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墓脱困后成了千年老鬼》 第1章 第1章 被困古墓之人 昏暗的古墓中,一团幽蓝色的荧光徐徐向前飞行,一直飞到一座古老厚重的棺椁前。 棺椁的盖子并没有盖严实,左上角露了个巴掌大小的缝隙。幽蓝光团从缝隙中“哧溜”一声钻进去,下一刻,棺椁内光芒大盛!旋即,幽蓝光团脚底抹油似地溜了出来。 然而—— 一只手紧随其后,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一把将幽蓝光团攥进手心,狠狠一捏,手背上青筋暴起,隐隐透着丝丝寒气。 幽蓝光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便化作冰屑从那只手中滑落。 身形瘦削的青年推开棺椁盖站起来,半天没有动作,脸色是常年身处黑暗而不可避免的苍白。 没多久,又一团幽蓝色的光团从黑暗中凝聚成型,一边壮大自己圆滚滚的身躯一边口吐人言:“太过分了,明明是你让我喊醒你的,让喊人的是你,有起床气的也是你,你们人类真难伺候……” “闭嘴!” 虞息辞咬牙切齿地打断它的碎碎念——沉睡中突然被强光席卷,他现在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的,眼前不时闪过五颜六色的光晕,好半天了也还没缓过神来。 “事情办好了?”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虞息辞问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幽蓝光团骄傲挺胸——虽然也不知道它一个光团是怎么做出挺胸这个动作的,但话里话外都透着浓浓的骄傲意味。 虞息辞转了转略微僵硬的脖子,抬腿向外走去,幽蓝光团欢快的绕着他飞了一圈,“古墓的壁障已经削弱了许多,可以放元婴期以下修士进来了,不过肯定有人不会老实,估计会压制修为下来吧。” “恩。”虞息辞活动了下自己睡得太久有些僵硬的身体,由着幽蓝光团在一旁絮絮叨叨,时不时回个一两句,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再熟悉不过的景致,神色晦暗。 两百多年前,虞息辞误入这座古墓,此后便一直被困在这里。他看着身边飞来飞去的幽蓝光团,淡漠的眼神染上些许柔和。 他刚被卷入这座古墓时,看到的就是一棵长在墙里的琉璃树,神树有灵,生有神树之心,晓古通今。 据某神树自己说,它曾犯下不少杀孽,被一个强大的存在镇压在此,要求它必须实现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愿望方能解脱。 “这破墓里连个人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指望有第二个像我一样被卷进来的倒霉蛋?”彼时的虞息辞还没被长久的黑暗与孤独憋成自闭,在听说了他无私奉献的原由后,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神树琉璃委屈道:“那位大人只是把我的本体囚禁在此,但是每隔一百年他都会打开一道缝隙,让我可以在大陆上降下投影分/身,收集愿力。” 虞息辞眼前一亮:“那道缝隙可以让我出去吗?” “就算能你也出不去,”神树琉璃心道现世报来得快,口吻愉悦,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幻想,“原本确实有道每一百年一开的缝隙,但是上次我在大陆上显灵的时候,有个人类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只要凑齐一百个童男童女的血洒在我身上,就能让我永远地留驻世间……” 虞息辞:“……” 神树琉璃咬牙切齿:“我真是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打他个脑瓢开花!本来我替人实现愿望就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业障,托他那一百个童男童女的福,我身上的业障更重了!” 祸不单行,神树琉璃悲哀地发现,那道承载着它自由的缝隙经此一茬以后居然消失了?!所以在虞息辞到来之前,它已经整整一千年没有开张了,遂赶紧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多一份愿力是一份。 虞息辞眼眸微眯:“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从这里出去。” “你许的愿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啊,你以为我真的是仙人啊?我要是真有能从这里出去的办法我早自己出去了,犯得着在这里揪着你个死心眼不放么?” “……”虞息辞转身就走,“那你去找你的不死心眼的许愿者吧。” “哎哎哎别走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少侠留步!” 这一人一树都是被困在墓中不得出,作为墓中唯二能说话的存在,虞息辞免不了被某话痨强行唠嗑,就是躲开神树墓室也不行,神树琉璃直接幻化出了一个类似投影分/身的幽蓝光团,方便随时骚/扰虞息辞…… 不过神树琉璃烦人归烦人,还是告诉了他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虞息辞刚刚出来的那个棺椁,会自动吸纳整座古墓内的灵气,躺在里面进入修炼状态,效果是自己打坐的五倍以上。虞息辞能在短短两百多年的时间内晋入分神期,这棺椁功不可没。 如此宝物,要是放到修真界,铁定引起血雨腥风,可惜虞息辞为了能出去彻底化身修炼狂人,日夜不休地睡觉,咳,修炼……如今,他隐隐感觉这棺椁似乎进入了一个虚弱期,再难助他修炼一日千里了。 修行一途,凝气入门,此后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合道,渡劫。 虞息辞在古墓中度过了他大半的修炼人生,从当初那个刚被风暴卷入古墓时堪堪凝气七层的小修士,到如今分神后期的修为,放到哪里都是大前辈,自然也可以尝试着寻找出去的办法。 古墓中典籍无数,虞息辞除了修炼就是翻阅查找与古墓有关的一切。他不止自己翻找,还奴/役神树琉璃一起。 可惜神树琉璃的本体被禁锢在墓室的墙上,哪怕古墓开启了他也出不去,为了回报这位牢友的功劳,虞息辞又抽出功夫研究了下如何在他出去以后让古墓的结界保持一条缝隙,方便牢友借此让自己的分/身出去显灵,早日完成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愿望重获自由。 初步解封古墓吸引外来者,只是他脱离这里的第一步。 他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 天名大陆北元历48723年,死亡荒漠黑风再现,不同于以往的是,此番黑风并未迅速消散,而是在原地盘桓不去。 事关天名大陆最为神秘莫测的荒漠,正道五大宗门和魔道七煞魔尊各自派出了己方人手前去查探。但黑风隔绝神念,众人一时也无法得手,直至两个月后,古宁宗一低阶弟子意外被黑风卷入,半柱香后一枚传讯符飞出,告知外面的人黑风之下竟是一座无名古墓,年代久远不可追溯。 这一消息立刻在正魔两道炸开了锅。 一座从未开启的古墓!且地处荒漠! 正魔两道纷纷派人进入,却被黑风无情卷出,一些倒霉的直接便被绞碎,形神俱灭。 几番试验之后,才发现黑风只拦截金丹以上修士,即只有元婴期以下才可进入。于是各派只好重整人手再次出发。 …… 古墓内。 虞息辞一脚踢开脚下的尸体,看着不远处逃走的几个身影,抬手抹去脸边的血渍,并没有追。 想必很快,古墓内出现千年老鬼的消息便会传出去,一个古墓或许还不够让那些人下定决心,但,一个可以滋养出千年老鬼的古墓,就算是元婴期的老怪,怕是也忍不住了吧。 古墓的禁制已经被他和神树琉璃破解了大半,但依旧对高阶修士压制颇深,无法强出,好在他还寻到了一个办法,可以避开古墓禁制离开这里,而这个办法,需要足够多的元婴修士参与。 虞息辞冷笑一声,正好多来几个,就这么点杂鱼,可还远远不够! “咦?极星宗的令牌。”神树琉璃从尸/体里顶着一块令牌飞出,“五大宗门之一已经进来了一个,另外几家应该也快了。” 虞息辞接过令牌,神色晦暗。 神树琉璃被封印得太久,所知晓的东西都比较古老,关于现今修真界的势力分布等消息还是虞息辞进来以后告诉它的。 道玄门、微月谷、羲元宗、普陀寺和极星宗是正道这边最为强大的五个宗门,传承已久,始终活跃在抵御魔道入侵的第一线,只是到底亲疏有度,五大宗门之间明里暗里的争执不少,其中尤以道玄门和极星宗为最,之所以还能维持如今的平稳局面,魔道势力功不可没。 道玄门啊……虞息辞摸索着手中的令牌,心中长叹。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被困在这里两百多年不得出,都是因为道玄门。 虞息辞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那人是道玄门大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天资卓越,温然侠骨……完全就是他的反面。 裴意对每个人都很好,可虞息辞自从双亲去世后就再没体会过人间温情,乍然遇到这么一个人,尽管对方只把他当作普通朋友,虞息辞还是不可避免地沦陷进去。 他希望时间能够无限延长,他想留在裴意的身边,哪怕终其一生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然而天意弄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虞息辞是害得道玄门险些灭门的罪人,裴意则因为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被派遣外出寻药,戴罪立功。 第2章 第2章 换脸 天名大陆北元历48510年,道玄门遭受雪寒枝之祸,经此一役,三名太上长老伤重闭关,亲传弟子一死三伤,其余低阶弟子死伤不计其数,损失惨重。 雪寒枝只生于极寒之地,食之身体会渐渐化作寒冰,心脉时刻处于极寒之气的侵蚀之下,是相当阴毒的物什,所以被正道所焚毁,如今只剩下冰原还有少数踪迹。 当时整个道玄门上下,只有虞息辞手中有一株曾经从冰原带出来的雪寒枝,但事情发生以后,虞息辞却拿不出雪寒枝一证清白。 因为虞息辞是裴意邀请至道玄门小住的,为了赎罪,裴意远走荒漠寻找雪寒枝的解药火炙心。虞息辞从监牢逃出后去追他,却在刚进入荒漠不久就遇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黑风”,九死一生从黑风下逃生,又被禁锢在了古墓两百年之久…… 神树琉璃见虞息辞看着极星宗的令牌半天没反应,当即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落在令牌上挡住,安慰道:“别急,等你出去了,有的是时间调查真相。” 唯一物证不翼而飞,虞息辞成了罪人,但他心里清楚,毒害道玄门的雪寒枝并不是他那株,他不过是倒霉地替人顶了罪。 也不知道裴意后来有没有找到火炙心,救下他的同门。 神树琉璃道:“而且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换个身份和裴意重新开始。” 虞息辞脸色一黑:“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朝夕相处两百多年,虞息辞到底还是被神树琉璃逮着机会强买强送了一个愿望,那个愿望的结果是,他的脸彻底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那是他刚刚晋升元婴,被心魔劫缠身时候的事了。 常人的心魔大多是某个人或某件事物,而虞息辞的心魔却是——他的脸。 这张与母亲异常相似的脸,不止给他带来了无休止的追杀,也令得他唯一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备受牵连之祸…… 虞息辞沉沦心魔劫中不得解脱,就在他被劫火烧得几乎形神俱灭时,他突然听到一个开心的声音:“我听到了!” 随后他的面目一阵扭曲,骤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记忆中因为这张脸所带来的各种追杀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事…… 估计心魔劫自古以来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没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在虞息辞的相貌转变以后,卡顿了一下,幻象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虞息辞抓住这一丝机会,从心魔劫中挣脱,幻象彻底崩碎,消散无踪。 清醒后的虞息辞回想起心魔劫中的经历,一阵后怕,心魔劫会不断放大人的七情六欲,让渡劫者沉沦其中,无法挣脱,最终被劫火吞噬。 差一点,他就身死道消了。 嘴里微微泛着苦涩,虞息辞长长地舒了口气,冷静下来后,他恍然觉得嘴里的苦涩似乎有些不对劲,想起心魔劫中那个突然闯入的声音,虞息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一掌拍碎了神树墓室的墓门。 “啊啊啊啊——杀树啦!救命啊!!”神树琉璃叫得撕心裂肺。 虞息辞那只一掌便可崩山碎石的手轻轻放在神树琉璃的躯体上,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神树琉璃疯狂尖叫。 手掌微微用力,那贪生怕死的家伙立刻哭爹喊娘地举起所有树枝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想实现你的愿望而已!大侠求放过!” “我的愿望?”虞息辞冷笑。 “你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所有的灾祸都是因为这张脸引起的,如果你不是长这个样子,那么事情肯定会有另一个不一样的结局!我听得一清二楚,我只是替你实现了愿望而已,你不能这样对我!快把手拿开!!” 果然是这家伙! 虞息辞神色愈发危险:“你对我做了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虞息辞也曾想过用易容丹来改变自己的相貌,躲避追杀,但一来,易容丹的药效有时限,用久了还会产生抗性,且要价昂贵,虞息辞负担不起;二来,这张和母亲极为相似的脸,是他除记忆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而神树琉璃给予他的变化,却非是如易容丹一般短暂改变,就好像他生来就长这样。 “嘿嘿,早说了除了从这里出去,什么愿望我都能替你实现。”神树琉璃忍不住沾沾自喜,“我给你吃了一颗血颜丹,这可是重金难买的宝贝哦,不用太感谢我~” 虞息辞蹙眉:“血颜丹是什么?” 神树琉璃:“这么给你说吧,你们人类有的呢长得像爹,有的呢长得像娘,这些其实都和从父母那里继承的血脉有关。血颜丹可以对你们的血脉作出一些调整,把原本长得像爹的变得像娘更多一些,原本像娘的变得像爹多一些,就是渡劫期的大能也看不出来——因为这是从血脉本质上做出的改变,且时效是永久性的,绝对没有后遗症!” 虞息辞愣了愣,松开按在树身上的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面镜子类法器。 父母去世时他还小,如今早已记不大清他们的音容,只恍惚记得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叹息:“你要是长得像你爹爹就好了。” 镜中的脸陌生中透着一丝熟悉,与他此番晋级前的样貌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虞息辞的手缓缓放在镜面上,这是…… 时间回到现在。 神树琉璃开始指点江山:“你可千万记得别再用以前那套了,不然最后还是处成绝世挚友,白白浪费我的血颜丹。” 虞息辞:“……”你以为我想? 大抵是性别因素,同样一件事,由女修来做,裴意立马就能明白对方心意并迅速拒绝保持距离,可放在他身上,裴意只会欣然接受表示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好几次虞息辞都想一拳呼上去了,奈何实力相差太大,裴意反手就给接下,并指出这一拳的错处一二三。 虞息辞:“……” 他也想过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每当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总有一个同门或是别派的女修先一步对裴意示爱,然后被礼貌而不是尴尬地拒绝,再然后虞息辞就泄气了。 不表明心迹还能当朋友,表明了就只能老死不相往来,虞息辞可耻地缩了回去。 “唉~此一时彼一时。”神树琉璃安慰道:“这找道侣也是要看修为和天赋的,你两以前实力相差太大了,你凝气他金丹,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呢,他看你就像看误入歧途的后辈好吗,换我也不会拐到情/爱方面去。你现在可是分神后期,双修起来是他占便宜,优势比以前大多了。” “他不是那种人。”虞息辞白了神树琉璃一眼:“按你的说法他以前看我是晚辈,现在看我那就是前辈了好吗,更不会有那种想法了。” 虞息辞能有如今的修为,靠的是古墓特殊的环境和其中各种际遇,要是放在外界,年龄得再翻三倍。 重点是裴意的师尊,道玄门实力最强的大长老,在虞息辞被困古墓以前,修为就是分神巅峰,且卡了好多年了。 有这么个对照组放在那里,虞息辞觉得自己莫名涨了好多辈儿。 神树琉璃一寻思好像也是,只得道:“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出去,其他的以后再想。” …… 与此同时,相隔咫尺的古墓外围,一道身影缓缓落地。 古墓在黑风之下,想进古墓,势必要先从黑风的凛冽之中活下来。裴意踏入黑风的一瞬间,袖中御灵符自主飞出护主,将风沙牢牢地隔绝在外。 约莫半柱香后,周围风沙散去,御灵符也飘落在地,焦黑一片,作废不可再用。 入眼满目漆黑,周围除了他再无别人,应该是被分散了。 “这就是古墓内部?”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裴意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这古墓的大小有些惊人,照理说从古墓出世到现在,进入的人应该不会少,但裴意走了一个时辰,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幻术吗?”裴意沉吟,根据他所走过的路线,古墓在荒漠中所占的面积定不会小,但是以荒漠环境的恶劣,这么大的古墓怕是难以保存,他只能猜测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看似走了一个多时辰其实还在原地打转。 “嗯?”储物袋内传来震动,裴意伸手掏出一枚石球,那是他早年游历所得,叫做前尘石,据说可以让人看到最想看的幻象,但以往都需要他用灵力激活,这还是第一次,前尘石主动苏醒。 石球晦暗的外表在昏暗的古墓中隐隐发出微弱的光晕,一丝极淡的烟雾从石球内溢出,飘向一个方向。 裴意沉默地打量了前尘石两眼,还是跟了上去。 约莫半柱香以后,前尘石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强烈,裴意抬头看去,荒芜的墓室里,连门都裂成无数块碎石,墓室中的正墙上嵌着一棵琉璃树,似玉非玉,似石非石。 “神树琉璃?!”裴意有些惊讶,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神树琉璃,上不触天,下不接地,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心诚则灵,其愿必成! 第3章 第3章 他的愿望 这棵树嵌在墙里,正好是上不触天下不接地,其形状也与古籍中所描写的一模一样!只是……裴意伸手摸了摸树身,玉石般的质感,但是软软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裴意收回了手,神树琉璃毕竟是传说里的东西,这或许是墓主人根据典籍记载打造的仿品也不一定。 前尘石嗡嗡颤了半天,见裴意不理它,竟自行飞出,贴在树身上,仿佛在从琉璃树中吸取什么东西。 裴意眉眼微阖,这前尘石的反应……有些太过古怪了。 想看看它还能发生什么变化,裴意没有阻止,闲闲地靠在旁边半人高的石块上,任由它继续吸收下去。 双手抱在胸前,裴意看着占据了墙壁三分之二的琉璃巨树,眼神缓缓放空,在心里默默地想: “如果你真的是可以实现愿望的神树琉璃,就让我早日找到明息吧……” …… 另一边。 虞息辞刚解决了几个发现他行踪的修士,在他身边无聊打转的幽蓝光团猛地一顿,咻地化作烟雾散去。 “琉璃?” 虞息辞眉头微拧,调转方向朝神树墓室赶去。 …… 轰轰轰—— 巨大的打斗声由远及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这,裴意看了看还贴在琉璃树上舍不得离开的前尘石,催促道:“快点。” 前尘石上光芒闪了闪,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裴意只得道:“最后十息。” 前尘石好像听懂了裴意的话,嗡嗡颤动表示回应,周身的烟雾瞬间更浓郁了,加快了吸收的速度。 十息时间一到,裴意抬手一招,前尘石自主脱离神树琉璃飞回他的储物袋内,就在这时,墓室另一侧尚且完整的门被猛地轰开,裴意迅速矮下/身体,躲藏在他方才靠着的巨石背后。 裴意刚躲好,墓门就被炸开,透过石头间的缝隙,他看到一黄衫女子狼狈地跌进墓室,紧随而来的是三个魔修。 “焚寂魔宗的人?”裴意从他们的服饰大致判断出那三个魔修的身份,不过那女子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想来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弟子。 “你们还想干什么?我身上的东西早就全部都给你们了!”黄衫女子撑着伤重的身体色厉内敛地道。 “听说第一个成功进入这里的就是你们古宁宗的弟子,肯定拿到了不少好东西吧?”其中一个焚寂魔宗的弟子阴仄仄地笑道。 黄衫女子:“那是我师兄又不是我,你们追着我有什么用?告诉你们,别打我师兄的主意!你们还不够格!要是师兄在这里,哪儿轮得到你们横?” “哈哈哈哈,小美人儿的师兄,我们就怕他不来!” “你们看那是什么?”另一个魔宗弟子看到了墙上的琉璃树。 “这么大一块琉璃,肯定是宝贝!” 三人对视一笑,相互明白对方的打算,留下一人看着那古宁宗的女子,另外两人去挖墙上的琉璃树。 …… 虞息辞赶到神树墓室时,正好看到两个魔宗之人对着神树琉璃图谋不轨。 “找死!” 神树琉璃碍着那位不知名的大人无法动手,他可没这么多忌讳,眼见牢友即将晚节不保,抬手就是一掌。 强悍的掌风中夹杂着丝丝霜雪呼啸向前,一路势如破竹地扫开沿途障碍,目标直指那两名焚寂魔宗弟子。 两名魔宗弟子只觉着身后一道劲风袭来,随后一股大力重重地撞击在后背,将他们狠狠地推着向前,砸在了神树琉璃旁边的墙上,掌风中的寒冰之力更是在两人后背凝成一块寒冰,连人带墙一块冻住。 裴意原本是不想多生事端的,然好巧不巧,他躲藏的石头正好在神树琉璃不远处,差那么一丁点就出了虞息辞的攻击范围。 就是那么一丁点的距离,遮掩他身形的石头在虞息辞的掌风下无辜碎裂…… 灰尘散去,石头背后躲藏的人也清楚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虞息辞打出一掌的手还没有收回,就这么愣住了。 虞息辞幻想了无数种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最终都逃不过一个结局,就是裴意赏他一纸符箓替天行道。然而现在,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虞息辞的脑子里除了空白再无其他。 面前的裴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平淡,不像是祸害门派的罪人,更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虞息辞强自镇定。 是了,他现在……并不是明息。 “你好大的胆……裴意?”唯一活下来的魔宗弟子还没来得及心惊同门的死,猛然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看上去比虞息辞还要惊讶,虞息辞眼眸微眯,察觉到些许异常。 青年挥袖拂去荡起的烟尘,道玄门浅青纹石的门派服饰衬得他愈发俊美清逸,眉宇间有些许淡漠的疏离。 道玄门的裴意一直是整个修真界的传奇人物,大长老名下唯一的亲传弟子裴意,在所有的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七,因自幼被大长老收养,便随了他的姓。 裴意此人,金系天灵根,符修。三年凝气入门,十九年筑基有成,三十五年金丹聚拢,四十七年元婴大成,后莫名重伤境界倒退回金丹期。祸事接踵而至,裴意受命前往死亡荒漠执行任务,归来后却无端走火入魔,被大长老狠心废了根基,天之骄子,一朝沦为凡人,此后便一直在宗门内静养,足不出户。 众人唏嘘一代天骄就此落幕。 出乎意料的是,一百多年后,裴意的住处传来一阵震动,空中劫云密布,天雷整整劈了三个月,其势大,甚至惊动了掌门和闭关的诸位长老。 竟是裴意破后而立,觉醒了变异雷灵根,根基重塑,再入仙途。 这祖宗以前就是他们魔道的心腹大患,后来莫名被废,不等他们高兴几年呢,就传出裴意又恢复了的消息,曾经被制裁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 魔宗弟子下意识想跑,脚还没动就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微微发光的符箓,他瞪大了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再无力支撑,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去。 裴意收回手,神情淡淡,正魔两道向来势不两立,见面虽说不上不死不休,但也差不了太多,少一个魔修,分散在墓中的道玄门弟子便可少一分威胁。 他快速打量了下最后进来的虞息辞,对魔修下手毫不留情……想到这里,裴意表情微松。 “在下道玄门裴意,不知阁下姓名?”裴意长得好,剑眉星目,俊美清逸,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叫人一见面就忍不住先生出三分亲近。 “我,我叫齐如心,是古宁宗的弟子。”方才被追杀的黄衫女子弱弱地接道。 古宁宗,第一个进入古墓的小门派。 齐如心开口说话,虞息辞才注意到她。 这个女人,和裴意一起的?虞息辞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见裴意看向自己,按捺下心底的不快,道:“虞息辞,无门无派,散修。” 一个实力接近元婴的散修?裴意默默在心里回忆了下门派内记载的修真界中天赋突出的散修名单,然而都没有虞息辞这个名字。 “诸位皆是探墓者,不若一道同行?”除了极星宗外所有非魔修都可成为盟友,本着这个理念,裴意率先对虞息辞提出邀请。 就算裴意没有说这话,虞息辞肯定也要找借口跟上去,但是裴意主动提出来,还是让虞息辞心底雀跃了一下,面上矜持地一点头。 “嗯。” 把自己追得四处逃窜的三名魔修皆在这两人手中走不出一个回合,齐如心对裴意的提议第一个附议。 此间墓室除了一棵搬不走的琉璃树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三人很快离开。 虞息辞是最后一个走出神树墓室的,临走前他暗地里感应了一下琉璃的状态,然而对方无一丝以往的灵动,虞息辞略微蹙眉,只能先跟上裴意。 古墓中大大小小不同的墓道纵横交错,密室更是只多不少,虞息辞假装不经意地先挑了一条墓道走。 齐如心疑惑道:“为什么不走另一边?” 虞息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齐如心本就是在没话找话,谁知虞息辞一点也不接茬,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裴意出来打圆场:“我对此地不甚熟悉,走哪条墓道都一样。虞道友,请吧。” 这话一出来,虞息辞的神色似乎松放了许多,继续前行。 至于走这条墓道的理由:古墓中禁制众多,虞息辞有神树琉璃作向导,还是免不了踩过几次坑。为了让这古墓变得更有“吸引力”,虞息辞自掏腰包,在一些空墓室中设置各种宝贝,吸引更多的外来者进入,虽然他所谓的宝贝同样来源于古墓…… 其余人有没有收获,这不在虞息辞的关心范围内,但是现在要去探墓的是裴意!哪怕还跟着个碍眼的齐如心!虞息辞也舍不得裴意空手而归,自然是哪里宝贝多就带着他往哪里走。 两炷香的时间后。 虞息辞冷眼看着裴意旁边一脸灿烂地分宝贝的齐如心,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打死那两个魔修的时候就不能手滑一下把这女人也解决了吗?省得现在越看越堵心!! 第4章 第4章 吐血 古墓里有价值的东西早八百年前就被神树琉璃带着虞息辞掏得差不多了,余下的要么搬不动,要不……动不得。 为了让这座刚出世的古墓看起来“值钱”一点,虞息辞自掏腰包设置了不少“宝库”,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像现在这间墓室,原本只作练武用,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虞息辞寻思了一下,放了些丹药在角落里,又炼制了几尊傀儡,还在傀儡里面留了自己的一式术法,务必让它们好好招待闯入者! 计划赶不上变化。 闯入者中有个裴意,还是虞息辞自己带人来的,傀儡也就只能是普通傀儡了,虞息辞仗着修为高,悄摸收回了傀儡中的术法,避免误伤。 裴意看了看手里的丹药瓶,这里面是三颗火行丹,可以帮助火灵根修士淬炼灵力,效果强大但限制也多,他们三个人都没有火灵根,这玩意儿只能拿出去交易了。裴意将药瓶递给虞息辞:“我们能找到这里,都是道友的功劳,所以,这颗丹药,理应是你的。” 虞息辞正好弯腰从傀儡身上取出了什么,闻言,将手中之物换给裴意,拿走了火行丹。 裴意:“这……” 那是一枚上品清灵丹,有涤清经脉灵力积堵,梳理暗伤的功效,可以说整间墓室所有的收获加起来,都抵不上这枚清灵丹。 裴意谨慎地看了眼虞息辞,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这枚清灵丹,正是他如今需要的。 虞息辞不知道裴意已经对他生疑,只是在先前几次战斗中看出他身体异样,便特地奔了这间墓室而来。 说来也巧,别看这间墓室里丹药法宝不算少,但真正能用的,只有傀儡心口那枚清灵丹,其余的,皆染上了古墓独有的阴气,长期服用会被阴气浸蚀,唯有那枚清灵丹提前用特殊手法处理过。 是唯一能安全即食的。 虞息辞轻声道:“若你觉得过意不去,后面遇上对我有用的,再多分点给我。” 他都这样说了,裴意也不好再推脱:“也好,那……” 突然,虞息辞感应到了什么,眸光蓦地闪过一丝凌厉:“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裴意的神识范围内也出现了几个陌生的气息,三人齐齐进入戒备状态。 来的人同属一方势力,足足有十多个,一进来便被满墓室的丹药法宝晃花了眼。 “三灵如意丹!” “裂海宝刀!” “星巧玄石寒铁!” “阴阳转元棍!” …… 看到宝物的同时他们自然也没有落下墓室内的三个大活人,当即分出少部分人搜刮宝物,剩下的人与裴意三人对峙。 “几位道友,我等也不是那等嗜杀成性之人,只是这宗门家大业大的,需求也多,所以还请将储物袋留下,我们就当没在此地看到你们,如何?” 齐如心被恶心得够呛,明明就是想要他们储物袋内的所有宝物,还有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这群人眼中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好吗?更何况储物袋内的东西可并不止此地所得。 想要骂人的欲/望已经到了嗓子眼,奈何肚里没墨,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只那不痛不痒的两句,齐如心憋得满脸通红:“呸!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狗!想明抢就直说!还家大业大?怕不是靠偷鸡摸狗发的家吧!” “虞道友,”裴意私下传音道,“对方三个金丹十一个筑基,人数太多于我们不利,不如先撤,你意下如何?” 齐如心小声道:“他们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走。” 这么几个家伙一巴掌就解决了……但是虞息辞及时想起自己元婴期以下探墓者的人设身份不能崩,他抿了抿唇,道:“我刚刚看了下这处墓室,发现有些机关是可以人为启动的,就是开启需要时间。” 修炼墓室嘛,自然有不少辅助战斗的机关。 裴意默默盘算能用的符箓,道:“我可以困住他们十息……” 虞息辞:“足够了。” “那么……行动!” 裴意一声令下,齐如心率先朝敌人扔出几枚烟云散,顿时墓室内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对方的金丹修士一声冷哼,烟雾很快散去,然而散去的烟雾背后,是一张张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金色符箓,正隐隐散发出微弱的亮光,相互之间被一根极细的光丝牵引在一起,光丝上跳跃着些微细弱的雷光。 “符修?” 对方一愣,然而身体却突然变得迟钝。 十四个人同时挣扎,符箓凝成的阵法尚未成型,有一瞬间的不稳,裴意身形微晃,死死咬牙撑住。 数十张符箓之间的光丝越来越明亮,光丝之间形成一个相互贯通的环,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细碎雷声。 裴意再度变换手势,被光环连接的符箓开始沿着光环快速飞过。 光阴迟缓阵!阵成! 对面三名金丹修士顿觉如身陷泥沼般难以动弹,他们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筑基修士了,俱是丧失了行动能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此时,时间正好过去了三息。 因己方人数优势并未将面前几人放在眼里,三名金丹修士已经彻底失去了先机。 “这符修境界和我们一样,又是一个人困住我们十四个,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再使点劲,一定能挣脱!” “好!” …… “你好了没有?”齐如心焦急地催促。 用力拉下最后一根机关操纵杆,虞息辞大喊:“好了!” 正好十息! 光阴迟缓阵被破,张张符箓也灵力耗尽碎成纸屑,裴意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后倒退。与此同时,一面厚重的石墙从天而降,生生将冲上前的敌人与裴意隔在了两边。 “裴意!” “裴公子!” 裴意急促地咳了两声,他被关了许久,实战略有生疏,加上阵法被破,反噬之力搅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齐如心凑上前:“你没事吧?” “先去疗伤。”虞息辞将裴意背到背上,齐如心见状赶紧在一边扶着。 感受到背上因为裴意无意识的低咳传来的震动,虞息辞暗暗磨牙,脚下趁两人不注意微微一使劲,修炼墓室中的又一重机关被启动,然而刚刚降下的石墙隔绝声音,墙背后的惨叫,是注定无人听得见了。 …… 半个时辰后,幽元池墓室。 此间墓室是神树琉璃介绍给虞息辞的,最有价值的就是墓室中心占据三分之二地盘的幽元池。 幽元池看似平静内敛,但只要有活物进入便会如岩浆般沸腾起来,将进入池中的活物生生烫死。 凡事总有例外。 虞息辞故作惊讶:“幽元池?正好可以帮你疗伤。” 齐如心伸手在池水上方试探了下,还没直接触碰就能感觉到那种灼人得热感,连连摇头:“这池水也太烫了,怎么能进人?” 虞息辞:“幽元池由诸多宝药浸泡而成,这种灼热,其实是药效化开的表现,只要能抗住,就能借药效疗伤。若非这温度,只怕还等不到我们来就被消耗完了。” 话虽如此,可池水是真的很烫啊。 虞息辞继续道:“你之前的清灵丹拿出来,清灵丹服下时会在体表凝聚冰霜,正好可以替你隔绝一部分温度,你只要在清灵丹药效耗尽前出来就醒了,我会帮你看着的。” 裴意没有说话,只感觉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他刚受伤,就找到了幽元池,更是提前得到了能克制幽元池温度的清灵丹。形势不由人,这种地方,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可信的,他依言照做,只暗地里留了个心眼,借着池水的遮掩,悄悄激活了衣服内侧的御灵符。 清灵丹服下以后,裴意的身体表面凝出一层薄薄的冰霜,漆黑的池水沸腾,气泡不断上涌,对现在裴意来说,这水温反而刚刚好。 漆黑的水流冲刷在薄冰上,裴意的呼吸渐渐趋近于平缓,他的颈侧原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几轮吐纳后肉眼可见地消失。 早早地就将齐如心打发到墓室门口守着,寂静的墓室内,翻腾的池水咕噜咕噜地响着,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虞息辞盘膝坐在离裴意最近的岸边,右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颌,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双眼近乎贪婪地看着池水中的人,看了许久,手指忍不住伸出,虚停在裴意面前一指的位置,慢慢描摹。 “好久不见了……” 荒漠距离道玄门甚远,修士闭关数十载也是常有的事,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裴意的准备,不想对方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伸出的手指猛地收回握紧,虞息辞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可怖,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起,他将食指骨节抵在齿间,死死咬住,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股陌生的灵压突然袭来,以山倾之势重重地压在虞息辞背上,吹得衣袂簌簌作响。 “瞧瞧谁来了?裴大小姐,今儿吹的哪门子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为首之人一脸阴狠,笑得邪气,正是极星宗这一批下墓的领队,江愚。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此番下墓的极星宗众人竟然都围在他身边,并未分散! 第5章 第5章 旧敌 尤其是他身边寸步不离的黑衣人,虽作守护之态,但观江愚之色,竟是对其颇为敬重,江愚进来以后先是隐晦地看了一眼黑衣人,得到黑衣人的首肯后方才放心地大步上前。 最重要的是,先前席卷室内的灵压正是从此人身上传来的。 