苍山的人才酿成大祸,你就别再追究了。” “不追究?” 苏清叙挑了挑眉,眼底的无语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蠢货! 虽然她早就料到苏父会被徐氏蒙骗,却没想到他连一点怀疑都没有,甚至懒得深究。 马夫是徐氏的陪嫁,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偷家书?这说辞漏洞百出,他却全盘相信。 她看着苏父躲闪的眼神,心中的无语简直溢出来了。 这个男人早已被徐氏的眼泪和算计迷了心窍,简直无药可救。 “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 苏清叙垂下眼,语气冷淡下来:“我一路奔波,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要是没别的事,您就先回去吧。” 苏父见状,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殷勤了,凑到她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清叙啊,你这次从青州回来,见识也长了,为父想着,以后让徐氏多教教你规矩和针线,女孩子家这些得学好。等过些日子,为父再托人帮你寻个好人家,咱们苏家的女儿,可不能委屈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把她培养成合格的 “联姻工具”,用她的婚事为苏家谋利。 本以为听到这话,苏清叙会像之前一般怼自己,苏父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清叙却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 苏父见她应了,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 “好好休息”,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特意吩咐守在外面的徐氏:“清叙刚回来,又受了伤,你多上心照顾着,规矩针线的事,尽快安排起来,好好教她。” 徐氏脸上立刻堆起温顺的笑容,屈膝应道:“侯爷……这可不是妾身有意推脱,清叙对我有成见也不是一两天了,她会听我的话才有鬼,您就别为难我了。” 苏父不以为然,大手一挥说的倒是轻松:“哎呀我都与她说了,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这次你好好表现,她若还不愿意,你再来找我,我去说她!” 说罢,不等徐氏再推辞便起身离开。 可等苏父的脚步声走远,徐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鸷。 她攥紧手里的丝帕,指甲几乎要将帕子捏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苏清叙这个小贱人,刚回来就抢鸢儿的风头,现在老爷竟然还要她亲自教规矩?分明是把她当成了伺候人的老妈子! 旁边的赵嬷嬷连忙劝道:“夫人,您别气,大小姐刚回来,侯爷只是一时心情好,说不准过几日便忘了。” “心情好?” 徐氏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怨毒:“我看他是被苏清叙灌了迷魂汤!去一趟青州回来就想骑到我头上?没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和苏清叙撕破脸的时候,老爷还信着她,得先稳住。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换上温顺的表情,对着找你嬷嬷道:“先回去,把我的针线筐拿来,我‘好好’给咱们苏大小姐准备准备规矩册子。” 徐氏带人一路回了自己院子,前脚迈步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身去看正是苏鸢儿掀着帘子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怒气: “母亲我听说了!父亲让你教苏清叙规矩针线,还要重点培养她?难不成父亲真的不打算管我了?” 徐氏连忙拉住她,用眼神示意赵嬷嬷退出去,压低声音道:“小声点!也不怕被你父亲听到!” “我才不怕!” 苏鸢儿甩开她的手,自从和徐氏一起密谋让苏父在青州丧命,苏鸢儿的眼里早就不把他当成父亲了。 只是这次关系到自己和裴景行的婚事,她才如此着急上心。 “凭什么啊?苏清叙就是个贱人,不过就是去了一趟青州,回来就想抢我的位置?父亲是不是想把她嫁得比我还好?我的婚约还没着落呢!” 她一想到自己因为被外邦公主打了巴掌却只能忍气吞声,现在连和裴景行的婚约都岌岌可危,而苏清叙却能得到苏父的重点培养,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徐氏看着女儿激动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劝道:“鸢儿,你别冲动。现在对外说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现在跟侯爷闹只会让他更厌烦,这日后的婚事不就能难办了,你放心,母亲不会让苏清叙得逞的。对了,等过几日……母亲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 “母亲!” 苏鸢儿听到徐氏也如此说,像是瞬间被点燃的火药:“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和四皇子的婚事不能退嘛!” 徐氏叹了口气,事实上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皇家对那个阿依娜是什么态度你还不清楚嘛?日后嫁过去,你离开了侯府,谁还能帮上你,那公主更不是好惹的……” 可苏鸢儿现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毕竟这是她唯一的赌注了,她失去这么多最后若是还没进四皇子府,那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重来一世,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清叙爬到自己头上? 现在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她能顺利嫁给四皇子,苏清叙再怎么折腾以后也不能比自己好。 想到这儿,她立刻道:“我现在就去问四皇子!我倒要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说着,她抓起桌上刚解下的披风,急匆匆地往外走,连原本守在门外的双儿都是追上去的。 “哎!小姐,小姐你去哪!等等我啊?” “哎!” 徐氏也被苏鸢儿如此冲动的行为吓了一跳,抬手下意识想叫身边的人去追。 可下一秒却犹豫了,苏鸢儿是什么性子她不是不了解,拦下来又能怎样,还不如叫她去,死了心就好了。 “唉~” 思及此,她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愁眉不展:“算了!让她去吧!” 第364章 嫁人? 而此时的四皇子府内,裴景行正坐在书房里发愁。 刚刚下了早朝,皇上找他谈过话,隐晦地表示苏鸢儿既然可能无法生育,看在安定侯的面子上,等到他完婚后,尽快将苏鸢儿纳进门。 可他与公主才刚完婚不久,阿依娜的脾气若是知道此事……真是想想都头疼。 “殿下若是不愿,不如……咱们想个法子,叫苏二小姐做点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时再谈退婚不久方便多了?” 闻言,裴景行倒是真的犹豫了,只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也算是打了自己的脸,马上训斥道:“胡闹!你想让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 “这……是奴才考虑不周,奴才该死!” 听着他的怒斥,身旁的小厮识相地赶紧闭嘴。 裴景行吐出一口气,尽管他心里不愿意,可毕竟安定侯在朝中还有些势力,贸然退婚也不好交代。 “殿下,苏二小姐来了。” 正在这时,内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闻言,裴景行心下一动。 她倒是来得及时,省得自己再跑一趟:“让她进来吧!” 苏鸢儿掀着帘子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怒气,一见到裴景行,眼泪就掉了下来:“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状,裴景行连忙上前扶住她,叹了口气:“鸢儿,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父皇那边……” “陛下那边怎么了?” 苏鸢儿打断他,眼神里满是急切:“你是不是要跟我退婚?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的名声都毁了,要是退婚,我以后还怎么嫁人?谁还会要我?” 她越说越激动,抓住裴景行的胳膊不肯松手:“殿下,你忘了我们以前的情意了吗?你说过会娶我的!我不管,我不能退婚,我不会答应的!” 看着她哭闹的模样,裴景行心里满是无奈。 他对苏鸢儿不是没有情意,否则当初也不会放弃苏清叙,跟她在一起。 可这点微末之情,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前途? 他抿了抿唇,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鸢儿,你别激动,我没说要退婚。我再想想办法,跟皇上求求情,好不好?” 苏鸢儿听到这话,才渐渐停止了哭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真的?你不会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 裴景行勉强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苏鸢儿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退婚,绝不能让苏清叙看她的笑话,更不能让苏清叙在侯府压她一头。 而此时的侯府,苏清叙正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翡翠刚把徐氏送来的规矩册子放在桌上,厚厚的一摞,看得人头疼。 她拿起一本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徐氏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不过是想借着教规矩的由头刁难她罢了。 可她不在乎,现在也没空理会这些。 毕竟圣女至今还没有下落,还有外公的事……至于侯府的这些勾心斗角,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闹剧罢了。 另外一头四皇子府。 书房中,四皇子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苏鸢儿,心里满是不耐烦。 但是面上依旧还在安抚:“鸢儿,别哭了。” 说着,他伸手拭去她脸颊的泪,声音放得柔了些:“我已禀明父皇,你等我两日,两日后便用轿接你入府,虽为妾室,却安置在东跨院,一应用度与嫔妃相差不远。你且回府等着,我不会骗你。” “真的吗?” 此话一出,苏鸢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而看着她惊喜的表情,裴景行却摇摇头,吞吞吐吐道:“只是要顾及公主的颜面,进府之前只能委屈你,按照妾室的规矩,我会派轿子去接你,但……婚礼和接亲就不能了……” 可苏鸢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闻言猛地抓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急切与不安:“真的?殿下不会再变卦了?” 她算是怕了,怀疑这又是四皇子用来敷衍的借口。 “自然是真的。” 裴景行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坚定道:“我说话算话,你回府安心等着便是。” 苏鸢儿这才破涕为笑,装出感动的样子,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殿下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她又絮絮叨叨确认了三遍入府的细节,直到裴景行再三保证 “绝无差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皇子府。 目送着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裴景行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还真是死缠烂打。” 今天的决定突然,还不知道公主知道此事后会作何反应,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的清晨,侯府的庭院里没有半点喜气,连红绸都没挂一条。 一辆青布小轿孤零零地停在门口,轿夫歪靠着柱子打盹,只有四皇子府的管家站在一旁,穿着寻常的青布衫,脸上毫无笑意。 “什么?” 苏父在小厮的禀报的时候才知道,四皇子府的人已经带着轿子到了门前。 “谁同意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退婚,怎么不声不响接人的轿子就来了? “他与谁说了!” 裴景行如此行事简直就是没有把自己这个侯爷放在眼里! 徐氏显然也有些惊讶,毕竟昨日苏鸢儿回府只是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当时也只是觉得对方是敷衍苏鸢儿的,并未上心,谁知今日竟然真的就这么来了? “侯爷,您消消气!” 徐氏急忙上前周旋:“就看在鸢儿如此中意四皇子的份上,您就成全她吧!” “成全?” 苏父一挥衣袖,恶狠狠背过身:“她好歹也是侯府的二小姐,如此上赶着,一点不知道自尊自爱,是要让我们侯府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吗?” 而这边,苏父还在生气,但苏鸢儿已经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从屋内走了出来。 此刻她头上插着两支金钗,这还是徐氏连夜从自己嫁妆里拿出来的,因为太匆忙甚至连一套头饰都来不及准备。 她缓缓走出门,站在院子内的廊下,手指紧紧攥着裙摆,看着那辆寒酸的轿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憋了一口气,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第365章 再合作 现在是难看些,可那又如何,这些不过都是表面功夫,只要进了四皇子府,自己的这些付出才能算没白费。 “父亲!”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背过身的苏父身后不远,缓缓开口:“女儿不孝,以后您多注意身体……” 苏父闻言身体明显一顿,可终究没有回头的意思:“你若是执意如此败坏侯府的名声,今日走出这个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这个脸她不要,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不要! 闻言,苏鸢儿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现在他知道要脸了,当初自己初与四皇子订婚时,他不是比谁都高兴? 见状,徐氏在一旁拽了拽苏父的衣袖,见他不为所动,只好自己上前,拉住苏鸢儿的手,将手上一对成色极好的镯子过到苏鸢儿手上。 “以后……进了门,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 徐氏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宝贝了这么久的女儿竟然会如此潦草敷衍的嫁出去。 说着,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哽咽。 见状苏鸢儿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为了以后的前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张张嘴,正欲开口和徐氏再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等着的人不耐烦地打断。 “苏姑娘,时辰到了,请吧。” 管家表情冷漠,声音更是平淡得像在催陌生人赶路。 听到动静,苏父这才从正厅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官袍,脸色却铁青得吓人。 原本在徐氏的哽咽声中已有所软化的态度,在他看着那辆连顶红轿都算不上的青布轿,又看看自家女儿迫不及待要上车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将手里的茶盏摔在青石板上,碎片溅了一地:“胡闹!简直是胡闹!四皇子这是把我侯府当什么了?纳妾连个鼓乐都没有,连本人都不来接,你还要上赶着去?” “父亲,我愿意!”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苏鸢儿却突然抬起头,声音却带着倔强:“只要能进皇子府,只要能嫁给四殿下,有没有仪式不重要!” 她怕了,怕自己一旦退缩,就再也没有机会胜过苏清叙。 “你……” 没想到自己在为她抱不平,而她却这么不争气。 苏父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半天后才狠狠一挥袖:“罢了!你要去便去!但你的嫁妆一分都没有,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徐氏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心里又气又疼。 她知道苏鸢儿是铁了心,再多说也无用。 眼看着苏父怒气冲冲地离去,她只能叹了口气,拉着苏鸢儿的手,塞给她一个装着银票的木盒:“这里面是娘的私房钱,你拿着,到了府里别委屈自己。” 她心里清楚,这桩婚事虽不体面,却也算了结苏鸢儿的执念,总比她在侯府日日与苏清叙置气要好。 苏鸢儿没有回头,弯腰钻进了青布轿。 轿帘落下的瞬间,眼泪终于决堤,她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婚礼,可只要能进皇子府,只要能比苏清叙强,这点委屈她能忍。 她入府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公主,阿依娜正对着铜镜试穿新做的云锦裙,听到侍女的禀报,猛地将头上的宝石发簪拔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她倒是真不要脸!” 她怒声喝道,眼底满是愤怒,之前平白污蔑自己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和苏鸢儿算账:“裴景行竟然这么快就纳她进门,连商量都没与我商量,这是打我的脸!” 侍女连忙跪下来,捡起发簪,颤声道:“公主息怒,不过是个妾室,成不了气候,殿下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您。” “成不了气候?” 阿依娜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妆台,脂粉散落一地:“我倒要看看,她在皇子府能待多久。去,派人给我盯着她,我要知道她在府里的一举一动!” 夜色如墨,京都的街道早已沉寂,只有巡夜的更夫还在街上徘徊。 苏清叙穿着一身夜行衣,像一道幽灵般掠过屋顶,落在摄政王府的墙头。 刚站稳脚跟,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低笑:“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苏清叙猛地回头,只见裴玄褚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火光映得他眼底深邃如潭。 他身后空无一人,显然早已撤去了暗卫,专程等着她。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苏清叙握紧了腰间的软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要找圣女,自然会来我这里。” 裴玄褚往前走了两步,琉璃灯的光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底的倔强:“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硬闯摄政王府?暗卫要是没辙,你现在已经被拿下了。” 苏清叙没有接话,纵身一跃,朝着书房的方向掠去,她猜圣女被藏在书房的密室里。 可刚靠近书房门口,裴玄褚就像预判了她的动作,瞬间挡在她面前,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他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侧身避开,指尖只擦过她的衣袖。 两人在庭院里缠斗起来。苏清叙的剑快而狠,每一剑都直指裴玄褚的要害,带着杀手的凌厉;裴玄褚却只是防守,动作从容不迫。 “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清叙收剑后退,气息有些不稳,手臂处得伤口因动作牵扯隐隐作痛。 “我不想怎么样。” 裴玄褚放下手,琉璃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圣女在我这里很安全,有专人照顾她的伤势。你若答应跟我合作,三日后,我可以让你见她。” “合作?” 苏清叙冷笑一声,剑尖直指他的胸口:“你用圣女要挟我,也配谈合作?裴玄褚,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裴玄褚没有躲闪,反而往前凑了凑,剑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 “你敢吗?” 他紧紧盯着女子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笃定:“你要是伤了我,圣女的安危我还怎么保证?” 此话一出,苏清叙的动作僵住了。 她知道裴玄褚说的是实话,她根本不敢冒险。 僵持片刻,她猛地挥剑砍向旁边的桂花树,树枝应声断裂,趁着裴玄褚分神的间隙,纵身跃上墙头:“裴玄褚,你最好确保圣女安然无恙,否则我拆了你的摄政王府!” 第366章 两位嬷嬷 裴玄褚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表情极为复杂。 次日清晨,苏清叙刚起身,就看到徐氏领着两个穿着体面的嬷嬷走进来。 为首的李嬷嬷穿着灰布衫,袖口绣着暗纹,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 “清叙,这两位是李嬷嬷和张嬷嬷,都是宫里伺候过贵妃的老人。” 看着苏清叙,徐氏脸上很快闪过一丝恨意和不屑:“你目无尊长,没有规矩,这可是我用侯爷的面子才请来的良师,你可得好好学习规矩和针线,不要辜负侯爷期望,更不要败坏侯府名声。” 而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底的轻蔑,苏清叙心里冷笑。 徐氏自己不行,又换了一个手段。 这是想借嬷嬷的手磋磨她? 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她扬起眉头,眼皮轻掀:“我不懂规矩,你那个上赶着倒贴当妾的女儿就有规矩了?为了男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明明是侯府出身的小姐,却巴不得爬墙男人的床给人伏低做小。” 昨天她虽然没有出院子,但是苏鸢儿的热闹可却一点都没有错过。 这女人也真是疯了,明明身为侯府的二小姐,竟然甘愿受此侮辱? 难不成她真是一个恋爱脑? “哦对了!” 说到这里,苏清叙似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有你这样的母亲珠玉在前,苏鸢儿肯定是有样学样,有其母必有其女,古人诚不欺我。” “你!” 没想到她在外人面前都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徐氏瞪大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了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下意识就想抬手。 可还没有动作,便被苏清叙猛地握住手腕,迫使她指着自己的手指蜷缩起来。 “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有闲心给我找事,还不如给你那个女儿上上课,人家摆明了不想娶才提出不办婚礼连个鼓乐都不奏的法子,苏鸢儿倒好,恨不得立刻栽进去,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贱人!” 徐氏被她气得捂住胸口,呼吸急促。 身后嬷嬷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狠毒的目光落在苏清叙身上,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可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只能暗自生气,把希望寄托于两个从宫中出来的嬷嬷身上。 宫中贵人斗争可谓兵不血刃,两位嬷嬷又曾是贵妃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信教训不了这个狂妄的丫头。 思及此,她收敛神色,转头对两个嬷嬷客气道:“我们府上这位大小姐从小性子顽劣,我这做继母的不敢多说,还得劳烦两位多辛苦。” “二位放心,既然交到你们手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家侯爷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张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这侯府还真是有意思,长辈不像长辈,晚辈更没有一个晚辈的样子。 难怪皇后娘娘在她们来之前,特意叮嘱,要好好教教这些人规矩。 “夫人放心,我等必定尽力而为。” 听到两个人的答复,徐氏这才冷笑了一声,瞪了苏清叙一眼转身离开。 院外,赵嬷嬷有些担忧:“夫人,苏清叙那般阴狠毒辣,两位嬷嬷能镇住她吗?” 徐氏冷哼道:“宫中之人手段自然高明,且看着吧,这次我一定要苏清叙跪下求饶。” “叫人离她院子远点,不论里面传出什么动静都不许去。” “还得是夫人您聪明,这下苏清叙肯定会后悔跟咱们作对了。” 院内的苏清叙并不知两人心中所想,即便知道也会不屑一顾。 李嬷嬷长着一双吊梢眼,颧骨高,下颌后缩,脸上皱纹沟壑成一座座小山。 徐氏一走,她的脸便耷拉了下来,冷漠道:“既然我们两个来教规矩,那就有个教规矩的样子,还望苏小姐别耍大小姐性子,我们可不会惯着你。” 可偏偏苏清叙并不搭茬,闻言甚至还慵懒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站没站样,坐没坐样,成何体统!” 见状,李嬷嬷表情一沉:“难怪侯夫人说你没教养,你这模样的女子,哪个家族敢娶。” 听着她的怒斥,苏清叙这才懒懒抬眼,终于舍得说一句话:“那你说说女子应该怎样?” “自然谨记三从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做到顺从、恭谨、持家” “女训有言,和颜色,柔声下气,孝顺慎。” 好一个女训! 自愿被封建思想荼毒且奉为人生行为准则的人,真是没救了! “那你说说,准备怎么教我。” 见苏清叙没有反驳,反而顺从请教,李嬷嬷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 “第一课便学习奉茶。” “若是别人家姑娘从小耳濡目染便知晓了,至于姑娘你……” 她嗤笑一声,语气不屑:“怕是连最基本的待客礼仪都没学会,更别提奉茶。” “这奉茶,持盏要虎口扣沿,递与长辈夫君时躬身,盏低过袖口,说话轻声细语。” “给婆母,诸位夫人递茶要垂眼莫直视。” “给夫君敬茶,先福身再捧盏,说‘夫君辛劳’,他接茶你便退立一旁。” “苏小姐可听懂了?” 苏清叙自认自己还算有几分耐心,前世为了抓住任务目标,可以在荒郊野外潜伏整整三天三夜。 可面对眼前这老嬷嬷的念叨,她却只觉得魔音绕耳,经久不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随手端起茶杯准备润喉。 下一刻却被一双手空中拦截甩飞,茶盏摔在地上,陶瓷碎片四分五裂,茶水浸湿苏清叙的衣衫。 她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周身气压极低。 偏偏李嬷嬷还毫无察觉,趾高气昂道:“刚教你规矩不会吗?如此愚笨不堪,犹如蠢猪……” 话还没说完,只见苏清叙不耐地一把抄起茶壶,打开盖子,将茶水都泼到她的脸上。 紧接着茶壶重重摔到她身上,李嬷嬷疼的后退两步,惊叫出声:“你敢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曾伺候贵妃娘娘,更是娘娘身边的红人,你简直是大不敬!” 第367章 苏清叙教规矩 苏清叙掏掏耳朵,这话说一万年了,也不知道换个新鲜说法:“一个刁奴还想站在我头上拉屎,你去问问侯爷他敢不敢对我这样说话?” “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了,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粗鄙不堪!” 被她一番话气得五官乱飞,李嬷嬷浑身发抖。 她掏出随身携带,足有半米长,上面长满倒刺的戒尺,就要往苏清叙身上招呼。 谁知戒尺还没落在苏清叙身上,就被她夺过来,一脚踹在李嬷嬷心窝上,她感觉胸腔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难受极了。 “诶呦喂杀人了,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去禀报侯夫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她要是能管教我还有你什么事啊?” 可闻言,苏清叙却只是坏笑了一下。 随即手腕一翻,戒尺就往李嬷嬷身上打去。 她的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要了对方的命,又能让李嬷嬷感受到剧痛。 几尺下去,打得李嬷嬷吱哇乱叫,直到渗出血丝,衣衫浸染一块块的血色才停手。 戒尺上本就有血渍,不知道在戒尺了淫威下,出了多少不敢反抗,被封建思想荼毒一生的女子。 苏清叙轻哼一声,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你不是喜欢奉茶嘛,就刚才你那套动作,先做个两百遍。” 听着她清冷的声音,李嬷嬷下意识反驳。 可身上的疼痛先一步传入大脑,她脸色微变,转身对准院门就要冲过去。 但却被翡翠拦住,她当即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放我出去。” 不远处,奉徐氏命令看守的侍卫往院子方向看了一眼,与同伴道:“喂,听没听见有人喊救命。” 同伴回道:“应该是大小姐吧。” “可我听着声音那么苍老呢。” “也许被教训,嗓子喊坏了,唉别管了,大小姐可怜但咱们可是夫人的人,搞清楚形势。” “……行吧。” 他打消怀疑,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另一边李嬷嬷见好了半晌都没人过来终于老实,按照苏清叙的交代机械性重复奉茶动作。 苏清叙手拿戒尺,时不时指点她动作不对,但凡有一点不标准都戒尺伺候。 张嬷嬷被她吓到了,紧张的吞咽口水,见苏清叙眸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挤出一丝尴尬的笑。 “你教什么的?今天一起学了吧。”苏清叙问道。 张嬷嬷看李嬷嬷的惨样,心中发慌,手攥紧衣袖回道:“老奴教姑娘女红。” “行来吧。” 闻言,苏清叙大爷似地坐在椅子上,竟罕见地没有发作。 而见她这么轻易地就应了下来,张嬷嬷眉头微皱,猛然想起来侯府的任务。 她和李嬷嬷这次被派来,分别教苏清叙规矩和女红。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规矩可以学不好,但若是连女红都不会,那可是会遭到夫家耻笑的。 这位苏大小姐虽然桀骜不驯,但现在看来,应该还挺在乎自己的声誉。 这么想着,她垂眸瞥了一眼苏清叙的刺绣,脸色突然一变:“等等,你这绣的什么东西?歪歪扭扭的连个花样都看不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绣头猪出来,京中贵女无不以精致的女红为荣,苏小姐可倒好,我用脚趾头绣都比你绣的好看。” 这倒不是她嘴毒! 苏清叙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刺绣,要她杀人可以,可刺绣……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那织锦上的花纹,说是猪,还真是抬举她了! 但苏清叙可不管那些,她这个人向来以理服人。 本来还想着这张嬷嬷这么乖顺,没法教训对方呢。 如今她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拿起帕子,指着上面的纹样:“嬷嬷怕是老眼昏花了。这是我新从青州学来得缠枝纹,讲究的就是自然随性,宫中之人也不过如此,一点见识都没有。” “再说,嬷嬷说的‘针脚要齐如米粒’,那是前朝的技巧,本朝早就更新了新的技巧,嬷嬷是人老了吧,跟不上新规矩,难怪身上一股老人味。” 张嬷嬷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嬷嬷这样贬低我看不上我,那你就和李嬷嬷一样,用脚绣这纹样吧。” 苏清叙话音轻飘飘落下,张嬷嬷却如遭雷击。 “苏小姐!老奴知错,是老奴老眼昏花,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没等苏清叙说话,李嬷嬷先看她不顺眼了。 这个怂货! 李嬷嬷咬牙切齿道:“苏小姐你可别听她的,我二人来时她就说必定给你个教训,还说你在京城风评不好,和乡野村妇没有区别,就算教了也不会有长进。” “戒尺,对这戒尺就是她给我,特地让我教训你的。” “是吗?”苏清叙似笑非笑。 张嬷嬷惶恐,她可不想落得和李嬷嬷一样的下场,当即对李嬷嬷怒斥喊骂。 苏清叙好整以暇看着这出狗咬狗的大戏,别说还挺好玩的。 两人均将动作重复了两百遍,累的满头大汗。 而此刻太阳落山,夜幕低垂。 繁星挂上柳梢,为院中增添了凉意。 两人讨好笑道:“苏小姐,我们做完了可以去休息了吧。” 苏清叙淡淡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指尖在两位嬷嬷身上一点。 两人瞬间僵在原地,突然发现身体竟然动弹不了了,嘴巴也张不开,只能瞪着眼睛,满脸惊恐。 “两位嬷嬷年纪大,今天辛苦,怕是累着了,那先歇歇吧。” 苏清叙语气平淡,留两人伫立在院中央,自己则回屋睡觉。 翌日清晨,苏清叙睡得神清气爽。 而院内两个嬷嬷面如菜色,唇色发白,就这么定身在外面找了一晚上。 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 见苏清叙出来就跟看见救星一样,满脸写着哀求二字。 她欣赏了一会,才抬手解开了两人穴位。 两人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牙齿发颤,身体颤抖。 这苏清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个恶魔。 “苏小姐,老奴知错了,还请放过老奴吧。”两人齐齐求饶。 闻言,苏清叙嗤笑,还以为找来什么样的人物,也不过如此。 “洗洗身上那股味,下午继续练习奉茶绣花。” 第368章 再次挑拨 “是。” 但两人被治得服服帖帖,哪里还敢反驳? 一连五日,两个嬷嬷被苏清叙治得叫苦连天,每日不是练习奉茶就是头上顶着水碗,撒出来一点就要接受惩罚。 若想着逃跑求救,当晚就会被点穴站一晚上。 直到徐氏没听见一点动静觉得奇怪,美滋滋过来查验成果,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我们好歹伺候过贵妃娘娘,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让我们受非人折磨,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禀报娘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互相搀扶,一瘸一拐离开侯府。 徐氏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当晚,她躺在苏父身边,故意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侯爷,清叙这孩子实在太顽劣了,目无尊长,连宫里出来的嬷嬷都敢动手。 “最重要的是因为她,两位嬷嬷要回去告状。” “再这样下去,不仅丢侯府的脸,怕是连将来的婚事都要受影响,我就说这差使我是办不了了!” 她顿了顿,见苏父脸色微动,又趁热打铁道:“不如把她送到老夫人的庄子上,让老夫人好好管教管教。老夫人性子严,定能把她教好。而且咱们儿子在庄子上也待了这么久了,正好把他换回来,由我们亲自教导,将来也好继承侯府的爵位。” 苏清叙去青州之前,生怕徐氏和苏鸢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特意劝说老夫人带着苏钰出去住一段时间。 苏父本就因苏鸢儿的事心烦,听徐氏这么一说,立刻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便派人送她去庄子,把儿子接回来……” 见状,徐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之前就打算趁着苏清叙和苏父不在,除掉老夫人,把儿子夺回来。 谁能想到苏清叙竟然预判了她的打算! 不过也无妨,如今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苏清叙……这下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思及此,她微微抬头,看着对面沉着脸色的苏父,眼眸一闪,语气带着刚撺掇成功的柔软和得意:“老爷,您能想通就好,不是我说,清叙那丫头实在顽劣,昨日竟用银针扎了宫里出来的李嬷嬷,还是扎在什么穴道上,硬是叫人僵在原地半个时辰,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岂不是要让人笑侯府没有规矩?” 说着,她往前凑了凑,发髻上的银钗轻轻晃动,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蛊惑:“老夫人的庄子靠近京郊,清净得很,不如正好让她去那里收收性子。咱们钰儿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久了,钰儿本就聪慧,上次我看他捎写的那篇劝学策,字里行间都透着稳重。要是接回来由咱们亲自教导,再请个翰林院的先生授课,将来定能继承侯府爵位,总比老是跟苏清叙混在一起的好!” 闻言,苏父的喉结轻轻滚动,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家书的毛边,没有出声。 徐氏哭哭啼啼告状时,他满脑子都是苏清叙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模样。 可此刻静下来,青州的画面却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但是挡在他身前,带他逃命,并且引开那些官差的都是苏清叙……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现在至少清楚苏清叙不会害他。 加上在青州遇刺的两次,还有当时苏清叙说过让他小心徐氏的话,苏父心头一时间开始摇摆起来。 这些零碎的疑点像珠子般串起来,在他心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让他后脊泛起一阵寒意。 他松开手,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这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徐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像被骤雨打蔫的花朵,连捏着丝帕的手都顿了顿:“侯爷,您说什么?方才您不是还说……” “清叙虽顽劣,却也刚从青州受了伤回来。” 苏父刻意避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枝叶在夜色里晃出斑驳的影子:“昨日我去看她,见她胳膊上的伤口还渗着血,身子骨显然还弱。老夫人年纪大了,性子又烈,清叙去了要是再顶撞几句,岂不是惹老夫人动气?万一气出个好歹,咱们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像他此刻的心思:“钰儿在庄子上好好的,上次老夫人捎信还夸他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突然换回来,反倒扰了老夫人的清净。老夫人这辈子不容易,晚年就想图个安稳,咱们别折腾她老人家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心底那点对徐氏的怀疑,终究让他不敢再轻易将子女的去处交到她手上。 尤其是想到苏鸢儿在首饰铺 “摔伤” 得蹊跷,想到徐氏提及马夫时刻意转移话题的慌乱,他总觉得这位看似温顺的夫人,背后有事情瞒着自己。 没想到苏父会突然反悔,徐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的丝帕被绞得变了形,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肉里。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眼圈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 “啪嗒” 掉在丝帕上,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老爷,您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就因为清叙那丫头几句挑拨的话,您就把我这些年的付出都忘了?” 她猛地起身半步,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我嫁进这侯府二十年,为您操持家务,从不让您分心;为钰儿和鸢儿熬白了头发,那个不是。上次鸢儿在受了委屈,被外邦公主推倒,我求遍了宫里的关系,才请太医来看;这次您在青州遇险,我夜里烧香拜佛,跪得膝盖都肿了,只求您能平安回来。到头来,反倒落得个不被信任的下场……” 徐氏能伫立在侯府多年不倒,靠得便是一身演技。 此刻的眼泪说来就来,一边说着,肩膀还剧烈颤抖,看起来委屈得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换作往常,苏父早就心软地扶她起来,温言安慰。 可这次,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撑着书桌站起身,往书房外走:“行了,别说了,我累了。” 话音落下,他脚步顿了顿,声音冷淡得像结了冰:“今晚我在书房睡,你回去歇着吧。府里的事,明日再说。” 第369章 慢性毒 徐氏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那扇朱漆木门 “吱呀” 一声关上,将她的哭诉彻底隔绝在里面。 她脸上的泪水瞬间收住,眼底的委屈被冰冷的怨毒取代。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低声呢喃:“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太蠢,太容易被苏清叙那小贱人挑唆。你既然不肯听我的,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比起苏父日后什么时候发现杀手是自己派去的,不如先下手为强! 深夜的厨房静得可怕,只有一盏油灯摆在案板上,微光在陶碗和铁锅上跳跃,映出诡异的影子。 徐氏屏退了所有仆役,连自己最贴身的丫鬟春桃都被她打发到院外守着,再三叮嘱 “任何人不准靠近”。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瓶身刻着细碎的花纹,瓶口用蜡封着。 这是她托眼线花重金弄来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掺在茶水或食物里,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服用者会日渐萎靡,先是乏力、咳嗽,接着食欲减退、面色苍白。 不出三个月便会全身衰竭而亡,从症状上看,与肺痨晚期一模一样,就算太医来诊脉,也只会断为 “积劳成疾”。 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思及此,徐氏冷哼一声,小心翼翼地拧开瓷瓶,蜡封裂开的瞬间,没有任何气味散出。 她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这是苏父每日清晨必喝的参茶杯,里面泡着刚炖好的长白山野山参汤,还冒着袅袅热气。 她眼睛眨都不眨地倒了半勺粉末进去,粉末遇水即化,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参汤依旧清澈,还飘着淡淡的药香。 徐氏端起茶杯晃了晃,看着水面的涟漪,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你要是乖乖听我的,把苏清叙送走,把钰儿接回来,何至于此?要怪,就怪你太护着苏清叙,太碍事。” 她低喃一声,将茶杯放回原位,又仔细擦拭了瓶口,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厨房。 院外贴身的侍婢连忙迎上来:“夫人,外面的人都打发走了,没人知道咱们来过?” “嗯。” 徐氏淡淡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回去吧,别让人看出破绽。” 次日清晨,苏清叙是被翡翠的声音吵醒的。 “小姐!小姐别说了,我早上出去听说?老爷昨晚真的在书房睡的,夫人在院子里哭了半宿呢!” “好像是老爷不让夫人接少爷回来……夫人今早眼睛都肿了。” 说着,翡翠突然想到自己进来是做什么的,赶紧指着门外道:“哦对了!是夫人有派人来了,我才来叫小姐起床的。” 苏清叙闻言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的天光已经亮了,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徐氏派来的两个嬷嬷虽已哭着请辞,可她知道,徐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等徐氏再出新招磋磨自己,不如主动找上门,断了她的念想。 “睡个好觉都来烦我!” 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青布劲装,这才走出院子。 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气弱的虚浮,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推门进去,面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 苏父坐在书桌后,脸色苍白得像陈年的宣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却半天没翻一页,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显然精神不济到了极点。 “父亲。” 苏清叙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苏父抬头,看到是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你来做什么?不去好好学规矩,跑到这里来添乱。” “我来问问您,徐氏派来的嬷嬷走了,她接下来打算用什么招数对付我?” 苏清叙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昨晚在书房没睡好?” 苏父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事,就是…… 昨晚着了点凉,有点咳嗽。你回去吧,嬷嬷的事我已经跟夫人说了,等重新找到合适的人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肩膀都在发抖,身子往前倾,双手撑在桌沿上,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淡淡的血丝。 苏清叙看情况不对,心头一紧,上前一步。 不等他反应,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 脉象虚浮无力,像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诡异的滞涩感,时而快如奔马,时而慢如抽丝…… 生病了? 但不可能啊,虽然这两天她没有见过苏父,但对方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生这么重的病, 更何况……上次她特意用药给他补过了。 就算不至于体壮如牛,但也不应该虚弱到这种地步。 这种脉象……反倒更像。 “你中毒了!” 苏清叙猛地抬起头,低声道。 苏父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脸色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胡说!我怎么会中毒?我这几日都在府里,连大门都没出过,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没见什么外人!知道你不爱学规矩,但可不能胡说八道。” “没吃不干净的东西,不代表没人给你下毒。” 苏清叙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的青瓷茶杯,里面的参汤还剩半杯,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油光,与寻常参汤截然不同,显然被动了手脚:“这参茶是谁给你泡的?你今早喝了多少?” 苏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茶杯,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时间他自己也开始不确定了,声音都开始发颤:“是…… 是这几日夫人让赵嬷嬷送来的,说是特意给我炖的,补身子。我喝了小半杯…… 喝完没多久,就觉得头晕,还开始咳嗽……” “徐氏!” 苏清叙的声音带着冰碴:“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她收到你的家书,派杀手害你在青州遇险,现在又给你下慢性毒药,就是怕你发现她的真面目!她跟怒苍山勾结,说不定连鸢儿的伤,都是她故意设计的,就是为了让鸢儿能顺利嫁进皇子府,帮她巩固地位!” 第370章 太想让他死了 闻言,苏父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扶住书桌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指节都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悔恨与愤怒,声音哽咽:“这……这猜测是不是太过大胆了,她哪有这种……” 他皱着眉头,半信半疑,一直下不定心思。 “要不还是先在府里彻查……我去问问她……” 还问? 这不是主动把辩解的机会送给对方吗? 这老头是真怕自己死不了啊! “别去!” 苏清叙翻了个白眼,用力按住他的胳膊,“现在没有证据,你去了只会打草惊蛇!徐氏心思缜密,既然敢给你下毒,肯定早就又准备。你现在冲去找她对质,她只会哭哭啼啼地狡辩,说你是被我挑唆,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 苏父僵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慌乱,像个没了主意的孩子。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朝堂上也算谨小慎微,可面对家里的阴私算计,却毫无办法。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任由她继续在我的吃食下毒?” 一想到要不是苏清叙及时发现,那自己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父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现在说这些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解毒。徐氏在府里耳目众多,你待在这里太危险,说不定今晚她就会觉得药效太慢,给你下更狠的药。” 苏清叙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突然有了主意,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如你借口从青州回来后,一直忙着处理府里的事和朝堂的奏折,没来得及去给老夫人请安,明日就动身去老夫人的庄子上静养。老夫人的庄子在京郊附近,偏僻得很,徐氏的人插不进去,正好能避开她的监视。我再以‘照顾你’的名义跟着去,趁机给你配解药。” “那徐氏要是起疑怎么办?” 苏父还有些犹豫。 “疑也没用。” 苏清叙语气笃定:“给老夫人请安是孝道,没人能挑出错处。你就说身子不适,需要清净,徐氏就算怀疑,也不敢阻拦,否则就是‘不孝’。等我们到了庄子,她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父连连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他看着苏清叙,眼神里满是依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就按你说的办。听你的,明日一早我就去庄子。” 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就走的模样,苏清叙嘴角微抽。 现在怕死了,早干什么去了? 他要是真听自己的,徐氏也不会嚣张到这个地步。 慢性毒药…… 这女人到底是下了多重的量,才能让老头喝第一次就变成这副模样。 她是真想这老家伙死啊! 而正当苏清叙暗自腹诽时,苏父已经第一时间召来管家,当众宣布:“本侯自青州回来后,身子一直不适,太医说需静养些时日。明日便去老夫人的庄子,府里的事,暂由夫人打理。” 徐氏得知消息时,正在院子里看侍婢将刚浆洗好的绸缎晒起来。 听到侍婢的禀报,她手里的扇子 “啪” 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侯爷要去庄子?还不让我跟着?” “是,侯爷说让您留在府里打理家事,照顾府里。” 侍婢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管家已经在收拾老爷的行李了,说明日一早就要动身。” 徐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苏父向来不喜欢去老夫人那里,怎么会突然决定去老夫人的别院,更不会不管不顾把府里的事全权交给她打理,这太反常了,难道他发现了下毒的事?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快步走到书房。 推开门,就看到苏父正坐在书桌前,由贴身侍婢伺候着收拾书卷,脸色依旧苍白,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侯爷您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堆着浓浓的担忧,快步走上前,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要不我请个太医来给您看看?您这样去庄子,妾身实在不放心。” 苏父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手,语气冷淡得像结了冰:“不用了,太医看过了,说是劳累过度,静养几日便好。你留在府里打理家事,钰儿在书院读书,需要人督促;鸢儿在皇子府,也需要你常去看看,送些东西。” “那妾身陪您一起去庄子吧!” 徐氏急忙说,声音里带着急切:“您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妾身可以帮您煎药、铺床,夜里还能伺候你起夜,在身边也方便些。” 苏父摇了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必了,庄子上有老夫人的人伺候,丫鬟仆役都齐全,够用了。你留在府里,我更放心。”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显然是铁了心要避开她。 见状,徐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的慌乱几乎藏不住,苏父的态度太反常了,反常得让她心慌。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掩饰心虚,否则等苏父从庄子回来,发现出去住几日身体便好了,说不定真的会查到自己头上。 回到自己的院子,徐氏立刻关上门,对贴身的侍婢吩咐道:“快,把我藏在梳妆台最底层夹层里的白瓷瓶找出来,拿到后院的火盆里烧了!还有我上次泡药粉的那个银勺,也一起烧了,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侍婢不敢耽搁,连忙冲进内室,翻出梳妆台的夹层,里面果然藏着一个白瓷瓶,正是装着毒药的那瓶。 她拿着瓷瓶和银勺,快步往后院跑去,很快就传来火盆燃烧的 “噼啪” 声。 直到侍婢急匆匆地回来复命,表示都烧干净了,徐氏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些。 可转念一想,光销毁证据还不够,得做些更 自然”的事,让所有人都以为苏父去庄子是真的为了静养,而自己在府里一切如常,甚至贤良淑德的打理家事。 她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对说:“去叫管家来,就说府里的墙皮都旧了,有些地方还掉漆,看着不体面,趁着侯爷不在家,赶紧找人把府里粉刷一新,各个院子的门窗也重新上一遍漆,廊下的柱子再刷一层桐油,务必弄得气派些,等侯爷回来,也能舒心。” 第371章 议亲 管家接到吩咐,虽觉得突然前几日夫人还说府里开销大,能省则省,今日却突然要大兴土木,但也不敢违抗,立刻派人去城外的油坊买最好的油漆,又找了十几个手艺好的漆匠和瓦匠。 次日一早,侯府里就热闹起来。 仆役们搬着梯子、扛着油漆桶穿梭在庭院里,漆匠们站在搭好的脚手架上,拿着刷子蘸着油漆,“刷刷” 地往墙上涂;瓦匠们则拿着瓦刀,修补着墙角的裂缝;还有仆役拿着抹布,擦拭着廊下的柱子,准备刷桐油。 一时间,侯府里到处都是 “叮叮当当” 的声响和刺鼻的油漆味,脚手架搭得密密麻麻,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一派热火朝天的修缮景象。 徐氏站在正厅门口,指挥着仆役:“这边的墙刷得亮些,别偷工减料!还有东跨院的门窗,要刷成朱红色,喜庆!” 她脸上带着贤妻良母式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要借着修缮的由头,彻底清理府里可能残留的痕迹,同时用这大张旗鼓的举动,掩盖自己的心虚之下的小举动。 而另外一头,苏清叙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对面正刷得雪白的墙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这个时候突然搞这么大动作。 她都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蠢,还是聪明了……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虚吗? 她转身回屋,从布囊里掏出几包草药,这是她昨天特意去京都最大的药铺买的,有解慢性毒的金银花、连翘、甘草,还有补气血的当归、黄芪、党参。 她将草药放在案板上,用捣药杵细细研磨,粉末簌簌落下,在案板上堆成小山。 窗外的阳光透过脚手架的缝隙洒进来,在草药粉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小姐,您不是说等侯爷去老夫人那边再说解毒的事吗?” 翡翠看着她在屋内忙活,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苏清叙淡笑不语,虽然她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 但徐氏这么早就开始着手销毁证据,看来是心虚,怕是之后会叫人盯住自己行踪。 不如将计就计,趁着她忙活府内的修缮,早些将解药做出来。 苏父还不能死…… 虽然这家伙有些时候的确很讨人厌,但却也算是她天然的保护层。 有他在,就算徐氏想对自己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思及此,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总不能每一次等徐氏出招之后,再开始防备吧? 必须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 京郊的路上的落叶铺得满路都是,马车碾过铺满银杏叶的土路时,发出细碎的轻响。 苏清叙与苏父下马车时,苏钰已经在门外迎接了。 此刻,两个侍婢也早候在门口,见了两人连忙迎上来,屈膝行礼:“侯爷,大小姐,老夫人在正屋等着呢,特意让厨房炖了银耳羹。” 说着,为首的侍婢目光在苏父苍白的脸上扫过,又飞快地移到苏清叙胳膊上的绷带,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没多问,老夫人叮嘱过,不该问的别问。 这还是苏父第一次来此,跟在苏清叙身后,穿过庭院时,几株老桂树正开得盛,细碎的金蕊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空气里满是甜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倒比京都里多了几分清净。 苏清叙脚步微微停顿,转身看着苏父有些踉跄的脚步,还有他时不时扶着廊柱喘气的模样,心里只有一丝冷笑,这便是他偏信徐氏的下场,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他此刻怕是早已药石罔效。 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木鱼敲击的声音,节奏平稳而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苏清叙跟着苏父推门进去,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凉意截然不同。 见他们进来,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木鱼转身点了点头:“回来了。” 她声音低沉,说着转身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墨绿绣暗纹菊花的褙子,领口和袖口滚着浅褐色的边。 苏父一怔,一瞬间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老夫人了。 她的头发半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乌木簪绾着。 苏父上前躬身行礼,动作因虚弱而有些迟缓,腰弯得不够低,声音也带着几分虚浮:“母亲,儿子…… 儿子来看您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扶着桌沿,若不是苏清叙在后面悄悄托了他一把,怕是要直接栽倒在地上。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从他眼下的青黑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又扫过苏清叙胳膊上缠着的白布,那布上还隐约透着点暗红,显然是伤口渗血。 她捻珠的速度慢了些,却没多问缘由,只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把银耳羹端上来吧,给侯爷补补气血。” 她的表情平静,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关切,倒有几分刻意的疏离。 自从上次在庄子为苏清叙撑腰之后,她越来越不待见这个只重权势、不顾妻女的儿子了。 若不是这次苏清叙跟着来,她怕是连门都不让苏父进。 侍婢很快端来两碗银耳羹,白瓷碗里飘着几颗饱满的红枣,热气裹着甜香散开,氤氲了半个屋子。 苏父喝了两口,温热的甜汤滑过喉咙,脸色稍缓,刚想开口说些庄子清净、母亲好好养身子之类的场面话。 老夫人却先开了口,目光落在苏清叙身上,语气里带着长辈的郑重:“一晃清叙及笄也过去一段时间了。” 苏清叙愣了一下,随即垂眸应道:“回老夫人,是,再过几个月快一年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啊,正是议亲的年纪。”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佛珠,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你母亲走得早,你父亲又忙着府里和朝堂的事,这婚事,我得替你上心。趁着你父亲今天也在,我便直说了,前几日我让人打听了,京都里适龄的公子不少,翰林院的赵编修,学问好,性子也温和,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好相处;还有镇国将军府的二世子,虽说是武将家的,却也识文断字,为人老实憨厚。这些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我琢磨着,选个家底清白、待人宽厚的,让你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372章 把她嫁给摄政王 靠……议亲? 苏清叙瞪大眼睛,本能的想要反驳,可话还没出口,却又反应过来,若是换成原主,老夫人的话确实是为了她好。 更何况,老夫人对她这么好,她也不舍得驳了对方的好意。 还不如将一切推给苏父! 思及此,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苏父,低眉顺眼道:“全凭奶奶做主,清叙没意见。” “这就对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又软了些:“往后在庄子里,也别总鼓捣那些瓶瓶罐罐,让晚翠教你学学针线、练练规矩。女孩子家,还是要娴静些才好,不然将来嫁了人,在夫家面前失了体面,被婆母说两句、被下人笑话,丢的可是咱们苏家的脸面。” 这话虽带着旧时代的刻板,却没什么恶意,只是老人对好姑娘的固有认知。 苏清叙知道争辩无用,只会惹老夫人不快,便温顺地应了声 “是,清叙记住了”。 她从没想过要靠 “娴静” 立足,更没想过要嫁入寻常人家安稳度日,圣女还在裴玄褚手里,外祖的事也近在眼前,她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儿女情长? 而果不其然,苏父喝了大半碗银耳羹,缓过些力气,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母亲说的是,清叙确实该议亲了。儿子这几日也琢磨过这事,清叙性子太烈,做事又有些离经叛道,京城里的人家,怕是没几个敢要她。”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声音压得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好事:“不过,之前在青州,我看清叙和摄政王的关系倒是不错。既然有这层渊源,不如就顺水推舟……”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毕竟裴玄褚是摄政王,皇上都要让他三分,苏清叙嫁过去,不仅能洗刷之前的流言,还能给侯府找个硬靠山。 何乐而不为? 这话一出,正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房间内的气氛凝固了一般。 老夫人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猛地一拍桌子,白瓷碗里的茶水溅在外面。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眼角的皱纹都绷了起来:“你要把清叙嫁给摄政王?苏承安,你是不是疯了!” 苏承安,正是苏父的名讳。 苏父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脱手,却还是硬着头皮辩解:“您别生气啊!裴玄褚是什么身份?摄政王……清叙嫁给他,也是王妃,何等体面!再说,现在四皇子对咱们侯府若即若离,鸢儿在皇子府也只是个妾室,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咱们侯府急需一个靠山,裴玄褚就是最好的选择啊!” “靠山?” 老夫人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失望与愤怒:“你眼里就只有靠山?就只有侯府的权势?清叙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裴玄褚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是皇上最忌惮的权臣,是朝堂上的孤臣,手段是何等狠辣,清叙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她站起身,走到苏父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鸢儿的婚事我早就说不同意,是你们一意孤行,你现在还要把清叙推进火坑,我告诉你,清叙若嫁入裴家,若嫁入皇家,我死也不会瞑目!” 苏父的脸色瞬间涨红,被老夫人戳中了心虚的地方,也来了脾气:“母亲!清叙嫁给裴玄褚,对她、对侯府都好,您怎么就不明白?” “我不明白?” 老夫人脸色阴沉,指着门外”“我是不明白你怎么这么糊涂!清叙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裴玄褚城府深,心里只有权势,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她嫁过去,要么被摄政王磨平棱角,变成任人摆布的木偶;要么就被对方当成棋子,你以为他是真心对清叙好?他不过是看中了清叙的本事,和背后的侯府。” 她喘了口气,语气又沉了些,带着几分通透:“还有鸢儿!她自轻自贱,非要去皇子府当妾室,那是徐氏教得不好!徐氏本身就轻浮,眼里只有利益,教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心性?鸢儿在皇子府根本站不住脚,四皇子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迟早会厌弃她!她不仅帮不了侯府,还会因为争风吃醋,给侯府惹来祸事!” “你别总说徐氏和鸢儿!” 可闻言,苏父急了,声音也拔高了:“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清叙和摄政王牵扯不清,哪家公子还敢要她?嫁给王爷,至少她能有个体面的身份,侯府也能有个靠山,这有什么不好!” “你!” 老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晚翠连忙上前拍背,递上茶水。 苏清叙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争吵,心里开始有些烦躁。 倒不是因为两人对她的婚事意见,而是提到裴玄褚……她便莫名的乱了心神。 苏父从头到尾想的都是侯府的利益,想的是用她的婚事换取权势,而老夫人虽固执,却也是真心为她的安危着想。 趁着两人争执不下、侍婢忙着照顾老夫人的间隙,苏清叙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正屋。 毕竟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苏父不会改变主意,老夫人也说服不了他。 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避开廊下的侍婢,顺着庄子的后门悄悄离开。 回到济世堂着了一会,心中始终不安定,直到夜幕降临她还是忍不住迈步出门。 后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她加快脚步,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夜里微风带着凉意,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有些散乱。 摄政王府内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整齐而有力,透着森严的戒备。 苏清叙避开侍卫的视线,纵身跃过高高的围墙,落在庭院里的桂树下。 刚想往书房的方向走,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探究:“突然来访,苏小姐还是为了南疆圣女?” 苏清叙猛地回头,只见裴玄褚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手里拿着一盏琉璃灯,暖黄的灯光透过琉璃灯罩,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眼底深邃难测,像是藏着一汪深潭。 第373章 不舍 他显然早已察觉苏清叙的到来,却没有让暗卫动手,只是独自站在那里等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苏清叙眉头一皱,看着对方的眼神里满是警惕。 这一次,她是突然决定过来的。 今天苏父和老夫人的争吵,至今还在她的耳边萦绕。 但她却罕见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只是因为不想驳了老夫人的面子,更是…… 她内心的确生出了几分不舍。 压抑着繁杂的心思,她一路游荡,却不知不觉来到了王府前。 本以为自己的行踪很隐蔽,却没想到还是被裴玄褚发现了。 裴玄褚往前走了两步,琉璃灯的光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底的警惕与防备。 像是被这种眼神刺痛了,男人眸子冷了几分:“安定侯打的什么注意,在青州的时候已经很明显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几分调侃:“苏小姐深夜前来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苏清叙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明明苏父只是跟老夫人在庄子上私下讨论婚事。 对方竟然全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老夫人不同意,他想必不会轻易进宫请旨。” 裴玄褚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深了些:“那也是他的决定,你能完全做主吗?皇上若真下了赐婚圣旨,你难道要抗旨?” “抗旨又如何?” 苏清叙抬眼,语气中猛地闪过一丝锋锐:“我既不想嫁给你,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裴玄褚,你别以为用圣女就能要挟我,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救出圣女。” “哦?” 裴玄褚挑了挑眉,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桂花香,漫进苏清叙的鼻尖:“你怎么救?打算硬闯摄政王府?” 庭院里,苏清叙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加上此时戏谑的语气,心头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婚事。” 她往前逼近一步,目光死死锁在他腰间的墨玉玉佩上,那云纹在灯下泛着冷光:“你身上这块玉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裴玄褚下意识的抬手在玉佩上摩挲了一下,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圣女当初在马车上,就是看到这块玉佩才追问我外祖的事。” 苏清叙冷哼一声,心里莫名涌起几分烦躁:“你后来强行带走圣女,恐怕不只是为了护她安全,更是想从她嘴里问出关于这块玉佩的秘密吧?裴玄褚,你真觉的我是傻子?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按理说当初裴玄褚如此想要自己跟她一起回京,不过也是不想她与慕九搅在一起。 他起初对圣女是没什么兴趣的…… 要说他的突然转变,就是在马车内圣女突然提到他身上的这块玉佩开始。 这么久还没有放圣女离开的意思,想必圣女目前还没有松口。 她很清楚,他身上的这枚玉佩应该才是事情的关键。 可无论她怎么追问,裴玄褚只是垂着眼,明显不想回答的样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清叙急了,伸手想去碰那玉佩,却被裴玄褚猛地抓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原本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才猛地松开手。 看着她手腕间有些微微泛红,男人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该问的别问。” 裴玄褚声音冷得像冰:“玉佩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苏清叙用力甩开他的手,胳膊上的伤口被牵扯得有些发疼:“当初在青州,你说我们是盟友,说让我相信你,好我信了,可现在呢,自从离开断崖谷就翻脸不认人了?裴玄褚,我该说你来断崖谷是为了救我,还是根本就是为了圣女?” 在青州时,她差一点就相信了对方,认为这个男人或许真的值得自己依靠…… 她不再防备他,可他从头到尾都在隐瞒。 裴玄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一紧,语气却依旧强硬,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调侃:“盟友?苏小姐怕不是忘了,是谁前几日还夜闯王府,要跟我拼命?” 他抬手看了看天色:“夜深了,若是再不走,就准备一辈子待在王府。” “你做梦!” 苏清叙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围墙方向走,脚步又急又重,踩得落叶沙沙作响。 走到墙头时,她心有不甘的回头瞪着裴玄褚,声音里满是狠戾:“裴玄褚,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所有事,让你为今天的隐瞒付出代价!” 裴玄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指尖依旧停留在玉佩上。 苏清叙自然不会就这么无功而返,两日后的深夜,京城被墨色笼罩,连巡夜的更夫都打着哈欠准备回家。 苏清叙和慕九蹲在摄政王府外的老槐树上,树叶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慕九穿着一身夜行衣,手里握着短刀,眼神警惕地盯着王府门口的侍卫:“主子,里面的侍卫比上次多了一倍。” “按计划来。” 苏清叙压低声音,将一个布包塞给他:“这里面是硫磺和硝石,你往西南角的柴房扔,点燃后侍卫肯定会去救火,我趁机潜入裴玄褚的卧房找玉佩和圣女的踪迹。” 慕九点头,握紧布包:“你小心点,我引开侍卫后会在墙外等你,一刻钟后不管成没成功,都必须出来。” “放心。” 苏清叙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慕九像一道黑影般掠过墙头,才深吸一口气,借着夜色的掩护,翻身跃入王府。 果然,没过多久,西南角就燃起了火光,浓烟滚滚,侍卫们救火的水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苏清叙趁机穿过庭院,直奔裴玄褚的卧房。 早在第一次来摄政王府时,她就将府中的情形摸了个一清二楚。 裴玄褚的卧房在王府最深处,守卫最严,也最可能藏着秘密。 卧房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陈设。 紫檀木大床,雕花妆台,还有靠墙的书架,一切都整整齐齐,看不出丝毫异样。 苏清叙屏住呼吸,翻遍了书架的暗格,拉开了妆台的抽屉,甚至检查了床幔的夹层,都没找到玉佩的踪迹,更没发现圣女的线索。 