灵压,一般为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的灵力威压,乃元婴期以后才可领悟。这个人,竟是生生将自身境界封印到金丹期的元婴高手! 正道五大宗门中,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道玄门与极星宗关系不是一般的差,两派门人争锋不断,每每见面轻则冷嘲热讽,重则兵戎相见,非死即伤。 江愚是极星宗现任掌门的远房侄子,仗着这层偏远的关系,行事肆无忌惮,旁者要么敢怒不敢言,要么顾及极星宗的颜面懒得与他计较,除了裴意。 曾经的裴意正是年少意气风发,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家伙没少栽到他手里。后来裴意被废,江愚更是幸灾乐祸,编排裴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出去。”虞息辞不知在压抑着什么,此时说出的话没甚气势,声音低不可闻,若非在场的都是修道之人,怕是要被漏过去。 江愚这才注意到这个背对着他挡在裴意面前的人。 他挑了挑眉:“你是?”不过他也并非是真的询问,很快便接着道:“裴意养的又一条狗?” 江愚摇了摇手中的金竹折扇,“我说裴意啊,你师傅不是挺疼你的么,怎么?就找了这么两个家伙保护你?真是,”他轻蔑地扫了虞息辞一眼,语气刻薄:“垃圾——” 听他这话的意思,守在门外的齐如心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虞息辞诡异地没有生气,也没有转过身来,口气轻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你说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你算老几!”虞息辞漫不经心地态度惹得江愚心里无名冒火,正想上前给他点颜色看看。 变故突生! 墓室中原本充满了黑衣人的灵压,此时一股尖锐的气势从场中爆发,众人下意识看去,池水中的裴意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丹田中金色的光晕忽闪忽现,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晋级? 江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看来天命站在我这边,你居然赶在这个时候晋升,上次让别人捷足先登废了你,本少爷还可惜了好一阵,这次,正好弥补弥补。孟叔,还请助我废了这小子!” 黑衣人闻言,默默加大了灵力的释放,刚刚裴意晋升,将满室的灵压冲破了一个口子,此时在黑衣人的再次干预下,破口正在慢慢复原。裴意晋升需要大量灵气,若是让黑衣人的灵压再次覆满整间墓室,裴意将再难汲取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晋升过程中吸收不到灵力的后果,轻则重伤,重则道消! 江愚咧嘴一笑,手中折扇横扫,直指虞息辞的脖子,凛冽的罡风化作实质,眼看一出人首分离的惨象即将发生,江愚甚至已经看见分离的身首中盘坐池中的裴意,笑容愈发刺眼。 他就是看不惯裴意那个装样,平日里假清高故作姿态,管闲事还管到别人门派来了,偏生各派长辈们就是吃他那一套,即便面上再看不惯道玄门,心里也巴不得裴意是自己门下。还敢大言不惭说替叔叔教训他?呸!多大脸啊! 就在这时,虞息辞猛地转过头来,脸上布满一道道冰纹,看上去极为诡异,更可怖的是,他的右眼已经完全化作寒冰,俨然是一只寒冰之眼,布满整张脸庞的冰纹正是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江愚挥出的可断人首的罡风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点一点化作寒冰,蔓延过金竹折扇,顺着江愚的手臂爬满他的全身。 不过一息的时间,江愚的半个身子已经完全被寒冰包裹,不能动弹。 “少爷!” “冰系法术?!” 变故太快,极星宗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被江愚称为孟叔的黑衣人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人身上的修为波动明明只有金丹——这也是他放心让江愚一个人上的原因,更别说还有他在后方掠阵,但这诡异的寒冰之力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反应不慢,但虞息辞动作更快,顺着转头的动作站起来,虞息辞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想趁他晋级毁了他?” 冒着寒气的寒冰顺着他的脚向前蔓延,眨眼便将此间所有人的脚都冻在了地上,虞息辞踏出了第二步。 “想杀他?” 随着虞息辞一步步踏出,所有人脚下的寒冰看似很慢实则很快地向上爬去…… 变成冰块的罡风直指他的眼睛,虞息辞却没有改变方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眼见即将戳到他时,寒冰,突然碎了! 这看似坚硬的寒冰,竟脆弱如苇絮,风一吹便散! 江愚眼中的恐惧愈来愈深,惊恐到了极致,但是他却一点声音都叫不出来,那冻住他半边身子的寒冰,恰恰将他的嘴巴也冻住,仅留眼睛徒劳地眨动,眼睁睁看着掌门叔叔亲手替自己炼制的法宝金竹折扇化成冰屑一点一点散去,接着,是自己的手…… 孟姓黑衣人此番下墓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江愚,眼见江愚一条手臂随风散去,他只能将自身的封印撕开一条口子,铆足了劲想挣脱脚下的寒冰上前营救,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并没有挣脱! 这怎么可能?! 元婴期的实力都无法挣脱,这人到底什么修为! 超越元婴期的实力!冰系法术!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黑衣人额头上冷汗滑落,这座古墓不是禁止元婴期以上修为的人进入吗?他们极星宗早已试过,元婴期自封勉强能进入,一旦超过了元婴期,自封等手段便再无法骗过古墓。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分出精力去感受这诡异的寒冰,发现这寒冰的气息冰冷中透着一股阴厉,像极了……墓中的死气! “你是……!” 他脑中闪过一个惊恐的念头。 此番下墓以后,他们听到了一个传闻,在这座古墓中,有一个千年老鬼,实力诡异来去无踪,碰上他的人通通遭了毒手,九死一生。 就连那一生,传闻都是千年老鬼故意放走的,他似乎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江愚闻言嗤之以鼻,“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就不怕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围剿他吗?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孟野道人却不这么想,若那千年老鬼真的存在,且确实如传闻中的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的存在,只能说明他在谋划更可怕的事情。 一座从未开启过的古墓中,久困不得出千年老鬼最有可能谋划的是什么呢?孟野道人首先想到了自由。 但现在,这老鬼不着急出去反而在这里狩猎进来的修士,莫非他受到了什么限制?只能四处屠杀泄恨,或者……解除这个限制的方法,是杀更多的外来者? 寒冰很快爬上孟野道人的腰部,他死死盯着虞息辞那张布满冰纹的脸,尤自不敢相信传闻中的千年老鬼居然被他们碰上了! 实在是虞息辞一开始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脸,又没有显露出与“千年老鬼”相匹配的实力,不然他哪里会让江愚在这里瞎蹦跶?早在虞息辞让他们出去的时候就抓着江愚赶紧逃了。 孟野道人惊惧之下太过紧张,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来思考为什么这千年老鬼会和道玄门的人在一起,他现在想的只是他能否带着江愚从这里离开,至于其他人,早已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前,前辈……”一开口孟野道人才发现自己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惜虞息辞并不打算听他说什么废话,淡淡地道:“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吧。” 看这人的样子,想必已经认出他是谁了,虞息辞暂时不想让裴意知晓自己就是所谓的“千年老鬼”,所以,从这几个人见到他这副样子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更别说他们刚才还想对裴意动手! 寒冰已经爬到脖子,孟野道人还想垂死挣扎,恐惧透过声音毫不掩饰地嘶吼出来:“前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前辈放过我!” 虞息辞脚步一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重复道:“放过你?” 旋即嘴角扯过一个诡异的笑,配上他那张脸,着实渗人得很,虞息辞一字一顿地道:“凭、什、么!” “前辈!我身上有……” 孟野道人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能捧出的筹码,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被一只手掐住,本来离他十米远的虞息辞眨眼绕过前面数人出现在他面前,因为掐住他脖子而微微抬高的右手上衣袖滑落一截,露出遍布冰纹的苍白手臂,粗略看去,那已经不像一只手了,像冰雕。 被那只可怕的手掐住的瞬间,孟野道人身上的寒冰以更快的速度蔓延,爬满他的全身。 “谁也,别想伤他!”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息,孟野道人仍在纳闷:那个裴意,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千年老鬼这么护着他? 第6章 第6章 裴意的心魔 半柱香以前还耀武扬威的极星宗众人此刻全部化作冰屑,在墓室的地面铺了厚厚一层。 此番,极星宗下墓二十三人,十五个筑基,七个金丹,一个元婴,全灭! 可以想像这个消息若是传回地面,将会引发多大的震动。 虞息辞站在一地的冰屑中,看着自己颇为可怖的手静静出神,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手掌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喘起来,挺直的脊背忍不住整个弯下,好半晌才停下。 虞息辞看着掌心那一滩泛着丝丝寒气的血,眉眼微阖,良久,他握紧手心,血红色的冰屑从指缝中滑落,脸上的冰纹龟缩回右眼中,缓缓蜕变回正常的模样。 虞息辞转身走回裴意身边,盘膝坐下,默默给他护法。 …… 裴意意识昏昏沉沉的,他只记得自己强行困住十几个敌人,然后光阴迟缓阵被破…… 不,不对,他已经计算过了,阵法被破虽然对他会有影响,但不至昏迷,他的身边还有两个算不上多熟悉的陌生人,他不可能放任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意识。 那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这种意识在黑暗中清醒的感觉……上一次,似乎是在得知明息的魂灯熄灭的时候吧…… 明息手中失踪的雪寒枝,害得整个道玄门元气大伤。他自请前往荒漠寻找雪寒枝的解药火炙心,九死一生回来以后,看到的只有一盏熄灭的魂灯。 明息并非道玄门弟子,没有资格在心火殿中点亮一盏属于自己的魂灯,裴意不知道当时自己什么心思,硬是费尽手段从心火殿讨了一盏魂灯出来,端放在自己的洞府里。 直到他看到那盏不复明亮的魂灯,裴意觉得自己心中突然有什么不在了。 …… “我又……走火入魔了吗?” 眼皮沉重得仿若压了千斤巨石,裴意放弃地闭上了眼睛。 …… 被师尊亲手废去修为,他拖着虚弱的残躯回到小孤峰洞府,捧着那盏已经熄灭的魂灯,一坐就是整宿,直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倒向一边。 不知睡了多久,裴意睁开酸涩泛红的眼睛,身下的地板依旧冰冷,裴意愣愣地坐起来,入眼的景色熟悉又陌生,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裴意茫然地扶着墙站起来,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罪魁祸首是一盏古朴的灯盏。 裴意瞳孔微缩,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聚集到头顶,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完全陷入了懵懂与迷茫的状态。那种感觉,好似毫无防备地跌入黑不见底的深渊,四周一片空旷虚无,没有任何可以依托之物,唯有耳边不断回荡的呼啸声,尖锐持久,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吞噬…… 呯—— 膝盖猛地磕倒在地,声音大得仿佛碎裂,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颤抖着双手伸向那灯盏,又在触及灯盏冰凉的瞬间猛地缩回,他的身形佝偻,像个耄耋老者,嘴唇微颤,终于忍不住低吼出了那个名字。 “……明息!” 胸口明明没有任何伤势,却痛得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血肉,他终于意识到明息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友人,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里。 明息,是他喜欢的人。 他却在永远地失去了这个人以后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 “说完了……出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裴意竭力去听,却是徒劳。无数的灵光从周围的黑暗中涌过来,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身体里,裴意一怔,下意识地去操控着灵光往丹田中去。 丹田里,一颗小巧的金丹滴溜溜地转着,对于这些突然涌进的灵光,竟是毫不客气全部吸收。小小的金丹就像一只饿了许久的老餮,吸食许久都没能满足,它甚至还抖了抖胖乎乎的身躯,向裴意传递出了一个还要的意念。 正是这一丝意念,让裴意陡然从无尽的昏沉中清醒过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晋升元婴的半道途中。 “心魔劫!” 裴意废后重修,对于元婴以前的晋升过程都熟悉得很,原本以为这已经渡过一次的心魔劫并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没想到上一次他轻松渡过,这一次却险些栽在这里。 幸亏裴意是个不同寻常的金丹修士,他有着元婴修士才能有的神识,所以他的金丹比之常人更加灵动,甚至会在灵气不足时向他传递出渴望的情绪,惊醒了他,不然…… 此情此景,裴意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莫名昏迷,全因他早已到了晋升元婴的关键时期。之前被镇压在洞府中,限制了他行动的同时也将他的灵力一压再压,哪怕后来脱离了禁制,他的灵力也习惯了这种压缩式常态,以致于裴意都快忘了,压缩状态下的灵力和非压缩状态下的灵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之前强行以一己之力困住数人,其中还有三个和自己同境界的修士,阵法被破,反而使他无意识触碰到了晋升的契机。 传递给金丹一个安抚的意念,裴意抛却杂念,一心吸收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纳入金丹之中。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担忧:这次晋升太过突然,他甚至连安全的闭关之地也没有准备好,应该不会出事吧…… 不等他多想,金丹的表面裂开一道缝隙,温润的白光顺着裂缝由内向外散发。 裴意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耳畔隐约响起什么。 “谁也,别想伤他!” 明息! 裴意的心神有了一瞬的不稳,通灵性的金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又传递出一道意念,裴意一顿,及时稳住心神。 “没想到这心魔劫竟然还没结束……” 一连两次都险些栽在心魔劫上,裴意再不敢大意,专心凝练元婴。 金丹上的裂纹越来越大,最终裂成两半,温润的白光中,一个小人慢慢显形。 小人盘膝摆出修炼的姿势,悬浮在丹田之上,双手啪地在胸口合十,他身边裂成两半的金丹壳子嗖地化成金色气流,绕着周遭飞了几圈后融入体内。 此时小人的相貌也终于完整地显露出来,小鼻子大眼睛,明明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却硬是要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超凡脱俗来,活脱脱就是缩水了无数倍的裴意。 裴意看着自己的元婴,惊诧难掩。 元婴乃修真之人的本相,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无非就是体型缩水了一点。 但自己的这个元婴,似乎并不止是体型缩水…… 这元婴,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三岁时候的样子!这是连年纪也缩水了?! 裴意记得自己上一次结成的元婴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三岁的小裴意悬浮在丹田之中,突然抬头向上瞪了一眼。 裴意:??? 元婴……不是和金丹一样……是“死”的么?为什么这个会瞪人? 裴意微微挑眉,他的这个元婴,好像有点不一样。 …… 虞息辞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幽元池中的裴意,突然,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团在他身边凝聚。 “琉璃?”虞息辞眼前一亮。 “是我……”光团中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之前怎么突然消失了?现在这又是……” 神树琉璃的状态看起来明显不对劲,他直接打断虞息辞的话:“我时间不多了,你别多问,听我说。” 虞息辞眉头微皱,隐隐有些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 神树琉璃:“我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现,但你若是错过这次逃脱的机会,就得再等一千年了,所以你一定要抓住!只是之后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五份元婴,一个都不能少!” 虞息辞眼眸微垂,神色有些阴郁:“我知道。” 神树琉璃突然叹了口气:“还有你的冰灵根,你在这里修炼进境飞快,但代价也不轻松,也许外面能找到医治你的办法。” 虞息辞偏过头去,不甚在意地说:“到时候看吧。” “到时候个屁!”神树琉璃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声音虚弱气势可不虚,骂道,“再这样下去你根本活不了几年!你拼死拼活修炼就为了当个短命鬼吗?” 虞息辞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说话。 淡蓝色的光团似乎又透明了几分,神树琉璃抖了抖,下一句话声音轻了许多:“总之,这次你一定要出去,而且,在找到解决你冰灵根的隐患之前,绝对绝对,不能再回到古墓来!” 虞息辞轻轻笑了声:“我好不容易出去,干嘛要回来?” “你个没良心的!就没想过回来救我吗!”神树琉璃瞬间炸毛,气得颜色都深了几分,作势朝虞息辞身上撞去。 虞息辞一把捞过光团在怀里揉了揉,手感软软的,似棉絮轻软。 “等我下次回来,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神树琉璃闻言,沉默半晌才闷闷地道:“我不急的……你要好好活着,别死了。” 第7章 第7章 威逼 暂且将元婴的事放到一边,裴意一睁眼,就看到了池边护法的虞息辞。 “醒了?” 虞息辞一直关注着裴意的状态,人刚醒他就知道了,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放松。 “多谢道友。”裴意从池子中起身,周身灵力运转,被浸湿的衣服转瞬变得干燥。 虞息辞神色柔和了几分:“恭喜。” 裴意可没多少晋级的欣喜,他轻轻抚平衣袖上的折痕,道:“这古墓禁金丹以上修真者,如今,也不知还能不能出得去。” 当然能出去,虞息辞心想,没有说出口。 裴意感受着体内的状况,心生疑惑:元婴期的天劫分两个部分,雷劫和心魔劫,心魔劫他已经渡了,但雷劫却迟迟未来。 莫非是因为此地环境特殊,雷劫被隔绝了? “齐姑娘呢?”裴意把疑虑放到一边,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少了个人。 虞息辞虚伪地叹了口气:“刚才有人闯入,她在外面……” “齐姑娘?醒醒。” 虞息辞跟在裴意身后绕过门口,半口气还没叹完,就见齐如心靠墙昏倒在地,先他一步的裴意已经蹲下探了探鼻息,发现她只是昏迷。 虞息辞默默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为什么还没死? 虞息辞略略不悦:“之前你晋级,有人闯进来,她估计是被那些人打晕了吧。” “那些人?”是那些,不是那几个,裴意听出了什么,问道:“人很多吗?” 差点说漏嘴!虞息辞心虚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头,“也没多少……” 好巧不巧,齐如心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小心!是孟野道人!”显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的前一刻。 孟野道人,极星宗客卿长老,元婴初期。 裴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道:“虞道友真是……深藏不露。” 虞息辞头埋得更低了:“……也没有。” 此女克他! 一步错步步错,虞息辞没能在神树墓室甩掉齐如心,只得在心里祈祷能尽快遇到另一个古宁宗的弟子,好把这个麻烦扔出去。 “你是……雷灵根?”虞息辞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虑。 早在裴意第一次祭出符箓对敌的时候,虞息辞就察觉到符箓上浓郁的雷灵力,以及符箓作废后明显的焦黑。 可他明明记得裴意是金灵根! 裴意顿了顿,温声道:“是啊。”同时心中警惕更深。 说句不要脸的话,他当年走火入魔闹得是沸沸扬扬,得知自己被废魔道那边是摆了三月的流水席普天同庆,于是那三个月有多快乐,他恢复的消息一传出,魔道那边就有多郁卒。 但是这人竟然不知道? 感觉自己十分格格不入的齐如心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热情地给虞息辞详细讲述了一番让魔道摆席庆祝的走火入魔事件。 作为三人中拖后腿的那个,她本意是想在虞息辞面前添几分好感,好让对方不要扔下自己。这古墓强敌林立,连元婴强者都不要脸地自封修为下来了,她一个小修士很难独立存活,因而即便察觉到虞息辞的不耐烦,她也只能厚着脸皮跟上。 可是不知为何,虞前辈听完不仅没有对她态度缓和,脸色反而更差了。 …… 一个月后,中心墓室。 各派的主要人物都聚集在这里,气氛如火如荼,个个气拔怒张,一戳就炸。 而引发这一切的导/火/索,是墓室中心一具古老厚重的棺椁。 棺椁供奉在画满符阵的祭坛中央,看似神圣不可侵,实则也如此。有个胆大的贪婪之辈妄图夺取棺椁,却在踏入祭坛的一瞬间被无形之火灼烧,转瞬成灰。 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抚了抚长长的胡须,笑呵呵地道:“楼冽小友,可看出什么来?” 祭坛旁边研究符阵的青年转过身来,他咬了咬唇,拱手行礼,姿态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前辈,这符阵太过复杂,晚辈学艺不精,只能看出似乎是与五行有关。” 一红裙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举手投足俱是风情,一颦一笑间充满了魅惑,瞬间就叫人骨头酥了大半:“小公子这可就谦虚了,听说道玄门这几千年来,就出了两个符修,一个是你师兄裴意,另一个就是你了。” 白胡子老头笑着点了点头:“红姑说得是,这符修,可是非有天赋者不能修习,在场的人里面,能解开符阵打开传送之门的,也只有你们两了。” 红姑笑盈盈地接道:“若是小公子真的觉得自己学艺不精,那也无妨,妾身已经着人去寻你师兄,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届时你们师兄弟联手,肯定有法子。大家能不能离开这鬼地方,全靠你们了。” 楼冽死死握紧了拳头,指尖攥进血肉,“晚辈……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红姑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充满威胁。 “是……” 红姑身后,一众道玄门弟子靠墙而坐,满脸气愤与不甘。 “这些家伙,太过分了!” “要是七师兄也在……” 几人沉默,他们心里都明白,就是裴意在此,怕是也难逃和楼冽一样的命运。裴意只是金丹,这几个人,却是元婴。 金丹修士在各派中都是中流砥柱,但在此地,想要拥有话语权占据一席之地,非元婴不可。 其中一名弟子愤愤:“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邪魔歪道,把元婴修士都送了下来。” “下来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和我们一起困在这里出不去。”还有弟子苦中作乐。 “我刚刚偷偷把七师兄给的传讯符放出去了。”一个声音弱弱地道。 他旁边的人立马朝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告诉七师兄干嘛?没听到他们正在找七师兄吗,你到底哪边的?” “我,我只是想着,也许七师兄会有办法……” 这古墓可进不可出,虽说大家都收获颇丰,但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出去才能享用,更别说这墓中还有个专杀外来者的千年老鬼。 白胡子老头——也就是白湖道人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原本并不是这一批下墓的人选,但是墓中有个千年老鬼的消息传来,他立时就坐不住了。 一个可以孕育出千年老鬼的古墓,其中的价值有多大这点不用多说。他也是为了可以获得更大的造化才临时加入了探墓者的行列。 但是…… 白湖道人嘴唇紧抿,隐藏在袖中的右手泛着冻伤的青白色,眼中划过一丝后悔,若是早知这古墓如此诡异,那千年老鬼又强悍如斯,他说什么都不会来。 “活人可进不可出,传讯符却是无碍,不知是这古墓特殊,还是千年老鬼刻意引诱更多的人进来?” 他并未与千年老鬼直接对上,白湖道人极为谨慎,只探查了千年老鬼出现过的区域,谁知那千年老鬼竟好似知道会有人来查看一样,提早留下了后手,他的右手,在那次间接交锋中严重冻伤,吞食了好些珍贵丹药才缓过劲来。 是以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关乎他们能否出去的符阵,便连忙将在场唯一的符修楼冽推了出去,担心楼冽不尽全力,红姑等人还将古墓中的所有道玄门弟子都给抓了过来,白湖道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也间接默认了他们的这种行径…… 只要能出去…… 长时间的焦躁不安会放大人心中的恐惧,修士也不例外。终于有人忍不住,发泄地朝祭坛踢了一块石头,“到底好了没有!” “住手!” 楼冽眼见石头飞进祭坛范围,根本来不及阻止,祭坛察觉到外物闯入,立即升腾起无形之火,眼见就要烧到离得最近的他。 几位元婴修士自然是不愿意这唯一一个能破解祭坛的符修出事的,但那无形之火太过诡异,连元婴也照烧不误,这一个个惜命之下,竟是没有一人对楼冽伸出援手。 “嗖——” 一纸符箓突然而至,停在楼冽面前,挡住诡异的无形之火,可惜无形之火只顿了一瞬,突地猛涨,如远古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楼冽。 不过这符箓却为来人争取到了几息时间,眨眼出现在楼冽面前,一把甩出更多的符箓,撑起一个灵力护盾。 “七师兄!” 道玄门弟子见到来人,纷纷激动得大喊。 “走!”裴意没有回头,厉声吩咐楼冽先躲开。 第8章 第8章 千年老鬼现身 楼冽自知自己留下也是拖累,没有废话,身形几个纵越出现在道玄门弟子中间。 红姑最先娇笑着开口:“我道是谁,原来是道玄门的裴公子,能挡住这无形之火,公子不愧是道玄门当之无愧的天骄。” 合欢宗的红姑,外表二十八,芳龄六百八,最爱模样俊俏的正道小辈,被其糟蹋的年轻修士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奈何此人一身魅术用得炉火纯青,每每令得去抓捕之人铩羽而归。 裴意身为被红姑惦记多年却始终没能得手的人选之一,正眼都没给她一个,只淡淡地道:“这里的符修只有我和师弟两人,若是前辈还想晚辈有命活着来研究这个祭坛,不如出手解决一下这无形之火。” 他与虞齐二人在墓中探索一月有余,也没能将这座古墓走过个完整的遍来。 虞息辞对此倒是态度坦然,古墓中有空间折叠的阵法加持,以古墓外的占地面积来计算,是没有多大,可一旦入了墓,便进了这空间折叠的阵法范围,莫说只是半个月,当初虞息辞走遍这座古墓,哪怕有神树琉璃做向导,也花了足足三年。 而且古墓禁空,管你多高的修为,全都得老老实实用腿走。 墓中虽有一些传送法阵可以用,但都太过隐秘且需要特殊手法开启,虞息辞自觉没法向裴意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遂只能慢慢走…… 在此期间,他们收获有之,损失亦有之。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魔修抑或同道修士,但比较诡异的是,不知是不是古墓太大了,竟是一个道玄门的弟子都没有遇到。 时间久了,裴意开始担心同门们是否遭遇不测,但送出去的传讯符俱没有一点消息传回,裴意虽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照早先的安排,顺着墓室的朝向往中心墓室去。 随着时间流逝,路上碰到的人也越来越多,裴意恰好收到了来自同门的传讯,得知门中弟子都被压在中心墓室做人质,楼冽更是被逼着去研究元婴修士都不敢碰的符阵,没敢浪费时间,全速赶路,正好救下楼冽。 红姑笑得花枝乱颤:“裴公子谦虚了,这里可还没人能从无形之火下逃生,公子能在无形之火下救人,又撑这么久,想来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妾身就不掺和了。只能略尽绵薄之力,替你照看门中的师弟师妹。” 虞息辞只比裴意慢了几步,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 这是……对裴意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 再一看裴意身前的无形之火,深知这东西厉害的虞息辞瞳孔瞬间放大,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裂。 暂时不能对裴意暴露身份? 元婴期以下探墓者人设不能崩? 从齐如心告诉他的裴意曾经走火入魔根基被废开始,虞息辞心中就憋着一股火。 他苦心修炼,只为有朝一日能脱困去找裴意,可是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裴意差点就死了。 虞息辞到现在都心中后怕,这几人的行为无异于在他理智上撒野。 呵呵。 虞息辞拳头握起,右眼转瞬化成寒冰,道道冰纹顺着眼睛蔓延而出,口中缓缓吐出一口寒气…… 无形之火无人能挡,裴意的符箓被烧得节节败退,想用灵力阻挠片刻,居然也被吞噬,且那无形之火吞噬了灵力之后,变得更加猖狂,愈演愈烈。 “七师兄!”道玄门弟子着急。 突然,一阵狂暴的阴风袭来,场中众人个个被吹得东倒西歪站不住脚,眼睛都睁不开,唯有几个元婴修士勉力稳住。 待风停,裴意眼前的无形之火了无踪迹,似是被刚才那阴风吹散。 “那是什么?” 人群里一声惊叫。头上风声作响,裴意抬首,一抹红色的倩影从他头上飞过。 方才还站在远处的红姑被一根寒冰锁链绑得不能动弹,口中惊叫尚未出声,就被寒冰锁链拖着投入祭坛,无形之火窜起,红姑眨眼被烧了个没影。 “谁干的!” 红姑带来的下属急着寻找罪魁祸首,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裴意身上。 “是不是你?” 裴意脱离险境,将头撇到一边,眼底隐隐有些快意:“我可没那本事。” “谁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定是你记恨红姑,下此毒手!”那下属不依不饶。 “安静!” 白湖道人暗地里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平静下来,低斥一声。 白湖道人声望颇高,是以场中很快冷静下来,只是还是有不少低声私语。 “前辈既已前来,不如现身相见。” 前辈? 能让白湖道人称为前辈的,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在此处,那么眼下,他是在称谁呢? 旁边的付元子想到什么,惊出一身冷汗,低声传音:“莫非是……” 在这古墓中,能让白湖道人如此作态的,确实还有一个,就是那敌友不明的千年老鬼。 白湖道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白湖道人心道只要有利可图,那么不管是谁,都可以成为盟友,且那千年老鬼若是真想杀尽所有探墓者,那么方才阴风袭来便是最好的时机,但他只杀了一个红姑…… 裴意默默退回己方阵营,形势未明之前他暂时不想掺和进去。 “如何?”裴意低声询问。 楼冽摇头:“都是轻伤,不妨事,只是……” 他让裴意看怀里的云幽竹:“幽竹被红姑下了毒,一直没醒。” 若非如此,他早就带着大伙儿跑路了,又怎会留在这里研究那劳什子的祭坛?他虽说实力不强,但凭借符修的特殊手段,想走的话可没人能留下他。 裴意拉过云幽竹的手,二指并拢搭在脉上片刻,又看了看她的脸色,道:“是**叹。” 众道玄门弟子面色一变,红姑出身合欢宗,本身风评就不是很好,他们有料到不会是什么正经毒药,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阴毒的玩意儿。 楼冽面色阴沉:“她到真是看得起我们,幽竹不过金丹期,连**叹都用出来了。” 裴意:“幽竹修炼的功法有清心宁神之效,这才没让**叹药效发作,只是幽竹修为低了些,她所有的灵力都在与**叹对抗,这才昏迷,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想要醒来,还得靠解药。” 楼冽蹙眉:“红姑已死,找谁要解药?” 裴意抿了抿唇:“先看看,我来想办法。” 他转头看向红姑所在的阵营,眸光微闪,红姑虽死,但她的下属身上,或许会有解药,只是怎么获得,还得细细斟酌。 “两份元婴。”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无人敢靠近的祭坛中心,古老的棺椁上,蓦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虞息辞坐在棺椁上方,头发披散在脑后,满脸冰纹,右眼化作寒冰,若非衣服还是之前那件,连裴意都差点没有认出来这就是与他同行一路的虞道友。 若是随便来个人自称自己是那墓中的千年老鬼,白湖道人或许还要怀疑一番,但虞息辞这番样貌,以及坐在棺椁上却没有引发无形之火的闲适姿态,直接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 白湖道人恭敬地拱手,小小地捧了一句:“前辈修为精深,晚辈佩服。” 虞息辞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白湖道人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前辈想要两份元婴,只是,这元婴可是一条人命啊。前辈可否换一个要求?” 第9章 第9章 五份祭品 白湖道人摆出一个台阶,付元子赶紧接着摆上第二个,生怕这老鬼一言不合就自己动手取走两个元婴,这里的元婴修士只有五个,抽到自己的几率实在太大了,付元子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破墓。 “前辈,我等在门中也颇为说得上话,前辈想要什么,等出去以后,定当全力为前辈寻来。” 虞息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开始释放灵压——这一手还是从孟野道人身上学到的,虞息辞虽然修为已臻化境,但常年不与外人接触,心态还是从前那个凝气小修士,为了维持自己千年老鬼的体面,他直接现学现用,以墓中元婴修士们作参考。 铺天盖地的灵压将在场所有人压制的死死的,唯独在经过裴意几人时,灵压仿佛泄气一般,弱了许多,是以裴意等人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只当是千年老鬼的目标主要不在他们。 分神后期! 白湖道人冷汗都出来了,他知道这千年老鬼修为惊人,但没想到会这么高。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直接就将他心中那丝侥幸给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是元婴中期,分神后期的修士想要收拾他,一个手指头就绰绰有余。 “前,前辈……”白湖道人嗓子干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 虞息辞微微偏头,从袖中甩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元婴。 付元子抖得更厉害了。 孟野道人!古兰仙子! 这两人竟然也下了墓,且早已惨遭毒手! 虞息辞淡淡地道:“本座对你们的供奉没多大兴趣,只是想从这里出去,唯有靠这个祭坛。而祭坛开启一次,需要五份祭品。” 听到千年老鬼并非是为了修炼而吞噬元婴的穷凶极恶之辈,白湖道人松了口气——不是魔修就好,更容易讲道理。但是听到后半句,这口气又提了起来,需要五份元婴做祭品? 虞息辞:“本座没兴趣陪着你们在这墓里磋磨,现在已有三个元婴,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自己决定哪两个贡献一下自己,决定不了的话本座就亲自动手。” 听这意思,今天这里是必须得再死两个元婴修士了,五个元婴修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当那个大义凛然之人。 有人咬咬牙,大着胆子提问:“前,前辈,方才有个元婴期的前辈也死在祭坛上,应该也算一个元婴吧?” 虞息辞摇头:“祭品进了祭坛以后,只能保存两炷香的时间,你说的那个,时间太久,已经完全消散了。” 虞息辞心里有些可惜,他倒是不知道之前竟然已经死了一个元婴,不过无妨,剩下的元婴修士还够用。 那眼神看得白湖道人等后背发寒。 道玄门一名弟子见此情景,忍不住幸灾乐祸,低声道:“这几个老家伙,方才拿我们威胁楼冽师兄,现在,该!” “看这千年老鬼的意思,是一定要出去的,反正没我们什么事,就等着这几个老家伙纠结完,我们跟着出去就是。” 裴意没有说话,面色凝重。 楼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握住裴意的手,感受到什么,震惊道:“师兄!你……” 裴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楼冽压下心底的震惊,视线转回场中,想了想,嘴角忍不住露出苦笑:这算个什么事儿…… 裴意晋升元婴自然是件好事,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但他心里也知道晋级这种事并非自己能控制的,只能暗地祈祷大家别注意到七师兄的境界问题。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不止风的原因,树自己,也是忍不住在骚/动的…… 裴意突然开口:“虞……前辈,我观这祭坛,似乎是与五行有关,为何祭品偏偏就是修士的元婴呢?” 楼冽:!!! 师兄你在做什么!! 裴意并不觉得他不出声就能躲过一劫,别人不知道他已是元婴修士,但这位千年老鬼,可是知道的,当时还是对方替自己护法的。 现在回想起来,虞息辞在他晋升结束后那句恭喜,或许只是欣喜于祭品又多了一份吧……毕竟,这趟下墓的修士中,能不能凑够五个元婴,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自己及时晋级,他自然是要好好护着以求晋级途中不出现意外。 区区一个小修士,胆敢对千年老鬼提出质疑,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自己寻死。 谁料,千年老鬼看了他一眼,居然点头了? 其他人:??? “眼力不错,”虞息辞抿了抿唇,尽量控制着语气,以防回答得太过温柔给裴意徒添麻烦,“五行移空阵,只要能启动,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出去。” “五行移空阵……”裴意想了想,道:“此阵晚辈曾在古籍上看过,是以献祭五件五行之物来移行换位的阵法,为何……” 虞息辞直截了当:“因为我凑不够五份五行之物,而且,献祭元婴,效果也是一样的。” 白湖道人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呐喊:怎么可能一样啊!! “元婴可低五行之物……”裴意沉吟片刻,转头问其他人:“不知前辈们可有效力等同于元婴的五行之物?” 那必须得有啊! 白湖道人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只要不惦记我们的元婴,啥事都好商量。 几人赶紧搜索各自的储物袋,给虞息辞献上大堆与五行有关的物件。 火焰石,木心果,金晶石,水行丹,息壤土…… 各种丹药法宝摆了一地,看得其余人啧啧赞叹,不愧是元婴修士,身家就是丰厚。 虞息辞冷笑一声:“你们是觉得,这墓里还会有本座没找到的漏网之鱼?” 有两名元婴修士暗地里抖了抖,赶紧把其中几件五行之物收回。 付元子暗骂两个蠢货,竟然拿古墓里的收获来糊弄这位千年老鬼,说实话,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那些收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诚如千年老鬼所言,这墓里要是有什么能用的,还会等到他们来吗? 两名元婴修士下意识收回法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不妥,正犹豫要怎么不着痕迹地献出去,就见那位千年老鬼已经开始挑选五行之物了,全然没有在意他们。 虞息辞挑拣一番以后,堪当祭品的,只有一颗白湖道人拿出来的水行珠。 这是……还得有一个人贡献自己的元婴? 白湖道人默不出声,水行珠是他献出来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的元婴……了吧? 付元子与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裴意看时机差不多了,上前一步,朝虞息辞拱手道:“前辈,晚辈有半份五行之物,不知可否请前辈帮一个小忙。” 所有人均不可思议地看他,目前最强的五个人的性命都被捏在这个千年老鬼手里,你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居然还敢提要求?且还只是半份五行之物。 虞息辞唇角微勾,假意端起架子,下颌抬起:“这得看你的半份五行之物有没有这个价值了。” “半颗保存完整的火炙心,”裴意转头看向某个方向:“换**叹的解药。” 众人越过裴意看到他身后昏迷不醒的云幽竹,这才想起之前合/欢/宗红姑为了拿捏住楼冽,给他的同门下了**叹。 付元子面露不屑,真以为火炙心有多了不起,还大言不惭地说“换”? 合/欢/宗弟子被他气笑了:“你自己都性命难保了,也好意思在这里谈条件?敢对圣姑下手,这事儿咱们没完!” 付元子听罢点点头,正要开口讥讽两句,结果那弟子的最后一句话又让他把话咽回肚子里去,目露怜悯。 “半颗火炙心,若让拥有火灵根之人注入足量的火灵气,可以让其短时间回复到完整状态一刻钟,当祭品确实不成问题。”虞息辞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当作了虎皮大旗,中肯地评价道。 “前辈!”合/欢/宗弟子惊叫一声,被旁人拉了拉衣袖,这才冷静下来,冷汗直流。 虞息辞不悦道:“你还想说什么?” 因红姑身陨一事,此番跟着她出来的人回去必定免不了责罚,能不能保住小命都还是两说,心中本就焦躁不安,而裴意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要**叹的解药? 这下马威给得太快,合/欢/宗弟子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且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忍不住逞口舌之威,被人提醒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千年老鬼,是连元婴修士都要敬畏的存在,自己刚刚哪来的胆子冲他大吼大叫? 合/欢/宗弟子背后转瞬被冷汗浸湿了好几轮,内心疯狂咒骂裴意,小心斟酌措辞:“前,前辈,晚辈只是觉得,既然前辈需要五行之物,这小子不但不赶紧呈上,还敢讨价还价,实在是,实在是……”他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虞息辞轻轻一笑,然而那张脸实在太过恐怖,于是这笑也变得狰狞:“这事儿与我何干?他一个元婴修士,想要你手中的东西,怎么就大胆了?” 元婴修士!裴意? 第10章 第10章 替命咒 合/欢/宗弟子瞪大眼睛,所有人均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第六个元婴修士? 裴意当年以仅仅百岁的年纪成就元婴,很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后来被废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在墓中看到他,众人心想道玄门家大业大,让裴意重修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才过了多久,他居然又进阶到元婴了? 白湖道人老持稳重,最先回过神来,朝裴意拱了拱手:“恭喜裴意道友。” 修真界达者为尊,虽然裴意年纪远小于他,但两人同为元婴期,也能以平辈论交。 有个白湖道人起头,周围稀稀疏疏响起道贺声。 裴意不卑不亢地朝场中诸位拱手回应,后取出半颗火炙心,用灵力包裹着控制它朝虞息辞飞去。 这手先发制人,直接表明他无意与千年老鬼为敌,反倒是把合/欢/宗弟子们架在了火上——不给解药就是拒绝交易,拒绝交易就是阻拦千年老鬼出去,而惹到了千年老鬼……孟野道人和古兰仙子的元婴还在祭坛上飘着呢。 合/欢/宗弟子咬咬牙,取出一个玉瓶,恨恨地朝裴意扔去,反正他们已经得罪死了裴意,此时再故作尊敬也毫无意义。 裴意接过玉瓶,倒出一粒丹药,确定是**叹的解药,这才给云幽竹喂下去。 云幽竹吃了药,面色轻松了许多,解药起效需得一个时辰,所以她暂时还是昏迷状态。 白湖道人见虞息辞打量手中的火炙心不说话,主动站出来:“在场属火灵根的道友们,还请献上一力。” 于是凡属火灵根的修士,不管是双灵根还是三灵根抑或四灵根,纷纷自觉走上前来。 “不必了。”虞息辞突然道,他右手一招,方才与裴意吵吵嚷嚷的那名合/欢/宗弟子陡然飞来。 “前辈饶命!”合/欢/宗弟子惊得声音都变了。 付元子心道果然。 虞息辞控制着人悬浮在半空,“你说,因为他对你们的圣姑下手,所以你们和他不死不休?” 还有几个不明真相的一脸懵,千年老鬼给裴意出头? “可是,把你们圣姑弄到祭坛上被蚀灵火烧了的,是本座啊。”虞息辞轻笑:“所以,你们这不死不休的对象,其实是本座?” 付元子暗地腹诽:这脑子,红姑要是活着,铁定被他气死。红姑是被无形之火烧死,裴意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没那本事操控无形之火,更何况他自己也差点被无形之火吞了去,显然之前是千年老鬼动的手,至于用意,无非是杀鸡儆猴,红姑时运不济,撞个正着。这傻子还揪着裴意不放,不明摆着和千年老鬼过不去嘛。 合/欢/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忙不迭求饶。 虞息辞走下祭坛,伸手虚停在他的丹田前方一掌处,冷冷道:“要修复火炙心,火灵根可比火灵气更有用。” 合/欢/宗弟子眼中惊惧更甚。 虞息辞眼神轻蔑,嘴角微勾,右手轻轻一握,作势一收,三种不同颜色的光团浮现在合/欢/宗弟子体表,那人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却叫不出声来。虞息辞捞过红色那团光芒,与手中的火炙心融合到一起。 虞息辞这些年在墓中看过的典籍不少,这手取人灵根的道法便是他从一本魔修手札上学到的,灵根一旦离体,此人就算不死也完全废了。 虞息辞眸中冷光一闪,他时间不多,任何敢对裴意怀有恶意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火炙心顾名思义,形如心脏,被一圈炽烈的火焰包裹,这颗火炙心当年被道玄门消耗掉一半,是以半边心脏是灰黑色的。虞息辞变换手诀,将刚剥离出来的火灵根与之相融,渐渐地,火炙心灰黑色的半边开始恢复火红色,待火灵根被完全吸收,火炙心也重新焕发出了全盛时的光彩。 火灵气供养的火炙心只能维持这个状态一刻钟,而吸收了一整条火灵根后,哪怕只是三等品质的火灵根,它也能维持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而被剥离了灵根形同废人的合/欢/宗弟子,被虞息辞随手扔到祭坛上,转瞬便被蚀灵火吞噬,步上了和他的主子红姑一样的后尘,虞息辞收回火炙心,对裴意说: “水行珠是我自己挑的,火炙心却是你献出来的,所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 裴意心中一紧,明白这是虞息辞不放心他的东西,怕被动了什么手脚,心道这千年老鬼果然是小心谨慎到了极致。 裴意正色道:“晚辈以性命担保这火炙心绝无任何问题,毕竟,晚辈也想靠着这个阵法一起出去。” 虞息辞摇摇头:“这话谁都会说,我信不过你。” 这下不止裴意,其它人也紧张了起来,原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大家很快就能离开这鬼地方,马上就可以和可怕的千年老鬼从此江湖不见,谁知这老鬼临到头了突然来这么一茬。 白湖道人等齐齐呕出一口老血:前辈祖宗喂,您可是分神期,别说这小子只有元婴,远低您一个大境界,当初他刚进入古墓的时候,可只是金丹期! ——墓中有些人是在裴意之后下墓的,见证了他和江愚的冲突,所以才会在千年老鬼点出他已是元婴期后那么惊讶。 金丹期!和您差了两个大境界好吗! 一个金丹期的小家伙而已,能做什么手段坑害到您这个分神修士? 况且他刚进来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有用上这火炙心的时候吧…… 裴意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那前辈觉得应该如何?” 虞息辞伸出食指,指尖一个小小的咒印由小变大。 “这是一个替命咒,你若出事,我无碍;但我若有不测,所有的伤害都会转移到你身上。你让我把咒印下到你身上,我才能放心使用你的火炙心。” 裴意呼吸一滞,这是,完全把命交到对方手上啊。 “七师兄!” “七师兄不要!” 道玄门众弟子对虞息辞敢怒不敢言,只求裴意不要答应。 然而,裴意点头,同意了虞息辞的要求。 “七师兄!”楼冽忍不住出声阻止。 裴意朝他微微摇首,传音道:“想要出去的可不止我们,若因为我不答应而使得五行移空阵无法开启,你觉得这里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同意?” 楼冽愣住,他看向四周,所有人眼中的情绪一目了然。 只是牺牲一个裴意而已…… 楼冽苦涩地低下了头,将怀中的云幽竹抱得更紧了些。 …… 金色的咒印停留在裴意的心口处,良顷,金光收敛,只余一个淡淡的印记,却让裴意心头沉重得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裴意隐忍地咬了咬唇:“前辈,可以了吧?” 虞息辞微微偏头,转身操控火炙心、水行丹和两颗元婴飞到祭台上相应的位置,同时,最后一个位置,一个小小的元婴虚影蓦地出现,正是红姑的元婴! 背对众人,虞息辞嘴角微勾,心情愉快。 他确实给裴意下了替命咒,只是,这替命的对象,却并非如众人所想的那般。 “往后,你所有受到的伤害,都将由我来承担,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祭坛上光芒大盛,五色光柱凝如实质,在阵法中不断交错替换,彼此辉映,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光柱逐渐向外扩散,光芒愈发强烈,直至将整个祭坛乃至中心墓室完全笼罩。 众人只觉脚下忽地一轻,仿佛失去了束缚,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漂浮起来。白光淹没视线,什么都无法看见,与之伴随的,是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白光收束,原本熙熙攘攘的中心墓室已是空无一人,在短暂的热闹过后,这座古墓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 荒漠,各门派的驻扎地。 黑风已在此盘桓数月有余,众人看久了,渐渐没了最初的新奇,感觉这似乎已经成了一道固定的景色。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黑风好像小了点?” “你眼花了吧?黑风怎么会小?” “不对!黑风好像真的变小了!” 仿佛是在印证他说的话,黑风突然一个震颤,随后快速缩小,没入滚滚黄沙中,再不见踪影,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黑风消失了?!” “我就说古墓只是暂时开启,不会维持太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墓里的那些人呢!” 黑风消失,但下墓的修士却一个也没有出来,留守的众人心中涌上一丝不妙。 …… 茫茫无际的海水中,猛地冒出一个头来。 裴意缓了口气,正欲查看自己被传送到了哪,后领一紧,猛地被人扔出去。 谁?! 只见那位让墓中所有元婴修士胆寒的千年老鬼悠哉地踩在水面上,脚底被冻出一层薄冰,朝他递过来一个不明深意的表情。 裴意脑海中闪过各种阴谋论,心道这千年老鬼莫不是想毁尸灭迹?但问题墓中逃出来的人很多,杀了他也不顶事啊。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雷霆从天而降,眨眼将他淹没。 第11章 第11章 七日绣球 数千年前,一位剑修越阶挑战一位大前辈,两人在无生海上整整打了三个日夜,最终双双失踪,胜负无人知晓。 战后,无数岛屿被打沉打落,似散碎的星子,海面一片狼藉。 星沉岛,便是那一战中,从一座大岛上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山体,数千年来漂流在漫无边际的无生海上,后被姜家先祖选中,以大阵稳固,迁来土石扩张,广开海路,终成今日模样。 今日是星沉岛岛主的爱女抛绣球选亲之日,整座岛上洋溢着喜庆的味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裴意走在人群中,尽力无视身后那道近乎实质化的视线,却是无用,他停下脚步,无奈转身。 “前辈,有什么吩咐吗?” 虞息辞淡淡地道:“无事。” 然而等裴意转身,那如影随形的视线又一次黏上他的背部。 裴意很无奈。 五行移空阵成功启动,古墓中的人都被传送出去,只是阵法年久失修,传送过程中出了点偏差,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裴意拔得头筹,一口气被传送到了离荒漠最远的无生海,且一出来就被铺天盖地的雷霆淹没。 裴意在古墓中晋升元婴,但天劫却只渡了心魔劫,他曾猜测是古墓环境特殊,导致雷劫被隔绝,直到他被传送出来,雷劫才姗姗来迟。 因来不及准备渡劫法宝,遂裴意只能强行以肉/身抵抗,好在他如今是雷灵根,雷劫对他的伤害反而没有心魔劫大,虽然狼狈了点,终究顺利渡过。 无生海与荒漠,一个在天名大陆最东边,一个在天名大陆最西边。 裴意原打算探索古墓一事了了以后便独自一人去寻找明息的埋骨地,却不料遇上这等变故,如今别说返回荒漠,就是回陆地都要花费许多时日。 星沉岛每隔一月才有一艘运送物资的货船,下一艘货船,在半个月以后。 而令裴意更头疼的是,他并非一个人被传到这,和他一同流落岛上的,还有位惹不起的祖宗——千年老鬼虞息辞。 老鬼前辈刚出来就把他扔出去,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想毁尸灭迹,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雷劫到了——雷劫不能有他人干扰,否则两人都会被牵扯其中,且威力翻倍。 以老鬼前辈分神后期的修为,若是引动雷劫……不能想不能想。 老鬼前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从古墓中脱困以后,直接就赖上了裴意。 裴意好言相劝:“前辈,您不该去看看您生前的故居或是旧友么?” 某“千年老鬼”虞息辞:“……不忙。” 裴意掏心掏肺:“前辈,您不该去建立一下自己的势力以防有人趁您势单力薄对您不利么?” 某“千年老鬼”虞息辞一掌拍飞来犯的高阶修士无数:“……不必。” 裴意……裴意没词了。 于是现在,裴意不仅要在星沉岛上待够半个月,还得伺候好某位祖宗,以防老鬼前辈心情不爽就把这岛给一巴掌拍没了。 (星沉岛:可怜,弱小,又无助。) 但是现在,谁能告诉他老鬼前辈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问什么都说没事,他一转头又死死盯着他盯个没完……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裴意思索了下,万分确定在墓里老鬼前辈身份还没暴露时,自己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后来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逾越。 裴意揉了揉眉心,深觉心累。 · 五行移空阵的小缺陷虞息辞自然是清楚的,毕竟这阵法就是他和神树琉璃一起修复的,相比完整的五行移空阵,这个残次品不仅会将所有人都分散传走,传送过程中运气不好的或许还会遭遇空间乱流。 古墓中的人,除去虞息辞,修为最高也不过是元婴,遇上空间乱流,除了身死道消再无第二个下场。 虞息辞原是担心裴意,所以找借口给他下了替命咒,这样万一裴意真的运气不好遭遇空间乱流,自己也能替他抗住。 同时也正是这个替命咒,两人被五行移空阵判定为同一人,所以被一起传送到了这个岛上。 甩掉了烦人的齐如心,在远离俗世的小岛上,只有他和裴意两个人相识,这感觉……甚妙! 裴意晋级突然,储物袋内的法宝丹药却大多还是金丹期的,如今又意外流落海外,自然只能就地添置,然而星沉岛只是一个小岛,修为最高的岛主姜潭也不过是元婴初期,是以市面上的东西大多是适合筑基修士的,少部分适合金丹修士,至于元婴修士的……那自然没有。 好在裴意是个符修,只要给他足够的符纸和灵墨,他便能自己制作出最适合的符箓。 而虞息辞心情突然变坏的原因则是—— 裴意只需要符纸和灵墨就够了,别的那些,显然是给道玄门的师弟师妹们买的,裴意是个好师兄,这点虞息辞是知道的。 但! 如果只是普通的师姐师妹! 为什么要送红髓枯蝶簪这种既贵重又有特殊含义的东西?! 虞息辞记得很清楚,道玄门中能让裴意如此放在心上的,只有和他一辈的亲传弟子!而亲传弟子中,又只有二师姐秋水是女子,可二师姐不喜打扮,最讨厌带发簪绢花,所以不可能是二师姐,可如果不是二师姐…… 虞息辞彻底被嫉妒扭曲了神智,眼中怒火几欲喷涌而出,全然忽略了自己被困两百多年,裴意完全有可能再收获一个新的亲传师妹。 云幽竹是掌门云墨子一百多年前新得的千金,如此贵重出生,加之天资不俗,自然获得了一席亲传之位,位列第九。 虞息辞的目光太过炽烈,惹得裴意频频回头,但虞息辞又无法将自己的那点心思宣之于口…… 遂裴意每次询问,他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没事,等裴意转过头去,又继续苦大仇深地盯着。 裴意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 前方一个红色的东西飞来,裴意微微愣了下,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抛绣球选亲的绣楼下,他只想等半月后货船一到就随船出海,不想多生事端,眼见红绣球即将砸中自己,裴意借助袖子的掩护用灵火点燃一纸符箓。 迎风符在袖中燃成灰烬,周围忽起一阵大风,原本冲着裴意来的绣球被风一吹,越过裴意朝他身后飞去。 · 虞息辞还在暗自郁闷,感应到前方呼啸声响,头也不抬地一巴掌将其拍回去。 咚地一声巨响,原本喧闹的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虞息辞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方才的“暗器”,是一个明艳华丽的红绣球,红绣球被他分神期的灵力裹带着强势飞出,一路势如破竹,凶悍地砸晕了前方不远处的裴意…… “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被绣球砸晕的。” “……听闻姜岛主乃星沉岛第一高手,姜小姐不愧是名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 “呸!外面来的吧?不懂别乱说,姜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纤纤弱质,娉婷袅袅。” “说得对!明明就是这个人身体太虚,居然被绣球砸晕……” “……话说没人注意到刚才那个绣球是转了个弯才把他砸晕的吗?” “……” 虞息辞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我给裴意送了一个姑娘?!!! 虞息辞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 半个时辰后,姜府的凝玉苑内。 这里是姜府给未来姑爷收拾出来的院落,在大婚之前,裴意就暂住这里。 苏醒过来的裴意第一件事便是找岛主姜潭说明情况,然而姜潭挺着肥硕的肚子,笑得像只老狐狸。 “说不得,这就是公子与小女的缘分呢。” 裴意叹了口气:“……姜岛主。” 姜潭一脸无辜:“公子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吧?之前可有歇够?老夫还有要事处理,咱们日后再慢慢聊。” 裴意:“……” 裴意无奈,只得先行返回凝玉苑。 虞息辞与裴意对面而坐,此事皆因自己而起,虞息辞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好朝裴意去,胸口火气中夹杂着一丝心虚,只得把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到姜家人身上。 “既然你不想成亲,那我把姜沉鱼杀了就没事了。” 裴意被呛了下:“……前辈,姜小姐是无辜的。” 虞息辞笑得愈发危险。 送走一个齐如心,又来一个姜沉鱼! “这姜府,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虞息辞假装不经意地给裴意分享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这个姜沉鱼可了不得,你知道你是她的第几个男人吗?” 裴意微微怔了下:“第几个?什么意思?” 虞息辞伸出三个指头在他面前摇了摇,“第三十个。” “在你之前,那位姜小姐已经有二十九个未婚夫了。每一个,都是在接到绣球后的第七天离奇死亡,所以这姜沉鱼的绣球,又被称为‘七日绣球’。”虞息辞咂咂嘴,虽然气愤姜沉鱼的红绣球,但抛开这个不提,听到姜沉鱼的宏伟战绩时,虞息辞很是被震惊了下。 虞息辞:你的二十四孝小/情/人已上线! 裴意:这祖宗什么时候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七日绣球 第12章 第12章 你是我的 裴意蹙眉:“这么多人死去……可抛绣球招亲的时候,岛上明明有不少人都争着去。若是如前辈所言,接了绣球就活不过七天,哪怕岛主女婿这个名头再好,大家也应该更在乎自己的性命吧?” “那只是看起来,”虞息辞单手托腮,撇了撇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姜沉鱼的绣球,每次砸到的都是外地人。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就喜欢把门派玉佩挂外面,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估计你刚到岛上时,就被人家盯上了。” 能攀上正道五大宗门之首的道玄门,这对姜潭来说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机会。 裴意冷静地喝下一口茶:“若我没记错,那个绣球是因为前辈才会砸到我身上的。” 虞息辞:“……” 你以为我想吗…… 裴意道:“诚如前辈所言,这位姜小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该用哪个词比较委婉一点。 虞息辞对要跟他抢裴意的姜沉鱼可没什么好感,说话自然不客气:“克夫。” 裴意抿了抿唇,接着道:“……好歹是个姑娘家,若是我们听了这等流言就退婚一走了之,对姜小姐的声誉怕是不好。” 虞息辞:??? 你还真打算娶了她不成? 虞息辞眸中蓝光一闪而过,放在桌下的右手蓦地握紧,渗出一丝寒气…… “反正离开的货船还有半月才到,”裴意缓缓道:“不如先留下,查查看这所谓的‘七日绣球’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辈难道就不好奇吗?” 当然他留下还有另一个原因,不过这就不必对老鬼前辈一一说明了。 眼见裴意已经下定决心,虞息辞也不可能抛下他自己离去,只得按捺下心底的不快,撇嘴道: “随你。” …… 是夜,裴意轻轻搁下竹笔,转动了下手腕,桌上摆着一摞摞刚写好的符箓。视线落到桌角的一座古朴灯盏上,裴意动作顿了顿,眉眼微垂,神色晦暗。 这盏魂灯如今由裴意的魂火点燃,闲暇时候,他总会将灯盏取出,放在身边远一点的距离,可以看到,又不至于因为太近而立时与魂火产生感应。 不成元婴,便无法跳脱生死轮回,当年的明息只有凝气七层,如今两百多年过去,他怕是早已轮回转世。 裴意面露苦涩,轮回转世,便是忘却前尘,重头开始,也就不再是他的明息了。 符箓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又取出一把长剑仔细擦拭。 裴意自修炼以来便在符道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可偏偏他重修以后灵根变异,觉醒的雷灵根与符道并不契合:符箓需要灵力激活,寻常符纸又难以承受雷霆之力,这就导致裴意不仅无法在战斗中补充符箓,符箓的破损率也较之从前更甚,许多明明可以重复使用的符箓到了他这里,基本一次就废。 “雷灵根,便无法修习符道吗?” 裴意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隐患,他最擅长的是符道,雷灵根却将雷霆之力灌注到他的每一份灵力中,如果不能找到使二者兼容的办法,那他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再突破了。 “要放弃符道吗?” 右手握在剑柄上,夹带着丝丝雷霆之力的灵力贯穿长剑,在剑身上跳跃起细碎雷光。这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是任何一个道玄门弟子刚入门时都可以领取的基础装备,却能与他如此契合。 裴意从未留意过,自己竟然还是个天生的剑修胚子。 “可我从未修习过剑道,这时候才开始,未免也太晚了点。”裴意轻叹。 冷风吹过,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裴意顺势将剑横在身前,气势凛然,一触即发。 “谁……明,明息?!” 裴意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刚聚起的灵力瞬间涣散,右手微微张开,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与眼前的人完全重合在了一起。黑衣青年对着他微微浅笑,食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推着裴意倒退几步,朝床上倒去。 裴意心神紊乱,眼睫不断颤动,他怀疑这是幻觉,但怀里温热的触感又不似作假,最终,他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将手放在对方腰上,紧紧搂住,然后猛地一个翻身。 唇/齿不住交/合,掌中触感熟悉又陌生,他不断地描摹着,像是要将对方揉碎进自己的怀里。 而面对如此急躁甚至是有些粗鲁的亲近,明息却是一声未吭,似乎无论裴意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尽数接受。 黑色的领口在不断的揉搓中散开,入眼极尽刺目,裴意再也克制不住,彻底放纵自己,沉沦进更深的欲/念深处,快意宛若潮汐,在起起伏伏中将两人吞噬。 裴意甚至不敢去问一声真假,沉默中颤抖着,生怕叫破了这场他从未奢想过的梦境。 …… 虞息辞突然从打坐中惊醒,一手捂住嘴巴,眼底充满震惊,脸上后知后觉地爬上些许赫红。 打坐居然做梦,做梦也就算了,居然梦到和裴意…… 虞息辞把脸埋进膝间,从不曾与裴意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这梦对虞息辞的刺激有够大发,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想到裴意,虞息辞下意识朝隔壁裴意住的房间看去,发现两房之间相隔的墙壁上徐徐渗过几缕轻烟。 虞息辞心中一紧。 “裴意!” 虞息辞一把推开裴意的房间,就见裴意趴在桌上,死活不知。 虞息辞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赶紧上前查看,发现裴意呼吸轻缓,面色如常,只是睡着了而已…… 虞息辞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裴意扶到床上躺好,这才有功夫打量别的。 桌上一盏魂灯,明显的道玄门制式,其上轻轻摇曳的火苗却深深刺痛了虞息辞的眼。 他曾经也有一盏这样的魂灯,还是裴意想尽办法帮他得来的,就放在小孤峰的洞府里,他以为那是独属于自己的待遇,但现在…… 幽暗的房间内,唯一带来光亮的魂火并不能勾起自己灵魂的触动,很显然,这不是属于他的那盏魂灯,而能让裴意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这份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了曾经的自己,白日里那支红髓枯蝶簪再次映入脑海。 虞息辞眼角酸涩。 裴意,有喜欢的人了? 坐到床边,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颜,虞息辞心里越想越悲凉。 “两百年啊……都过去这么久了……” 只有变强才能逃出古墓,只有出了古墓,才能重回裴意身边,可这一切,似乎都晚了。 虞息辞忍不住俯下/身,轻轻落下一吻,微凉的触感终于让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 “你明明……是我的……” …… 冰凉的夜风徐徐吹在脸上,稍稍冷静了些虞息辞杂绪纷生的心,他站在屋顶上方,静静地看着陷入黑暗的姜府。 再在裴意的房间里待下去,他怕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来,现在的他,确实很难控制自己。 虞息辞曾是水火双灵根,在墓中苦修多年,受那里特殊的环境影响,他的水灵根变异成了冰灵根,且这冰灵根还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冰灵根。 他的冰灵根,带着墓里独有的阴死之气。 墓走水,从阴。变异的冰灵根与这环境极为契合,虞息辞凭此修行一日千里,但相反的,是他的火灵根被压制得毫无进境! 人出生时,有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等资质,虽有所不同,却可以在各自体内达到适宜的平衡。踏上修炼一途以后,有人为了修为的快速精进,会有选择地舍弃一部分灵根,专精一条。 但这方法并非适用于所有人,如虞息辞的水火双灵根,水火自古不相容,像这种完全相克的两种灵根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的情况,着实是千年难出一例。 这就导致了虞息辞无法“专精”,一旦他的某一条灵根力量超越了另一条,他体内的平衡就会被破坏,从而造成由内向外的不可逆伤害。 虞息辞资质其实不错,但因为是同时修炼两条完全相克的灵根,导致他的进境特别慢。这种情况下,他反而还不如寻常的三灵根修士。墓中修行打破了他往日的修炼步骤,先是水灵根变异为冰灵根,然后就是冰灵根修行进展过快,哪怕他没有刻意修炼,冰灵根的力量也在逐步提升。 神树琉璃用自己的一根树枝封印了虞息辞的火灵根,一来火灵根在墓中本就无法修炼,二来也是为了延缓两种灵根的冲突爆发。 受冰灵根的影响,虞息辞全力爆发时,整个人的外貌会发生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寒冰之眼和逐渐扩散全身的冰纹,这份异状,代表的是虞息辞的力量已经开始失控,冰灵根中的阴死之气,也在逐步侵蚀着虞息辞的神智,而这也正是神树琉璃急于将他送出古墓的原因。 虞息辞拍了拍被吹得冰凉的脸,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 他本就活不了太久了,若还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伤到了裴意,那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虞息辞深吸一口气,身形几个闪烁,转瞬出现在了远处。 夜探姜府这种事,虞息辞就是坐在房中也可以做到,神识全开,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现在,他只想暂时离开裴意,干点别的让自己清醒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虞息辞开大的时候会降智! 理智的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你是我的 第13章 第13章 破旧祠堂 虞息辞在姜府里绕来绕去,绕到一个竹林深处的小院子里。 “这里是……祠堂?怎么这么破?” 虞息辞看着面前的破房子,眉梢轻挑,祠堂弄得这么破,就不怕姜家的列祖列宗自己掀开棺材板跳出来吗? “小点儿声,这边。” 有声音从屋后转角传来,虞息辞闪身隐进黑暗。 两名侍女模样的女子偷偷摸摸地走过来,领路的侍女四处看了看没人,对身后的雀斑女子说道:“我在外面给你守着,你快去快回。” 雀斑女子点点头,满脸感激:“嗯,谢谢你。” 领路侍女笑着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快去。” 暗处的虞息辞挑了挑眉,给自己掐了个隐身诀跟着雀斑女子进了祠堂。 · 祠堂内阴风阵阵,很是清冷,里间的供桌上摆放着二十九个牌位。 虞息辞凝眸,忽然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雀斑女子进了这里以后,径直捧起其中一个牌位,眼角泪光若隐若现,嘴唇嗡动。 虞息辞听到,她喊的是六郎。 对着姜沉鱼未婚夫之一的牌位,喊得这么亲密,虞息辞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雀斑女子似乎也知道此地并不容她多待,被人发现了不说,还会连累外面的小姐妹,于是她只是用衣袖擦了擦怀里的牌位,拭去表面的浮尘,再一脸不舍地将之放回原位。 待两人离去以后,虞息辞才显出身形,他看着方才被雀斑女子擦拭过的牌位,轻轻叹了一口气,拂袖一扫,被雀斑女子擦得干干净净的牌位又落满一层薄薄的轻尘。 满供桌的牌位就这么一个特别干净,只要姜家人不瞎,肯定能靠着这个牌位顺藤摸瓜下去,届时那雀斑女子和她的小姐妹一个都逃不掉。 