第374章 被发现了? “难道不在这儿?” 苏清叙皱紧眉头,心里有些着急。慕九引开侍卫的时间有限,再找不到线索就来不及了。 她的目光落在床底,那里黑漆漆的,似乎比寻常床底更深。 她趴在地上,伸手往床底摸去,指尖突然碰到一块松动的木板。 她心头一喜,用力一掀,木板被掀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密道! 苏清叙没有犹豫,钻进了密道。 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人爬行,墙壁上挂着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 她往前下了几步,就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是裴玄褚回来了! 苏清叙心里一紧,连忙停下动作,缩在密道的拐角处,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卧房里。 她能听到裴玄褚脱下外衣的声音,听到他走到床边的动静。 突然……脚步声停了。 苏清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被发现了? 裴玄褚站在床边,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而这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苏清叙! 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他早就知道她会再来,只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钻进密道。 他没有揭穿她,反而走到床边,躺了下来,调整呼吸,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他倒要看看,苏清叙能藏到什么时候。 密道里的苏清叙一动不动,听着裴玄褚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又急又疑。 他真的睡着了?还是已经发现了自己? 她犹豫了片刻,既想继续往前探查密道的尽头,又怕惊动裴玄褚。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铺上,映出裴玄褚挺拔的身影。 苏清叙攥紧了拳头,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发现上面依旧一片安静。 想要下去看看,若是圣女就在密室内自己也好对慕九有个交代,只是现在裴玄褚就在上面,她怕若是惊动了他,自己怕是真的要被留在王府, 莫名的,两人之间开始了一场拉锯战。 密道里的气息有些沉闷,其中还夹杂着男人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乌木沉香的味道,将苏清叙裹得密不透风。 她缩在石壁的拐角处,百无聊赖地看着密室中的装饰。 头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堪堪照亮身前半尺的距离,再远些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手上没有灯火,也看不清尽头处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上的旧伤因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传来阵阵酸胀。 苏清叙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指,目光死死盯着密道入口的方向。 那里连接着裴玄褚的卧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密道中太过安静的原因,她此刻甚至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均匀得像真的睡熟了。 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苏清叙咬着下唇,心里焦灼得像着了火。 按照约定慕九引开那些人脱了身后会在王府外等自己汇合,约定的时刻过去太久,他又性子冲动,若是等不及了,说不定会直接闯进来,到时候不仅救不出圣女、找不到玉佩,怕是还要与按住动手…… 焦躁之下,她往入口处走了几步,未曾想脚下蹭过地面的石板,发出两声明显的的脚步声。 这声响在寂静的密道里格外清晰,卧房里的呼吸声瞬间顿了顿。 苏清叙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停下动作,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刻意放缓了些。 过了半晌,卧房里才重新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苏清叙松了口气,却也不想再等了,不想与裴玄褚这么耗下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摊牌。 大不了就是动手,她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 打定主意,她扶着石壁站起身,刚走到密道入口,准备掀开床底的木板,卧房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卫压低的禀报声:“王爷,宫里来人了,李公公说皇上召您即刻入宫议事,说是有要事相商。” 闻言,苏清叙的动作瞬间僵住,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是天助我也! 很快,床上的裴玄褚 “醒” 了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丝毫不见迷蒙:“知道了。” 他掀开锦被下床,脚步声踩着地板,沉稳地走向门口:“备车,去皇宫。” “是,王爷。” 侍卫应了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清叙扒着木板的缝隙往外看,只见裴玄褚站在卧房中央,玄色寝衣的领口松垮,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床底。 裴玄褚没有多做停留,半晌后转身走出卧房,房门 “吱呀” 一声关上,庭院里很快传来马车轱辘滚动的声响,伴随着侍卫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确认王府里的动静恢复如常,苏清叙才猛地掀开木板,翻身爬进卧房。 晨光已经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她顾不上喘口气,立刻扑向卧房的陈设,紫檀木大床的床幔绣着繁复的云雷纹。 她伸手将床上的被子翻开,仔细检查每一处,连带着屋内的书桌抽屉都搜查了一边,却连半点玉佩的影子都没看到。 接着是靠墙的书架,她记得上次夜探时,裴玄褚曾经往这里的暗格内放过东西。 她指尖划过每一本书脊,按动第三排最中间的一本书册书架 “咔嗒” 一声弹开一道缝隙。 暗格里堆满了奏折和密报,大多是关于青州灾情、边疆军务的,还有几封四皇子与朝臣往来的信件,却没有任何关于玉佩或圣女的线索。 “该死,到底放在哪儿了?” 苏清叙转身冲向妆台,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盒墨锭、一方砚台,还有些琐碎的玉佩饰件,却都不是她要找的那枚墨玉云纹佩。 她甚至将妆台的抽屉整个卸下来,检查底部的夹层,依旧一无所获。 “该死!” 苏清叙狠狠攥了攥拳头,心里又急又恼。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密道口看裴玄褚起身穿衣的样子,猛地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贴身佩戴,怎么可能随便放在卧房里? 怕是从始至终,那玉佩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体。 第375章 又想赐婚 不甘心就此放弃,拿起他桌上的烛灯,她再次钻进密道,沿着夜明珠的光一直往前走。 密道比她想象的长,爬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 尽头是一间约莫丈许见方的石室,墙壁上嵌着更多夜明珠,石室里堆满了书籍和文件。 大多是前朝的水利图谱、军务记载,还有些先帝的残破手稿,纸张泛黄,边缘都脆了。 她想再仔细找找,却听到石室顶部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上面走动。 苏清叙心里一紧,难不成是回来了? 皇上召见这个时候他应该才到宫门口才对。 但她还是不敢再多留,连忙顺着密道走回卧房。 再出来时天已大亮,庭院里传来侍婢扫地的 “唰唰” 声、还有侍卫换岗的脚步声。 苏清叙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来往的人影,心里犯了难。 她穿着一身夜行衣,此刻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正焦灼时,院门外传来一阵 “沙沙” 声,一个穿着青布裙的侍女正拿着扫帚扫地,个头与她差不多,背对着卧房,丝毫没有察觉里面的动静。 见状,苏清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悄悄打开房门,脚步轻得像猫。 趁侍女转身的瞬间,她猛地上前,左手捂住对方的嘴,右手手肘在她颈后轻轻一敲。 侍女闷哼一声,眼睛瞪得溜圆,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清叙的动作快如闪电,不过瞬息之间,她便迅速脱下自己的夜行衣,换上侍女的青布裙,又解下自己的发带,将头发挽成丫鬟的发髻,捡起地上的扫帚,低着头,尽量将脸埋在衣领里,装作扫地的样子,慢慢走出了院子。 王府极大,院落纵横交错,好在她以前没少“深夜探访”早就记清了路线。 专挑偏僻的小路走,遇到侍卫就低下头,装作打扫卫生的样子,倒也没被察觉。 苏清叙沿着王府的围墙走了大半圈,仔细观察着每个院落的动静:东跨院住着侍卫,戒备森严;西跨院是书房,有暗卫守着;中轴线上的正院是裴玄褚的卧房,已经没人了;偏院大多是仆役和客人居住,偶尔有丫鬟进出,却都神色如常。 没有任何院落看起来像是关押圣女的地方。 苏清叙心里泛起一丝疑惑:难道圣女根本不在王府?还是被裴玄褚藏到了别的地方? 眼看日头越来越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清叙咬了咬牙,趁着西南角侍卫换岗的间隙,快步冲到围墙边,脚尖点地,纵身一跃,抓住墙头的藤蔓,翻身跳了出去。 王府外的老槐树下,慕九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手里的短刀被他攥在手里,正想着若是苏清叙还未出来,自己便进去时终于看到苏清叙跳出来,他立刻冲了上去,声音里满是急切:“主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都快进去找你了!” “我没事,遇到点意外。” 苏清叙喘着气,拉着他往小巷深处走:“裴玄褚被皇上召进宫了,圣女不在这里,玉佩也被他贴身戴着。我们先回庄子,再从长计议。” 慕九点点头,两人脚步匆匆,很快消失在小巷里。 与此同时,皇宫的御书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目光落在下方坐着的裴玄褚身上,语气平淡:“身体好些了没,青州之行还顺利?听说你在青州遇险,朕真是好生担心!这才急忙叫你回来,没想到还是病了。” 裴玄褚垂着眼,虽是坐在轮椅上,但一身玄色朝服还是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 他语气恭敬却不失疏离:“回陛下,青州之行还算顺利,叛党已被肃清,臣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小五代他回京,也是谎称受伤才一直没有进宫面圣。 “青州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一个边陲城镇的知府也敢如此胆大!真是不知所谓,不过还好,派过去的人将麻烦料理得差不多了。” “流民的体量太大,临走前我已经交代当地的官员将部分人迁移到周边的城镇。” 皇上点了点头:“这次多亏你去了,才将暴乱镇压下来,不然事情会更严重。” “是臣应该做的。” 皇帝 “嗯” 了一声,手指在玉扳指上轻轻摩挲着,话锋突然一转:“有件事朕一直想与你商议,皇弟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没有成家,朕一直惦记着为你寻一门好亲,以后也好有人贴身照顾你……” 闻言,裴玄褚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他来之前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但千防万防没想到皇上打的是这个注意。 他微微躬身:“陛下,臣……腿疾未愈,不良于行,身体亏空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实在是不适合议亲,再者,婚姻大事,需得两情相悦,臣不愿委屈了哪家姑娘。” “委屈?” 皇帝挑了挑眉,放下玉扳指,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皇弟如此俊秀,试问京城哪家姑娘不倾心!怎么会是委屈?” 说着,皇帝的目光不露痕迹地在他身上打量着。 “朕看你精神好得很,别说这种丧气话,玄褚,你是朕的弟弟也是朝堂上的肱骨之臣,你的婚事不是私事,以后成了家朕也好放心啊,唉?之前听闻你在青州时与安定侯的那个长女苏清叙倒是关系不一般。” 裴玄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察觉到皇帝的试探,知道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但他并不想将她卷进来,尤其是之前……她的态度,显然并不想要再与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安定侯与苏姑娘早到青州几日,臣不过是向他们了解过青州的情况,况且,臣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是哪家姑娘,强行赐婚,只会误了她的终身,也辜负了皇兄的美意。” 他说的是实话,却也藏了私心。 他对苏清叙的心思,远比 “盟友” 要复杂。 可他绝不想用一场赐婚将她绑在自己身边,更不想让她成为朝堂博弈的棋子。 第376章 老夫人的打算 而皇帝显然早已经料到他会拒绝,当即淡淡一笑:“朕知道你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些事,这样吧,三日后太后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满朝文武家没有婚约的贵女都会到场,你务必出席。若是有合心意的,朕亲自为你赐婚;若是没有,此事再议,如何?” 裴玄褚眉头一皱,刚想开口拒绝。 但皇帝却抢先说道:“这可不是朕的意思,是太后的懿旨。太后近日身子不好,总念叨着你的婚事,说你不成家,她寝食难安,你若再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不上心呢!太后可要怪罪朕了!” 提到太后,裴玄褚的动作瞬间顿住。 太后从小对他疼爱有加,更何况,皇上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 他要是再拒绝,就是不给对方面子了。 沉默了许久,裴玄褚缓缓躬身,:“臣遵旨。” 皇帝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退下吧。记住,三日后的赏花宴,可不准迟到。” 裴玄褚领命退出御书房,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阴霾。 赏花宴? 不过是皇帝想借着太后的名义,逼他选一位能制衡他的贵女为妻罢了 想到这点,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清叙在密道里隐忍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或许这场赏花宴,会有意外之喜? 苏清叙和慕九回到老夫人宅子时,已近午时。 刚进院门,老夫人身边的侍婢就迎了上来,神色有些急切:“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在正屋等您半天了,说有要事找您,还让厨房给您留了早饭。” “好,劳烦回话,我一会就过去。”送走了老夫人身边的侍婢,苏清叙有些心虚。 难道老夫人知道自己未回府的事了? 还是知道苏父中毒的事了?她稳了稳心神,接过翡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问道:“老夫人院里什么情况,可有打听到是什么事?” 翡翠早就习惯了做这些事,神情极其自然地回复道:“没说,就是一直在屋里捻佛珠,时不时叹口气,看着像是有心事。” 说着,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早饭的时候我看老夫人脸色挺好的,不像生气的样子。” 苏清叙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后跟着翡翠往正屋走。 穿过庭院时,桂花香扑面而来,甜得发腻。 她眸光微闪,莫名想到昨天夜里,自己在王府密室内闻了半晚的沉香味,心里就乱糟糟的。 推开门,正屋里扑面而来的暖意,老夫人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墨绿绣菊花的褙子,手里攥着串沉香佛珠,见她进来,立刻放下佛珠,招了招手:“清叙,快过来,让我看看。” 苏清叙依言上前,刚站稳,老夫人就拉住她的手,左右查看。 “那日见你气色不好,还听下人说你在青州受了伤,我可担心坏了!” 老夫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今个儿见气色倒是好多了。” 苏清叙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受伤的事连老夫人都知道了。 不过还好,今日伤口好的差不多,已经将绷带卸了。 她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让祖母担心了。” 说着,又顿了顿,主动为老夫人诊脉:“祖母脉象也比之前有力了,看来那几副补气血的药起作用了。” “是啊,这还不是多亏了你。”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又让晚翠端来温好的粥:“快喝点粥,看你这模样,定是一早上没吃东西。” 苏清叙接过粥碗,小口喝着,目光却留意着老夫人的神色。 老夫人坐在对面,手里捻着佛珠,却时不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眉头也微微蹙着。 “祖母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见状,苏清叙放下粥碗,主动开口。 老夫人叹了口气,放下佛珠,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过几日太后在宫里举办赏花宴,传了懿旨,满朝文武家没有婚约的贵女都要到场。” 苏清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里泛起一阵无奈,怕是又要提议亲的事了。 果然,老夫人继续说道:“其实这次赏花宴就是为那些没婚配的世家子女牵线搭桥的。皇上和太后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各家的儿女定下婚事,也算是稳固朝局。” 她看着苏清叙,眼神里带着歉意:“前几日你父亲在这儿说要把你嫁给摄政王,你别往心里去。他鬼迷心窍了,眼里就只有利益,根本没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胡来。” 苏清叙点了点头,对于祖母这番沉重的“爱意”,既无奈,又忍不住有些心暖:“谢谢祖母。” “谢什么谢,这是我该做的。”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你母亲当年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是我没能照顾好你,现在我还活着,还能为你做主,就绝不能让你被人随意摆布。”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长辈的期许:“这次的赏花宴,我想让你也去。不是为了让你听你爹的安排,是为了你自己。去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公子。宫里的赏花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学问好的、性子温和的、家世清白的,多的是。你去见识见识,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回来跟我说,我去帮你打听。只要你愿意,我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得为你求一门好婚事。” “祖母……” 苏清叙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按照原主的情况,这显然是一件好事,好到她想要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但前提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婚啊! 她一开始的打算便是等到原主的仇报了,她就离京。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岂不是比困在京城的深宅大院更快活? “你别推辞。” 看出她的迟疑,老夫人打断她,“之前一心都铺在钰儿身上,忽略了你,日后我若是走了,这府中早晚要交到徐氏手里的,到时候你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亲事……徐氏一定会从中作梗,不如趁着我还活着,早些定下。” 闻言,苏清叙想要反驳:“祖母,别这么说你现在身体这么好。” 老夫人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哪有人会长生不老呢,我这是为你以后做打算,你要听劝啊清叙。” 第377章 苏父又被怼了 似乎是怕苏清叙听不进去,她又继续说道: “再者说,这是太后的懿旨,不去就是抗旨,会给侯府惹麻烦,也会连累你自己。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总得出去见见人,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几身衣裳,是你喜欢的青色,绣娘连夜赶制的,清雅得很,首饰也挑了你娘留下的那套镶玉的,低调又不失体面,这满京都谁家的女儿能有我孙女漂亮!” 苏清叙看着老夫人期盼的眼神,有些无奈。 事实上老夫人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徐氏……她必定不会留对方太久! 毕竟这女人也是杀害原主的始作俑者之一。 只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告诉老夫人了! “好,我去。” 苏清叙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老夫人瞬间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就对了,到了宫里,要守规矩,可不能像在府里一样随性了。” “嗯,我记住了。” 苏清叙笑着应下,心里却早已盘算开来。 既然不能推辞,那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离开正屋后,苏清叙回到自己的院子,慕九正在院子里等着她。 “老夫人不会知道了……” 慕九连忙上前,语气里满是担忧。 她摇了摇头:“没有。” “太后举办赏花宴,让我也去。” 苏清叙叹了口气,坐在石凳上:“三日后在御花园,满朝文武家的家家眷贵女都要去。” 此话一出,慕九的脸色瞬间变了:“御花园?那不是皇宫吗?还有裴玄褚,他肯定也会去,你要是遇到他……” “遇到他才好。” 苏清叙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想到昨晚的事她就生气。 她站起身,眼神坚定:“我已经答应老夫人了,这场赏花宴,我必须去。你帮我盯着侯府和摄政王府的动静,若是有异常,立刻传信给我。” 慕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她,只好点了点头:“好。” 只不过走到一半,他的脚下突然一顿,回头看向苏清叙的目光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担忧。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身体:“主子,真的要去?万一宫宴就是个局,主子忘了上次皇上就打过赐婚的主意,这次……说不定就是想借着婚事拉拢或制衡裴玄褚,到时候不就成了自己往漩涡里跳。” 随着一丝带着寒意的冷风掠过,苏清叙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慕九的担心同样也是她的顾虑。 她的指尖划过袖中藏着的药膏瓷瓶,冰凉的釉面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定。 她抬眼看向慕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不去不行。太后的懿旨,白纸黑字盖着印玺,抗旨的罪名我可担不起,侯府也担不起。”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纹路,其实在跟老夫人说话时,她就动过装病的念头,找副麻黄汤让自己发热咳嗽,再用些朱砂调点假血,办法有的是,总能躲过去。 可转念一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靠装病只能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而且这招用的多了,难免被人抓把柄。 老夫人虽然了年纪了可也不傻,自己是瞒不过她的。 “就没有什么办法……” 慕九下意识伸手又连忙收回,语气依旧担忧。 苏清叙把瓷瓶从袖中摸出来,递到他眼前。 小巧的白瓷瓶上刻着细碎的缠枝纹,是她亲手烧制的,瓶口用蜂蜡封着,透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这是用迷魂草和安神花磨的粉,混了蜂蜡制成的药膏。抹在手腕上,遇热会散出极淡的香气,半刻钟内就能让人陷入短暂昏迷,醒来后只会觉得头晕乏力,像突发心悸。太医就算诊脉,也只会说我‘体虚气弱’,查不出是人为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要是皇上有意当场指婚,赶在那之前,我就往柱子上一靠,假装晕厥,这婚事估计自然就黄了。” 慕九接过瓷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不放心,指尖摩挲着瓶口的蜂蜡:“万一被摄政王识破了呢?他对你的手段熟得很。” “他就算识破,也不会拆穿。” 苏清叙笃定道:“我想他也一定不会喜欢皇上的赐婚,所以绝不会在宫宴上让我难堪;到时候正好顺水推舟。”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翡翠的通报声,紧接着是苏父的脚步声。 比往日沉了些,却依旧带着几分虚浮。 慕九闻声身影一闪,快速飞身跳过院墙不见了影子。 苏清叙回头,就见苏父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锦袍,领口绣着暗纹云鹤,在侍婢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的气色好了不少,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 只是眼底的青黑还没完全褪去,显然体内的毒素刚清得七七八八,身子还没彻底硬朗。 看到苏清叙,苏父皱紧眉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清叙,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府吧,我叫徐氏已经让人从江南调了最好的云锦,找了京里锦绣阁最好的绣娘,给你做赏花宴穿的衣裳。那可是当年给贵妃做过礼服的,手艺是顶尖的,定能让你在宴会上出彩。” 苏清叙挑了挑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老头还真是……体内的毒刚刚好些,就迫不及待的搞事。 她眼底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回府?父亲怕是忘了,三日前在正屋,祖母是如何说的,父亲又是如何答应‘不再干涉我的婚事,一切听老夫人安排的’,怎么,这才过了三天,就把自己的话当~放了?” “放肆!” 苏父猛地提高声音,气得胸口微微起伏,锦袍的前襟都跟着颤了颤:“我是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你?我这是尊崇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让你去赏花宴,不就是为了让你找个好人家?我叫徐氏给你做衣裳,是为了让你有个体面,别在贵女们面前丢了侯府的脸!” “体面?” 苏清叙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像淬了冰:“让我穿着徐氏准备的衣裳,去给那些皇子公子当挑选的玩物,这就是你说的体面?苏侯爷,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别忘了前几日是谁躺在床上咳血,是谁差点被自己的夫人毒死。要是回府再被徐氏灌碗药,你这条老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她说完,不再理会苏父,转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苏父气得直跺脚,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 老夫人前几日特意派人传话,警告他 “再敢逼清叙,就断绝母子关系”。 他不敢违逆老夫人,只能对着侍婢怒斥:“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她的东西收拾好!首饰就用徐氏备好的那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别让她带那些廉价的银饰,丢侯府的人!” 第378章 再交手 对于他的吩咐,苏清叙自然不清楚。 她回到院子后,简单收拾了药箱,里面放着常用的草药、银针,还有那瓶迷魂药膏。 刚背上药箱,就听到院外翡翠的声音:“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济世堂那边催了好几次,说预约的病患都快等不及了。” 苏清叙微微皱眉济世堂……前几日并未听到翡翠说,已经预约了病患。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说?” 闻言,翡翠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小姐!前几日看您手臂上的伤一直未好全,所以我擅作主张,没有向您禀报……” 看着小丫头愧疚的表情,苏清叙叹了一口气,哪里还舍得怪她? 更何况前几日她心思全在圣女和玉佩上,即便知道了也没有时间过去。 “知道了。” 苏清叙应了声,对翡翠道:“我先去济世堂,你帮我盯着侯爷些,若再来催我回府就说我不在。” 翡翠点点头:“小姐,我您这几日太过操劳了,要不我还是叫人去回话,让他们再等等吧。” “不必。” 苏清叙摇头,她现在看到苏父就烦,还不如去济世堂躲清静。 起码没有不长眼的人主动送上门来。 打定主意,苏清叙背着药箱出了府门,一路上街道上如往常一样热闹,早点摊冒着袅袅热气,豆浆的甜香混着干果焦香漫在空气里。 她刚走到街角的一家豆浆铺子前,就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苏清叙心里一紧,脚步有一瞬的停滞,而后快速转变了方向朝着最近的巷子里走去。 不出她所料,那稳健的脚步声并未消失,而是一路跟自己进了巷子。 她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嘴角处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开口说道:“真是没想到,大费周章为摄政王医好的腿,竟然是用来跟踪人的吗?” 此话一出,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停了下来,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若是有意跟踪你也就不会如此不加隐藏了。” 闻声苏清叙这才转过身,和预期中的一样,裴玄褚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此刻,男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玉带松了半寸,领口的鎏金盘扣解开两颗,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系在腰间的墨玉玉佩只露出一小截刻着云纹的边角,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裴玄褚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扫过她背上的药箱:“苏小姐这是去济世堂坐诊,还是……又想找机会潜入我的王府,翻我的密室?” 他知道了? 苏清叙一惊,下意识握紧了药箱的背带,眼神里满是警惕:“摄政王管得未免太宽了,我要去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无关?” 裴玄褚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不足三尺。 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道漫进苏清叙的鼻尖,带着几分淡淡的压迫感。 “昨天夜里,是谁在我的卧房外徘徊了半宿?是谁钻进了我的密道,翻我的石室手稿?苏姑娘,你想要找的东西,不如直接跟我说,何必这样鬼鬼祟祟?” 呵~ 而听着他这番话,苏清叙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看来那日他果然已经发现了,就是故意堵在那里不叫自己出去的! “我找什么,你心里清楚。” 强压着心中莫名涌起的怒气,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男人腰间的玉佩上,心跳不由得加快。 贴身戴着,还真叫人无从下手……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抵在药箱的暗格上,那里藏着一枚银针,是她用来防身的机关。 事实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裴玄褚交手了。 这家伙看似身体虚弱,但实际上武功深不可测。 起码至今为止……她还不是对手。 可这又该怎么呢? 她实在是太想拿到这块玉佩了…… 而裴玄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也朝着自己身上的玉佩看去,指尖划过冰凉的玉面,语气带着几分挑衅:“想要这个?苏小姐若是开口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 “做梦!” 苏清叙冷哼一声,趁裴玄褚抬手的瞬间,突然发难。 虽然刚刚穿越之时,她还能仗着这些人不熟悉自己的功夫,出其不意。 可随着前几次动手,她也越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短时间内杀人没问题,可若是持久战,只怕会很快落入下风。 但偏偏,她没有学习所谓内功的途径。 因此回来以后,便加强了锻炼。 如今与这具身体融合得倒是更好了。 此刻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直奔男人腰间的玉佩,指节弯曲,准备扣住银链。 左手则朝着他的手腕抓去,想要趁他不备,迫使他抬手防御,露出破绽。 裴玄褚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身体却比思维更快,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他的力道极大,手腕与苏清叙的手相撞,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震得苏清叙指节发麻。 可她丝毫没有退缩,借着相撞的惯性,身体往前一倾,指尖已经碰到了玉佩的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她心头一喜。 就在这时,裴玄褚的另一只手突然袭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苏清叙心里清楚,自己的力气远不如他,若是被抓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咬了咬牙,索性放弃防御,故意不躲不闪,反而往前凑了半寸,胸口正对着裴玄褚挥来的手肘。 她在赌,赌裴玄褚会因为来不及收手伤了自己而愧疚。 只听“咚” 的一声闷响,裴玄褚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的胸口。 苏清叙闷哼一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块烧红的烙铁压在了上面,五脏六腑都跟着挪了位。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门前的木柱上,眼泪瞬间涌到了眼眶。 靠!比她想象中的力道还要大。 她死死咬着下唇,嘴角缓缓溢出了一丝淡淡的血丝,顺着下巴滑落在青布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而看着这一幕,裴玄褚的动作瞬间僵住了,眼中的玩味和挑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震惊和慌乱。 第379章 苦肉计 他看着苏清叙苍白的脸,看着她嘴角的血丝,指尖微微颤抖,连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不躲?!” 他快步上前,想要扶她,手伸到半空中,却又不敢碰,怕一碰就会弄疼她。 “躲?我为什么要躲?” 苏清叙擦掉嘴角的血丝,指腹沾着温热的血珠,眼神里满是冷漠:“裴玄褚,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抢不到玉佩吗?我告诉你,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拼了命,也会拿到手!” 她知道自己不是裴玄褚的对手,硬拼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她故意不躲,赌的就是他的不忍心,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就在裴玄褚愣神、手指微微颤抖的瞬间,苏清叙再次冲了上去。 她的动作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指尖精准地勾住了系着玉佩的银链,用力一扯。 银链本就纤细,经不住她这般拉扯,“啪” 的一声断了。 玉佩终于如愿落在她的掌心,温润的触感带着某人的体温,硌得她掌心发疼。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往街边的小巷跑。小巷狭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 她的脚步踉跄,胸口的疼痛让她每跑一步都觉得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却依旧咬紧牙关,不敢放慢速度。 “苏清叙!” 裴玄褚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可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尤其是看着她踉跄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快步追了上去。 可追到一半,脚步又下意识地放缓,怕自己追得太急,让她慌不择路摔了跤:“你站住!你的伤…… 先去看太医!” 但苏清叙哪里听得进去? 此刻她根本不回头,专挑最窄的巷陌跑。 巷子里堆着杂物,蛛网挂满墙角,她躲闪着掠过,她能听到身后裴玄褚的脚步声,沉稳而急促,像追在身后的鼓点,敲得她心跳越来越快。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看到了前面那座熟悉的宅院,朱漆大门已经有些斑驳,门楣上挂着的木匾,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 她推开门冲了进去,院子里的老仆人正在扫落叶,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扔下扫帚,快步迎上来,声音里满是惊喜和担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出事了?” “别声张!” 苏清叙喘着气,把玉佩塞进怀里,紧紧按住:“后面有人追我,你帮我挡一下。” 刘伯刚应了声 “好”,裴玄褚就追了进来。 他站在院门口,胸口微微起伏,玄色劲装的衣襟沾了些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 看到苏清叙站在庭院中央,背靠那棵老槐树,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得像纸,却眼神明亮,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丝毫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 裴玄褚皱紧眉头,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上来。 她竟然把自己引到了这里?这是她外祖的宅子,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儿? 看着苏清叙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不惜受伤也要抢玉佩,又故意把自己引来这里,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清叙,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玄褚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眼神落在她的胸口,那里的血渍格外刺眼:“把玉佩还我,我带你去太医院,你的伤…… 不能拖。” “我可比太医管用。” 苏清叙冷笑一声,靠在老槐树上,刻意挺直脊背:“摄政王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私闯民宅,按律当罚,我要是喊一声‘抓刺客’,你说赶来的京畿卫会不会惊讶的发现他们的摄政王已经能站起来了?”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 他面容清瘦,眉眼与苏清叙有几分相似,正是苏清叙的舅父。 他刚从衙门回来,换下官服准备休息,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看到裴玄褚就那么好好的站在自己家院中,他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煞白,连忙整理了一下长衫,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动作带着几分慌乱:“下官见过摄政王,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摄政王恕罪。” 裴玄褚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似乎并不害怕他将自己双腿已好转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是转头看向苏清叙,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收起脸上的恼怒和担忧,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淡淡道:“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恰巧路过这条街,看到苏姑娘身体不适,便送她回来。既然你在,能照拂她,那本王就不打扰了。” 舅父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苏清叙,目光落在她嘴角的血丝上,声音都变了调:“清叙,你这是…… 怎么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舅父,我没事。” 苏清叙连忙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是刚才跑太快,撞到了柱子,有点头晕。摄政王只是好心送我回来,您别多心。” 舅父将信将疑,碍于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和毫不避讳自己已经康复的裴玄褚,他也不敢多问,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哪里敢质疑摄政王。 无奈之下,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对裴玄褚道:“多谢摄政王关心,若是摄政王不嫌弃,不如进屋喝杯茶?下官刚得了些雨前龙井,味道还算醇厚。” 裴玄褚看了一眼苏清叙,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将目光转到她身上:“那就要看苏姑娘是否欢迎我了。” “额……这……” 舅父将目光同样转向苏清叙,似乎也在征求她的意见。 “进来吧。” 因为受伤的原因,苏清叙脚步略显沉重。 “清叙,到底出了什么事?” 穿过庭院时,舅父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靠近她身边问道,“摄政王怎么会跟你一起回来?还……” 他目光扫过苏清叙衣襟上未干的血渍,喉结动了动,没敢再问。 苏清叙攥着掌心的玉佩,只含糊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有重要的事找您,咱们去书房详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380章 心疼 她刻意加重 “重要” 二字,眼神里的急切让他心头一凛,便不再多问,只是脚步又快了几分。 裴玄褚跟在身后半步,看着她比往日拖沓许多的步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和懊恼。 推开书房那扇雕花木门时,一股混杂着檀香与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 书房不大,四壁立着深褐色的旧书架,格子里塞满了泛黄的古籍,最顶层摆着几尊落了薄尘的青瓷瓶,瓶身上的缠枝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你们坐。” 舅父拂去梨花木椅上的薄尘,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转身从案上提起铜壶,给两人倒了杯茶,雨前龙井沉在杯底,却依旧泛着淡淡的清香。 苏清叙刚坐稳,便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那枚墨玉玉佩。 玉佩被她攥得温热,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莹润的光,云纹的棱角被摩挲得光滑,她将玉佩递到舅父面前:“舅父,您看这个。” “这……” 舅父的目光刚落在玉佩上,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 他的呼吸瞬间变重,胸腔起伏着,眼神像被钉在了玉佩上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舅父?” 苏清叙轻声唤道,心里的急切又添了几分。 半晌后他终于回过神,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 “当” 的轻响。 “你……这东西你从那里弄到的?” 苏清叙挑眉不答反问:“怎么,舅父是觉得眼熟吗?” 舅父的指尖刚触到苏清叙递来的墨玉玉佩,瞳孔便像被针扎般猛地收缩。 那玉佩上的云纹刻得倒也算逼真,线条流转间隐约有几分古意,可玉质却透着一股刻意做旧的滞涩,指尖划过纹路时,没有天然玉石与体温相融的温润回馈,反倒像摸在一块浸了油的滑石上,冷硬中带着腻感,少了几分手工雕琢的灵动。 他喉头重重动了动,转身快步走到书架前,指尖在一本书脊上用力一按,“咔嗒” 一声轻响,书架侧面竟滑出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个紫檀木锦盒。 盒面同样雕着云纹,只是边角已被岁月摩挲得发亮,露出内里浅红的木色。 锦盒被捧在掌心时,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盒面的纹路,像是在触碰一段尘封的往事,缓缓掀开黄铜搭扣。 一抹莹润的墨光瞬间从盒内跃出,里面的玉佩竟与苏清叙手中的乍看一模一样。 可细看之下,差异立现:舅父手上这一块兽首昂首朝向左侧,线条灵动如欲嘶吼,玉肌里隐有发丝般的天然纹路,指尖一触,温润的暖意便顺着指腹蔓延开来,仿佛握着一块暖玉。 而苏清叙手中的这块,兽首却是低垂朝向右侧,玉质偏冷偏沉。 裴玄褚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滞。 他几乎是抢步上前,从舅父手中接过玉佩,又看向苏清叙手中那块,反复对比之下,显然苏清叙手上这块是根据舅父的那块所仿造的。 “唐大人。” 裴玄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震惊: “敢问,这枚玉佩您从何处得来?” 舅父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死死盯着苏清叙,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清叙,你老实说,你怎知我藏着这玉佩?今日你带王爷来就是为了这个?” 苏清叙此时胸口正痛,装作不经意地扶着桌沿,其实是如此才能勉强站稳。 胸口的钝痛顺着肋骨正在蔓延开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根针在扎,让她额角沁出细密的薄汗。 她咬着下唇,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声音却极为淡定:“我来给外祖送药时,瞧见舅父带过。” 她顿了顿,瞥了眼裴玄褚掌心的假佩,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此次在马车上见王爷的玉佩与记忆中相似,本想带他来做个对比,本以为或许是一对,其中怕是有什么渊源,没想到竟有真假之分。” 说着,似乎是在挑衅之前裴玄褚的固执,她嘴角微微向上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没想到王爷贴身佩戴了这么久,竟是一块假玉,难道王爷就没察觉出半点不对劲?” 裴玄褚握着假佩的手猛地收紧,玉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指节泛白。 余光不自觉地扫过苏清叙的衣襟,那里的血渍虽已干涸,呈深褐色,却依旧刺眼得很。 想到刚才在巷口时,是他情急之下已经收了三成力,可她却像故意撞上来般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下来。 此刻她脸色白的吓人,说话时肩膀微微发颤,抬手时指尖还在不经意地蜷缩,显然是伤势严重,却还在硬撑着摆架子 “你的伤……” 裴玄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喉结滚动了几下,“是我失手” 到了嘴边,又被摄政王的身份与骄傲堵了回去,只能换了种隐晦的关心:“方才跑了那么久,当真无碍?我府里有太医院的药,我让人给你送来?” “不必。” 苏清叙猛地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得像冰,还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摄政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与您非亲非故,不敢劳动太医大驾,免得被人说我攀附权贵。” 她抬手撑在桌沿上想站直些,肩胛骨牵动伤口,疼得她指尖狠狠蜷缩了一下,可脸上却依旧绷着冷漠的表情,连眉梢都没皱一下:“如今玉佩真假已辨,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就不耽误您处理王府的要事了,来人,送摄政王出门。” 裴玄褚看着她这副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像被细密的针扎着,又酸又涩。 他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他不仅隐瞒了玉佩与南疆的渊源,还失手伤了她,哪里还有立场要求她谅解? 他下意识攥紧掌心的两块玉佩,喉间发紧,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叹,转身往外走。 舅父僵在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中不敢多说一句话,看着苏清叙毫不避讳的直接要请裴玄褚离开,他惊得下巴险些要掉下来,人家好歹是摄政王…… 这丫头到底是在搞哪一出? 第381章 麻烦 舅父陪着裴玄褚穿过庭院时,老槐树的落叶簌簌飘落在他肩头,沾着晨露的凉意,竟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萧瑟。 走到门口时,裴玄褚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书房的雕花木门已经关上了,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两人之间。 舅父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说了句:“王爷慢走,路上小心。” 男人没吭声,只是眼底的失望有些明显。 舅父目送着人离开,稍稍松了口气,才终于回身返回书房。 刚一推开书房的门,他便下意开口追问苏清叙:“清叙,怎敢如此与王爷说话,还有这玉佩……” 他的话还未说完,房内的苏清叙却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清叙!” 舅父惊呼着冲上前扶住她,指尖刚触到她的后背,就被滚烫的温度惊得皱眉。 她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冰凉一片,可皮肤却烫得吓人,显然是内伤引发了低热。 他急忙将苏清叙打横抱起,往内院的卧房走。 “来人!快来人!” 卧房里很快弥漫开浓郁的药味,舅父从樟木箱底翻出银针盒。 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系着红丝绳,在烛火下泛着银光,盒盖上还刻着 “唐” 的小字,显然是出自苏清叙祖父的手书。 “忍着点,施针会有点疼。” 舅父捏着最长的一根银针,指尖稳得纹丝不动,目光落在苏清叙的膻中穴上。 那里正是被裴玄褚肘击的位置,此刻皮肤下隐隐透着青黑,像一块凝固的瘀血。 银针精准刺入穴位,轻轻捻转间,苏清叙闷哼一声,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落在锦帕上,像绽开一朵暗色的花,带着淡淡的腥气。 “伤及肺腑了,这下手的人也太狠了!” 舅父咬牙低声骂道,又接连刺入中府,云门两穴,银针尾端的红丝绳轻轻晃动,像是在牵引着她紊乱的内息:“清叙,你老实说,是不是摄政王干的,我刚才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苏清叙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刚吐过血的沙哑:“不是他,是个误会,交手时我急于抢玉佩,没躲开。舅父,您别猜了,真的不关他的事。” “误会?” 舅父猛地将银针盒拍在床头的小几上,瓷盒与木几碰撞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惊得帐角的流苏都晃了晃:“误会能把你伤得呕血?清叙,你当舅父是傻子吗?我们唐家虽不如从前风光,在京城也算有些脸面,你外祖父当年也是太医院首席,怎能让你平白受这种委屈!” 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在屋里踱步:“你告诉舅父是谁,就算拼了我这乌纱帽,也要去大理寺告他!皇上本就忌惮他,定然趁此机会整治他一番,定能为你讨个说法!” 苏清叙看着舅父激动的模样,心口更加发闷。 她不能说,裴玄褚的身份太特殊…… 一旦说出,只会把舅父和整个唐家都拖进这潭浑水,外祖当年就是因为卷入先皇暴毙一事才离开太医院。 她没帮上忙也就算了,总不能再给唐家添麻烦。 “舅父,真的是误会,而且此事牵连甚广,说了您也帮不上忙,还会惹祸上身,您就别问了,我自己能解决好。” 她深吸一口气,刻意转移话题:“对了,外祖怎么样了?我这次回来,还没去看他。上次来的时候,他还能认出我,不知道现在……” 提到外祖父,舅父的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奈。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针脚:“还是老样子,时昏时醒,醒着的时候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偶尔吐出几个字来,也都不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我问了多少次,他都只是摇头,有时候还会哭,像是糊涂了跟孩子似的。”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涩意:“前几日他醒过来,抓着我的手喊你母亲的名字,想来是把我当成你母亲了,我给了他一杯水,他喝了两口,又昏过去了,醒来后连我都不认得了。” 闻言,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 外祖父若是能清醒一定知道玉佩的秘密,甚至可能亲身参与了当年的事。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顾舅父的阻拦:“我去看看外祖父,说不定我去了,他能多说几句,他从小最疼我母亲,我长得像我娘,说不定看到我,能想起些什么,顺便给他换一副药方再试试。” 舅父拗不过她,只能扶着她慢慢起身,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里面絮了厚厚的鸭绒,暖和得很。 最里间的卧房里,药味更浓了。 唐怀正长期卧病,房间通风不好,导致整日的药味散不出去。 苏清叙推门走进,对方依旧还是躺在床上,头发全白了,像盖了一层雪,脸上的皱纹很深,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只有鼻翼偶尔动一下,证明他还活着。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苏清叙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辨认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是有话要说,却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苏清叙握住外祖父枯瘦的手,那双手冰凉得像块寒冰,指节已经变形,上面布满了斑斑点点。 “外祖父,我是清叙,您还记得我吗?” 苏清叙的声音尽量放轻: “我来看您了。” 唐怀正眼睛眨了眨,突然用力攥紧了她的手,力气大得不像个卧病在床的老人。 他张了张嘴,终于挤出一个模糊的字:“一……” 话没说完,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胸口起伏,脸色涨得通红。 舅父连忙上前拍他的背,递了口水给他,好不容易才让他平复下来。 唐怀正喝了口水,又昏了过去,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而看着他这副模样,苏清叙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被舅父拉到了门外。 “清叙,你老实告诉舅父,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 第382章 十几年前的渊源 舅父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伸手摸了摸苏清叙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继续道:“你这次回来带着摄政王,又追问玉佩和你外祖父的事,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不简单,你和舅父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舅父眼底的关切,苏清叙有些无奈。 不过她倒也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 毕竟说到底,先皇去世一事跟唐家息息相关。 她抿了抿唇,却也只能捡最关键的说:“舅父,我们在青州找到当年被劫失踪的圣女了,只是现在圣女在裴玄褚手上,我怀疑外祖父当年和圣女、甚至和当朝皇上达成过什么协议,关于先皇的真正死因,我这次抢裴玄褚的玉佩,就是想知道祖父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话一出舅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神里满是惊恐,像是听到了什么禁忌的秘密:“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这些陈年旧账你翻它做什么!当年你外祖父特意销毁了所有书信,连我都只知道些皮毛,你怎么能查得到?” “皮毛?” 苏清叙突然起身,眼神凌厉如刀:“舅父知道些什么?” 舅父缓了半晌才终于再次开口:“清叙,你听舅父的话,舅父不会害你,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休要再提了!听到没有?” 可就算不查,裴玄褚也马上就要上门了。 到时候一旦出了岔子,恐怕唐家上下都难逃一劫。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查出来的。” 苏清叙上前一步,抓住舅父的手臂,胸口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却依旧不肯松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衣袖里:“舅父,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外祖父当年是不是和圣女有过往来?先皇驾崩那天,外祖父是不是入宫见过他?您就告诉我吧,您到底认不认识圣女?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外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被赶出太医院的?” 看着苏清叙苍白的脸,还有因用力而微微发抖的身体,舅父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不理解苏清叙为何一定要对这个追着不放:“你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看过你祖父就赶紧回去吧。” “舅父不说,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苏清叙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今日的情况舅父也看到了,并不是我对此事执着,而是摄政王裴玄褚,他不会就此停手的,真到了真相大白那天,难道舅父就能护得住祖父和唐家吗?” 说着,她微微侧头,看到舅父的神情有所松动,又继续说道:“至少让我有所了解,才能早做防备不是?” “唉……”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要是再不说,都对不起苏清叙这一番苦心。 舅父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也知之甚少,只依稀记得你外祖父被太医院除名后回来烧了很多药方和书信,还有那枚玉佩,也是他交与我的,至于究竟从何而来我也不清楚。” “但隐约间……你外祖父当年的种种奇怪举动似乎都与先皇的暴毙有关,府内的人心里清楚,那段时间谁不是活得战战兢兢,谁都不敢提起此事,生怕一句话说错就是抄家灭门的结果,这些年你外祖父的情况你也知道,想要问清楚实在是太难了……” 苏清叙闻言原本心中的猜测变得更加坚定:“只有这些?” 舅父点头,显然这次他没有故意隐瞒:“想要知道当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等你外祖父醒来才能问清楚了!”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密室里,烛火被穿堂风撩得忽明忽暗,映得裴玄褚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 石桌上摆着那块玉佩,旁边还放着一盏冷掉的茶,茶水早已失去了热气,死气沉沉的摆在那里。 裴玄褚将假佩拿在手里反复摩挲,指腹划过那生硬的刻痕,眼底满是阴鸷。 他猛地抬头,看向圣女,声音里裹着怒火:“这玉佩是假的,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圣女靠在墙上,穿着一身南疆服饰,绣着虫纹样的裙摆沾满了灰尘。 她抬起头,眼底无波无澜,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摄政王的家事,与我南疆一个圣女何干?你佩着真玉还是假玉,于我而言,是真是假没有半分区别。” “没有区别?” 裴玄褚猛地上前一步,扯动她身上的铁链:“先帝驾崩前不久曾密召你入宫,你用南疆军情换了先帝对你的庇护,让你在京城安稳了一段时间!之后你被南疆召回,回去路上被劫,再之后不久先帝便暴毙宫中,你还要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圣女被铁链拽动牵动了伤口,疼得眉头紧蹙,却依旧不肯松口,反而冷笑一声:“先帝之死是京城的宫闱秘事,我一个南疆来的外人,岂敢插手?摄政王若是真想查真相,不如去问当今皇上,毕竟,先帝驾崩后,获益最大的人是他不是吗?” 她说完,猛地抽回手,,脊背挺得笔直,显然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 裴玄褚看着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也知道从这女人嘴里问不出更多,当即深吸一口气。 “好,不肯说是吧……没关系,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不过到时候你别后悔。” 留下一句话,他大步走出了密室,徒留圣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日后。 济世堂内的药香混着秋日的桂花香,从敞开的木窗蔓出去。 苏清叙坐在靠窗的诊桌后,指尖搭在患者的脉搏上,眉头微蹙。 她的内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只是胸口偶尔还会隐隐作。 “张婶,您这是肝气郁结,加上风寒入体,才会头疼咳嗽。” 很快,她收回手,拿起毛笔在处方笺上写下药材,笔尖划过宣纸的 “沙沙” 声与外间的药臼捣药声交织在一起:“我给您开一副疏肝散寒的方子,煎药时加两颗红枣,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再来复诊。” 第383章 头疾犯了 张婶连连道谢,接过处方笺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随口道:“苏大夫,门外那小伙子在这儿晃了好一会儿了,是不是不舒服呀?” 苏清叙笔尖一顿,抬眼望向窗外。 街对面的树下,一道玄色身影正背着手来回踱步,身形挺拔却透着几分局促,可不正是小五。 她放下毛笔,对里间的翡翠道:“剩下的和往常一样抓药就行,我出去一趟。” 穿过药铺的柜台,苏清叙刚走到门口,小五就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后退了半步。 他双手在身后背得更紧,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不去守着你家王爷,跑到我这里来晃悠什么?” 苏清叙靠在门框上,语气淡淡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是你家王爷派你来的?又想查什么?” 闻言,小五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像蚊子哼:“不…… 不是王爷派来的,是…… 是属下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 苏清叙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摄政王府的暗卫这么清闲?还有空来市井药铺闲逛?若是无事,我就回去坐诊了,后面还有患者等着。” 她说着转身就要进门,急得小五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想拉她的衣袖,又在半空猛地顿住,手指蜷成拳头:“苏小姐,您等等!属下…… 属下有要事求您!” 苏清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说。” 她的语气依旧冷淡,可心里却泛起一丝疑惑。 小五是裴玄褚最信任的暗卫,向来沉稳,能让他如此失态的,恐怕只有裴玄褚真的出事了。 小五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帽檐滑落些许,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苏小姐,王爷他…… 他头疼的旧疾犯了。” 苏清叙的心猛地一沉,对此,她倒是知晓一二。 裴玄褚体内的毒淤积太多年,虽然如今已经彻底清除。 但到底在体内留下了后遗症,每当他用脑过度,或者情绪波动太大时,总会忍不住头疼。 可她之前离开时,已经给对方留下药了。 只要按时服用,应该没有大问题才是! 难道他没有好好听话服药?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清叙便越发烦躁,不过脸上却依旧看不出表情:“你家王爷的旧疾,与我何干?摄政王难道还请不到一个太医吗,轮不到我一个市井大夫操心。” “不是的!” 小五急声道,声音不自觉拔高,引来路过行人的侧目,他连忙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太医都来了,可都束手无策!王爷这旧疾是当年中毒后落下的,之前已经许久不犯了,可这次…… 这次疼得厉害,已经几晚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你家王爷知道你来吗?” 看着他焦急的表情,苏清叙眉头一挑,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小五的头又垂了下去,声音带着几分愧疚:“王爷不知道…… 他不让属下来找您,说…… 说前几日伤了您,您定是记恨着他呢,找您也是自讨没趣。可他疼得实在厉害,昨晚又是一夜没合眼,今早也没吃饭,属下实在没办法……”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到苏清叙面前:“这是王爷贴身带的安神香,您要是不肯去,能不能…… 能不能给属下开个方子?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沉香混着檀香飘了出来,是裴玄褚身上常带的味道。 苏清叙看着锦盒里的香,又想起那日在唐府,裴玄褚欲言又止的关心,胸口处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只是这一次,痛里还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小五,语气终于软了些:“算了。带我去王府。” 小五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见了光的星辰:“您答应了?” “我是大夫,懂不懂什么叫医者仁心啊?” 苏清叙转身回药铺,对翡翠交代:“把后面的患者都抓了吧,我临时有急事,剩下得交给你们了。” 翡翠虽疑惑,但见到是小五,也知道想必和裴玄褚有关,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应下。 苏清叙抓起诊桌旁的药箱,跟着小五往王府走去。 路上,小五才断断续续说起裴玄褚发病的缘由。 自那日从唐府回去后,便去找圣女询问,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之后裴玄褚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心绪不宁,加上昨夜下了场小雨,旧疾就突然发作了。 苏清叙听着,心里泛起一丝复杂。她以为裴玄褚那样的人,向来铁石心肠,却没想到会因为几块玉佩、几句争执就乱了心神。 秋日的天光带着几分沉郁,铅灰色的云低悬在摄政王府上,将朱红的宫墙衬得愈发肃穆。 苏清叙跟着小五穿过层层回廊,走过庭院时总是莫名感觉其中透着几分压抑。 她的内伤虽已大好,可那处的淤青仍未消透,抬手时偶尔会牵扯得发疼,此刻攥着药箱背带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小五走在前面,脚步急促却带着几分迟疑,时不时回头看她,帽檐下的眼神满是焦灼,显然还在为裴玄褚的病情忧心。 “快到了,王爷就在寝殿内。” 小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只是…… 苏小姐,待会儿见到王爷,您别跟他置气,他头疼起来的时候,脾气可能也不大好,可心里……” “我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吵架的。” 苏清叙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可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 她何尝不知道裴玄褚的性子,骄傲又别扭,那日在唐府被自己发现玉佩是假的,又失手伤了她,此刻指不定还在闹脾气。 话音刚落,前方寝殿已经撞入眼帘。 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笔直地守在门口,腰间佩刀寒光凛凛。 而他们身前,一道水绿色的身影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对着侍卫呵斥,声音尖利得划破了王府的静谧。 “你们眼瞎了不成?本小姐是太傅府的大小姐,来看望摄政王,你们也敢拦?” 第384章 谁给你的胆子? 黎月安跺着脚,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晃动,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我告诉你们,再敢拦着本小姐,仔细你们的皮!” 侍卫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前,语气恭敬却坚定:“黎小姐,王爷吩咐过,他身体不适谁也不见,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还是请回吧。” “谁也不见?你们到底有没有帮我通报?” 此话一出,黎月安拔高声音,眼眶瞬间红了:“我听说王爷头疼的旧疾犯了,特意炖了燕窝来,你们竟然敢拦我?” 而看着这一幕,小五眉头猛地皱起,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女人怎么又来了!王爷都说了不见她,真是阴魂不散!” 听着她的碎碎念念,苏清叙停下脚步,靠在回廊的朱漆柱子上,抱着胳膊看起了热闹。 她对于这位黎小姐可是记忆犹新,前段时间还仗着太傅的权势找过她的麻烦…… “你们家王爷真是艳福不浅啊。” 苏清叙侧头看向小五,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太傅千金亲自炖燕窝送上门,还这么上赶着被拒,换旁人怕是早就受宠若惊了,你们王爷这欲擒故纵的手段还真是一般人比不来的。” 听着她的冷哼,小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挠了挠头:“苏小姐您别取笑了,王爷对她根本没意思,都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正说着,书房内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裴玄褚压抑的痛哼,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让她走!就说我病得厉害,见不得人,再闹…… 就把她扔出去!” 黎月安听到裴玄褚的声音,非但没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她瞪大眼睛,眼泪说来就来,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能不见人呢?我炖的燕窝是加了天山雪莲的,对头疼最有好处,您就让我进去看看您吧!” 她一边哭,一边试图推开侍卫往里闯,可侍卫身形高大,她怎么推都推不动,反而差点自己摔倒。 苏清叙看得不耐烦,啧了一声,迈步上前:“行了,别嚎了,再嚎你家王爷的头更疼。” 黎月安猛地回头,看到苏清叙时,哭声瞬间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敌意:“是你?苏清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看病的。” 苏清叙淡淡道,越过她就要往书房走。 侍卫见小五跟在苏清叙身后,又想起小五出门前说要去请大夫,便侧身让开了路,恭敬地躬身:“苏小姐请进。” “凭什么她能进去?” 眼看着苏清叙就要进门,黎月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指甲更是恨不得要嵌进她的肉里:“她凭什么就能进去,就能看王爷?我可是太傅千金,身份比她高贵十倍百倍,你们凭什么拦我不拦她!” 苏清叙手腕吃痛,眉头皱起,刚要挣开,书房的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 裴玄褚坐在轮椅上,由另一名暗卫推着出来,身上披着厚厚的墨色披风,脸色白得像纸。 可在看到黎月安拽着苏清叙时,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王爷!” 只可惜黎月安并没有发觉他表情的变化,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刻松开苏清叙,扑到轮椅旁,声音哽咽,“您怎么样了?头还疼吗?我炖了燕窝,您快尝尝……” “拿走。” 裴玄褚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目光落在苏清叙被拽红的手腕上,眉头皱得更紧:“我让你走,没听见吗?” “我……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苏小姐是我特意让小五去请的,她能治我的头疼。” 但裴玄褚哪有心情听她说这么多,当即冷声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要是再闹,就别怪我让人送你回太傅府。” 黎月安的脸色瞬间变得委屈起来,她看着裴玄褚对苏清叙的维护,又想起自己被拦在门外的委屈,眼泪又涌了上来。 可此时裴玄褚就在眼前,她早就没了之前的气势,根本不敢再闹,只能怨毒地瞪着苏清叙,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你少糊弄我,她会治什么病!” 她死死咬着牙,声音带着不甘:“你瞧她这病弱膏肓的样子,脸色白得像鬼,能治好什么病?王爷,您是不是被她骗了?我爹认识太医院的院判,我现在就去请他来,比她强一百倍!” “不用。” 裴玄褚冷冷道:“我请苏小姐来自然是信得过她的,还有,本王的事,就不劳烦黎小姐了,请回吧。” 黎月安被噎得说不出话,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再次看向苏清叙时,眼神里的敌意更浓。 