七日必死的绣球,外来者,破败的祠堂,和其中一位未婚夫关系匪浅的雀斑女子…… 虞息辞思索着已经掌握的讯息,隐隐似要想到什么,一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周围的冰冷有一丝熟悉的味道,虞息辞想到了什么,突然把手放到供桌上,神识顺着指尖探出,蔓延过供桌,顺着墙后探去…… …… 裴意一觉醒来,眨了眨眼,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四下查看,床脚旁边的地上一个石球孤零零地待着,裴意捡起前尘石,感受到前尘石中透着一股虚弱的意味。 裴意轻轻吐了口气,心道果然。 但是,裴意顿了顿,前尘石产生的幻境只能是主人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事,可昨夜…… “和古墓有关吗?” 前尘石在古墓中,从疑似神树琉璃的东西上吸收了什么,如今幻境的异变,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裴意揉了揉眉心:这么下去可不行,轻易就被外物影响心神,于修真者可是大忌。 · 裴意没有在虞息辞的房中找到人,寻来下人一问。 “走了?”裴意惊讶。 “是啊。”下人挠了挠头,回道,“那位公子天才刚亮就急匆匆地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他还让我给您带句话,说不用等他了。” 虞息辞千年老鬼的身份不能乱说,所以他们自称一起出游的同伴,幸亏虞息辞并不像门中分神期的长老,胡子眉毛一水儿的白,这才让别人信了他们的说辞。 裴意沉默了下,问道:“星沉岛的货船,不是半月后才有么?” 下人笑着解释道:“您说的是给全岛采办物资的货船吧,确实一个月才有一艘,但也有一些着急出海的人,会找岛上捕鱼的渔民用小船载着去,就是不大安全。” …… 虞息辞从昏沉中醒来,一起身额头就被撞了一下。他四下摸索,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很熟悉的感觉,就像…… 自己在古墓内睡的棺椁。 “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和裴意在一起吗?” 虞息辞心底一慌,手指微颤。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梦?” “我还在古墓里,根本就没有出去,也没有……裴意?” 寒气顺着体表溢出,虞息辞连呼吸都透着浓浓的寒意,右眼转瞬化作寒冰。 “如果是梦,为什么要让我醒来?!” 这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经历希望以后重回绝望。 他抬起右手,放在头顶的棺壁上,眼中充斥着疯狂,指尖微微用力,黑暗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裂纹顺着指下蔓延。 虞息辞心神紊乱,灵力动荡,胸口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叫嚣着要将一切都损毁殆尽。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浓郁的寒气汇聚,虞息辞右手食指上无端浮现出更多的冰纹,密密麻麻,随着一声细碎的轻响,食指彻底化作寒冰。 【当你全身都化作寒冰的那日,你就是不死,也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神树琉璃的声音蓦地从久远的记忆中冒出来,唤醒了虞息辞混乱的内心,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凉意,与右眼一般无二,这骤然的清醒令得虞息辞及时找回了理智,但他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胸口替命咒的位置,这才终于冷静下来。 “我还……不能死!” 多年前的雪寒枝之祸令他蒙受了不白的冤屈,虞息辞不怪裴意,在那种情况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裴意纵是再不相信,也无力替他辩解,更何况后来他还主动担下了寻找解药火炙心的任务,替虞息辞赎罪。 可虞息辞心里清楚,造成道玄门惨案的并非他那株雪寒枝,暗中,隐藏着一个幕后黑手,他不过是倒霉地替人背了黑锅而已。 神树琉璃送他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冰火灵根不相容的问题,可那到底只是神树琉璃的一厢情愿,每一个拥有相克灵根的人都活不久,他也不会例外,他急着出来,不过是想在自己死前,再见一见裴意,顺便替裴意把一些麻烦解决掉。 比如,当年造成道玄门雪寒枝之祸的真正凶手!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冷静下来后,虞息辞开始回忆事情的经过,他记得自己跟踪雀斑女子,找到了姜沉鱼死去未婚夫们的牌位,在供桌背后,他感应到一条密道,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我怎么昏过去的?又是谁把我弄来这里的?” 虞息辞并未感觉到身上有什么疼痛的地方,这说明他的昏迷是药物导致,可到底是什么药物,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晕他这个分神后期的修士?! “星沉岛……星沉……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唔,想不起来了。” 虞息辞神色晦暗,起身欲推开头顶的棺盖,临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闷响,似是密室的门被打开,虞息辞眼眸微眯,动作顿住。 …… 天名大陆西边,荒漠,古墓入口处。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黄沙中探出头来,郁闷地看着前方,叹了口气,低头扒开周围的黄沙,将自己挖出来。 几日前,黑风突然消散,古墓关闭,各门派下墓的门人在大陆各地被找到,同时,墓中发生的事也被传了出去…… 其中最惨的自然是极星宗,其余各派虽有伤亡,但多少还是有人回去,唯独极星宗,一个都没有回来!甚至连好不容易才送下去的客卿长老孟野道人,也被取走元婴当了祭品! 极星宗宗主江越气炸了肺。 尤其他还听说隔壁道玄门早年被废的裴意破后重立,在墓里晋升到了元婴期。 这可不就是踩着他们极星宗的脸面往上爬? 江越顿时更气了,于是开始不遗余力地给道玄门找麻烦。 …… 修默恶狠狠地盯着无数次拒绝自己进入的古墓,一屁股坐回黄沙上,腮帮子鼓得像只呱。 “罢了罢了,不强求,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修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勉强自我安慰,旋即他取出一个有他脑袋大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越往前翻纸张越旧,很是有几分沧桑的韵味。 修默的道在于修心,对誓言极为重视,所以他认真地记录着所有他答应了别人但暂时没做到的事,亦或是别人欠他没还的人情…… 往前翻了几页,手指停了下来。 “塑境丹……” 右手一握一伸,一个小巧的玉瓶出现在手中,瓶中丹药滴溜溜地转了个圈。 曾经有人托他帮忙炼制一颗丹药,希望可以让因重伤致使境界跌落的人恢复实力,后来丹药炼出来了,他却因为一场意外无法赴约。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需不需要这颗丹药。”右手一握收起瓶子,修默站起身,嘀咕道:“反正报酬我已经用掉了,他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为着我的信誉着想,东西还是交给他吧。” 伸手往前面一抹,一幅卷轴在半空中铺开,上面一片空白。 此乃一件秘宝,名曰【问画】,只需在上面写下你想问的东西,卷轴上便会显示与之相关的消息。 修默用灵力写下“虞息辞”三个字。 很快,卷轴上一道白光闪过,字迹慢慢淡去,随后,一望无际的碧波图样在上面显现。 修默苦着小脸:“无生海?这也太远了吧……” 第14章 第14章 这似曾相识的戏码 冰棺被缓缓推开,微弱的光线顺着缝隙漏进来,逐渐扩大,虞息辞躲藏在阴影中,右手并掌为刀,眼见逐渐扩大的缝隙即将暴露到他,眸中厉光一闪,出手如电,猛然袭向开棺之人! “咔嚓”一丝轻响,似是有什么东西碎裂,虞息辞的手触碰到一层阻碍,这阻碍自然是无法抵挡得住他的进攻的,但那细碎的声响却是提醒了他,赶忙收力,手刃险之又险地停留在对方喉前一寸。 “前辈?” 来人赫然是裴意。 裴意脸上惊诧未褪,诧的是没想到棺中之人竟然是他,惊的是自己的御灵符居然连一息都抵挡不了就全部破碎,好在老鬼前辈对他没有恶意,及时收手。 元婴期和分神期,差距果然很大啊……裴意心底苦笑。 虞息辞怔怔地看了裴意片刻,一股酸意涌上鼻尖,胸口委屈蔓延,直起上身,一把搂住裴意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死死抱住。 刚苏醒时那种绝望,令他现在都还感到后怕。 裴意身体一僵,手足无措,不知道老鬼前辈这是怎么了,下意识想推开,却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裴意愣住,双手数次抬起,终是放下,垂在身侧。 虞息辞迅速调整好情绪,松开裴意时,身上的冰纹已然退却,右眼也恢复了正常。 他正常形态下的相貌其实挺好的,美若冰雪,昳丽决绝,看得出来虞爹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此刻虞息辞不知经历了什么,冷冽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不自觉透出一抹脆弱,令他更显尽态极妍。 可惜千年老鬼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加之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裴意属实没有那个多余的心力来欣赏,只一本正经地疑惑老鬼前辈的异状,却不敢多问。 “这是……” 从冰棺内跨出,虞息辞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巨大的冰室,入眼数百具冰棺,密密麻麻排放成列,其中几具被推开,里面的尸首均已失去了血肉和魂魄,只余一具干/尸。 裴意面有愠色:“晚辈刚刚检查过,死去的这几具尸体都是修真者,实力大概在凝气到金丹之间,想来其余的也是如此。” 一万个普通人里才有一个有灵根,一百个有灵根的人才有一个能接触到修真,姜潭他何德何能,胆敢残害这么多的修士! 能在姜府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造一座这么大的冰室,唯有岛主姜潭。 更令裴意气愤的是,他在这其中还找到了一具道玄门弟子的尸/体,死相极为可怖。 同门派间的通传玉令可在一定范围内相互感应,裴意刚到岛上时,就通过通传玉令感应到有同门在此,但对方却没有前来相认,裴意心感不寻常,便借着查询七日绣球之事留了下来。 谁料对方竟是已经遭了毒手,连身上的门派玉佩都被捣毁,想来是怕道玄门通过门派玉佩得知什么。通传玉令在没有使用时,就是一块普通的玉饰,也正因如此,才会被姜潭漏掉。 “前辈怎么在这儿?”裴意问道。 虞息辞抿了抿唇,微微摇头:“不知道,我是昏迷以后被带到这儿的,醒来就在棺中了。” “昏迷?谁有那个能力对您动手?”裴意震惊。 “……应该是,被迷晕的。”虞息辞更郁闷了,堂堂分神期高手,什么时候被人迷晕了都不知道,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裴意敏锐地察觉到老鬼前辈此时的心情极度恶劣,识趣地换了个话题,道:“早些时候我去寻您,结果府中下人告诉我您有急事先走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就暗中在姜府中查访了下。” 其实,若裴意和虞息辞真是普通来游历的友人,姜府下人那番说辞自然是毫无漏洞的,谁还没有个突发情况呢? 问题是,虞息辞可是随手取人灵根肆意夺人元婴的千年老鬼!他要是真想走,怎么可能那么“乖巧”地给裴意留话? 裴意果断察觉此事有异,可又着实想不出来有谁能威胁到老鬼前辈,只能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则四处查探虞息辞可能留下的踪迹。 “我发现姜府一个侍女的手上有冻伤的痕迹,现在可是三伏天,这时候被冻伤,只可能是与您有接触,于是我便通过她,一路查到了这里。” 巧的是,这地方正好在通传玉令感应的大致范围内。 冻伤?侍女?莫非那丫头后来又去了趟祠堂? 虞息辞抿了抿唇,道:“她应该是不小心触碰到了我遗留下来的寒气,承受不住才被冻伤。” 两人在冰室中探查一番,发现冰棺中的尸首有些怪异。 “这些人的魂魄明明已经不在了,为何肉/身却还留有活性?” 冰棺中有半数人血肉无存,另外半数人身体完好,除却没有灵魂波动,便宛若睡着了一般。 虞息辞:“这种手法,像是被魔修吸食了血肉,剩下那些,应该是储备粮吧。” “魔修……”裴意思忖了下,道:“既如此,他肯定还会再回到这里来,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暂且维持原样吧。” 说着,他把手下的冰棺一一恢复原样,至于老鬼前辈的那具冰棺……指望老鬼前辈躺进去是不可能的了,他取出一枚幻符贴在里面,幻化出老鬼前辈的模样以假乱真。 虞息辞不解:“既然知道是姜潭,直接杀了他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裴意摇头,道:“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姜潭完全可以说这是其他人瞒着他干的,要抓,就得抓现行。” 更何况,还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姜潭是无辜的。 虞息辞略一挑眉,不置可否。 两人顺着裴意来时的道路返回,穿过一条约莫七八十米长的向上甬道,虞息辞在甬道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只燃了半数的线香,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昏迷。 噩梦涎…… 只要点上它,便会让人沉浸在自己最恐惧的噩梦里,直到彻底死去。 噩梦涎被摆放在暗室入口处,虞息辞用灵力探查暗室的时候,无意间被噩梦涎缠上,这才失手。 “……可为何裴意会不受影响?” 虞息辞面露疑惑,而且此物极为珍贵,并非能随随便便得到,姜潭却大刺刺地将之摆放在入口处做第一道屏障,未免太过奢侈。 “莫非他有很多噩梦涎?” 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前尘石将缭绕在裴意体表的噩梦涎一口吸入,满意地打了个嗝。 出来后裴意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路到了下人院,找一个叫秋桃的姑娘。裴意探寻老鬼前辈行踪时与她有过简单接触,但没有深究。 秋桃因为手受伤,今日便没有去前边伺候,只身一人留在下人院里作简单洒扫。两人找上门时,她还装傻充愣,说从未听过什么小祠堂。 虞息辞嗤笑,当场将她手上沾染的寒气引了出来,手上的疼痛消失,秋桃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虽是个普通人,却也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且,杀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裴意适时出来唱红脸,三言两语取得了秋桃的信任。 秋桃来自距星沉岛五百海里外的桃花岛,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六子,两人原定去年年底成亲,不曾想,一场海难让他们远离家乡流落至此,六子还被姜家小姐的绣球砸中,被人强行绑进姜府。 裴意:…… 虞息辞:…… 这似曾相识的戏码。 秋桃想救六子出来,但她一介弱女子,又是远离家乡,如何能与星沉岛的姜府抗衡?姜沉鱼听闻秋桃的遭遇,得知这一次的未婚夫婿心里并不乐意这番婚事,便答应秋桃会与父亲协商,放六子回去。 但几天以后,秋桃等来的,却是六子的死讯,她甚至连六子的尸体都没有看到。 “姜小姐明明已经答应了我会让六郎回来,且六郎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突然暴毙,定是有人下了死手!” 秋桃不相信六子会死,她混进姜府做工,只为找到失踪的六子。 事情在半年后突然有了转机,姜潭的爱妾被爆与人偷/情,即将被处死,秋桃负责给那位爱妾送饭,许是心知自己难逃此劫,爱妾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 “那老匹夫想让我死,那我也不让他好过!”爱妾紧紧抓着秋桃的衣领,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丫头,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要听好了。姜府西南角的竹林里有一间祠堂,最上面的那个牌位,是那老匹夫的女儿姜沉鱼的第一个爱人。” 爱妾的目的自然是让祠堂地下的冰室曝光,可惜秋桃只是个普通人,并不能看穿牌位背后的秘密。 虞息辞想的则是另一点:“那里有那么多牌位,她为何独独提到最上面那个?” 裴意回忆了下,道:“我记得最上面那个牌位,似乎只刻了一个离字。” “离?” 无法再从秋桃口中得知更多,两人旋即决定从其他地方入手,秋桃见他们即将离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姑娘?”裴意往后退了半步,错开她这一跪。 秋桃眼中充斥着恨意,咬牙道:“婢子身无长物,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大人保守秘密。如果两位大人日后查到了六郎所在,只求能看在婢子如今知无不言的份上……救救他!婢子愿做牛做马倾力偿还!” 裴意想起冰室里那密密麻麻的冰棺,轻叹一声:“这结果或许非你所愿。” 秋桃身体轻颤,泪水无声流下,她竭力遏制住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 “便是死了,我也要带他回家!” 从下人院出来,裴意对虞息辞道:“前辈,在外人眼中,您现在可是已经离岛了,所以,接下来还请前辈稍作委屈。” 虞息辞轻哼一声,掩去身形,隐藏在暗处。 第15章 第15章 姜沉鱼劝离 晚些时候,姜沉鱼着人通传,想请裴意到晴苑一叙,裴意顺势而为,让来传的下人前面带路。 晴苑里种了满满一院的牡丹,万紫千红,争相斗艳。 姜沉鱼坐在亭子里等他,水粉色长裙曳地,肩披透明薄纱,眉如远山,绛唇点脂,手中抱着选亲用的红绣球,眉间一缕淡淡的愁绪萦绕不去。确实如外面传言,是个不可多得的柔弱美人。 姜沉鱼礼数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请裴意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道: “裴公子,休息了一日,想必身体已经恢复,足以支持远行,若是可以,请你今晚就走吧。” “姜小姐这是何意?”裴意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语气不咸不淡,即没拒绝也没答应,自己好歹担着一个她未婚夫的名头,这么明目张胆地撺掇他逃婚? 姜沉鱼眉眼低垂:“关于我的事,就算父亲大人已经下了封口令,但我知道,你定是知晓的。” 裴意没有说话。 “所以,你不必不好意思,”姜沉鱼抬手顺了顺耳鬓的发丝,无奈浅笑:“这都是我的命,我早就和父亲大人说过的,此生永不外嫁,永远侍奉他老人家,但是……” 裴意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感慨道:“天下父母心。” 姜沉鱼没有附和,她轻轻抚摸怀里的红绣球,声音轻柔:“裴公子,我无法违抗父亲大人的命令,但我不想害你……普通的渔船无法支撑远距离航行,星沉岛往西三十海里的地方有一处礁石,那里搁浅着一艘货船,稍作修补便能使用。” 她后半句话说得很轻,似是怕旁的人听了去,但这里除了他两,便只有不远处侍奉的两个侍女。 裴意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道:“每一个未婚夫都死于非命,但姜小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为难,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姜沉鱼动作一顿。 裴意:“姜小姐,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姜沉鱼手指微收,她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再睁开时,目中一片清明。 “我……在我心里,我的未婚夫,永远只有一个人。” 裴意放下茶杯,做足了倾听的姿态。 “我和离郎,是在很久以前认识的,他想娶我,但父亲不允,觉得他只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人。后来我想了个法子,与父亲达成交易,在绣楼抛绣球选亲,无论是谁接到了绣球,我都必须嫁给他。” “那一天,整个星沉岛有权有势的人都来了,连其他岛的岛主们,也来了。”姜沉鱼说到这里,脸上不自觉泛起幸福的红晕:“但上天垂怜,他还是接到了我的绣球。” 裴意有些意外,一个普通人,竟能在一众修士中杀出重围,夺得头筹? “可是,”姜沉鱼突然难过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父亲,却杀了他!” 姜沉鱼双手死死攥紧怀里的红绣球,美目含泪:“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谁接到了绣球就让我嫁给谁!他骗我——!!” 裴意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他知道,此时的姜沉鱼并不需要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姜沉鱼才平静下来,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姜小姐。 “离郎死后,冤魂一直没有离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不管谁接了我的绣球,离郎都会在七天内带走他的性命。” 冤魂索命? 裴意皱眉:“姜小姐,恕我直言,普通人魂魄孱弱,死了便直接去往往生之途,所谓的鬼魂,不过是修真者仗着魂魄强大,这才能勉强停驻人间,可那至少也得是元婴期的修士才能做到。” 姜沉鱼摇摇头,笃定道:“那就是离郎!虽然大家都看不到他,可我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裴意没有继续反驳,人总是要靠一些念想活着。 “裴公子,”姜沉鱼轻声叹息,“你解决不了我的问题,也消除不了这份怨恨,找机会尽快离开吧,我不想,离郎的手上再沾人命。” 言必,她唤来侍女,“送裴公子回去。” 虞息辞一直躲在暗中跟随,直到侍女将裴意送出晴苑,周遭再无旁人,他才偷偷给裴意传音道:“这位姜小姐,不会是为了给姜潭打掩护胡说八道吧?” “不,”裴意道,“她刚刚透露给我一些很有用的消息,现在就只差一个,人赃并获的机会了。” 虞息辞:??? 虞息辞很想问问什么消息,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蠢,眼珠子一转,很快计上心来。 “究竟是冤魂索命,还是小人作祟,一试便知!” 裴意心底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前辈你想做什么?” 虞息辞冷笑:“暗算我的账可还没算呢!” 裴意:“……” · 所谓“七日绣球”的诅咒,实则是在接到绣球后的第七日,成为祠堂地下冰室里的一员,至于为什么是七日,大概姜潭的消化时间就这么长。 虞息辞一时失手,在冰室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冰棺,饶是有裴意的幻符替代,但那玩意儿只是个幻象,并无实物,万一姜潭手贱一摸,立马就会露馅。 所以拿下姜潭的事宜早不宜晚! ↑ 此为虞息辞应付裴意的说辞。 实际上,他纯粹是因为那所谓的“婚约”,对姜沉鱼百般看不顺眼,不想在此地多待片刻,遂撺掇着裴意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走人。 于是当天下午,姜潭就被两个打架路过的高手误伤,闭关养伤去了。 裴意:“……” 是夜,姜潭避开外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姜府西南角的小祠堂,嘴里嘟嘟囔囔还在咒骂着什么。 走进祠堂,姜潭脸上流露出一抹嫌恶,伸手将最上方的牌位向右旋转一周,低沉的轰鸣声响起,供桌后的暗门应声开启。 这小祠堂是他那不成器的女儿执意要弄的,因还没有完婚,所以未婚夫婿们无法葬入姜家祖坟,姜沉鱼不忍他们成为孤魂野鬼,遂建此祠堂,聊表告慰。 姜潭对此很是不屑一顾,不过是些血食而已,犯得着花这心思? 姜潭早年间得到一本功法秘籍,名曰《血魔溶灵大/法》,仅需吸食血肉之力便可进境,姜潭凭此跻身元婴高手行列,但随着修为的增长,《血魔溶灵大/法》的胃口越来越大,现如今,姜潭必须每半个月就得吸食一具有灵力的尸体,否则功法反噬,他很快会被吸成人/干。 虽说星沉岛来往商贩无数,暗中少那么几个也不打紧,但大多只是普通人,血肉中没有丝毫灵力,并不能满足《血魔溶灵大/法》的要求,姜潭一时间陷入烦躁。 就在这时候,女儿姜沉鱼突然来说有了喜欢的人,对方只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姜潭当即拉下了脸,将人轰走。姜沉鱼不满,于是两人定下绣球之约。 选亲当日,姜潭也被绣楼下方密密麻麻的求娶者吓了一跳,周边岛屿所有的适龄青年都来了,修士也占不少数,更有一些老不羞,腆着脸也聚在了下面,看着身边如花似玉的女儿,姜潭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看在姜沉鱼无意中替自己解决了一大难题的份上,姜潭心情大好,随她各种折腾,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暗中在祠堂地下修建了一个冰室,用来暂时存放血食。 “要是让老夫知道到底谁在背后搞鬼,老夫绝饶不了他!哼哼,说起来,昨晚上抓到那个小鬼,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姜潭舔了舔嘴唇,走到外围的一具冰棺前,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棺中青年神清骨秀,闭目沉眠的样子更显昳丽,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与之比起来也要愧色几分。 “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姜潭迷恋地吸了口气,仿佛能闻到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气息,他俯身摸上青年的脸庞,触手却不似想象中温软,手指碰了个空。 嗯? 姜潭愣怔了下,旋即脸色大变,急急往后退去,然为时已晚,酥酥麻麻的疼痛感自指尖传来,姜潭的右手上闪过一道劈里啪啦的雷光,转眼就被炸了个外焦里嫩。 “谁?谁干的?出来!!” 脚步声响起,两人从暗处走出,其中一人赫然是方才还躺在棺中的青年! “你……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老夫来的?!” 姜潭又惊又怒,他昨天才把被噩梦涎放倒的虞息辞搬入冰室,今日这两人就在此埋伏他,若说这是意外,谁信?只怕连今日那两个打架路过的高手都不是意外。 姜潭脑中千回百转,殊不知裴虞二人此刻见到他也被震惊了下。 昨日裴意去找姜潭商论退婚事宜,那时的姜潭笑起来连眼睛都找不到,整个人尤显富态,但是现在,标志性的肥硕肚子没了,姜潭宛若一根竹竿,松弛的皮肤耷拉在骨头上,右臂软软地垂着,全身瘦削得可怕。 虞息辞啧啧两声,右手摩擦着下唇,道:“这是被功法反噬了啊,副作用这么大,你从哪个旮旯里找出来的三流功法?” 第16章 第16章 虞息辞vs姜潭 他一人分饰两角自导自演,暗中则给姜潭扔了枚阴气珠,阴气产自古墓,是虞息辞采用特殊手法凝练而成,可乱人灵息,没想到会引得姜潭功法反噬,效果好得出乎他意料。 “呸!”姜潭忍不住怒道,“要不是你们两个小杂种暗算老夫……” 虞息辞嗤笑地把头扭到一边:“得了吧老东西,吸食了这么多修士的血肉还只是元婴,魔修要是都如你这般,早八百年前就被除名了。” 姜潭看不出虞息辞的实力,但单裴意一人就不好对付,姜潭自知双拳难敌四手,心中暗骂虎落平阳被犬欺,面上却咬牙道:“两位,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你们放老夫一条退路,他日……” “姜岛主。”裴意不急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从你知道我是道玄门弟子,却还是执意不肯放我离去的时候,便该料到会有这个下场。” “怎么?你这是在记恨老夫之前打你主意?可这不是还没成功嘛,老夫……”地下冰室曝光,姜潭也不会天真地幻想两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裴意还是那副疏离的模样,他眉眼半垂,冷冷地看向姜潭,道:“我道玄门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 死去的那名道玄门弟子,当年还是裴意接引入门的,多年来同大多数普通宗门弟子一样,兢兢业业地修炼、做任务,偶尔遇上亲传弟子们得空,顺手点拨一下,就能得益许多。 修炼一途不乏天才,但更多的是如此这般普通之辈,他们大多依附宗门而生,是宗门长盛不息的活水,是宗门之基。 纵使裴意对宗门心有怨怼,但他骨子里,到底还是道玄门的人。 姜潭贪图裴意那身蕴含有浓浓灵力的血肉,以婚约之名不肯放他离去,这便给了裴意接触府中秘密的机会。 “……这是你们逼我的!” 姜潭目露疯狂,他深吸一口气,运转《血魔溶灵大/法》,拼尽全力朝两人攻击去。 “血涌狂潮!” 深红色的阴影转瞬爬满冰室顶部,像远古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视线所及之物全部吞噬殆尽,这是一个元婴期修士歇斯底里下的反扑,尽管对方身上有伤,也不容小觑。 “小心!” 入眼具是深红,让人很明显地感受到其中酝酿的恐怖,虞息辞仗着实力强大自是不惧的,但他不能不考虑裴意——虞息辞曾用古墓中杀过的修士衡量了下裴意的实力,然后真心实意地觉得元婴期着实太脆弱了。 他的视线在冰室内快速扫过,最终落在姜潭身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虞息辞抬手朝向裴意,掌中灵力轰然涌出,暴戾中又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直接将裴意拍向姜潭身后。 巧的是,姜潭也在同一时间快速后退,完好的左手拿出一枚令牌,反手贴在身后的冰壁上。 冰壁表面泛起一阵涟漪,姜潭正欲退入,谁料另一人竟比他更快地撞进涟漪当中,速度堪称电光石火。 涟漪似乎只容一人进入,裴意被虞息辞一掌拍进去以后,冰壁很快恢复原样,姜潭感受着身后的坚硬,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虞息辞也愣住了,他只猜测姜潭贪生怕死,一定不会和他们同归于尽,所以想着将裴意送到姜潭身后,避开深红阴影,再者,裴意离远些,才不会被自己的寒气误伤。 现在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裴意居然被姜潭给传送走了?他自然能看出那是姜潭给自己预留的退路,可毕竟是敌人的东西,祸福难料。虞息辞眉头皱起,心中隐隐不安。 “你——!”姜潭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盯着虞息辞,眼中血色弥漫,后路被封,他这回是真的怒了,更不要说那所谓的后路其实是…… “我杀了你——!” 虞息辞冷笑一声,寒冰之力轰然爆发,他的右眼化作寒冰,冰纹爬满皮肤,凛冽的寒气让上方阴影中不断滴落的血水都被冻住。 “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万化寒意! 一边是煞气逼人的血色阴影,一边是冷冽至极的渗骨冰意,两种颜色在窄小的冰室里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将这里震塌。 虞息辞从碎石堆中爬起,唇边溢出血渍,眼中暗藏震惊。 姜潭只是元婴修士,虞息辞心里对于拿下他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对决数十招,对方看上去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总是险之又险地撑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的灵力淳厚,和我不相上下?!” …… 星沉岛上,不少人从睡梦中冻醒,然后翻出所有的被褥衣物,将自己牢牢裹住。 “奇怪,这天怎么突然变冷了?” “好冷啊,这真的是三伏天吗?” 寒气向外扩散,逐渐蔓延全岛。 有修真者察觉不对,看向寒气蔓延过来的方向,也是姜府的方向。 “有冰属性修士在那里斗法吗?” “如此庞大的寒气,怕是元婴修士也做不到吧?” “分神期大能怎么可能来我们这个小破岛上,我看是姜岛主得了什么冰属性的法宝,启封以后寒气泄露吧?” 宝物动人心,这名修士话音刚落,旁边不少人都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 裴意独自一人站在陌生的空旷洞窟中,表情很是庆幸,又兼之几分无可奈何,在他看来,虞息辞将他拍向姜潭,无非是为了转移视线,只是自己好运地撞进了另一处空间,打乱了那两人的计划。 “到底是千年老鬼啊,跟在他身边也太危险了,得赶紧找机会离开,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替命咒的问题解决掉。” 裴意一边想着,一边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昨夜探查的时候,并未发现冰室周遭还有别的空间,应该是姜潭最后拿出的那块令牌,令牌中含有传送阵,误把我传送了过来,只是不知这里还是不是在星沉岛?” 裴意沉吟片刻,取出迎风符吹开脚下碎石灰尘,然后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将他传送来的传送阵。 “是……单向传送阵?”裴意诧异了下。 所谓单向传送阵,即两地的传送阵都是固定的,且只能由一方传送至另一方,不可逆转。 “来……” 飘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裴意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符箓从袖中滑入掌心,右手掐诀做好准备。 “谁?!” “到这儿来……” 那声音更清晰了些,裴意眼眸微眯,想了想,暗中激活了衣服内侧的御灵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百十步,裴意在洞窟深处看到了一具半朽的尸骨,尸骨身上道袍破旧,盘膝靠坐在石壁上,膝上横着一柄裂成两半的断剑。 裴意没有贸然靠近,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试探着问道:“是你在叫我?” 尸骨身上突然泛起一圈莹润的光辉,巴掌大小的元婴从中脱离出来,漂浮在半空,是个面目凌厉的中年男子。 裴意:!! 中年男子眼中爆发出一道锐利的白光,裴意瞬间感觉自己被看透,紧接着,虚影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我果然没有感觉错,是雷灵根,可……”中年男子的视线在他手中的符箓上一扫而过,面露不解:“你为何修的是符道?” 能在尸身腐朽这么多年后元婴依旧存活,此人生前必定是个厉害人物,裴意将手里的符箓往袖中藏了藏,却没有完全收起。 “道玄门弟子裴意,见过前辈。”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本座星河羽,无门无派,是个散修。” 他说得轻松,却在裴意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星河羽?您是……星河剑神?!” 难怪他老觉得星沉岛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因为这是星河剑神陨落的地方! 两千八百年前,星河剑神越阶挑战一位大前辈,两人在无生海上整整打了三个日夜,最终双双失踪,胜负无人知晓。因从那以后星河剑神就再没出现过,所以世人猜测他已在那一战中陨落,而两人对决的那座岛屿,则被赋予“星沉岛”之名。 意为,星离剑沉没的岛屿。而星离剑,是星河剑神的佩剑。 星河剑神是剑修史上的奇迹,然天妒英才,仅八百岁便陨落于世,可以说,他的事迹,是每一名剑修的必修课。 可惜裴意是个符修……他虽对其有所耳闻,但过耳没入心,若是换做三师兄,只怕听到名字的瞬间就知道这是哪儿了。 “年轻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星河羽微笑着看他。 裴意回过神来,恭声道:“前辈,晚辈原是金灵根,自小修习符术,因一次意外修为尽毁,从头修炼以后,灵根就变异成了雷灵根。” “修为尽毁?灵根变异?”星河羽眼中染上几分兴致盎然,他飞到裴意面前,小小的手掌伸出,靠近裴意。 裴意贴在衣服内侧的御灵符瞬间就被激发,然星河羽只停顿了片刻,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手掌径直向前,贴在裴意脑门。 “……” 裴意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御灵符是他最后的防线,可先是虞息辞,后是星河羽,两人都视其如无物…… 这御灵符简直跟没贴没什么两样。 第17章 第17章 阴冰之力 星河羽稍稍感应了下,收回手,道:“你的灵根确实不是先天的,是后天变异。年轻人,你运气不错。” “灵根既毁,哪怕你后面能够从头再来,终其一生也不过勉强筑基。可你的神识完好,导致筑基的时候就有天劫降下,劫雷加身,灌注到你被毁的灵根中,最终变异成雷灵根。” “因为是天劫导致的变异,所以你的雷灵根,不是普通的雷,而是劫雷的雷。” 裴意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灵根变异只是偶然。 星河羽飞到半空,冲他笑道:“我当年心高气傲,一心只想追求剑道极致,谁料突遭陨落,连个传人都没有。” “我不想星离剑绝于我手,想尽办法送出十个传送令牌,这些年来得到令牌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能通过考验走到我面前。” 