她猛地上前一步,又要去拽苏清叙的胳膊,嘴里骂道:“你这个狐媚子!肯定是你勾引王爷!还说自己会治病,我看你就是装的,不过是想找个机会接近王爷罢了!” 苏清叙本就因为内伤未愈,又站了许久,此刻被她猛地一拽,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胸口的旧伤被牵扯得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住手!” 见状,裴玄褚的怒喝声陡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黎月安!你放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看向苏清叙。 刚刚在门内听到她的声音,他惊讶又惊喜,本来以为她不想再看见自己,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肯来。 只不过在开门后,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方脸色不好。 一想到那日自己下的重手,他便忍不住死死攥着轮椅的扶手,指节泛白,似乎在克制着什么,眼神里满是怒意和担忧:“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的客人动手?!” 黎月安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 “唰” 地掉了下来,委屈得肩膀都在发抖:“王爷…… 我只是…… 只是看不惯她勾引您……” “苏小姐是来给我治病的,黎姑娘如此无礼,我到要去太傅府问问太傅是怎么教孙女的?” 裴玄褚冷哼一声,声音带着威胁,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第385章 心有不甘 黎月安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最怕的就是裴玄褚去找太傅告状。 太傅对她管教极严,要是知道她在摄政王府撒泼,肯定会罚她禁足。 她咬着唇,怨毒地看了苏清叙一眼,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跑过回廊时,还不忘回头,眼底藏着浓浓的恨意。 苏清叙,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看着黎月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裴玄褚才松了口气,随即看向苏清叙,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她是不是……” “还好,只是拽了一下,比起王爷那一掌不值一提。” 裴玄褚鲜少被她揶揄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苏清叙扶着柱子站稳,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她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冷淡:“没事。可以进去看病了吗?还是说,王爷更想继续在这里装病?” 裴玄褚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进去说。” 暗卫推着轮椅进了书房,苏清叙跟在后面。 书房内的药味比外面更浓,书桌上放着半碗没喝完的汤药,旁边散落着几张揉皱的处方笺,显然太医们来了不少次。 苏清叙放下药箱,走到他面前,不等他说话,就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 裴玄褚的脉搏跳得极快,带着紊乱的虚浮,显然是头疼发作时的脉象,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 “王爷的头,还疼得厉害吧?” 苏清叙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刚才吼黎月安的时候,是不是疼得快忍不住了?还硬撑着摆架子,怎么,摄政王的面子,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裴玄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我…… 无碍了,太傅平常太过娇惯孙女。” “无碍?” 苏清叙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消毒:“那王爷敢不敢让我施针?要是真无碍了,施针的时候应该不会疼得发抖吧?” 裴玄褚的身体僵了一下,不再说话。 他确实还在疼,刚才吼黎月安的时候,头疼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可他不想在苏清叙面前示弱,尤其是在她还在跟自己闹别扭的时候。 “坐好。” 苏清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既然让我来治病,就别想着藏着掖着。要是因为硬撑耽误了病情,加重了病情,到时候可别来找我。” 裴玄褚乖乖坐直身体,闭上眼睛,任由苏清叙将银针刺入穴位。 针尖刺入的瞬间,一阵酸胀感传来,紧接着是清晰的痛感,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忍着点。” 苏清叙的声音放柔了些,指尖轻轻捻转着银针:“你这旧疾也是当年中毒之后留下的,每逢阴雨天或心绪不宁就会发作,之前用安神香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在他的风池、百会等穴位刺入银针,动作熟练而精准。 “我给你开一副驱寒通络的方子,再配合针灸,连续治疗几日,应该能缓解不少。另外,不能再动气,饮食要清淡。” 裴玄褚睁开眼,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的眉头微蹙,眼神认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淡和讥诮,只剩下医者的专注。 他的心头一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苏小姐若是不气我,或许能好的更快些。” 心里还是担心她的情况,都说医者不自医,那天自己下手没收住力道,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担心。 “有什么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小五说,王府里都有,听说济世堂这几日很忙,若是缺人手你……” “不用。” 苏清叙拔下银针,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又恢复冷淡:“方子我写好,让小五去抓药就行。针灸每日清晨我来一次,写完我就走。” 她拿起毛笔,在处方笺上写下药材,笔尖划过宣纸的 “沙沙” 声在书房里格外清晰。 “另外……” 她头也不抬地补充道:“下次再有人来闹,直接让侍卫赶走,别硬撑着自己出面,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裴玄褚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他知道,苏清叙虽然嘴上冷淡,心里其实是关心自己的。他轻声道:“你刚才…… 是担心我?” 苏清叙的笔尖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写字,声音平淡:“我只是不想我的病人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耽误病情,会显得我医术不好。” 写完处方笺,她递给小五:“按这个方子抓药,煎药时加三片生姜,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半个时辰。” 小五接过处方笺,连忙应道:“是,苏小姐。” 苏清叙收拾好药箱,转身就要走。裴玄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忍不住开口:“你…… 不再坐会儿?喝杯茶再走?” “不了。” 苏清叙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济世堂还有病人等着,我得回去了。” 此刻,小五正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看到自家王爷这副模样,忍不住道:“王爷,我觉得苏小姐其实还是关心您的。” 裴玄褚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玉佩,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面,眼神里满是笃定。 他知道,苏清叙对自己,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 之前不想让他掺和进来,刻意的疏远,现在两人之间倒是真的多出了一层疏离感,怎么心里反倒不开心了…… 书房门合上的刹那,裴玄褚下意识攥紧轮椅扶手。 他望着苏清叙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挽留的话。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对身后的小五吩咐,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送送她,路上小心些,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出什么岔子。” 小五连忙躬身应道:“是,王爷。” “等等。” 裴玄褚叫住他: “去库房取些上好的滋补药材,都给她送过去,就说…… 是我赔罪的,感谢她特意来治病。” 小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属下明白!” 第386章 选妃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王府回廊上的落叶,簌簌地追着苏清叙的脚步。 她刚走出王府大门,身后就传来小五的呼喊声:“苏小姐,您等等!” 苏清叙停下脚步,回头见小五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锦盒,快步追了上来,额角还沁着薄汗。 “苏小姐,这是王爷让属下给您带的滋补药材,都是上好的东西,对您的内伤恢复有好处。” 小五小心翼翼地将锦盒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王爷说,前几日是他不对,让您受了伤,这些药材就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苏清叙的目光落在锦盒上,紫檀木的盒子雕着精致的纹理,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别啊苏小姐!” 小五急了,往前递了递锦盒:“这都是王爷特意吩咐的,您要是不收,属下回去没法交代啊!王爷他是真心想给您赔罪,昨晚还念叨着您的伤呢……” “真心赔罪?” 苏清叙的眼神冷了下来,指尖摩挲着药箱的铜锁:“若是他真有诚意,就该知道我想要什么。这些药材再金贵,也比不上一个人的安危。” 小五的笑容僵在脸上,挠了挠头,语气变得有些尴尬:“苏小姐,您是说…… 圣女?” “不然呢?” 苏清叙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你让他把圣女交出来,比送十盒八盒药材都管用。你回去转告你家王爷,与其花心思在这些虚礼上,不如把圣女放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小五捧着锦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犯了难,王爷怎么可能交出圣女?可苏小姐的话又没法不转达,这两头都不好得罪。 犹豫了半晌,小五还是快步跟了上去,跟在苏清叙身后,小声辩解:“苏小姐,您别怪王爷。其实…… 圣女在王府真的是最安全的。您也知道,现在京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圣女,四皇子那边早就派人打探消息了,其实圣女在王府,比在任何地方都稳妥。” 苏清叙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却没有回头。 她知道小五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裴景行若是得知圣女确切下落,确实会不会坐以待毙。 可裴玄褚的心思,她也摸不透,毕竟她答应过慕九要把人带回去,总不能用慕九母亲的安危去赌…… 思及此,苏清叙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直到走到济世堂门口,她才回头对小五说:“药材你拿回去,话你带到就行。至于圣女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小五看着她坚决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那…… 属下回去跟王爷说。对了苏小姐,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什么事?” 苏清叙推开济世堂的门,药香扑面而来,翡翠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立刻醒了过来。 小五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道:“三日后太后举办的赏花宴,王爷也被点名要去。其实…… 这次宴会根本不是单纯的赏花,是太后和皇上特意为王爷准备的,想趁这个机会给王爷选王妃。京城里适龄的贵女都被召去了,黎小姐也在其中。” 苏清叙推开门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早就猜到赏花宴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是为裴玄褚选妃的鸿门宴。 “王爷一开始是拒绝的,说不想谈婚事。” 小五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可皇上说,这是太后的意思,太后最近身子不好,就盼着王爷能成家,王爷没法违抗,只能应下来了。” 此话一出,苏清叙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她强装镇定,对小五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五还想说些什么,见她已经转身走进药铺,只能捧着锦盒悻悻地离开。 翡翠凑到苏清叙身边,好奇地问:“苏姑娘,刚才那是摄政王府的人吧?他给您送什么了?” “没什么。” 苏清叙走到诊桌后坐下,翻开处方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裴玄褚要选王妃了…… 这个念头像根刺,反复扎着她的心,让她胸口的旧伤都隐隐作痛起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圣女的安危,查清玉佩的秘密,裴玄褚选不选王妃,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越是这样想,心里的烦躁就越甚。 直至夜晚,摄政王府的书房里,铜炉中燃着的安神香已近燃尽,淡淡的烟缕在月光下凝成细弱的丝线,缓缓消散在雕花窗棂间。 裴玄褚靠在铺着墨色软垫的轮椅上,药汁的苦涩漫在空气里,却压不住他眉宇间的焦躁。 这是苏清叙今早留下的方子,服下不过两个时辰,原本撕裂般的头疼就缓和了大半,连思维都清晰了许多,可他的心,却比未服药时更乱。 “王爷,药凉透了,要不要属下再去热一碗?” 暗卫影一垂着手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桌案上那碗早已失去热气的汤药上,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询问。 裴玄褚摇摇头,指尖微动从旁边的托盘上拿起一颗蜜饯,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 庭院里的老桂树落了满地残蕊,风一吹,细碎的花瓣就贴着窗棂打转,让他莫名就想到今天苏清叙离开时的样子,走得那样快,那么决绝连头都未回过,仿佛在他这王府多待片刻都是煎熬。 “小五!” 很快门外突然传来小五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就停在桌前: “主子,属下在!” 裴玄褚收回目光,语气听不出情绪:“今日她都与你说什么没有?” 小五低着头走进来,没有问裴玄褚口中的她是谁,便直接回答道:“回主子的话,今日……今日苏小姐没收药材,叫我带回来了。” “苏小姐说,若是您真有诚意,就把圣女交出来,那比送多少金银药材都管用。属下跟她解释了圣女在王府更安全,四皇子还在暗处盯着,她…… 她没反驳,就是脸色不太好,像是还在生气。” 第387章 你在意我? 裴玄褚的指尖顿在蜜饯上,糖衣化在指尖,黏腻的触感让他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凉意。 他盯着锦盒上被摩挲得发亮的棱角,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开口:“知道了。东西收进库房吧,往后不必再送了。” “是。” 小五犹豫着后退,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望着自家王爷孤寂的侧影,终究还是忍不住补充:“王爷,苏小姐白天在济世堂坐诊时,还咳嗽了两次,翡翠姑娘偷偷跟属下说,苏小姐昨晚还疼得没睡好……” 闻言裴玄褚的呼吸猛地一滞,捏着蜜饯的手瞬间收紧,糖渣掉在桌上。 他挥了挥手,让小五退下,书房里再次陷入沉寂。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的孤寂拉得愈发浓重。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疼?那一下,怕是直接震伤了肺腑。 今早见她被黎月安拽着时,嘴唇都白了,却还硬撑着不肯示弱,真不知她这性子为何如此倔。 可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苏清叙啊苏清叙,你到底想让我拿你怎么办?” 良久,书房内缓缓传来一阵叹息,很快又归为寂静。 ……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巷早已沉寂。 苏清叙的院子并不大,院墙倒是不低,墙角种着几株野菊,此刻虽已过了盛放期,却仍有零星几朵顽强地开着。 夜色中,男人凌厉的身影翻身落在墙角处。 他贴着窗根站定,借着月光看向窗纸,上面清晰地映出女子纤细的身影。 此刻对方似乎坐在桌前研磨药材,手肘撑在桌面上,动作轻柔而专注,连鬓边滑落的碎发都没察觉,时不时还会抬手揉一揉肩膀,显然是久坐导致的酸涩。 他站在阴影里,看了许久,直到她放下药杵,伸手去够桌角的茶杯,却因为手臂酸软而扑了个空,才轻轻叩了叩窗棂,发出 “笃笃” 的轻响,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可下一刻,苏清叙却猛地抬头,眼底瞬间闪过警惕,手下意识地摸向桌下藏着的匕首。 待看清窗纸上映出的熟悉轮廓,尤其是那挺拔的身形和习惯性背手的姿态,她的动作顿住,随即眉头皱起,起身走到窗边,“哗啦” 一声拉开了窗户。 “裴玄褚?” 她的声音带着刚被惊扰的沙哑,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讽刺:“摄政王好大的兴致,深夜不待在王府养病,跑到我的院里来翻墙?不知是谁教训我‘女子行事需守规矩,夜闯王府不成体统’,怎么,轮到自己就忘了规矩二字怎么写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裴玄褚一怔,本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平日里在朝堂上能言善辩的嘴,此刻竟变得笨拙不堪:“我就是担心你,白天见黎月安拽着你时,你脸色白得吓人,像纸糊的一样,这一会儿倒是嘴皮凌厉的很。” “担心我?” 苏清叙挑眉,转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杯,才压下心底莫名的悸动:“摄政王的关心可真金贵,还需要深夜翻墙来表达。怎么,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治头疼了?毕竟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可治不好你的旧疾。” “不是。” 裴玄褚急忙上前一步,眼神里满是认真,连语气都急促了几分:“我是真心担心你的伤。那日在巷口是我失手,我不是故意的,这几日也……也一直不放心。今早看你被黎月安拉扯时,走路都有些不稳,是不是内伤还没好利索?你今日说我是硬撑,就怕你也一样,要是疼就说出来,不然我让太医院的院判来给你看看?他最擅长调理内伤……” “不必。” 苏清叙打断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稍微平复了些。 其实刚才被他那句 “一直放心不下” 戳中了软肋,一时间,胸口的旧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回过神来,她重重放下茶杯,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几分嘴硬:“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被黎月安拽到的胳膊还没痊愈,动气的时候会牵扯着疼,不碍事。” 闻言裴玄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眼神里的担忧丝毫未减:“那你明日别去济世堂坐诊了,在家好好休息。药材我让人换个法子送,这次……” “你敢送我就敢扔。” 苏清叙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像只偷腥的猫:“除非你把圣女交出来,否则什么东西我都不收。” 裴玄褚僵住,一提起这个他就没了法子。 毕竟他还有些事情没有了解,圣女留着还有用……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解释,苏清叙却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让他心烦的事:“对了,小五跟我说,过几日的赏花宴,是太后特意为你办的选妃宴?京城里没出阁、没婚约的贵女都要去供你挑拣?” 此话一出,裴玄褚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情绪是生气? 是在意?还是毫不在意? 可偏偏苏清叙只是垂着眼,指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仿佛这事儿与她毫无关系。 “是皇上和太后的意思,我推脱不掉。”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太后身子不好,这几日又犯了咳嗽,总念叨着我的婚事,说我不成家,她寝食难安。皇上就借着赏花宴的由头,逼我选王妃,还说这是‘为朝堂稳固计’。” “推脱不掉?” 苏清叙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探究:“摄政王身份如此显赫,连皇上都要让你三分,怎么会推脱不掉?怕是你心里也想选一位名门贵女,借着姻亲巩固自己的权势吧?我看太傅的女儿黎月安,对你倒是很上心,不如……” “这是什么话?” 裴玄褚眉头一皱,猛地往前迈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我要是想选,三年前就选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的声音低沉,紧紧盯着女子的双眸。 那双眼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第388章 帮你一把 他眉头微挑,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苏小姐这么关心此事,莫非是…… 吃醋了?若是你不乐意,我不如就选你?反正皇上前几日还提过赐婚的事,正好顺水推舟,省得再应付那些莺莺燕燕。” 听着他的调侃我苏清叙像是被炭火烫到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伸手推了他一把,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怒意:“裴玄褚,我没跟你开玩笑!” 她低斥一声,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严肃:“你要是在宴会上不选,皇上定会觉得你恃宠而骄,甚至怀疑你有不臣之心;可要是选了,不管选谁,都会得罪其他世家,还会让皇上趁机安插眼线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就是自找麻烦。你到底想好对策了没有?” 而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裴玄褚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般,软得一塌糊涂。 她嘴上说着不关心,实则把所有利弊都替他考虑周全了,连皇上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 实际上他早已想好,届时就说 “暂无心仪之人,愿等缘分”,先应付过去,至于之后……再行打算便是。 可话还没出口,苏清叙却突然俯身靠近,手指在桌案的药盒里捻起一颗褐色的药丸。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猛地将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唔!” 裴玄褚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咽了下去,药丸带着淡淡的苦味,混着一丝甘草的清甜,在舌尖迅速化开。 他微微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清叙。 她的睫毛很长,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一般:“你…… 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清叙直起身,后退两步,抱着胳膊靠在桌沿上,眼底闪着狡黠的笑意,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你都没问是什么,就敢咽下去?不怕我给你下了毒?毕竟前几日你伤我那样重,我趁机报复也合情合理。” 裴玄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可看着她眼底纯粹的笑意,又觉得不像真的。 他挑了挑眉,故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是毒又何方?毕竟是苏小姐喂的,就算是鹤顶红也只能咽了。左右我的腿是姑娘医治好的,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不亏。” “哟,摄政王倒是大方。” 闻言,苏清叙笑得更欢了,指尖点了点桌案上的药瓶:“不过可惜,不是鹤顶红,帮你应付宫宴的,只是回去……怕是要躺上几日。” 原来是想帮自己! 裴玄褚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出声,胸腔里的沉闷一扫而空。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女子眼底的光亮,那光亮比月光还要耀眼,心里的阴霾瞬间散去大半:“你就不怕我真信了是毒药,当场跟你拼命?我的身手,你可未必能打赢。” “你不会。” 苏清叙说得笃定,眼神里更是带着几分了然:“你要是真怕我害你,刚才就不会乖乖咽下去了。而且你要是想动手,早在我抢玉佩时杀我就好,何必等到现在?” 她顿了顿,褪去了刚才的戏谑,多了几分认真:“白天小五跟我说了,四皇子还不死心在找圣女下落?” 裴玄褚看着她明明关心却嘴硬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连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小五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什么话都跟你说?” 苏清叙知道他对于先皇的事从不妥协,圣女与此事有关,裴玄褚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手。 但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圣女是慕九母亲,你若是短时间内不能放人便罢了,但若是敢刑讯逼供,别管我跟你翻脸!” 对此,裴玄褚自然清楚。 事实上这段时间,因为圣女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他有好几次都想动手。 可一想到苏清叙,却又忍了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若是他真的对圣女出手,只怕第一个翻脸的就是苏清叙…… “你放心!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而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苏清叙红唇微抿,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 服药回去的当晚,按照苏清叙所说,裴玄褚果然“毒发”。 “王爷!您怎么了?” 守在门外的小五听到屋内裴玄褚的召唤,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男人身体前倾,一口黑血呕在锦帕上。 暗红的血渍在素色锦帕上格外刺眼,但偏偏他却感觉头脑一清,反倒清明许多。 听着小五的惊呼,他摆了摆手,想说 “没事”,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 这丫头还是公报私仇,不知道的怕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苦笑一声,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恍惚间才明白苏清叙给的估计是真的 “毒”! 如此情况不叫太医院的人看到,回去禀明皇上就太可惜了。 “去太医院…… 找太医,别声张……” 小五哪里还顾得上 “别声张”,看着自家王爷脸色白得像死人,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他扶着裴玄褚躺到软榻上,转身就往外冲,只抓了件披风裹在身上,就策马往太医院赶。 深夜的京城街巷寂静无声,只有马蹄声 “嗒嗒” 地敲在青石板上,小五勒马停在太医院门口翻身下马。 院内的药童被他吓了一跳,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院判从药房走出来,看到小五满身风尘、神色慌张的模样,皱了皱眉:“怎么了?深夜来闹什么?” “院判大人!我家王爷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呕血了,像是中了毒!您快去看看吧!” 小五抓住院判的胳膊:“您快跟我去看看吧,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院判却抽回手,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不是我不去,是真的走不开。太后娘娘今夜突发心悸,皇上特意下了旨,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去长乐宫待命,谁敢擅离职守?” “太后?” 小五愣了一下,随即急声道:“可我家王爷他快不行了!谁担得起责任?” “这我也没办法。” 院判摊了摊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皇上就在长乐宫陪着太后,你要是真急,不如去宫里求皇上,让皇上发话调太医。否则,就算你把太医院拆了,也没人敢跟你走。” 第389章 又又又中毒了! 该死! 看着院判决绝的神色,小五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诊室,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用。 他咬了咬牙,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就往皇宫赶。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更急。 皇宫的朱雀门早已关闭,只有侧门留了两个侍卫值守。 小五策马冲到侧门,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倒,他掏出腰间的摄政王令牌,对着侍卫喊道:“快!开门!我有急事求见皇上!摄政王中毒了,急需太医救治!” 侍卫见是摄政王的令牌,不敢怠慢,连忙去通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紫色蟒袍的太监快步走出来,正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李公公。 “小五?你怎么来了?摄政王怎么了?” 李公公看到小五满身是汗、神色慌张的模样,心里也咯噔一下。 “李公公!求您快去禀报皇上!” 小五一把抓住李公公的手,声音都在发抖:“我家王爷刚才突然呕血,像是中了剧毒!太医院的太医都去长乐宫了,没人敢来,求皇上开恩,调个太医去救救王爷吧!” 李公公脸色一变,不敢耽误,转身就往长乐宫跑。 此时的长乐宫灯火通明,暖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空气里满是檀香和药味。 皇帝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看着太后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怎么样?太后的情况还没好转吗?” 很快,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臣旭,语气里满是担忧。 谢臣旭是太医院的院正,医术最高,今夜太后突发心悸,全靠他在一旁施针调理。 谢臣旭收回银针,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太后娘娘是忧思过度,加上风寒入体,才引发了心悸。臣已经施了针,暂时稳住了病情,但还需要观察,身旁不能离人。” 太后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就是老毛病了……” 话音刚落,李公公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皇上!不好了!摄政王府的小五求见,说…… 说摄政王突发剧毒,呕血不止,太医院没人敢去,求皇上调太医去救急!” “什么?” 皇帝猛地站起来: “怎么会中毒?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此刻,太后也坐直了些,眼神里满是惊讶:“中毒了?这可不行,皇上,快让谢院正去看看!” 皇帝犹豫了一下,看向谢臣旭:“那太后这边……” 见状,谢臣旭赶忙跪下行礼。 听闻是裴玄褚中毒,他知皇帝心中一定猜疑真假。 可小五是裴玄褚的贴身侍卫,夜里如此着急进宫找太医,甚至不惜闹到太后这里,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更何况他心中也十分好奇,索性主动应承下来。 “陛下放心,臣已经给太后娘娘施了针,留两个医官在这儿盯着就行。” 说着,他飞快收拾好针囊,语气沉稳:“摄政王中毒非同小可,请求陛下准臣得去看看,若是真的剧毒,晚了就来不及了。” 皇帝点了点头,语气急促:“好!你立刻去摄政王府,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太医院全力配合!” “臣遵旨!” 谢臣旭躬身行礼,跟着小五往外走。 小五一路上都在给谢臣旭讲裴玄褚的症状:“谢大人,我家王爷晚饭时时还好好的,谁知道晚间突然突然就呕血,脸色白得吓人,我看不像是病了,会不会是有人暗中下毒?” 谢臣旭皱着眉,一边走一边思索:“不好说,这得看过才知道。摄政王近日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小五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苏清叙的身影。 要说见过,他家主子今日见了苏小姐,还有刚到门前就被赶走的黎月安。 可他不敢说,一是怕王爷怪罪,二是怕苏小姐被牵连。 无奈之下,只能含糊道:“没…… 没见什么可疑的人,就是前一阵总是头疼这几日喝药已经好多了。” 谢臣旭没再多问,加快脚步往宫外走。 此时的摄政王府书房里,裴玄褚已经意识模糊,躺在软榻上,冷汗浸湿了里衣,贴在背上冰凉一片。 暗卫影一守在旁边,手里拿着温水,想喂他喝几口。 可裴玄褚根本咽不下去,一喝就吐。 “王爷!您再撑撑!谢院正马上就来了!” 裴玄褚睁开眼,视线模糊中仿佛看到了苏清叙的身影。 此刻,他气得想笑。 这丫头还真是敢下手! 原来所谓的要在床上躺几天是这么个意思,这不明摆着是故意折腾他的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小五扶着谢臣旭走进来:“王爷!谢院正来了!” 只听“吱呀” 一声,书房门被推开,谢臣旭提着药箱快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长乐宫的熏香气息。 他刚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空气中除了熟悉的药味,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苦涩,那是某种草药混合后的特殊气味,有些熟悉…… “王爷怎么样了?” 谢臣旭放下药箱,不等小五开口,就俯身跪在榻边,指尖搭上裴玄褚的腕脉。 指尖刚触到腕间皮肤,他的眉头就猛地皱起。 片刻后,他向上微微拉开男人的衣袖,手臂之上血管泛着青黑,又检查了他呕出的血渍,语气突然变得古怪:“王爷……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裴玄褚微微摇头,语气依旧虚弱:“只用了晚膳,喝了医治头疼的药,便没有吃别的东西了。” “王爷不是旧毒发作。” 谢臣旭收回手,语气凝重:“是新毒,而且是刻意调配过的。” “那能解吗?” 闻言,小五急声追问,声音都在发颤:“谢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谢臣旭从药箱里取出纸笔,飞快地写下药方: “我只能开副缓解的方子,暂时压制毒性,拖延几日。这毒是有人仔细调配过的,解法只有下毒之人知道,寻常药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小五将手上的药方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犹豫,“若说京都能尝试调配处解药的也只有一人了,…… 济世堂的那位苏医女或许可以一试。” 第390章 同样的毒 “苏姑娘?” 小五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讶。 谢臣旭没反驳,只是将药方递给影一:“信不信随你,我只是据实而言,王爷若是信得过,或许可以派人去问问她,说不定能找到解法。” 躺在榻上的裴玄褚听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毕竟这毒就是她下的…… 他闭了闭眼,趁着谢臣旭收拾药箱的间隙,故意放缓呼吸,眼睑微微颤动几下,随即彻底闭合,连眉头都舒展开来,竟像是疼得昏了过去。 “王爷!王爷您醒醒!” 小五最先发现不对,伸手探向裴玄褚的鼻息,虽然还有呼吸,却微弱得吓人,顿时慌了神。 谢臣旭也连忙上前查看,探了探他的脉搏,虽依旧紊乱,却比刚才平缓了些,随即沉声道:“看来王爷是昏睡过去了,你们先按方子抓药煎服,我先回宫复命,召集其他院判研究一下解毒的法子。” 小五哪敢耽搁,连忙应下。 谢臣旭提着药箱匆匆离开,刚出王府大门,就看到皇宫派来的马车已经在等他。 可见他想的没错,皇帝想马上知道裴玄褚的情况,已经特意让李公公来催了。 养心殿里,皇帝的神色有些焦虑。 见谢臣旭进门行礼,他立刻站起身:“怎么样?他……” 他一边巴不得裴玄褚突然旧疾发作暴毙府内,一边又担心没了裴玄褚恐朝局不稳。 谢臣旭躬身行礼,语气凝重:“回皇上,王爷中的不是旧疾发作,而是中了不知名的毒,臣也只能暂时缓解,想要彻底解毒,怕是要找下毒之人要解法。” “新毒?” 皇帝的脸色微沉,往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锦凳才站稳,“王爷身边防护那么严密,暗卫、侍卫层层把关,谁能有本事给他下毒?连他都能被人暗算,那朕……” 谢臣旭也有着同样的担忧:“陛下圣明,依臣看这事确实不简单,能在摄政王府下毒,还不被发现,定是有内应,或是势力极大,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慌,对身旁李公公道:“传朕旨意,让暗卫立刻去查!查摄政王今日见了谁、吃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半个时辰内,朕就要知道结果!” 李公公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暗卫统领跪在养心殿的地上,手里捧着一份密报:“回皇上,摄政王今日除了在王府处理公务,只见过两人,一是太傅千金黎月安,中午来王府送过燕窝,被王爷拒在门外,二是济世堂的苏姓医女,来给王爷治头疼的毛病,待了约莫不到一个时辰,离开时王爷也并无异常。” “黎月安?还有那个医女?” 皇帝皱紧眉头,手指在锦凳扶手上轻轻敲击:“黎月安是太傅的女儿,她不是一直对我这个皇弟青睐有加嘛,按理说没有理由下毒……” 但是苏医女这段时间又一直在为裴玄褚治疗,若是真想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啊…… “罢了,都叫来吧!” 皇帝想不通,但也不纠结,转过头对李公公交代道:“传朕旨意,宣黎月安和苏医女即刻进宫!朕要亲自问问她们!” 李公公刚要退下,脚下一顿,“陛下,这个时辰叫她们来是否有不妥?毕竟黎月安是太傅之女,那个医女……按规矩进宫还有许多准备没做……” 皇帝此时心中焦躁,哪里等得了? “都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些做什么,就说是急召,黎月安既是太傅千金,那就传旨叫太傅携女儿进宫,至于那个医女,派个太监去传旨就行,别失了皇家体面。” 李公公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巷上,两拨宣旨的人马分头行动。 一队去了太傅府,一队则往济世堂赶。 济世堂的药房之中,苏清叙正坐在桌前整理药方,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算了一下时间,药效似乎也快发作了,只是不知道裴玄褚那边是什么情况……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此时的情况应该与裴玄褚如出一辙。 她皱紧眉头,扶着桌沿站起来,刚开口喊了一声翡翠,脸色就已经开始泛白。 “小姐,您怎么了?” 翡翠听到动静,连忙从里屋跑出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是不是白天给王爷治病累着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清叙摆了摆手,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没事…… 是我自己配的药,故意服下的,跟裴玄褚那副是同款。” “啊?” 翡翠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这么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要是没事,裴玄褚那边一查,肯定会怀疑到我头上。” 她倒是不担心裴玄褚会供出她来…… 但偏偏她进王府时, 还见过黎月安,万一被那个女人抖出来,就麻烦了。 苏清叙无奈叹了一口气:“我服了药,跟他症状一样,反而能撇清嫌疑。再说,这药我心里有数,折腾几个时辰就好了,死不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太监的声音:“奉皇上口谕,济世堂医女苏氏接旨!” 翡翠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苏清叙跪下。 “民……民女接旨……” 宣旨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刺耳:“陛下宣济世堂医女苏氏即刻进宫见驾,不得延误!钦此!” 苏清叙跪在地上,几乎直不起身,声音带着虚弱:“民女…… 民女接旨…… 只是民女突发恶疾,腹痛呕吐,怕是…… 怕是走不动路,无法进宫…… 还请公公回禀陛下……” 宣旨太监皱了皱眉:“那可不行!这可是陛下口谕,你想抗旨不成?” 苏清叙强咬着牙,样子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不省人事:“民女带病,此时进宫怕是不妥,若是病气冲撞了陛下,那才真是罪该万死,不如……不如麻烦公公跑一趟,若是陛下不弃,民女再入宫也不迟。” 听着她虚弱的声音,宣旨太监眉头一皱,上前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惨白,确实不像装的。 想到摄政王的症状似乎与此相似,可千万别是什么传染的病才好,只好道:“那好吧,咱家回禀皇上便是。” 第391章 召见黎月安 送走宣旨太监,翡翠才扶着苏清叙站起来:“小姐,您这招也太险了!万一皇上不信,派人来硬抓您怎么办?” “不会。” 苏清叙靠在椅背上,缓了口气:“皇上现在最担心的是裴玄褚的安危,我一个生病的医女,暂时构不成威胁,他不会浪费精力在我身上,倒是黎月安,怕是要倒霉了。” 与此同时,太傅府里,黎月安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愁。 听到皇帝宣她进宫,吓得手里的扇子都掉了:“祖父,皇上为什么突然宣我进宫?是不是因为我去摄政王府的事?” 太傅皱着眉,语气严肃:“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和裴玄褚走的太近!不管是为了什么,一会儿进宫后都要谨言慎行,皇上问什么就答什么,别乱说话,尤其是关于摄政王的事,知道吗?” 黎月安连忙点头,心里却满是忐忑。 半个时辰后,黎月安跟着太傅走进养心殿,刚刚走进不敢抬头,便就跪下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臣女黎月安,参见陛下。” 皇帝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语气平淡:“起来吧,朕问你,今日你去摄政王府,是为了什么?见到摄政王了吗?有没有给王爷送什么东西?” 黎月安站起身,低着头,背后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回皇上,臣女是听说王爷头疼旧疾犯了,炖了些燕窝去探望,可王爷说身体不适,没让臣女进门,燕窝也并未收下……” 虽然说出来有些丢人,但这个时候给她一万个胆子,她都不敢撒谎啊! “没进门?” 皇帝追问:“那你在王府外待了多久?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比如…… 一位姓苏的医女?” “苏……医女?” 黎月安愣了一下,她倒是见到了一个女人……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也姓苏,这不跟苏清叙一个姓吗? 她皱起眉头,想到祖父进宫前反复叮嘱自己要慎言,也不敢多问,马上回话道:“回陛下,见过。” 太傅进宫之前已经从宫人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裴玄褚的情况,此时突然开口,语气温和:“月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王爷不待见你,就怀恨在心,给王爷下了毒?” “没有!月安没有啊!” 而此话一出,黎月安吓得再次跪下,眼泪 “啪嗒” 掉在地上:“祖父何出此言!女儿虽然喜欢王爷,可也不敢做下毒这种事!皇上,父亲,臣女冤枉啊!” 皇帝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又想起暗卫说她从始至终并未进门,连送去的燕窝都从未离手,确实没机会下毒,便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朕知道与你无关,只是摄政王中毒一事关系重大,例行询问,既然如此,李公公,送黎小姐和太傅回府吧。” 黎月安连忙谢恩,跟着太傅匆匆离开养心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皇帝皱紧眉头,对谢臣旭道:“黎月安没问题,那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医女了,可刚刚李公公回来说她也病了,症状还跟摄政王的情况极为相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不是什么时疫吧?” 谢臣旭沉吟片刻:“陛下放心,王爷的情况臣很清楚,定然不会是时疫,或许……苏姑娘因为接触过王爷,也被牵连了也说不定。” 皇帝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不对劲。 再过几日就是赏花宴了,裴玄褚突然就这么中毒了,倒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三日后赏花宴的贵女名单都已经拟好,原本他计划借着选妃的由头,既安抚太后,又能将裴玄褚与某家世家绑定,以求起到监视和制衡他的作用,可裴玄褚突然中毒,这一切都被打乱了。 “裴玄褚这一病,赏花宴的计划怕是要生变数。” 皇帝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里满是焦虑:“他若是醒不过来,宴会上没了主角,太后那边没法交代,那些盯着摄政王妃位置的世家怕是也不会消停;可他若是醒了,又查不出下毒之人,到时候朕就成了他怀疑的对象,裴玄褚心里怕是要与朕生出隔阂啊……” 站在一旁的李公公眼观六路,见皇帝愁眉不展,连忙上前半步,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奴才倒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皇帝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方才奴才见黎小姐在殿里,听到王爷中毒的消息时,脸色都白了,眼泪差点掉下来,那担忧的模样可见对王爷用情颇深啊!”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措辞:“奴才瞧着,黎小姐对王爷是真心实意的,不如…… 趁着这个机会,将黎小姐指婚给王爷?一来,太后那边定是欢喜的,黎小姐是太傅千金,家世清白,配王爷也不算委屈;二来,太傅是文臣领袖,王爷是武将重臣,两人联姻,既能稳固朝局,也能让王爷感念皇上的恩宠,一举两得啊。” 皇帝猛地转身,眼神冷了下来,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发出 “笃笃” 的轻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倒是会想,他现在手上的东西一时间无人能接替,本就难以制衡,太傅在文官里威望极高,若是两人联姻,文臣武将都向裴玄褚靠拢,朕这个皇帝,要不要让给他当啊!” 李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扇自己巴掌:“奴才愚笨,考虑不周,求皇上恕罪!” “行了!起来吧,你那蠢笨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皇帝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你倒是提醒朕了!。” 他缓步走到榻边坐下,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朕不仅不能让他们联姻,还要想法子让太傅断了这个念头,黎月安今日去王府送燕窝,被裴玄褚拒之门外,太傅心里怕是还抱着希望,觉得只要黎月安多些机会,总能打动裴玄褚。” 李公公躬着身子,试探着问:“那皇上的意思是……” “你去安排一下。” 第392章 表明心迹 皇帝放下茶杯,语气沉了沉:“明日一早,派宫里懂规矩的嬷嬷去太傅府,就说太后觉得黎小姐年纪不小了,该学学宫廷礼仪,以后入宫赴宴也体面些,让嬷嬷留在太傅府,好好‘教导’几日。”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叮嘱嬷嬷,教规矩的时候,多提提‘君臣之别’‘女子本分’,不用明着说,点到为止,让太傅听到最好。” 李公公心领神会,连忙躬身应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安排,定让嬷嬷把话传到!” “嗯。” 皇帝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让嬷嬷多留意黎月安的动静,若是她还想着去王府探望裴玄褚,就找个由头拦着,总之,在赏花宴前,别让她再跟裴玄褚有牵扯。” “奴才记住了。” 李公公退到殿门旁,又犹豫了一下:“皇上,那苏医女那边…… 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她的症状跟王爷一样,万一也是被人下毒,怕是会有危险。” 皇帝皱了皱眉,手指在膝上轻轻摩挲:“暂时不用。她一个医女,自己会想办法,等裴玄褚醒了,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他望着殿外的夜色,心里又想起裴玄褚中毒的事,能在摄政王府下毒,还不被发现,定是有备而来。 是四皇子?还是太子?想趁机除掉裴玄褚?或是…… 有人想借着中毒的事,搅乱赏花宴? 此时的太傅府里,黎月安回到自己的院落,还在为皇帝的询问心有余悸。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想起裴玄褚中毒的消息,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女人下的毒!” 思及此,她突然有些懊悔自己方才见了皇上胆子太小,要她看就应该一口咬定是那个姓苏的女人干得才对。 而正在这时,贴身侍婢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落泪,连忙安慰:“小姐,您别担心了,王爷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再说,皇上都查过了,跟您无关,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可我还是担心。” 黎月安不甘心地起身再屋内来回踱步:“我明天再去王府看看,说不定王爷醒了,就能见我了。” 春桃刚想劝她,院门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小姐,宫里派人来了,说是太后娘娘派了张嬷嬷来,要教小姐宫廷礼仪,明日一早就到。” 黎月安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张嬷嬷?是不是宫里最那位教导规矩的张嬷嬷?太好了!学会了礼仪,以后入宫赴宴,就能多见王爷几面了!” 侯府后院的卧房里,烛火渐渐变小,昏黄的光勉强映着桌案上的药碗。 苏清叙坐在镜前,刚解开衣襟准备换药,露出的左肩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那是被黎月安拉扯时牵动了伤处,原本快愈合的位置,青紫的瘀痕再次显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 而她的指尖刚碰到纱布,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提起衣领盖上去,转过头去看,来人竟然是慕九。 看着眼前一幕,他很明显一怔,然后快速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惊讶地看着苏清叙桌上的药膏和还未喝掉的汤药。 “主子!你受伤了?” 苏清叙将衣襟整理好,挡住伤口,眼神有些闪躲:“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蹭到了,不碍事。” “只是蹭到?怎么会如此严重?” 他刚刚明明见到她肩膀处有纱布。 见苏清叙不语,慕九的眼神一暗,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愧疚: “是属下保护不周,还请主人责罚!” 苏清叙知道瞒不过去,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有心如此,不然裴玄褚不会把玉佩是不会让我轻易拿到手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对那枚玉佩也很好奇,想看看能不能从裴玄褚那里套出些线索,这事跟你没关系。” “可主子还是受伤了。” 慕九的拳头攥得死紧:“之前断崖谷主子受伤已经是我失职,现在又添新伤,我真是……”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过几天就好了,你要是真担心我,就帮我盯着裴景行的动静,最好别让他有时间再盯着你母亲的事不放。” 看着她刻意转移话题的模样,慕九咬咬牙,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只是眼底的自责丝毫未减。 看着苏清叙将碗中的药一饮而进,才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躺下的苏清叙,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轻轻带上了门。 夜色渐深,烛火终于燃尽,卧房里陷入一片昏暗。 苏清叙喝了药,药效上来,很快就沉沉睡去,眉头却依旧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约莫三更时分,卧房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进门, 慕九手上端着一盏小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她的的睡颜发愣。 “主子?” 他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拂过女子额前的碎发,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极度克制着什么。 而奇怪的是,原本一丁点动静都会有反应的苏清叙竟然意外睡得很沉,半晌,也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是真的累计! 慕九似乎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的位置缓缓开口,自言自语一般开口轻声说道:“主子心里装着这么多东西,就是不知……有没有我……” 圣女一事,她总是说因为自己答应过要帮他救母亲,所以一定说到做到。 可与苏清叙一起经历看这么多,他的心境却早有了变化! 他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 男人的指尖在她的脸颊旁停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敢触碰:“裴玄褚说得对,我不该拖累你。” 而正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慕九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他吹灭夜灯,翻身跃出窗户,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几乎是同时,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老夫人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灯笼的光晃了晃,照在床边的脚印上。 她皱了皱眉,想到刚刚自己在门边听到的话,猛地定了定神,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苏清叙的肩膀:“清叙,醒醒。” 第393章 老夫人的心思 听到动静,苏清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老夫人,身体猛地一僵:“祖母?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眼底还带着几分懊恼。 她的警惕性怎么弱成这样,连老夫人进门都没有察觉? “我来看看你,听翡翠说你病了。” 而老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目光在卧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清叙身上,语气严肃:“刚才在窗外,我听到有人说话,你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而此话一出,苏清叙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 靠……竟然还有人? 早知道就不该为了演戏,吃下那个药的,现在好了,连有人摸到床边都不知道…… 幸好已经换了一个世界,要是放在前世,不早死千百回了吗? 苏清叙低骂一声,目光飞快扫视了一圈四周,直到嗅到空气中那抹微不可察的檀香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进来的那人是慕九! “是…… 是我的护卫在周围巡视吧,他担心我的身体,过来看看我,没别的事。” “护卫?” 老夫人皱紧眉头,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清叙,你别怪祖母多嘴,你是安定侯长女,是侯府的大小姐,这一个护卫怎可随意出入小姐闺房,传出去像什么话?男女授受不亲,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苏清叙当然不敢反驳,毕竟睡梦中被人靠近,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知道了,祖母,以后我会注意的。” 而看着她虚心认错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注意这些,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是!” 苏清叙点点头,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换了一个世界,她的警惕性竟然也随之减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还要加强训练才行…… 而正当她暗自下决定之时,却并不知道老夫人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她就派人把苏父叫到了别院。 正屋里,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严肃。 苏父站在下面,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慌。 毕竟他这位母亲平日无事从不主动找自己,今天却如此积极,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今日叫你来也没别得事情,我看清叙的年纪也不小了,你这个当爹的,也该上上心了。” 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几日太后的赏花宴,本就是为了选亲,你也该趁着这个机会,给清叙找个合适的夫婿人选。” 苏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母亲,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不用我操心吗?” “那是前几日!”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语气沉了沉:“她不小了,再拖下去,好人家都被别人挑走了!之前本就与摄政王,还有四皇子有过流言蜚语,等再大些,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你要是再不抓紧,以后可怎么办?” 闻言,苏父的脸色变了变。 显然他心里还是想让苏清叙去攀附摄政王,听到老夫人这么说,显然积极性不高:“这……我上哪里去查。” “不是让你查,是让你找!”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赏花宴上有不少好人家的公子,你多留意些,要是有合适的,就跟我说说,我来帮清叙把关。记住,一定要找个能护住她的,别再让她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苏父连忙点头应下,心里却泛起一阵嘀咕,老夫人说的 “不三不四的人”,怕不是指裴玄褚? 他不敢多问,只能躬身退下,心里盘算着赏花宴上该留意哪些公子。 隔日,苏父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锦袍,领口绣着暗纹流云,怀里揣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是他托人从京中打探来的京中显贵世家出身的公子名单。 他脚步匆匆地往老夫人的正屋赶,路过庭院时,瞥见老夫人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捻佛珠,便连忙收住脚步,躬身行礼:“母亲,您起得这么早,露水重,仔细着凉。” 老夫人眼皮都没抬,目光落在膝上的暖炉上,声音平淡:“你不是也早?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苏父脸上堆起笑,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展开素笺:“母亲您看,这是京里几位拔尖的公子,国公家的小儿子赵珩,文武双全,去年还跟着太子去边疆巡过营;礼部侍郎家的侄子也是探花出身,学问好,将来定能入阁;还有……” “这些我知道。” 老夫人猛地打断他,指尖的佛珠终于停住,眼神里带着几分锐利:“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念名单的吧?” 苏父的笑容僵了一下,搓了搓手,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您这几日催着我给清叙找夫婿,儿子心里犯嘀咕,清叙她性子倔,现在提婚事,怕是……” “怕是她不乐意?” 老夫人冷笑一声,拿起暖炉旁的茶盏,抿了口冷茶:“再过两年,好人家的公子都被挑走了,到时候她嫁谁?嫁那个护卫慕九?还是跟摄政王纠缠不清?” 苏父心里一震,没想到老夫人会提起这茬儿,连忙道:“母亲您别生气,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你想借着清叙的婚事攀附权贵,又怕她不配合,对不对?” 老夫人冷哼一声,出口的话像针,扎得苏父脸颊发烫。 他攥紧素笺,指尖泛白,却不敢反驳,老夫人这话,确实说到了他心坎里。 国公,侍郎,哪一个不是朝中重臣,若是清叙能嫁过去,他在侯府的地位、在朝中的话语权,都会更稳。 “母亲,儿子也是为了清叙好。” 苏父硬着头皮辩解:“这些公子家世清白,有实权,能护住清叙,您不是说了,总比她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强。” “只是不知……母亲突然如此着急是为何啊?” “你知道上心就好!”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老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又恢复了平淡:“让你去办你就去,别问那么多。今日就去跟清叙说,明日先去见国公家的公子,他家在城西有个别院,正好借赏花的由头,让他们见一面。” 第394章 一定要嫁人 苏父连忙应下,揣着素笺,脚步轻快地往苏清叙的院子走。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老夫人压着,清叙就算再倔,也不敢违抗,这倒是成全了自己的心思。 此时的苏清叙刚从济世堂回来,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整理药方。 秋日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药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指尖捏着毛笔,正修改一味药材的剂量,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是苏父,脚步比往常急,带着几分刻意的殷勤。 “清叙啊,父亲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苏父凑到石桌旁,献宝似地展开素笺,指着上面的名字:“你看,镇国公家的公子,一表人才,还会功夫,将来定能护着你;还有沈探花,学问好,以后你们在家吟诗作对,多雅致……” 苏清叙的笔尖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父亲今日来若是为了这个现在便可以回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 此话一出,苏父的脸色沉了下来,伸手去夺她手里的药方:“整天跟个药罐子打交道,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什么好处?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这才是正途!” “正途?” 苏清叙猛地站起来,语气凌厉: “在你眼里,我的正途就是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帮你攀附权贵。” 说着,她瞄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继续说道:“国公……侍郎?你是不是觉得,我嫁过去了,你就能借着亲家的势力,在朝中更得意?” 苏父被戳中心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扒了面皮。 他恼羞成怒,提高声音:“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是你祖母!是你祖母担心你,她说你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没人要了!” “祖母?” 苏清叙一愣,顿时想起前几日老夫人来看她时的温柔,怎么也不信老夫人会催着她相亲:“你少把祖母搬出来!她不会这么逼我!” “我可没有骗你!” 苏父急声道,指着院门外:“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问老夫人!她昨天还跟我说,要是你不肯相亲,就把你禁足,不让你再随便出门!” 苏清叙看着苏父急切的模样,不像是撒谎,心里泛起一阵疑惑。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药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语气冷得像冰:“相亲的事你别再提了,我是不会去的。你要是真闲得慌,不如回侯府看看徐氏,防着她些不要再中毒!” 这话戳中了苏父的痛处,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苏清叙,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往老夫人的正屋走,他是管不了了,不如这次让老夫人好好管管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儿。 苏清叙看着苏父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老夫人向来疼她,怎么会突然催着她相亲,还说要禁足? 她想了想,拿起名单,决定去找老夫人问清楚。 穿过庭院时,冷风卷起落叶,打在苏清叙的裙摆上,带着几分萧瑟。 她刚走到老夫人的正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佛珠转动的 “嗒嗒” 声,还有老夫人轻微的咳嗽声。 推开门,暖炉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空气里满是檀香和药味。 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冒着热气。 “祖母。” 苏清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父亲说您催着我相亲,还说要禁足我,是真的吗?” 老夫人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示意她坐在旁边的锦凳上:“是我让你父亲找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可我之前已经答应了祖母去参加太后的赏花宴,祖母为何又突然如此着急?” 这突然之间的转变让她十分不解。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语气带着几分犹豫:“清叙,女孩子家,名声很重要,之前没有催你是以为你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做没分寸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你年纪终归还小,祖母是怕你做糊涂事。” “糊涂事?祖母是听人说了什么?” 苏清叙皱紧眉头,心里越发疑惑。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巨大的决定,她放下手串,目光紧紧盯着苏清叙,语气带着几分隐晦的探究:“清叙,你老实告诉祖母,你…… 还是完璧之身吗?” “轰” 的一声,苏清叙像是被雷劈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猛地站起来,不知道老夫人这是唱得哪一出? 毕竟老夫人平时内敛保守,若不知道了什么绝不会问如此冒昧的问题。 “祖母!您怎么会这么问?我…… 我自然是……” 据她了解,原主并未与人又染,自己穿来之后自然也没有。 “我怎么不能问?” 老夫人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痛心:“前几日夜里,我去你房间看你,看到你那个侍卫就在你床边,你们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你让我怎么放心?” 此话一出,苏清叙有一瞬的无语。 她喝了药睡得沉,慕九不放心夜里来查看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件事她没办法和老夫人解释的清。 “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样!那天我喝了药睡得沉,慕九是担心我的身体,过来看看我,他什么都没做,我们之间就是主仆关系,没有别的!” “主仆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京里哪户人家,侍卫能晚间进小姐房间?清叙!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事已至此你还在出言维护他,你叫我怎么放心?” “这件事我不能再惯着你。” 她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失望:“你若是不答应成亲,现在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愿意去相亲,再出来!” “祖母!” 苏清叙一愣,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你不想去?” 但这副模样落在老夫人眼里,却让她更加生气: “你父亲说你现在半分规矩都没有,我还不信,怎么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第395章 我娶她 “……” 但凡面前换一个人,苏清叙都不会如此无奈。 毕竟她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管是苏父还是徐氏,只要敢在她面前嚣张,她总有手段让他们闭嘴。 但偏偏…… 苏清叙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老夫人固执的表情,知道自己是说不通了。 索性不与她再浪费口舌,倒不如见到慕九后问问老夫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孙儿不敢,孙儿这就去!” 说罢她起身行礼后,便转身朝着祠堂走去。 不知不觉间,祠堂的烛火燃到了下半截。 苏清叙自然也不会乖乖跪在那里,但既然答应了老夫人她一时之间也无法出去。 而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幻化靠近。 她心里一动,抬头望向祠堂大门。 朱漆门扉紧闭,门栓却在片刻后被轻轻拨开,一道黑色身影如猫般滑了进来,动作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 烛火晃了晃,映出慕九的脸,他额角沾着尘土,鬓边还有一道浅浅的划伤,显然是刚才进来时蹭到的。 “主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听翡翠说老夫人突然罚您跪祠堂,方才进来时祠堂外守了四个侍卫,我到你院子里弄出了些声响将人引走,才趁机绕过来的。” 苏清叙看着他,思索片刻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慕九,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在我房里,到底说了什么?祖母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突然怀疑我们……” 闻言,慕九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飘向别处,不敢与苏清叙对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处: “没…… 没说什么,就是…… 就是担心你的伤势,过来看看你,见你睡熟了,就站了一会儿,没想到会被老夫人晚上来看你,我就翻窗出去了。” “只是站了一会儿?” 苏清叙皱紧眉头。 “我……” 慕九的脸瞬间涨红,他猛地低下头,指尖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老夫人她…… 她可能是听错了,我没说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得很。 看着他躲闪的眼神,苏清叙哪里还不明白他没说实话? 可他为什么不肯承认? “慕九!” 思及此,她的语气沉了沉:“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以为从来不会骗我。现在祖母误会我们,把我关在祠堂里,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要怎么解开这个误会?” 慕九的肩膀颤了颤,他抬起头,眼底满是愧疚和无措:“主子……我……您就别问了,请您相信,我没有说任何僭越的话就是了!” 说着,他猛地后退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抬头。 看他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苏清叙嘴角微抽。 但她也了解这小子,性格倔强,若是真不想说,只怕她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罢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老夫人那边我会想办法。” 说着,她摇摇头,又从袖口处拿出一粒药丸:“这个,你想办法交给小五,让他叫裴玄褚吃下去。” 这个时候了…… 她还在惦记着裴玄褚? 慕九一顿,眼中的微光逐渐黯淡下去,却还是接过了苏清叙手中的盒子:“是!属下遵命!”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烛火跳着细碎的光,将裴玄褚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靠在软榻上,身上的症状已经缓解,却仍有些虚软,无意的将目光落在窗外。 夜色浓得化不开,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一半是对苏清叙的担忧,一半是对她婚事的忧虑。 两人此时的处境倒是颇为相似,可如此躲避的方式只能拖延一时,并不是长久之计。 “王爷,慕九来了,说要给您送药。” 而正在这时,小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裴玄褚坐直了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慕九冷着脸将手上装着药丸的小药盒放在桌上,动作带着刻意的生硬,语气冷得像冰:“主子让我给你送的解药,服下后明日就能痊愈。” 裴玄褚拿起盒子,随着打开的盒子的动作,露出里面的药丸,迎面还带着淡淡的苦味,看了一眼后才缓缓抬头看向慕九,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 还好吗?白天听说她也病了,症状和我一样。” “好?” 慕九猛地抬眼,眼底的怒意再也藏不住,他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觉得她能好吗?您倒是舒服,在王府里养伤,她却要跟着您一起‘中毒’,还要应付皇上的追查!若不是您上次在巷口伤了她,若不是您非要抓着我母亲不放,她怎么会被卷入这些事里?” 裴玄褚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却没有反驳。 他知道慕九说的是事实,苏清叙会陷入困境,多半是因他而起。 那日她受伤桩桩件件,都让他不得安宁。 他沉默片刻,声音放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她现在在哪?需要帮忙吗?” 慕九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裴玄褚会如此平静地接下他的指责,还主动提出帮忙。 他压下心头的怒意,语气依旧冰冷:“她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了,说她跟我有私情,还逼她相亲。老夫人派了人守着祠堂,她这几日都不能出府。” “罚跪祠堂?” 裴玄褚的眉头瞬间皱紧,坐直身体,眼底闪过一丝急切:“老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做?” “还不是因为您!” 慕九咬着牙,眼神极为冰冷:“若不是您总跟她纠缠,若不是京里的流言蜚语,老夫人怎么会担心她名声坏了,急着让她嫁人?” 听着他的怨恨,裴玄褚脸色微沉,他指尖在软榻扶手上轻轻敲击,思绪飞快转动。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慕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帮我带句话给她我愿意娶她做摄政王妃,不是玩笑。” 闻言,慕九像是被雷劈中,瞳孔猛地收缩,上前一步就要动手:“裴玄褚!你别太过分!你把她当什么了?想用婚事打发她,还是觉得她稀罕你的王妃之位?” “我没有打发她。” 第396章 与老夫人起冲突 裴玄褚稳稳坐着,没有躲闪,眼神里满是认真:“我知道她不想被束缚,若是她嫁过来,我不会约束她,甚至可以帮她。至少在摄政王府,她能比在侯府自由,不用被逼婚,不用被安定侯当成筹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慕九:“你觉得,除了这个办法,还有谁能帮她?是你吗?你能让老夫人收回成命,不让她成亲?还是能让苏父放弃利用她攀附权贵?你难道想看着她跟老夫人一直僵持下去,最后要么被禁足一辈子,要么服软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达官显贵,从此困在后宅里?” 慕九的拳头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裴玄褚说的是事实,说到底他只是个护卫,没有家世,没有权力,根本对抗不了老夫人和苏父的决定。 可让他看着苏清叙嫁给裴玄褚,他又满心不甘,像有把刀在割心。 “你……” 慕九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最终只能恨恨地放下拳头:“我会把话带给她,至于答不答应,要看她得决定!” 裴玄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慕九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以苏清叙的性格,她未必会同意。 可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她摆脱困境的办法,他不想看着她被束缚,更不想看着她嫁给别人。 夜色更浓,慕九攥着拳头,快步赶回到老夫人的别院。 他绕开看守祠堂的侍卫,翻窗进入祠堂时,苏清叙正靠在墙角打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疲惫的神色。 “主子,我回来了,药……已经送到了。” 慕九张了张嘴:“王爷要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低着头,即使再不愿意,却还是将裴玄褚的话复述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而一直都没有动静的苏清叙,闻言猛地睁开眼,先是一愣,随即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讥讽:“裴玄褚?他还真敢说!娶我做王妃?我看下次再给他送药,我定要在药里加些东西,让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子嗣!” 看着她又气又笑的模样,慕九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答应! 他走上前,递过一个油纸包:“这是给你带的点心,老夫人增加了守卫,这几天我可能不能来及时看你,对了,若是这招行不通,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老夫人那边,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苏清叙接过油纸包,咬了一口点心,眼神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假装同意相亲,先骗祖母放我出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侍婢的声音:“老夫人,祠堂到了,您慢些走。” 我靠……又来? “有人来了,你先从窗户走!” 苏清叙急忙推了推慕九,要是被老夫人发现,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慕九也不敢耽搁,翻窗离开前,还不忘帮她把窗栓好。 片刻后,祠堂门被推开,老夫人提着一盏灯笼走进来,身后跟着丫鬟,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灯笼的光晃了晃,映出苏清叙跪坐的身影,老夫人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别跪了,起来喝药吧。这是我让人给你熬的温补汤药,跪了一天累了吧。” 苏清叙站起身,为了表现的更真些,像是膝盖发麻,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她扶着墙角,语气冷淡:“祖母若是来劝我的,那就大可不必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老夫人将药碗递给她,眼神里满是无奈:“我不是逼你,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若是你嫁个好人家,有夫家护着,我百年之后也才好放心的走不是,不然留你在这府里,徐氏会如何对你?你叫祖母怎么放心啊?” 老夫人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些。 可闻言,苏清叙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 老夫人嘴上说着是为了她好,可话里话外都是说让自己放心。 为了让她放心,自己就要牺牲婚姻,其实本质上这又与苏父有什么不同。 老太太到了这个年纪想要让她改变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苏清叙显然也不打算为此妥协。 她拿定主意的事,还没有变过。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议亲一事,就不劳祖母费心了。” 苏清叙没有接药碗,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烦躁:“祖母应该知道父亲是什么心思,我说了,我不想被人当成筹码!谁劝都没用。” 她说得丝毫不留余地,老夫人听的一愣,刚刚端在手中想要递给她的药碗就僵在那里。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回过神来,老夫人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你再这么犟下去,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看着老夫人固执的模样,苏清叙眉头一皱,心中浮现出一抹无力感。 好像不管自己如何说,对方都听不进去,又想起裴玄褚荒唐的提议,心里的烦躁像潮水般涌上来。 “祖母!!!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您还是请回吧,不管是跪一天祠堂,十天,还是一百天,我都不会妥协!您明白吗?” 老夫人显然是被她得话气到了,但却仍旧不死心。 “你先把药喝了,我慢慢跟你说。” 可听着这话,苏清叙却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烦闷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对老夫人催婚的话咋已经不耐烦,但却还不至于产生如此大的情绪。 看着老夫人固执递到自己面前的药碗,她下意识想要推开。 “祖母请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伸手去推药碗,想让老夫人别再逼她。 可手一抖,药碗 “哐当” 掉在地上,滚烫的汤药溅在她的青布裙摆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原本只是一时失手,药碗碎在地上,再加上她抗拒的话语,瞬间倒像是她在耍脾气一般。 “你!”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和药汁,气得脸色发白:“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既然你不肯听劝,就继续在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身后的侍婢看了苏清叙一眼,然后快速将地上打碎的瓷碗碎片捡起来,重新放在托盘上,随后也急忙连忙跟了出去,祠堂门被重重关上,留下苏清叙一个人站在满地狼藉中。 第397章 被原主影响 祠堂的烛火早已燃成灰烬,只剩下冰冷的烛泪凝固在铜烛台上,像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老夫人扶着侍婢的手,转身已经走出门。 苏清叙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感觉出其中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 “等等!” 她紧紧咬着后槽牙,看着那道苍老却固执的背影,胸腔里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燥热,像是有团火在烧。 那不是她的情绪…… 像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在作祟,关于原主的执念太深,还有方才老夫人的话恰好戳中了埋在这具身体心底的怨念。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对着刚刚走出门的老夫人背影喊道:“我的婚事,不用旁人干预!” 老夫人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嘴角的皱纹拧成一团:“旁人?我是你祖母!你娘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模样,跟一个护卫不清不楚,跟摄政王纠缠,还敢顶撞长辈,怕是要气活过来!你这样固执,怎么对得起她临终前的托付?” “对得起她?”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清叙的身体里。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不受控地勾起一抹讥讽。 那笑容陌生得连她自己都心惊,那是原主的怨怼,是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虚浮,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我娘在的时候,怎么没见您这么关心我?她卧病在床那么久,您只去过一次;她咽气那天,您被徐氏以‘庄里急事’拦着,连最后一面都没去见!现在倒来跟我说对得起她?您对得起的,从来都是苏家的名声,不是我这个孙女!” “你…… 你这孽障!”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扶着侍婢的手剧烈晃动,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苏清叙的脑子嗡嗡作响,这些话好像不受控制的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眼前也并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毕竟和老夫人翻脸最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杀手的本能让她想冷静,她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理智压制情绪。 可现在……身体里的情绪却像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 她看着老夫人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清楚再争执下去只会让对方真的气晕,可嘴里却不受控地想说更伤人的话。 她猛地后退一步,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找回了几分理智。 不等老夫人反应,转身就往外跑,守在祠堂外的两个侍卫想拦,苏清叙却借着转身的惯性,侧身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钻了过去,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老夫人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眼泪顺着皱纹滑落:“她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也是为了她好啊……难不成她父亲说得对,都是我把她惯坏了?” 侍婢连忙扶着她坐下:“老夫人,您别生气,大小姐……大小姐就是一时糊涂,等她冷静下来,肯定会给您请罪的。” “请罪?” 但老夫人却冷笑了一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她是在怨我啊,难道这些年我真的做错了吗?” …… 另外一头,苏清叙一路不停地赶到济世堂,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她脸颊发冷,却也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推开医馆的木门,门上的铜环发出 “叮铃” 的轻响,惊醒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翡翠。 翡翠揉了揉眼睛,看到苏清叙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发丝,连忙起身:“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老夫人没为难您吧……” “我没事。” 苏清叙走到里屋,坐在靠窗的木桌前。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依旧心有余悸。 刚才那股失控的情绪太可怕了,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说话,逼着她说出那些话。 她是杀手,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可刚才,她却像个被情绪操控的傀儡。 “你果然没死……” 她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翡翠端来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杯子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小姐,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您煎碗姜汤暖暖身子?” “不用。” 苏清叙喝了口温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冷静了些:“我就是有点累。对了,慕九呢?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慕大哥来这里去过一次点心,说老夫人罚您在祠堂跪着,给你去送去应急的,之后就没回来了。” 翡翠坐在她对面,声音放得很轻:“他说您在祠堂受了委屈,还说要是老夫人在逼您相亲,小姐是真的吗?” 翡翠说着还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老夫人平日里对小姐还是不错的。 苏清叙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而还没等她回话,医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济世堂苏清叙姑娘在吗?皇上有旨,请苏姑娘接旨!” 苏清叙和翡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反应过来后,苏清叙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随身的药箱底部暗盒中取出易容面具。 半晌后,翡翠才装作睡眼惺忪地开门。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蟒袍的太监,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官服的太医,还有两个宫女,正站在门口。 太监脸上堆着笑,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一看就是宫里来的正经差事。 “医女苏氏,参见公公。” 苏清叙躬身行礼,微微低垂的脸上还有些泛白。 “苏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 太监连忙扶起她,语气温和得有些刻意:“皇上听说姑娘近日身体不适,特命太医院的人来给姑娘请脉,还赏了些滋补药材,让姑娘好好养身体,千万别累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太医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个脉枕。 他们神色严肃,却难掩眼底的探究,他显然也听说了这位苏姑娘和裴玄褚 “同病相怜” 的事。 第398章 再遇刺杀 苏清叙倒是坦然,伸出去的手指尖处还在微微发凉,之前为了撇清嫌疑,服下的 “毒药”,药效还没完全过去,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正好顺理成章地接受诊脉,省得皇上起疑心。 太医将脉枕放在桌上,指尖搭在苏清叙的腕脉上,眉头微蹙:“苏姑娘脉象虚浮,气血不足,还有些肠胃失调的症状,想来是近日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所致,待我开一副药方,姑娘先喝一段时间看看。” 王爷中毒也算是朝中密事,几位太医自然不会与她说实情。 苏清叙索性也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太医了!” 他拿起毛笔,在处方笺上写下药方,字迹工整,递给苏清叙。 另一个太医则在一旁补充:“姑娘平日里要多休息,别太劳心劳力,都说医者不自医,身体才是根本。” 太监笑着接过话茬:“陛下体恤!还特意派了一名宫女春桃来照顾姑娘,春桃手脚勤快,懂些药理,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说就是了,陛下叫咱家传话,说上次的头疼多亏了苏姑娘,叫苏姑娘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太监说着,一个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宫女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躬身行礼,声音柔柔弱弱:“奴婢春桃,见过苏姑娘。今后就由奴婢照顾姑娘喝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姑娘多指教。” 苏清叙看着春桃,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闪烁。 春桃低头时,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扫过她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还有就是皇上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苏清叙心中带着提防,但却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有劳春桃姑娘了,也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的恩典。” “能得陛下得惦记,民女是在是惶恐!” 太监笑着应下,带着李太医离开,太医走之前,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姑娘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可以派人去太医院找我。” 苏清叙知道,这太医以为皇上对她重视,所以在在示好,也是在试探,她笑着应下,目送他们离开。 春桃倒是很快进入了角色,不仅帮着翡翠收拾药材,打扫医馆,还主动提出要去煎药。 苏清叙坐在桌前,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春桃的动作。 确实和公公说的一样,这丫头看上去十分勤快。 原本皇上派她来不过是贴身照顾苏清叙就好,待她的病好了还是要回宫去的。 她倒是殷勤得很,不管是不是她的活都抢来做,就连翡翠都被迫闲下来了。 直到外面的夜深了,春桃才端着煎好的药过来,药碗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苏姑娘,药煎好了,您趁热喝吧,凉了就没效果了。” 苏清叙拿起药碗,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当归、黄芪的药味,还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 苦杏仁少量入药能止咳平喘,可过量就会有毒,而且这味道太淡,显然是故意加进去,想让人察觉不到。 苏清叙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仰头喝药,实则将药汁含在口中,趁着春桃转身去收拾药炉的瞬间,悄悄吐进了桌下的痰盂里,痰盂里有清水,药汁进去后,很快就被稀释,看不出痕迹。 春桃回头时,看到药碗空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嘴角也微微勾起:“姑娘真是厉害喝药都不用劝得,不像宫里的贵人娘娘一个个都难伺候的很,喝了药您就好好休息,奴婢去门外给您守着!” 苏清叙点了点头,看着春桃的背影,手指轻轻敲击桌沿。 春桃肯定有问题,她是皇上派来的人,却在药里动手脚,要么是皇上的意思,要么是有人买通了她。 苏清叙更倾向于后者,毕竟皇上若是想对她动手,直接下旨就好了,没必要派个宫女来下毒。 深夜,医馆里静悄悄的,只有翡翠的房间还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映在地上。 苏清叙躺在床上,假装睡着,耳朵却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的本能告诉她,今晚应该不会平静,春桃下了药,肯定还有后招。 约莫三更时分,院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春桃的,而是沉重的布靴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苏清叙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动作轻得像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动作熟练的从床下摸出一把剑拿在手中。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 “哐当” 一声巨响,医馆的木门被人踹开,木屑飞溅。 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长刀,为首的黑衣人身材高大,声音沙哑:“动手!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冲进来的人已经举起手中长刀就朝苏清叙砍来,刀风凌厉,带着破空声。 苏清叙侧身避开,肩背贴紧墙面,右脚尖点地借力,手中剑还未出鞘,只是顺手以四十五度角砸向黑衣人的腕骨。 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黑衣人惨叫着松开长刀,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她在组织里练了十几年的技巧,专攻人体关节薄弱处,一击就能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剑刃划过另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 下一秒鲜血瞬间喷溅出来,落在她的青布裙摆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得呜咽声,就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医女,竟然这么狠辣。 翡翠被动静惊醒,刚走出房间,就被一个黑衣人抓住。黑衣人手臂勒住她的脖子,长刀架在她的颈动脉上,声音凶狠:“住手!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苏清叙握着刀的手顿住,眼神冷得像冰。 她看着翡翠吓得发白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哭出来,心里微微一软。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开始观察抓住翡翠的黑衣人,那人左手虎口有一道疤痕,应该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右腿微微弯曲,像是旧伤未愈,这是他的破绽。 第399章 说杀你就杀你 思及此,苏清叙缓缓放下手中得短剑,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你放了她!我投降。” 见状,黑衣人还以为她真的怕了,得意地笑了:“早这样多好,省得我们动手。把剑扔了,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走过来!” “不要,小姐!” 而看着她竟当真想要投降,被抓的翡翠猛地瞪大眼睛,一边尖叫,一边挣扎。 “给我闭嘴……” 眼看着她要坏事,黑衣人怒吼一声,大手一把握住她的脖颈。 “别伤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见状,苏清叙眼神一冷,指尖猛地一绷,一道银光在黑夜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黑衣人身旁的人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 没想到她一瞬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人,黑衣人惊怒交加:“你找死!” 因为愤怒,他手上的力道失控,掐得翡翠白眼一翻,差点直接晕过去。 “我劝你想好再动手,她死没关系,但我保证,我一定会杀光你们。” 而下一刻,女子冷厉宛若修罗的声音缓缓响起。 此刻,她手指勾着一缕碎发,看似漫不经心,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紧紧锁着黑衣人握着翡翠的那只手,充满戾气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 一瞬间,黑衣人手比大脑先反应过来,迅速放开了翡翠。 “你……你别嚣张,我们有这么多人……” “那就试试!” 猛地打断他的话,苏清叙手中长剑再度举起。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狠,连身边的人都不顾,黑衣人表情一僵,心里暗暗叫苦。 早知道就不激她了…… 而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苏清叙微微一笑,话锋陡转:“当然,你要是放了她,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息事宁人。” 明明是被威胁的一方,但偏偏她却露出了几分施舍,使得黑衣人心中不爽,但却又拿她没办法。 “那你赶紧把剑扔了……对了,还有那个暗器,否则就一起死。” “小姐……” 此刻,翡翠也缓了过来,泪眼朦胧地摇着头。 但苏清叙却再没看她一眼,反而慢慢扔掉手中的剑,双手举过头顶,脚步却悄悄往前挪了半步。 她在计算距离,只要再靠近一步,她必然能要了对方的命! 而自刚才之后,黑衣人也生出了几分警惕,此刻还在上下打量着她:“暗器呢?” “都扔了,不相信的话,你过来检查检查?” 苏清叙轻笑一声,抖了抖衣袖。 她刚才所用的是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小巧玲珑,绑在手腕上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而她此刻袖口翻飞间,露出了洁白的细腕,看起来确实不像藏东西的样子。 见状,黑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催促:“快点!别耍花样!” “那就如你所愿……” 苏清叙红唇微勾,突然发难。 她右手飞快地从袖口摸出一枚银针,笑死,天天游走在刀口浪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暗器? 亏这家伙还是个杀手,真是废物! 这是她藏在袖口的备用武器,针尖淬了麻醉剂,能让人瞬间失去意识。 她指尖一弹,银针精准地刺入黑衣人的右眼! “啊!我的眼睛!” 黑衣人惨叫着松开翡翠,双手去捂眼睛,身体失去平衡,往旁边倒去。 苏清叙趁机冲上去,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攥住他的肘关节,猛地发力,只听 “咔嚓” 一声,对方肘关节被硬生生折断。 紧接着,她膝盖顶在黑衣人的小腹上,将他按在地上,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后脑。 黑衣人瞬间失去意识,脑袋歪在一边,再也没了动静。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三秒之内,快得让其他黑衣人反应不过来。 剩下的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冲了上来,将苏清叙团团围住。 苏清叙握着从黑衣人手里夺来的长刀,眼神里满是杀气,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还有谁想上来送死?”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看清楚来人是谁时,门边已经倒下一人。 慕九的动作极快,加上他剑法偏刚猛,这些倒是苏清叙一时间无法相比的。 只见慕九直劈黑衣人后路,每一剑都带着劲风,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苏清叙则绕到侧面,她体力有限,只能投机取巧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效率最快的解决其余的人。 这些黑衣人虽然人多,但武功杂乱,没什么章法,显然不是专业的杀手,只要打乱他们的阵型,就能逐个击破。 长刀划破空气的锐响在耳边炸开时,苏清叙几乎是本能地将翡翠往身后一拉。 锋利的刀刃擦着她肩膀划过,带起一片滚烫的血珠,青布衣衫瞬间被染透。 “小姐!” 翡翠吓得尖叫,伸手想扶她,却被苏清叙按住肩膀推得更远:“别过来!躲到柜台后面去!”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见她受伤,眼神更凶,举刀再次扑上来。 苏清叙忍着痛,攥紧手里的短刀,是刚才从黑衣人手里夺来的,刀身轻薄,却足够锋利。 她侧身避开左侧袭来的刀,同时抬脚踹向对方的膝盖。 借着对方踉跄的瞬间,短刀精准刺入他的腰侧要害。黑衣人闷哼一声,轰然倒地,手还死死攥着刀柄,指节泛白。 可身后的攻击已至,另一个黑衣人挥刀砍向她受伤的肩膀,显然是想趁她虚弱致命。 苏清叙刚想转身格挡,却因受伤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冲进来,长剑 “铛” 地一声架住长刀,火星四溅。 “慕九!” 苏清叙松了口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慕九没回头,剑尖直指黑衣人咽喉:“找死!” 他的剑法本就刚猛,此刻带着怒意,更是招招致命。 不过三招,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就被他挑断手筋,瘫在地上哀嚎,再无反抗之力。 解决完刺客,慕九立刻转身冲到苏清叙身边,声音里满是慌乱:“伤在哪了?严不严重?” 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又怕碰疼她,指尖悬在半空,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第400章 进摄政王府 苏清叙咬着牙,抬手按住流血的伤口,指尖沾满温热的血:“没事,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话虽这么说,可身上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忍不住皱眉,脸色比刚才更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还说没事!流了这么多血!” 慕九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裹在她受伤的肩膀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这里不能待了,刺客既然能找到医馆,肯定还有后招,我带你去城外的庄子,那里安全。” 他说着就要扶苏清叙往外走,却被她一把按住手腕。 她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黑衣人,眼神里满是冷意:“不行,得看看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她挣脱慕九的手,忍着疼走到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面前,蹲下身,指尖扣住对方的面罩,猛地一扯,露出一张陌生的脸,颧骨处有一道刀疤,眼神涣散,显然已经咽气了。 她又接连掀开另外两个的面罩,都是生面孔,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只有腰间别着的短刀,样式粗劣,不像是正规势力的装备。 “没有线索?” 慕九也凑过来,眉头皱紧。 苏清叙刚想摇头,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院墙上一道纤细的黑影,那人穿着一身青色宫装,正是消失的春桃! 她显然是趁乱躲在墙头,想等没人注意时溜走,此刻被发现,身子一僵,转身就想翻墙逃跑。 “是春桃!别让她跑了!” 慕九拔剑就要追,手腕却被苏清叙死死攥住。 “别追。” 苏清叙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受了伤,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瓶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我在她身上撒了追踪香,是我特制的,气味只有我能闻见,能留三个时辰,咱们只要跟着她就行了。” 慕九愣了一下,看着她手里的瓷瓶,才想起苏清叙向来擅长用这些草木香料,他压下追上去的冲动,点了点头:“听你的。你受伤了还是我去跟……” 苏清叙并不听劝,摇了摇头:“这气味你辨别不出,还是一起吧!” 夜色浓稠如墨,安置好翡翠,两人循着那人留下特殊香味一路追过去,偶尔有夜猫从房檐上窜过,发出细碎的声响,更显寂静。 春桃跑得很急,脚步慌乱,好几次差点撞到墙,显然是怕被追上,却没发现自己早已成了引路人。 追踪香的气味越来越浓,苏清叙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前方隐约能看到熟悉的朱红宫墙,墙角挂着的灯笼上,竟是裴玄褚王府! 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春桃从王府侧门钻了进去,随后迅速关上了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摄政王府?” 慕九的剑 “唰” 地出鞘,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底满是怒意:“竟然是裴玄褚!他竟然真的想杀你!” 他转过头看苏清叙只是沉默,心中更气恼:“我去将她杀了!” 说着,他就要冲上去,却被苏清叙用力拉住。 她忍着肩膀的剧痛,喘着气摇头:“别冲动,应该不是他。” “不是他?” 慕九回头,语气带着不解和愤怒:“人都跑进他的王府了,还不是他?他之前就伤过你,现在又派人行刺,分明是不安好心!” 苏清叙扶着墙站稳,顶住突然而来的一阵眩晕感:“你冷静点想想,裴玄褚的行事风格,从来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他要是想杀我,在青州、在他的王府,有无数次机会,根本不用派春桃这种眼线,更不用找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府紧闭的侧门上,眼神里满是思索:“这些刺客的刀术杂乱,不像是王府暗卫的身手;裴玄褚要是想杀我,没必要把人引到自己府里,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慕九攥着剑的手松了些,仔细一想,确实如苏清叙所说。 可他还是担心:“那现在怎么办?人进了王府,我们进不去,线索断了。” “没断。” 苏清叙摇头,春桃看样子是想栽赃裴玄褚。 不过以苏清叙对裴玄褚的了解,他府内戒备森严,不会叫春桃就这么得逞,人在他府里,自己没什么不放心的。 “走吧,看来有人会帮咱们解决的。” 她只是轻笑一声,便转身打算离开。 慕九似乎有些不甘心,开口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苏清叙如此笃定的样子,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默默跟了上去。 深秋的夜风裹着寒意,吹得院子的竹影沙沙作响。 苏清叙被慕九半扶半搀着走在青石板路上,肩胛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渗血的布条透过单薄的外袍,在衣袖上洇出一片暗红,好在有慕九的披风盖着。 她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皱眉,却还是强撑着挺直脊背,不想被发现端倪。 刚拐进院子,一道浅绿色身影就快步冲了出来,正是守在门口的翡翠。 看到苏清叙肩头血迹的瞬间,翡翠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快步上前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这血…… 流了这么多!都怪我,是我不好连累小姐……” “没事,就是点皮肉伤,不碍事。” 苏清叙拍了拍翡翠的手背,试图让她安心:“别声张,传到老夫人那边就不好了,去!拿东西帮我处理一下!” 翡翠用力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一边扶着她往屋里走,一边絮絮叨叨:“都怪我没用,要是我当时能机灵点不被抓住,小姐就不用为了护我受伤了……” 进了屋,翡翠连忙将苏清叙扶到梳妆台前坐下,转身去拿药箱。 她经常在医馆帮忙,倒是熟练的很,手脚麻利地铺开干净的布条、酒和止血药膏。 可当苏清叙解开外袍,露出伤口时候,翡翠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那道伤口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一些,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狰狞得吓人。 “哭什么?” 苏清叙拿起一旁的铜镜,照了照伤口的位置方便自己看见,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过是划了道口子,又没断胳膊断腿,等我敷上药膏,过几天就好了,你哭归哭,一会下手可别抖,你家小姐现在可撑不住太久。” 第401章 老夫人昏迷 翡翠连忙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拿起沾了酒的棉花团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都这个时候,小姐您就别说笑了,奴婢这就给您处理,肯定轻一点,不弄疼您。” 酒精碰到伤口的瞬间,苏清叙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指尖死死攥住梳妆台的边缘,指节泛白。 可她看着翡翠紧张的样子,还是强忍着没出声。 翡翠能从一个见血就晕的侯府丫鬟变成现在这样能镇定的处理带血的伤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在翡翠刚把止血药膏敷在伤口上,准备缠布条时,门外突然传来慕九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主子,侯爷来了,正往这边走!” 苏清叙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她连忙对翡翠道:“赶紧把沾血的外袍藏起来!别让他看到!” 翡翠也慌了,连忙拿起地上沾血的外袍,塞进床底的木箱里,又快速整理好梳妆台上的药瓶药膏,刚做完这一切,院门外就传来苏父的脚步声,还有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家小姐人在哪?让她出来!” 翡翠闻声吓得一抖,眼神慌乱地看向她,似乎在问现在要怎么办。 见东西已经藏好,苏清叙反倒不急了,安抚似地拽住翡翠的手。 翡翠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对着门外喊道:“侯爷稍等,小姐的衣裙脏了,正在更衣呢。” 闻声苏父的脚步声果然停在门前:“那还不动作快些!”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扶着翡翠的手站起来,换上从衣柜中新取出的衣物。 翡翠小心翼翼地撑着衣袖,生怕弄痛了苏清叙,半晌后衣服换好,她站在镜前见自己直到并未瞧出什么不妥这才叫翡翠去开门。 谁知前脚刚刚开门,就见到站在门外怒气冲冲的苏父,他眼底满是怒火不等翡翠开口,就拨开她迈步进门:“你还知道回来!你祖母被你气晕了,到现在还没醒!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混账话?让她一把年纪的人受这种罪!” 苏清叙想上前脚下却踉跄了一下,肩胛骨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 她忍不住皱紧眉头,勉强站稳后,声音带着几分隐忍:“祖母病了?” “你居然还不知道?” 苏父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可怒气却没消减半分:“你去哪惹事了?你祖母还在正屋躺着,大夫说她情况不好,你跟我过去!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翡翠见状不妙连忙上前,站在苏清叙面前隔开苏父,语气带着几分强硬:“侯爷,小姐现在身体虚弱,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她。老夫人那边,小姐肯定会去看,但您得先容小姐缓缓。” 可看着翡翠护着苏清叙的模样,苏父心里更气,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抬手指着她说道:“好,我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必须跟我去正屋给你祖母认错道歉!” 说完他便一甩袖转身离开。 苏父走后,苏清叙靠在门框上,脸色更白了。翡翠连忙扶她坐下,重新给她缠好布条:“小姐,您真的要去吗?您现在这样……” “必须去。” 苏清叙打断她,眼神冷淡:“在祠堂时确实是我言语不妥,老夫人才受了刺激,我不能不管。你放心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可……” “放心,我只是跟她说清楚而已,毕竟一直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苏清叙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因为自己到来的这段时间,已经沾满了茧子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 半个时辰后,苏清叙在翡翠的搀扶下,来到正屋。 屋里此时灯火通明,几个大夫围在床边,脸色凝重。 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嘴唇干裂,显然已经昏了有段时间了。 苏父见她进门,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了一声便开口指责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么个不孝女!你瞧瞧你祖母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 苏清叙像是没听到一般,把苏父当成空气,脚下不停直接越过苏父朝着他身后的管家问道:“祖母现在情况如何?” 看到苏清叙奔着自己过来,管家连忙上前:“大小姐,您可来了!老夫人一直没醒,大夫们都没办法,您快看看吧!” 苏清叙挥手遣散了围在一旁的大夫,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然后缓缓捏在她手腕处。 她的手冰凉,脉搏微弱而急促,是典型的急火攻心,气血逆行所致。 苏清叙松了口气:“还好不严重,祖母只是急火攻心,用针灸的法子能让她醒过来。” 说着她瞥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苏父,觉他不仅是碍眼,一会怕是祖母醒过来也说不了什么好话,还不如先将他赶出去得好。 “祖母需要静养,父亲若是无事,还是先出去的好。” “你!” 苏父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想到老夫人的情况眼下只有苏清叙能解决,最后还是无奈得退了出去。 赶走了苏父,苏清叙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消毒,动作轻柔而专注。 她先是将银针刺入老夫人的人中穴,轻轻捻转,接着又在百会、内关、足三里三个穴位刺入银针。 她指尖转动银针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刺激穴位,又不会让老夫人感到疼痛。 不知不觉间,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老夫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 “嗬嗬” 声。 苏清叙连忙拔下银针,轻声唤道:“祖母,您醒醒。”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苏清叙身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有浓浓的疲惫。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清叙…… 你来了……” “您醒来就好,如此孙女便放心了,祖母安心养病,清叙就先告辞了!” 见她转醒,苏清叙想到之前两人在祠堂的不快,怕再惹怒老夫人,起身便要离开。 此刻,老夫人刚被身旁的侍婢服侍着喝了口水,精神好了些,见苏清叙要走,眉头下意识便皱起来:“我才刚醒你便要走,这是要跟我犟到底了?” 第402章 又生矛盾 “祖母……” 苏清叙避开话题,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对不起,之前在祠堂我说的话太重了,您别往心里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突然伸手重重握住苏清叙的手,她的掌心粗糙却温暖,带着岁月的痕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不想被婚姻束缚。想想看,之前是我太固执了,总想着用嫁个好人家来护你周全,却忘了你不是那些只会相夫教子的寻常女子,你有自己的本事,有自己想做的事,怕是不甘如此一生。”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担忧:“你的婚事,我以后不再逼你了,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想什么时候嫁,都由你自己决定。但你要答应我,咱们的苏家的名声坏不得,不管是摄政王爱是你身边的什么侍卫,你都要掌握好分寸!” 没想到她会突然松口,苏清叙愣了愣,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我会注意安全的,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也不知道你这脾气究竟是随了谁。” 老夫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累了,缓缓闭上眼睛:“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身子也不好,别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苏清叙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侍婢几句照顾老夫人的注意事项,才在翡翠的搀扶下离开正屋。 走到院外,苏父站在廊下等着,看到她出来,脸色缓和了些:“你祖母没事了吧?” “嗯,已经醒了,就是需要静养。” 苏清叙声音冷淡:“还有,祖母已经答应不再干预我的婚事,我的事我自己有安排,希望父亲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面对这赤裸裸的警告,苏父自然心中不快。 但是眼下连老夫人都不再说什么,他也没了借口再提议亲的事:“好!好!你的事以后我再不过问!” 苏清叙愣了一下,苏父还以为自己的狠话终于让她有所动容。 没想到下一秒,苏清叙便嘴角带笑的说道:“一言为定,父亲可不能言而无信!” 闻言,苏父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的结果依旧是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侯府的西跨院里,徐氏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盏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侍婢刚从别院回来,把老夫人被气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徐氏听的得格外高兴,“这么说,老夫人现在也不管她了?” 说着,她猛地放下茶盏,眼神里满是算计:“这倒是个好机会。苏清叙没了老夫人的约束,肯定会更放肆。” 若是苏清叙这个时候出事,怕是老夫人也不会太过在意了。 思及此,她迅速抬起头,对身旁的嬷嬷道:“去把之前联系怒苍山的密信拿过来,我要再给他们写一封信!” 怒苍山的据点藏在京都郊外的一座破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首领手里拿着徐氏的信,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阴沉:“又是这个徐氏!上次让我们杀苏清叙,结果折了那么多兄弟,现在还敢来?” 旁边的杀手附和道:“首领,我看那丫头不简单,咱们还是别惹这个乱子了!” 首领点了点头,刚想让人回信拒绝,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杀手,神色慌张,连气都喘不匀。 不知道他在首领耳边说了些什么,站在一旁不远处的杀手只感觉首领的表情一变。 沉默了片刻,首领将目光落在地上徐氏的信上,突然捡起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活我们不得不接了。” “去!回信给徐氏,说我们可以帮她杀人,但条件……” 次日的济世堂内,苏清叙刚给伤口处换了药,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发呆。 忽而想起之前跟踪春桃到摄政王府的事,忍不住皱起眉头,春桃明明是皇上派来的人,为什么会跑进裴玄褚的王府? 难不成是皇上想…… 若是这样,那……裴玄褚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越想越不安,她下意识握紧拳头,刚想起身,下一刻,门却突然被推开, 苏清叙一怔,还以为是慕九,正准备开口,就看到一道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此刻,裴玄褚穿着一身常服,墨色长发束在脑后,之前的毒早已经解了,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显然之前的 “中毒” 还没完全恢复。 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苏清叙的肩膀上: “听说你受伤了,我让小五给你送的药材,你怎么不收?” 这男人怎么来了? 苏清叙皱了皱眉,方才还有些浮躁的心思瞬间消失。 她转身走到桌前,拿起药方整理,语气冷淡:“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摄政王还是管好自己吧。药材我不需要,你拿回去给需要的人。” 裴玄褚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还在生我的气?之前在王府,我不该用婚事逼你,也不该失手伤你,我给你道歉。” “我没生气。” 苏清叙头也不抬:“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除了圣女和玉佩,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来谈这些,我可以跟你谈;要是来谈别的,你还是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裴玄褚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酸楚。 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之前让慕九带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不是玩笑。只要你点头,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既然你不喜欢被束缚,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嫁到王府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你。” 他还好意思提? 苏清叙猛地转身,眼神里满是讥讽:“裴玄褚,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想当你的王妃?” 兴许正在气头上,她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使得裴玄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怒意:“苏清叙,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我知道你恨我抓了圣女,可我也答应你不会对她用刑!”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 “你是不是以为我放了圣女就都平安无事了?你以为凭你和慕九两个人就能护得住她?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怎么救别人?” 第403章 幻觉 “保护她?” 苏清叙怒极反笑,眼神里满是冰冷:“把她关在密室里,不让她见任何人,这就是你的保护?裴玄褚,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想要的不过是圣女手里的线索,不过是想利用她查玉佩的来历!你要是真有诚意,就把圣女交出来,别再跟我谈什么婚事!” “苏清叙!” 闻言,裴玄褚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们明明可以一起,你为什么每次一定要站在另一面!”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看着男人眼中的愤怒和委屈,苏清叙皱起眉头,心里也泛起一阵烦躁。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裴玄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想跟你争。” 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要是不想交圣女,我也不逼你。但你别再干涉我的事,我们各自查各自的,互不相干。” 裴玄褚看着她决绝的模样,心里的怒意和委屈交织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好,好一个互不相干!苏清叙,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就走,推门时力道太大,木门撞到墙上,发出 “哐当” 的巨响,震得窗棂都在晃。 苏清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她坐在椅子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上一世作为杀手的自己,最擅长控制情绪,可这一世,遇到裴玄褚,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坏人,却总是忍不住地想推开他。 “该死!” 她低声骂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她刚想起身倒茶,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丝杀气。 苏清叙瞬间警惕起来,伸手摸向桌下的短刀。 这绝不是慕九的脚步声…… 慕九的脚步沉稳,而这个人的脚步轻得像猫,隐隐还带着几分试探,显然更不会是去而复返的裴玄褚,反而更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思及此,她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对方快要推门进来时,她猛地起身,短刀出鞘,对准门口。 “哐当” 一声,门被踹开,一道黑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苏清叙的心脏! 见状,苏清叙侧身避开,匕首擦着她的衣襟划过,刺在后面的木柱上,发出“当”的一声,匕首一半都没入木头中,可见力道之大。 那人蒙着面,苏清叙虽然没有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却已经认出他出手的招数,是怒苍山的杀手没错了! 真是离了大谱了! 昨天才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今天又来? 难不成都把她当软柿子了? 而见她躲开,杀手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拔开瓶塞,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这股腥气像黏腻的网一般,缠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苏清叙眼神一凝,只觉得这味道似乎之前在青州救圣女时她似乎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难不成是蛊虫? 想到此处苏清叙侧身避开,短刀反手刺向对方手腕,动作快如闪电。 下一秒瓷瓶应声摔在地上,可就在刀刃即将碰到对方的瞬间,鼻腔里的腥甜突然变浓,眼前的景象像被泼了墨的宣纸,猛地扭曲、重叠。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苏清叙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甩了甩头便冲上去追人。 抬脚踹开雕花木门的下一秒,一阵眩晕感再次袭来,杀手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玄色身影站在院门口。 对方的墨色长发束在玉冠里,常服的衣摆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下颌线绷得紧,眼神里带着她熟悉的愠怒,是裴玄褚? “你怎么回来了?” 苏清叙的脑子一阵发懵,下意识地收了刀。 她明明记得裴玄褚方才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临走时那句 “苏清叙,你好自为之” 还在耳边响,怎么会突然折返? 可不等她细想,对方突然拔剑朝她刺来。 剑尖带着凌厉的风,直逼她的胸口,那股狠劲让她心头一紧,这不是裴玄褚会用的招式。 对于他的剑法,自从上次两人经历过青州的事后,苏清叙多少有些了解。 之前两人一同对敌时,他用剑怕伤了她,剑尖总会刻意偏开三分;就算前一刻吵得再凶,他也从不会把剑直指她的要害。 更重要的是,裴玄褚握剑时,习惯用右手食指抵住剑柄下方,以此更好地控制力度。 可眼前的人,却是中指在前,指节绷得死紧,连手腕转动的弧度都不一样。 “你不是裴玄褚。” 用最快的速度做出这个判断后,苏清叙脚步后撤,短刀 “铛” 地一声格开对方的剑。 听着她冷厉的声音,面前的裴玄褚笑了笑,终于开口,“哦?我不是难不成你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种眩晕感变的更加强烈。 幻境的影响越来越重,苏清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前的 “裴玄褚” 脸上,甚至隐隐浮现出杀手的轮廓,像一层劣质的面具。 那副模样……不像真人,似乎是…… 是蛊! 苏清叙眼神一冷,几乎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前世在一本古籍里见过的记载:这种蛊以情绪为食,中蛊之人越动摇,幻境越真,唯有剧痛能刺激神经,强行撕裂幻境的束缚。 该死…… 是刚才那家伙洒出来的粉末…… 就在 “裴玄褚” 的剑再次刺来的瞬间,苏清叙踢倒身边的花架,挡住了他这一击。 趁着杀手闪躲的功夫,她猛地抬手,攥紧手中的短刀,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划了一道深痕,刀刃划开皮肤时先是刺骨的冷,随即热流涌出,顺着小臂淌到指尖,滴在地上晕开。 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眼前的幻境应声碎裂。 刀疤杀手的脸重新清晰,他显然没料到苏清叙会自残。 看着对方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杀手愣了足足两秒,眼里的震惊像墨滴入水中,瞬间扩散:“疯子!” 见苏清叙清醒过来,他不敢再恋战,转身就往院外跑:“我们走着瞧!” “走……往哪儿走?” 可这股剧痛也彻底激怒了苏清叙,重生以来,她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们以为她的地盘是公园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404章 自残 苏清叙冷哼一声,强忍着小臂的疼痛,攥紧短刀追了出去。 冷风带着入骨的凉意,吹在流血的伤口上,让她的意识更清醒。 但因为受了伤,她刚追了没几步脚下就开始踉跄。 这具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受伤,如今已经有些撑不住…… 苏清叙紧紧咬着牙,却依旧不想放弃。 那家伙会蛊,绝对不是京城人…… 至少要知道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可刚前脚刚踏出大门,就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熟悉的乌木沉香混着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裴玄褚满是担忧的眼神。 男人的瞳孔里映着她小臂上的血迹,还有她手上沾着血迹的刀,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从错愕变铁青,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裴玄褚的声音里满是怒意,指腹触到她掌心的冷汗和血迹时,手都在抖,他低头看向她小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的疤痕还在渗血,血珠顺着绷带的缝隙往下滴,落在他的常服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谁让你这么对自己的?上次的伤还没好,今天又添新伤,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硬,经得起这么折腾?” 见苏清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裴玄褚挑眉未消的怒气再次升高。 “怎么?哑巴了?” “故技重施?你们就不能换个新招数吗?” 可苏清叙却只是冷哼一声,推开裴玄褚的下一秒手中的刀刃同时在他的颈间扫过。 好在裴玄褚躲的得时,不然这一招足以要了他的命。 没有想到苏清叙会对自己起了杀心,裴玄褚惊讶之余心中却还在担心她的伤势…… “怎么?苏姑娘这是恼羞成怒打算杀人灭口?” 这语气……再看看他依旧气定神闲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想要还手的架势…… 靠! 苏清叙只感觉眼前乱糟糟的,不会真的是这个狗男人吧…… “你……回来做什么?” 听着她虚弱的声音,裴玄褚眉头微皱,再次靠近下了她手中的兵刃,一边回答道:“没走多远就听到府中有动静,不相信,所以回来了。” 确认苏清叙没有在对自己动手的意思后,他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苏清叙这才彻底清醒, 眼前的是真的裴玄褚! 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加上失血和幻境带来的眩晕,根本没有回他话的力气,只是感到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裴玄褚连忙伸手,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很轻,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她的虚弱,小臂上的血迹染到他的衣襟上,像一朵开得刺眼的花。 “别睡,撑住。” 将她扶住后,裴玄褚才惊觉她身上的伤口似乎比预想中还要眼中,一时之间竟然慌了神““我去叫太医!” 苏清叙闻言凭仅剩的一丝力气,拽着他的衣袖嘱咐:“不……不行,不能叫人知道,回去,我房中有药,叫…叫翡翠……” “可是……” 男人一愣,还想说什么。 但苏清叙已经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状,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不满,但是还是照做。 一路冲进房门,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随即又翻出她药箱里的止血药膏和干净布条,手指有些笨拙地撕开布条。 他曾陪先帝亲征,从前在战场上,明明见过比这严重十倍的伤势也从来都是面不改色。 此刻却怕弄疼她动作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指尖避开伤口边缘,慢得像在拆解易碎的瓷娃娃。 药膏敷在伤口上时,苏清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裴玄褚的动作立刻更轻,连呼吸都放柔了。 原本应该早就支撑不住的苏清叙因为伤口的疼痛感,勉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 “这是毒?可有解药?” 裴玄褚将她的伤口包扎完,看着她此时意识不清醒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苏清叙当时及时躲过了那人的蛊,现在之所以如此虚弱,只是被气味干扰了感官。 所以并不需要解毒,只要等到效果逐渐减退就可以了。 她缓缓摇头,轻声回应:“不用,我……睡一觉便好了。” “你确定?” “王爷别忘了,我是大夫!” 女子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语气中的强调意味却无论如何都遮不住。 裴玄褚嘴角微抽,只能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提了提:“好,睡吧。” 感觉到他的动作,苏清叙原本还想让他走,可现在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另有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能开口…… 昏昏沉沉半晌后,像是终于挺不住了一般,呼吸彻底均匀。 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乖巧,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清叙?” 裴玄褚尝试着叫了她两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确定她是真睡着了,脸色这才猛地冷了下来。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苏清叙动手,那些人还真是找死! 他眼神冷厉,刚起身要走,就感觉自己衣袖处一紧。 回头看去,他宽大的袖口正被床上的人攥在手中…… 裴玄褚一怔,微微弯下身,试图将衣袖处的布料从女子手中解救出来。 可苏清叙拽得死紧,根本没有放松的意思。 顾念她手臂上还有伤,怕弄疼了她,裴玄褚也不敢太用力。 “苏清叙?” 试探着又叫了两声,看她还是毫无反应,更没有松手的意思,无奈裴玄褚只好重新坐回到床边。 他半靠在床边,看着她平静入睡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 还真是乖! 若她平时也如此乖巧就好了…… 他叹息一声,眼中的怜惜一闪而逝。 待苏清叙终于找回些意识,想要努力睁开眼时,只见屋内一片昏暗,隐约间看到床还有一个人影…… 是裴玄褚?他还没走吗?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对方,只见男人的眉头一直皱着,即便是双眼紧闭也能看出其疲惫之意。 这段时间很累吗? 她抿起唇,刚想起身,却还是感觉浑身无力,这蛊的效果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第405章 心疼她 只是气味就有如此强烈的作用,若是真的中蛊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苏清叙叹息一声,只是轻轻一动,便惊醒了原本就没有睡沉的裴玄褚。 只见他快速睁开眼,下一秒便将目光投在她脸上,眼神中还带着明显的关心和紧张。 此刻毫无防备的与苏清叙四目相对,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知道自己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太过赤裸,他马上移开目光:“你醒了……感觉好些了没?要不要吃些东西?” 苏清叙摇摇头,本想开口说 “我没事”,可喉咙里像堵了棉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察觉到异样,裴玄褚脸色凝重,急忙起身将桌边的纱布药膏拿过来,打算为她换药。 见状,苏清叙瞪大眼睛,本想要拒绝,但奈何自己浑身没有力气,话也说不出,只能任由他轻柔地帮她包扎换药。 绷带缠到第三圈时,裴玄褚突然顿了顿。 苏清叙不知道是不是又累了,那双总是充满冷意的眸子,已经缓缓合上。 想到她昨晚因为伤口一直在发烧,下意识低头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男人的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一丝炙热,让苏清叙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该死…… 这个男人是疯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耍流氓? 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苏清叙身体紧绷,心里疯狂怒骂。 但偏偏不知道是不想面对,还是……害怕! 此刻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能任由男人动作。 可似乎是药效的原因,迷迷糊糊间,她竟然再次睡了过去。 陷入梦境的一瞬间,她的耳旁传来了一声轻笑。 “明明醒着……” 等苏清叙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小臂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绷带的松紧度刚刚好,甚至在手腕处留了透气的缝隙。 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粥,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粥里加了红枣和桂圆。 “醒了就把粥喝了。” 很快,裴玄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从她屋内随手拿的医书,眼神却没落在书页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显然是一直在等她醒。 看到她睁眼,男人起身走过来,将粥碗递到她手里,语气依旧带着未消的怒意:“喝完我们得好好谈谈。” 苏清叙坐起身,靠在床头,接过粥碗小口喝着。 软糯的粥滑过喉咙,带着甜甜的暖意,驱散了残留的眩晕。 她知道裴玄褚还在气头上,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主动开口:“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自残,对吗?” “不然呢?” 裴玄褚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像在审犯人。 她叹了口气,两人刚刚吵过一架,她不想与他多说。 但看在他衣不解带照顾了自己一夜的份上,她还是将他离开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是当时唯一的办法。” 苏清叙语气平静,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臂上的绷带:“蛊毒的幻境扩散很快,我闻到气味时已经迟了,划手臂是最快的破局方式,这里有桡神经,疼痛最直接,能立刻唤醒意识。”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裴玄褚:“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去而复返。” “唯一的办法……” 裴玄褚猛地站起身来,将书丢在桌上:“你的那个护卫还有圣女的事,以后你都不要再插手!” 怎么又生气了? 苏清叙额头青筋一跳,但一想到昨夜,还是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软了些,指尖轻轻勾了勾被子的边缘:“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不是没事。” “没事?” 男人的眉头皱在一起,显然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我是没有回来呢?若是蛊是剧毒,你有想过会是什么结果吗?” 反正那人已经跑了…… 苏清叙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忽而听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慕九的声音:“主子!你在里面吗?我看医馆那边出事了,就马上赶过来了,你没事吧?” 裴玄褚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苏清叙一眼后才起身去开门。 慕九看到开门的人是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和警惕,随即推开他冲进屋里,目光在苏清叙身上扫了一圈,看到她小臂上的绷带时,脸色瞬间变了:“主子!” 因为上次苏清叙受伤就是裴玄褚所为,慕九下意识便把矛头指向了他。 回过头作势便要动手,好在苏清叙先他一步开口,将人劝住,“慕九!!!不得无礼!” “昨晚我遇袭,是王爷及时赶到。” 闻言慕九这才松开已经握住的剑柄,转身上前关心起苏清叙的伤势。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苏清叙连忙安抚他:“昨天晚上遇到几个杀手应该是怒苍山的人,但却会用蛊,我怀疑之前那些南疆人已经和怒苍山的人搅在一起,杀手的蛊应该就是从头他们手里拿到的。” 此话一出,慕九微怔:“主子说的是真的?” “对,虽然昨夜我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但可以确定那人用的的确就是蛊。” 蛊分很多类型,最常见的便是虫蛊。 用蛊者驱使虫类为自己所用,或攻击,或控制,手段莫测。 只不过这类蛊十分邪恶,一般人无法轻易掌握。 而昨天对方所用的则是药蛊…… 算是蛊毒中最低级的一个类型,任何人都可以轻易使用。 这种蛊一般不致命,只会让中蛊之人陷入幻觉,难受一段时间。 不过这一段时间……也够她喝一壶的! 而看着她凝重的表情,慕九的眼神突然闪了闪:“南疆人……他们竟然也来了京城!” “慕九?” 听着他的低喃,苏清叙挑挑眉,但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突然抬头:“不过主子放心,这一次只是意外,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接近您。” 对于他的保证,苏清叙倒是不怀疑。 毕竟相处这么久,她也算对慕九有几分了解,向来做得多,说得少,只要答应便一定会做到! 