听到这里,裴意身体顿了顿,所以他这是,抢了姜潭的传承? 星河羽:“先是金灵根后是雷灵根,每一个都与剑道十分契合,你果然很适合修剑。” “年轻人,你愿意,成为星离剑的下一任剑主吗?” “前辈,”裴意还是有些警惕,问道:“您的元婴尚在,说结束或许还为时尚早,何不自己出去寻一个传人呢?” 以及,重新修炼一具肉/身。 星河羽摇摇头,面露苦笑:“我当年伤得太重,肉/身很快死去,元婴上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把自己祭炼成了星离剑的剑灵,既成剑灵,便无法离开星离剑太远。” 裴意不禁看向星河羽尸骨上的断剑。 星河羽:“星离剑在那一战中损毁,尽管这些年来有我的元婴之气滋养,也只能勉强保住它的核心,若想彻底复原,还需剑主以星源之气重新祭炼。” “星源之气?” “星离剑中有一门传承,名曰《星河无光》,我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说到这里,星河羽突然笑了下:“《星河无光》通过接引星辰之力修炼,以此产生的星源之气,能辅助星离剑不断晋升。也就是说,你不必如寻常剑修般还要分出心力去找各种资源祭炼自己的本命剑,你只需要不断修炼,星离剑便能随你一同晋升。” “去吧,只要把你的血滴到剑上,你便是星离剑的新一任剑主。”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虞息辞却陷入了苦战。 虞息辞面色凝重,他顾忌着自己的身体隐患,没有全力施为,可这并不代表,他连个一个元婴修士都杀不了! 万化寒意可以将灵力中的寒气推到极致,所见皆化寒冰,脆弱如苇絮,一碰即碎,是他最常用的手段。 一开始,头顶的血色阴影也确实被寒气压制,可随着阴影化作血云,寒气反而落到了下风?! 血云中凝聚出九份血色水滴,似一柄柄小剑,在冰室中飞来蹿去,轻若鸿羽,杀伤力却极为强横,虞息辞不得不分出心来躲避它们的干扰,行动受限。 “锋锐之气潜藏在水滴当中,他的灵力并无异样。” 虞息辞心生疑惑,按常理来说,姜潭能施展出蕴含有锋锐之气的水滴,那他的灵力中必定带有同样的锋锐之气,如虞息辞本人,灵力中有寒气,所施展的招式也沾染上了寒气。可姜潭的灵力普普通通,毫无异样,那锋锐之气,似乎只存在于血云凝聚出来的水滴中。 “莫非,这锋锐之气不属于他?不对,血涌狂潮明明是他施展出来的……” 他越想越纳闷,最终好奇战胜了理智,把神树琉璃的警告暂时抛到脑后。 虞息辞被困墓中,冰灵根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阴死之气,且随着修炼不断增长。 寻常状态下,阴死之气被寒冰之力镇压,灵力寒盛阴衰。可一旦阴死之气占据主导,灵力阴盛寒衰,虞息辞的寒冰之力就会转变成阴冰之力,一招一式皆蕴含阴死之气。 而这,才是虞息辞的全力爆发状态。 阴冰之力虽远胜于寒冰之力,可阴死之气到底是死人才能拥有的,虞息辞以活人之身容纳阴死之气,各中隐患可想而知,但他对此无能为力,阴死之气与他纠缠多年,早已不分彼此,割舍不去。 若虞息辞主修的是火灵根,以炙火之力对抗阴死之气,倒也无碍,可偏偏,火灵根无法在墓中修炼,冰灵根与阴死之气相辅相成,最终恶性循环,不可遏制。 右眼染上一层灰色,虞息辞小心地将阴死之气控制在小范围内,寒冰之眼转化成玄阴魔眼,虞息辞终于看清了姜潭体内的端倪。 “这是……人骨剑?!” 以人为炉,以血生火,以肉成养,以骨做剑,可炼——人骨剑! 眼前的姜潭,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而是一柄正在祭炼中的剑! 虞息辞心中大为震撼,难怪姜潭要大量吸食有灵力的血肉,因为那些血肉,都成了他体内那柄剑的养分,新生剑体的强大,取决与祭炼期间养分的多少,而一旦无法从外界获取血肉养分,人骨剑便会转而吸收姜潭自身的血肉。 可怜姜潭还以为是功法反噬,殊不知从修炼这门功法起,他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剑成之日,便是人炉身死时。 “这下可有些麻烦了。”虞息辞“啧”了一声。 表面看起来姜潭只有元婴之力,可他是人骨剑,那么其实力便不能只简简单单地从表面看,而是取决于他吸食过的血肉之力到底有多少。再看看因两人大战被简单粗暴地推到角落里的冰棺,虞息辞不禁庆幸裴意不在这里。 说来有些可笑,分神修士和元婴修士对决,需要全力以赴的居然是分神修士…… “要是琉璃在这里,估计我会被骂死。” 虞息辞闭了闭眼,彻底放开对体内阴死之气的压制,再睁开眼时,他整个人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 “碰——!!” 巨大的爆炸声从姜府中传来,某个人迹罕至的小院中,地面深深塌陷下去一个巨坑,房屋随着损毁,扬起尘土阵阵。紧接着,两道身影破土而出,一前一后地朝着海面的方向飞去。 早在寒气蔓延时就紧紧关注姜府的众修士见状,纷纷跟了上去,但很快便被甩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尽头。 “妈了个巴子的,这到底谁啊?跑这么快。”一个身高两尺的壮汉脚踩圆盘状飞行法器,停在半空,面色不善。 “这岛上速度比我还快的,除了姜潭那老匹夫还能是谁?”黄耗子没好气地道, “可以确定其中一个是姜岛主,但,另一个是谁?”凌波仙子疑惑。 “岛上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没看错的话,岛主好像在被那人追杀?” “横竖也追不上了,不如先去姜府看看发生了什么?”黄耗子眼珠子转了转,不怀好意地道。 “这……不好吧?姜岛主不会乐意我们不请自来的。”凌波仙子迟疑道。 “切,他都被人追杀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你们不去,那我自己去。”黄耗子心里还惦记着那所谓的冰属性法宝,转身朝姜府飞去。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略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黄耗子察觉到身后跟来的几人,脸上露出得逞的奸笑,他自然没那么大方提醒大家捡漏,但万一姜潭回来了,多几个人分散目标,自己逃跑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 姜潭拼了命地往前飞,但海上目标太过明显,他一直被身后那人牢牢锁定,无法逃脱。 “该死!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姜潭也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鬼竟然是个分神后期修士?!但好在他修炼的功法特殊,灵力醇厚非一般人,爆发之下倒也有一战之力,可不知为何,这人在被他压着打了一阵后,身上突然冒出一股诡异的气息,姜潭凭借多年吸食血肉得来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姜潭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追击自己的人,满面惶恐,他感觉自己就像猫爪子里的老鼠,逃跑无门,上下无路。 阴死之气大盛,寒冰之力转化为阴冰之力,虞息辞身上的冰纹已经尽数被染上灰色,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浓浓的死气,状如鬼魅,灰黑色的右眼中仿佛藏着一座深渊,噬人心魂。 寒与阴的转换,令得万化寒意也受到影响,在灰色蔓延过来的瞬间,转化为玄阴死意,重新把血云压制得死死的,甚至还吞了一颗血色水滴。 “姜岛主,刚才不是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杀了我吗?我现在送上门来让你杀了,你跑什么?” 虞息辞冷笑着,双手向两边推开,随着气息涌动,数条灰色的透明锁链从他身后的虚无中蜿蜒探出,如灰蛇般缠上不远处的姜潭。 “玄阴锁链!” 姜潭周身有数颗血色水滴环绕,勉强护持住他。这是血涌狂潮第一阶段的血幻云凝聚出来的血滴子,其中蕴含锋锐之气,无往不利。且只要有血幻云在,哪怕血滴子受损,也能很快从血幻云中得到补充。 但凝聚血滴子毕竟是以宿主的血肉之力为代价的,姜潭此前因为阴气珠功法反噬,凝聚九颗血滴子已经是用尽了全力,此刻被玄阴死意吞噬掉一颗,他实在无力再凝聚补充了。 灰色锁链不断向内收缩,血滴子表面浮现出细微的裂痕,姜潭脸上露出孤注一掷的狠厉,直接控制剩余血滴子爆炸开去,令灰色锁链的收紧有了短暂的停顿,姜潭借机燃烧寿元,再度逃窜。 虞息辞叠加特殊buff【阴死之气】,【寒冰之力】转化为【阴冰之力】,该状态下攻击*2,速度*2,法强*2……同时附加【疯狂】debuff,理智-1-1-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17章 阴冰之力 第18章 第18章 传承 “哼!” 虞息辞这次没有再追着跑,他停在半空,视线遥遥落在远方,将所有的灵力灌注到玄阴死意中。 霎时间,这一片空间都失去了颜色,确切地说,是被玄阴死意侵蚀,全部染上了灰色。 玄阴死意在虞息辞全部灵力的加持下,飞速向前扩张,转眼就追上了逃窜中的姜潭,将其包裹。 姜潭感觉自己如被泥沼包裹,连动动手指都十分困难。 虞息辞感受着玄阴死意传来的讯息,隔空召出玄阴锁链,再度把姜潭死死捆住。灰色的透明锁链陷入血肉,一寸一寸缠上里面血光乍现的骨头,剧烈的疼痛逼得姜潭忍不住惨叫出声。 区区一个姜潭不足为惧,虞息辞真正要制住的,是人骨剑! 既有人骨剑在此,那“炼剑人”必定不会离得太远,还没“成剑”就已如此锋锐,万一对方见势不妙提前“出炉成剑”,那就算是虞息辞,只怕也要深感头疼。 此祭炼之术因有损人和,早在万年前就被列为禁忌销毁,虞息辞也是通过墓中古籍才了解到分毫,不成想世上竟然还有人掌握有真正的祭炼之法!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 姜潭被疼痛折磨得快要发疯,无数铁链缠在他的骨头上不断缩紧,冰冷渗入骨髓,骨头与锁链摩擦的嘎吱声从身体里传来,不甘的欲/望超越以往,他凝聚起全身最后的气力,猛地从喉间喷/射/出什么,射/向上方若隐若现的血幻云中。 小小的元婴在半空停下,姜潭癫狂中瞪大了眼睛,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色。 “这是……什么?” 姜潭想用自己的元婴做献祭,引动血幻云彻底爆发,不曾想血幻云连一息都没有撑住,就被玄阴死意吞噬,灰色雾气张开巨兽之嘴,姜潭的元婴无处可逃,被一口吞噬。 虞息辞隐约从人骨剑身上感受到一股挣扎,但姜潭已死,此时还能操控人骨剑的,唯有“炼剑人”! 人骨剑是超越常理的东西,持有它,哪怕只有筑基,也能越级击杀元婴。虞息辞绝不允许这等东西留存于世,更何况它的主人并非与他们友好! 好在“炼剑人”似乎离此地有些远,对人骨剑的掌控没有那么强,那一丝微弱的挣扎很快被镇压下去。 苍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灰纹狰狞,虞息辞用尽全力,将原本铺满这一方天地的的玄阴死意灌注到人骨剑中,海上狂澜骤起,厉风呼啸,似人骨剑不甘的吼声,冲着虞息辞疯狂叫嚣。 “咔嚓——”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细响从血色人骨中传来,虞息辞眼前一亮,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 …… 裴意对星河羽的话依旧存疑,但一来他打不打得过现在的星河羽还做两说,二来他也确实需要一门合适的剑修功法。 星河承载万物,按星河羽所说,《星河无光》可以完美解决他雷灵根和符术相斥的问题,回想宗门内的功法典籍,确实没有比《星河无光》更适合他的了。 裴意思索了会儿,很快下定决心。 “那么日后,便劳烦前辈了。” 接受传承的过程比裴意想象中要简单得多,对星离剑进行认主后,脑子里便多出了一部剑修功法。裴意在星河羽的指导下很快入门,体内也多出了一道星光璀璨的光团。 星河羽:“《星河无光》修炼的是星辰之力,所以在有星星的夜晚修炼最佳,我留在星离剑内的灵力,最多只能帮助你修炼出8道星源之气,往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那修复星离剑需要多少道星源之气?”裴意问。 “不多不少,37道。” 裴意脸上不见失望之色,修行一途道阻且长,不急于一时。 星离剑虽然断成了两截,也远比他原先的剑要好,而且星河前辈也说过,将星离剑长期佩戴在身边,有利于培养与剑的契合度。星离剑没有剑鞘,遂他取出剑匣,打算暂时将星离剑放置里面,之后再找机会铸炼合适的剑鞘。 “这是……” 剑匣打开的瞬间,星河羽的元婴——或许应该称之为剑灵灵体更合适——飞了过来,操控剑匣中原先的长剑飞起,取下了剑柄上的剑穗。 “这是晚辈从宗门藏宝库中所得,前辈认识?” 剑穗本身是个防御法宝,灵气耗尽后便没了用处,裴意后来一直没找到替换的,就由着它继续挂在剑上作装饰。 星河羽笑了笑,目露怀念:“是我早年送给一位小辈的东西,可以在他经历生死危机时,将其传送到我身边。” “这里是无生海的一处海底洞窟,原也普通得很,但在我送出十枚传送令牌后,为了考验他们,我便在外围设置了十三重剑阵。我一开始以为你能毫发无损地通过剑阵,是因为你是符修,现在看来,是这个剑穗的缘故。” 剑穗中的传送阵已经半损毁,但定位功能依旧在,所以才会和传送令牌相互配合,直接将裴意送到星河羽面前。 裴意了然,难怪姜潭明明可以通过传送令牌进出,星河羽却说没有人来过。 “前辈,我们要如何离开这里?”裴意问道,他的传送路径是个意外,可没法原路返回。 “在我尸骨前方二十步,有个小传送阵,另一端就设置在星沉岛不远处的一个礁石上,对了,你有灵石吗?” 灵石自然是有的,裴意按照星河羽所说,找到传送阵,将灵石插/入阵中,符文接二连三地亮起。洞窟微微晃动,不断有碎石灰屑落下,淹没了洞窟中的一切,包括不远处的白骨。 被传走前,星河羽最后看了眼自己曾经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星河剑神,只有……星离剑剑灵。 离去前,裴意还特意嘱咐星河羽不要在虞息辞面前现身,算是给自己留的一个后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姜府与他离去前大相径庭,小祠堂所在的位置陷下去一个深坑,姜沉鱼正指挥着下人搬运碎石,挖掘下方掩埋的东西。 裴意扶额:老鬼前辈,果然杀伤力巨大…… 他离开了也没多久,这姜府就被造作成这样。 “好凌厉的寒气,而且里面好像还夹杂着些其他东西。”星河羽道。 裴意有些惊讶:“离这么远,你也能感受到那边的寒气?” 星河羽摇摇头:“当然不能,但那个使寒气的人有从你上面这个地方经过,沿途残留了些气息。” 裴意闭上眼睛感受了下,什么也没察觉到。 “前辈,你能不能根据沿途残留的寒气追踪那个人?”得在老鬼前辈造成更大的破坏前将其找回来。 星河羽大方的摆摆手:“小意思,跟我来。” 说着,他控制星离断剑飞出,在前方给裴意引路。 裴意飞了好久,才在一片波涛中找到了昏迷的虞息辞,他躺在一块半人高的浮冰上,手中死死握着半截脊骨。 裴意估摸着这是老鬼前辈昏迷前自己凝聚出来的浮冰,至于那半截脊骨…… “这不会是姜潭的吧?”裴意心里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不经意脱口而出。 星河羽的灵体飞出,在虞息辞手中的半截脊骨上方转了转:“你说这是姜潭的?我看看……呵,果然是他。” “前辈……认识姜潭?”裴意嘴角微抽,虽然他觉得星河羽多半是在匡他,但还是体贴地没有拆他的台。 星河羽不满:“没跟你开玩笑,我在海底洞窟设置了十三重剑阵,第一重中有一道剑气,第二重两道……五十多年前,这个叫姜潭的人,也得到了一枚传送令牌,可惜只闯过了第一重剑阵,拿走了那层的奖励噩梦涎。你看这根脊骨第三第四块骨头间,是不是有一道剑痕,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星辰剑意。” 裴意勉强信了七分。 “而且我没看错的话,这根骨头……他被炼成了人骨剑?” “人骨剑……是什么?” 星河羽当即给裴意解释了下何为人骨剑。 “人骨剑内蕴一式术法,叫血涌狂潮。血涌狂潮分两个阶段:血幻云和黑血海。血幻云凝聚血滴子,黑血海凝聚血杀剑,而只要吸食的血肉足够多,血滴子和血杀剑就能源源不断地被凝聚出来,越阶杀人不在话下。” 裴意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不见得是老鬼前辈本意,但如果老鬼前辈不在场,只有他一人的话,肯定不是被炼成了人骨剑的姜潭的对手。 他对星河羽道:“星河前辈,你来看看,虞前辈是怎么了,一直没反应。” 裴意信不过虞息辞,同样也信不过星河羽,为了维持两者间的平衡,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底细。至于对老鬼前辈的敬称,修真界达者为尊,他这声“前辈”也没叫错。 星河羽飞回来,双眼亮起白光,破虚之眼将虞息辞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直接点出虞息辞体内的毛病:“灵力耗尽,导致体内双灵根平衡紊乱,只能等他自己恢复了,这种状况外人没法干预。” 裴意愣怔了下:“虞前辈是冰系单灵根……” 星河羽摇头,道:“我不会看错的,他是冰火双灵根。多灵根之人可以选择主修其中一条灵根,但相克灵根却不然,必须同时修炼,同步晋升,绝不可一方过强或过弱。你之所以觉得他是冰灵根,是因为他的火灵根被外力封印了,造成了只有冰灵根的假相,但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第19章 第19章 他的冰灵根被污染了 “而且,”星河羽面露疑惑,“他的冰灵根似乎被什么污染了,有一股很诡异的气息,但我暂时看不出来,只能隐隐有所感觉。”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裴意赶忙问道。 “没救了,等死吧。”星河羽凉凉地说。 “前辈……”裴意无奈苦笑。 “这家伙是你什么人,这么上心?”星河羽揶揄。 裴意抿了抿唇,道:“招惹了姜潭的是我,虞前辈……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但这份恩情,我受了,就得还。” 裴意承认自己有些迂腐,但他实在做不到在受了别人的恩情后,将其抛下一走了之。 再者,若能帮老鬼前辈解决了灵根问题,或许可以凭此解开两人之间的替命咒。 星河羽老怀甚慰:心境澄透,恩怨分明,这小子果然是个修剑的好苗子!可惜起步晚了点,若能在他小时候就遇到他……想岔了,裴意小的时候,自己还被困在海底洞窟呢,那地方也不是随便一个小孩子能进去的。 星河羽想了想,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的火灵根也修炼到同冰灵根一样的地步,而且,必须是瞬间提升到等同的位置,这样才能防止解除封印时,火灵根被冰灵根摧毁。” 裴意愣住,老鬼前辈单修冰灵根,已经是分神期的境界,想要在瞬息之间把火灵根也提升到分神期,这…… 星河羽:“好吧我知道这太难了,或者,唔,冰灵根和雷灵根一样都是变异灵根,不太可能存在家族传承,你们可以去问问那些火灵根和水灵根的家族,他们的族人里肯定会有相同的例子,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受宠,那么那个家族中就必定存在有用的解决办法。” “年轻人,要学会把问题交给更有能力的人,人家一整个家族的力量,怎么着也比你们两个单打独斗强吧。” 裴意:“……” 没了虞息辞的灵力支持,两人身下的浮冰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裴意抱起昏迷不醒的虞息辞,打算先回去再说。 怀里的身体冷得不像个活人,若非颈侧传来的微弱呼吸,裴意都要以为他不行了。 “前辈,人骨剑的祭炼方法早在万年前就被销毁,可你对它似乎很是了解?”裴意在心里问道。 星离剑认主后,两人可以直接进行心神交流。 “我年轻时曾误入一处秘境,就是在那里,我得到了星离剑,除却星离剑中的《星河无光》,秘境中还有许多与剑道有关的典籍,《人骨剑》就是其中之一。” “就是说,所谓的销毁只存于表面上,背地里,还是有人阳奉阴违,留下了手稿之类的东西。”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但这不是很常见的事么?”星河羽撇撇嘴。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传音道:“前辈,虞前辈是分神期的修士,可他为了对付姜潭现在昏迷不醒。如果不止有一柄人骨剑,我们两个对上另一柄人骨剑的话,胜率有几分?” “不可能同时存在两柄人骨剑的,且不论这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人骨剑,和剑修的本命剑一样,是不允许剑主别有二心的。” 星河羽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接着道:“人骨剑的最佳祭炼标准,是比剑主的修为高一个境界,你的虞前辈是分神后期,姜潭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那炼剑人的修为应该在金丹中期和元婴中期浮动,最高不会超过元婴后期,不然是会被人骨剑反噬的。” 裴意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超过元婴中期,那他姑且还有一战之力。 “你也不用把人骨剑想得有多神,不过是最下乘的祭炼法得来的劣质品罢了,比起星离剑,不堪一击。”星河羽自豪道。 “前辈,我们的星离剑现在还只是断剑呢……”裴意叹了口气。 星河羽:“……” 啧,忘了这一茬。 …… 星沉岛。 地下冰室坍塌以后,姜府大乱,委实不是适合休息的场所,裴意找了个客栈,安顿好虞息辞后,来到乱哄哄的姜府,找到姜沉鱼。 “姜小姐,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能否找个没人的地方?” 姜沉鱼忙了一夜有些疲惫,微微抿了抿唇,强打着精神起身道:“你跟我来。” 半盏茶后,晴苑侧院。 裴意将七日绣球的真相告知姜沉鱼,但隐去了传送令牌、星河羽和人骨剑等。 姜沉鱼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指尖微颤:“父亲他……我不相信……” 绿蓉不放心自家小姐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哪怕这男的是未来姑爷,便强行跟了来,没料会听到这等荒谬的言论,当即尖声指责:“胡说!老爷仁慈心善,怎么可能会是你口中的恶人!倒是你,老爷好心让你入府,还愿意将小姐许配给你,你不乐意也就罢了,竟敢,竟敢……” “够了!”姜沉鱼厉声打断了绿蓉的话,她神情憔悴,看上去像朵败落的花儿,半倚在门边,似乎连站着都十分勉强,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的人生已经转向了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不要再说了……”姜沉鱼把脸埋在手中,声音隐含啜泣:“我什么都不想听……” “小姐……” 离郎死的时候,她哭过,心碎过,可理智又告诉他父亲是因为爱她才这么做的,离郎的死,她也有罪,她曾想就这么痛苦地活下去吧,带着对离郎的思念一起,毕竟如果她也死了的话,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离郎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利用她的选亲,枉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姜小姐,”裴意道,“其实你心中早有猜测了吧?虽然你一直坚持说是冤魂索命,可你的第一个未婚夫,是确确实实地死在你父亲手中,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 姜沉鱼气息不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悔恨,又或是,二者兼有之。 裴意低咳两声,继续说道:“此事牵连甚大,我已传讯给散修联盟驻扎这片海域的修真者,他们会派人来处理,最迟后日抵达,在此之前,还请你保重身子,毕竟,姜潭没了,你便是岛主之位的唯一继承人,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 裴意再次回到客栈时,天边隐隐可见晨晖,这一夜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他光是用脑都已经很疲倦了。 简单休息了几个时辰,裴意总算恢复了点元气,叫来小二准备了桌吃食,顺便打听消息。 “姜小姐不见了?”裴意筷子一顿。 “是啊。”小二站在桌边,弯腰靠近裴意,小声道:“听说昨晚姜小姐去见了一个人,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绿蓉姐姐不放心,就一直守在房门口——哦,绿蓉姐姐是姜小姐的贴身侍女。可是等绿蓉姐姐今早去给姜小姐送晨食的时候,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客人您说怪不怪,这人是绿蓉姐姐看着进去的,中途一直守着,就连晨食都是其他人送了过来,再交给绿蓉姐姐拿进房的,可姜小姐就这么在绿蓉姐姐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 “有人说,昨夜那人是她的情郎,姜小姐这是和情郎偷偷私奔了。” 裴意:“……” 小二感慨道:“不过也可以理解,不晓得姜岛主这回惹了什么厉害人物被追杀,姜小姐此时不跑,等那人再杀回来,怕是小命不保喽。” 裴意:“……” 裴意放下筷子,随手扔了块碎银子给小二,起身走出客栈。 “不用找了。” “欸谢谢客人,客人您要出去吗?需不需要人带路,小的可以给您安排,保证满意。”小二捧着碎银子喜笑颜开。 “不用了。” 裴意出了客栈就一直往偏僻的地方走,直到周围不再有多余的人声,裴意停下脚步。 “出来吧。” 绿蓉从树后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向裴意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裴意淡淡地道:“找我什么事?” 在客栈的时候他就察觉到绿蓉的存在了,只是对方似乎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出来,裴意便从善如流地出来,选了个没人的地方。 绿蓉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家老爷是个杀人狂魔的事实,接着又遇上小姐从自己眼皮子地下失踪,此时她双手握紧,声音微颤,压制着情绪道:“老爷死了,那是他自作自受,可小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连她都不肯放过?” 裴意道:“姜小姐的事,与我无关,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失踪了的。” “可是……!” 裴意抬手打断她的话,道:“而且,姜小姐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辜。” 绿蓉杏目圆瞪,据理力争:“可她并不知道老爷的目的,她是真以为老爷是认真想给她找个姑爷的!” “等等,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个……”绿蓉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颤声问:“你想说小姐她……” 裴意眉眼微垂,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你!” 绿蓉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姜府跑去,她要尽快找到自家小姐,避免她做傻事!! 见周围没人了,星河羽才飞了出来:“你不去帮她吗?” 裴意却只淡淡地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而且我说过了,姜小姐并不无辜。” 星河羽“啧”了一声:“好吧好吧,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 几个时辰前,晴苑。 绿蓉拍着房门,焦急道:“小姐,那姓裴的肯定在胡说八道,等老爷回来,就能拆穿他的谎言了,你别自己憋着,让绿蓉进去好不好?” 隔着一扇门的房内,姜沉鱼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一步步走向床前,徐徐脱下身上的衣物,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悠扬而又轻快。 床上平铺着一套嫁衣,是她往日抛绣球时穿的那套,也是,准备和离郎拜堂时穿的。 青葱手指轻轻在嫁衣上划过,姜沉鱼从里衣穿起,动作熟练得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情丝织嫁衣,素手着红妆。 姜沉鱼看着镜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灵动绰约,风姿隽秀,很难有男人不心动。 “离郎啊,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她抱起妆台上的红绣球,面上带着几分娇羞,轻声道:“不喜欢也不行哦,我会生气的。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离郎,等我。” 第20章 第20章 剑灵小离 是夜,虞息辞躺在床上,沉睡不醒,若非细看,只怕会被人忽略了去——他的呼吸实在太微弱了,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的床边,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黑影静静地站了会儿,确认隔壁没有发觉他的到来,这才松了口气,右手成爪,狠狠地朝着虞息辞的心口刺去! 咚——! 然而手指却径直撞到了床板上,黑衣人呼吸一滞,猛然后退。 “噗嗤。”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火光,在桌上的烛台里轻轻晃动,裴意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指尖夹着一枚符箓,渐渐化作飞灰。 ——匿息符。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些。” 黑影站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没有说话。 裴意接着道:“我等你很久了,姜小姐。” 黑影沉默了会儿,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赫然是失踪的姜沉鱼! 此时的姜沉鱼一身不合时宜的喜服,半掀起的盖头垂在脑后,脸上妆容一改往日素净,挑起的眼角明艳又张扬,衬得她整个人都锋利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破绽太多了,我就是想装瞎也难。”裴意淡淡地道。 “哦?”姜沉鱼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眸:“那你倒是说说,我都有些什么破绽?” 裴意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表面看似是劝我离开,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虞前辈的失踪并不寻常,摆明了就是想让我留下来,这是其一。” “其二,小祠堂是姜潭在你的请求下建造的,说得好听给你的未婚夫婿们一个容身之所,但那里却连个洒扫的下人都没有,甚至连你的贴身侍女过去都要偷偷摸摸的……” “如果姜小姐不是做事虎头蛇尾的人,便只能说,那个地方,是你刻意弄出来的,就为了方便姜潭建造他的地下冰室,所以才会在建成后没有过问。” 姜沉鱼:“……” “最后就是,人骨剑只吸食血肉,那,冰棺中那些人的魂魄去了哪里?”裴意冷冷地道。 姜沉鱼双手抱胸,嘴角微勾:“血肉都没了,人定然是死了,死人又怎么会有魂魄呢?” “姜小姐一定没去过那个地下冰室吧。” “什么意思?”姜沉鱼蹙眉。 裴意十指交叠,微微向后靠去:“姜潭算不上一个好品质的人炉,你给他送去的‘血食’太多了,他吸收不了,有半数都是暂存在冰棺中……” “他们的身体还‘活着’,魂魄却没有了。” 姜沉鱼暗暗磨牙,面露嫌恶:“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难怪他打不过那个小白脸。” 要是姜潭能把她弄去的血食都给吃了,虞息辞绝不可能还有命在! 裴意看出了她的想法,没有戳穿她的天真,修行越到后期越是艰难,其之间的实力差距,自然也是天堑,也就是老鬼前辈身体情况特殊,没法完美发挥出分神期的实力,不然,哪容得这父女两蹦跶。 星河羽传音道:“难怪白天那小丫头来说姜沉鱼失踪的时候,你一脸的无所谓,原来早猜到了她的身份,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今晚会来找你的?” 裴意传音:“前辈还记得我去找她的时候状态如何吗?” “状态?”星河羽回想了下裴意白日里的行为,啊了一声:“我说你怎么动不动就咳嗽,你在装受伤?!” 裴意:“不止,还有我说的话。” 星河羽满脸懵逼:“你说了什么话?你不就很正常地告诉她姜潭的死讯吗?” 裴意微微叹了口气:“前辈,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见我给外界传过讯?” “散修联盟的事是你瞎编的?!”星河羽恍然。 裴意:“无生海远离大陆,五大宗在这里的威慑力远不如散修联盟,扯虎皮的话自然是他们的名头比较好用,我告诉姜沉鱼散修联盟的人不日抵达,就是在逼迫她尽快动手。” 星河羽还有不解:“那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对你动手?” “不是对我,是对虞前辈。”裴意眼神微凉,道:“血肉之力归姜潭,魂魄归姜沉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多人的魂魄,但虞前辈昏迷不醒,我也‘伤得不轻’,换我是她,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裴意看向姜沉鱼,道:“姜潭以为自己借由你的选亲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血食,殊不知你才是那只黄雀,所谓的功法、血食、地下冰室等,都是你给他弄去的,为的就是把他炼成人骨剑。” 姜沉鱼这下也明白自己是入了套了,她瞥了眼床上用幻符凝聚出来的虞息辞,施施然道:“是我大意了,还当是他伤重所以感觉不到呼吸,也是,不过是个幻影,哪来的呼吸呢?这么说来,你的伤也是假的了?” 裴意施施然道:“托虞前辈的福。”他在海底洞窟接收了一波传承,全然没参与到打斗中,老鬼前辈一人就包圆了。 “以为没受伤就可以拿下我了吗?”姜沉鱼轻笑,“要是姓虞的小白脸没受伤,倒还有可能,只凭你的话……呵呵。” 裴意心头一紧,当机立断激活了御灵符,姜沉鱼眨眼出现在他面前,纤细白嫩的手掌拍出,裴意身后的墙壁破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碰——!”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响,裴意狼狈地从碎石堆中坐起,被灰尘呛得咳了几声,体表御灵符发出的光辉经此一击,黯淡了许多。 客栈二楼破损的大洞处,身着红嫁衣的姜沉鱼宛若一只艳鬼,眼神冰冷没有感情,附近不少人听到声响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见到姜沉鱼这副尊荣,纷纷吓得四处逃窜。 “鬼啊——!” “有鬼!快逃!!” 少数几个胆子大些的,不远不近地缀在外围。 “那是……姜小姐?” “地上那个好像是她新招的未婚夫。” “什么情况啊这是?” 姜沉鱼没有给裴意反应的机会,径直从二楼飞跃下来,以手为爪,招招毙命。 裴意刚接手星离剑的传承,此前从未修习过剑术,遂还是以符术手段为主,一张张符箓不断甩出,但姜沉鱼那双似玉白手却有如精铁般坚韧,金石不摧! 符箓本身因为雷灵力在施展过程中就有所耗损,袭向姜沉鱼时又全部被她的双手拦下,触之即毁。 符箓不断减少,裴意咬牙:“前辈,你不是说她的修为最高不会超过元婴中期吗?!” 这已经是元婴后期的水准了好吗!! 星河羽道:“她的修为确实只有元婴中期,但是她用特殊手段将自己的实力短暂提升到了元婴后期。” “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这样下去我坚持不了太久,快想想办法!” 星河羽眉头皱起,总觉得有点怪异:通过这短短几次交手,不难看出姜沉鱼擅长的是近战,可她为何要把裴意打出房间?庭院这种空旷场景明显更适合裴意而不是她。 难道说?! 星河羽想到了什么,操控星离剑从裴意背后的剑匣中飞出,流光般冲回客栈二楼。 “!!!” 姜沉鱼见状,赶忙转身回去阻拦,裴意哪还不明白星河前辈这是摸到对方的弱点了,二话不说扔出更多的符箓,阻止姜沉鱼回去。 “光阴迟缓阵!” · 房内。 床板被掀到了一边,下边的暗层中,躺着昏迷不醒的虞息辞,而在虞息辞上方,一个红绣球悬浮在半空,绣球边缘的红丝线延长至他的眉心,似乎想从里面吸取什么。 “住手!” 星河羽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怒吼一声,操控着星离断剑朝红绣球一剑斩下! 当下正值星夜,漫天星辰之光倾斜而下,将房内照的锃亮,星辰之力付诸剑身,随着星河羽斩下。 “噗噗噗噗——” 红绣球完全承受不住星河羽的全力一击,眨眼被劈成了两半,大量半透明的魂魄从裂开的红绣球中溢出,有的飞向四面八方,有的则发出解脱的嗡鸣,消散于虚无。 那是多年来被姜沉鱼收走的魂魄,竟是悉数藏于红绣球中。 “离郎——!!” 凄厉的声音从星河羽身后响起,两道身影从外面飞了进来,一道抱起虞息辞闪向一边,另一道则扑向红绣球,试图将逸散的魂魄收拢。 那些魂魄被禁锢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自然拼了命地逃离,姜沉鱼四处抓捕,也只夺回寥寥十数只。 裴意抱着虞息辞躲在星河羽的灵体身后,暗自庆幸,他原想着把姜沉鱼引出去老鬼前辈就安全了,没想到那个红绣球居然可以吸收魂魄!且差点就让她得手了! 他和老鬼前辈可还有替命咒绑着呢! 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收拢四处逃窜的魂魄,姜沉鱼面目狰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咬牙切齿地道: “离郎,别怕,不过是些普通人的魂魄罢了,跑了就跑了,这两人的魂魄更好,你且等一等,我这就给你取来!” “前辈!” 裴意自诩对付不了暴怒之下的姜沉鱼,只得求助星河羽,然而星河羽却只愣愣地站在他面前,神情几度变幻,看上去十分复杂。 姜沉鱼转身正欲大开杀戒,却在看清星河羽相貌的瞬间,整个呆住。 “离,离郎?” 第21章 第21章 剑灵的爱 星河羽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似是不忍面对。 “我从未想过再见面会是这般模样,小离。” 裴意:??? 裂成两半的红绣球中,半透明的光团缓缓浮起,凝聚成巴掌大的小人模样,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中传出: “主……人……” 姜沉鱼回首,怔怔地看着光团,不确定地出声:“离郎?”她又看向另一边的星河羽,神情有些崩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意默默地抱着虞息辞往角落里缩了缩:这个问题问得好,他也想知道。 小人激动地飞向星河羽:“主人!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星河羽闭目仰头,满脸沉痛:“我早该想到的,人骨剑的祭炼之法早被销毁,我虽好运获得手稿,但也不是满大街都有的。只有你,我的剑灵,和我看过同一份手稿。” 剑灵?! 裴意不禁坐直了身子:难道是…… “主人……”剑灵小离的状态似乎有些不稳定,眼中转瞬爬满疯狂:“姜回那厮卑鄙无耻,用龌龊手段害了您,那我便要姜家血脉从此断绝!这有什么不对!!” “您看,姜家血脉如今只剩下姜潭和姜沉鱼,姜潭被炼成了人骨剑,姜沉鱼的心魂之血也在我这里……”剑灵小离看着星河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只是想为您报仇……只是……想再见到您而已……”剑灵小离说着,突然啜泣起来。 “离郎……”姜沉鱼如遭雷击,膝盖一软跪坐在地。 星河羽沉重地叹了口气:“前尘往事具已过去,你又何必执着?害我之人已经死去,姜家其余人与我,并无干系。” “当年我拿到人骨剑祭炼之法的时候就说过,此法有伤天和,它最好的归宿,就是和秘境一起被永久封存,我是万万没想到,它竟会因你重回人世间。”星河羽越说越气。 “可是主人,我拿去喂人骨剑的血肉,都是姜家人啊。”剑灵小离小声道。 “那姜家人都死完以后呢?人骨剑直到成剑之前,都不会停止吸食血肉,姜潭后来吃掉的那些人,都姓姜吗?!还有那些魂魄!也是姓姜吗?” 剑灵小离沉默了,良久,它才缓缓开口: “主人,当年那一战后,姜回之子以此为契机,大肆宣扬姜回的名头,他带领姜家在此地扎根,成了星沉岛的第一任岛主……” “星沉岛是星离剑沉没的岛屿,姜府却建立在星沉岛之上……姜回用阴谋诡计害死您!他的子嗣又把您的死利用了个彻底!我不甘心啊主人!”剑灵小离恨恨地道。 星河羽沉默了。 剑灵小离脸上神情几度变幻,它缓了缓,平静了下情绪,接着道:“既然他家的人这么喜欢用计谋,那我就让他们死在最喜欢的计谋下,所以我蛊惑了一名姜家子弟,利用他挑起家族争端,一代又一代……到如今,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 “但我的灵体也因为没有星离剑承托,濒临解体,于是我幻化成您的模样,让姜沉鱼爱上了我,然后想办法死在姜潭手下,让他们父女敌对,这样,哪怕我死了,姜家也能在我的后手下灭亡。” “只是我没想到姜沉鱼的爱那么强烈……” “以魂养魂的法子是她想出来的,我也由此多活了几年……” 剑灵小离凄凉地笑了:“主人,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偏离了您的道义,您不会原谅我的,但能再见到您,小离已经心满意足了。” 剑灵小离从心口捧出一颗豆子大小的光粒,道:“千年前我没能救得了您,千年后,至少让我为您做些什么吧,我看得出来,主人您现在成了星离剑的剑灵,这是我的心核,就让它代替我,继续陪伴在您身边吧。” 光粒散发出一圈微弱的光晕,那是剑灵小离身上,唯一没有被其他人的魂魄“染指”过的部分,它晃晃悠悠地飞向星河羽,最终停留在星离断剑的剑柄之上,化作一颗白色的石头,与剑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心核送出,剑灵小离的灵体彻底失去了寄托,化作点点星光,逸散在空气中。 星河羽嘴唇紧抿,什么话也没有说,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星离断剑中,飞回裴意手中。 姜沉鱼怔怔地跪坐在地上,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像朵败落的花儿。 裴意把虞息辞放到一边,手持星离断剑走到姜沉鱼面前,指着她问:“姜小姐还想继续打吗?” 姜沉鱼就像是没有听见,自言自语地道:“离郎……他恨我?因为我姓姜……” “……”裴意眉眼微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剑灵小离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把人骨剑的祭炼之法教给姜沉鱼,但他多少能猜到一点。 两千多年前,星河羽与姜家先祖姜回一战,星河羽战败,流落海底洞窟,最终身死。剑灵与剑一体双生,因星离剑断成两截,剑灵小离难逃一死,星河羽落寞之下,选择将自己炼成剑灵,保全断裂的星离剑。 也恰恰由于星河羽的这一选择,剑灵小离苟活了下来,但因为星离剑的剑灵易位,它无法再感应到主人的现状,只能以剑灵之身留存世间,怀揣着为主人复仇的执念,一年又一年地活了下来。 天意弄人,在复仇的最后时刻,它真的爱上了被自己利用的姜沉鱼,可此时的剑灵小离也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由爱生出的私心让它将人骨剑重新带回这世间。 剑灵与剑主之间是不可能有子嗣的,姜沉鱼天资有限,只要她这一世结束,姜家血脉便从此断绝,而死了剑主的人骨剑,也不可能独活。 这是它给自己选的结局。 但星河羽的出现打破了它的自欺欺人,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为主人复仇的剑灵了,它有了私心,且因为这份私心牺牲了无数人,这无疑与星河羽的道义背道而驰。 不过这些,裴意是绝对不会告诉姜沉鱼的。 …… 散修联盟的人是在五天以后到来的→虞息辞和姜潭一战时,玄阴死意遍布周遭五百里海域,隔得老远都能看到那死气沉沉的灰色,底下的人层层上报,最终查到了这里。 原本是来调查海上突然出现的异象的,结果刚上岛就被姜府血案糊了一脸。散修联盟的人面面相觑片刻,只得撸起袖子接手岛上的烂摊子。 他们在岛上走访一圈后,找上了裴意,裴意隐去不能说的,将事情大致经过告之。 “追杀姜潭的是和你同行的前辈,他们一路打到了海上,你真的确定他们没有看到海上的死气是怎么来的吗?”负责记录的是个年轻的小碎催,性子十分耿直,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裴意冷静地喝了口茶,道:“我不确定,姜潭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自身实力提升到了分神期,他们之间的战斗,我根本靠近不了。不如等虞前辈醒了,你再亲自问问他?” “也好,那……” 坐在裴意旁边的周源是个元婴初期修士,也是散修联盟此次前来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星沉岛只有一个岛主姜潭是元婴修为,背后无任何大势力,以散修联盟的背景,派周源掠阵绰绰有余,万万没想到竟会遇上分神大能! 就是这位裴道友,背景也是大得惊人:五大宗门之首的道玄门,大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周源光是陪在旁边都觉得如坐针毡了,此刻听到小碎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好好好什么好!裴道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线索已经搜查得差不多了,结案吧!” 小碎催还想说些什么,被周源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周源抹了把脸,衣服下出了一背的冷汗。 要了老命了真是……也就裴道友脾气好,被这般问话也没生气,这小子居然还想去问裴道友的前辈? 那可是分神期的大前辈!! 命不想要了是吗?!! 老子还想活呢!! 周源只想和稀泥完事赶紧走人,殊不知对面的裴意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 老鬼前辈的身份要命,他自己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要是没有星河前辈,剑灵小离当场倒戈,他和姜沉鱼之间的胜负还做两说,散修联盟的人不深究,他乐得配合。 “裴道友,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那我等就先带罪犯姜沉鱼回去复命了。”周源起身意欲告退。 裴意顿了顿,问道:“姜沉鱼……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周源回想起这位也曾是姜沉鱼未婚夫,一时拿不准他这什么态度,斟酌着道:“这……得回去交由执法堂整理她的罪证以后才好定罪,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出意外的话,她怕是这辈子都得在海牢里度过了。” 裴意此前并没有杀死姜沉鱼,非是他心软,而是裴意突然觉得,对姜沉鱼这种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的人来说,让她余生都活在被爱人背叛的痛苦中才是最大的折磨。 为了防止她因爱生恨继续作恶,裴意废了她的灵根,再将人交由散修联盟监管。 “如此,也好。”裴意道。 就用她的痛苦,勉强偿还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吧。 第22章 第22章 月汐海市不太平 散修联盟的人走后,秋桃前来拜别,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目光呆滞,看着傻傻的。 姜潭用来保持血食新鲜的冰棺变成了幸存者的庇护,地下冰室坍塌以后,冰棺很好地保护了他们的肉身。星河羽劈开红绣球,被禁锢在里面的魂魄四散逃离,有些回归肉身,在冰棺被挖出来后悉数苏醒,但活着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要么只剩残魂当场散于天地,要么肉身不存无法还魂,短暂停留后归于轮回。 能被姜沉鱼选中的,哪怕不是修士,也是有灵根的潜在修士,活下来的那些人,大多被散修联盟带走,成为联盟的新鲜血液,从此斩断尘缘,踏上仙途,说是一飞冲天也不为过,当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秋桃的未婚夫好运地逃过一劫,但因为魂魄离体太久,与身体的融合产生了点排斥,人是活过来了,但也变得呆呆傻傻的,即便如此,秋桃也心满意足了。 她拉着呵呵傻笑的六子给裴意跪下:“前辈大恩,婢子感激不尽,只是六郎这样,婢子……恳请前辈通融几天,待婢子把六郎带回家中交由亲人照顾,再来给前辈当牛做马报恩。” 裴意轻轻抬手,灵力托着二人起身,他拿出一个丹药瓶,递给秋桃。 “不必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那个地下冰室。” 那些枉死的人,还得在暗无天日的冰棺里无声呐喊。 “这是一些培元固本的丹药,你每日喂他吃一颗,不出半年就能恢复正常,回家去吧。” 秋桃又是一番磕头跪谢暂且不提。 当初星河羽将自己祭炼成剑灵以保存星离剑,到底有了损耗,剑灵小离看出了这一点,以自身心核补全主人,星河羽因此陷入沉睡。 但裴意可以很明显地感知到,剑中一股强横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估计等星河羽醒来,实力又能更进一步。 两个“祖宗”都在昏迷,裴意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待虞息辞醒来已是好几天以后,得知人骨剑剑主已被解决,暗自松了口气,他昏迷前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奈何阴死之气全面爆发后遗症颇大,他实在没能力维持清醒。 虞息辞休养了两天,总算恢复正常,裴意特地给他摆了桌酒席庆祝。 借着三分酒意,裴意举起酒壶豪迈万千:“前辈大恩,无以为报,我……” 虞息辞冷不丁来了句:“以身相许?” 裴意顿时酒醒了大半:“……”我把你当祖宗供着,你却想睡我? 见他呆愣的傻样,虞息辞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我开玩笑的。” 裴意只得陪着尬笑了两声。 老鬼前辈看起来心情不错,裴意想了想,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前辈,之前您昏迷不醒,晚辈斗胆查探了一番,发现您是相克灵根。” 虞息辞垂眸,样子看不出喜怒,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裴意斟酌着将星河羽提出的解决办法说出,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出生水灵根家族,或许他会有办法,不过在此之前,若非遇上不得已的情况,还请前辈尽量不要动用太过火的力量,这样对您的身体比较好。” 虞息辞“哦”了一声,一手托腮,斜眼看他:“突然这么关心我,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咳咳……哪能,这不是多亏了前辈,我才能从姜潭手下存活,所以想为您做点什么。” “是么——?”虞息辞拖着长长的调子,满脸存疑。 “……当然。” 裴意心虚地转过脸去,他的目的当然不限于此,但现在就提出来,未免有些急功近利,反而坏事。 得和老鬼前辈的关系再亲近点,才好提替命咒的问题。 “对了前辈,”裴意赶忙转移话题:“前辈外表看起来年岁不大,为了日后方便,晚辈斗胆,想和前辈以道友相称,您觉得如何?” 除非是同境界高手,否则外人很难看出虞息辞的真实修为,只要他们在称呼上注意一点,关键时刻还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虞息辞笑了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多谢前辈体谅。” 虞息辞嘴角微勾:“你叫我什么?” 裴意愣了下,他指的是人前叫名字,人后依旧尊称前辈,但…… “……息辞?” 老鬼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息辞脸上笑意更深,并从善如流地把修为压制到金丹期。 裴意看着他,脸上突然有些晃神。 “怎么了?”虞息辞问道。 裴意压下眼底的落寞,苦涩地道:“前辈笑起来的样子,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有时候看着前辈,总觉得他还在。” 两人还同属相克灵根,不过明息是水火灵根,而老鬼前辈是冰火灵根。 “什么朋友?” 裴意闭上眼睛:“……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 几天后,两人一同登上离岛的货船。 许是姜府血案太过骇人,这回随船离岛的人有些多,饶是姜府的两个主事人已经一死一擒,但岛上近七成的修真者还是选择离开。 “呼——” 虞息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收功回神。 出了古墓后,他是不怎么修炼的,相克灵根的问题不解决,他的修为提升得越快,离死就更近一步,所以他刻意放缓了修炼的进度。 但星沉岛一事给虞息辞敲响了警钟,就算他的修为不能精进,他也必须随时保持良好的战斗状态,否则再遇上姜潭这种特殊情况,他很难保下裴意。 虞息辞伸出右手,寒气骤现,遍布整间船舱,他的整只右掌已经彻底化作寒冰,这是使用阴冰之力的代价,阴死之气一旦释放,便会加快对他身体的侵蚀。 虞息辞抿了抿唇,右手握拳恢复原状,心里对裴意说的解决办法稍稍有了点期待。 希望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突然,虞息辞感应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转瞬即逝,瞳孔瞬间放大,他赶忙起身,推门走出去。 迎面是腥咸的海风,海面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虞息辞眼眸微眯,错觉么? 身后传来开门声,裴意的声音随之而来。 “前辈,休息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虞息辞倒是很喜欢裴意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但裴意似乎总是心有顾忌,没人的时候一直尊称前辈。 两人上船前都伪装成了金丹修士,混在离岛的众修士里,倒也不怎么扎眼。 虞息辞转瞬把那一丝怪异抛到脑后:“还行。” “全程走海路的话,没个两三年怕是回不去,我跟船员打听了下,这里的人要去大陆的话,基本都是走海市的远距离传送阵。” “海市?”虞息辞头一次听说这个词儿。 “是啊,”裴意道:“每片海域都有一个海市,通常由散修联盟和当地最大的海族势力联合掌控,类似于一个大型交易聚集地。” “我们现在在的这片海域叫月汐海域,最大的海族势力是月汐蜃一族,擅长编织幻境,族长蜃母已经活了上万年了。” 妖兽有着漫长的寿命,代价便是修炼比人族难上千倍万倍,有些海族修炼到后期,甚至要化出人形,才能更进一步。 “月汐海市两天后就能抵达,到时候我们还可以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了甲板上,这里视野开阔,风景独好。 旁边一个搬运货物的黝黑少年路过,听到他们的谈话,好意提醒道:“两位想去海市看看的话,不如去远一些的观澜海市,月汐海市最近不太平。” 裴意诧异:“怎么不太平?” 少年挠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周叔说,月汐海市不太平,让主家行船的时候绕开那里,免得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裴意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虞息辞。 少年说:“不知道,但周叔是我们船上的老把式了,他说有不干净的东西,那就一定有。” “二柱!少在那偷懒!赶紧给我干活!” “欸!来了!” 少年应了一声,哼哧一声扛起货物就走,留下裴意和虞息辞面面相觑。 “刚刚那小家伙扛着的货物上写着月汐两个字,看来他那个周叔没能说服他们主家绕路,这船还是要在月汐海市停靠的。”裴意道。 “想去就去,有我在你怕什么。”虞息辞毫不在意地道。 裴意顿时笑了,“也是,总不能我们还能再遇上一个‘姜潭’和‘姜沉鱼’。” 保险起见,裴意又去打探了下月汐海市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未雨绸缪。 虞息辞全都由着他去。 半伏在船舷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虞息辞心底不由得浮上一种安宁,耳边是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一下下的,伴随着船身的晃动,十分有节奏感。 听着听着,虞息辞耳朵里多出了一种轻微的嗡鸣,夹在在呼呼的海风中,几乎让人给忽略了去。 虞息辞猛然回过神来。 不对! 太安静了! 刚出发时船舷上还不时有海鸟落脚,但现在除了他们这船人,其余的生物一个都没有! 他放出神识探入海底,悚然发现货船下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第23章 第23章 迟来的极品塑境丹 虞息辞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怪物是什么,忙不迭朝裴意离去的方向跑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躲过了所有人探查的海兽暴起发难,从船底伸出长长的触/手,直接将船顶翻了去! 海兽毁了船还不够,更多的触/手从海底伸出,如撒气的小孩子般胡乱敲击在海面上,拍起阵阵风浪。 幸运躲过沉船的人们二次遭受痛击,无论是御空的还是抱着木板漂浮在海上的,再度被卷入海底。 “诸位!不要慌张,跟我一起……啊——!” 有金丹修士试图出来支持大局,结果被海兽一触/手戳了个对穿,其余人看到,顿时更惊恐了。 “快逃!” “救命啊!” “快救救我的孩子!” “娘亲你在哪儿呜呜呜呜我害怕。” “……” 货船上的修士大多只有凝气和筑基,少数几个金丹,如何是这强大海兽的对手?更遑论这里是大海,相比那些在海中连呼吸都成问题的人,海兽简直不要太如鱼得水。 “找死!!” 虞息辞飞在半空想要找寻裴意的踪迹,但海兽掀起的风浪太大,现场一片混乱,根本看不清谁在哪,虞息辞怒从心生,迎面抓住一只不断挥舞的触/手,右手化作寒冰。 “万化寒意!” 虞息辞找不到裴意,根本不敢大范围施展万化寒意,生怕一个不留神把裴意也给冻住,只能通过接触海兽,直接将寒气灌注到它体内。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是挺有效的,被虞息辞抓住的触手很快化作寒冰,节节寸断,但那海兽也是干脆,果断将被冻住的触/手断了去,弃车保帅。 虞息辞也不气馁,身形灵活闪动,抓住另一只触/手,故技重施。 如此反复三四次,海兽萌生了退意,虞息辞却突然面色一变,吐出一大口血。 海兽见状,顿时退意骤消,七八只触/手同时朝虞息辞攻来。 虞息辞面色冰冷,心中止不住地焦急。 海兽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刚刚那口血,是通过替命咒从裴意那边转移过来的! 裴意受伤了?! 怕裴意起疑,虞息辞这个替命咒,只能转移一半的伤害,饶是如此,也足以让虞息辞心乱了。 这海兽的匿息方式极为特殊,连他都差点被蒙混过去,万一这样的海兽不止一只,裴意和它对上…… 虞息辞闭了闭眼:虽然答应了裴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手,但现在也只能速战速决了。 体内阴死之气涌动,面对凶悍袭来的多只触/手,虞息辞不再保留,玄阴死意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虞息辞面前传来一阵空间波动,空气中荡开一圈涟漪,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从涟漪中掉了出来,一整个扑到虞息辞身上。 修默眉眼弯弯,全身洋溢着兴奋的气息:“找到你了!” …… 裴意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昏暗,他伸手摸了摸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气泡里。 “我这是在哪?” 裴意费劲地直起身子,扶着光滑的气泡壁勉强坐稳,动作中不小心扯到后背,疼痛传来,裴意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他在船上打探消息的时候,货船遭遇海兽袭击,他本想御剑离开,余光扫到一个摔倒的小女孩,趴在船板上哇哇大哭,旁边倾塌的柱子眼见就要砸到她,裴意来不及思考,祭出爆裂符打碎柱子,自己却被身后胡乱挥动的触/手击中,之后意识陷入黑暗。 “这里是海底。”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裴意试图调动灵力,却失败了,他皱了皱眉,右手摸向腰侧,发现身上的储物袋也不能使用。 “束灵泡里是没法儿使用灵力的,它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你在水里也能正常呼吸。”那个声音又道。 裴意眯起眼睛,勉强适应了下周遭的黑暗,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你是谁?我怎么看不到你?” “你往下看。” 裴意低下头,地上一大片随意堆放的贝壳,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离他最近的,是一只灰色的大海贝,正缓缓吐出一串泡泡。 裴意:…… 裴意:??? 裴意:!!!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裴意死死盯着那个足有他脑袋大的灰海贝。 一人一贝就这么静静地对视半晌,裴意突然想到了什么:“蜃族?” 在船上时,裴意打听到月汐海域的本土海族势力是一个叫月汐蜃的族群,月汐蜃形似贝类,天生孕育一颗蜃珠,能够编织幻境,十分逼真,令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大灰贝的两瓣贝壳微微开合,再度吐出一串泡泡,道:“我叫蜃元,是月汐蜃族的皇子,这是我的妹妹蜃儿。” 裴意的视线转向大灰贝旁边的一只小粉贝,只有他的拳头大,小粉贝似乎被他看得有点害羞,往大灰贝身下藏了藏。 裴意:“……” 做完自我介绍,大灰贝正色道:“人类,我请求你,帮帮我们。” ……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虞息辞释放阴冰之力刚打算大干一场,就被突然出现的修默热情抱住,小秤砣似的往下坠了一段距离,恰巧避开了海兽的触/手攻击。 修默感受到虞息辞身上传来的阴死之气,幼嫩的小脸上呈现出不符合年纪的成熟,然后伸出白糯的小手,一指点在虞息辞眉心。 “你被一些不好的东西沾上了,固守本心,保持灵台清明,不要被它控制。” 紧接着,虞息辞刚刚凝聚起来的阴死之气瞬间溃散,身上的灰纹淡去,右眼也恢复了正常。 虞息辞:??? 阴死之气被一指点散,虞息辞来不及说什么,修默的小手已经化指为掌,轻轻地拍打在他的头顶上,就像是母亲哄孩子睡觉那样: “安心,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先睡一觉吧。” 话音刚落,虞息辞立马昏睡过去。 控制着虞息辞漂浮在自己身边,修默背后传来呼啸的破空声,这回海兽用上了自己所有的触/手,齐齐朝修默攻来! 它在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一种恐惧,那是他与生俱来的生物本能,直觉告诉他必须赶紧离开,于是海兽发动它的最后一击,打算在那个人类抵挡时趁机逃跑。 谁料修默压根没有回头,他双手叉腰飞在半空,苦大仇深地扫视海面一片狼藉,忿忿地嘟囔:“尽给我找麻烦。” 十数只触/手刺在修默背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穿透感,海兽定睛看去,发现修默的小黑袍子上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牢牢地将它的触/手挡住,同时传来一种强劲的吸附感。 海兽顿感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黑袍子上拉扯力更甚,宛若一个深渊漩涡,径直将海兽从海中拉出,吸入其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先前还搅天搅地的海兽眨眼消失无踪,因为海兽的消失,海水中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海水倒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幸存的人们被水流席卷着,不受控制地朝漩涡陷去,哭喊声层出不迭。 而修默则是慢悠悠地掏出一份海图,在上面仔细查找了一下附近最近的、可以容纳此间所有受难者的场所。 “月汐海市,倒也不是很远,唔,就这里吧。” 修默拿出一枚五光十色的珠子,灵力注入其中,刹那间,珠子上的光晕向外扩张,囊括此间天地。 光芒散去以后,修默和虞息辞,包括所有在海兽攻击下逃过一劫的幸存者,都失去了踪迹,徒留一艘倾倒的破船,打着旋儿地被海漩涡卷入,然后吞没。 · 虞息辞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月汐海市了,修默体贴地帮他在客栈开了间房,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任由他们躺在大街上,最后被月汐海市的监察队带走。 在修默看来,自己能救下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没必要跟事儿妈似的给他们全权处理好。 他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虞息辞。 “你醒了!” 修默趴在床边,双手托着小脸,笑眯眯地道。 虞息辞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不确定地出声:“……修默?” “嗯嗯。”修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久不见。” 虞息辞满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两百多年前自己还没被古墓困住时修默就已经是这个五岁小孩的模样了,当时虽然觉得这孩子言行举止不似孩童,但也顶多当他早熟,而今两百多年过去,他怎么还会如当初一般模样? 修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呀,我娘怀我的时候,被人算计,导致我伤了根本,就只能长这么大了。” “不说我了,这个给你。”修默掏出一个丹药瓶放到虞息辞手里,脸上有些羞赫,“那个,当初你拜托我炼制的丹药,出了点意外没能及时给你,不好意思哈。” 虞息辞的怔神从修默身上转移到丹药瓶上,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 当年,裴意因他之故受了重伤,虽好运保住了性命,修为却从元婴跌落金丹,此后虞息辞便一直致力于寻找能让裴意恢复的灵丹妙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修默。 “因伤导致境界跌落的话,用极品塑境丹就行了,正好我会炼制,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彼时的修默如是说。 虞息辞本就被愧疚和后悔折磨得快要发疯,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来不及思考一个五岁小孩的话语有多大水分,忙不迭求了上去。 “只要我能做到,你要什么都可以!” “唔,”修默难得纠结了下,道:“你身上对我来说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株万年极品雪寒枝,但没了它,你可能会在未来有点麻烦,你确定要和我交易吗?” “我确定!” 之后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玄门雪寒枝之祸,虞息辞成了罪人,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那株雪寒枝,早就被交易给修默去了,他自然拿不出来。 第24章 第24章 因果债 虞息辞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苦涩。 “他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修默闻言,顿时更尴尬了。 “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拖时间不给你的,我被……啧,怎么跟你说呢。” 修默烦躁地挠了挠头,郁闷地把脸搭在床边。 “没事,他能恢复,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裴意的伤一直是虞息辞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所以脱困以后,他致力于把裴意笼罩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甚至不惜动用替命咒。 虞息辞握紧手中的丹药瓶,道:“当初我和你作交易的时候,你就说没了那株雪寒枝,我会在未来有麻烦……你没说错,那株雪寒枝是后来证明我清白的唯一物件。” 听到这里,修默心虚地把小脸埋进床褥中,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我很好奇,”虞息辞问道:“你是如何在事情发生以前就知道雪寒枝对我的重要性的?” “这个啊,”修默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修的是因果道,可以看到因果线,你和那株万年极品雪寒枝之间有一条虚幻的线相连,这代表它在未来对你很重要,但具体什么原因,我并不清楚。” “看透因果……” 修默双手合十,搓了搓手,道:“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到底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你没了雪寒枝惹上麻烦,连一开始说好的极品塑境丹也没能送到,那个,你还有什么别的愿望不?” “别的愿望……” 想到当初所有人都断定裴意没救了的时候,只有修默拿出了极品塑境丹的治疗方案,虞息辞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丝希冀。 “你能解决我相克灵根的问题吗?” “当然……等等我看下。”修默刚想拍胸脯保证,猛然想起自己和虞息辞之间失了约的交易,还是决定谨慎一点。 他定定地看着虞息辞,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微不可查,转瞬即逝,然后修默肉眼可见地垮了小脸。 “……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还……” 修默双手食指纠结地搅了搅,试图用一种虞息辞能明白的方式告诉他:“这个原因,有我的问题,也有你的问题。” 虞息辞:? 修默:“当初我两,极品塑境丹和万年极品雪寒枝的交易,要是成功完成了呢,一切都没问题,万事大吉。可偏偏,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没能及时把极品塑境丹交给你,这就导致交易失败了一半,所以我两身上有一份因果债。” “我是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因果的,而因为这份因果债,现在连你的因果我也看不大真切。” “我手头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办法,就是用因果刀斩断你火灵根的因果线,仅保留冰灵根,但在解了我两的因果债之前,我不建议你这么干。” 虞息辞更迷糊了。 “因果一道是很复杂的东西,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会导致成千上万种不同的结果。因为看不清你的因果,所以我不确定你用了这个办法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虞息辞抿了抿唇,良久才道:“意思就是,用你的办法治好了我,可能会导致我,甚至是我身边的人遭遇不可估量的后果?” “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只要解决了因果债,我能看到你的因果了,确定没问题,你就可以使用这个办法了。”修默道。 “那要如何解决因果债?” 见虞息辞没有执着于现在就解决自己的相克灵根,修默暗地里松了口气,他也是嘴瓢了,才会脱口而出那句“当然”,万一因为他的插手,害得未来走向有了偏差,虞息辞甚至因此丧命,那他两之间的因果债就更搬扯不清了。 修默喜欢别人欠他因果债,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自己欠别人因果债! “这个简单,只要我再还你等量的因果债,咱们就可以扯平了。正好我要找一个人,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在此之前,就先跟着你吧,质量不够咱们数量来凑,我多多地帮你,总有一天能凑够等量的因果债。” 一颗极品塑境丹的因果债,应该很容易就能凑够的。修默如是想。 彼时的修默还不知道,为了那颗极品塑境丹,虞息辞失了万年极品雪寒枝,被迫背负了道玄门惨案,之后更是因此深陷古墓两百多年,更不用说虞息辞为了脱离古墓而用人命堆叠起来的“千年老鬼”之名。 那一颗极品塑境丹的因果债,早就利滚利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了。 得知修默将除他以外的所有幸存者都扔到了海市大街上,虞息辞顿时坐不住了。 “我要去找裴意。” 来到修默扔人的街道,此地已经被封锁了。 大街上凭空出现几百人,个个明显一副受难者的模样,月汐海市的监察队当即把人带了回去,严加管控,先搞清楚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有什么阴谋。 但无论他们怎么问,这些人都只记得自己乘坐的货船被海兽袭击,一个路过的大修士救了他们,但救人的大修士长什么模样,又是怎么把他们弄到这里的,他们一概不知。 暗处,虞息辞默默瞥了眼修默。 修默了然,回道:“我娘给我炼制了一枚传送石,可以大范围远距离传送。只要把遗忘符贴在传送石上,所有被传送的人就会忘记传送前一盏茶的事情,防止有人惦记上我的传送石,杀人夺宝。” “怎么样?找到裴意了没?” 虞息辞摇摇头,里面这些人,没有裴意。 修默挠了挠脸颊,道:“我确定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带回来了,如果没有,他可能已经……” “不会,”虞息辞笃定道:“我和他之间有替命咒,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死。” 修默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替命咒? 这玩意儿是能随便用的吗! 他的补偿对象好像有点疯…… “额,如果你确定他还活着的话,那可以试试这个。” 修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上了一艘贼船,但现在为时已晚,为了自己道心不崩,他只能硬着头皮尽量满足虞息辞的需求。 修默取出一个卷轴,在上面写下裴意的名字。 “这是一件秘宝,名字叫【问画】,只要在上面写下你想问的东西,卷轴上便会显示与之相关的消息。” 说着,卷轴上一道白光闪过,字迹慢慢淡去,随后,一幅海底深处的景致浮现,画面中央是一个气泡,里面似乎有个人。 “看上去像是海底,他被关在气泡里?” 修默合上卷轴:“我们找个本地的修士问问吧。” · 半个时辰后,月汐海市一处茶楼。 “打听到了,【问画】上那个地方,是此地最大的海族势力——月汐蜃族关押罪人的狱牢,那个气泡叫束灵泡,专门用来禁锢灵力,同时可以让陆地生灵在水里呼吸不被溺死。” “他怎么会跑到月汐蜃族的势力范围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估计啊,他应该早在我到的时候,就落到海底去了,所以没蹭上传送石。”修默道。 