若是南疆人再来,她毫不怀疑对方会拿命保护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表情有些不对劲…… 第406章 说盯着就盯着 但苏清叙病没有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好,那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有点累,想再休息会儿。” 慕九应了一声,又叮嘱了一句:“主子,好好养伤,有事随时喊我!” 说完他转过头用毫不遮掩的带着警告的眼神看了裴玄褚一眼,才转身离开。 苏清叙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对裴玄褚道:“你帮我盯着他,他肯定知道南疆人的事,却不肯告诉我。别让他发现你跟着他,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裴玄褚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所以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见他没有想要答应的意思,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可真难搞! 她暗骂一声,索性直接起身,想要自己跟上去。 “苏清叙!” 可下一秒却又被重新按回到床上,随后是男人用带着无奈和妥协语气开口:“你休息吧,我会叫暗卫盯着他,有什么问题去问小五吧!” 说罢,他像是生了气一般,阴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着裴玄褚离开的背影,苏清叙重新躺回床上,回想起刚刚他刚才无奈又不甘的神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另一边慕九出了老夫人的别院,便马不停蹄地往京城郊外的方向赶。 清晨的郊外雾气很重,路边的野草上挂着露珠。 他脚步有些急切,路过岔路口时,还特意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跟着才继续走。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突然停在一座破庙前。 这座破庙的墙体斑驳,屋顶的瓦片掉了大半,门口挂着残破的布幡。 只见慕九身影一闪,随即推开破庙的门走了进去。 见状,一直远远跟着的暗卫这才现身。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直到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靠近窗边,里面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南疆的‘野种王子’吗?还敢回来?” 破庙里,慕九攥紧拳头,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我母亲的事不用你们管,我警告你们,别再对苏清叙动手,我母亲也不在她那里,你们要是再敢找她麻烦,我饶不了你们!” “饶不了我们?” 可听着他的警告,那声音笑得更嚣张:“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母亲是圣女你就了不起了?一个血统不纯的野种罢了,还敢在这里装腔作势?我们找苏清叙,就是为了逼你出来!你以为你跟你母亲能躲多久,告诉你!现在南疆的情况耽误不得,这次可是长老的命令,说什么都要把圣女带回去!” 闻言,慕九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胸口剧烈起伏:“我母亲已经离开南疆这么多年,你们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即便将我母亲带回去,你们也不会如愿!” “好好的?” 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母亲当年做了什么你的难道不清楚,她还跟汉人私通,生下你这个混血的孽种!识相点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也绝不纠缠,不然……跟圣女有关还有你身边的人,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下一刻,破庙里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兵器撞在柱子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还有压抑的闷哼声。 而暗卫默默守在窗边,却并没有想要进去帮忙的意思。 毕竟来之前,主子交代过,只盯住他,若是苏姑娘问起,便如实回答,其他的一律什么都不用管……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从破庙里冲了出来,暗卫下意识侧身,躲藏得更加隐蔽。 随后是提剑追出来的慕九,庙中那些人的呻吟声还未停,慕九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深痕,鲜血染透了衣袖,顺着指尖往下滴,嘴角还沾着血迹,却依旧死死攥着一把短剑,剑尖指向逃出来的人。 “你……你要干嘛!” “刚才的话我再说一遍!若是被我发现你们再敢对苏清叙下手,下次,即便是我死,你们也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南疆!听到了没!” 慕九的剑就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那人不敢不答应,恐惧的快速点头的答应道:“听……听到了!” 此时屋内的南疆人也追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拿着一个雕刻着蛊纹的陶罐,罐口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眼神阴狠地盯着慕九,怒喝:“慕九!住手!” 而另外一头,正午的阳光刚漫过京城的城墙,把青石板路染成浅金色时,苏清叙已经从后门悄悄出府。 看着她利落上马的模样,身旁送她出来的翡翠还是不放心。 小丫头嘟着嘴,牵着马不撒手:“小姐,你……你不能再出去啊,你的伤还没好呢,王爷……王爷说的对,你……” 苏清叙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翡翠,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裴玄褚给了你什么好处,怎么你现在也一口一个王爷?” 翡翠下意识摇头,为自己辩解:“奴婢没有,奴婢就是觉得小姐身上还带着伤,不能再折腾了呀,之前奴婢给您诊过脉……” “你那点医术还是我教的,这点伤不碍事,你先回去吧,帮我盯着点老夫人那边,徐氏若是派人来你也机灵点!” 苏清叙猛地俯身,单手夹住小丫头的嘴。 “嗯嗯嗯……” 猝不及防被她拉成“鸭子嘴”,翡翠瞪大眼睛。 但苏清叙只是冲她微微一笑:“乖乖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驾!” 说罢,她勒紧缰绳,一夹马腹便朝着出城的方向去了。 身上的披风偶尔被风吹得扬起来,她从府内出来时,裴玄褚刚离开没多久,他虽说会派人盯着慕九的动向,可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不得不说,虽然她跟裴玄褚相识不久,但对这男人的性子却一拿一个准,说了是盯着就是盯着。 他的暗卫守规矩,若是慕九遇险大概率只会旁观,不会主动插手。 但南疆人手段莫测,慕九万一中招了,那岂不是一切都晚了? 思来想去后,苏清叙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第407章 长老 她一路快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暗卫所报的破庙就已经近在眼前。 不想惊动庙里的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苏清叙便勒马,脚步轻得像猫,缓缓靠近。 却不想,还是惊动了暗卫。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突然从树后窜出,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声音压低却带着警惕:“谁?” 苏清叙连忙抬手,急忙对着他比了个 “嘘” 的手势。 随即这才有心思打量起了对方,这人有些面熟,之前在摄政王府外见过几次,似乎之前也同样跟踪过自己。 暗卫看到她,眼睛瞬间睁大,惊讶得差点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苏小姐?您怎么来了?王爷不是让您好好养伤吗?” “我不放心慕九。” 苏清叙指了指破庙的方向:“里面情况怎么样?” 听到她的回答,暗卫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 难不成是苏小姐知道了王爷说叫他们盯着就好,不用管他死活的交代? 思及此,他皱了皱眉,又往破庙那边瞥了一眼:“他进去快半个时辰了,里面刚开始很安静,刚才突然传来打斗声,应该是跟南疆人动手了。属下正准备等他们打完,再跟上去看看情况。” 果然…… 真是什么都不管啊! 苏清叙没再多说,悄悄绕到破庙的侧窗下。 窗户纸早已破旧不堪,裂开一道指宽的缝隙,正好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她踮起脚尖,往里望去,慕九正握着一把短剑,与三个南疆人缠斗,地上已经躺了两个捂着伤口呻吟的南疆人,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些南疆人的武功确实不算高,出拳杂乱,刀法也没什么章法。 慕九的短剑每次挥出,都能精准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同时刺向他们的破绽。 没过多久,又一个南疆人被他一剑挑中手腕,语气 “哐当” 掉在地上。 对方表情惊慌,似乎很怕慕九真的杀了自己,捂着伤口便朝着外面跑去。 而慕九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脚踹开碍事的门便要追。 “慕九!住手!” 但下一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还有人? 苏清叙一怔,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从屋内跟了出来,枯瘦的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黑色瓷罐。 有些眼熟…… 她眉头一挑,猛然想起,之前再圣女居住过的洞穴中,自己与慕九也见过类似的罐子。 正是之前用来装蛊虫的! 这老者应该就是南疆人中的长老,脸上满是皱纹,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 慕九警惕地握紧短剑,往后退了一步:“长老终于肯现身了?想必怒苍山杀手用的那些蛊虫也是出自您老的手吧?怎么您这是打算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又如何?” 老者冷笑一声,打开瓷罐的盖子,一股熟悉的腥甜气味从缝隙里飘出来。 “这噬魂蛊最能诛心,听说那丫头是靠自残破局,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也这么狠!” 他说着,对着慕九的方向轻轻一扬瓷罐,几只翠绿的蛊虫飞了出来,直扑慕九的面门。 慕九瞪大眼睛,下意识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好在他的速度也不慢,凭借本能挥剑将蛊虫斩落,但此时腥甜的气味已经钻进他的鼻腔。 下一秒他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神渐渐涣散,手里的短剑 “哐当” 掉在地上。 随后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头,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别!别杀她,我……” 很快,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痛苦的呻吟,显然是陷入了幻境。 果然是那个蛊! 苏清叙在窗外看得心头一紧,上次她中蛊时,幻境里是 “被裴玄褚背叛”,慕九的幻境会是什么? 老者看到慕九陷入幻境,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给你解蛊,不然你就永远困在幻境里,折磨至死!” 听着对方阴冷的声音,苏清叙眉头已经紧紧皱起,下意识摸到身上的佩剑。 这南疆人也太没新意了,还真以为谁都治不了他? 思及此,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绕到破庙的后门。 “苏小姐!” 没想到她还要进门,暗卫脸色一变想要劝阻,却被她一个眼神打住。 暗卫一顿,忍不住挠了挠头,王爷交代是不管慕九死活,可没说不管苏清叙死活。 苏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王爷还不扒了他的皮? 他默默哀嚎了一声,急忙也跟了上去。 后门没锁,只是虚掩着,苏清叙轻轻推开门,屏住呼吸,一步步往里走。 还站在正门外的老者正得意地逼近慕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而苏清叙目标明确,从后门摸进去走了没几步,就在一处阴暗毫不透光的位置见到了几个同样密封着的罐子。 哟,这应该就是对方的老窝了吧? 苏清叙眼珠一转,当即收起剑,将罐子拿在手中看了看,确认没错后便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蒙在鼻下,身后的暗卫见状也跟着效仿,毕竟蛊虫的威力他刚刚也见到了。 这玩意儿可不能碰啊! 做好准备,苏清叙拿起其中一个罐子穿过破庙直接窜到了长老的身后。 此时,对方正满脸得意,骤然听到动静,身体猛地一绷,就要转身。 但已经晚了…… “老东西,好玩吗?” 苏清叙微微仰着头,用一种戏谑的语气道:“既然这么好玩,我也送你一个吧……” 长老脸色微变,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咣当”一声,瓷罐已经丢在他的脚下应声碎裂。 “你……” 长老一脸懵逼地瞪大眼睛,指着苏清叙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小丫头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手上拿的东西如此眼熟? 直到瓷罐在他脚边炸开,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长老大惊,反应也算快,赶紧往回躲。 可苏清叙的动作更快,用刚刚随手抓的尘土迷了他的眼。 趁此机会剑尖在地上一挑,将原本连着罐子一起摔在地上的蛊虫送到了长老身上。 蛊虫立刻钻进老者的衣领,老者只觉得脖子一痒,紧接着那股熟悉的腥甜气味就从鼻腔里钻进。 第408章 跟徐氏有关系吗? 这蛊虫光是气味就有致幻的作用,更别提直接钻进身体里。 长老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迷迷糊糊间,他看到无数只噬魂蛊爬满了自己的身体。 还有之前被他用蛊害死的人,都睁着眼睛朝他扑来,嘴里喊着 “还我命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 老者突然抱着头尖叫起来,像疯了一样原地转圈,还时不时伸手往自己身上抓,想把不存在的蛊虫抓下来:“我错了!不是我干的!饶了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几个南疆人都愣住了。 废物! 刚才威胁人的时候不是还很嚣张吗?怎么换成自己就这么怂了…… 苏清叙冷哼一声,趁机跑到慕九身边,抬手就在他的人中穴上用力掐了一下,又掏出一枚银针,快速刺进他的百会穴。 感受到疼痛的瞬间,慕九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看到苏清叙,还没完全清醒的脑子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胳膊:“清叙?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清叙? 这小子是想造反了吧! 他突然改变的称呼让苏清叙一愣,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还知道危险,你怎么样了?” 她撇撇嘴,把掉在地上的短剑递给对方。 慕九接过剑,虽然还有点虚弱,但对付剩下的几个南疆人已经足够:“无事,蛊虫没有近身,只是味道有些奇怪……” “正常,毕竟这蛊的味道还挺大的!” 苏清叙挑挑眉,目光瞥向不远处还在打滚的老者。 这老东西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竟然吓成这副鬼样子…… 而另外一头,几个南疆人见长老疯了,慕九又恢复了状态,哪里还敢恋战,转身就想跑。 慕九对他们恨之入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即便是刚刚恢复些意识也还是追上利落的一个个解决。 见状,苏清叙走到还在尖叫的老者身边,将还在地上活动的其余蛊虫踩死,才对慕九道:“刚才已经跑了几个,别管他们了,我只能暂时帮你压制幻境,还是先离开再说。” 慕九点了点头,已经有些站不稳,苏清叙只好扶着他,慢慢往破庙外走。 一直跟在身后的暗卫看了看苏清叙的脸色,又想到自己家王爷……随即也上前殷勤的帮忙扶人:“慕公子,您没事吧?我这就去通知王爷,让他派人……” “不用了。” 慕九摇摇头,声音还有点沙哑:“我没事,就是有点虚弱,休息会儿就好,南疆的人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不用劳烦你们王爷!” 闻言,暗卫还想说什么,但苏清叙已经转过头对他摆了摆手:“回去复命吧,我这里……不用跟着了。” “啊?” 暗卫一愣,有些茫然。 不跟怎么行? 眼前这位可是主子的情敌,单独留他们两个在一起,万一出问题…… 思及此,他张张嘴还想争取。 而苏清叙已经先一步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索性催促道:“怎么,没听到吗?” 这…… 被她凌厉的眼神瞪着,暗卫缩了缩身子,有些无奈。 主子,这次可不是我不努力啊! “是!” 他苦笑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清叙的脸色,这才施展轻功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苏清叙摇摇头,有些无奈:“明明裴玄褚那么严肃,怎么跟在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她低喃一声,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才搀扶住慕九:“走吧,我带你回去。” 幸亏她来之前带了一匹马,不然还真没办法拖对方回去。 路边的虫鸣声断断续续,慕九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毫无预兆地抱住了苏清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主子……” 苏清叙被他抱得一愣,身体瞬间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此刻,她甚至能感觉到慕九的心跳得很快,带着后怕的慌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幻境里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慕九没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眼神里满是认真:“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不要管我不要管任何人,我只想……你能安全。” “说得这么吓人,可是看到了什么?” 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慕九的耳根一红,抬手扶额装作又要晕的样子:“我……我也记不清了……” 看着他眼底的担忧,苏清叙挑挑眉,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说。 思及此,她也不再多问,只郑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一样,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可如此莽撞行事。” 就像这次,她一个不防,对方就偷偷跑来对付这群人。 要不是有裴玄褚的暗卫跟着,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慕九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了下来。 “……好!” 他深吸一口气,半晌这才低声道。 两人回到医馆时,太阳已经开始下山。 苏清叙帮慕九煮了一碗安神汤,看着他喝完躺下休息,才坐在桌前,开始梳理最近的事情。 南疆人找慕九是为了圣女,还有他们口中提到的什么东西……慕九显然没有要说意思,她也不便多问。 不过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南疆的重要物件。 至于怒苍山的人……虽说刺杀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没有如此嚣张过,竟然在京城中也敢动手。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两拨人竟然联合在了一起。 无语……难道她真的这么招人恨吗? 苏清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却越发凝重。 毕竟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徐氏联合怒苍山之事。 这次南疆人和怒苍山联手,这女人会不会也参与其中? 自从上一次,她带着苏父离开侯府后,对方就一直没有动静。 但很显然,徐氏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这么久没有反应,说不定是在憋个什么大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苏清叙眼神微冷,决定回侯府一趟,探探徐氏的口风。 第409章 试探徐氏 苏清叙一向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的事情,绝不肯拖延, 因此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她便换了身素雅的衣裙,交代翡翠照顾好慕九,这才出了门。 而府内众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回来,就连守门的小肆见到她,也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夫人昨天还念叨您呢,说您好久没回府了。” 是念叨她好久没回府,还是问她怎么还不死? 苏清叙冷哼一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抬脚往里走。 刚进二门,就看到徐氏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锦裙,从正屋走出来。 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显然已经得到了下人的通报:“清叙回来了?快进来坐,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炖了你爱吃的雪梨羹。” 女人声音温和,一边拉着苏清叙的手嘘寒问暖,眼神却时不时往她身后瞥,像是在找什么人。 见状,苏清叙挑挑眉,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找苏父。 自从上次徐氏给苏父下毒后,这老头心中起疑心,就再也没去过对方的院子,连饭都不肯跟她一起吃。 彼时,她还有点疑惑。 毕竟苏父就算再蠢,但好歹也是个侯爷,要真怀疑徐氏下毒害他,直接出手处理了对方就行,又何必躲到老夫人的庄子上?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徐氏,不忍对这个女人下手吧? 苏清叙想不通,也曾经试探过苏父。 但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这老头总是含糊其辞,似乎在隐瞒着什么,看得苏清叙控制不住地上火,索性也就没再问了。 “许久不回来瞧这院子都觉得陌生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苏清叙顺势坐下,接过徐氏贴身侍婢,春桃递来的茶。 “挺好的,就是你父亲……” 徐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委屈:“哎呀,侯爷最近总是躲着我,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清叙,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侯爷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苏清叙心里冷笑,脸上却装作无奈的样子:“姨娘,不是我不帮您,是父亲最近身体不爽利,心情自然也不好您还是别往前凑的好。” “身体不好?” 徐氏立刻紧张起来,凑上前追问:“侯爷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看大夫了没有?这么大事他怎么都不与我说呢!” 还装呢? 苏清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声道:“看了,父亲是中了慢性毒,虽然不致命,但需要慢慢调理。” 她的声音低沉,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眼神顿时钉在了徐氏的脸上,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女人的脸色一变,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 “中…… 中了毒?” 徐氏瞪大眼睛,似乎真的吓了一跳一般:“怎么会中毒呢?府里的饮食都是专人打理的,怎么会有人下毒?” “谁说不是呢。” 苏清叙叹了口气,故意顿了顿,这才神神秘秘道:“父亲怀疑下毒的人就在府里,最近正让管家暗地里查呢,说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好好处置。” 此话一出,徐氏的脸更白了。 他们竟然真的发现了?还瞒着她调查…… 越想越不安,徐氏使劲儿咬咬牙,嘴上却依旧强装镇定:“是吗?那可得好好查,竟然有人敢在府里下毒,胆子也太大了!” 她的语气阴沉,说着更是控制不住地猛拍桌子,脸上气急败坏:“来人!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跟我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赶紧给我查!” 厉害…… 这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 要不是苏清叙早就知道毒是她下的,恐怕还真要被她这副脸色铁青的模样骗过去。 怪不得……苏父一世精明,能被这么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我来也只是给姨娘传个话,让您早做准备,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我先回院子收拾一下衣服……” 而见她起身要走,徐氏眼睛一亮,虽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但还是假惺惺道:“清叙不再坐会儿?正好一起用个午饭。” 她以为苏清叙会像往常一样拒绝,毕竟这丫头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哪料话音刚落,苏清叙竟转了身,嘴角还勾着抹浅淡的笑:“也好,今日早饭用的少,我正好也有点饿了,那就多谢姨娘款待了。” 闻言,徐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半秒,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团扇。 她本想等苏清叙走了,让侍婢去传信,让怒苍山的人最近别来府里,免得撞上苏父查毒的风头,可苏清叙这一留下,计划全乱了。 “那……那快坐!” 徐氏连忙收敛心神,强扯出自然的笑,对着里屋喊:“春桃!雪梨羹怎么还没好,一会用饭再添副碗筷!” 闻言,春桃急忙从里屋出来,看到苏清叙也在,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刚想开口问,就被徐氏用眼色制止了。 苏清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笑。 两人在八仙桌前坐下,下人很快端来一盅雪梨羹,又摆上四菜一汤:翡翠白玉汤、清蒸鲈鱼、炒时蔬,还有一盘苏清叙小时候爱吃的炸丸子,显然是临时加的。 热气袅袅升起,却掩不住徐氏眼底的慌乱,她的手指在桌沿上轻轻磨擦,节奏杂乱,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苏清叙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雪梨羹,慢慢吹凉,才小口抿了一口,故意放慢了动作,声音慢悠悠的:“还是姨娘小厨房的手艺好,这雪梨羹炖得又甜又糯,比外面酒楼里的还好吃。” 徐氏干笑两声,拿起筷子夹了块鲈鱼,却没送到嘴里,只是在碗里戳着:“你喜欢就多喝点,厨房还炖了不少。” 她一边说着,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春桃,想让对方赶紧退下。 可这丫头站在旁边,像是没看懂她的暗示,还傻愣愣地问:“夫人,要不要再给小姐盛碗汤?” “不用了。” 苏清叙抢先开口,放下勺子,看向春桃:“对了之前我有件衣服弄脏了,听府里的人说,你处理你娘的衣服最有心得,不知怎么能弄干净。” 春桃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回小姐,就是街口张记的皂角,小姐要是想要,奴婢下次帮您带些。” “好啊,那多谢你了。” 苏清叙笑着点头,又转头看向徐氏:“姨娘身边的人真是个个贴心!” 徐氏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声音有些发紧:“是啊,她是个机灵的。” 第410章 沉不住气的徐氏 苏清叙依旧不紧不慢地用饭,心里更觉得好笑。 她夹了个炸丸子,慢慢嚼着,又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昨天我去看父亲,他说最近余毒未清的缘故总心慌,听太医说,那毒极为罕见,得一点点调理,祖母不放心才留父亲多住几日,姨娘您可别多心。” 此话一出,徐氏的手猛地一颤。 苏清叙这话的意思是,难道他们连毒是什么都查出来了吗? 思及此,她手里的汤勺 “哐当” 撞在碗上,溅出几滴汤在桌布上。 回过神来,她连忙用布巾擦着,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是…… 是吗?我怎么会多心,只是老爷这几日连个消息都没有,我难免担心……” “可不是嘛。” 苏清叙放下筷子,端起雪梨羹喝了一口,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氏:“我跟父亲说了,让管家严查厨房里作事的人,下毒的人肯定是府里的,不然外人哪能轻易接触到父亲的饮食。对了,最近厨房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啊?比如谁经常打听父亲的饮食时间,或者谁去过父亲的院子?” 徐氏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府里的事都是管家在管,我平时也不太问这些。” 看着她这副心虚的模样,苏清叙有些无语。 之前还夸她演技好,这就沉不住气了? 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故意又夹了一块鲈鱼,挑着刺慢慢吃着,还时不时点评两句:“这鲈鱼蒸得有点老了,要是再少蒸两分钟就好了。” “可能…… 可能是火大了。” 徐氏敷衍着,手里的筷子再也没动过,只是端着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水都快被她喝光了。 春桃站在旁边,也看出了徐氏的不对劲,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苏清叙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想再逗弄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饱了,雪梨羹很好喝,多谢姨娘的招待。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徐氏像是得到了解脱,连忙站起来:“好,好,那你路上小心,我这院子里冷清,她说着,你有空常来。” 说着,她急忙对着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立刻会意,跟着苏清叙往外走,顺便趁机去后院传信。 可苏清叙刚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着春桃笑了笑:“对了春桃,你刚才说的张记皂角,我今天正好有空,不然……你带我去?” “啊……这个,我……其实不远的,就是隔壁巷子口,夫人那边……还有差事……” 春桃吓了一跳,想要拒绝又不好说清楚原因。 苏清叙一笑,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不麻烦你了,送到这就行了,回去吧!” 看着苏清叙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春桃皱起眉头,干脆直接返回去,问徐氏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氏再也忍不住,拉着春桃快步走进里屋,声音急促:“快!你现在就去联系徐福,让她最近别跟我来往,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不认识我!还有,去给怒苍山的人传信,让他们不要再派人联络,侯爷在查投毒一案,别被抓到!” 徐福正是她之前派出去的马夫。 “是,夫人!” 春桃连忙应下,转身就往外跑。 徐氏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她刚才被苏清叙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那个死丫头看出什么破绽。 可转念一想,苏清叙应该只是随口问了几句,根本没怀疑到她头上,否则也不会跟她说这么多了。 思及此,她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而苏清叙走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徐氏的院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徐氏这副心虚的模样,看来和怒苍山的事脱不了干系。 苏清叙回了自己院子,磨蹭了一会,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才准备离开。 料定自己在府内徐氏便不会叫丫鬟铤而走险,一定是吩咐等到自己离开再出府联系。 自己耽搁的时间越久,等到她离开时,徐氏的人才会急不可耐地出府送信。 果然她刚走出侯府大门不久后,就见春桃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府门外。 对方提着个食盒,匆匆从侧门跑出来,脚步急促,还时不时回头张望,显然是怕被人发现。 见状,苏清叙立刻闪身躲进旁边的巷子里,借着墙根的阴影,悄悄跟了上去。 而春桃步履匆匆,没往热闹的街口走,反而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巷子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墙角堆着杂物,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墙头的枝叶洒下来。 她走到巷子尽头的一所破落的院子前,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轻轻敲了敲门。 半晌后门 “吱呀” 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探出头,正是之前和徐氏联系的怒苍山杀手。 他看到春桃,皱了皱眉:“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是说没急事别来这里吗?” “是夫人让我来的,有急事!” 春桃压低声音,把食盒递过去:“苏清叙那丫头还没死,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已经动手了吗?” 黑衣人接过食盒,脸色沉了下来:“那丫头不好对付,我们派去的人不仅没杀了她,还折了两个兄弟!连南疆长老的噬魂蛊都对她没用,我们也没办法!”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 春桃急了,声音提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低:“夫人说,侯爷最近在查下毒的事,怀疑府里有内鬼,让你们最近别来府里找她,免得被发现!” 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怕了?早知道怕,当初就别找我们合作!我们帮她杀苏清叙,她答应给我们的银子还没给够呢,现在想断了联系?没那么容易!” “你们连个女人都杀不掉,还有脸要银子?还有!要不是夫人帮你们联系,你们那里能用得上蛊?” 春桃冷哼一声,继续解释:“夫人说只是让你们暂时避避风头,等过阵子侯爷不查了再做打算,夫人说了,只要事成,肯定不会少了你们的!” 第411章 云姨出事 黑衣人眯了眯眼,眼神里满是不屑:“最好是这样!告诉你们夫人,别耍花样,不然我们不介意把她下毒的事抖出去,!到时候谁都别好过!” “你们!!!” 春桃脸色发白,想要说话骂他们不识好歹,但想到这些人可是杀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后只能答应。 黑衣人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将门重新关上。 躲在巷口的苏清叙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徐氏果然和怒苍山的人勾结,不仅想杀她,给苏父下毒的事看样子也一样是与怒苍山有关! 而且看这架势,双方已经有了嫌隙…… 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可一想到徐氏失败这么多次了,还死不悔改,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苏清叙又觉得又气又好笑。 人废也就算了,还总是不老实,难不成真当她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 她悄悄退出巷子,往医馆的方向走,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徐氏的计划。 或者可以从那个春桃下手,看样子帮徐氏和怒苍山联系的一直都是她。 只要抓住她,就能从她嘴里问出更多徐氏和怒苍山勾结的证据。 思及此,苏清叙微微勾唇,眼中寒意一闪而过。 她的速度不慢,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医馆前。 只不过还没有进门,一道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她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个破布包,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脸上满是泪痕。 苏清叙身体紧绷,刚要出手,却发现来人竟然是珍珠。 对方看到苏清叙,像是看到了救星,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大小姐!您快去救救我娘吧!我娘她…… 她疯了!” 苏清叙连忙扶住她,感受到她的手冰凉还在发抖,心里一紧:“珍珠,别慌,慢慢说。云姨怎么了?” 珍珠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最近一直不太对劲,昨天晚上突然变得严重了,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说心里发空,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今天早上天刚亮,她突然坐起来,抓着桌上的冷馒头就往嘴里塞,还把碗摔了,我拉她,她力气特别大,把我推到地上……像是疯了一样。” 听着她的话,苏清叙撩起她的裤腿查看。 果然膝盖上有伤口,红肿的皮肤上还沾着泥土,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显然是摔在地上时被石子划破的。 苏清叙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发空”“失控抓东西”“力气变大”,这些症状并不像是生病导致的。 她眉头一挑,拉起珍珠:“走,现在就去你家,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好好!” 珍珠起身,不敢耽搁马上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快步走到街口,苏清叙雇了辆马车,车夫挥鞭赶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 珍珠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攥着破布包,眼睛红红的,时不时往窗外看,嘴里念叨着:“之前怕麻烦小姐,我以为她只是精神不太好,没想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更严重,语气十分懊悔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拖的……” 苏清叙拍了拍她的手背,见她神情焦虑,恐怕一时之间没法平静下来,随即从药箱里拿出一颗安神的药丸,递给她:“先吃了这个,别太担心。有我在云姨不会有事的,对了,你再好好想想,她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偷偷出去,或者……吃过什么东西?” 珍珠接过药丸,放进嘴,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后,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最后无助的摇了摇头:“最近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有些犹豫:“只是有时候我娘会偶尔出门,你那不成…..都怪我没有每次都跟着她……” 闻言,苏清叙的心沉得更厉害了。 既然不是最近才这样的,难道说是之前在徐氏手上时落下的病根? 这女人还真是害人啊! 苏清叙叹了口气,安慰道:“不怪你,你那时候不知道。” 马车驶出城区,路边的景色渐渐从青砖瓦房变成了农田。 晨光穿过车窗,洒在珍珠沾着泪痕的脸上,她看着窗外,声音小声:“小姐,你说我娘会不会是中邪了?村里的王婆婆说,中邪的人就会又哭又闹,还会伤害自己……” “不是中邪。” 虽然连穿越和借尸还魂这种事都发生了,但苏清叙却依旧不信这种邪异之事。 毕竟她这些年,手上沾血无数,要真有什么所谓鬼神,恐怕早就来找她了。 苏清叙轻哼一声:“按照你的症状,倒像是常年喝药留下的依赖症,不过确切的情况还是要见到你娘之后,诊脉过后才能确定。” 珍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慌乱倒是退却了几分。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城郊的小庄子外。 这庄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房屋都是土坯墙,屋顶盖着茅草,看起来很简陋。 她们就住的是最靠边的一间,门口的篱笆歪歪斜斜的,院子里还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 “哐当” 的砸东西声,夹杂着云姨的哭喊声:“给我!都给我拿出来,你们别藏了!我知道你们有……” 珍珠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苏清叙的衣角,脚步都有些发颤。 苏清叙示意她别怕,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屋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桌子被掀翻在地,碗碟碎了一地,白色的面粉撒得到处都是,连墙上都溅了不少。 珍珠的母亲头发散乱地坐在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裙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的胳膊上有几道抓痕,脸上还沾着面粉和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双手在地上乱抓,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嘴里不停念叨着叫人听不懂的话。 乍看上去,却是同珍珠说的那样像是疯了。 第412章 像是毒瘾 “娘!” 珍珠忍不住喊了一声,挣脱苏清叙的手,冲过去想扶她。 可对方像是没认出她,猛地挥手推开她,珍珠没站稳,摔在碎碗片上,“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 “珍珠!” 苏清叙几步靠近,扶起珍珠,查看她的膝盖,刚才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鲜红的血。 “大小姐,我娘她……” 珍珠哭着看向云姨,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心疼。 苏清叙站起身,走到珍珠母亲身边,蹲下身。 同样察觉到苏清叙的靠近,她眼神涣散地抬起头,突然扑上来抓住她的腿:“你有!你肯定有!快给我!我给你钱,多少都行!都给你!” “你冷静点!” 苏清叙用力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同时快速伸出手,摸向她的脉搏,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擂鼓一样。 每分钟至少有一百二十下,手心全是冷汗,摸起来冰凉,瞳孔也比正常人放大了不少,嘴唇干裂,苏清叙观察之下,倒觉得这样的症状有些类似于毒瘾发作…… “我难受…… 我快受不了了……” 而被苏清叙大力按着,云姨挣脱不了,力气渐渐小了下去,瘫坐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给我一点,就一点,我真的好难受。” 苏清叙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表情不变:“你听我说,可能是之前徐氏给你的吃食里下了毒!只要熬过去这阵子,毒瘾就能缓解。”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云姨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继续哀求:“给我…… 我快撑不住了……” “娘!” 这时,珍珠也走到了云姨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您就听小姐的话吧,她不会害你的……” 苏清叙现在也只是怀疑,刚刚云姨并不配合。 她仓促间,也只是摸了一下对方的脉搏,想要知道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还需要再次仔细诊脉确认。 “滚开!别碰我!” 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被满足,云姨再次开始发疯。 苏清叙见她又开始发狂,双手在地上乱抓,甚至想往墙上撞,连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指尖快速点向她脖颈后的风池穴和胸前的膻中穴,这两个穴位能暂时抑制躁动,让情绪平复。 云姨的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住,眼神却依旧涣散,嘴里还在喃喃着 “给我”,只是声音弱了些。 “珍珠,快把我药箱里的安神散拿来,再倒碗温水!” 苏清叙头也不回地喊,手指始终按着云姨的穴位不敢松开。 她能感觉到云姨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显然是毒瘾在拼命对抗穴位的压制,稍有松懈就会再次失控。 珍珠连忙跑过去,从药箱里翻出装安神散的小瓷瓶,倒出一勺粉末在碗里,冲好温水递过来。 苏清叙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扶起云姨的头,象牙将药汁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可云姨挣扎的厉害,大部分都撒了出去。 “娘…… 您别动了,赶紧把药喝了。” 珍珠凑上前,想要帮忙。 可话音刚落,只见云姨的眼神突然又变得疯狂,猛地张口,朝着珍珠的手腕咬了下去! “啊!” 珍珠疼得尖叫一声,猛地抽回手,手腕上已经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黑紫色的血珠顺着牙印渗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珍珠!” 苏清叙心一紧,抬手一掌打在云姨的后颈上,对方应声瘫软下去。 她才敢放手转身查看珍珠的伤口。 苏清叙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皮肤,发现已经开始发黑,递给珍珠一瓶药粉。 “赶快去去,用药泡在水里,将伤口处理干净!” “好。” 珍珠疼得咧嘴,拿过药后不敢耽搁赶紧照做。 苏清叙看向云姨,只见对方正趴在地上,嘴角挂着黑血,眼神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蹲下身,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云姨的牙龈红肿得像熟透的樱桃,原本洁白的牙齿发黑松动,好几颗牙的牙根处已经溃烂,露出粉色的牙床,嘴里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完全是长期吸毒者的典型症状。 “怎么会这样……” 苏清叙的声音有些发沉,她松开云姨的下巴,转头看向正在清洗伤口的珍珠:“你仔细想想,你娘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除了偷偷出门、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没有?” 珍珠一边清洗伤口,眼泪还在掉,听到苏清叙的话,努力回忆着,声音带着哽咽:“大概…… 大概半个月前开始的。娘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有时候会突然坐起来喊‘别抓我’我问她梦到什么,她也不说。之前她还会给我做我爱吃的荠菜饺子,可这半个月来,她连灶台都很少碰,每次我做好饭,她也只吃几口就放下,说没胃口。” 她顿了顿,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又补充道:“还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她竟然不在,等她回来我问她去哪里,她也没说。” 苏清叙皱紧眉头: “你娘发疯的时候,有没有提过什么人的名字?” 她一边追问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这些线索太零碎,像散在地上的珠子,还没找到串起来的线。 珍珠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没有…… 娘什么都不肯说,我问多了,她就躲开。小姐,我娘是不是没救了?她的牙都烂了,还咬人……” “别乱说!” 苏清叙打断她,语气放缓:“你娘只是毒瘾发作,只要找到解毒的方法,就能好起来的。” 见她洗的差不多了,苏清叙又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蓝色的药膏:“拿去稍微加热一下,等到里面的膏药融化后敷在伤口上。” 珍珠点了点头,拿着苏清叙递来的药膏,一瘸一拐地去了灶房。 苏清叙则留在屋里,看着云姨靠在墙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地面,心里满是凝重。 她走到对方身边,抬手轻轻地在她面前晃过:“云姨?还认识我吗?” 第413章 眼熟的花 云姨的身体颤了颤,却还是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苏清叙叹了口气,却也清楚此刻应该问不出更多了。 还不如等她清醒再说…… 思及此,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这时,敷好药膏的珍珠端着一盆脏衣服从里屋走出来,准备去院子里洗。 她现在心中既担心又害怕,可除了这些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出于本能便想找点事情做…… 听到动静,苏清叙瞥了一眼,其中的衣服大多是云姨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有些地方还打了补丁。 而不经意间,目光却突然扫过其中一件深蓝色的衣裙。 只见衣裙的衣襟内侧,绣着一朵小小的木槿花,针脚不算精致,却绣得很认真,花瓣是淡粉色,花芯是黄色,边缘还勾了一圈白色的线。 “珍珠,你这件衣服……” 苏清叙眼神一凛,急忙走过去,拿起那件衣裙。 她的指尖轻轻摸着木槿花的绣纹,片刻后,眉头皱了起来。 她总觉得这朵木槿花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珍珠看了看衣服,低声道:“这是娘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是去年她自己做的,说木槿花好看,就绣在上面了。怎么了,大小姐?” “没什么。” 苏清叙摇了摇头,心里却越发疑惑。她记得之前去徐家坳查线索时,曾见过类似的花。 只是那花纹的花瓣比这个多两片,而且花芯是红色的……和云姨衣服上的不太一样。 可这木槿花也不是普通人家会绣的纹样,一般人家绣花都选牡丹、荷花,很少有人绣木槿,除非…… 有特殊的含义? 她把衣服递给珍珠:“没什么,就是觉得绣得好看。” 珍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这才走出屋去。 苏清叙又是施针又是配药的忙了半天,看着此时躺在床上安稳睡下的云姨,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前答应老夫人去参加的赏花宴已经近至眼前,明日一早她便要入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终于起身。 “珍珠,我明日还有事,恐怕不能过来,不过云姨的药我都已经开好了,你只要煎好药,叫她按时服下便可,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珍珠见母亲转好,心中大喜,连连点头答应道:“好!多亏了大小姐!您三番五次救我和我娘,我……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好了。” 苏清叙不语,只是将照顾云姨的注意事项梳理了一遍。 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用药的剂量和应急的方法,仔细嘱咐了一遍,让珍珠认真记下。 “安神散每次用一钱,用温水冲开,辰时前半个时辰喂她喝,能提前抑制躁动。” 话音落下,苏清叙指着纸条上的字,语气放缓:“要是她突然发狂,你别靠近,去济世堂找慕九,实在来不及,就用我教你的方法,用银针扎她的人中穴和合谷穴,记住,银针要扎进三分,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 珍珠严肃点了点头,看向苏清叙,眼神里满是认真:“大小姐我记住了,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娘的。” 苏清叙点了点头,又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瓷瓶,分别贴上标签:“这个是解毒的药膏,你娘要是再不小心抓伤自己,或者像昨天那样咬伤你,用之前的方法洗干净后涂抹再伤口处,以免感染,这个是清心茶,你每天泡一壶给你娘喝,能帮她缓解心慌。还有这个是我特制的香囊,里面装了薄荷和艾草,你让你娘带在身上,能安神,也能稍微压制一下毒瘾的欲望。” 珍珠接过瓷瓶和香囊,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布包里,像捧着宝贝一样:“谢谢大小姐,您想得太周到了,我………”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着膝盖一软便要跪下,好在苏清叙提前拉住了她。 “不用谢,之前带你给过会护你们母女安全,我自当尽力。” 苏清叙笑了笑,起身走到云姨身边。 云姨已经清醒,靠在床头,眼神里满是愧疚,看到苏清叙,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对方按住。 “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苏清叙轻声道:“等过几天你的身体稳定了,我再来看你,这几天你好好听珍珠的话,按时吃药。” 要不是赏花宴近在眼前,她要尽快回府准备,不然还真想好好问云姨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姨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真是谢谢大小姐…… 都是我不好,连累珍珠……” “别这么说,谁都不想遇到这种事。” 苏清叙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养身体,日后也有我要麻烦你们的时候。” 交代完一切,她才提着药箱离开。 珍珠一直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转身回屋去。 苏清叙骑马往回走,珍珠所住的地方再城郊,远离了京城的喧闹,突然觉得这里的风景倒是不错。 夕阳把田埂染成金红色,风吹过麦田,翻起层层波浪,空气中满是麦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回到老夫人的外宅时,天色已经擦黑。 刚进院子,就看到老夫人坐在廊下的摇椅上,看样子像是睡了。 旁边放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温和。 她放轻脚步缓缓靠近,扯过一旁的毯子小心盖在对方身上。 听到响动,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是苏清叙,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笑意:“清叙回来了?快过来坐,我让厨房给你留了热粥。” 苏清叙将毯子掖了掖,坐在老夫人旁边的竹椅上,接过侍婢递来的热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舒服得叹了口气:“还是祖母这里的粥好喝。” 老夫人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孩子,出去跑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看着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苏清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还好,让祖母担心了。” “我知道,你身边有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神情有一瞬的迟疑,最后还是忍不住又提起赏花宴的事:“明天就是赏花宴了,你准备得怎么样?我让绣娘给你做了一件新的襦裙,是你喜欢的月白色,上面绣了玉兰花,既不张扬又秀雅得很,我看过了,再适合不过,明天让柳儿给你送过去。” 第414章 赏花宴 而闻言,苏清叙心里一暖,虽然是原主的喜好,但至少说明老夫人还记得,她笑着说:“谢谢祖母,您还记得我喜欢玉兰花。” “你是我孙女,我怎么会不记得。”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赏花宴上都是京城的名门贵女和公子,你在府里脾气硬就算了,在宫里可别跟人起冲突,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可不行,咱们侯府也不是吃素的,有祖母给你撑腰,不要怕!” “嗯,我知道了。” 苏清叙点头,心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之前和老夫人的矛盾,好像都在这温和的叮嘱里被缓缓化解了。 和老夫人聊了一会儿,她才回自己的院子。 翡翠早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刚才侯爷派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您准备的,让您明天去赏花宴穿。” 苏清叙愣了一下,跟着翡翠走到里屋,只见床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红漆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石青色的云锦长裙,裙身上绣着莲纹,金线勾勒的花瓣在灯光下闪着光。 而旁边还放着一套首饰,最上面放着一支赤金的步摇,钗体挂着细小的珍珠流苏…… 不仅如此,盒内还放着翡翠手镯和一对东珠耳坠,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苏清叙拿起云锦长裙,无奈地摇摇头。 这裙子的样式和料子,明显是按照京城贵女的喜好做的,苏父这是还没死心,想让她在赏花宴上好好 “表现”,找个达官显贵的婆家。 翡翠也看出了苏父的心思,忍不住吐槽:“侯爷也真是的,小姐都跟他说了婚事自己做主,他还这么不死心,不过……这裙子确实好看,小姐穿肯定好看。” 苏清叙当即把裙子放回盒子里,撇撇嘴道:“可别。” 穿得这么花枝乱颤的,生怕皇后注意不到,她还不想死那么早。 她拿起那对东珠耳坠,放在手里掂了掂:“没想到我父亲还真是下了血本,这东珠一看就是贡品,平常人家可不容易得到这好东西。” 说着,她将手上的东西放了回去:“明日还是穿老夫人送来那套。” 翡翠应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死心道:“虽然是想让小姐找婆家,但侯爷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苏清叙笑了笑,并没反驳。 苏父的心思不用多猜,要是她真能在此次赏花宴中大放异彩,那获得的回报肯定不止这点东西…… 他是想花小钱办大事,那也要看自己配不配合? 她把首饰放回盒子里,对翡翠说:“收起来吧,明早记得叫我起床,给侯爷回个话,就说我谢谢他的礼物,不过不好辜负了祖母的心思,这件……等下次再说吧。” “好嘞!” 翡翠应下,这才抱着盒子去收起来了。 苏清叙走到窗边,抬头望着外面的月色,心里却在盘算着白天在珍珠那里见到的云姨衣服上的木槿花,还有之前她在徐家坳见到的木槿花纹样,眉头越皱越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之中有什么联系……可深想,却又没什么头绪! 夜色渐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苏清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休息。 毕竟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养足精神,才能应对一切。 寅时末刚过不久,外面的天色才微微发白,苏清叙便被翡翠轻手轻脚地叫醒。 她把头埋在软枕里哼哼了两声,眼皮重得像坠了铅,连睁开的力气都欠奉。 “小姐,该起了,再晚些赶去宫门,就要误了时辰了。” 翡翠蹲在床边,声音放得极轻,手里还捧着叠好的襦裙:“我已经让小厨房温了姜枣茶,等您梳妆好就能喝,早上寒气重暖暖身子再走,咱们宫早,要等好久才能用宴呢。” 苏清叙翻了个身,把脸往软枕里又埋了埋,声音含糊得像含了棉花:“再睡一刻钟…… 就一刻钟……” 话是这么说,可想起今日宫宴的重要性,还是咬着牙,慢悠悠地坐起身。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翡翠帮自己梳理长发。铜镜里的人影眼尾耷拉着,但还是掩不住脸上那抹叫人惊艳的清冷。 “小姐,您先闭着眼歇会儿,我给您挽个简单的发髻,不耽误时间的。” 翡翠见她头一点一点的,连忙放缓了梳发的动作,还顺手拿起一旁的暖手炉,塞进她手里:“暖暖手,别着凉了。” 苏清叙将桌上的一盘糕点推过去,拉住还在忙碌的翡翠:“别忙了,不是说开宴还要等很久,那你也吃点。” 听着她再自然不过的吩咐,翡翠笑了笑,低声道:“好的小姐!” 苏清叙 “嗯” 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差点又睡过去。 直到翡翠轻声提醒 “该插簪子了”,才勉强睁开眼,看着镜中自己被挽好的垂挂髻。 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兰花银簪,简单却利落,倒也符合宫宴的场合,没再多挑剔。 换好月白襦裙,苏清叙拎着裙摆往外走,脚步都有些虚浮。 小厨房温着的姜枣茶刚端上来,她捧着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暖意顺着四肢蔓延开,才稍微提了点精神。 “小姐,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走吧?” 翡翠拎着随身的布包,跟在她身后,眼神里满是担忧:“您要是实在困,路上在马车上再睡会儿,到了宫门我再叫您。” 苏清叙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跟着翡翠走出院子。 清晨的雾气很重,裹着淡淡的桂花香,飘在空气中,吸进肺里都带着凉意。 门口的马车早已备好,车帘掀开,里面铺着厚厚的羊毛毡子,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烧得正旺的暖炉,显然是翡翠提前吩咐好的。 不得不说,翡翠的细心有时候就连苏清叙都觉得惊讶。 钻进马车,她靠在软枕上,瞬间就被暖意包裹住。 困意再次袭来,她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车壁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马车缓缓驶动,发出的轻响,像极了催眠的曲调,让她睡得更沉了些。 第415章 黎月安的挑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苏清叙猛地惊醒,眼神还有些迷糊,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 翡翠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小姐,快到宫门了,您醒醒神,喝口水。” 她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紫禁城轮廓渐渐清晰,朱红的宫墙在晨光中泛着庄重的光泽,宫门口已经有不少车马在排队,穿着朝服的官员和打扮精致的贵女们陆续下车,往宫门内走。 对于苏清叙来说,这样的体验还算是第一次…… 毕竟她之前以医女得身份进宫哪里来这么多规矩? “走吧,该进去了。” 苏清叙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刚下车,一阵凉风吹来,困意也消散了几分。 她拎着裙摆,跟着翡翠往宫门走,想起今日宫宴可能遇到的情况,才勉强提起精神,挺直了脊背。 宫门处的侍卫正在检查入宫的令牌,苏清叙掏出提前备好的令牌,递给侍卫,看着侍卫核对无误后放行,才跟着人流往里走。 晨光渐渐亮了起来,苏清叙走着走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回过神来,她连忙用帕子挡了挡,眼角都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嗯?怎么回事? 明明昨天睡得不算太晚,怎么今天这么提不起精神? 正当她沉思时,一旁的翡翠已经小声开口:“小姐,再坚持会儿,等进了偏殿,找个位置坐下,您再稍微歇会儿,我帮您看着人。” 蓦然被打断思绪,苏清叙笑了笑,趁人不注意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知道你最乖了。” “小姐!” 翡翠脸颊微红:“这可是宫里,您注意些~” 听着小丫头的抱怨,她收了手:“好好好,都听你的。” 等苏清叙带着翡翠走进偏殿时,宴席已近坐满,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衣香鬓影,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酿的清甜和点心的香气。 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引到靠前的席位,苏清叙坐下后刚拿一块杏仁酪,就感觉到一道带着敌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望去,只见黎月安穿着一身桃红云锦裙,正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满是不屑。 自从上次京城传出苏清叙和裴玄褚的流言蜚语,她便对苏清叙异常忌惮。 此刻看着苏清叙虽然打扮低调,但一进门便吸引了不少目光的模样,心里的嫉妒更甚,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 “苏清叙,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侯府出来的‘大忙人’。” 她将酒杯往苏清叙面前的桌案上一放,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听到。 “前几日听说,令妹苏鸢儿在城西的首饰店里与阿依娜公主闹得要死要活的,就是为了嫁进四殿下府里,连带着侯府的名声都受了影响。这般家风,妹妹竟还好意思来参加宫宴,就不怕污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眼?” 这话一出,周围的谈笑声瞬间停了下来,几道好奇又带着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清叙身上。 苏鸢儿之前的丑闻,在座各位都有耳闻,只是碍于苏父的面子只在府中闲谈提起,现在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恨不得黎月安将事闹大,她们好看笑话。 翡翠闻言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为自家小姐解围,却被苏清叙按住了手。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杏仁酪,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黎月安:“黎小姐这话倒是稀奇,我侯府的家风如何,轮得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置喙?再者,我侯府就算有家事,也是我们自家的事,总比某些人,未出阁就三番五次往男子府里跑,倒贴上门还被拒,来得体面些。”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伶牙俐齿,黎月安的脸色瞬间涨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攥紧手里的帕子,指尖都泛白了:“苏清叙!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倒贴了?” “我胡说?” 苏清叙挑眉,语气里满是嘲讽:“不知是谁,上个月初三,提着亲手做的莲子羹去摄政王府,被管家以‘王爷不见外客’为由拒之门外,十五那天,你又托人给王爷送了一方绣着‘相思鸟’的手帕,结果王爷转手就给了身边的小厮擦桌子,这些事,京城的谁不知道?也就黎小姐自己,还觉得做得隐蔽。” 她虽然并没有刻意关注这些八卦,但耐不住黎月安太过高调。 她就算想不知道也难。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黎月安的脸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清叙:“你…… 你血口喷人!我那是…… 我那是去给王爷送东西,是出于礼仪!” “礼仪?” 苏清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冰冷:“未出阁的女子,频频给适龄男子送私物,还在男子府外深夜逗留,这叫礼仪?黎小姐怕是对‘礼仪’二字有什么误解。再者,就算是礼仪,王爷也未必待见,毕竟‘倒贴’这种事,谁都嫌腻,更何况是王爷那样心高气傲的人。”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黎小姐若是真闲得慌,不如多在家练练仪态,学学规矩,免得下次再在王爷面前失仪,丢了太傅的脸。毕竟太傅一生为官清廉,治家严苛,可不能因为你这么一个殿前失仪的孙女,坏了名声。” 在京城,黎月安一直追着摄政王不放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被苏清叙这么摆在台面上说,周围的人也忍不住都议论起来。 “苏大小姐这话倒是也没有说错,这黎小姐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祖父才这么嚣张吗?只可惜人家摄政王根本看不上她……” “是啊,毕竟摄政王身份如此尊贵,想高攀的女子数不胜数,又怎么会轮得到她?” “只可惜了黎家其他未出阁的小姐,摊上这么个姐妹,名声都丢尽了……” 黎月安听着周围的笑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知道自己再争辩下去,只会更丢人,只能狠狠瞪了苏清叙一眼,转身快步走了,连桌上的酒杯都忘了拿。 第416章 黎月安献舞 随着黎月安狼狈离开,周围的低笑声更大了些,几个和苏清叙相熟的贵女,还悄悄朝她比了个 “厉害” 的手势。 翡翠拉了拉苏清叙的手,小声说:“小姐,她毕竟是太傅最宠爱的孙女,闹僵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闹僵? 她跟黎月安之间的关系不是已经很僵了吗?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就算忍气吞声她也不会放过我,再说,是她先招惹我的。” 说着,她缓缓坐下,拿起杏仁酪喝了一口,语气轻松:“这种人,你越是让着她,她越得寸进尺,不如一次把她怼回去,省得以后再找麻烦,知道了吗?” 翡翠颇为受教,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下啦小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苏清叙也跟着站起来。 此刻她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皇后穿着一身明黄色宫装,裙摆绣着金线凤凰,头戴累丝嵌宝凤钗,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皇后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苏清叙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走到主位坐下。 “今日宫宴来的都是官眷家属,就免礼吧,坐。” 女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端起宫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却对身边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悄悄走到皇后身边,压低声音:“娘娘,方才黎小姐和苏小姐起了争执。” 皇后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苏清叙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沉吟:“本以为侯爷家的这个长女,是个温顺怯懦的,没想到竟是个有脾气的,倒是比黎月安那个骄纵丫头强些。” “是啊娘娘,” 嬷嬷也小声说:“听说这位苏小姐还会些医术。” 医术? 也姓苏…… 倒是有几分巧合! 皇后轻轻敲了敲桌案,眉头微蹙:“本想着若是她温顺些,便将她指给摄政王,也好拉拢侯府,可如今看来,她倒是个有主意的,未必肯受约束,这婚事,还得再看看。” 嬷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皇后则端起茶杯,目光扫过殿内的贵女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今日天气好,牡丹也开得艳,光坐着喝酒也无聊。不如你们年轻人,都露一手才艺,给大家助助兴?也好叫本宫看看,京城的贵女们平日里都消遣些什么。”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热闹起来。谁都知道,皇后这话看似是 “助兴”,实则是在考察贵女们的才艺,为后续的 “选妃” 做铺垫。 毕竟皇帝和皇后一直操心裴玄褚的婚事,这次赏花宴,本就有为摄政王选妃的意味。 黎月安刚才被苏清叙怼得下不来台,正憋着一股气,听到皇后的话,立刻站起身,声音清脆:“皇后娘娘,臣女愿意献丑,给大家献舞一支,助助兴!”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早就听闻太傅的孙女舞艺不凡,今日也叫本宫好好瞧瞧。” 黎月安低头一笑,然后带着身后的侍婢缓缓退下去做准备。 苏清叙将目光放在皇后身上,并未注意黎月安的动向,之前她以医女的身份住在宫中,与皇后有过接触。 知道这女人可并不像表面那样和蔼温柔,今日看似是选妃,谁知道还会不会打什么算盘? 思及此,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半晌后,台上开始奏乐。 只见穿着一身桃红舞裙的黎月安随着周围的伴舞一同走到殿中央,深吸一口气后开始随着乐曲的鼓点舞动。 不得不承认,黎月安自小学舞,身体柔软每个动作都完成得十分标准,动作妩媚而不轻浮,加上宫宴上的配的曲子也是典雅温婉,一时间在场的人几乎都被惊艳到。 “早听闻黎小姐舞技不错,没想竟是真的。” “好歹是太傅家的千金,没点真本事谁敢对摄政王死缠烂打的呀,哈哈~” “你小声些!也不怕别人听到!” 苏清叙听着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嘴角忍不住也向上勾了勾。 黎月安跳的舞的确不错,放在现代说不定还能当个爱豆呢。 乐舞还在继续,周围的伴舞把她人围绕在中间。 而黎月安却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舞动的婀娜多姿的背影。 随着乐曲到了高潮,她猛地转身旋转,随着快速转动,她身上的裙子如同盛开的花朵飞扬起来。 直至最后,她正对皇后席位的方向停下,动作娇柔地行了个礼。 周围人见状,立刻识相地传来一片夸赞声:“黎小姐好舞技啊,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没错,我差点都看呆了,真是厉害!” 黎月安听着周围人的夸奖,得意地笑了,收势站定,再次朝着皇后行礼:“臣女献丑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不错不错,太傅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皇后笑着夸赞,还让宫女赏了她一支赤金步摇。 黎月安接过步摇,眼神得意地看向苏清叙,像是在炫耀又像是挑衅。 而与这个女人目光对上的瞬间,苏清叙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蠢货怕是还要来招惹自己。 果然,在她谢了皇后赏赐后,便清了清嗓子,对着皇后说道:“娘娘,臣女觉得,光臣女一个人表演没什么意思,听闻侯府的大小姐也是多才多艺,臣女却一直无缘得见,不如让苏小姐也给大家表演一个,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这话一出,殿内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清叙身上。 谁都知道,从前的苏清叙一个被侯爷继室养废了的。 平日里怕是书都不多看几本的人,哪里会什么琴棋书画的才艺? 黎月安这明显是故意找茬,想让苏清叙在众人面前出丑,报复刚才被怼的仇。 翡翠闻言皱紧眉头,看了一眼苏清叙,正想着要不要用小姐身体不适的借口搪塞过去时,却见苏清叙从容地站起身,对着皇后行了个礼:“臣女不如黎小姐一般舞技超群,实在是才疏学浅,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第417章 苏清叙舞剑 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清叙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出风头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不死心开口,云娇娇坐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看热闹的笑,慢悠悠地开口:“苏姐姐,黎妹妹都这么说了,你就露一手呗?咱们京城贵女谁没点才艺,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总不能让外人觉得,侯府的小姐连登台的勇气都没有吧?” 这话看似劝和,实则句句戳在 “原主草包” 的痛点上。 而有了这位郡主的开口,周围立刻有人附和:“是啊苏小姐,露一手吧,让我们也开开眼。” 闻言,苏清叙在心里忍不住冷笑。 云娇娇和黎月安一唱一和,无非是笃定原主没什么本事,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抬眼看向皇后,语气带着几分谦逊:“娘娘,臣女对琴棋书画实在不精通,怕扫了大家的兴,还是别献丑了。” “苏小姐这话就谦虚了。” 云娇娇又补了一句,眼神里满是挑衅:“就算不精通,随便演一段也成啊,总比站着不动强,咱们今日可是来给娘娘助兴的,苏小姐难道是想扫皇后娘娘的兴吗?” 黎月安也跟着点头,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是啊娘娘,臣女也觉得,苏小姐要是实在不会,演段简单的也行,大家不会笑话她。” 说完她还刻意别过头去,用手帕掩着嘴,像是在偷笑。 皇后看着殿内的气氛,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她本就想看看苏清叙的真本事,如今有人推波助澜,她倒是可见其成。 思及此,她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小姐,既然大家都这么期待,你就露一手吧。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助兴就好,好与不好,本宫都不怪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清叙再推脱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真是晦气,但还是站起身,对着皇后屈膝行礼:“既然娘娘开口,臣女便献丑了。不过臣女确实不善琴棋书画,若是娘娘不介意,臣女想舞一段剑,权当助兴。” “舞剑?” 黎月安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笑了起来,凑到身边的贵女耳边小声嘀咕:“她还会舞剑?我看她连剑都拿不稳,怕是要在殿上摔个跟头,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周围的贵女也跟着窃笑,有人小声说:“之前没听说苏小姐会舞剑啊,怕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噱头,哗众取宠罢了。” “就是,黎小姐的舞跳得那么好,她舞剑?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苏清叙将这些议论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放在心上,只是对宫女说:“麻烦姑娘取一把普通的长剑来,不用太华丽。” 宫女很快取来一把未开封的只做表演的短剑,剑身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尾部挂着一道明黄的剑穗。 苏清叙接过剑,握在手里掂了掂。 挺沉…… 若是开刃,想必是把不错的武器。 她轻哼一声,走到殿中央的空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腕。 此刻,黎月安正坐在座位上,因为是太傅孙女身份高贵,所以坐在前排。 看着苏清叙走上前来,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似乎正等着对方在下一秒就出丑。 随着殿外传来的鼓点声,苏清叙缓缓抬起剑。 起初,她的动作有些缓慢。 毕竟这一次是舞剑,而不是真的动手,一开始她还有些把握不好力度。 而这副模样落在黎月安眼里,却让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就说她不行,舞个剑慢吞吞一点锐气都没有……” 可随着后面鼓点突然变快,苏清叙的动作也瞬间凌厉起来! 她手腕一转,剑花挽得又快又稳,寒光闪烁间,剑身划破空气,发出锐响。 女子的步法轻盈却沉稳,时而跳跃,月白的襦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裙摆上的玉兰花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之前窃笑的贵女们瞬间闭了嘴,眼神里满是震惊。 黎月安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手指紧紧攥着丝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苏清叙的剑舞不仅不笨拙,甚至隐隐还带着几分凛冽…… 可不应该啊! 这女人不就是个草包吗?怎么还会功夫? 鼓点达到高潮时,苏清叙猛地跃起,长剑直刺向空中,又快速劈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殿内的众人都看呆了,连皇后都忍不住点头,小声对嬷嬷说:“这气势……之前没听说她还会剑术,没想到居然是个藏拙的。” 嬷嬷也点头:“是啊娘娘,瞧这气势,怕是有功底的,之前怎么从未提供说安定侯给女儿请过剑术师傅?” 就在众人以为剑舞即将完美结束时,苏清叙收势的瞬间,手腕突然微微一抖短剑 “哐当” 一声脱手,朝着黎月安的方向飞了过去! “啊!” 黎月安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往后躲。 原本前一秒还端坐在那里一副稳重娴静的样子,瞬间被慌乱替代。 尤其是慌不择路向后闪躲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贵女风范。 相反,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头上的发髻都有些松乱了。 可即便是这样却还是没有躲过去,短剑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但好在并没有开刃,剑尖划破了她耳后的一缕发丝,还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最后 “钉” 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剑身还在微微晃动。 殿内瞬间乱了起来,黎月安捂着脸颊,极度的惊恐之后,她气的红了眼睛,指着苏清叙尖叫:“你故意的!苏清叙你肯定是故意的!你想杀了我!” 不然呢? 早就说过,她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人随便挑衅! 苏清叙嗤笑一声,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满是慌乱和愧疚,对着黎月安连连道歉:“黎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什么本事,连剑都握不稳,刚才收势时手滑了,你千万别生气,别跟我一般计较。” 第418章 救皇后 她说着,还故意露出一副无措的样子,看向皇后:“娘娘,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相信我!都是我的错,连剑舞都跳不好,还差点伤到黎小姐,臣女甘愿受罚。” 这番经典的绿茶发言,瞬间让黎月安的指控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毕竟剑刃未开,她也并受伤。 周围的贵女们也小声议论起来: “黎小姐这么讨厌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看只是擦到而已,又没受伤。” “你懂什么啊!之前她还嘲笑苏小姐,这是看自己的风头被抢了被,这不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黎月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清叙说不出话来:“你…… 你胡说!你就是故意的!你想报复我!” “报复?” 苏清叙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明白:“黎小姐这是从何说起啊?您是做了什么让我记仇的事吗?不然我为何要报复你呢?” “你!!!” 黎月安指着她一时间哑口无言:“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你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后看着眼前的混乱,眉头皱了起来。 她本想借着剑舞的事,看看苏清叙的品性。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不管是偏向谁,都会显得是她顾及安定侯或者太傅不敢责罚,倒是反倒丢了皇家颜面。 若是都不惩,这两人也算殿前失仪,不合规矩。 思索片刻,她开口道:“好了,都别吵了,本宫说了苏小姐只是助兴,出了差池也不会怪她,但你们殿前争吵成何体统!正好再过不久太后要进佛礼,就罚你们各抄佛经五十篇,也算为太后祈福。” 这明显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方式,黎月安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反驳皇后的话,只能委屈地坐在座位上,目光时不时地瞪着苏清叙。 苏清叙也乖巧地应下:“谢娘娘恩典,臣女甘愿受罚。” 就在殿内的气氛刚要缓和下来时,侧殿突然传来一阵 “汪汪” 的狗叫声,还夹杂着宫女的尖叫声:“有狗!有狗闯进来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黄色的身影就从殿外冲了进来,是一只脏兮兮的狗,眼睛通红,嘴里流着涎水,看起来异常凶狠。 它径直朝着皇后的方向冲了过去,嘴里还发出 “呜呜” 的低吼! “娘娘小心!” 嬷嬷连忙挡在皇后面前,宫女们也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往后躲。 守在殿外的侍卫闻声前来查看,见状一惊想要冲过去保护皇后,可距离太远,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疯狗即将扑到皇后身上时,苏清叙眼神微闪。 真是烦啊……都想着要做透明人了…… 怎么偏偏麻烦一件接着一件来? 她叹息一声,猛地从柱子上拔下那把短剑,手腕一翻,毫不犹豫地朝着疯狗的脖子刺了过去。 明明她距离那条狗还有一段距离,但手中的武器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十分精准地直击对方的要害。 中剑的疯狗 “嗷” 的惨叫了一声,可即便是这样,还在疯了一般地往前扑。 这么不要命? 苏清叙眉头一挑,身体像是闪现一般迅速靠近疯狗。 而那只纤细的小手更是毫不留情地握住了狗的脖子。 她的表情淡定,看起来分明没有用太大的力,可狗的脖子却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下一刻,它的头一歪,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呼吸。 殿内从一团乱到瞬间安静下来,也就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后也吓得脸色发白。 看着地上的疯狗,又看向苏清叙,语气带着一丝后怕:“苏小姐,谢谢你…… 刚才多亏了你……你没受伤吧?” 苏清叙猛地收回手,因为刚才的动作手臂的位置沾染了不少狗血,对着皇后屈膝行礼:“娘娘言重了,保护娘娘是臣女应该做的。这疯狗不知为何会闯进宫里,还好没伤到您,臣女没事。” 皇后快速缓过神来,努力保持自己的威严,同时瞥向地上的疯狗,又看了看黎月安,语气严肃起来:“刚才的事,确实是苏清叙失手,但若不是她,本后今日怕是要遇险。黎小姐也别再揪着之前的事不放了,苏清叙救了本宫,功过相抵,抄经的事便免了。” 此刻,黎月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只是自己受罚了? 她瞪大眼睛,刚想反驳,却被皇后冷冷的眼神制止了。 她只能不甘心地低下头,可心里对苏清叙的恶意更深。 见她老实,皇后这才转过头,此刻疯狗的尸体还躺在殿中央,暗红色的血渍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 她按在椅扶上的手青筋凸起,原本温和的眼神此刻像淬了冰,扫过殿外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和侍卫,声音冷得让人发颤:“本宫倒要问问,这宫禁森严之地,怎么会让一只疯狗闯进来?你们这些看守的,是吃干饭的吗?” 跪在最前面的侍卫统领脸色惨白,额头满是冷汗,磕头的动作重得能听见额头撞地的声响:“娘娘恕罪!臣等…… 臣等也不知这狗是从哪冒出来的!方才宫门口的侍卫都在查验令牌,没留意侧门那边,是臣等失职!” “失职?” 皇后冷笑一声,手指在椅扶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一句失职就完了?方才若不是苏小姐,本宫今日就要被这畜生伤了!传本宫的话,侧门当值的太监宫女,还有巡逻的侍卫全部拉下去杖责五十,罚俸三个月!再有下次,直接废了手脚扔出宫去!” “谢娘娘饶命!” 众人连忙磕头谢罪,被殿前侍卫架着拖下去时,还能听见压抑的痛呼声,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死寂,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黎月安早已收了眼泪,缩在座位上不敢作声。 方才疯狗冲过来时,她吓得差点瘫倒,此刻见皇后动了真怒,哪里还敢出声,只盼着这事赶紧过去。 偏偏只有苏清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疯狗的尸体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第419章 狗身上的药 交代完这些,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对身边的嬷嬷道:“去查查,这只疯狗到底是哪来的,宫里怎么会有这种野狗,还是说…… 是哪个宫的养的一同责罚!” 嬷嬷连忙应下,转身带着几个太监去追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匆匆回来,附在皇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就紧绷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满是讥讽。 原来这畜生不是野狗,是淑妃宫里养的宠物狗,叫雪球。 听说前些日子淑妃还到处找,说狗丢了,没想到今日竟跑到这儿来发疯。 “什么!竟然是淑妃宫中所养?” 皇后装作惊讶,将从嬷嬷口中听到的情况大声说出来。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谁都知道,淑妃是四皇子的生母,向来与皇后不合,明里暗里都在为四皇子争夺储位。 如今淑妃的狗闯进宫宴,还差点伤了皇后,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皇后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更浓:“淑妃也是,好好的宠物不看好,让它到处乱跑,还跑到本宫的宴席上来发疯。看来淑妃宫里的人,连只狗都管不好,以后还怎么伺候主子?” 这话明着骂狗,实则是在暗讽淑妃管教不严,甚至暗指淑妃故意纵容。 众人都低着头,没人敢接话,生怕卷入皇后与淑妃的纷争中。 而苏清叙的注意力,却始终落在那只疯狗的尸体上。 她刚才刺中疯狗时,就觉得不对劲。 这狗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动作有些僵硬,嘴角除了涎水,还残留着一点淡黄色的沫子,不像是自然发疯的模样。 趁着众人都关注皇后追责,她悄悄走近疯狗的尸体,蹲下身,用帕子裹住手指,轻轻拨开疯狗的眼睑,瞳孔放大到异常的程度,眼白上布满了血丝,这不是普通疯狗该有的症状。 她又凑近疯狗的口鼻闻了闻,除了腥气,还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苏清叙心里一沉,悄悄收回手,将沾了沫子的帕子藏进袖袋。 她抬眼看向殿外,心里却在默默思索。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宴上用这种阴毒的手段? 是淑妃自导自演,还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淑妃,挑起皇后与四皇子的矛盾? 就在这时,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即便是淑妃的狗,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嬷嬷,你去淑妃宫里传本宫的话,让她好好管教宫里的人,别再让这种疯癫的东西跑出来吓人。若是再出这种事,本宫可就没办法再饶她了!” 知道皇后不是不想罚,而是顾及皇上对四皇子的重视不能罚,嬷嬷当即躬身应下:“是,娘娘。” 见状,皇后又扫了殿内一眼,语气缓和了些:“好了,这赏花宴才刚刚开始,别被一只畜生扫了兴致,咱们继续!” 疯狗的尸体被侍卫抬下去后,殿内的血腥味还未散尽。 皇后看着苏清叙月白襦裙上溅到的暗红血渍,眉头微蹙,随即对身边的宫女吩咐:“兰心,你带苏小姐去偏殿,取一身干净的衣装让她换上,再找个懂医术的,仔细看看苏小姐有没有受伤,别落下什么隐患。” “是,娘娘。” 名叫兰心的宫女连忙上前,对着苏清叙屈膝行礼:“苏小姐,这边请。” 苏清叙低头看了看手臂处的血痕,这是老夫人特意让绣娘为她做的襦裙,裙摆上的玉兰花绣的是在好看,如今沾了血,怕是再也洗不干净了。 她心里泛起一丝可惜,却还是对着皇后屈膝道谢:“谢娘娘体恤,臣女叨扰了。” 翡翠连忙跟上,路过殿角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滩淡去的血迹,小声对苏清叙说:“小姐,真是可惜了老夫人给您做的裙子,好好的就这么脏了,您穿着可好看了呢!” 苏清叙无奈地笑了笑:“没事,衣服脏了可以再做,只要人没事就好。” 闻言,翡翠有些埋怨地看了苏清叙一眼,“您还说呢,刚才看小姐上去我都要吓死了!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回去可怎么和老夫人和侯爷交代啊!” 苏清叙之所以敢上前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毕竟要是皇后在这里出事,只怕会生出不少麻烦。 再者就是……那条狗…… 刚才她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却总觉得那狗身上的药味有点熟悉,可……在哪里见过呢? 苏清叙皱着眉头,只觉得大脑像是被裹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玻璃,有些东西偏偏就想不起来。 而沉默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偏殿门口。 偏殿里放着不少备用的衣装,兰心挑了一件尺寸合适的淡粉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桃花,料子柔软舒适。 苏清叙换好衣服,刚梳理好头发,懂医术的嬷嬷就来了。 她仔细检查了苏清叙的手掌和手臂,确认只是掌心被剑柄磨破了一小块皮,没有其他伤口,才松了口气:“苏小姐放心,只是点皮外伤,涂些药膏,过两天就能好。” 说着,嬷嬷递来一小盒药膏,翡翠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帮苏清叙涂在掌心。 兰心站在一旁,笑着说:“苏小姐真是好身手,刚才那疯狗冲过来的时候,奴婢吓得腿都软了,您却一点都不慌,还能一剑制服它,幸好没伤了娘娘,不然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只是反应快了点,运气好罢了。” 苏清叙谦虚地笑了笑,心里却还在琢磨那只疯狗身上奇怪的药味。 毕竟能在宫宴上用这种手段,幕后之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思及此,她突然看了宫女和嬷嬷一眼,小心试探:“听说……这狗是原本养在淑贵妃宫里的?怎么会突然丢了?” “小姐不知,淑妃宫里的那些奴婢下人个个都是些没规矩的,也怪淑妃没脾气,别说丢了狗,就是丢了首饰丢了金银,也就是责骂两句,连……” “咳咳!” 而话说到一半,一旁嬷嬷突然用咳嗽声打断了宫女的话。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的宫女也赶紧噤声,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苏清叙,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第420章 摄政王遇刺 苏清叙换好衣服回到正殿时,殿内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 皇后见她过来,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语气比之前温和了许多:“衣服合身吗?身上的伤没大碍吧?” “多谢娘娘关心,衣服很合身,伤也只是小擦伤,不碍事。” 苏清叙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使得她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皇后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殿内的贵女们,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今日请大家来参加赏花宴,除了赏玩,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说。太后近来总念叨着摄政王孤身一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想着趁着这次机会,为摄政王选一位王妃,也好让他身边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私语声。 不少贵女的脸色都变了,有人悄悄低下头,眼神里满是不情愿;有人则互相使眼色,显然都对摄政王妃这个位置没什么兴趣。 虽然王爷生了一张如谪仙般的脸,可又是残疾又是有病的,命短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毕竟谁不知道,裴玄褚不仅常年坐在轮椅上,还时常旧疾复发,嫁过去怕是就要守活寡,还要整日担惊受怕。 可闻言,坐在不远处的黎月安却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攥着丝帕,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娘娘,您说的是真的吗?”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那…… 那什么时候开始选?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贵女们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复杂,有嘲讽,有不屑,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皇后看了黎月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个具体的人选,还需要和太后、陛下商量后再定,今日本宫看过后自会将合适的人选推荐给陛下和太后的。” 黎月安连忙点头,脸上满是期待,自己今天的舞跳得这么好,想必皇后娘娘都看到了,苏清叙舞刀弄剑的自然不会是合适的人选…… 这么想着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摄政王妃的模样。 随着下面的窃窃私语声,皇后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同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连礼仪都忘了,对着皇后大声喊道:“娘娘!不好了!摄政王在府中修养时遇刺了!暗卫拼死护着,才斩杀了刺客,但摄政王…… 摄政王好像受了重伤!” “什么?!” 皇后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遇刺了?伤得如何?太医呢都派去了吗,刺客抓到活口没有?” 殿内的贵女们也瞬间炸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摄政王遇刺了?这怎么可能! “摄政王府守卫那么严,怎么还会有人能进去行刺?” “太可怕了,要是嫁过去,岂不是连性命都难保?” 原本就不情愿的贵女们,此刻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有个穿着淡紫色襦裙的贵女,突然捂住肚子,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侍婢说:“哎哟,我的肚子好疼,怕是老毛病犯了,快扶我回去。” 还有人跟着附和:“我也觉得头晕,怕是受了刚才疯狗的惊吓,得赶紧回去休息。”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不少贵女都借着 “生病”“有事” 的由头,想要提前离开,生怕自己被选中成为摄政王妃。 毕竟连王府都能被刺客闯进去,嫁过去哪里还有安全可言? 相反,一旁的黎月安听到裴玄褚遇刺的消息,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期待和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她猛地站起来,对着皇后急切地说:“娘娘!摄政王遇刺了吗,我们快去看看吧!” 听着她的催促,皇后面露不悦,此刻也没心思管选妃的心思。 她皱着眉头,对身边的嬷嬷说:“快,备轿!本宫要随陛下一同去王府探望!” 嬷嬷一怔问道:“这……娘娘,宫宴还没结束呢。” 瞥了一眼那些已经迫不及待离席的小姐郡主,皇后的语气也带了几分不耐:“还管什么宫宴,交代下去,送她们有序出宫吧。” 嬷嬷点了点头,转头对殿内的贵女们说,“今日的宫宴就到这里,请各位郡主小姐稍等片刻,宫里会按顺序出宫安排大家出宫。” 贵女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苏清叙也跟着站起来,这场赏花宴实在是波折百出,没想到就这么急匆匆地落下帷幕。 她挑了挑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还不错,裴玄褚闹这一出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宫宴的喧嚣随着皇后的离席渐渐散去,虽说是稍等片刻,可是这次来的人不少。 进出宫的规矩又多,一直等到暮色漫过紫禁城的宫墙,将朱红的宫门染成暖橙色,苏清叙才跟着人流往宫外走。 “小姐会不会是王爷故意演的戏,就是不想被赐婚吧?” 看着嘈杂的众人,翡翠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毕竟谁不知道,除了黎小姐,那些京城里的贵女都不想嫁,他自己怕是也不想娶呢。” 毕竟裴玄褚那么谨慎的人,摄政王府别说暗卫,光是侍卫也不会让刺客得手,怎么会轻易被刺客伤到? 而且偏偏在皇后为他提选妃的节骨眼上遇刺,未免也太巧了些。 苏清叙没接话,只是轻轻点头。 正琢磨着,宫门口的车马声突然乱了些,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柳树后窜出来,飞快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苏清叙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是小五时,才松了口气。 小五穿着一身深色劲装,脸上还带着几分急色:“苏小姐,我可算等到您出来了!” 苏清叙下意识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此时的宫门口停着不少马车,各家的小姐都由下人扶着上了马车。 她拽过小五向自家的马车旁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了,听说你家王爷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豫了一下,她终是没忍住,神情带着关心的问道:“他……不会真受伤了吧?” 第421章 黎月安的妒火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可这隐蔽的动作,还是没逃过不远处一双怨毒的眼睛。 此刻,黎月安正站在自家马车旁,原本就因为裴玄褚遇刺而心神不宁,目光一直追着苏清叙的方向。 当她看清那拽住苏清叙衣袖的人是小五时,脸色 “唰” 地白了。 小五是裴玄褚最贴身的侍卫,连她去王府送东西时,对方都只是冷淡的传话,从不多说一句。 可如今裴玄褚遇刺,小五第一时间不在裴玄褚身边,反而偷偷来找苏清叙,可见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苏清叙!” 思及此,黎月安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怒意,眼神扫过苏清叙。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五下意识抬头。 在看到黎月安的身影后,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忍不住在嘴上轻声嘀咕着:“不是吧?怎么又是她?” 黎月安缓缓走进,最后站在两人面前,上下打量了小五一眼,神色不悦道:“王爷遇刺,你不去好好追查刺客,怎么有空在这里跟苏小姐私相授受?你到底是怎么当奴才的!有没有将王爷的安危放在眼里!” 没想到她一来就是找自己麻烦,小五十分不耐烦,显然不想跟她纠缠,只冷冷道:“黎小姐,属下是奉王爷之命行事,请您说话放干净些,我一个做奴才的无所谓,但可不能连累了苏小姐!” 闻言,黎月安的怒火更盛,看向苏清叙的眼神像淬了毒:“一个奴才都如此护着你,苏清叙,你可真有本事!王爷遇刺,你不想着关心王爷,反而跟他的侍卫私下联系,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黎小姐这话就奇怪了。” 苏清叙默默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小五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找我,我与他只是正常讲话,何来‘私相授受’之说?倒是黎小姐,一直盯着小五不放,难不成是觉得,王爷的侍卫该围着你转?” “你!” 黎月安眼睛一瞪,还想开口。 但是苏清叙已经不耐烦地收回视线:“走!” “好!” 听着她的声音,小五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喜色,急忙跟着她窜上了车。 而见他们就这么无视了自己,黎月安脸色一变,气得浑身发抖。 旁边的侍婢连忙劝:“小姐,别跟她置气,不值得。咱们还是赶紧去摄政王府看看王爷吧,说不定王爷还在等您呢。” 黎月安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苏清叙的马车一眼,才咬牙上了自己的车。 她就不信,自己比不过苏清叙!只要她多在裴玄褚面前表现,对方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 而宫内情况复杂,而另外一头的四皇子府却是另一番糜烂又紧张的景象。 苏鸢儿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的薄纱衣裙,领口开得极低,露出雪白的肩颈,裙摆只到大腿,走起路来裙摆晃动,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肌肤。 她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扭着腰走到裴景行面前,声音软得像棉花:“殿下,这杯酒,妾身喂您喝好不好?” 裴景行靠在软榻上,眼神有些迷离。 想到苏鸢儿刚过门时,他原本打定主意不想理再理会她。 当初娶她,不过是为了给安定侯一个面子,还有苏鸢儿为自己怀过一个孩子的事弄的满朝皆知,自己若是悔婚只怕要落下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声,迫于无奈只好让她进门。 可未曾料到,苏鸢儿刚进府没几日,就开始在各种地方与他偶遇。 一开始面对她的勾引和邀请,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但偏偏苏鸢儿今日的打扮,实在太过惹火…… 薄纱下的曲线若隐若现,眼神里的媚意像钩子一样勾着他,让他原本平静了许久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你…… 这是穿的什么?” 裴景行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女人的肩颈上,那里还别着一朵鲜红的绢花,衬得肌肤愈发雪白。 苏鸢儿见状,心里暗喜,顺势直接坐到他腿上,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酒杯递到他唇边:“殿下,妾这是特意为您穿的呀,我知道,殿下最近都不怎么来我这里,那自然是我做得不够好,妾只想好好伺候殿下,让殿下开心……”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裴景行的耳垂,带着淡淡的脂粉香。 裴景行眼神微闪,似乎再也忍不住,伸手猛地搂住她的腰,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的腰上摩挲:“你倒是比以前懂事了。” 苏鸢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主动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眼看着美人主动献吻,裴景行的呼吸也随之变得粗重,抱起她就往内室的床榻走去,薄纱衣裙被随手扔在地上,床幔被猛地拉上,里面很快传来暧昧的喘息声。 可就在这时,“哐当” 一声,内室的门被猛地踹开,阿依娜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一大早便听说苏鸢儿这个贱人勾得裴景行去了她的院子,就知道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特意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不堪入目的一幕,苏鸢儿的薄纱衣裙扔在地上,床幔里传来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裴景行!!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 你们竟然敢在本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阿依娜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碰她的!你骗我!你竟然敢骗我!” 床幔里的声音瞬间停了。 裴景行慌乱地推开苏鸢儿,连忙找衣服穿上,脸色尴尬得通红:“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鸢儿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抓过旁边的衣服裹住自己,心里却满是不甘,眼看就要抓住裴景行的心了,怎么偏偏被这个贱人撞破了? 她低下头,装作委屈的样子:“公主,您这是什么话,我是四殿下的妾室,这种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闭嘴!” 裴景行瞪了她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就这一次……怎么这么巧? 而门口,阿依娜眼神怨毒地看着苏鸢儿:“你这个贱人!当初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还用我来提醒你吗?现在你还敢穿着这么不知廉耻的衣服勾引殿下,你真以为殿下会喜欢你这种狐媚子?” 第422章 反客为主 她说着,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苏鸢儿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我让你勾引殿下!我让你不知廉耻!” “啊!公主饶命!” 苏鸢儿疼得尖叫起来,眼泪也随之下来。 见状,裴景行连忙上前拉住阿依娜,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别打了,有话好好说!鸢儿她知道错了,我……我以后再也不过来好不好?” “原谅她?” 阿依娜甩开他的手:“裴景行!你竟然还帮着她说话!我这就进宫,我不要嫁给你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跑,裴景行闻言慌乱的套上衣服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喊:“你别冲动,你听我解释!” 一时间内室里只剩下苏鸢儿一个人,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掉得更凶,心里却满是恨意。 曾几何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二小姐,谁不捧着她? 现在却只能任由一个下贱的外邦公主随意打骂…… “贱人……” 她死死咬着牙,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阿依娜,你给我等着! 今日之辱,我苏鸢儿一定加倍奉还!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都跪在我脚下! 她慢慢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薄纱衣裙,眼神里的委屈渐渐被狠厉取代。 她知道,这次被撞破后,裴景行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她了,但她不会放弃,只要能重获荣宠,只要能让苏清叙看看她现在的风光,她什么都愿意做! 日落之前,苏清叙的马车终于停在王府门前。 驱车的小五拉开帘子:“苏小姐,到了!” 在宫门外因为黎月安的纠缠,两人都没来得及说话。 一直等到马车驶离皇宫,小五才支支吾吾告诉她裴玄褚最近身体一直不好。 今日虽然刺杀一事是假的,可是裴玄褚卧床却是真的。 闻言,苏清叙一路上心中像是悬了一块石头,忽上忽下的感觉让她莫名烦躁。 得知到了,她毫不犹豫地从车上下来便直奔王府的主屋。 “裴玄褚?” 一进门,苏清叙步伐便越来越快,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等到她走到床前,看清男人的模样时,心更是一紧。 他的脸色比上次见时还要苍白,唇色泛着淡淡的青,右手撑着额头,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许多,像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 裴玄褚缓缓抬眼,看到她时,眼底的疲惫才淡了些,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来了?” 只不过此刻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没了平时的清冷锐利。 “你怎么回事?” 苏清叙蹲下,视线与他平齐,伸手就想去碰他的额头:“之前不还好好的,偏赶在今天,我还以为你是装的呢!” 她的指尖刚要碰到他的皮肤,裴玄褚却轻轻偏了偏头。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事,后遗症,偶尔会这样,过会儿就好了。” “后遗症?你后遗症怎么这么多?” 治了一个又来一个…… 苏清叙皱紧眉头,显然不信:“之前你的后遗症从来不会这么突然,如今怎么会一下子虚弱成这样?肯定有问题,你别瞒着我啊!这让我怎么治?” 说着,她不等裴玄褚反应,直接抓起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微凉,脉相平稳得不像话。 既没有中毒的紊乱,也没有外伤引发的虚浮,跟普通健康人的脉相几乎没区别。 可越是这样,苏清叙心里的疑团越重。 她太了解裴玄褚的身体了,就算是后遗症,脉相也该有细微的波动,绝不会这么正常。 “你看,没什么事吧?” 裴玄褚抽回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要是真有事,早就叫小五把你从宫里绑出来了,还能在这安安静静等?” “不对!” 但苏清叙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冷。 脉像这么平静,倒像是故意压下去的。 “裴玄褚,我再说一遍教你控制脉象是让你应付皇上的,不是用来瞒我的。” 事实上,想要改变脉象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虽然中医的诊脉与西医的脉搏跳动不太一样,但本质却没有太大区别。 只要长期憋气,或者改变心率,再次诊脉时,结果就会与之前截然不同。 她告诉裴玄褚这件事,本来是想让对方自保,却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把这一招用到自己身上了。 想到这儿,苏清叙差点被气笑。 她皱着眉头,眼神紧紧锁着裴玄褚,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裴玄褚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眼底的疲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笑意。 他半靠在床上,闻言缓缓起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原本还隔着半臂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只有几寸,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 “听说你刚出宫就跟小五来见我。” 男人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沙哑,却比平时更显磁性,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又藏着一丝认真:“这么着急做什么,怕我有事?” 闻言,苏清叙指尖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地往后缩。 可下一刻,看清男人眼底那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时,她心里的急慌瞬间被火气取代。 她这边担心得要命,这人倒好,不正面回答问题,还反过来拿她开涮,他自己都一点不把身体当回事,她有什么可着急的? 更何况……玩是吧?还说不准是谁玩谁呢? 苏清叙定了定神,非但不躲,反而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撑在床边身体向前倾,几乎要贴到男人身上。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抬起,指尖轻轻勾住他墨色衣袍的领口,轻轻往下拽了拽,眼神里带着点故意的轻佻:“这都被王爷看出来了?那我多不好意思?”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蹭过裴玄褚的锁骨,让他身体瞬间僵了僵。 察觉到他的异样,苏清叙笑得更张扬了些。 笨蛋……就这么点功夫,还学人调戏? 她轻哼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物件一般,松开勾着他衣领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尖,有些烫。 “不过话说回来,” 她凑近他耳边,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呼吸故意拂过他的耳廓:“王爷生着病,还有心思想这些,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扯这些有的没的,难道是到了年纪,耐不住寂寞了?” 第423章 害羞的裴玄褚 随着她的靠近,裴玄褚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连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可苏清叙步步紧逼,他向后靠一点她便向前一点,直到退无可退。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想开口反驳,却被苏清叙接下来的动作堵得说不出话。 她抬手轻按在男人胸口处感受着里面的跳动,语气带着点故意的惋惜:“王爷不用自卑,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配不上我,所以才躲的?” “苏清叙!” 裴玄褚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慌乱,伸手想抓住她作乱的手,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 女子手心的位置缓缓移动,直到停留在那颗正在加速的心跳之上。 她抬起头,目光正好与他对上,本想再调侃他两句,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他的心跳所影响,不知不觉间苏清叙开始觉得自己胸口处也开始加速,两人的心跳正在同频。 没意思…… 苏清叙错开目光,及时往后退了半步。 直到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这才故作轻松地看着他耳尖通红、笑得眉眼弯弯:“哟,王爷这是害羞了?刚才拿我开玩笑的时候,不是挺从容的吗?怎么现在反倒说不出话了?” 裴玄褚别开脸,眼神落在墙角的兰草上,却没了之前的平静:“苏清叙,我突然很后悔在青州与你说的那些话。” 他表露出的心意,不是为了让她调侃的。 “后悔也晚了。” 苏清叙收了玩笑的语气,语气软了些:“不想说就算了,但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我治了这么久,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裴玄褚转过头,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耳尖的红还没褪去,却敢直视她的眼睛了:“好,我知道了。” 眼看外面夜色渐深,后院的灯笼已经被点亮,气氛虽有缓和,可方才空气中的暧昧还没散去。 苏清叙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站起身:“行了,既然你没大碍,我就先给你开个调养的药方,你记得让小五按方抓药,每天煎两次喝。” 她快步走到桌边,拿起纸笔,低头写药方,不敢再看裴玄褚的眼。 刚才故意撩拨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按在他心口处的那只手,手心发烫。 裴玄褚坐在床上,看着她低头写药方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又悄悄漫了上来。 他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直到苏清叙把写好,转身就往门口走:“药方给你了,我先回府了,你记得按时吃药。” 她走的很快,裴玄褚的嘴角微微上翘,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不经意间露出的温柔的似乎更浓了一些。 苏清叙走出王府大门,晚风一吹,脸颊的热度才降了些。 她心里又气又笑,刚才为了反击,故意撩拨裴玄褚,结果最后慌乱的反倒是自己。 可一想到男人耳尖通红、眼神躲闪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看来,她也不算输! 思及此,她快步走上马车,对恭候多时的车夫说道:“回府。” 半晌之后,苏清叙的马车才缓缓停在侯府门前。 车帘掀开,她踩着车夫递来的脚凳下车,晚风吹得襦裙的裙摆轻轻晃,鬓边那支玉兰花银簪在廊下门前的光晕里泛着柔润的光。 刚走两步,就见守在门前的翡翠跑了过来。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王爷怎么样?” 翡翠从宫中随她出来后便被送回侯府,看样子已经等了自己许久了。 苏清叙轻轻摇头:“没事,就是给了他个调养的药方。他那身体……” 正说着,东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侍婢不耐烦的抱怨:“二小姐,您慢些!夜里路滑您别摔着。”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苏鸢儿身后跟着两个侍婢走过来。 她穿的那身艳粉撒花软缎裙,本是上好的新料子,此刻却发皱,裙摆上还沾了块深色的污渍。 原本精心挽好的垂鬟分肖髻散了半边,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歪歪扭扭地挂在发间,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最扎眼的是她左脸颊上那道淡红色的指痕,虽用粉盖了些,在昏黄的灯光下却还是能看出隐约的指印。 “哟,这不是二妹妹吗?这么晚回府,四皇子不介意吗?” 苏清叙停下脚步,语气平淡,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苏鸢儿的狼狈模样。 而苏鸢儿此刻也看到了她,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泼了墨的纸。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别开脸不说话,只想赶紧绕过苏清叙回自己的院子,免得再被看笑话。 可她脚下发软,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扶着她的双儿连忙稳住她,嘴里还小声劝:“二小姐,您别急,咱们慢慢走,回院子擦点药就好了。” 翡翠凑到苏清叙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小姐,我刚才在门口等您的时候,听门房说,二小姐是从四皇子府回来的。马车到门口的时候,她都没敢掀帘子,还是双儿扶着才下来的。您看她脸上那印子,还有这衣服,怕是被公主殿下收拾了,灰溜溜跑回来的呢!” 她说话时特意压着嗓子,还警惕地往苏鸢儿那边瞥了一眼,可偏不凑趣, “被公主殿下收拾了” 几个字还是落到了苏鸢儿耳中。 苏鸢儿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术。 她缓缓转过身,原本就怨毒的眼神此刻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翡翠: “你个没规矩的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 没等翡翠反应过来,苏鸢儿已经挣脱双儿的手,快步冲过来,一把揪住翡翠。 她的指甲又尖又长,深深嵌进翡翠的皮肉里,疼得翡翠脸色瞬间发白,眉头紧紧皱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挣扎。 在侯府里,主子教训下人是天经地义,她要是敢反抗,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而看着翡翠疼得发白的脸,苏清叙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自从她穿越过来翡翠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从侯府到医馆不仅是忠心耿耿,做事从来谨慎小心从不给她惹事,在苏清叙心里翡翠也早不是外人。 苏鸢儿动她,和动自己没有什么分别! 第424章 上赶着被嘲 她上前一步,语气里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冰:“苏鸢儿,松手!翡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心里想必清楚,我的人轮不到你拿来撒气! 翡翠自知自己说错话,给小姐惹了麻烦,毕竟侯爷夫人从来都是向着苏鸢儿的,不想苏清叙为了自己与苏鸢儿闹起来。 她下意识扯了扯对方的衣袖轻声说了一句:“小姐。“ “拿她撒气?一个低贱的下人,也配议论主子的事?今天我要是不教训她,她还以为我苏鸢儿好欺负,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她转头对身后跟着的双儿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掌她的嘴!把这贱婢的嘴打烂,让她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打到她不敢再乱说话为止!” 作为苏鸢儿的陪嫁丫鬟,双儿平时就仗着苏鸢儿的势在府里横行霸道,欺负其他人是常事。 听到指令,她立刻撸起袖子,快步走到翡翠面前,扬起手就往翡翠脸上扇去。 见状,翡翠吓得闭上眼,身体忍不住发抖,心里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可预想中的剧痛迟迟没落下,就在双儿的手离翡翠脸颊只有一寸远时,苏清叙已经迅速靠近。 她眼神里的冷意瞬间淬了冰,手腕翻转时带着压不住的火气,精准地扣住双儿的手腕,指腹用力一捏,只听 “咔嚓” 一声轻响。 双儿疼得 “啊” 地惨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显然是被捏伤了筋。 而还没等她缓过劲来,苏清叙顺势往前一推,同时抬起右脚,膝盖微屈,脚背绷直,精准地踹在对方的膝盖弯上。 这一脚力度不大不小,却正好踢在关节处,双儿膝盖一软,“噗通” 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因为剧痛,她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哼哼。 而这整个过程不过两息时间,干净利落,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廊下的仆役们都看呆了,手里的灯笼晃了晃。 光线下,苏清叙站在那里,嫩粉的襦裙衬得她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却与此刻眼神冷冽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明明是女子,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英气。 “苏清叙!你敢打我的人?!” 这下,苏鸢儿彻底被激怒了,指着苏清叙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真是疯了,还敢在侯府里动手打人!我告诉你,祖母和爹还想着给你找婆家呢,你这个样子传出去,就连京都的乞丐都不会要你!” 她越说越激动,盼着苏清叙过得比她惨,这样才能抵消她心里的嫉妒和不甘。 翡翠揉着被揪得生疼的手臂,走到苏清叙身边,小声说:“小姐,您别跟二小姐一般见识,都是我刚才不该说话不小心……” 苏清叙却没生气,见翡翠没大碍便放心了。 她勾起唇角,看向苏鸢儿时反而 “嗤” 地笑了出来:“我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二妹妹操心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就算嫁不出去,一辈子待在家里,也比某些人上赶着给人做妾,被正室扇了耳光,也不敢作声,只能灰溜溜跑回娘家躲着强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敲在铜锣上,让周围的仆役都能听见。 苏鸢儿浑身一震,像被人用烙铁烫了似的,脸色瞬间从青白变成死灰。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颊,眼神慌乱得像受惊的兔子:“你胡说!我没有!我脸上的印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哦?是吗?” 苏清叙挑眉,眼神扫过她皱巴巴的衣裙,又落在她慌乱的眼神上,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那二妹妹怎么不在四皇子府好好待着,跑回娘家做什么?四皇子府的锦衣玉食,难道还比不上侯府的粗茶淡饭?还是说…… 是被公主殿下赶出来的,没地方去了,只能回娘家蹭饭吃?” 说着,她顿了顿,故意凑近苏鸢儿,声音压得更低,却刚好能让她听清,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苏鸢儿心里:“我可听说,公主殿下最容不得府里有狐媚子。前阵子四皇子府有个侍婢,就因为给四皇子递了杯茶,说了两句话,就被公主殿下杖责了二十板,赶去了庄子上做苦力,一辈子都别想回来。二妹妹这做妾的,不仅敢穿得花枝招展地勾引四皇子,还敢跟公主殿下抢人,能活着回娘家,没被公主殿下打断腿,已经算是命大了,不是吗?” “你!你!” 苏鸢儿被戳到了最痛的地方,气得浑身发抖,全是被戳穿的难堪和暴怒。 她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苏清叙说的都是事实。 自从她穿着薄纱衣裙勾引裴景行,被阿依娜撞破后,对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要进宫告状的公主劝回来。 不知道裴景行许诺了什么,自从那日之后,公主就没有让她过一日舒服日子。 时不时地就来拿她出气,不是叫人将她那些轻薄的衣服找出来扔在地上,踩着她的裙子骂她是 “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就是要把她赶出府。 还是裴景行求情,说让她先回侯府 “避避风头”,等阿依娜消气了再回来。 可她心里清楚,裴景行根本就是嫌弃她惹了麻烦,想把她丢在侯府,眼不见为净,她回府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派,就让她穿着皱巴巴的裙子,坐个破马车回来了。 周围的仆役们都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苏鸢儿,眼神里满是同情和嘲讽。 而苏鸢儿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看着周围人的眼神。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盯着苏清叙,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裙摆,布料被绞得变了形,连指节都泛了白:“苏清叙,你别得意!就算我在四皇子府受了气,我也是皇子妾室,比你这个没人要的强!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我!” “哦?那我就等着了。” 苏清叙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她往前一步,逼近苏鸢儿,眼神里的冷意让对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不过我劝二妹妹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回得去四皇子府吧。毕竟公主殿下要是不同意,你就算在侯府待上一年半载,四皇子也不会来接你。到时候你人老珠黄,连个妾室的位置都保不住,可就真成了没人要的弃妇了,到时候,你说你是去街头要饭,还是去庄子上做苦力呢?” 第425章 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彻底压垮了苏鸢儿的防线。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发出 “咚” 的一声,却顾不上疼,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声音歇斯底里:“苏清叙!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而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压不住的爽利。 对付苏苏鸢儿这种人,就得把她的遮羞布撕得干干净净,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她红唇微勾,不再看苏鸢儿一眼,拉过翡翠的手,对周围的仆役说:“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围着看你们二小姐笑话。” 仆役们连忙应下,纷纷散去。 甚至有些小厮侍婢看向苏清叙眼里还带着几分崇拜,谁都知道二小姐平时跋扈,欺负府里的下人是常事,大小姐这次算是替不少人出了气。 苏清叙带着翡翠往自己的院子走,月光洒在她身上,背影挺拔又利落。 翡翠跟在她身边,心里一阵解气,小声说:“小姐,您刚才太厉害了!您没看到二小姐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清叙笑了笑,揉了揉翡翠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暖意:“你越让着她,她越得寸进尺。以后她再敢欺负你,不用忍着,直接告诉我。” “嗯!” 翡翠用力点头。 而苏鸢儿站在原地,看着苏清叙的背影,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此刻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浑然不觉。 而双儿还趴在地上哼哼,另一个侍婢小心翼翼地问:“二小姐,咱们…… 咱们还要回院子吗?双儿她……” “扶这个废物起来啊!这也要问我吗?” 苏鸢儿猛地跺了跺脚,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疯狂的执拗:“我就不信,我苏鸢儿会一直这么倒霉!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苏清叙付出代价,让她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闻言,侍婢连忙扶起双儿,几人踉踉跄跄地往苏鸢儿的院子走,夜色里,只留下一地的狼狈和不甘,还有苏鸢儿断断续续的咒骂声,消散在晚风里。 苏清叙回到自己的院子,翡翠帮她倒了杯热茶,她喝了一口,暖意在胸腔里散开,才彻底压下了刚才的戾气。 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心里却在琢磨,苏鸢儿突然回府,肯定不会安分,说不定会在祖母和苏父面前搬弄是非,以后在侯府,怕是又要多些麻烦了。 想到此处,她叫过翡翠:“老夫人那边派人传话了吗?” 翡翠一边为她续茶,一边点头说道:“已经叫小厮送送话过去,说小姐今日进宫乏累,在侯府歇息,叫老夫人不用等了。” 苏鸢儿从外面跑进门时,眼泪还在掉,连路过的下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她跌跌撞撞冲进徐氏的院子,刚进门就扑到徐氏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 那个公主就是一个泼妇!苏清叙也欺负我,她们都看不起我!” 徐氏卸了钗环正在梳妆,准备就寝,听到哭声吓了一跳,起身见到是苏鸢儿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女儿哭肿的眼睛、脸上未消的指痕,还有皱得不成样的衣裙,心疼得不行:“我的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回来,是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阿依娜那个贱人!” 苏鸢儿在徐氏怀里蹭着眼泪,声音尖利:“还有苏清叙,她还有脸嘲讽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弃妇,现在连下人都敢笑话我!” 她越说越委屈,把在四皇子府的狼狈、被苏清叙怼得难堪,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最后哭得抽抽搭搭:“母亲,您快想想办法,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四殿下才对我重新感兴趣,我若是回不去就更没机会了啊娘!我要让阿依娜死!我要让苏清叙付出代价!” 徐氏拍着女儿的背,心里也窝着火。 可转念一想自己还背着给苏父下毒的事,又被怒苍山的人牵制着,哪里敢真的惹事?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鸢儿,不是母亲不帮你,现在不是时候。公主咱们现在不能惹;苏清叙现在被你父亲和老夫人看重,赏花宴上又救了皇后,现在连皇后都对她另眼相看,咱们现在硬碰硬,只会吃亏。” 苏清叙在宫中所做之事并不算小事,宴会一散,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仅如此,皇后还特意送来了赏赐。 如今这个死丫头可谓是如日中天,她们可不能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吃亏?” 但苏鸢儿哪里听得进去? 她猛地推开徐氏,眼神里满是不满:“我看您就是觉得我在四皇子府上不得宠!觉得为了我不值得吧!我在外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就只会让我忍!现在就连苏清叙那个贱丫头都能踩在我头上,我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苏鸢儿原本已经扭曲的心理,在经过公主的羞辱,还有苏清叙的讽刺,此刻早就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她一边心里为自己的现状所自卑,一边又不想让任何人揭穿她的不堪与狼狈。 嫁进四皇子府,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可现实却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巨大的落差感让积攒在她心中的怨念和愤恨加重! 如果她做的这一切不能叫苏清叙和公主,甚至包括四皇子得到一个让她满意的下场,那她吃的这些苦就变得毫无意义。 见苏鸢儿如此说话,徐氏得脸色也马上沉下来。 “我怎么不管你?你还叫我如何管你!” 她皱着眉头,也有些急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先在府里忍几天,至于四皇子府,我会想办法给你递消息,让你尽快回去。” “等?又是等!我还要等多久?再等下去,我迟早都会被赶出四皇子府,明明我已经抛弃了一切……怎么落得这个下场?” 苏鸢儿瞪大眼睛,越想越不甘心:“我不管!您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 她说完,猛地站起身,也不管徐氏在后面喊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第426章 求和 徐氏看着女儿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这女儿被她惯得越来越任性,可眼下她自身难保,实在没精力再为她谋划,只能盼着她别再惹出更大的麻烦。 而苏鸢儿虽然负气跑出去了,但一连几天还算安静,并没有什么动作。 徐氏也自然以为她当时说得只是气话,其实也拿阿依娜和苏清叙没什么办法。 几日后,清晨的肃穆的空气中裹挟着丝丝凉意的,苏清叙正在院子里练剑。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剑光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 这具身体的底子不好,经过之前几次体力不支的情况,苏清叙无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慢慢提升自己的耐力。 此刻,翡翠端着刚煮好的红豆汤走过来,笑着说:“小姐,您练了快一个时辰了,歇会儿喝点汤吧,老夫人那边刚才还派人来问,说您要是准备回去住,就让马车过来接您。” 苏清叙收剑,接过红豆汤喝了一口,温热微甜的口感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再等两天吧。” 徐氏那边院子实在安静得过分,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毕竟那个女人向来看不惯她,如今见她在宫中露脸救了皇后,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这不像徐氏的风格啊…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侍婢匆匆跑进来,对着苏清叙躬身行礼:“大小姐,二小姐在院门口,说想跟您说几句话,还带了些点心过来。” 此话一出,苏清叙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得! 她就知道自己高看了那对母女,这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姐……二姐她不会是来找您麻烦的吧?” 翡翠眉头一皱,脸上有些担心。 毕竟那日苏鸢儿眼中的愤恨她还历历在目,按照二小姐的脾气,怎么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要不就说您不舒服,不见了吧?” 思来想去,她小心翼翼提议道。 毕竟那天的事是因她而起,她不想再叫小姐替自己出头惹麻烦。 “该来的躲不掉的!” 更何况,不让那女人进来,她怎么知道对方今天又唱得是哪一出戏? 苏清叙放下汤碗,接过翡翠递过来的湿手巾擦了擦手:“没事,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就看到苏鸢儿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她换了身崭新的水粉色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指痕也消得差不多了,只是眼底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 看到苏清叙,她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鸢儿见过长姐。” 苏清叙靠在廊下的柱子上,闻言一挑眉。 这么客气?看来对方今天所图不小啊! 她抱着胳膊,语气平淡:“二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不用在院子里琢磨怎么回四皇子府了?” 这话一出,苏鸢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她把食盒递过来:“姐姐说笑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行事鲁莽冒犯了姐姐,您别跟我计较,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桂花糕,我特意给你送过来尝尝。” 翡翠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的桂花糕做得倒是精致。 “妹妹真是有心了,只是我现在不爱吃甜的了,怕是辜负了妹妹的好意。不过妹妹能想通就好,咱们毕竟是姐妹,也不好总别扭被外人看笑话。” 苏清叙笑了笑,也不急着戳穿她,顺着她的话说的同时,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妹妹这裙子倒是好看,新做的吧?看来回府这几天,日子过得还不错,比在四皇子府穿皱巴巴的裙子强多了,也是,在娘家总比在别人府里看脸色强,不用怕被正室扇耳光,也不用担惊受怕被随时赶出来。” 苏鸢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勉强挤出笑容:“姐姐……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别再提以前的事了。” “怎么能不提呢?” 苏清叙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缓缓凑近苏鸢儿,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心,“我是怕妹妹好了伤疤忘了疼,毕竟好不容易才嫁进四皇子府做妾,虽然是妾,可也是皇子的人,要是再因为些小事被赶出来,也不能总是动不动往娘家跑,若是以后年老色衰,连个妾室的位置都保不住,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食盒里的桂花糕,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再说了,妹妹要是真有心道歉,也该记得我向来不爱吃甜的。看来妹妹这道歉,也只是走个过场,心里根本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也是,妹妹心里只有四皇子,只有荣华富贵,哪里会记得姐姐的喜好呢?” 前世苏清叙的队友就曾说过,她这张小嘴就像淬了毒一样,哪怕就算没有武器,光靠一张嘴也能把人气死。 而这一番话下来也的确如此,此刻苏鸢儿被接连怼了一通,身体气得直发抖,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小脸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看着她憋得快要扭曲的表情,苏清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还以为她就要爆发了! 可谁知道下一刻,对方却突然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姐姐,我知道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咱们以后好好相处。” 哟,这人在四皇子府住了一段时间长进了不少啊…… 竟然这么能忍! 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原谅你?” 苏清叙笑了,眼神中的不屑简直快要溢出来:“我早就原谅你了。毕竟妹妹这么可怜,在四皇子府受了气,回娘家还得装模作样来讨好我,我要是再不原谅你,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拍了拍苏鸢儿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警告:“不过妹妹,我可得提醒你,以后要是再在外面受了气,别再揪着我身边的人撒气,翡翠是我的人,你动她一次,我可不会像这次这么好说话了。还有,要是想回四皇子府,就自己想办法,别指望我帮你……” 贱人……谁要你帮啊! 闻言,苏鸢儿险些就要装不下去了,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只能咬咬牙,低眉顺眼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近日来只是想给姐姐赔个不是,姐姐的这防人之心未免也太过了……” 第427章 小嘴淬了毒 眼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正题,苏清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她虽然想看这出戏,但却也没有时间跟这女人如此浪费下去,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哦?妹妹只是来求得原谅的话,我方才也已经说过原谅你了,若是无事,妹妹可以回了。” 闻言苏鸢儿这才终于按耐不住,走到她面前,先挤出一副委屈又关切的模样,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姐姐,其实……我刚从祖母那里回来,祖母最近身体不好,我再过十日就是祖母寿辰,我想着咱们姐妹一起去城郊的静心寺,给祖母求支平安符,为她祝寿可好?” 苏清叙挑眉,老夫人的身体好不好她最清楚,不过她并不打算揭穿苏鸢儿,只是说道:“给祖母祈福是好事,你自己去就行。我最近事,没空。” 她才不信苏鸢儿有这份孝心,不过是借口罢了。 苏鸢儿见她不应,心里着急,声音又提高了些: “姐姐怎么能说没空呢?祖母待你最亲了,现在让你为她求平安符,你都不肯,传出去别人该说‘苏大小姐得了祖母的疼,却连这点孝心都没有’,姐姐就不怕坏了名声?” 哟,这是装可怜不成,改成道德绑架了? 若是换做别人,这招可能还真有用! 可偏偏是她,她这个人向来没什么道德。 苏清叙站起身子,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冷意:“我没空是因为要处理正事,跟孝心有什么关系?祖母明事理,不会因为这点事怪我。” “怎么没关系?” 苏鸢儿立刻接话:“有什么重要的事比祖母的安康重要?祖母寿辰一年就一次,要是错过了,就得等明年了!姐姐要是不去,岂不是伤了祖母的心?” 说着,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提醒:“再说了,现在京城里的贵女都在说姐姐孝顺懂事,要是因为这事被人说闲话,姐姐之前在宫宴上攒下的好名声,可就全没了。” 她说话时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急切,那副模样似乎生怕苏清叙不肯去一般。 见状,苏清叙眼眸一闪,反而勾起了兴趣。 别人不知道,但苏鸢儿她却再清楚不过。 这丫头向来只会撒泼打滚,如今却学会用道德绑架和名声威胁,背后肯定有人指点啊。 思及此,她故意拖慢语气,装作被说动的样子:“罢了,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跟你去便是但是要等我忙完,这样吧,三日后再出发,你要是等不及,就就自己先去。” 眼看着她终于答应,苏鸢儿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点头:“等得及!怎么会等不及!那咱们就三日后见了!” 看着她喜滋滋离开的背影,苏清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这么卖力?想必应该是个不小的惊喜吧? 而随着屋内再度恢复寂静,翡翠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小姐,您怎么真答应二小姐了?您可不能去啊!” 苏清叙用银勺舀了一口碗里的红豆汤,淡淡道:“哦?为何去不得?” 翡翠立刻凑过来,脸上满是担忧:“早上刚才我去集市买菜的时候,看见二小姐和黎小姐在街角的茶馆里不知聊些什么!二小姐今日如此反常的来找小姐你,准没好事!” 黎月安? 苏清叙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本来以为又是她们母女俩的谋算,没想到还有黎月安掺和呢?这倒有意思了。我还以为苏鸢儿突然开窍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小姐,您真的不能去!” 翡翠急得跺脚:“她们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在半路上设了埋伏,想害您呢!若是你执意要求,要不……咱们找王爷派些暗卫跟着,或者我去找慕九大哥!” 苏清叙放下碗,擦了擦嘴角,语气笃定:“不用,带太多人去,反而打草惊蛇,让她们不敢动手,再说,就凭苏鸢儿和黎月安那点能耐,还伤不到我。我倒要瞧瞧,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别担心,我有准备,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翡翠见苏清叙早有安排,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小姐,您一定要小心!二小姐心思歹毒,再加上被黎小姐撺掇,万一她们使什么阴招……” 苏清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倒是你,这段时间多留意苏鸢儿的动静,看看她还跟黎月安有什么联系,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嗯!” 翡翠用力点头,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盯紧苏鸢儿,不能让她害了自家小姐。 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还笼罩着侯府的庭院,苏鸢儿就穿着一身月白色素裙,提着一个描金食盒,早早地等在侯府门口。 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支素雅的玉簪固定,脸上还扑了层薄粉,看起来比平时文静了不少,只是眼底的急切,还是藏不住。 看到苏清叙和翡翠走出来,苏鸢儿立刻迎上去,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姐姐,你可来了!我特意让马车夫提前在车内垫了毛毡,路上肯定不颠;还带了豆沙包和小米粥路上吃,都是刚从厨房端出来的,还热着。” 苏清叙瞥了眼食盒,没说话,跟着她上了马车。 车厢里果然铺着厚厚的毛毡,踩在上面软软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铜制熏炉,淡淡的檀香飘在空气中,还有一个绣着玉兰花纹的暖手炉,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下意识闻了闻,确认里面没有掺不干净的东西才坐下。 苏鸢儿殷勤地打开食盒,拿出一个温热的豆沙包,递到苏清叙面前:“姐姐尝尝。” 苏清叙接过豆沙包,却没吃,放在手边的小几上,语气平淡:“我现在不饿,先放着吧。” 苏鸢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又拿起小米粥,想给苏清叙倒一碗:“那姐姐喝点粥吧?今日起的太早,你一定早饭没用好。” “不用,” 苏清叙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我想歇会儿,你别说话。” 第428章 使唤苏鸢儿 听着她冷淡的语气,苏鸢儿咬咬牙,也装够了,当即不悦地放下碗,不再出声。 唯有那双滴溜转的眼睛偷偷观察苏清叙的脸色,带着几分打量。 马车刚驶出城门,外面的风就大了些,吹得车窗轻轻晃动。 苏清叙突然睁开眼,皱了皱眉:“翡翠把车窗关小些。” 不等翡翠动作,苏鸢儿便立刻起身,伸手去关车窗。 不过就是她如此急切也是因为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似乎太急了,动作间差点被车窗夹到手指,才好不容易才把车窗关到只剩一条缝的程度。 “慢点!” 看着这一幕,苏清叙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要是再夹到手指,怕是又哭着找祖母告状了。” 苏鸢儿的脸瞬间红了,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小声说:“姐姐又打趣我……” 装! 还真能装! 苏清叙冷哼一声,唇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弧度。 “看妹妹这么积极,不如再给我倒杯水?” 她这是把自己当下人了不成? 闻言,苏鸢儿脸色一变,刚想如往常一般发怒,但转眼又想起了什么,当即低眉顺眼道:“好,我这就倒!” 这么能忍啊!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我还想吃点糕点……” “肩膀有点酸……” 似乎已经发现了在达成目标之前,苏鸢儿不会生气。 一路路上,苏清叙没少指使她,苏鸢儿为了能将她安安稳稳的拉到目的地,也是一忍再忍。 折腾了一路,马车驶到一片树林旁,速度慢了下来。 苏清叙看着苏鸢儿额角的薄汗,突然开口:“你今天倒是格外殷勤,以前你可没这么伺候过我。” 苏鸢儿有些尴尬,像被人戳穿了心事,慌忙摆手:“姐姐说什么呢!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就是想弥补以前的错,没有别的心思!” “没有?” 苏清叙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眼看着距离设好的位置不远了,苏鸢儿也不再装下去。 她皱着眉头,只是淡淡地看了苏清叙一眼。 就让这个女人再得意一会儿,反正她的死期也快到了。 下一秒,马车突然猛地一停,外面传来一阵粗犷的吼声:“不知是哪家小姐路经此地,想必是不知道规矩,还不下车来让大爷瞧瞧,若是生的不错,便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紧接着是一阵起哄的笑声。 从声音来看,对面大概有个十几人的样子。 苏鸢儿的脸色一变,手里的茶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来了! 她的眼珠一转,装作害怕地往苏清叙身边靠了靠 :“姐姐,怎…… 怎么办?好像是遇到劫匪了!” 可闻言,苏清叙却异常平静,甚至还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终于来了! 她还以为要继续等呢! 她掀开马车帘,探出头往外看,只见十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壮汉,手里拿着刀棍,拦在路中间。 为首的壮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手里的刀锈迹斑斑,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看到苏清叙探出头,粗声喊道:“车上的人都下来!把值钱的首饰、银子都交出来!要是敢反抗,别怪老子刀不留情!” 见状,苏清叙轻哼一声,刚要下车,手腕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死死攥住。 苏鸢儿整个人扑过来,半个身子挡在车帘前,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颤抖:“姐姐别出去!劫匪手里有刀,凶得很,会伤着你的!咱们就在车里等,说不定他们拿了银子就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拔高声音,像是怕劫匪听不见:“你们别过来!这可是安定侯府的大小姐,你们要是伤了她,朝廷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哪里是劝和,分明是在给劫匪报信既点破了苏清叙的身份,又暗示她是 “大人物”,让劫匪更确定目标。 苏清叙眼神一冷,刚要甩开她的手,就见外面的刀疤脸眼睛一亮,粗声喊道:“兄弟们听见没!拿下她,咱们后半辈子就不愁了!上!” 一时间,十几个壮汉立刻举着刀棍朝着马车的位置围上来,目标十分明确。 翡翠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挡在苏清叙身前:“小姐小心!” 苏清叙表情淡定,刚抽出腰间的软剑,可还没等她出手,身后的苏鸢儿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双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姐姐咱们快把首饰给他们,求他们放咱们走吧!” 她的力气不小,拽得苏清叙手臂一沉,软剑差点脱手。 苏清叙皱紧眉头:“松手!” 苏鸢儿反而拽得更紧,还故意往她身前凑: “姐姐你听我的,咱们斗不过他们!你要是出事了,祖母会伤心的!” 说话间,一个壮汉已经到了车边,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车帘。 该死! 苏清叙暗骂一声,侧身想躲,苏鸢儿却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向她。 两面夹击之下,苏清叙重心不稳,差点被木棍砸中肩膀。她险之又险地避开,木棍 “哐当” 砸在马车扶手上,木屑飞溅。 真是找死啊! “苏鸢儿!松手!” 这下,苏清叙终于没了耐心,语气里满是冷意。 可苏鸢儿像是没听见,反而尖叫得更厉害:“啊!刀!他们有刀!快救我!” 她一边喊,一边故意撞翻旁边的食盒,散落的豆沙包和瓷片满地都是,甚至有一片瓷片朝着翡翠的方向滑去。 苏清叙眼疾手快,一把推开翡翠,余光瞥见又有两个壮汉爬上车来,手里的刀正对着她的后背。 而苏鸢儿还在旁边拉扯她的衣袖,嘴里不停念叨:“姐姐快投降吧,咱们给他们钱,他们会放了咱们的……” 这哪里是担心她,分明是想让她被劫匪抓住! 苏清叙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再犹豫。 她猛地转身,左手扣住苏鸢儿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腕,右手抬起,指节绷紧,快准狠地朝着对方的后颈劈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苏鸢儿甚至没反应过来,眼睛还瞪得圆圆的,嘴里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动静。 第429章 青州余孽 翡翠看得目瞪口呆,连忙上前探了探苏鸢儿的鼻息:“小姐,二小姐她……” “只是晕过去了,没大碍。” 苏清叙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藏好别下车。” 翡翠连忙应下,吃力地把苏鸢儿拖到马车角落,用毯子盖住,免得她摔下来。 解决了身后的 “麻烦”,苏清叙终于能专心应对劫匪。 她握紧软剑,掀开车帘,纵身跳下车。 外面的刀疤脸见她下来,立刻挥了挥手:“兄弟们,上!抓住她们小姐,赏钱翻倍!” 闻言十几个壮汉立刻围上来,手里的刀棍朝着苏清叙招呼过去。 本来以为当了这侯府的小姐,就可以安全一点,可谁知道这强度丝毫不比前世当特工时弱。 她还真是两辈子劳碌命! 苏清叙眼神一凛,脚步轻盈地避开迎面而来的木棍。 躲避的同时她抬腿将其中一根木棍踢回去,脱手的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地打在一个壮汉的手腕上。 那壮汉吃痛,手里的刀 “哐当” 掉在地上,惨叫着后退。 其他人见状,先是一愣,“她会功夫!小心”喊了一声后,几个人变得更加谨慎的朝着苏清叙靠拢过去。 可见状,苏清叙却丝毫不慌,她的剑法虽不似裴玄褚那般凌厉,却胜在灵活精准,每一招都朝着对方的关节或手腕而去。 虽然不能快速取其性命,却能快速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 没一会儿,其中四五个人就已经捂着伤口在地上哀嚎。 其中带头的人见情况不对,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硬着头皮冲上来:“臭丫头,还挺能打!兄弟们,一起上,别给她机会!” 擒贼先擒王! 知道和他们这么纠缠下去,最后吃亏会是自己。 苏清叙假意与几人交手,随即又快速脱身,朝着带头的刀疤脸冲过去。 她的身法实在叫人防不胜防,几个人被她耍得团团转。 直到最后一人也没能将她拦住,忍不住骂道:“他娘的!怎么跟泥鳅一样!” 眨眼的功夫,苏清叙已经窜上马背在刀疤脸的身后手腕翻转,将剑刃抵在他的喉咙处,冷冽剑光映得对方瞳孔骤缩,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她原本想速战速决了结这些麻烦,可眼角余光瞥见右侧一个矮壮劫匪挥棍的动作十分熟悉,落棍时总往对方下盘扫,收招时手腕还会刻意往内侧扣半寸。 这样下意识的行为不像是用棍,反倒更像是在用枪。 想到枪…… 苏清叙的眸光一闪,之前在青州时候追随青州知府一起攀高的那些衙役都是用枪…… 难道说苏鸢儿竟然和这些人有联络? 或者她应该回去之后问问裴玄褚,那些衙役是否都已归案。 思及此,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惊讶。 毕竟苏鸢儿居然能找到这些人…… “小姐小心!” 而正在这时,掀开帘子紧张的向外看的翡翠突然惊呼。 只见一个漏网的劫匪举着刀从侧面扑来,刀风直逼苏清叙后背。 苏清叙侧身避开时,下意识抬手剑刃便朝着那人的脖颈处划去。 不行……还不能杀! 但只一瞬间,她便马上收力,脚下故意踉跄了一下,“不小心” 划偏,只在对方胳膊上留下一道浅伤。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那劫匪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刀疤脸借机逃开,朝然后朝着众人的方向喝道:“慌什么!咱们人多,怕他一个丫头片子做什么!” 苏清叙趁机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马车边,故意加重了自己的喘息声,露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父亲乃是安定侯,我是苏府长女若是出了什么事,朝廷必定派兵剿灭你们,况且劫持官眷是什么后果,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这话看似威胁,实则是在试探。 她想看看这些劫匪对朝廷的反应,若只是山林草莽,至少会有个惊讶的表情,另一方面她也想故意示弱,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好放走一部分人离开。 刀疤脸确实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了片刻,可想起幕后之人给的银子和承诺,又硬起心肠:“少吓唬老子!真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呢?一个侯府小姐,怕是家里怕坏了名声都不敢声张吧!兄弟们,别跟她废话,先拿下她再说!老三老五,堵住她后路,别让她跑了!” 两个劫匪立刻应声上前,动作却比之前迟疑了些。 苏清叙心里有数,故意把注意力放在正面的刀疤脸身上,给左侧留出破绽。 下一秒,不知轻重的刀疤脸挥刀上前,早有防备的苏清叙抬手用剑挡了一下,兵器互相碰撞之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没有给他再次出手的机会,挡住这一击后,不等他再挥刀,苏清叙的剑尖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脏。 随着“扑哧”一声,她用力将剑从面前人的身体里拔出来。 刀疤脸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随着苏清叙抽剑的动作,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最后整个人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老大!!!” 老三和老五大喊一声后下意识想要为他报仇。 可两人显然都有犹豫,互相对视了一眼。 老大都死了他们两个更加不是对手,即便上去也是送死。 果然下一秒,两人趁机从苏清叙故意露出破绽的位置跑去。 靠近那里的位置,还有他们的马匹,两人连滚带爬地上马,想也不想地便策马要跑。 “小姐他们跑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翡翠在马车上急得小声喊。 苏清叙没回头,拽过一匹马翻身上去后才转头对翡翠交代道:“不要下车,看好苏鸢儿,你在此处等府中来人救援就是了。” 她顿了顿,又叮嘱翡翠:“放心,等会儿侯府的人肯定会来,你就说刚才太乱,我跟劫匪打斗时跑散了,你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尤其是苏鸢儿,她要是醒了,肯定会追问。” 翡翠用力点头:“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您自己也要小心啊!” “知道了,驾!” 说着她一夹马腹,便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430章 姐姐是不是被抓走了? 就如苏清叙预料的一般,没过多久,侯府的小厮阿福就骑着快马,气喘吁吁地冲进老夫人的院子。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着急手都是抖得,人也跑得满头大汗,声音带着哭腔:“老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和二小姐…… 她们在去静心寺的路上遇劫了!” 老夫人正坐在窗边,手里捻着佛珠诵经,听到这话,佛珠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摔开得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险些没倒下去:“你说什么?” 旁边的侍婢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又对着旁边的侍婢喊道:“快!快给老夫人递杯温水!再去把侯爷叫回来,就说家里出大事了!” 一群人慌忙行动,一个去端水,一个快步往门外跑。 老夫人喝了两口温水,呼吸才稍微平稳些,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端端得去寺庙做什么!!那些劫匪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清叙和鸢儿都是姑娘家,要是落在他们手里……” 话没说完,她就胸口一闷,又开始咳嗽起来。 侍婢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老夫人您别胡思乱想,大小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已经叫人去通知侯爷了,很快就会回来,他会去救大小姐和二小姐的!” 不多时,得知消息的苏父也刚从衙门赶了回来。 他在府衙听到消息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回了府中连老夫人这边都没来,喊着:“备马!快备马!让家丁都带上武器,跟我去静心寺!” 家丁们也知道事情紧急,纷纷拿起刀棍,跟着往门外跑院子里顿时一片慌乱。 大概一个时辰后,苏父终于带着家丁赶到事发地。 夕阳已经西斜,橘红色的光洒在地上,把凝固的暗红色血迹照得格外刺眼。 几个没来得及跑的劫匪尸体倒在路边,有的还睁着眼睛,表情狰狞。 苏清叙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原地,车帘半敞着,里面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地上沾着尘土的豆沙包,还有苏鸢儿之前带来的食盒,此刻都已经摔得变形。 “人呢!人都哪去了!” 苏父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走向马车,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 他掀开帘子,就看到苏鸢儿躺在角落,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还没醒过来。 翡翠坐在旁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显然是之前打斗时被划伤的。 看到苏父,翡翠连忙跪直身体,声音带着哭腔:“老爷!您可来了!” “清叙呢?我问你清叙在哪!” 苏父打量了一圈马车内,却不见苏清叙身影,当即一把抓住翡翠的胳膊,力道大得让翡翠疼得皱起眉头:“是不是被劫匪掳走了?你快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翡翠咬着唇,心里已经快速盘算起来。 小姐特意叮嘱过,不能让苏鸢儿知道她去追踪线索,不然苏鸢儿肯定会传信给出去,到时候小姐就危险了。 她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哽咽:“老爷,当时太乱了…… 劫匪一下子就冲了上来,都冲着大小姐来。二小姐吓得晕过去,我只能护着二小姐往马车里躲。可那些劫匪太凶了,有个劫匪拿着刀冲过来,我想拦着,却被他打晕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二小姐躺在地上,大小姐已经不见了,马车外面全是血和尸体……” 她说得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知道苏清叙去向,又没表明并没有看到对方是被掳走的。 苏父的手猛地松开,眼神里满是绝望,眼前这种场景,苏清叙若真是被劫匪带走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转头看向满地的尸体,又看向茂密的树林,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里的慌乱,对着家丁喊道:“你们分成两队!一队沿着树林搜,仔细看看有没有大小姐的脚印或者痕迹;另一队去附近的县衙报官,让县令立刻派捕快过来,扩大搜索范围!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家丁们连忙应下,纷纷散开行动。有的拿着火把往树林里走,有的骑着马往县衙方向跑,原本安静的事发地瞬间变得忙碌起来。 苏父蹲在马车边,看着苏鸢儿苍白的脸,心里又急又乱。 他伸出手,想探探苏鸢儿的鼻息,刚碰到她的脸颊,对方的手指就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 “鸢儿!鸢儿你醒醒!” 苏父连忙喊道。 苏鸢儿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糊,看到苏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我好怕!那些劫匪好凶,他们拿着刀冲过来,说要抓姐姐…… 我想拦着,可他们把我打晕了…… 等我醒来,就看到姐姐不见了,马车外面全是血…… 父亲,姐姐会不会有事啊?” 她说着,还故意往苏父身边靠了靠,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眼神却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 此刻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苏清叙肯定是被劫匪掳走了,要么被折磨死,要么被玷污名节,不管是哪种,这个女人都毁了! 苏父听到 “被抓” 两个字,心彻底沉了下去,脸色比苏鸢儿还白。他拍了拍苏鸢儿的背,声音沙哑:“别怕,爹已经派人去找了,清叙会没事的。” 苏鸢儿见他信了,心里更得意,却故意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叹了口气:“父亲,您说那些劫匪会不会…… 会不会对姐姐做不好的事啊?姐姐长得那么好看,要是…… 要是名节被坏了,那可怎么办啊?以后谁还会娶她?咱们侯府的名声,也会受影响的……” 这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苏父心上。 他猛地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苏鸢儿,他知道鸢儿平时跟清叙不对付,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担心 “名节” 和 “名声”,而不是清叙的安危。 苏鸢儿看出他的不满,连忙低下头,委屈地说:“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担心姐姐了…… 您想啊,姐姐要是真出了那种事,她以后怎么活啊?咱们侯府的脸,也没地方放了……” 第431章 毁了她的名声 翡翠在旁边听得咬牙切齿,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暗骂苏鸢儿恶毒。 小姐明明是去追踪线索,这女人却在这里造谣,毁小姐的名节! 但想起苏清叙离开之前的叮嘱,她又不能反驳,只能低着头,假装擦眼泪,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别再说了!先把你送回府,让下人好好照顾你。我在这里等着捕快过来,继续找清叙。” 他让人把苏鸢儿扶上另一辆备用的马车,又对着家丁叮嘱:“一定要仔细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马车驶离时,苏鸢儿撩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树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虽然不知道苏清叙是怎么消失的,但归根究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被绑匪带走……就算这个女人能有命回来,名声也保不住。 她一辈子都已经毁了…… 而此时的树林深处,苏清叙正悄悄跟在老三和老五身后。 似乎早就知道前方的路不能骑马,俩个弃马后开始步行,她也只好跟着一起。 借着树影的掩护,加上苏清叙的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猫,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并没有惊动前面两人。 “真能跑啊,这都多久了,竟然还不累?” 而又追了一段路之后,苏清叙挑挑眉,有些无语。 从跟在他们身后到现在,怎么也过去了三四个时辰,这两个家伙竟然还没有停的意思…… 这老巢藏得是有多深啊? 这样一来……她可更加好奇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思及此,苏清叙冷笑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 ……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坐不住,害怕徐氏趁此机会从中作梗,直接回了侯府主持大局。 苏鸢儿被家丁扶回侯府时,脸色依旧惨白,却没忘了自己的算计。 得知老夫人已经搬了回来,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前脚刚踏进老夫人的院子,苏鸢儿立刻挤出两滴眼泪。 “祖母!”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榻边,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姐姐她…… 姐姐她还没找到,您要是再病倒了,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这才抬眼,看到苏鸢儿苍白的脸和地上的泪渍,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却还是强撑着坐直身子:“你也受委屈了,没受伤吧?” 苏鸢儿闻言往前凑了凑,手紧紧抓着老夫人的衣角,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刚好能让旁边的侍婢和嬷嬷都听见:“祖母,我没受伤,我就是担心姐姐。您想啊,姐姐被那些劫匪掳走这么久,天都快黑了还没消息…… 就算咱们能把姐姐找回来,外面的人该怎么说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眼神里看似满是担忧,话里却藏着毒:“那些劫匪都是些没规矩的粗人,姐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 要是真受了什么委屈,就算回来了,名声也毁了啊!到时候人家只会说姐姐不清不楚,哪家公子还会愿意娶她?咱们侯府的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住口!” 老夫人猛地打断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满是厉色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叙是我侯府的大小姐,她被劫匪掳走,我还没找到人,你倒先在这里嚼舌根,盼着她名声坏了?你安的什么心!” 原本还心疼她也遭劫,可现下看来苏鸢儿依旧是死不悔改。 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往苏清叙的身上泼脏水! 老夫人脸色阴沉,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毕竟苏鸢儿和苏清叙都是自家姐妹,平日在府中闹闹便罢了。 可没想到这丫头的用心竟如此险恶…… 若是放任,之后说不定还要出去乱说什么。 苏鸢儿被老夫人的怒气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松了衣角,眼神慌乱起来,却还想狡辩:“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就是担心姐姐以后的日子,我没有盼着她不好啊!” “没有?” 老夫人冷笑一声,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都在发抖:“你当我老糊涂了?从你回府开始,就没说过一句正经担心清叙安危的话,满脑子都是‘名声’‘脸面’!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清叙出事,盼着她比你差,你才开心?” 嬷嬷在旁边也看不过去了,低声劝苏鸢儿:“二小姐,老夫人现在正担心大小姐,你就别再说这些添堵的话了,快给老夫人赔个不是。” 可苏鸢儿哪里肯服软,本来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就会厌弃苏清叙? 可哪里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维护那个贱人? 一时间,她心里的嫉妒压过了恐惧,梗着脖子说:“祖母,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我不说,外面的人就不会这么想吗,您这是自欺欺人,我只是提醒您……” “提醒我?”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指着苏鸢儿对旁边的嬷嬷喊:“来人!把她的嘴堵上!再让她胡说八道一句,就把她关到柴房里去,没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闻言,嬷嬷根本不敢耽搁,立刻找了块干净的棉帕子,快步走到苏鸢儿面前。 苏鸢儿吓得想躲,却被丫鬟按住肩膀,棉帕子 “唔唔” 地塞进了嘴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眼睛,眼神里满是怨毒地瞪着老夫人。 老夫人看都不看她,对着嬷嬷说:“把她带下去,找个房间看好了,别让她再出来乱说话。” 嬷嬷应了声 “是”,示意几个侍婢把苏鸢儿架起来,往门外拖。 苏鸢儿被堵着嘴,只能发出 “呜呜” 的声音,脚在地上乱蹬,却还是被拖了出去,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捡起榻上的帕子,手指又开始发抖。 只是这次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愤怒和后怕,幸好她听出了鸢儿的心思,要是让这丫头再胡说下去,传出去半分,清叙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就在这时,苏父带着一身尘土从外面进来,看到老夫人脸色不好,连忙上前:“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县衙的捕快已经派人去搜了,我也加派了家丁跟着,一定能将人找到。” 第432章 无人愿娶 老夫人看到苏父,眼眶又红了,却强忍着没掉眼泪,抓着他的手说:“你听我的,找清叙的事,绝对不能声张!越快将人找回来越好。” 苏父愣了一下,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随即点了点头:“儿子知道,您放心吧,我一定催他们尽快找人。” “快有什么用?” 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急切:“清叙是个姑娘家,要是让外面知道她被劫匪掳走,就算找回来了,也会被人说三道四!找还是要找的,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但那也要悄悄的找,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这件事,官府那边随便找个理由蒙骗过去就罢了,家里的仆人若是敢乱说也要严惩!” 她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还有,告诉下去的人,找到清叙第一时间带回来,不管她怎么样,都不能在外人面前多嘴一句,要是谁敢把这事传出去,马上乱棍打死!” 苏父点头:“是!儿子知道了。” 侯府西侧的偏房阴暗潮湿,窗纸破了个洞,晚风灌进来,带着股霉味。 苏鸢儿被关在这里已有两个时辰,嘴里的棉帕虽被取下,却依旧满脸怨怼地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此刻,她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原本精致的襦裙沾了尘土,显得格外狼狈。 “吱呀” 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徐氏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心腹嬷嬷。 她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后,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鸢儿,你怎么样?老夫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苏鸢儿抬头看到徐氏,眼眶瞬间红了,委屈地扑过去:“母亲!您可算来了!老夫人她太过分了,竟然让老嬷嬷堵我的嘴,还把我关在这里!就因为我说了几句担心姐姐名声的话,她就这么对我!” 徐氏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 她太了解苏鸢儿了,让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她说的话一定没这么简单。 这次遇劫她平安无事,苏清叙却消失不见,苏鸢儿也绝不可能只是受害者这么简单。 她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母亲问你,这次去静心寺遇劫,是不是你搞的鬼?” 苏鸢儿接过桂花糕的手猛地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徐氏的目光:“母亲,您说什么呢!我们就是遇到了真劫匪,要不是姐姐……” “你还想骗我?” 徐氏打断她,语气冷了下来:“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前几日跟黎月安在茶馆见面,以为没人看见?还有,你回府时那副慌乱的样子,老夫人说你总提名声的事才将你关进来,你要是没鬼,怕是只会在一旁看笑话,怎么会掺和进去自讨苦吃?” 此话一出,苏鸢儿的脸瞬间白了,咬着唇不说话,手指紧紧攥着桂花糕,把糕点捏得变了形。 徐氏见状,心里已有了七八分确定,却还是诈了她一下:“我已经问过你院子里的双儿了,她偷偷跟我说,你前几天让她去城外找过几个江湖人,还给了他们银子。鸢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跟黎月安找了人,想对苏清叙动手?” “什么?谁让她说呢!” 苏鸢儿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愤怒,她明明叮嘱过不准告诉任何人,没想到这该死的丫头竟然背叛她! 见她这反应,徐氏彻底确定了,气得抬手就想打她,却还是忍住了,手指指着她,声音都在发抖:“你个蠢货!谁让你私自做主的?我不是跟你说过,等我跟怒苍山的人联系好,再一起动手吗?你现在这么冒失,若是苏清叙平安回来,我看你要怎么办?” “我冒失?” 苏鸢儿也来了脾气,猛地甩开徐氏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您还好意思说我!您总让我等,等了一天又一天,苏清叙现在是越来越风光,不仅有摄政王护着,连皇后都对她另眼相看!我在四皇子府被公主欺负,回府还要被苏清叙嘲讽,您却只会让我等!我等不了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些:“反正黎月安也看不惯她许久了,查起来我大不了都推到她身上就好了,就是要让苏清叙名声尽毁,让她再也不能跟我抢!!” “你!” 徐氏被苏鸢儿怼得说不出话,胸口一阵起伏,头昏脑涨的,她怎么养出这么个冲动鲁莽的女儿? “母亲,您别生气了。” 见徐氏脸色发白,苏鸢儿心里也有些慌,声音软了下来:“现在苏清叙还没找到,说不定已经被劫匪掳走了,咱们只要再推波助澜一下,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她被劫匪糟蹋了,她就彻底毁了!” 徐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事到如今,再责怪女儿也没用,只能将计就计了。 她拍了拍苏鸢儿的手:“你先在这里忍几天,别再乱说话。母亲会想办法让老夫人放你出去,至于苏清叙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再去老夫人和你父亲那里说什么………” 徐氏离开偏房,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坐下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李嬷嬷连忙递上温水:“夫人,您别跟二小姐置气,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您要是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徐氏喝了口温水,脸色依旧难看,靠在软枕上,眼神阴鸷:“不懂事?她这是蠢!我跟她说过多少次,做事要沉住气,可她偏不听,现在好了,和外人合谋,若是失手没伤到苏清叙,怕是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万一被侯爷或者老夫人查出什么,四皇子府她还怎么回得去?” 李嬷嬷叹了口气,凑到徐氏身边,压低声音:“夫人,其实二小姐也不是全错了。现在苏清叙失踪了,外面还没人知道,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毁了她,帮二小姐把事情做成就是了!” 徐氏抬眼:“你有主意?” 闻言,李嬷嬷垂下眼眸,她可没有忘记之前被苏清叙教训的事情,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弃。 她缓缓靠近徐氏身边,放轻声音却说着极其恶毒的话:“夫人您想啊,苏清叙被劫匪掳走,要是过个三五日再回来,就算她没受什么委屈,外面的人也会怀疑她。咱们只要找几个嘴碎的丫头,在侯府外面散播点消息,说苏清叙被劫匪糟蹋了,就算老夫人再护着她,她的名声也毁了。到时候,别说普通的世家公子,连寻常百姓也不会愿意娶她。” 第433章 流言猛于虎 “到时候夫人再和侯爷吹吹枕边风,为了咱们侯府,为了小少爷,苏清叙也是段段不能留了,想要保住名声,只能一条白绫叫她自裁……” 说这话时,李嬷嬷的目光带着一丝狠毒:“而且,夫人您之前不是想对苏清叙动手,找了土匪想毁她清白,结果没成功吗?这次正好补上,也算是了了您的一桩心事。” 徐氏的眼睛瞬间亮了! 李嬷嬷说得对!之前她找的土匪被苏清叙的人解决了,没能得手,这次正好借着劫匪的事,把脏水泼到苏清叙身上,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可是老夫人那边怎么办?” 可回过神来,徐氏还是有些顾虑,“老夫人已经吩咐过,不让声张,要是被她知道我散播消息,肯定饶不了我。” “夫人放心!” 李嬷嬷笑着说:“咱们不用自己出面,找几个外面的乞丐,给他们点银子,让他们在茶馆、酒楼里散播消息,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到时候老夫人就算知道了,也拿那些人没办法,怪不到您身上。” 徐氏点了点头,心里的顾虑彻底打消了,眼神里满是狠厉:“好!就按你说的办!你现在就去安排,找几个可靠的人,把消息散出去,越快越好!我要让苏清叙就算回来,也只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 “是!” 李嬷嬷应下,转身就往外走。 徐氏靠在软枕上,端起茶杯,看着杯中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清叙,你跟你那个死鬼娘一样,都想跟我抢侯府的一切,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与此同时,京郊的深山中,夜色正浓。 苏清叙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跟在老三和老五身后。 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长满了荆棘,她的裤腿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却浑然不觉,注意力全在前面两人的身影上。 老三和老五跑得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小声议论,苏清叙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哥,快到了吧?我这腿都快断了。” 老五喘着气低声抱怨,因为于苏清叙交手时伤了腿,走路的跛脚更明显了,时不时停下来揉一揉膝盖。 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快了,过了前面那个山口,就是山神庙了,到了那里,咱们就安全了,还能拿到银子。” 苏清叙心里一动,山神庙? 她之前听翡翠说过,京郊的深山中确实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因为位置偏僻,很少有人去,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把接头地点选在那里。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山神庙,庙门半敞着,里面隐约有火光闪烁。 老三和老五快步走过去,对着庙门喊了一声:“是我们快开门。” 庙门里立刻走出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让他们进去:“怎么这么晚才来?,其他人呢?”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见那人的目光向两人身后仔细查看,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过来。 见状苏清叙连忙躲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悄观察着山神庙的情况。 她发现,山神庙的周围竟然藏着几个守卫,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拿着武器,眼神警惕地盯着四周,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不对劲……” 苏清叙心里嘀咕:“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受过训练的人……而且这座山神庙看起来破旧,里面却隐隐有动静,不像是普通的接头地点。” 她决定再靠近一点,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打定主意,苏清叙猫着腰,借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山神庙的方向移动。 刚走了几步,脚下突然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她心里一惊,立刻停下脚步 —— 是机关!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正好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石头旁边的地面上,隐约有一道细微的缝隙。 苏清叙屏住呼吸,慢慢抬起脚,只见那块石头缓缓复位,缝隙也消失了。 “好险。” 回过神来,苏清叙暗自庆幸,要是刚才不小心触发了机关,肯定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她对这里不熟悉,并且很明显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接头点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这些人的据点。 要是真出了问题,恐怕连跑都没有地方跑。 这里机关不少,苏清叙怕自己不小心再次中了机关,惊动这些人打草惊蛇,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进入庙中不见踪影。 晨光刚漫过京城的城墙,西街的茶馆就挤满了人。 店小二提着铜壶穿梭在桌间,却掩不住满室的议论声,话题全围着安定侯府大小姐苏清叙的失踪打转。 “唉!你们听说了吗?安定侯府的大小姐,就是上次宫宴上一剑杀了疯狗的那位,前几天去静心寺祈福,被劫匪掳走了!” 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压低声音,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四周扫,像是怕别人听不见。 邻桌的汉子放下粗瓷碗,咂了咂嘴:“掳走?那可糟了!那些劫匪都是些没规矩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落到他们手里…… 唉,怕是清白难保啊!”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穿绸缎的商人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昨儿听我家下人说,侯府的人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说不定啊,人早就被糟蹋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酒楼里、布庄前、甚至是大户人家的侍婢仆役间,都在议论苏清叙的“悲惨”遭遇。 有人同情,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恶意,毕竟苏清叙前些日子在宫宴上出尽风头,还得了皇后赏识,难免招人嫉妒。 徐氏坐在茶楼的窗边,听着李嬷嬷汇报外面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 流言猛于虎……早知道一切这么容易,当时就该这么对付那个死丫头。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做得好。再让他们加把劲,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就算那个死丫头想回来,估计也没有脸面了。” “是,夫人。” 第434章 亲自去找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要结成冰。 裴玄褚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暗卫刚送来的消息,写着京城的谣言和苏清叙至今未归的事。 “哐当!” 他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一地,茶水浸湿了地毯。 而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却满是怒火,声音冷得像冰:“找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找到吗?京城的谣言是谁散出去的?” “回主子,至今没有找到苏小姐的下落……” 此话一出,裴玄褚脸色越发阴沉:“那不赶紧再派人去找……” 可说到一半,他似乎还是无法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备马。” 他要亲自去上山的路上查看。 小五单膝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语气恭敬却坚定:“主子息怒。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去查谣言的源头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只是…… 寻找苏小姐的事,您不能亲自去。” 裴玄褚猛地抬头,一副不容别人质疑的压迫感油然而生,“我叫你备马,没听到吗?” “王爷,您身份特殊。” 小五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还有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宫中,想必皇上皇后都已经得知了,这件发生在京城皇上一定不会置之不管,您要是与皇上的人碰上,那可就麻烦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请王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了暗卫,扩大了搜索范围,还让慕公子帮忙查探京郊的据点。慕公子那边若是有消息,我一定带着暗卫亲自赶到,您放心,只要苏小姐还在京郊,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裴玄褚的神情冰冷,显然还在愤怒,却也知道小五说得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给你两日时间,两日之内,我要知道谣言的源头是谁,还有她的下落。要是做不到,你就自请责罚吧。” “是!属下一定办到!” 小五连忙应下,起身退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裴玄褚一个人。 他按了按额角,又开始头疼。 看着桌上还没处理完的折子,已然是没什么心情继续看。 良久,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苏清叙,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些心。” 坤宁宫里,端坐在榻上的皇后微微一顿,才把手上的茶盏放回到桌上:“你说什么?侯府大小姐被掳走了?怎么会这样?安定侯府的人怎么说?” “听说侯府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苏小姐的下落。” 兰心低下头,小声说:“而且…… 外面还有些不好的谣言,说苏小姐可能…… 可能清白难保了。” “怎么会这样?” 皇后垂眸思索片刻,脸色沉了下来。 前不久苏清叙才在赏花宴上救了自己,这才没几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难不成是淑妃怪苏清叙坏了她的好事,加以报复? 遥想这可是京都,天子脚下若是无人在背后指使,怎会有人敢绑架官宦贵女? 这么想着,皇后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起身说道:“去!去叫小厨房煮一碗莲子羹,本宫要去御书房给陛下请安!” “是!” 半晌后,带着小厨房现熬的莲子羹,兰心提着食盒跟在皇后身侧,快步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陛下!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皇上正在桌前垂首批阅奏折,闻言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直到皇后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走进来,他才放下手中朱笔,语气温和道:“皇后怎么来了,今日没去御花园散步吗?” 隐约间皇上猜到她定然是有事要说,不然往常这个时间她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 两人对彼此心知肚明,皇后自然也不打算绕弯子。 “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 皇后走到皇上面前,屈膝行礼,语气急切。:“安定侯长女苏清叙,昨日天去静心寺祈福,被劫匪掳走了,至今未归!而且最近宫外有些谣言也在议论此事,传言十分不堪,说她怕是清白难保,侯府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人,臣妾觉得若放人留言,即便苏姑娘被找回来,怕是……” 她垂着眸子,生怕皇帝不重视,还刻意提起那日宫宴之事:“前不久宫宴上,若不是苏姑娘,我怕是要被淑妃养的那只疯狗所伤,算起来她也是我的恩人了,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置之不管,只怕……外面的人会说皇家刻薄寡恩。” 听她提起淑妃,皇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件事皇后心里一直不悦他也清楚。 如今如此为苏清叙说话,恐怕也是怀疑淑妃在报复。 请他彻查想必打的也是想要与淑妃清算的主意…… 他手指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想了想后才语气严肃的开口:“皇后说的有理,苏清叙救过皇后,也算是有功之臣,朕不能坐视不管,来人!传朕旨意,宣安定侯进宫见朕!” 闻言皇后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陛下仁德!臣妾在此替苏姑娘先谢过陛下!” 苏父接到旨意时,正在侯府前厅焦躁地踱步。 听到皇上要召见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最近什么也没做啊,皇上怎么会突然找他? 难道…… 进宫的路上苏父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直到走进御书房的大门,他强忍着慌张,跪在地上:“臣叩见陛下。” “平身吧。” 皇上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带着几分威严:“朕听说你的大女儿苏清叙,昨日去静心寺祈福时被劫匪掳走了,至今未归?”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苏父心中一沉,缓缓站起身,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回陛下,是…… 是有这么回事。臣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下落了……” “很快?” 皇上冷笑一声:“现在外面都如何说你可清楚?京城之内竟然发生此等事情,为何不第一时间上报?” 苏父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再次跪下:“陛下恕罪!臣……臣只是想清叙毕竟是女儿身,这……传出去不太好,才不敢声张……” “不敢?” 皇上将手上的折纸扔下去:“你自己看看,现在街头巷尾哪家不在议论此事,反倒是朕现在才得知!这就是你说的不敢?” 第435章 皇上召见 苏父跪在地上低着头,闻言无奈地闭了闭眼。 明明他已经按照老夫人说得做了,鬼知道这事怎么会传出去? 现在不仅苏清叙没找到,连老夫人那边他也没法交代。 “此事蹊跷,直到此事的都是府内的人……” 说到此处,苏父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心中一震,却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想必是府中那个嘴碎的奴婢传出去的,是臣的疏忽,回去查明后一定严惩不贷!” 他没敢说的是,府中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不会有人命都不要了还敢向外乱说。 那就说明可能不是府中的下人…… 到底纵横官场多年,苏父虽然不聪明,但好歹也练就了几分敏锐。 毕竟府内知道此事的人中还有徐氏和苏鸢儿…… 经过之前事情他对徐氏的信任也有了动摇,所以他不得不疑心,只是现在皇上面前,他若如实说定然要牵扯出府内的问题。 “安定侯可知那些劫匪是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仇家?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说话间,皇上看着苏父的目光带着一丝试探。 这老家伙从进门来时,神情就忐忑得很,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 这让他都不得不怀疑,难道苏父是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却不敢说,难道真和淑妃有关? 面对皇上的追问,苏父心里一动,硬着头皮说:“回陛下,臣…… 臣怀疑,可能是青州府的余孽干的。” “哦?青州府余孽?” 皇上皱起眉头,显然苏父的回答很是让他出乎意料:“之前不是上报青州知府和一众党羽已经剿灭,怎么还会有余孽?” “回陛下,臣这些年当差一直都是兢兢业业,身边也并无什么仇人,非要说有仇的也只能是两月前在青州,与青州知府一事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继续说道: “臣之前听家丁说,那些劫匪一个个训练有素,不像是山野强盗的样子,青州知府手下的不仅有衙役,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可能是那些余孽怀恨在心,所以才掳走小女,报复臣。”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皇上能相信这个借口,别再追问下去。 皇上沉默了片刻,手指敲击着龙椅的扶手,眼神里满是思索。 皇后怀疑是淑妃的人,现在安定侯却说是青州府的人。 这两人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那你可有什么证据?” 苏父一愣:“陛下恕罪,方才陛下问可有怀疑,微臣只是斗胆猜测………若说证据,就……” 猜测? 皇帝眼神微沉,本想开口说什么,但下一刻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低声道:“既然如此,朕就派禁军协助你寻找,另外,传朕旨意,严查京郊的劫匪,尤其是青州府过来的人,一定要尽快找到苏清叙,她前些日子在宫宴上救了皇后,皇后今日得知此事也是非常担心,还是尽快把人找到,让皇后放心吧!” “谢皇上!谢皇后!臣遵旨!” 闻言,苏父连忙跪下磕头,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皇上没有继续追问,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从御书房退出来时候,苏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路走到宫门口方才消了汗。 苏父的马车驶离皇宫时,日头落下,夕阳余晖透过车窗洒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凝重。 “侯爷,到了。” 直到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来,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父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努力将眼底的烦躁压下去,推开车门。 守在门口的管家连忙迎上来,脸上满是急切,声音压得极低:“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从早上就坐立不安,问了不下十遍,生怕宫里有不好的消息。” “我知道了。” 苏父点了点头,语气沉缓:“记住,宫里的事,还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半个字都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就说皇上体恤,不仅派了禁军帮忙寻找,还下了严旨,严查劫匪,不出三日,定能找到清叙。” 此话一出,管家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今早去集市采买,早已听闻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只是不敢告诉老夫人,也不敢让苏父知道他已知晓。 此刻见苏父特意叮嘱,他连忙躬身应道:“是,老爷,属下明白,绝不敢多嘴一个字。” 苏父点了点头,迈步往里走。 不想却被管家叫住:“侯爷!还有一事!” 苏父看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这才转身跟着管家走到外间廊下,压低声音:“什么事?” “回老爷,” 管家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方才夫人那边的嬷嬷来了,说老夫人既然回来了,也希望您能搬回来,还说侯府人多,伺候的人手也足,方便照顾老夫人,也能第一时间收到大小姐的消息,不用您来回奔波。” “徐氏?” 苏父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闪过一丝疑窦,提起徐氏他现在想不出有什么好事。 毕竟他可没忘记,清叙遇劫后,苏鸢儿回府时那副慌乱却带着诡异兴奋的模样。 尤其是想起苏鸢儿在事发地醒来后不是先问苏清叙下落,而是一个劲地提名节之类的字眼,生怕别人不知道苏清叙是被掳走的。 她们素来不和他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在府内的小打小闹。 眼下这种情况,若真是苏鸢儿做的,可见其心思歹毒! “告诉徐氏的人。” 苏父的语气冷得像冰:“我和老夫人的事情不用她插手,若再问就说我忙着协调禁军搜寻清叙的事,没空分心,让她别再派人来了。” “是,老爷。” 管家应道。 “等等。” 苏父叫住他,眼神变得锐利:“你再派几个可靠的人,暗中盯着福清院的动静,尤其是夫人和二小姐,看看她们最近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异常的举动。还有,那些散播谣言的人,也一并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 “属下明白!” 管家连忙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第436章 劝阻 苏父站在廊下,望着院子里随风摇曳的玉兰树,心里五味杂陈。 一边心中怀疑,一边又好像在怕真是徐氏和苏鸢儿所为。 这么多年,若是自己的家里竟然藏着这样恶毒的人,竟然能为了私欲,置整个侯府的安危和名声于不顾。 他此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查到谣言真的是徐氏和苏鸢儿散播的,此次断不能再轻饶! 同一时间,摄政王府的书房里,裴玄褚看着眼前的折子却一字都无法入眼。 眼看一日已经过去,没有任何关于苏清叙新消息传来,他实在是思绪不安。 面前的桌上,一杯清茶早已凉透,茶渍在杯底晕开淡淡的痕迹。 他没有看那杯茶,眼底有淡淡的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自从昨日收到苏清叙失踪的消息,再加上今日清晨小五禀报的满城谣言,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似乎每一秒都在忍耐。 此刻,他撑着轮椅的扶手,想要站起身。 可身体的虚弱让他刚一用力,就踉跄了一下,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主子!” 小五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语气急切:“您身体还未恢复好。” 可裴玄褚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再次尝试起身。 看着他冷凝的表情,小五抿了抿唇,没有再拦。 “备车!我要入宫。” 这样无止境的等下去实在煎熬,既然皇上已经得知此事,不如现在就进宫,让皇上把寻找苏清叙的事交给他查办!这样他才好名正言顺的插手此事。 而且只有他亲自去,才能放心! “主子,您不能去!” 而小五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语气比之前更重,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您现在入宫,不仅救不了苏小姐,反而会害了她!” 他们现在的情况避险还来不及,若是他主动前去,皇上面前岂不是更解释不清。 裴玄褚猛地转头,眼神凌厉地盯着小五:“你说什么?” 小五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主子,皇上本就对您心存忌惮。您若是在这个时候入宫,主动请缨寻找苏小姐,皇上会认为您是借机调动兵力,培植自己的势力,甚至会怀疑苏小姐的失踪,根本就是您一手策划的!到时候,他不仅不会让您插手,反而会派人盯着王府,甚至可能会对苏小姐的事横加干涉,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那又如何?” 裴玄褚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强硬:“我不在乎他怎么想……” 他为此做过太多妥协,唯独这次他不想再继续妥协下去。 “可苏小姐不会希望您这么做!” 小五提高了声音:“主子,您冷静点!您想想苏小姐的性格!她是那种会轻易被人掳走,连一点线索都不留的人吗?” 裴玄褚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苏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您比谁都清楚!” 见他总算松动,小五趁热打铁,语气放缓了些:“她聪慧机智,心思缜密,身手也不差,寻常的劫匪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一群乌合之众掳走,还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那些谣言,来得太蹊跷了!苏小姐刚失踪不久,谣言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内容还如此恶毒,显然是有人早有预谋,故意散播的!他们这么做,就是想毁了苏小姐的名声,让她就算平安回来,也无法立足!” 裴玄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五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一部分的怒火,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小五说得有道理。 清叙的确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女子,她的冷静和机智,远超寻常女子。 “你是说…… 清叙可能不是被强行掳走的?” 裴玄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属下不敢肯定,但可能性极大!” 小五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属下猜测,苏小姐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或者是看出了那些劫匪的不对劲,故意跟着他们走的,也有可能,她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暂时不方便联系我们,但她一定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裴玄褚的目光在脸上掠过,声音依旧带着丝丝凉意:“你倒是了解她?” 小五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也不算了解吧,苏小姐脑子里想的就是和寻常女子不同,我……我这也是习惯了,毕竟她每次行事都挺出其不意的……” 他看着裴玄褚的眼睛,继续说道:“您想想,若是苏小姐真的被劫匪掳走,处境危险,那些散播谣言的人,为什么只说她是清白难保,而不是直接说她已经遇害?这说明,他们也不确定苏小姐的情况,只是想通过谣言,先毁掉她的名声!叫苏小姐哪怕或者回来也不会好过。” 裴玄褚微微一顿,良久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他胸口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可心里的慌乱却渐渐平息了些。 “呵,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半晌,他突然睁开眼,眼底的怒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自嘲和无奈: “是我太心急了,反而忽略了这些细节。” “主子,您是关心则乱,属下明白。” 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进宫了? 思及此,小五一喜:“苏小姐在您心中的分量,属下都看在眼里。但越是这个时候,您越不能出错!不然苏小姐再遇到问题您可就帮不上忙了……” 皇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王府,这段日子即便是小五都不敢叫手下的暗卫单独行动。 他们殚精竭虑这么久,甚至为了骗过皇上,裴玄褚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恢复。 若是今日主子冲动前去,岂不是全都功亏一篑了。 闻言,裴玄褚气极反笑,想想还真是讽刺。 小五说得没错,只要他还在一日,也还能帮苏清叙一日。 若他不在了……怕是没人会像自己这样去帮她……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你去叫人盯住侯府徐氏和苏鸢儿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要跟着,还有黎月安,她在宫宴上丢了面子,应该对苏清叙也有敌意,还有……淑妃那边尽量叫人留意,若是有情况第一时间禀报。” 第437章 讨好的徐氏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小五连忙躬身应道,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 裴玄褚叫住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告诉暗卫,若是遇到她,一定要先保证她的安全,不要强行动手,等我派人支援。” “属下记住了!” 小五应道,转身快步离去。 清早,侯府内院已经有下人在院内洒扫。 苏父已从书房起身,穿着一身素色常服,避开了通往主院的游廊,绕着东侧的竹林小径,径直往老夫人的静安居去。 自回府以来,这几日他要么宿在书房,要么就来老夫人院里用饭,刻意避开了徐氏的住处,连与她碰面都寥寥无几。 即便是遇上都是借口事务繁忙,不等徐氏上前就急匆匆的离开。 “侯爷来了。” 守在老夫人院外的侍婢见了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老夫人刚洗漱完,嬷嬷在给老夫人梳头呢。” 苏父点了点头,推门进去时,正见老夫人坐在镜前,嬷嬷正为她梳理鬓边的白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老夫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却没点破,只笑着说:“今日倒早,我还以为你要在书房多待会儿。” “在书房也没什么事,过来陪您用早饭。” 苏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粥碗上。 那是老夫人特意让厨房做的小米粥,知道他最近为清叙的事焦心,脾胃不好。 正说着,院外传来侍婢的声音:“夫人来了,说给老夫人请安,送了刚炖好的燕窝来。” 苏父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神微沉,没说话。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光是躲着也不像话,对着外面道:“让她进来吧。” 徐氏提着食盒走进来,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先给老夫人行了礼,又转向苏父,语气软和:“侯爷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在书房,正想着待会儿给您送碗燕窝过去呢。” 苏父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茶盏里的茶叶上,没接话。 徐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如常,打开食盒,将燕窝盛出来递给老夫人:“母亲,这是我今早天不亮就让厨房炖的,放了您爱吃的红枣和桂圆,您尝尝。” 老夫人接过燕窝,用银勺舀了一口,笑着说:“还是你有心,知道我最近总觉得口干。” 她转头看向苏父,意有所指地补充:“为了清叙的事你最近没少操劳,也该多喝点,看你这阵子瘦的,眼下都青了。” 说着,她再朝徐氏看去,依旧一副受气的样子。 虽然心中不悦但老夫人也还是客气道:“既然来了留下一同用饭吧!” 徐氏面露微笑行了个礼:“谢母亲。” 苏父全程没说什么话,只自顾自的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的温热没驱散他心里的戒备。 他始终记得,苏清叙失踪后,那些谣言来得突然,而徐氏的反应太过平静,若说她没在背后做手脚,他实在疑心难消。 而当着老夫人的面徐氏不敢说什么,只是安静用饭。 一张桌子上坐着的三人各怀心思,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用完了这顿饭。 早饭过后,苏父借口要去书房处理公务,起身就走。 徐氏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悄悄攥紧了帕子。 这些日子以来,苏父对她的冷淡几乎摆在明面上,再这么下去,她在侯府的地位迟早要动摇,自己若是失了苏父的心,那苏鸢儿更是回不去了四皇子府了。 “侯爷!” 面对一路跟进书房的徐氏,苏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 可徐氏就像是没看到一般,顺势拿起食盒里的一盘葡萄摆在桌子上:“今日新到的,送来给侯爷尝尝。” 她的声音柔媚,即使已经年近四十,脸上却依稀带着几分韵味。 此刻,刻意做足了低姿态,倒真有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若是换做平常,苏父还真吃她这一套,不然也不会在几次遇袭之后,还坚持给她写信。 可如今…… 他微不可察地冷哼一声,身体一动不动,只是端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书。 见状,徐氏拿起一颗递到他面前。 苏父看着递到面前的葡萄,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接,只淡淡道:“不用,你自己吃吧。” 徐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淡了几分,却很快又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侯爷是不喜欢?前几日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栗子糕,我让他们留着,晚上送过来?” 可苏父依旧没有开口,使得气氛越发尴尬。 徐氏咬咬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侯爷是在生我的气?可我实在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老爷…… 只是看着侯爷日日操劳,清叙又没消息,鸢儿也不叫人省心,我这心里就堵得慌。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总想着是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做好,才让孩子们遭这些罪……”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用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前几日钰儿回来,跟我说府里的仆役都在私下议论清叙的事,还说…… 还说鸢儿在四皇子府上受了委屈,我听了心里难受,却不敢跟您和老爷说,怕惹你更心烦。我知道,侯爷现在可能怨我,觉得我没教好鸢儿,可我是真的想为这个家好啊……”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苏父握着书的手一顿,眼中微动。 他知道徐氏向来看重苏钰和苏鸢儿…… 说到底她也是侯府当家主母,虽然和苏清叙的关系不好,可……或许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之前苏清叙说自己中毒可能是徐氏捣的鬼,他虽然心中不信但也难免怀疑,加上最近的事,才刻意疏远。 此刻见她哭得如此委屈,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府上,确实疏忽了她,心里不由得软了些。 “好了,别哭了。” 苏父沉默了片刻,看着徐氏通红的眼睛,终是叹了口气:“我没怨你,只是最近事多,心思都在清叙身上,忽略了你。” 徐氏听到这话,眼泪掉得更凶,却连忙擦干,声音带着一丝惊喜:“侯爷您不怪我就好!我知道您为清叙的事焦心,以后府里的事您放心,我都会打理好,不让您分心。晚上我让厨房做您爱吃的酱肘子和莲子羹,您回主院用饭,好不好?” 苏父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好。” 第438章 毒计 徐氏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连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厨房吩咐,让他们好好做,侯爷有正事,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看着她的背影,苏父眉头微皱,虽然没有阻止,但心里却依旧有一丝疑虑。 只不过走出书房的徐氏却并不知道这些,脚步停在拐角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这样看来,苏父的心还是软的,只要她再加把劲,就能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到时候,不管是苏清叙,还是苏鸢儿的事,都能按她的心意来。 她转身往厨房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该如何与苏父提起苏清叙的事。 暮色四合时,徐氏已命下人亮了廊下的宫灯,暖黄的光晕透过窗纸,映出满桌精致的菜肴,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而她本人更是直接站在院门口,眼神里满是期待。 自从下午在书房里敲定苏父晚上来用饭,她就没闲着,亲自去厨房盯着做菜,又让人把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熏炉里都换了苏父喜欢的沉香,就盼着能借此机会,彻底打消苏父的戒备。 “侯爷来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春桃轻声提醒。 徐氏立刻挺直身子,脸上堆起温柔的笑,快步迎上去。 苏父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缓步走来,神色依旧带着几分疏离,却比往日柔和了些。 “老爷,您可算来了。” 徐氏上前,自然地想接过他的外袍,手指刚碰到衣角,苏父却微微侧身避开,只淡淡道:“不用,我自己来。” 徐氏的手僵在半空,却很快又掩饰过去,笑着引他进屋:“菜都快凉了,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父在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满桌菜肴,都是他爱吃的,可见徐氏确实用了心。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饺,放在嘴里,味道清甜,一如往常。 “尝尝这个。” 徐氏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厨房特意炖了三个时辰,软烂得很。” 说完,她又提起酒壶,给苏父面前的酒杯倒满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这是去年埋在桂花树下的女儿红,您尝尝。” 苏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桂花的清香,让他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他抬眼看向徐氏,等下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起来温顺又贤惠。 “最近府里的事,辛苦你了。” 苏父开口,语气比下午缓和了些。 不管怎么说,徐氏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照顾着老夫人,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徐氏剥虾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垂下眼,声音柔得像水:“侯爷说什么呢,打理家事本就是我的本分。只是…… 我惦记着清叙的事,夜里总睡不着。” 她终于切入了正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神紧紧盯着苏父,观察着他的反应:“老爷,这几日禁军和暗卫还在搜吗?有没有清叙的消息?您…… 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啊?” 苏父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其实早上在书房答应徐氏过来时,他便已经猜到对方会过问。 果然,她还是问了。 几杯酒下肚,气氛有所缓和,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缓缓放下酒杯,语气平静道:“还在搜,只是京郊深山太大,又隐蔽,暂时没什么进展。不过…… 我让暗卫查了事发地的痕迹,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徐氏立刻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急切:“哪里不对劲?是不是清叙她……” “昨日倒是发现了一些踪迹,没有挣扎的痕迹。” 苏父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思索:“地上只有几个凌乱的脚印,却都是劫匪留下的,其他的却是跟在后面。” 他顿了顿,看向徐氏,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我总觉得,清叙不是被强行掳走的,倒像是…… 她自己跟着那些劫匪走的。” 徐氏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手里的虾壳 “啪嗒” 掉在碟子里。 她强压着心里的慌乱,随便擦了擦手,声音带着颤抖:“自…… 自己跟着走?怎么会呢?那些可是劫匪啊,清叙怎么会这么傻?” 她不敢相信,苏清叙竟然没被掳走,反而主动跟着去了。 那她之前散播的谣言,不都白费了吗?甚至可能被苏清叙查到线索,牵连到她! 徐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猛地低下头,继续演戏,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都怪我,都怪我没教好两个女儿!清叙这么傻,鸢儿又不懂事,现在清叙下落不明,外面的谣言越来越难听,说她…… 说她清白难保;鸢儿又因为这事被四殿嫌弃……岂不是更难回去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父,声音哽咽:“老爷,咱们钰儿还小,将来还要议亲。侯府是名门望族,女儿的名声这么差,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谁还愿意嫁进咱们家?钰儿可是咱们侯府的继承人啊,他的婚事要是毁了,咱们侯府的将来可怎么办啊……” 苏父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里的那点放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 他皱起眉头,语气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直说,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他早就觉得徐氏的话不对劲,从一开始问清叙的事,到现在突然扯到苏钰的婚事,看似是担心儿子,实则像是在暗示他清叙的名声已经坏了,不如放弃她,免得影响苏钰。 徐氏被他问得一怔,随即哭得更凶了,用帕子捂着脸,声音带着委屈和无辜:“侯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 我就是担心钰儿,担心咱们侯府的将来,没有别的意思啊!您别误会我,我怎么会盼着清叙不好呢?她也是苏家的人!” 她一向很会演戏,若是苏清叙在此,只怕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如今的表情有多假。 可偏偏,现在在徐氏面前的是苏父。 此刻,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父,语气带着一丝哀求:“我知道,您现在心里烦,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找清叙,只能指望您。侯爷,您是一家之主,您拿个主意吧,不管是继续找清叙,还是想办法平息谣言,我都听您的,绝不多嘴。” 第439章 又心软 她说得情真意切,把自己摆在 “柔弱无助、全靠丈夫” 的位置上,既撇清了自己的嫌疑,把决定权推给苏父的同时,也将为了苏清叙不顾侯府和苏钰未来的罪名一同推到了苏父头上。 苏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徐氏话里有话他听得出来,可她哭得这么委屈,又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若是再发火,倒显得他不近人情。 而且,徐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苏清叙真的……至少苏钰的婚事,不能受太大影响,两者之中必定要保全一个,然而显然苏钰和侯府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他沉默了片刻,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好了,别哭了。清叙的事,我有打算,谣言也会想办法平息,不会影响到苏钰。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徐氏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眼泪却还在掉,只是哭声小了些:“谢谢侯爷,我就知道您心里有这个家,有钰儿。您别太累了,多吃点东西,不然身子该垮了。” 她说着,又给苏父夹了些菜,眼神里满是关切。 苏父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第二日,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倒水回来,看着在门前踱步的苏父,忍不住上前问道:“侯爷是来看老夫人的?老夫人已经醒了,怎么不进去?” 苏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推了门。 老夫人才用过早饭不久,见苏父推门进来,眼中一亮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清叙有消息了?” “还没消息……” 苏父被问得尴尬,人虽然走到了面前,但声音干涩,连目光都不敢与老夫人对视。 老夫人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脸色一变,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却没点破,只淡淡道:“坐吧,嬷嬷刚沏了龙井,还热着。” 苏父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却没喝,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清叙的事…… 我想跟您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老夫人的眼神冷了几分 :“商量怎么放弃找她?还是商量怎么糊弄外面的人,好让苏钰的婚事不受影响?” 苏父的脸瞬间红了,像被人戳穿了心事,连忙摆手:“我不是要放弃清叙,只是……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禁军搜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外面的谣言越来越难听,昨天还有同僚旁敲侧击问起钰儿的婚事,说咱们侯府姑娘名声不好,将来钰儿议亲怕是要受牵连……” 他也知道老夫人最在乎的就是苏钰,所以此刻也不拐弯抹角,径直提到了苏钰的未来:“钰儿是咱们侯府的继承人,他的婚事关系到侯府的将来!我知道清叙委屈,可咱们也不能为了清叙,毁了他的一辈子啊!他可是您从小带大的,您就当可怜可怜钰儿,咱们…… 咱们能不能先想想办法平息谣言,哪怕是…… 哪怕是先对外说清叙不幸遇害,给她办场假丧,等以后风头过了,再慢慢找?” “啪!” 老夫人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都震得晃了晃,眼神里满是怒火:“你说的是人话吗?清叙是你的女儿!不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你怎么能为了钰儿的婚事,就咒自己的女儿死?!” “母亲……” 听着她的怒斥,苏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 可是老夫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手指着苏父,声音都在发抖:“我当初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对得起良心!清叙从小懂事,为了这个家,她受了多少委屈?你现在却要把她推出去?还有,你说的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不是徐氏?!” 苏父被他骂得低下头,不敢吭声,心里却满是郁闷:“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不想找,可我也是没办法啊!徐氏她…… 她也是担心钰儿,没有坏心。” “没有坏心?” 老夫人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讽刺:“她要是没有坏心,怎么会在你去她院里住了一晚,你就跑来跟我说要放弃清叙?你真是越活越糊涂!” “可是……” “没有可是!” 老夫人怒喝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我早就跟你说过,徐氏心思深,你要防着她,你偏不听!现在倒好,她几句话,就把你哄得连女儿都不要了!我告诉你,想放弃清叙,想办假丧,除非我死了!” 闻言,苏父猛地抬起头,却还是有些不甘:“我知道您疼清叙,可钰儿也是您的孙子啊!您就忍心看着他因为清叙的事,一辈子抬不起头? 禁卫的人说找到了一些踪迹,但是却不想是被掳走的,说是脚印跟在后面,可能是……是她自己走的……” “抬不起头?” 老夫人的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坚定:“钰儿要是个有骨气的,就该知道护着姐姐,而不是靠着牺牲姐姐的名声来换自己的前途!再说,清叙绝不会无故出逃!我早就跟她说过,不管她将来想嫁谁,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她,她没有理由丢下一切跑走!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你不要总是听了徐氏的枕边风就犯糊涂行不行!” 她盯着苏父,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找清叙的事,一天都不能停!你要是敢打什么歪主意,就别怪我进宫闹到皇后娘娘面前!!” 苏父看着老夫人决绝的模样,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站起身,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了,我不提了,您别生气,保重身体要紧。”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背影满是无奈。 苏父回到书房,刚坐下,就见徐氏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 几乎一眼,她就看出苏父脸色不好,隐隐看去,眼底还带着几分失落。 看来那个老家伙没同意啊! “侯爷,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跟老夫人吵架了?” 徐氏冷哼一声,但却依旧装作不知,反而把莲子羹放在桌上,语气带着关切,伸手想给苏父揉肩,却被他避开了。 苏父摆了摆手,在老夫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正心烦,并不想搭理她,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疲惫:“算了算了别弄了,母亲…… 她不同意,还把我骂了一顿,现在你满意了?” 第440章 就说她死了 徐氏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坐在他身边,声音软得像水:“侯爷,您别难过,老夫人也是疼清叙,不是故意要骂您的。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心思都在清叙身上,没考虑到我们的难处,也是情有可原。” 她顿了顿,见苏父没反驳,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侯爷,其实…… 咱们也不用跟老夫人硬碰硬。老夫人现在一心找清叙,听不进劝,可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钰儿被耽误啊!” 苏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不硬碰硬?那能怎么办?母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同意,难道叫我忤逆长辈不成?” “咱们可以瞒着老夫人啊!” 见他也有这个想法,徐氏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压得更低:“您想啊,老夫人现在每天待在院子里,很少出门,府里的事大多是侯爷说了算。过些日子将老夫人送到别院修养,咱们可以偷偷让人对外散布消息,就说清叙不幸遇害,已经找到遗体,然后悄悄办场假丧。等事情办成了,木已成舟,老夫人就算再生气,也没办法了。到时候,谣言平息了,钰儿以后的婚事不会受影响和鸢儿也能顺利回到四殿下身边,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父的瞳孔猛地一缩,心里咯噔一下:“瞒着?这…… 这要是被发现了……” “侯爷,您想想,是老夫人的一时生气重要,还是侯府的以后重要?” 徐氏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老夫人就算生气,也是一时的,等她看到钰儿娶了好媳妇,生了曾孙,自然就会原谅咱们了。可要是钰儿的婚事被耽误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跟苏父夫妻多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对方的性格。 说好听点是精明,说难听点就是唯利是图。 只要搬出苏钰,不怕他不妥协! 徐氏冷笑一声,紧紧握着苏父的手,眼神里满是恳切:“侯爷,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咱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侯府,为了钰儿和鸢儿,只要您点头,剩下的事我来办,保证不让老夫人发现,即便以后她知道了,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 苏父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犹豫起来。 即便知道瞒着老夫人不对,可一想到苏钰的婚事,想到侯府的将来,又觉得徐氏的话有道理。 老夫人的脾气倔,可只要木已成舟,她再生气也没用。 “可是……” 苏父还是有些顾虑:“万一清叙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咱们怎么解释?” “清叙怎么会回来?” 徐氏的眼神暗了暗,语气却依旧温柔:“那些劫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清叙一个姑娘家,就算没被掳走,也早就凶多吉少了。再说,咱们办了假丧,就算她真的回来了,只是不担侯府大小姐的名头,咱们私下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是一样的。”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闻言,苏父眼睛微亮。 见状,徐氏又加了把劲:“侯爷,别再犹豫了!再拖下去,外面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呢!到时候想要挽回就来不及了!” 徐氏觉得自己都已经说的这么天衣无缝了,按照苏父的性格必然会答应了,忍不住嘴角处露出一丝不易叫人察觉的弧度。 苏父沉默了许久,终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答应,可脑子里总是想到当初在青州时,苏清叙几次救自己于险境的场景:“你容我再想想!” 京郊深山的夜,比想象中更加沉寂。 此刻,苏清叙躲在一处山洞中。 山洞之中还有一些烧柴剩下的灰烬,看样子这里上山打猎的猎户留下的。 听着洞外风吹过枝叶的簌簌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这已经是她潜伏在这里的第三天了。 前几日,她本已摸此处守卫换班规律,趁着黎明前最暗的时辰,打算离开。 可就在她快要走出密林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斜后方传来,不是之前那些劫匪的杂乱步伐,听上去十分整齐的步伐说明这些人倒是比之前那些山匪更训练有素。 她只身一人前来,所以更加谨慎,原本想躲过这些人不曾想却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东边山头再搜一遍,主子交代今晚有重要的客人来,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清叙心里一紧,立刻矮身躲进旁边的灌木丛,死死盯着声音来源 —— 四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腰间佩着统一的弯刀,正沿着山道有条不紊地巡逻,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引他转头查看。 “重要的客人?” 看着这一幕,她暗自蹙眉,难道说是雇佣他们杀自己的人? 既然如此,那她倒是要看一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了。 思及此,她顿时打消了离开的想法,随即转身重新退回深山腹地。 找到这个山洞之前,她还在附近猎了一只兔子。 直到夜色慢慢降临,残阳把山林染成一片橘红。 突然听到山下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动静,不是巡逻的沉重步伐,而是马蹄声,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山谷口。 苏清叙立刻屏住呼吸,侧身躲在一颗老松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山谷口,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从马背上下来,身姿挺拔,侧脸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熟悉。 苏清叙的心脏猛地一缩,竟是李修远! 这家伙竟然还没死?! 李修远从马上下来,落地刚站稳,山洞门口的守卫立刻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庄主!您可算来了!我们首领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嗯。” 李修远淡淡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倨傲,连眼神都没扫过那些守卫,径直往里面走去。 见状,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苏清叙的后颈。 徐氏、苏鸢儿,黎月安,还有那几个从青州跑出来的逃犯,再加上这个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李修远…… 这张网,看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她咬了咬牙,电光火石间心里已经迅速有了主意。 看来还是得跟进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441章 又见李修远 此时守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修远身上,趁此机会苏清叙如同一只敏捷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树干后闪身,借着山谷里错落的岩石和茂密的灌木丛掩护,一步步往据点门口处靠近。 据点门口的守卫虽严,却都忙着迎接李修远,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贴着岩壁移动。 在山里呆了几天,苏清叙早已经将附近的地形调查清楚。 此刻她的目标明确,身形一转便闪到了正门一侧。 说起来也奇怪,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座山神庙。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便废弃了,以至于被这群悍匪给占据。 她小心翼翼地躲在一侧,目光已经落在了不远处一处被藤蔓遮挡的缺口,拨开藤曼后面的木板已经因为常年的潮湿腐烂成了一个洞口,约莫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她拨开带刺的藤蔓,小心翼翼地钻进去,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药味。 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到通道尽头,似乎直通主屋的后院。 翻过院墙,落地的脚尖似乎没有任何声音。 她走进那所亮着灯屋后,随着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便能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苏清叙放轻呼吸,缓缓贴近窗口。 “哎呀!您可算来了!” 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响起,三天前苏清叙曾经见过对方一面,应该便是这里的首领:“您要的东西,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就等您验看。” “东西不急。” 是李修远的声音,依旧带着倨傲:“我听说,前几日你们去截杀苏清叙,失手了?” 首领的声音瞬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尴尬:“这个……意外!纯属意外!谁能想到一个未出阁侯府小姐竟然有如此身手!不仅没抓住她,还折了几个兄弟,大意啊!不过放心,下次,下次叫几个身手好的,有了这次的经验,定然不会让她再脱身!” “呵~” 李修远的声音冷了下来:“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们?” 闻言首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一改之前的谄媚,语气也硬几分。 “李庄主这话可就不对了,听说你之前不也想要解决了她,最后……”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修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最后反倒险些将自己搭进去~” “啪!”的一声,李修远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撂在桌上。 显然他的话成功戳中了李修远的痛处。 “既然如此,我看咱们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告辞!” 说着他起身便要了离开。 见状苏清叙下意识蹲下身,生怕他真的离开转身时发现自己。 然而下一秒据点首领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是劝慰。 “庄主,庄主!您看我这嘴,是我说错话,您别计较啊!” 他上前将人拉住,表面陪着笑脸,眼中却带着一丝轻蔑。 若不是还有求于这家伙,他早就出手杀了对方。 “这次确实是我疏忽!” 首领连忙认错,语气更加恭敬:“庄主,您看…… 之前跟您提的那事,能不能通融一下?实在是急需您手里的神药。” “神药?” 而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苏清叙心里一动。 什么神药? 而这时,李修远突然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得意:“你倒是会得寸进尺,那药有多金贵,你不是不知道,不是有银子谁都能买到的!” “是是是,我明白!” 首领连忙说:“只要庄主肯赐药,条件您提,只要是能办到的,我都绝无二话。” 而闻言,苏清叙的心脏猛地一沉。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这些亡命之徒如此对李修远忌惮,还甘愿为他卖命? 李修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刺杀的事情先不急,至于神药……” 他故意顿了顿,听得苏清叙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了些。 “也不是不能给,不过……” 此刻苏清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屋内两人的对话上,正想凑近再听一些细节,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 她心里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守卫正站在通道口,手里的弯刀已经出鞘,眼神凶狠地盯着她:“谁在那里?!” “糟了!” 苏清叙暗叫不好,来不及多想,抬手就将手里的一块碎石砸了过去。 碎石精准地砸中守卫的膝盖,对方吃痛,“嗷” 地叫了一声,单膝跪地。 苏清叙趁机转身,拔腿就往通道外跑。 守卫的惨叫声惊动了屋内的人,只听李修远厉声喊道:“有人闯进来了!拦住她!” 瞬间,周围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无数人影从通道深处涌了出来。 苏清叙拼尽全力,踩着碎石和藤蔓,从之前钻进来的缺口冲了出去。 刚站稳,就看到洞口的守卫也冲了过来,手里的刀棍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找死!” 苏清叙眼神一凛,手腕翻转,剑刃瞬间出鞘,剑光如练,精准地挡住迎面而来的弯刀。 “当” 的一声脆响,守卫被震得虎口发麻,弯刀险些脱手。 苏清叙趁机侧身,手中的剑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削向对方的手腕。 守卫吓得连忙后退,她却没恋战,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跑,这里人多势众,硬拼绝对讨不到好,只有先甩掉追兵再说。 与此同时李修远也冲出屋内。 “追!都给我追!” 偌大的院子中,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墨色锦袍的下摆被风扫得翻飞。 刚才那道身影太快,只瞥见是个身形清瘦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却能肯定是外人无疑。 “庄主不必如此,我这外面布下的机关任是只鸟都飞不出去。” 首领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生硬。 他站在自己的地盘上,身后是几十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李修远不过是个合作者,如今却用这种发号施令的语气指使他,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扫过周围的手下,刻意放大了声音:“这深山是咱们的地盘,兄弟们熟门熟路,自然有自己的搜捕法子。庄主放心,只要那闯入的小贼还在山里,就绝跑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第442章 踪迹暴露 这话明着是表态,实则是在划清界限,暗示这里他才是主事人,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几个核心手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纷纷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几分附和,等着李修远的反应。 李修远何等精明,瞬间就听出了首领的不满。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从首领脸上扫过,又掠过那些蠢蠢欲动的手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语气却平静得吓人:“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首领心里一咯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哪里话,我只是觉得,搜捕这种事,还是兄弟们更有经验,免得乱了章法,反而让那小贼跑了。” “乱了章法?” 李修远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逼近首领。 他的身高比首领略矮,却硬生生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以为,刚才那个闯入者是什么人?既然你说外面布置的机关如此厉害,那他是如何能悄无声息摸到这里的?”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冷,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他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我的行踪已经泄露了!要是让他跑出去,把这里的位置、人数都捅出去,你觉得,朝廷的禁军、会多久找上门来?” 自从他假死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尸体,裴玄褚的暗卫便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此时李修远最怕的就是刚才那人是裴玄褚手下的暗卫,若是叫他跑了,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此话一出,首领的脸色瞬间白了,他最忌惮的就是这个。 他们这群青州余孽,躲在深山里苟延残喘,全靠行踪隐蔽,一旦暴露,面对朝廷大军,不过是死路一条。 “到时候……” 似乎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李修远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你和你的兄弟们,一个都活不了。别说神药,就连全尸,恐怕都留不下。”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里所有的不满。 一时间,首领语气里的生硬彻底消失,只剩下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庄主息怒!是我糊涂!您说怎么搜,咱们就怎么搜!” 李修远满意地看着他的转变,眼神里的轻蔑一闪而过:“算你识相,传我的命令,所有人分成五队,每队十人,带上火把和武器,封锁所有下山的路口,西边的悬崖、东边的树林、还有北边的山谷,所有能出山的路都得要重点搜查!” 他伸出手指,指点着方向,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那闯入者是谁,都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座山!一旦发现踪迹,先围起来,不准擅自动手,立刻禀报我!” “好,就按庄主说的办!” 首领连忙应道,再也不敢有半分异议。 紧接着,他转身对着手下们吼道:“都听见庄主的吩咐了吗?!立刻分组!拿上家伙!把这座山给我翻过来,也要把那个闯入的小贼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敢偷懒耍滑,老子先宰了他!” 手下们被他吼得一哆嗦,之前的迟疑瞬间消失,纷纷应着,转身去拿火把和武器。 原本还带着几分松散的队伍,瞬间变得整齐起来,脚步声、武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朝着山林各处散去。 李修远站在洞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他还不知道,刚才那个闯入者就是苏清叙。 只是隐隐觉得,这个闯入者不简单,但不管是谁,既然摸到了这里,就必须死。 “您放心,兄弟们一定会把人找出来的。” 这时,首领又凑到他身边,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西边悬崖那边看看?那里地势险要,那小贼说不定会往那边跑。” “不必,我去亲自去一趟。” 李修远淡淡道:“你留在这里守着,别出什么岔子。搜捕的事,让手下去办就行。” “是,是。” 首领连忙点头,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再被李修远用那种眼神盯着。 夜色渐浓,山林里到处都是火把的光芒,蜿蜒在山中像是一条蛇,在林间穿梭。 苏清叙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听着远处传来的搜捕声,心脏 “咚咚” 狂跳。 看样子李修远这次是动了真格,而那个首领,显然是被李修远的警告吓住了,才会如此卖力地搜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装,还好出来时候备了一身夜行衣带着,此时才能不被发现。 身后的追兵暂时被阵法拦住,必须趁这个间隙尽快下山,把李修远和据点的消息传出去。 可刚到半山腰的平缓地带,她的脚步就猛地顿住。 前方的山道看似开阔,落叶铺得平整,可她借着透过树冠的微弱月光,敏锐地发现落叶层下隐约露出一截黑色的绳头,而旁边的树干上,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机关发射器的固定痕迹。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拨开表层的落叶,果然看到一张隐藏得极好的绊马索,绳子另一端连着不远处的巨石,巨石下垫着几块松动的石块,显然只要有人触发绊马索,巨石就会滚落,将人砸成肉泥。 “不止一处。” 苏清叙心里一沉,目光扫向四周。 左侧的灌木丛里,几片枯叶的位置过于整齐,轻轻一碰,就听到 “咔哒” 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寒光从灌木丛中射出,钉在她面前的树干上 —— 是一支涂了毒的短箭。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山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地面上每隔几步就有一块颜色略深的石板,显然是踩上去就会触发的踏板陷阱。 这些机关做工精细,布局巧妙,绝非一两日能布置完成,甚至有些机关的零件上已经生了薄薄的锈迹,说明这些人在这座深山里,至少蛰伏了半年以上。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绕过机关时,山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这边是通往山外的近路,那小贼肯定会往这边跑,咱们仔细搜!” “搜仔细点,庄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千万别让他跑了!” 第443章 奇门遁甲 追兵越来越近,苏清叙来不及多想,只能转身往右侧的密林深处跑去。 这片密林比之前的区域更加茂密,树木交错,藤蔓缠绕,她只能压低身子,在林间艰难穿梭。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升起一阵浓郁的白雾,雾气来得诡异,瞬间就笼罩了周围十几丈的范围,连月光都被挡在了外面。 苏清叙心里一紧,刚想后退,就听到身后的追兵喊道:“我看见他了!在那边!刚才有人影跑进雾里了!” 靠,来得这么快? 看来不能原路返回了! 苏清叙眼中微冷,电光火石间,迅速冲进了白雾。 刚一踏入雾中,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原本交错的树木像是活了过来,不断变换位置,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而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不平,似乎下一刻就跌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可这明明是平地路! 苏清叙心中一沉,不安涌上心头。 抬手按压树干,是实体。 她将衣摆撕成几块布条,其中一条绑在尤为粗壮的树干上,继续前行。 树木遮天蔽日,比雾外高很多,看不见一丝太阳,便没有法子辨认方向。 耳边追兵的声音瞬间消匿,就像是踏入另外一个空间。 她捡起一根树枝作为盲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脚下地面不断变幻,沟壑不平,踏上去却是平地。 可也有些地方目视平地,却是深不见底的巨坑。 好在有盲杖探路,不至于掉下去。 一路上绑了不少布条,苏清叙的心也越来越沉。 直到用完最后的布条,她又看见了第一次绑的布条。 “这算什么,鬼打墙吗?” 她还没遇见过如此荒谬的地方,咬了咬牙,往没有路,杂草丛生的密林中走去。 雾气越来越浓郁,她用衣裳做了个简易口罩,减少雾气吸入。 而随着一丝凉风袭来,她嘴角微抽,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裳。 辛苦你了小衣服! 不知走了多久,苏清叙渐渐体力不支。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 如同刚进来时一般,雾气蓦然消散,眼前竟然是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 苏清叙愣在原地,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挪不动。 “影子,愣着干什么,目标走了赶紧追啊。” 突然,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女拽住苏清叙的手,风风火火上车追人。 对方脸上还有没退去的婴儿肥,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07?” 苏清叙哽咽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你这是怎么了?影……叙姐?” 一般出任务时,她都是喊苏清叙的代号。 可如今对方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07皱起眉头,叙姐是组织中最沉稳的杀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天怎么…… 07疑惑之际,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清叙瞪大眼睛,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贪恋不舍,哪怕一会也好。 她是最顶尖的特工,为组织出身入死,无一败绩。 07是组织硬塞给她的接班人,想到这儿,苏清叙眸光渐冷,组织怕是很早就有杀了她的想法了。 毕竟一个不败的神话,对组织上层斗争影响很大。 07婴儿时被组织拐卖,训练成为杀手。 她叽叽喳喳比麻雀还能叫,苏清叙厌烦却也尽心尽力教导。 第二年,两人执行任务。 不想被内奸出卖,目标知道了她的刺杀任务布下天罗地网。 垂死之际,07冲进去与对方同归于尽。 苏清叙走了,07却永远留在那。 是07……延误了她不败的神话。 正当她思绪翻滚之时,然而下一刻,场景变换,竟然直接来到了她被敌方打得骨头断裂,匍匐在地口吐鲜血。 苏清叙大惊失色,想大声吼让07不要过来。 可惜晚了一步。 下一瞬,苏清叙身子一轻,被人丢出去,楼栋轰然爆炸,猛烈的火气吹到脸上,她看见07被炸成碎片。 “不——!” 未等喘口气,燃烧的楼栋好似倒立过来,眨眼间,她身处酒店,身上的伤也已经愈合。 07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叙姐,明天任务结束带我去吃海底捞呗,好久没吃了。” 苏清叙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攥紧,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带她走!” 可还没走出酒店,电影快进一般,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再次来到任务现场。 …… 如此几次反复,苏清叙醒来的时间线越来越早,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07死亡。 但她发现,只要没有改变剧情的心思,陪07正常吃喝玩乐,就不会快进到死亡那天。 她承认她犹豫了,她贪婪的想要07活得快乐一点。 前世,其实她暗中帮07找到父母了,那是一堆感情很好的夫妻,即使07丢了也没有放弃寻找,更没有生二胎。 如果没有那个叛徒,说不定07已经脱离组织,过上普通女孩的生活。 她恨。 恨意在胸腔蔓延,似乎要把她吞噬。 不知沉沦多久,终于在07兴高采烈给她庆祝生日的时候。 苏清叙沉默着,盯了女孩娇俏的脸庞许久:“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前世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很高兴认识你。” “但是很抱歉07,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07撒娇:“叙姐,就不能陪陪我嘛。” “对不起……” 两人拥抱,苏清叙将餐叉叉进07心脏。 07愕然,在苏清叙悲痛的目光中缓缓闭上眼睛。 场景陡然一变,回到了刚才的雾气密林。 而她右脚悬在半空中,下面是万丈悬崖。 只差一步,她就要葬身于此。 苏清叙顿时冷汗连连,后退几步,心脏依旧隐隐作痛,眸光更冷了些。 “要我死?做梦。” 她已经确认这是一个幻象迷阵。 毕竟前世作为杀手,阵法格斗射击均有涉猎。 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个阵法就是奇门遁甲! 这种阵法靠改变环境幻象迷惑敌人,暗藏杀机,若是找不到生门,只会被困死在里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摒弃眼前的幻象,回忆着口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随节气轮转,此刻是亥时,生门应该在东南方位。” 第444章 出阵 她伸出手,感受着风的流向,雾中的风虽乱,却有一缕微弱的气流从东南方向吹来,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是生门的方向没错了。 雾气配合着机关阵法,眼前所见不一定是真的,她索性闭眼按照八卦的方位走。 可就在她准备往东南方移动时,左侧突然传来一阵呼啸声,一棵粗壮的 “树干” 朝着她砸来。 苏清叙猛地睁开眼,发现那根本不是树干,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被机关操控着从山坡上滚落。 她反应极快,侧身翻滚,岩石 “轰隆” 一声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无数碎石和尘土。 明明没有碰到任何机关,这让她警觉的不敢再动,难道是自己疏忽了? 然而下一秒,身后不远处的传来几人的惊呼声。 “他娘的,你踩到什么了!不是叫你小心些!别把老子害死!” “我怎么知道!!!这该死的混蛋,跑哪里不好,怎么偏偏是这里,这阵法邪门是大当家亲手设的,我看咱们还是别追进去了.” 雾外传来追兵的咒骂声:“那小贼进到这里,肯定被机关砸死了,或者掉进陷阱里了,咱们没必要进去冒险,就在外面等着算了!再往里追,咱们怕是也出不来了!” “对!首领说过,这阵咱们自己人也不懂,进去也是白搭,等天亮了雾气散了,再进去收尸就好了!”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半晌后,几个人似乎都不打算冒这个险,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清叙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循着那缕微弱的气流,一步步朝着东南方移动。 眼前的幻象不断变换,时而出现熊熊烈火,时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试图扰乱她的心神,可她始终紧握着腰间的剑柄,眼神坚定,不为所动。 终于,在她迈出最后一步时,眼前的突然散去,树木恢复了正常的位置,微亮得天色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她身上。 她刚站稳,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追兵。 对方显然是不放心,独自留下来在阵法边缘试探,手里握着弯刀,时不时往雾里张望,嘴里还嘟囔着:“这破阵到底管用不管用,别让那人跑了,老子回去话要挨罚……” 苏清叙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对方,中等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只是肩膀略宽,穿着宽松的劲装正好能掩饰她身形的纤细,说话时会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一下刀柄,走路时右脚稍微有点跛,应该是之前追捕时不小心崴了脚。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苏清叙默默将这些细节记在心里。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绕到对方身后。 此刻对方正踮着脚往雾里看,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苏清叙抓住时机,猛地扑上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剑刃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 对方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清叙快速拖起他的尸体,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三下五除二脱下他的衣装。 粗布做的衣服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强忍着不适换上,然后将自己的夜行衣套在那人身上。 只是这人的腰带有些长,她用力收紧,在腰间打了个结实的结,又把对方的弯刀别在腰后。 “你在那儿磨蹭啥呢?看到人没?” 不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追兵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显然是来催男人回去的。 苏清叙心里一紧,立刻调整状态,跛着脚朝着络腮胡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粗哑的语气喊道:“啥也没看着!肯定在阵里被砸死了,等一会雾气散了我再进去!”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刀柄,和刚才那个追兵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络腮胡没有走进,只是隔着几棵树,眯了眯眼往里看。 “那就辛苦你了,我去那边山洞里喝两口暖暖身子。” “哎!你别都喝了,给我留点啊!” 苏清叙故意粗着嗓子喊道,闻言那人没回话,倒是离开的背影似乎更快了。 直到络腮胡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是视线中,苏清叙转过头看向被自己藏在石头后面的那具尸体。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便自然地上前拖着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阵法边缘的空地上。 周围凌乱的灌木有些碍事,因为她的动作树叶上的露水蹭在她身上,打湿了衣襟,但她却无暇顾及,必须尽快处理好尸体,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顺势弯腰捡起一块足球大的石块,对着尸体的脸部狠狠砸了下去。 随着一声声闷响,男人的脸逐渐变的血肉模糊起来,只是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压抑。 苏清叙手上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她在做的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只是几下过后,她粗布下的后背微微有些出汗,又反复砸了数下,直到尸体的面容彻底被毁,连五官轮廓都看不清,才停下动作。 接着,她又用石块在尸体的四肢上砸出几道伤痕,模仿被滚落的岩石撞击后的模样,再将尸体拖到之前阵法中岩石滚落的位置,让周围的碎石和血迹与尸体形成呼应。 她喘了口气,用蹭上了灰尘的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尘土混合着汗水将脸变的有些脏,故意让自己的衣服更凌乱些。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跛着脚朝着之前那几个追兵休息的山洞跑去。 一边跑一边扯着粗哑的嗓子喊:“找到了!尸体找到了!那小贼被阵里的石头砸死了!” 山洞里的追兵听到喊声,立刻涌了出来。 络腮胡跑在最前面,看到苏清叙满身狼狈,连忙问道:“真找到了?在哪儿?” “在那边!” 苏清叙抬手一指,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急切:“我刚在阵边搜查,就看到石头堆里埋着个人,挖出来一看,都被砸得不成样了!” 闻言,络腮胡几人脸色一变,这么好的邀功机会可不能让他一个人抢了。 慌忙中直接推开苏清叙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跑去。 第445章 混入其中 等到苏清叙跟在几人身后赶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将尸体拽到了一旁,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瘦高个皱着眉凑近看了看,咂舌道:“乖乖,这也太惨了,脸都砸没了,这也看不出长什么样啊?” “管他是谁,看穿着肯定不是咱们的人,我看就是那个闯入的小贼没错了!” 络腮胡拍了拍苏清叙的肩膀:“行啊,还是你机灵!快,找根绳子把尸体捆上,咱们抬回去复命,也好跟当家的交差!” 苏清叙连忙应着,和两个追兵一起找了根粗麻绳,将尸体牢牢捆住。 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起尸体,路上还笑着说这回当家的和那个庄主可以放心了,是他们最先将人找到了,说不定回去还有赏呢! 说道有赏的时候,络腮胡才终于睁眼瞧了一眼苏清叙,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然而见到苏清叙只是沉默着跟在众人身后,并未露出什么表情,络腮胡这才轻蔑的笑了笑。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他一个平时话都不敢说的瘸子,就算自己说人是自己找到的,他还敢反驳不成?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朝着据点的方向走去。 苏清叙混在人群中,故意走在后面,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具尸体上,还有幻想着一会的奖赏,并没人注意到她眼底的异样,也没人怀疑这具尸体的身份。 “找到了就行,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真他娘的晦气,害老子一晚上没睡!” 一个追兵打着哈欠说道。 “可不是嘛,庄主和首领都快把咱们逼疯了,这下交差了,说不定还有赏钱呢!” 另一个人附和道。 苏清叙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刻意模仿着那人的步态,时不时用左手摸一下刀柄,偶尔还和身边的追兵搭一两句话,语气粗哑,动作自然,完全融入了人群之中。 回到据点的山洞外,李修远和首领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众人抬着尸体过来,首领立刻上前,皱着眉问道:“找到了?确定是那个闯入者?” “确定!” 络腮胡抢先回答:“就在您的阵法里找到的,要我说还是当家的厉害,看样子是被石头砸死的,虽然脸看不清了,但身上的衣服和体型,就是之前闯入者没错!” 李修远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尸体,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道:“把尸体放下,让我看看。” 闻言一直站在人群后的苏清叙突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于紧张。 她虽然已经做到尽量掩盖这人的身份。 可是百密一疏,其实她心中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李修远不会察觉到异样。 络腮胡殷勤的上前和另外一人将尸体放在地上,解开麻绳。 李修远蹲下身,用脚尖拨了拨尸体的手臂,看到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又看了看尸体的衣物,确实是普通的一身夜行衣,甚至里面的穿的也很廉价,和之前匆忙中撇了一眼的印象不谋而合。 他站起身,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看来是死了,没误大事就好。” 首领也松了口气,搓着手道:“是啊,这下咱们也能安心了,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人,怎么会找到咱们这里来?” 李修远沉吟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看这身手,能摸到通道口,绝不是普通的山野村民。说不定是朝廷派来的探子,想打探咱们的动静。” 他转头看向首领,语气严肃起来:“不管是谁,既然死了,就无碍了。” 顿了一下,他再次将头转向首领,再次叮嘱道:“但咱们还不知道这人身后是不是还有探子,或者朝廷会再派人来,所以你最近一定要加强戒备,尤其是后山,看好那里的东西,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要是后山的东西出了问题,到时候别怪我和你翻脸!” 首领的眼底显示闪过一丝不悦,但又很快被隐藏起来,僵硬的挤出一丝虚伪笑意:“李庄主放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守在后山,日夜巡逻,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苏清叙混在人群中,听李修远和首领提起后山,心里顿时一动。 后山?后山又有什么? 这个李修远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先是诈死,而后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说,与首领左一个神药,右一个后山的,他有说的如此重要,看来这里面的秘密似乎不小…… 思绪翻滚间,她暗暗记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夜深人静后便去后山探个究竟。 李修远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而首领冷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嘴上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回身时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抬手挥了挥,让众人把尸体抬下去处理,然后目光突然盯上了人群中的苏清叙:“阿胜,你过来。” 阿胜? 靠,这是在叫她??? 当意识到首领是在叫自己时,苏清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难道被发现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装作顺从的样子,低头应道:“是。” 一路忐忑的跟在首领身后走进一间密室,简陋的密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苏清叙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的情况,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若是动起手来……也方便些…… 首领关上门,转身看向苏清叙,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严肃,反而满是怒气。 “娘的!那个李修远,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首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他手上捏着神药的秘方?老子早宰了他!天天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真以为这里他是这里的老大了!” 苏清叙愣了一下,心里的石头稍微落地。 原来不是发现了她的身份,是想找个人发泄对李修远的不满,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她连忙低下头,装作附和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是啊,首领,李庄主确实太嚣张了。” “哼,等我得到神药的配方的, 第一个要他好看!” 首领越说越气,拍着石桌道:“要不是老子之前收留了他那些残兵败将,他能有地方藏?现在倒好,反过来命令我,真当老子好欺负!” 第446章 阿胜其人 他骂了半天,才渐渐平复下来,抬头看向苏清叙,语气缓和了些:“阿胜,你那边的药,研究得怎么样了?李修远手里的神药数量有限,咱们总不能一直靠他,得自己能配出来才行。” “药?” 苏清叙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阿胜还在研究什么药! 不过下一秒,她又突然想起两人关于神药的对话,低着头,故意含糊其辞:“还…… 还在调试呢,首领。那药的配方太复杂了,差一点都不行,我已经试了好几次,还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首领的表情,同时模仿着阿胜平时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首领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还没成?都多少天了?你可得抓紧点!要是能早点研究出药来,咱们就不用再看李修远的脸色了,到时候还不是咱们自己人说了算。” 说着他又灌了一口酒,撇了一眼苏清叙安慰似的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能将神药做出来,以后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是是是!” 苏清叙连忙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首领您放心,我一定抓紧时间,最多……最多再过两三天,肯定能有结果!” 首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好好干活。” “是!属下告退!” 苏清叙连忙躬身行礼,转身快步走出密室。 直到走出密室,感受到外面的夜风,她才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 刚才真是险之又险,幸好那个首领只是想发泄情绪,没有过多追问,不然她肯定要露馅了。 只是对方提到的药……真是该死,怎么就偏偏选中这个人。 早知道她换一个人伪装不就好了! 方才首领催得那么紧,他也许诺三日之内必须拿出神药。 可她连阿胜研究药的地方在哪都不知道,一旦露馅,别说探查阴谋,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山都是未知数。 据点依山而建,破落的山神庙中大多是追兵的住处,炊烟和酒气混杂在夜风里,显得有些杂乱。 首领和李修远的住处相对独立,分别在东边和西边两处最大的院子里,门前都有两个守卫站岗。 苏清叙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研究药物的地方,定然需要安静、隐蔽,还得有足够的空间存放药材和器具,大概率不会在人多嘈杂的普通住处。 而且这件事显然是不能叫李修远知道的,那必定不会在西边靠近他住处的地方。 “阿胜!你小子咋在这儿晃悠呢?”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带着几分熟稔的打趣。 苏清叙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弯刀的刀柄,转身时,脸上已堆起符合阿胜身份的憨笑。 看着面向自己走来的人,有几分眼熟,正是之前在山洞里与络腮胡几人一起喝酒的壮汉,他身材魁梧,手里提着一捆干草,似乎正在去喂马。 苏清叙刻意压低嗓音,让语气显得粗哑又疲惫:“别提了,刚被首领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出来透透气,免得憋出火来。” 那人大步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首领又催药了?我看他这几日脸拉得老长,见谁都没好脸色。” “可不是嘛!” 苏清叙叹了口气,故意露出愁眉苦脸的模样,伸手挠了挠头:“那药哪是那么好捣鼓的?配方复杂得很,差一点火候都不行,我都试了快半个月了,还是没摸到门道。首领刚才跟我说,再给三天时间,要是还没进展,就……” 她故意顿住,露出一副畏惧的表情。 “就啥?” 那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好奇:“首领还能把你咋地?你可是咱们这儿唯一懂点药理的,真把你逼急了,谁给他研究药?” 苏清叙心里一动,原来阿胜是据点里唯一懂药理的,这就难怪首领对他还算容忍。 她顺着话头,继续抱怨:“谁说不是呢?可首领那脾气你也知道,急起来啥都不管,刚才又骂了我,我这不,出来缓口气,顺便想想下一步该咋弄?” “别想了别想了!” 闻言,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笑着说:“你小子脑子活,肯定能琢磨出来。对了,你今儿个咋没在药庐待着?往常这个时辰,你不都在首领隔壁那院子里捣药吗?我刚才路过,还以为你在里面忙呢,咋有空出来跟我闲聊?” “药庐?首领隔壁院?” 苏清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又猛地松开,强压下内心的狂喜。 她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哟!你瞧我这记性!刚才给首领汇报的时候,走得太急,把一味关键的药材落在药庐了,正琢磨着去哪儿呢,脑子乱得很,都忘了路了。” “忘了路?你小子可真行!” 壮汉被逗笑了,用手指了指高处首领住处的方向:“就在首领住处旁边那个破院子嘛,木门虚掩着的那个,你忘了?前阵子你还跟我抱怨,说院子里的杂草都快把药庐的门堵了,让我帮你薅草,结果我忙忘了,你还跟我生了半天气呢。” 苏清叙心中一动,将关键信息记下,木门虚掩、破院子、在首领住处旁边,院子里都是杂草…… 她故意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可不是嘛!最近脑子都被药配方搅乱了,啥都记不住。谢了啊,我这就过去拿药材,回头研究成功得了赏,给你买瓶好酒!” “得了吧你!” 他笑着推了她一把:“赶紧去吧,别等会儿又忘了拿啥,首领又得训你。对了,你那药篓呢?没药篓咋装药材?” 苏清叙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知道什么药篓? 思绪翻滚间,她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铁牛手里的干草,连忙摆手:“今天就一小包药材,揣怀里就行,药篓放外面了,懒得回去拿,我先走了啊,回头聊!” 说完,她怕这人再追问,转身就朝着首领住处的方向快步走去,依旧维持着跛脚的步态,甚至故意踉跄了一下。 第447章 内有乾坤 看着她的背影,壮汉摇了摇头,嘟囔道:“这阿胜,真是要被逼疯了?越来越糊涂了。” 说完,他提着手中的干草,转身朝着马厩走去。 苏清叙快步走到首领住处附近,果然看到旁边有一个独立的小院。 院子的木门确实虚掩着,因为上面门闩已经坏了,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门轴处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废弃了很久。 她试探着向院子里看了一眼,却觉得和那人说的药庐完全不搭边。 难道是自己找错了? 苏清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首领住处门口的两个守卫正靠在墙上打盹,远处几个巡逻的追兵也离得较远,似乎对他的出现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抬手轻轻推开木门,“吱呀” 一声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吓得她连忙停下动作,观察了片刻,见没人被惊动,才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果然一片破败,地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杂草间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木料和碎石,墙角的蛛网层层叠叠,几间石屋的窗户纸都破了大洞,风吹过窗户,发出 “呜呜” 的轻响。 苏清叙皱了皱眉,这样一个破败的院子,真的是研究药物的地方? 她没有贸然走进屋内,而是绕着院子慢慢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杂草长得很茂盛,显然很久没人打理。 但走到最里面一间屋门前的墙角时,她却敏锐地发现地上的杂草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虽然很淡,但和周围杂乱生长的杂草相比,明显是有人经常走动留下的。 她蹲下身,拨开杂草,手指触摸着地面的石板,石板冰凉,上面有一道细微的缝隙,和周围的石板拼接得不太自然。 哟,有蹊跷! 苏清叙眉头一挑,用手指敲了敲石板,下面传来空洞的声音,和其他实心的石板截然不同。 “果然有机关!” 苏清叙的心里一阵激动,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然后双手按住石板的两侧,用力往下压。 石板 “咔哒” 一声轻响,缓缓向上弹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随着入口的出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夹杂着一丝奇怪的腥甜气息,从入口处飘了出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咳咳!” 她抬手在脸前挥了两下:“什么味?” 下面黑漆漆的,她瞧了一眼也不知下面还有没有别人,思考片刻,还是从腰间拔出了弯刀用来防身。 入口处照下来月光微弱,却勉强能看清楚脚下的台阶,苏清叙十分警惕地顺着石阶缓缓往下走。 石阶很陡,表面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些青苔,走起来很滑,她只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走。 走了约莫十几级石阶,终于到达了底部。 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其中药味浓得让人窒息,还夹杂着那股奇怪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呼~” 苏清叙皱起眉头,拿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亮,借着手中的火光照亮了这个隐藏在地下的秘密空间。 地下室约莫有十几平米,靠墙摆着十几个半人高的大药罐,罐口用木塞封着。 她上前一一用火折子在上面照了一遍,只见上面贴着写有药材名称的标签,有的标签已经发霉,看不清字迹,有的则还很新,显然是近期才存放的药材。 罐子里的药材颜色各异,有的是深褐色的根茎,有的是绿色的叶片,还有的是白色的粉末,散发着不同的气味。 中间的石桌上,摆满了各种器具,研钵里还残留着未研磨完的药材,药杵上沾着黑色的药泥,旁边放着一个黄铜天平,天平的砝码上也沾着细小的药粉。 石桌的一角,散落着几张写满字迹的纸,看起来像是药方。 苏清叙走到石桌前,拿起一张药方,上面的字迹潦草,大多是些生僻的药材名称。 这些都是她在医书里见过的有毒药材,而且剂量标注得很大,远远超过了正常用药的范围。 而随着中药味越来越浓,那股腥甜气息也越来越明显,苏清叙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四肢也开始发麻,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她心里一惊,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后退了几步,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面里面肯定加了什么东西! 强忍着不适,用火折子仔细照着石桌上的药方,突然,一行字迹让她瞳孔骤缩。 这…… 苏清叙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猛地想起了宫宴上那条疯狗。 当时那条狗发疯时,她便注意到它嘴角就沾着类似的白色粉末。 事后她偷偷用的手帕擦了一些了留下来,带回济世堂研究后,发现里面含有致幻成分,能让人或动物失去理智,变得狂躁易怒。 现在看来那只狗吃的药,难道就是这个? 而且当时她就觉得事情蹊跷,只是没有证据,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线索! “这药……” 和淑妃那条疯狗中的毒,成分极为相似…… 思及此,苏清叙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李修远、神药、宫宴疯狗……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清晰。 宫宴上的疯狗事件,不仅不是意外,似乎也与淑妃无关,而是李修远策划的! 他研究这些致幻药,绝不仅仅只是为了给一只狗用,这背后很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苏清叙的头晕越来越严重,视线开始模糊,四肢的麻木感也越来越强烈。 看来阿胜也不是毫无防备…… 外人一时之间找不到能抑制药效的办法下场怕是会晕在这里。 不行…… 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离开。 她用最快的速度在石桌上翻找着,希望能找到更重要的线索。 桌子上的东西被她翻乱,却没什么收获,打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本破旧的账本和一叠书信。 只见账本上记录着药材的采购日期、数量和来源。 她又翻了几页,发现账本上还有一些奇怪的支出记录,只是上面的文字似乎用的是一种暗号。 此刻,苏清叙能看懂的就只有日期。 第448章 糊弄过去 正当她还想往下再翻找看看的时候,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在缓缓靠近,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上面响起:“阿胜?你在下面吗?首领让我来看看你药研究得怎么样了,还说要是你需要帮忙,就让我给你搭把手!” 苏清叙心里一惊,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连忙把账本放回原位,关掉火折子,迅速躲到一个大药罐后面,屏住呼吸,心脏 “咚咚” 狂跳。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身影出现在石阶口,他探头往下看,喊道:“阿胜?你在哪儿呢?说话啊!这下面药味也太浓了,呛得我难受!要是没什么事我可走了啊?阿胜?说话啊?” 那人说着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因为没有听到回应已经起了疑心打算下来查看。 苏清叙大脑飞速运转,鬼知道阿胜现在是什么进度? 自己更没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现在多一个人与她在一起,就多一份暴露身份的危险。 这么想着,苏清叙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药罐,最后将视线落在一个小药瓶上,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她迅速拿起药瓶,拔掉木塞,对着石阶口的方向轻轻一吹,白色的粉末在空中缓缓飘散。 而对方原本已经走下两级石阶,猝不及防下,猛地吸了一口药雾和粉末,瞬间剧烈地咳嗽起来,头晕眼花,脚步踉跄:“娘的,这啥玩意儿?怎么这么呛人?阿胜,你在下面搞啥呢?” 他摇摇晃晃地站不稳,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显然是致幻散起了作用。 苏清叙趁机压低声音,模仿着阿胜的语气喊道:“别下来!我这儿正配药呢,有毒,你快上去!等我配完药再找你!” “那你他娘怎么不早说!你要毒死我啊!” 那人闻言马上停下了脚步,转身就朝着出口气跑去。 苏清叙见这招好用,才开口继续回应着:“说了在配药,没听到,首领问你就说快了!” 那人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哦…… 好,那我先走了,你…… 你快点啊!” 说完,他转身跌跌撞撞地继续往上面走,脚步声渐渐远去。 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不敢再停留,快速顺着石阶往上爬,回到石屋里,小心翼翼地盖好石板,用杂草掩盖住石板的缝隙,恢复原状。 走出小院时,她的头晕还没完全缓解,四肢也依旧有些发麻,但心里的震惊和愤怒却越来越强烈。 李修远不仅在深山里研究这种致幻药,甚至还把药送到宫中,宫宴疯狗事件只是一个开始,他手上现在有多少药谁也不知道。 “后山……” 苏清叙抬头看向据点后方的深山,李修远和首领反复提到的 “后山的东西”,定然十分重要。 或许是囤积的大量草药,也可能是为他们下一次行动所做的准备。 看来必须去看看了…… 而另外一头,月凉如水,透过侯府西跨院的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银影。 连廊下的灯笼似倦极了,火苗微弱的摇曳,将翡翠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她攥着包袱的手沁满冷汗,脑子里只记得苏清叙临走前对她说的: “若有急事,可去寻慕九!” 翡翠深吸一口气,掀起厚重的床帘,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窜,却不及她心里的半分焦灼。 她将深色披风裹得更紧,遮住大半张脸,贴着墙角的阴影,一步步往后门挪去。 “呼 —— 呼 ——” 此刻,后门守卫的鼾声如雷,歪靠在门框上。 翡翠屏住呼吸,猫着腰绕到守卫侧面,目光死死盯着那扇虚掩的后门,不能像苏清叙一般从比自己高出一米的院墙翻出去。 她只能将目光放在墙角的狗洞上,之前无意的发现如今竟成了她唯一的出路。 算了,赌一赌! 她深吸一口气,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裙摆被狗洞边缘的碎石刮破,膝盖磨得生疼,一点点往前挪。 泥土沾污了她的衣袖,碎石硌得她手肘发麻。 直到整个人跌出门外,摔在松软的泥土里,她才敢大口喘了口气,爬起来踉跄着往街心跑去。 夜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丝,露在外面的脸颊沾着尘土,可她不敢停,苏父徐氏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 “假丧”“身形相似的尸体”“不耽误苏钰婚事”,这些她无意中听到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得她心口发疼。 小姐现在还下落不明,绝不能让府里的人断了她的后路! 济世堂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刺眼,门楣上的铜铃被风撞得 “叮叮” 作响,却驱不散屋里的压抑。 药柜前一身墨色黑衣的慕九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得知苏清叙被劫的消息后他已经快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到现在为止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去上香的路上、官道、甚至她们还没赶到的寺庙都搜遍了,却连劫匪的踪迹都没摸到。 他心中焦虑人找不到,他便一刻不敢停,正打算再出去找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狼狈的身影跌了进来,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慕…… 慕公子!” 翡翠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沾着汗水。 慕九瞳孔骤缩,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翡翠?你怎么来了?小姐呢?你是不是知道小姐的下落了?” 翡翠被他扶到椅子上,一坐下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小姐…… 小姐她没事!她是故意跟着劫匪走的,说要查他们的据点,还让我别声张,怕徐氏和二小姐传信给劫匪!” “故意跟着走?” 慕九皱紧眉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随即又被揪紧:“那你跑出来做什么?府里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翡翠抓住慕九的衣袖,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侯爷…… 侯爷和徐氏,他们要放弃找小姐了!还要对外说小姐不幸遇害,办一场假丧呢!”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