传送石的传送范围取决于他所想,问题他也没料到海底深处还会有人啊…… 虞息辞眉头紧拧,想起了自己打斗中途吐的那口血,心中愈发焦急。 “能用你的传送石传送过去吗?” “怕是不行,”修默塌拉着小脸,“得是我去过的地方才能精准传送,而且传送石恢复能量需要时间。之前我为了找你,一口气横跨了整个大陆,接着又带着那么多人转移到月汐海市,传送石的能量本来就所剩无几了,万一月汐蜃族驻地离这里太远,我们大概率会迷失在空间风暴中。” 虞息辞抿了抿唇,面色沉重。 “月汐海市有摸海人,靠从海中打捞宝物为生。我们可以找一队摸海人,跟他们一起下海。”修默提议。 “好吧。” · “五百年霞光贝的珍珠,三枚下品灵石一个。” “灵韵藻三条,换胡鱼果。” “血息丹最后三瓶,要的快来。” “……” 外表看去,月汐海市和寻常的交易市场没什么两样,不过这里地处无生海,所以交易物品中以海货居多。 两人在一个卖血息丹的摊位停了下来。 “道友要血息丹吗?下海必备丹药,只需一颗,就能让你在海底呼吸六个时辰。” 虞息辞打开看了看,感受着丹药瓶里那微弱的灵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 金丹期便可由外呼吸转内呼吸,适应各种异常环境,这血息丹,也就对筑基期及以下修士有用。 两人的目标也不是血息丹,他们找了个方便观察这个摊位的位置,默默等待。 很快,一个身高五尺的壮硕男子包圆了摊子上的所有血息丹。 虞息辞和修默对视一眼,跟上了那名男子。 最近行情不太好,摸海人好多空手而归,但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黎沼只得咬咬牙拿出所有积蓄,购买血息丹继续下海。 心里正琢磨着此番摸海的位置,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黎沼心中一紧,快速把血息丹塞到怀里,满脸警惕地转过身。 “谁?!” 修默:单纯,无知,又很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4章 因果债 第25章 第25章 修默:你这人不对劲! 摸海人的工作又苦又累,愿意做的基本都是些凝气期修士,少数筑基修士,而血息丹对这个阶段的修士而言,价格有点虚高,属于,咬咬牙能买,但相当肉疼的那种。 除非去到海底的更深处,否则收入和付出基本相差不多,这就导致,有些人会铤而走险,抢夺别人的血息丹,企图省掉这笔消耗。 身后两个人,一个是相貌姣好的年轻男子,身子骨十分瘦削,看着就弱不禁风的样子,另一个还没他大腿高,属实不像能打劫得动他的。 但是黎沼心中警惕未减,这年头劫匪也是花样百出与时俱进,会利用弱女子和孩子降低他人的警惕,然后五六个大汉躲在后面突然袭击。 黎沼眼珠子乱转,试图从周围找出可以藏人的隐蔽处。 虞息辞:??? 修默:???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修默低咳两声,率先开口。 “叔叔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你买了血息丹,应该是摸海人吧,可以带我们一起下海吗?” 黎沼愣了下,看着眼前的“病秧子”和“小屁孩”,再次确认:“你们?下海?” 修默乖巧点头:“是啊是啊。” 确定附近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黎沼稍稍松了口气,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修默的头:“你还小,想下海的话,等你再长大些吧。” 于是修默歪了歪脑袋,看向虞息辞,虞息辞也没有废话,一巴掌拍碎了旁边用海银铁雕刻的贝壳雕像。 黎沼瞳孔地震。 他记得这雕像当初好像请了五个凝气八层的壮汉才抬过来的…… 虞息辞拍了拍手上的灰,还是那副病秧子似的模样,现在却给黎沼一种深藏不露的神秘感。修默则施施然地在贝壳雕像的残骸上放了一枚上品灵石,算作补偿,然后赶在监察队到来之前拖着两人赶紧跑路。 换了个地方,修默再次客气地请黎沼带他们下海,黎沼这次却再也不敢将他们当成一般的病秧子和小屁孩了,半晌才纠结地开口: “前辈,您要下海的话也可以,但这个孩子不行。” 修默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但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因为他是小孩子而各种看不起了,深吸一口气道: “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用你们操心。” 黎沼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往年也有一些年幼的世家子弟过来历练,但今年有些不一样,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下海,会发生异变。” “异变?” 黎沼凑近他们,小声道:“这事儿是不允许外传的,怕那些大家族的人不敢放自家少爷小姐过来,海市就会少了一大笔收入。不过那些人来的时候,散修联盟都会指派高手护卫,下海也限制在近海,所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可我,你们这,我是没那个实力保护你们,要是出了啥事,我担不起那个责啊。”黎沼苦哈哈地道,然后提议:“要你们实在想去,不如去找散修联盟的人,这样安全也有保障。” 分神期大修士虞息辞:“……” 身上装备堪称移动堡垒的修默:“……” 去找散修联盟的人,真出了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反正他们也只需要个带路的,要不是这些摸海人清楚月汐蜃族的驻地在哪儿,虞息辞早自己去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负责把我们带到目的地,其他的,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切照旧。” 黎沼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就被虞息辞扔给他的东西给怔住—— 半透明珠子里盛满了乳/白色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辉……居然是蜜雪银乳!! 黑市上一颗就能炒出天价的蜜雪银乳!! 黎沼完全呆住。 修默笑眯眯地道:“怎么样?只要你带我们下海,这东西就是你的了,我听说最近摸海人的收成好像都不是很好。” 有钱就是大爷! 黎沼默默收起装满了蜜雪银乳的珠子,笑容诚恳地道:“前辈,还有这位小少爷,我是黎明小队的队长黎沼,队员连我在内一共八个人,除我之外都是凝气期,我是筑基初期。我们的计划是今明两天采购物资,后天从三号港口下海,因为最近海兽肆虐,近海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所以这次我们打算到更深一点的清珑湾去碰碰运气。您觉得怎么样?” 虞息辞淡淡地问:“你们还差什么物资?” 黎沼顿了下,斟酌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了,主要是怕血息丹没货,这才多预留了一天,现在血息丹也买到了,您要是着急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下海。” 虞息辞:“那就明天出发。” “好嘞!前辈,那我们明天天亮时分在三号港口碰面。” “月汐蜃族的驻地是月汐宫,黎沼他们应该可以把我们带到附近,不过具体在哪就得我们自己找了。”送走了黎沼,修默小大人似的摸索着下巴,问:“对了,你会海族的语言吗?” 好像不是所有海族都会大陆通用语,他们自有一套自己的语言体系。 虞息辞平静地道:“我会搜魂。” 修默:??? 你这人不对劲! · 翌日清晨,虞息辞和修默来到三号港口,发现除了黎沼说好的小队另外七人,还多了两个人——一个面目严肃的老者,和一个趾高气昂的少年。 “这……” 黎沼看上去有点尴尬,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队里的兄弟背着他接了一位大少爷的单。 修默一脸不满,却是指着少年问道:“他有十六岁了吗?” 少年背着手满脸倨傲。 队中一个黑脸汉子嘿嘿笑道:“虚岁十六。” 那就是还没有喽。 虞息辞嘴角微勾,默不作声地给了修默一个眼神:人家好歹虚岁占着十六,你虚岁都还差好几轮呢。 修默瞪回去:我实际年龄比你还大!! 虞息辞斜眼:问题你外表就只有五岁。 修默:…… 倨傲少年似乎也没想到这次一起下海的竟然还有个五岁小孩,当即撇了撇嘴,眼神轻蔑:“真是什么人都有,你自己找死没关系,别到时候拖累少爷我。” 修默呵呵:“我也觉得,有些人啊,命不久矣还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出来拖人下水给他陪葬。” “小屁孩你什么意思!”倨傲少年气急。 修默抱着手嗤笑:“你是有些人吗?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心虚了吧?要我说,你印堂黑得快赶上煤炭了,就别下去凑热闹了吧?” “你!” 严肃老者冷冷地看了修默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余光扫到他身侧的虞息辞,晃神间仿佛看到一个冰眸厉鬼,脸上布满可怕的纹路,只一眼就叫人心底发寒。 严肃老者吓一跳,定睛看去,虞息辞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黎沼忙不迭上前来解围:“两位两位,行行好,气大伤身,咱们马上就下海了,就别在这时候闹不愉快了,好吗?” 严肃老者被刚刚那幕惊了下,给了自家少爷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惹事。 倨傲少年尤有不满,想到什么,憋屈地忍了,暗自嘟囔:“要不是这次试炼任务非要我亲自去采龙须草……” 黎沼见两人不再吵,松了口气,一把揽过自己的兄弟蹲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能接十六岁以下的单么?你弄这么个大少爷来,出了事咋整?” 王冲搓了搓手,回道:“这不是最近行情不好,赚点外快么。大哥你放心,那少爷别看年纪小,修为可是筑基初期,实力比我还强,他旁边那位老先生,听说是这个。” 王冲用手比了个圆。 黎沼瞳孔地震:金丹…… 然后暗地里给了他一拳。 “你疯了!这个年纪就筑基,还有金丹高手护道,明显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真出了啥事,你你你,你担得起那个责吗?!” 王冲被这一拳打得面目扭曲,虎目含泪,委屈道:“可是他给了十块中品灵石,只要我们带他去采摘清珑湾独有的龙须草就行了。” 黎沼不说话了。 十块中品灵石换龙须草,说起来还是他们占便宜了。 王冲:“大哥你还好意思说我呢,我这个好歹沾边十六了,你那个怕是六岁都没有吧?” 黎沼:“……”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然后两人一起蹲在地上叹气。 生活不易啊…… 有时候为了养家糊口,就得灵活一下。 此时另外几人也凑过来加入他们的蹲地二人组,齐老四小声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三哥找的那两人一个筑基一个金丹,遇到危险了人家还能打一打,你带来那两个,一个病秧子一个小孩,这……” 黎沼瞥了他一眼,问:“来的路上看见银鱼大街那个月汐蜃雕像了吗?” 齐老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回道:“看见了,都碎成渣了,昨天还好好的。” 老小震惊:“那是海银铁雕刻的吧,怎么会碎了?” 黎沼淡淡地道:“就是你口中的病秧子打碎的。” 兄弟几人齐齐张大了嘴巴。 “不能吧?” “看不出来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黎沼接着道:“人家还只用了一巴掌,啪地一下就碎了。” 其他人:“……” 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进来更新下新章,结果jj抽了死活登不上,问了别的作者也是一样。突然想到一句话:不是我不更新,是jj不允许啊!!(无辜.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25章 修默:你这人不对劲! 第26章 第26章 月汐海域失踪案 很快到了下海的时候,黎沼用绳子把所有人都拴在一起,反复交代一定要跟好别掉队——主要是虞息辞四人,迷路了事小,不小心闯入不该去的地方才糟。 伴随着“噗通”几声,所有人齐齐潜入海中。 黎沼和他的兄弟们都服用了血息丹,入水的瞬间,一层薄薄的膜包裹住他们的体表,想来这个就是血息丹的效用了。 倨傲少年也服用了一颗血息丹,有些稀奇地在水中看来看去,他身边的老者和虞息辞都可以由外呼吸转内呼吸,便没有服用。 修默的修为成迷,但显然区区内呼吸难不住他,不过由于他的外表只有五岁,一个五岁的金丹在这里似乎有点骇人听闻,遂他在自己周围弄了个护罩,稍作伪装。 严肃老者见虞息辞和自己一样都是金丹期,脸皮抽了抽,再看看还没他大腿高的修默,猜测这位和自己一样也是某个家族的护道者,冲着虞息辞微微点了点头,释放善意,然后嘴唇微动,对着自家少爷传音几句。 倨傲少年耳朵动了动,脸上刚扬起不满,又被严肃老者暗中训斥几句,忿忿地扭过头去。 修默:…… 小屁孩。 海中景致并非想象中那般奇趣明媚,越往下越黑,到后面完全靠黎沼等人的经验勉强辨别方向。 倨傲少年一开始还觉得新鲜,没多久就无聊了,拿出一枚夜明珠,瞬间将几人所在的地方照得一片锃亮。 “乌七八黑的,谁看得清龙须草在哪儿啊,这样不就好多了?”倨傲少年看上去还有些得意。 “不可!” “快收起来!” 黎沼等人当即面色大变,忙不迭朝倨傲少年扑来,但是为时已晚,一只满口钢牙的怪鱼闪电般冲向倨傲少年,观其气息,竟是……筑基期! “呯——!” 倨傲少年身上发出一道白光,钢牙怪鱼被狠狠弹飞,严肃老者浑浊的老眼中冷光一闪,伸手朝钢牙怪鱼发出一道攻击,然后闪身出现在少年身边,一把抢过夜明珠,咔嚓一声捏碎。 光芒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借着还没完全散去的光,众人发现被老者一击杀死的钢牙怪鱼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到深处,就被一群拇指大小的小银鱼吞吃殆尽。 这下倨傲少年脸上没有倨傲了,徒留一片惨淡,那些银色小鱼他见过,从下海以来就一直零零散散地围绕在他们身边,一掌过去能拍碎一片,不想成群结队起来,竟会如此骇人。 黎沼抹了把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心有戚戚然,对少年道:“容少爷,你刚刚那样太危险了,在海底是不能照明的,有些海兽喜光,而他们藏匿自己喜欢东西的方法,就是把它吞到肚子里。” 言下之意,若非少年身上的保命法宝,他就被钢牙怪鱼吞到肚子里去了。 容笑喉结滚动,咽了口吐沫,再不敢作妖,老老实实跟在老者身边,生怕不小心丢了小命。 怕这位容少爷又无聊了,这回,黎沼主动挑起话头,给大家介绍海底的种种。 “这些小银鱼攻击力不高,对活人没兴趣,专吃死尸,进食速度极快。别看现在只有几只,一旦有新鲜尸体,马上就能聚起一大片,就跟刚才那样。” “其实海里也是有光的,只是现在这段路比较黑,等过一会儿就能亮堂起来了。” “你不是说光会吸引海兽么,那里岂不是很危险?”容笑问道。 “呵呵,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几人又游过一段距离,前方微微亮起一点光芒,越靠近越明亮,最后发现,竟是一片会发光的珊瑚和水藻! 五颜六色的珊瑚水藻在海底散发出明媚的光亮,映得人心都暖了几分,不时有几只发光水母路过,洒下点点星尘。 “那些怪鱼不会突然冲出来吧?”容笑对刚才的事还心有戚戚然。 黎沼呵呵笑道:“放心吧,这里是明光水母的地盘,她是这里最危险的掠食者,其他生物不敢靠近的。” “明光水母?”容姓少年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一串小水母,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别怕,这些只是明光水母的幼崽,没有危害的。”黎沼道:“明光水母大部分时间都在休眠,但她的气息牢牢地镇着清珑湾,令其他海兽不敢靠近,以此保护她的幼崽们。” “容少爷,你要的龙须草就长在青色珊瑚石的根部,采摘的时候小心一点,别伤到了水母幼崽,不然会把明光水母惊醒的。”王冲叮嘱道。 容笑撇撇嘴,拿出留影石,记录下自己采摘龙须草的过程。 黎沼小队的其他人,也自发地开始采摘和摸宝。 虞息辞发现,他们最主要的,是刮取一种红色珊瑚上的粉末,偶尔发现几株灵草,便根据其特性采摘,小心地收到储物袋中。 留意到他的目光,黎沼解释道:“幽海鱼喜欢将卵产在血玉珊瑚上,等幼崽长大离开后,留下的卵壳会被血玉珊瑚吸收,然后分泌出一层血色粉末附着在血玉珊瑚上,我们叫它幽血粉,是炼制血息丹的主药。” 虞息辞微微颔首。 黎沼问道:“前辈,你们下海是想找什么东西吗?不如和我说说,没准我听过呢。” 虞息辞:…… 修默:…… 我们要找月汐宫。 问题是月汐蜃族在这片海域地位非比寻常,就这么大刺刺地打听,怕是会引起反效果,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委婉地套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黎沼见两人不说话,以为自己逾越了,赶忙补救:“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我们还会在这里待上两个时辰,等你们找到想要找的东西了,就来这里和大家汇合,我们一起回去。不过要注意别超过东北方二十里的海沟,那里是清珑湾和千瑚坪的交界处。” 千瑚坪,月汐蜃族的驻地,正中心就是月汐宫。 虞息辞:…… 修默:…… 妙! “那么,两个时辰后见。”修默假模假样地对黎沼道,至于两个时辰后他们在哪里,就随缘了,反正不会再回来了。 “前辈,小少爷,千万别去了就不回来啊,也别跑得太远。”黎沼像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补充道:“清珑湾有明光水母,勉强算得上安全,比较危险的是容易迷失在来这里的途中。我在这海里摸索了二十多年,都不敢夸口能闭着眼睛安全往返,所以,千万要小心。” 修默乖巧地笑笑:“好的大叔,我们记住了。” 黎沼有个小女儿,也和修默差不多大,慈父心肠发作,忍不住又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 修默:“……” 黎沼:“你可别不当回事,月汐海域最近邪乎得很,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 “失踪?” 刚经历了星沉岛一事,虞息辞对这个字眼儿可谓有些敏感。 “是啊,”黎沼道,“以往下海的人也有回不来的,但他们要么死于海兽,要么死于争斗,或者就是太过深入,超出了血息丹的时效……总之,去向都很清楚。可最近失踪那些,什么动静都没有就不见了,像是被大海吞噬了一样。” “……”虞息辞想了想,问:“散修联盟的人应该有调查过吧,他们怎么说?” 黎沼摇摇头:“毫无进展,只是有传言道,那些人失踪前,都有听到过海妖之声。” “海妖之声?那是什么?”修默仰起脑袋问道。 “不可说。”黎沼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神秘:“当你听到的时候,你就会明白,那是海妖之声。” 虞息辞微微垂眸,略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他问道:“和你之前说的,十六岁以下的人下海会发生异变有关吗?” “那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东西,只是,”黎沼低声道,“十六岁以下的人下海,九成都回不来。” “不然你以为,本少爷为什么会忍受和你一起下海。”容笑解决完自己的事,晃晃悠悠地四处乱转,见他们在这边闲聊,便凑了过来。 “我们家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都要出来试炼,我的任务就是要到清珑湾亲自采摘一株龙须草。” 到底还是小孩子,不过短短一段同行而已,容笑早就把之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更何况穆伯告诉他,修默极可能是和他一样来历练的世家子弟,交好一下不是坏处。 “我知道我运气向来不好,但也没想到,居然会抽到这么一个见鬼的试炼任务。”容笑没好气地吐了口气,很想翻个白眼。 任务本身不是很难,但坑就坑在,现在的月汐海域正值多事之秋,莫说外来者,就是本地的摸海人,也大多在月汐海市的近海活动,根本没人愿意带他来清珑湾,散修联盟的人实力倒是强,但也不会容他去冒险,若非碰上黎明小队的人因为生计,深入远海,他的试炼任务是铁定失败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看修默不顺眼,却还是忍下了自己的脾气,比起试炼任务,其他的都是次要。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运气不好,而是,嗯……比如那颗夜明珠?”修默诚恳地道。 手贱是病,得治。 第27章 第27章 海妖之声 “……你信不信我真的抽你!”容笑咬牙切齿。 修默:“嘻。” 虞息辞嘴角微勾,曾几何时,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个欠欠的家伙,不皮一下不开心。 虞息辞问黎沼:“月汐海市是散修联盟和月汐蜃族联合管控的吧?既然是在海中出事,那月汐蜃族怎么说。” 黎沼顿了顿,道:“月汐蜃族已经很久没来过海市了,有传言说,失踪一事,和他们有关。” 虞息辞眼眸微眯,没有说话。 从黎沼口中再无法套出更多的消息,虞息辞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几人,和修默一起朝着千瑚坪的方向游去。 “他说的那些,你觉得有几成真?”虞息辞问道。 修默板着小脸故作深沉:“五成吧,他不过一个筑基期,能知道的有限。” “也是。”虞息辞接着道:“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是千瑚坪,才会和我们说那么多关于月汐蜃族的事。” “管他呢,反正啊,我们离那个姓容的小鬼越远越好。”修默道。 虞息辞忍不住嘴角微勾:“那跟个小鬼计较的你,就不是小鬼了吗?” “谁计较了?”修默大声喊冤,“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那个姓容的小鬼印堂黑得发亮,跟在他身边,知道池鱼之灾四个字怎么写吗?” 虞息辞:??? “所以,”虞息辞难得犹豫了下,“你说他印堂发黑,不是在说笑。” “当然不是,”修默翻了个白眼,“而且那小子不是自己说了吗,他的运气向来不好,所以才会抽中来清珑湾这种试炼任务,可你看我们这一路上有惊无险的,符合他运气不好的说辞么?” 虞息辞:“……” “我比较好奇的是,那所谓的海妖之声和异变。为什么,特别提出了十六岁以下不许下海的禁令,这个年龄分界是怎么弄出来的?”虞息辞决定换个话题。 “十六岁以下的话,基本都是凝气修为,大家族的子嗣们修行资源比较丰富,或许有那么几个可以达到筑基期,”修默思索着,“凝气期和筑基期,唔,这两个阶段有什么特别的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清珑湾的地界,进入了千瑚坪,正准备抓个活物来问路,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嗡鸣声。 “什么声音?” “在那边。” 虞息辞神识探出,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两个类人生物,之所以说类人,是因为他们有着人族的形体,但在身体的某些部位,又保留着海族生命的特征。 “那应该就是月汐蜃族了。”修默也放出神识,看到了这一幕,道。 虞息辞感觉这两只月汐蜃有点奇怪,至于哪儿奇怪,又说不上来,随即甩甩头不再想。 其中一只月汐蜃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海螺,呜呜呜地吹着,声音随着水波荡漾出去,传出好远。 见此情景,虞息辞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神识感应范围再度扩张,越过千瑚坪,竟是将清珑湾也给笼罩在内,他甚至“看”到了黎沼等人。 王冲正在清点现有收获,不由得面露喜色,许是最近少有人来,血玉珊瑚上攒了不少幽血粉,现在全部便宜了他们。 “三哥,这次收获不错啊。” “是啊,光幽血粉的得利就够我们吃一年了,更别说还有一些稀有灵草。” “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那两位小少爷,他们给的报酬也很多。” 饶是最稳重的黎沼也有些激动,正准备说两句让大家冷静冷静,耳边突然传来呜咽的海螺声,黎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好!是海妖之声!快捂住耳朵!!” “什么?什么海妖之声?”容笑还有些发懵,呜咽的海螺声传进他的耳朵,容笑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整个人呆愣原地。 “异变!是异变!”老小满面惊恐,很快也目光呆滞,愣在原地。 “老小!!” “快捂住耳朵,别松手!” “少爷!”穆伯在容笑发生异样的瞬间就出现在他身边,赶忙用灵力堵住他的耳朵。 “快走!异变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黎沼大喊。 可惜他的提醒已经有些迟了,容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缓慢地抬起头来。 穆伯动作一顿,血雾自腰间扩散开去,周遭银鱼汇聚。穆伯瞳孔放大:怎么会…… 容笑傻愣愣地笑着,手中一枚青铜令牌滑落,那是家中长辈给他的护身符,可以发动元婴期修士蓄力一击,如今却是用在了他的护道人身上。 穆伯身体滑落,很快被噬骨银鱼吞吃殆尽。 就像会传染般,在场十个人,发生异变的就有七个,剩下三个,都死于身边人手中,尸体被噬骨银鱼吞没。 过了好一会儿,吹海螺的月汐蜃调子一变,那些呆滞地站在原地的人,齐齐朝这个方向游来。 而这一切,都通过庞大的神识,传回虞息辞脑中。 “这就是异变?”虞息辞面色凝重,他此刻愈发担忧裴意的处境了。 “说是异变,更像是被海螺声控制了。”修默也是满脸肃穆。 虞息辞道:“看来这就是失踪的原因了,一部分人被海螺声控制,攻击意识正常的人,但为什么有的会被控制?有的又不会?” 修默点点头道:“还有,人族不在月汐蜃族的食谱上啊,不然当初也不会达成合作共建月汐海市了,抓他们干嘛?” …… 话说另一边,裴意从蜃元兄妹口中得知:千瑚坪是月汐蜃族的驻地,但这里此刻已被血妖族占领,而血妖族长的目标,是蜃母的蜃珠。 月汐蜃族是纯粹的母系社会,所有蜃妖依附蜃母而生,一旦蜃母死去,那整个月汐蜃族都将不复存在。 裴意纳闷:“等等,你们的蜃母,应该不是这世上的第一只月汐蜃吧?” 若是蜃母死了便亡族,那这个族群还怎么传承? 蜃元沉默良久才道:“普通蜃妖的蜃珠都是自己修练出来的,实力有限,但蜃母的蜃珠不同,每一代蜃母死前,都会为族群产下新的蜃母,赐予自己的蜃珠,这也是我们月汐蜃族成为这片海域最强海族的原因。蜃珠代代相传,其中蕴含的能量极为强大,所以被血妖族长惦记。” “她抓走了母亲大人,可母亲大人已经提前把蜃珠藏起来了,她还是得不到,所以她囚禁了整个月汐蜃族,意图用我们来威胁母亲大人。” “蜃族的蜃珠对人族修炼有大好处,我愿以自己的蜃珠为代价,求求你,带我妹妹走吧!”蜃元祈求道,“她还小,不应该死在这。” 小粉贝眷恋地靠在大灰贝身边:“哥哥……” 裴意头疼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俘虏。” 他被关在束灵泡里,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去呢,如何带蜃儿走? “这你不用担心,”蜃元道,“同样是被关在这里,但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嗯?” 蜃元:“我们被关在这里,是血妖族长为了威胁母亲大人,只要她一日得不到蜃珠,我们就一日不能离开这里。可你不一样,你是被抓来做祭品的。” “祭品?” “对,蜃珠在激活能量之前,长得都差不多,母亲大人将自己的蜃珠藏了起来,给血妖族长准备了许多仿品,而验证蜃珠真假的方法,就是将蜃珠盛放于人体血池中,能将人体血池染成五彩的,就是母亲大人的蜃珠。” “人体……血池?”裴意心里顿了一下。 蜃元:“用特殊手法将活人体内的骨骼、脏腑、经脉等都溶于血中,只剩体表一张人皮,就是人体血池。” 裴意面色冷寂了下来。 这手段听上去和人骨剑的祭炼法差不多,都是有为天和的东西,且似乎,还能大批量制作。 蜃元道:“寻常蜃族的蜃珠依照实力境界不同,可以在人体血池中呈现一至三彩不等,而浸泡过蜃珠的人体血池,对血妖族来说更是一味大药,缺点就是只能用一次,所以血妖族不断掳掠人族,为的就是得到更多的人体血池。” “你之前说我可以离开,就是因为那个人体血池?”裴意问。 “对,”蜃元回道,“人体血池一旦炼成,必须立马放入蜃珠,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所以他们现在不会动你,而是等需要使用蜃珠了,再将你带过去,这,就是你逃跑的时机。” 裴意:“可我现在灵力被封禁,不见得能打得过看守。” 蜃元:“狱牢底下刻着一个大型阵法,会让海族丧失行动力,一会儿你把我和妹妹藏在身上,偷渡出去,到了外面,我就能使用蜃珠的力量,为你解除束灵泡的禁锢了。” 裴意抿了抿唇,蜃元的法子听上去不错,但对他来说就是豪赌,万一蜃元兄妹出去以后翻脸,不替他解除禁锢,那……他也没辙就是了。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蜃元急道:“我愿以蜃珠起誓,海神大人在上,若蜃元有违此誓,将身化浮萍,永不入归墟!” 裴意眉眼轻抬,这句话替换成人族的语言,大致就是死后暴尸荒野、不入祖坟的意思,对海族来说十分恶毒的誓言了。 第28章 第28章 乱子需要自己创造 “看在黎沼告诉了我们那么多消息的份上,就这两只吧。” 距离太远,虞息辞虽然神识能看到,但动手帮忙却是有些捉襟见肘,于是他们决定从源头解决问题。 不过两只凝气期的月汐蜃而已,寒冰锁链一出,立马将两蜃牢牢制住,红色海螺也掉落在礁石上,虞息辞将之拿起,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顺手收到储物袋中。 随着海螺声停止,被控制住的人都恢复了神智,然后惊恐地逃离。 两只月汐蜃瑟瑟发抖地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接触到寒冰锁链的皮肤尽数被冻成霜色,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他们,这人少说也是金丹期! 令两人大失所望的是,问了半天,这两只月汐蜃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照惯例来这里吹海螺,然后领着被海螺声控制的人回去交差。至于海螺声为什么可以控制人,抓这些人回去有什么用,他们一概不知。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知道了,这两个家伙不是月汐蜃,而是血妖一族。” 血妖一族十分特殊,他们并非自然繁衍形成,而是通过族长的“恩赐”转变。 这两只血妖曾经只是普通的月汐蜃,一次偶然得到了血妖族长赐下的秘药,服下后就变成了血妖一族,他们的修炼体系也发生了改变。月汐蜃专修一颗蜃珠,所有的能力都离不开蜃珠,转变成血妖以后,蜃珠融化在了身体中,靠吞噬其他海族变得强大。 血妖一族的族人,都是其他海族吞服秘药后转变而成。 虞息辞这下明白为何先前会觉得这两只血妖奇怪了,月汐蜃族只修蜃珠不杀生,是难得的爱好和平的海族,但这两只身上,却隐隐感受到一股血气,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月汐蜃,而是,血妖。 随手解决了这两个毫无价值的血妖,虞息辞和裴意只能自己去寻找关押裴意的狱牢。 “早知道刚才就不忙着解决那两只血妖了,让他们把被控制的人带回去,偷偷跟着就能找到狱牢在哪儿了。”修默躲在一簇珊瑚礁后,郁闷地道。 虞息辞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能想到不过是带回俘虏而已,在这里居然还要过两道手续! 先由最低等的凝气期血妖用海螺将人迷惑来,交到筑基期血妖手中,再由筑基血妖用束灵泡禁锢,这才统一带到狱牢里。 整个交接区域弥漫着呜呜的海螺声,听得人心情烦躁。 “我两听了这么半天了,都没有被控制的感觉,看来这海螺声的效用是有限制的,并不能迷惑等级太高的修士。”修默道。 “或者说,”虞息辞补充:“被海螺声控制有什么媒介,而那个媒介我们没接触过。” 修默摸索着下巴,想了想:“是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区别吗?可那个容笑也不是本地人啊,他也被控制了。” “一定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 虞息辞皱眉沉思:海市,摸海人,十六岁,海妖之声,异变……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两人又等了好久,还是没等到有血妖带着俘虏去狱牢,虞息辞不耐烦下又敲晕了一只落单的血妖,搜魂后惊讶发现: 这里的血妖居然是轮流上工的!! 先是将凝气期血妖带来的人用束灵泡禁锢,放在一边等着,然后有人来交接了,再带着先前禁锢住的人去往狱牢——反正有束灵泡在,不怕他们反抗。 而最近一次交接,在五个时辰后。 虞息辞:“……” “……要不,我们先自己去周围找找,要是还找不到,五个时辰后再来?”修默试探着问道。 再不给虞息辞找点事儿干,他感觉虞息辞快要原地爆炸了。 “走!” 两人又是一通漫无目的的寻找。突然,虞息辞感应到什么。 “这里怎么会有死气?” 虞息辞被阴死之气附身,对死气极为敏感。海族与大海属于共生关系,活着的时候,大海供养海族,死去以后,海族反哺大海,一般来说,除非大量海族死亡,否则很难有死气遗留。 “去看看。” 虞息辞看了眼身边的修默,抿了抿唇。 说来奇怪,平日里阴死之气虽然被寒冰之力压制,但多少能感觉到它存在于身体各处,可自从上次被修默一指点散,阴死之气就再也不敢在他的身体里乱窜了,老老实实地缩在身体深处,不敢冒头。 那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天敌。 阴死之气,在惧怕修默。 虞息辞没法儿问修默原因,他两只是因为修默口中的因果债才暂时同行,二者毕竟不熟。以活人之身容纳阴死之气这种事,就跟人骨剑一样有违天和,修默至今还以为他只是简单地沾染上了一些死气,万一修默不能接受这样的他,分道扬镳都是轻的,就怕双方兵戎相见。 可他现在需要修默的力量。 虞息辞默默握紧了拳头,随后放开:经历了古墓这一遭,他终究,是与常人不同了。 两人顺着死气传来的方向,找到了一处偏殿,这里守卫森严,连只螃蟹进去都要被搜三回身。 “看着不像狱牢,要不要进去?”修默从礁石后探出半个脑袋。 “去。”虞息辞果断道,“两个元婴,十几个金丹,看得这么严,肯定有重要的东西在里面,若是我们找不到裴意,还可用里面的东西来和那个血妖族长作交易。” 修默:“……” 听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把里面的东西视如己物了啊,不过以虞息辞的实力,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那我们怎么进去?” “直接打进去呗”虞息辞理所当然地道。 “那什么,这样会引发人族和海族大战的,不如我们换个温和点儿的法子?”修默心里叫苦。 “那就只能趁乱溜进去了。”虞息辞皱了皱眉,道。 修默歪了歪脑袋:“哪来的乱子给你趁?” 虞息辞嘴角勾起一抹笑,若是裴意在此,定会觉得此笑十分眼熟。 “当然是,自己创造喽。” 修默:??? 半柱香后,千瑚坪上方的海水突然凝聚成一块巨大的冰块,一掌的厚度,面积足有上千米,在所有人都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冰块轰然落下,将此地砸得一片狼藉。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坏,但那一瞬间,所有海族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虞息辞和修默缩小身形,神识掩住气息,贴着地面一溜烟进到偏殿里去。 …… 另一边,裴意把小粉贝塞到怀里,看着有他脑袋大的大灰贝,感觉有些棘手。 “不能使用灵力,我的储物袋也打不开,要怎么把你带出去?” 蜃元也愣住了,所有的逃跑步骤他都计划好了,万万没料到会卡在这一步! 裴意想了想:“要是你不觉得委屈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蜃元赶忙道:“只要能出去,怎样都行!” 于是,裴意把蜃元放到自己的屁股底下坐着,整理了下衣服下摆,勉强盖住。 蜃元:“……”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妹妹,他拼了! 刚把蜃元藏好,就有血妖来提祭品了,裴意提前滚着束灵泡凑到了前面的位置,果然被第一个选中。 裴意盘腿坐着,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靠在泡泡壁上,来的血妖见状,没有多做怀疑,控制着束灵泡就出去了。 第一步,成功! 出了狱牢,裴意默默观察着周围景致。 按蜃元所说,狱牢出来后会经过一条长长的海沟,出口处有重兵把手,不适合逃跑。 海沟外会路过一片黑藤藻林,粗长宽大的藻叶是绝佳的掩蔽,最适合施展他们的第二步计划! 提拿裴意的是只虾形血妖,他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海沟,和出口的守卫对了口令,正准备迈向裴意和蜃元心心念念的黑藤藻林时,一只血妖守卫喊住了它,然后两只虾就站在那里聊起了昨天的虾妹子身姿多么婀娜,语气中满含荡漾。 裴意:“……” 蜃元:“……” 裴意和蜃元等了好久,那两只血妖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讲越起劲。 他们心里有点急,这里守卫众多,待的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就在裴意开始思考如何以最短的时间打败这里的血妖守卫再跑路时,狱牢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冰块,然后坠落。 裴意眼中爆发出一阵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屁股下操起大灰贝塞到怀里,推着束灵泡朝黑藤藻林滚去。 “哎呀!祭品!” 虾形血妖见束灵泡滚走了,还以为是冰块坠落的震动造成的,赶紧追着进了黑藤藻林。 其他血妖守卫没看出不对劲,注意力全在突然出现坠落的巨大冰块上。 “这冰块哪儿来的?” “哎哟喂,差点砸到我。” “要不要去向族长汇报呀?” “汇报个屁,这冰块这么大,肯定也砸到族长那边了,我们就看好狱牢,等族长派人过来就行。” “也是。” 半盏茶后。 裴意站在一条巨大的黑藤藻底部,脚下是被揍得满头包的虾形血妖。 虾形血妖瞪着泡泡眼,不明白它只是来追不小心滚跑的祭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感受着灵力重新在体内流淌,裴意稍稍顺了口气。 要不是那个突然坠落的冰块,他差点就和几十个血妖守卫开战了,虽然那些家伙实力没他强,问题蚁多咬死象,能用最小的损失解决自然最好,想到这里,裴意忍不住又踢了它一脚。 虾形血妖:委屈。 想起那个大冰块,裴意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鬼前辈……不会也来了吧? 不对不对,老鬼前辈实力强横,这些血妖没那个本事儿捉拿他,就连裴意自己,若非被海兽偷袭,昏迷坠落海底,那些家伙也没机会给他上束灵泡。 “接下来怎么办?” 蜃元道:“人族在这里唯一的用途就是祭品,你的外形太明显了,得伪装一下。” 说着,蜃元化作类人形态,看上去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唯余耳朵是两瓣贝壳。 他手起刀落,直接结果了虾形血妖的性命。 虾形血妖死后,身体渐渐融化,变成一株血色珊瑚! “这?!”裴意被这一幕看呆了。 蜃元掰下一截珊瑚,捏成粉末,递给裴意:“海族吞下秘药会变成血妖,而血妖死后,身体会化作血玉珊瑚,吃下血玉珊瑚粉末,可以短暂地变成血妖。” 裴意接过粉末,有点迟疑。 为了让裴意相信,蜃元率先吞下一口粉末,紧接着,他的气息发生了改变,那是一种,常年进食血食而被浸染上的,浓郁血气。 小粉贝从裴意怀里跳出,落到地上化作五岁稚童,她学着哥哥的样子,从地上的血玉珊瑚上掰下一截,捏成粉末吞下。 第29章 第29章 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偏殿里。 虞息辞和修默进来就迅速找了个角落躲好,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偏殿空荡得可怕,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偏偏外面看着又挺精致的,反差着实有点大。 两人从暗处走出来,眼中写满疑惑。 “看布局,应该是住处,不像储物间。”修默道。 “可外面居然派了元婴期来把守,这里肯定有重要的东西。” 虞息辞大致观察了下四周,思索片刻,指着一堵墙道:“这后面有个空间,面积不大,应该是条通道,密室的位置,在我们脚下。” 他被困古墓两百余年,除了不能出来,对墓中机关可谓了如指掌,举一反三,很快找出此地密室的位置。 “但就这么进去,万一启动机关时动静太大,我们还是会暴露。”虞息辞想起了星沉岛上的那个地下冰室,裴意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他便听到了动静。 “这个好说,你确定密室是在地下吧?”修默问。 “对。” “那我们直接传送过去就行了。” 修默拿出传送石,光芒席卷两人,很快失去踪迹。 因为不能确定距离,修默一连传送了三次,才终于降落密室中。 虞息辞沉默地给自己施了个清尘术,除去身上的尘土——前两次都被传送到了土中,幸亏他们现在是内呼吸,不然得吃一嘴土。 修默尴尬地对对手指,正想说些什么,被虞息辞一把捂住。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听不大真切。两人对视一眼,放轻步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还是不肯说么?现在所有月汐蜃都被我抓起来了,你知道的,我早晚能找到他。” 说这话的是个红衣女子,身材高挑面目凌厉,狭长的眉眼盛满了戾气,整个人看上去与人族无异。 能幻化出如此完美的人形,此女少说也是分神期的修为! 她面前是一个小山般的大贝壳,壳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痕,殷红的血液渗出,汇入地下的沙土里,一片漆黑。 虞息辞和修默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眼皮不禁狠狠抽搐了下。 他们似乎,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般巨大的贝壳,唯有月汐蜃族的蜃母,而有能力将蜃母囚禁在这儿的,红衣女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血妖族长。 蜃母虚弱地吐出一串泡泡,没有说话。 “我想要的只是蜃珠而已,你们月汐蜃不是只认蜃母么,既然蜃珠代代相传,换句话说,谁拥有那颗蜃珠,谁就是蜃母,我保证,会将所有月汐蜃纳入血妖一族。只需牺牲你一个,就能换其他月汐蜃活命。” 蜃母还是没有说话。 血妖族长恨恨磨牙,道:“你自己想清楚,现在月汐蜃族只剩下一半了,为了一个注定颠覆族群的儿子,牺牲所有月汐蜃,到底值不值得!” 说罢,她转身离去,密室大门开启的声音轰然响起,随后关闭,修默暗自庆幸他们没有通过密道下来,不然铁定被血妖族长抓个正着。 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蜃母突然开口:“两位,既然来了,就出来谈谈吧。” 虞息辞:…… 修默:!!! 她怎么发现的我们?! 蜃母的声音在洞穴里回响:“不用担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说起来你们应该感谢我,在你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用自己的气息盖住了你们,这才瞒过丹朱。” 虞息辞走了出去,面无表情地道:“丹朱?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修默蹲在地上郁闷。 若他能提前看到虞息辞的因果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娘亲说得没错,因果债果然是个好麻烦的东西,事情进展完全没法儿预料,刺激意外一波接一波。 虞息辞:“你帮我们,有什么目的?” “目的……”蜃母的声音很轻,她虚弱极了,好久才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虞息辞丝毫没有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平静地道:“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修默:“……” 蜃母轻笑了声:“你还真是……和我见过的人族都不一样……好吧,我长话短说。” “一百多年前,月汐海域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族群——血妖族,他们无法自己繁衍,只能靠秘药转变其他海族来拓展自身。当时散修联盟的人警告我,得把血妖族赶出去,不然会动摇月汐海域的局势,我没放在心上,大海包容万物,所有的一切都为她所孕育,存在,即是合理。反观人族汲汲营营,选我当合作者,不过是怕海族派遣更强的种群入住,分薄了他们的利益。” “事实证明我错得离谱,人族确实善于钻营,所以他们,大概是早早地就预料到了后果。” “血妖族一开始还有所收敛,只在一小片区域内活动,渐渐地他们胆子越来越大,开始肆无忌惮地引诱本土的海族堕落。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族中已有不少孩子被转化成了血妖。蜃珠的修炼是个漫长的过程,全凭天地怜爱,仅靠吞食其他海族便能强大,对孩子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为了族群的延续,我下令清剿所有血妖,更是亲自动手解决了他们的族长,血妖族长死前,疯狂地诅咒我,说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了他刚到月汐海域时,带着十几个族人,请求我给他们一条生路,我允了……那时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亲手断绝了他们生存希望的,会是我……” 虞息辞冷声道:“你这话不对吧,你说你杀了所有血妖,那现在这些血妖是怎么回事?” 蜃母叹了口气:“是我太天真,我以为我杀了当时所有的血妖,这一族就不会存在,可不过短短十年,血妖族再次席卷而来。” “是当时有漏网之鱼吗?”修默问。 “或许吧,”蜃母轻声道:“可很快我就没功夫想那么多了,我的报应,来了。” “一个蜃母终生只能孕育一个子嗣,但五十年前,我却生下了月汐蜃族的第一对双生子。” 一脉单传的蜃母产下了代表不详的双生子,整个族群的反应可想而知。 “我的女儿……痴痴傻傻,无法长大,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儿子蜃元立为继承人。” 之后的一切,虞息辞已经可以预料了。 祖制的规矩被打破,族中多是对蜃母和蜃元的不满,又有仇恨着月汐蜃族的血妖族在一旁虎视眈眈,蜃母如今的处境,也很好理解了。 “……”虞息辞:“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蜃母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悲伤:“我已经在劫难逃,所以我想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带他离开这里。” 蜃母:“我知道你们人族的规矩,等价交换,但我现在被囚禁在这里,什么也没有……” 虞息辞兴致缺缺,他自己都命不久矣,再好的宝物也无济于事。 蜃母接着道:“我知道丹朱想要我的蜃珠,所以在被她抓到这里前,就把蜃珠交给了我的儿子,蜃元。丹朱没见过他,只能把所有的月汐蜃都抓了起来,关押在狱牢,一颗一颗地试他们的蜃珠。你若是能带我的儿子离开这里,我愿意用自己的蜃珠作为报酬。” 虞息辞没兴趣掺和进月汐蜃族和血妖族的恩怨里,但蜃母的话确实勾住了他。 蜃元和所有的月汐蜃一起,被关押在狱牢。 裴意就在狱牢! 虞息辞微微抬起下巴,道:“成交,狱牢在哪儿?” 蜃母没想到事情竟会这般容易,她就怕对方不敢惹怒丹朱,拒绝交易,那蜃元最后的生路就真的被断绝了。怕对方反悔,她赶忙用神识凝出一幅地图,道: “丹朱为了验证蜃珠真假,会抓捕人族来作人体血池,人体血池即炼即用,被抓来的人族会暂时囚禁在狱牢,狱牢外有重兵把守,但你可以伪装成血妖混进去。” “人体血池?”虞息辞顿了下。 “是一种能不通过我就试验出蜃珠真假的法子……”蜃母将人体血池和如何伪装成血妖的细节都告诉了他,虞息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切,就拜托你们了。”蜃母轻声道。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她平时看不起的、狡诈的人族,才能为她月汐蜃族留下一丝血脉。 · 虞息辞和修默拿着千瑚坪的地图,伪装成血妖进入狱牢,却没有在这里找到裴意,这里除了一地的大贝壳,一个人族都没有。 虞息辞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修默实在不想在这时候凑上去蹭霉头,却不得不道:“问画是不会有错的,他肯定在这里,至少,曾经在这里待过。” 虞息辞一点儿也没有被安慰到,作为祭品被抓来的裴意,又被束灵泡封禁了灵力,什么情况下会离开这里呢? “去血祭池。” 血祭池,制作人体血池的地方。 两人正准备离开,恰巧看到有血妖送来新抓到的祭品,束灵泡里的几个人还挺眼熟。 虞息辞憋了许久的怒气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第30章 第30章 果然还是老鬼前辈更危险 “你是谁?!” 白色寒气溢出,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转瞬便将整个狱牢给冻住,刚来的血妖还没反应过来,寒气顺着脚底蔓延而上,先是下肢,随后腰腹、上肢、头颅,护体灵力和费心锻炼的强壮体魄在这一刻成了纸糊灯笼,完全无法抵挡,寒气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将血肉之躯冻成冰雕。 血妖能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感知,所有的一切在他脑海中放慢,看似过去了很久,实则仅有一瞬。 寒冰之眼冷光闪过,冰雕“呯——”的一声碎裂。 黎沼等人瑟缩地挤在同一个束灵泡中,大气也不敢喘,束灵泡的壁面上,被寒气冻出一层绚丽的冰花儿。 虞息辞一脚踩在血妖冰雕的碎屑上,接手过半冻住的束灵泡,徐步朝外走去。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他脚下响起,听得人心里发寒。 修默:“……” 万化寒意被精准地控制在了狱牢中,看得出来虞息辞的理智线还没彻底断裂,他们带着束灵泡出来,正好符合来提祭品的人设。 到了没人处,虞息辞屈指在束灵泡上敲了敲,本就被寒气侵蚀的束灵泡早已不堪重负,这么一个毫无灵力的动作,就咔嚓炸裂。 黎沼有些不敢说话,他还没忘记虞息辞在狱牢里发飙时那副脸色青白右眼化冰的可怖模样。 “前,前辈……” 修默从虞息辞身后探出头来:“大叔,又见面了。” “小少爷好。”虞息辞让人畏惧,这位小少爷倒是亲人得很,有他在中间调停,双方勉强能正常交流。 修默纳闷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当初吹海螺引诱黎沼等人的那两只血妖明明已经被虞息辞杀了啊。 黎沼满脸苦笑,把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悉数告之。 原来,在虞息辞解决完那两只血妖后,黎沼等人逃跑的路上,又听到了第二波海妖之声,这回没有好心人阻止,他们便又被抓了回来。 修默听完,脸上写满了无语。 居然有人可以倒霉成这样儿…… “……行吧,从这里出去,走那个方向,往前十里,就可以离开千瑚坪了。自己注意点,别再被抓回来了,这次是运气好碰上我们,再有下次,就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此前因为不认路,被迫找上这伙摸海人,修默还因为外表年龄太小被拒绝,现在拿到了蜃母给的地图,他对这片儿的了解可以说是远远超过所有摸海人了,当即自信指路,小小地得瑟一把。 “是是是,多谢前辈,多谢小少爷。” 黎沼不是蠢人,结合之前的一切,多少也能看出虞息辞两人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是千瑚坪,而他们的实力,或许也不止金丹期,因为后来抓他们的那只海族,修为就是金丹,却在虞息辞手上连一招都没挺过来! 修默看到一个劲往黎沼身后躲的容笑,嘴角弧度上扬,凑过去笑眯眯地道:“我没说错吧?你确实印堂发黑,大祸临头。” “……” 容笑自从穆伯死后,胆子就变小了许多,更何况他也看出来了,修默根本就不是什么来历练的少爷,他的实力或许比穆伯还强——下海的时候这人还给自己弄了个防护罩,现在是装也不装了,真身直面海水,鼻尖一点儿气泡也无,妥妥地体内呼吸。 护道人就算再厉害,也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容笑此番悟出来的道理,好在还不算太晚。 “走了。”虞息辞可没空听他们唠嗑,他能把人带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欸等等我啊!”修默忙不迭追上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黎沼心中极尽复杂,他只是为了报酬才带他们来的,不曾想最后却救了自己一命。 “走吧。”黎沼招呼剩下的人,整理好情绪后,脸上恢复了坚毅。 他们或许,是唯一从海妖之声下逃出来的人,虽然不知道海族为何要用海妖之声俘虏人族,但他们必须把消息带回去,剩下的,就是上面的大人物该操心的事了。 在虞息辞还是明息的时候,裴意曾告诫他:你所做下的善意,最终都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到你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做多了→接连两次救下黎沼等人,虞息辞终于迎来了他的好运气→前往血祭池的路上,他和同样伪装成血妖的裴意相遇了。 “裴意!”虞息辞激动地扑了上去,却又在即将碰到人时克制住,眼底的欣喜忍不住溢出来。 尽管没有肢体接触,但老鬼前辈的热情还是让裴意有些受宠若惊。 “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修默刚想说你的小/情/人为了找你都快把千瑚坪掀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意恭敬的两个字给堵了回去。 前辈? 修默:!!! 这误会大发了!! 他居然以为两人是…… 幸亏还没说出去!!! 可是看着虞息辞那几乎藏不住的喜色,修默沉默片刻,他悟了。 啧啧啧,年轻人啊。 试着给裴意看了看因果线,修默心里喜滋滋,既然虞息辞这么喜欢裴意,若是能撮合他们两个,他的因果债就妥了。 然后……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裴意的因果线他也看不清!! 我的能力失灵了吗?!! 修默目眦欲裂地又去看了看裴意身后那个少年的因果线…… 很好,能看清。 修默总算松了口气,想了又想,只能猜测,这两人关系铁定不一般,就算现在一般般,以后也定然不一般,因果线纠缠在一起,才会导致他看不清。 修默气呼呼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强行自我安慰。 莫慌莫慌,就算看不清因果线,也能侧面推断出一些事实,他只要从心就好。 虞息辞握住裴意的手,灵力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发现裴意体内气血紊乱,背上的外伤现在都还在渗血。 “你这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来的这里?”虞息辞一边问,一边为他梳理体内的血气。 裴意体会着老鬼前辈难得的关心,感觉有些诡异,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不小心被海兽打晕了,沉到海底,被血妖族给捡了回去。” 虞息辞拳头一紧,恨不得时光倒退把那已经作古的海兽拖出来鞭尸。 “喀嚓。” 裴意手上传来一丝轻响,他的骨头被虞息辞不小心捏断了。 裴意:“……” “!”虞息辞赶忙松开他的手,样子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事,前辈不用担心。”裴意强颜欢笑,心道果然还是老鬼前辈更危险。 虞息辞双手抬起,松开又握紧,很想说点什么,嘴巴张开又不知从何说起。 “给。” 旁边默默地伸出一只小手,递给裴意一个丹药瓶。 “极品断筋续骨丹和极品还元丹。” 下品丹药杂质颇多,吃多了会积攒丹毒;中品丹药五五分,好坏掺半;上品丹药杂质较少,裴意往日在门派里得到份额都是这个水准;至于极品,那是完全没有丹毒的,也不会产生抗性,一般要门派中的嫡系长老才有资格享用。 裴意看着这瓶丹药,感觉有些烫手,斟酌了下,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伤得不是很严重,用不着这么好的丹药。” 对症的丹药他自己也有,不过都是上品的,没有极品那么夸张,留着那些伤口,是为了逸散出血气,更符合血妖的伪装。 修默摆摆手,还在心累自己看不清因果线的人又多了一个:“我今天突然想做点儿善事,不要你钱。” 为了找到裴意,他的问画和传送石都已经超负荷使用了,也不在乎这两颗丹药。 裴意还想说些什么,虞息辞已经一把抢过丹药瓶,倒出两枚丹药啪地给他塞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裴意就是想吐出来也来不及了。 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向下,逸散到身体各处,裴意被虞息辞不小心捏碎的手骨肉眼可见地恢复,不止如此,他先前被海兽拍出的内伤也在极品丹药的药效下快速调理过来。 虞息辞拉过裴意的手探了探脉息,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见虞息辞高兴,修默总算觉得这两天的辛苦忙碌没有白费。 “这是蜃元和蜃儿,蜃母的两个孩子,我能从狱牢出来,摆脱束灵泡的禁锢,还多亏了他。”裴意把身后两兄妹介绍给虞息辞。 虞息辞微微点头,指着修默道:“这是修默,算是……” 虞息辞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和修默的关系。 债主?远房亲戚?好像都不太合适。 “……一个朋友吧。” 裴意顿时肃然起敬:能被老鬼前辈亲口承认的朋友……那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见过前辈。” 一直被人当小屁孩,难得有人初次见面就对他如此尊重,修默被哄得通身舒畅。 “不必不必,叫我名字就好了,听着怪别扭的。”毕竟除了阅历和实力,他是真和普通五岁小孩没什么区别。 裴意从善如流:“修默道友。”他懂,有些修士就爱好扮猪吃虎,他可不能坏了对方的兴致。 “欸!”修默当即眉开眼笑,他喜欢这个称呼! 虞息辞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暗地里传音修默:你不要把我们之前的交易说给裴意知道! 自己千方百计隐瞒身份,可别在修默这里说漏了嘴。 因果债:呵,天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30章 果然还是老鬼前辈更危险 第31章 第31章 海妖之声的真相 修默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但他素来尊重交易对象的**:放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虞息辞这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当初和修默作交易时,修默直接用上了天道誓约,虞息辞担心假名会对交易造成不好的影响,是以一直用“虞息辞”的身份和修默接触,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外用的是“明息”这个化名。 唯一可能暴露到他的,是交易内容:万年极品雪寒枝和极品塑境丹。 ——雪寒枝为明息所有,塑境丹又是当时裴意所需的。 裴意听不到两人的传音,但见他们那副眉来眼去的样子,用后脑勺也知道这两人有事瞒着自己。 “前辈,修默,”裴意低咳两声,体贴地绕开这个问题:“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答应了蜃元,要带他妹妹离开这里。” “你就是蜃元?”修默转过头来。 “……是,你认识我?”蜃元仔细看了看修默,确信自己没见过他。 修默指着旁边的虞息辞道:“不认识,但你母亲拜托他救你离开这里。” “你们见过母亲大人!她在哪里?还好吗?!”蜃元突然激动起来。 修默想了想蜃母那遍布裂纹的壳身,委婉地道:“还活着。” 蜃元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他递给裴意一枚传送符,道:“抱歉,答应你的蜃珠暂时还不能给你,我要去救母亲大人,至于我的蜃珠……若我能回来,便去月汐海市找你,若我死了,你拿着这枚传送符,它会自动传送到你那里。” 裴意抿了抿唇,无声轻叹:“你母亲拜托虞前辈救你,就是想你活着,你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可是……”蜃元声音压抑,眼眶湿润,“那是母亲大人啊,我如何能明知她在受苦等死,自己却苟且偷生?” 裴意握紧了手中的传送符,半晌,他猛地一个用力,传送符碎成纸屑,语气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蜃元有些讶异,在他的认知里,人类都是狡诈的,自私自利的,怎么会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就去送死? 裴意轻笑道:“你救了我,我便陪你走这一遭。” 蜃元眼角有些酸涩:“你也带我们离开了那里,早就两清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不用,你带蜃儿离开,我的蜃珠给你,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只是没了蜃珠,我怕是根本救不回母亲大人,所以,得晚些才能给你了。” 裴意摇摇头:“我不要你的蜃珠,况且,让我带你妹妹离开,你自己去送死,你问过你妹妹是怎么想的吗?” 他曾经也像这样天真,觉得荒漠危险,便自以为是地将明息留在宗门,独自前往,哪想到那个傻子,竟然自己追了去,最后葬身荒漠,尸骨无存。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会留他一人,至少,待在他身边,他会用尽全力去保护他。 物伤其类,裴意不想他们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帮他们,就像是在帮曾经的自己。 果然,蜃儿听到要和哥哥分开,执拗地道:“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小姑娘平时有点呆,关键时刻却是不傻的,她不理解狱牢和外面的区别,只一门心思地认定:绝不和哥哥分开。 旁边,虞息辞和修默看着他们,脸上表情如出一辙,俱是十分古怪。 动不动就用自己的蜃珠作交易,这两人果然是亲母子啊……虽然蜃珠后面还能再修炼回来,但怎么说也会元气大伤的。 裴意歉意地对虞息辞道:“抱歉,前辈,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虞息辞无所谓地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裴意心头一跳,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情绪。 “前辈……” 修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他问蜃元:“你母亲的蜃珠,在你身上吗?” 蜃元愣了下,摇摇头:“不在。母亲大人把自己的蜃珠藏了起来,血妖族长丹朱以为在我身上,就抓了所有族人,企图找出我来。但母亲大人的蜃珠确实不在我这里。” 修默眼中的光暗了下来,他对虞息辞说道:“他没有说谎。” 虞息辞没有说话,他本来也没多稀罕蜃母的蜃珠。 “这下就有意思了。”修默饶有兴致地道。 这母子两都想空手套白狼啊。 就这居然还有脸说人族狡诈? “走吧,我们陪你一起去找你母亲,正好我有点儿事想要问问她。”修默语气凉凉。 敢当着他的面做虚假交易?呵,还真是,胆·大·妄·为! 正准备原路返回,呜咽的海螺声突然响起,传遍整个千瑚坪。 “不好!” 虞息辞赶忙捂住裴意的耳朵,担心他被海螺声控制。裴意被抓到狱牢是个意外,他没听过海妖之声,不明白虞息辞此举何意。 “……前辈,怎么了?” 修默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瞳孔有光,神智清明,他没事。” 虞息辞试探着松开手,见裴意没有发疯,这才放下心来。 裴意:??? 两人将摸海人和海妖之声的事告诉了他。 蜃元也知道血妖通过海妖之声引诱人类,抓他们当祭品的事,但也只知道个大概,海妖之声的秘诀,他并不清楚。 裴意想了想,轻笑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其他人:??? 裴意道:“很简单,海妖之声的媒介,就是那个血息丹。” “血息丹……不是人族弄出来,为了人族也能在海里呼吸的吗?” 裴意:“可血息丹的原料,却是出自海里。” 虞息辞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细想又是一片茫然。 裴意也没故作玄虚,直接道:“十六岁以下的修士大多是凝气期,少数几个筑基期,而唯有到了金丹期,才可以由外呼吸转内呼吸,简言之,这血息丹,是为了金丹期以下修士专门准备的,也只有那些没法内呼吸的人,才用得到血息丹。” “血息丹的主药是血玉珊瑚吸收了幽海鱼产在它身上的卵壳后分泌出,而血玉珊瑚,是血妖族死后的尸体化成,我估摸着,幽海鱼的食物和血玉珊瑚也有点关系。” 蜃元有些惊讶他连这都能猜到:“幽海鱼……靠血玉珊瑚释放出的一种香气为食。” “这很明显啊,”裴意伸出三个手指,道:“幼崽是没法儿自己捕食的,幽海鱼既然把卵产在血玉珊瑚上,那么说明血玉珊瑚要么是它们的食物,要么会产生它们的食物,要么,会吸引它们的食物,无外乎这三种原因而已,他们是一个共生循环关系。” 所有人具是一脸惊叹:听上去好有道理,但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仅凭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这么多来! “血妖族无法自行繁衍,通过秘药转化其他海族,死后化作血玉珊瑚,成为血息丹主药长成的温床。我猜,那所谓的秘药,估计也和血玉珊瑚有莫大关联。” “血妖族一开始的目的可能不是为了人体血池,只是提前埋下伏笔而已,但蜃母把蜃珠藏起来的行为,打乱了它们的计划,不得已动用这一步棋。” 蜃元疑惑:“人体血池是为了寻找蜃珠而炼制,丹朱想要蜃珠,一是为了报仇,二是为了能彻底掌控月汐蜃族,取代我族在这片海域的地位,你说这不是一开始的目的,那会是什么?” 裴意眉眼微垂,轻声道:“能在月汐海域说上话的,除了月汐蜃族,还有……人族。” 蜃元心里一个咯噔:“你的意思是……它们想要整个月汐海域?这不可能!月汐海域说是月汐蜃族和散修联盟联合管控,但我们都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代表而已,月汐海域……她属于无生海。” 无生海中真正强大的海族,以及散修联盟的高层,不会坐视不管的。 “呵。”虞息辞大概是这里对裴意说的话最信服的人了,他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我听蜃母说,血妖族刚来到月汐海域的时候,只有十几个族人,那时的你们敢相信,它们最终会颠覆月汐蜃族吗?” 蜃元:“……” 他的心中一片悲凉,是啊,不过短短一百年而已,月汐海域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给它们更多个一百年,谁能保证血妖族不会成为月汐海域的霸主?甚至是……无生海。 “哥哥,哥哥。”蜃儿听不懂他们的话,独自在附近玩耍,突然叫着跑了过来,扑到蜃元怀里。 “蜃儿乖,哥哥在这里。”蜃元接住她,搂进怀里。 “哥哥,大红圈,蜃儿难受,讨厌。”小姑娘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道。 “你说什么?”蜃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赶忙跑到蜃儿刚刚玩耍的地方,这里是一处海底山峰,恰好能看见月汐宫的景致——月汐宫地处千瑚坪中心,现在已被血妖族占领,圆环状的红光从月汐宫正殿向外扩散,一道接一道,将海底染上一片红色。 “怎么了?”裴意紧随其后,跟了过来,“那是什么?” 蜃元面色难看:“那是血妖族的一件法宝,专门针对吞下血玉珊瑚伪装成血妖的人。” “也就是说,咱们几个现在这副伪装,不能用了。”修默哦了一声。 裴意,一个担当了所有人脑子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31章 海妖之声的真相 第32章 第32章 红岩渊火山 “怎么暴露的?” 虞息辞探出神识,谨慎地在靠近月汐宫外围的区域探查了一番,发现是狱牢的事暴露了。 虞息辞当时尽顾着出气了,把整个狱牢里面都给冻住,在后面的这段时间里,又有血妖带着祭品过去,结果进去一看傻了眼,立马拉响了警报,现在外面到处都在寻找伪装成血妖的奸细,和逃跑的祭品。 几人蹲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应对手段。 “五个人,可以直接传送过去吗?”虞息辞问修默。 传送石能精准传送修默去过的地方,囚禁蜃母的偏殿那里,他们可才刚出来。 哪知修默摇摇头:“太远了,传送石蓄满一次能量需要半年,之前我们已经用了太多次了,你没发现每次传送的距离都在缩短么?” 每次都是好不容易蓄了点能量,接着就被消耗空了,传送石心里苦。 虞息辞皱眉:“只能等它自己恢复吗?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快速恢复它的能量?” “有是有,问题不划算啊。”修默摊开双手,“只要有空间系的能量就行,法宝,丹药,灵草,都可以。” 其他人:“……” 这……是有点奢侈。 修士在达到分神期以前,所使用的能量属性基本与灵根相同,即:风火□□土金木七种,像虞息辞的冰灵根就属于水灵根的衍生变异。而到了分神期,修士已将自身打磨圆满,便可开始感悟天地规则能量,如时间、空间等。 最直观的就是分神修士才可使用的瞬移,元婴期身法再快,也是靠两条腿,但瞬移却是直接从一个点传送至另一个点。 简言之,空间能量,那是分神修士才能接触的层次,即便是如裴意这般难得的符修苗子,想要刻画传送符,也得等修为达到分神期以后才能尝试。这也是各海市的远距离传送阵把控严格的原因之一,每一个传送阵,都代表一个分神境界的符术宗师,而远距离传送阵,那对符修的要求还要更高。 裴意面上不动声色:传送阵难得,拥有传送功能的法宝更难得,修默手中居然有一个?看来来头不小。 “我知道一个地方。”蜃元突然道:“那里有个废弃的传送通道,时不时会溢出一点空间能量。” 修默眼前一亮:“那就先去看看。” 随后,众人便在蜃元的带领下,来到紧邻千瑚坪边界的红岩渊。 红岩渊的形成源于一座海底火山,火山口直径仅有五米,但地底岩浆肆虐,令周遭寸草不生,全是火红色的岩浆石。 蜃元:“这个火山口不太稳定,半个月就喷发一次,不过范围都控制在五十米以内,母亲大人就没管,只是下令大家不可靠近。” 修默探头看了看:“火山口啊,那就难怪了,应该是频繁的火山喷发,破坏了空间壁障,所以才会有空间能量溢出。” 但破损处在火山底部,想要取得空间能量,就得深入红岩渊火山。 “我去吧。”虞息辞主动道。 “那怎么行?”裴意想也不想就拒绝。 怎么能让老鬼前辈干这种粗活儿呢! 况且以老鬼前辈的破坏力,真让他下去,这火山说不准是真要炸一炸了。 裴意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星沉岛上那个坍塌的巨坑…… “这里我的修为最高,而且我是冰灵根,遇上火山喷发也能抗上一阵。”虞息辞认真道。 裴意:“……” 裴意一时拿不准他说这话的用意,这要是宗门的长辈们说这话,裴意会认为是在担心,可换成了老鬼前辈……总感觉哪儿怪怪的。 “你不行。”修默否定了他,“从破损的空间通道处获取空间能量是要等价交换的,拿了多少空间能量,就得用多少灵力补进去。你的灵力不稳定,不适合做这个人选。” 虞息辞脸上写满不悦。 修默:“别气啊,你有你的任务。我们这里一个火灵根都没有,耐不住里面的高温,你得留在外面,用寒气把火山冻住,降低整座火山的温度。” 虞息辞这回没话说了。 蜃元:“就由我下去吧,本来就是我的事,是我想要回去救母亲大人,不应该让你们来为我冒这个险。” 修默凉凉地道:“你别急,除了虞息辞,我们都得下去,就你那点灵力,榨干了也换不到多少空间能量。” 蜃元:“……” 修默继续补刀:“再说了,你知道怎么给传送石补充能量么?就算你知道,我也不放心拿给你,免得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蜃元:“……” 这母子两可是拿着各自的蜃珠把他们这伙人支使得团团转,信誉堪忧啊! 于是,除了没什么用的蜃儿,和必须留在外面降温的虞息辞,裴意、修默和蜃元都将深入红岩渊火山去换取空间能量。 给每人发了一瓶极品复灵丹,修默嘱咐道:“一会儿到了下面,全部听我指挥,我让谁上去谁就上,让谁停谁就得停,不然被空间风暴卷进去,谁也救不了你。” “好。” 虞息辞不想让裴意深入险境,但他也知道,修默的安排是最适合的,他只能安慰自己,有替命咒在,裴意怎么也不会死在自己前头。 他深吸一口气,右眼化作寒冰,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寸寸爬满冰纹,浑身由内向外散发出浓浓寒气。 裴意和修默都不是第一次见虞息辞这副模样,早早地就各自施展手段隔绝寒气,裴意还好心地给蜃儿贴了一枚御灵符,唯独蜃元,没人提醒他,他也不知道,结结实实地被冻了个正着,好在虞息辞的目标不是他,蜃元只是打了个寒颤没有被冻成冰雕。 右手放在火山口边缘,虞息辞目露精光。 万化寒意——! 寒冰顺着虞息辞的手向外扩散,很快布满整个火山口,然后向内延伸。 炽热与极寒的碰撞,令得本就不稳定的火山突然躁动起来,岩浆翻滚,浓稠热浪呼啸着向上喷发。 虞息辞默默加大了灵力输出,不知是不是有修默在旁边的缘故,阴死之气一点儿也不敢冒头,虞息辞的寒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竟是将无形的热气都给冻成碎屑! 蜃元瞪大了眼睛,虞息辞的诡异样貌在他看来没什么奇怪的,种族差异摆在那里,那点怪异着实没什么好提的。但这手能与火山相抗衡的寒气,是实实在在震慑住了他,要知道即便是族群里最强大的母亲大人,也不敢这么和火山正面硬碰。 修默提醒他:“收敛一点,寒气要是太过深入,这火山真的会立马炸给你看你信不信。” 虞息辞点点头,控制着寒气的入侵尽量温和一点,轻柔地覆盖在灼热的火岩上,一层一层叠加,在不刺激火山实地环境的同时,悄然改变路径环境。很快,炽热的火山口温度下降,往外冒的热气也变成了寒气。 “小的们跟我走。”修默小手一挥,领头跳了下去。 · 红岩渊火山外表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裴意也是第一次看到海底火山的内景,澄透的海水与岩浆交杂在一起,如同一条条红色的小鱼,不时从他面前游过。 越往下岩浆占比越大,那红色有如最绚烂的珍石,亮眼夺目。 不管看多少次,虞息辞的万化寒意还是会叫裴意惊奇——仅壁面被寒冰覆盖,海水中则渗透着丝丝寒意,将底下的温度把控在一个他们能适应的范围内。 长时间维持这么大范围的寒气是很消耗灵力的,三人不敢耽搁,快速找到空间通道的破损处。 “就是这里了。” 修默单手抬起,轻触半空,他能感受到,有一丝微弱的空间能量正断断续续地从虚无中渗透出来。 修默取出传送石,五光十色的珠子悬浮在他面前,二者中间恰好是壁障破口。修默双手掐诀,打出一套阵法,阵纹穿过壁障破口,落在最后方的传送石上。 新奇的阵法对符修来说就是驴子面前吊着的胡萝卜,裴意下意识被勾走了全部心神,但没多久就气血上涌眼冒金星,裴意当即知道这不是他现在能接触的,强忍着将目光从阵纹上撕下来,不再细看。 之前惊鸿一瞥,裴意大致明白了这是一个关于空间转换的阵法,以修默、壁障破口和传送石为三个节点,将修默的灵力传输到空间通道,置换出空间能量至传送石中。 蜃元不懂符术,没有裴意看得深,状态看上去比他还要好上几分。 “现在,把你们的灵力传给我!” 蜃元率先将手搭在修默背后,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修默身上传来,贪婪地吞吃着他的灵力,很快,蜃元的灵力就被吸走了八成,冷汗从额上淌下,双目也有点涣散。 “换人。” 蜃元退到一边,吞下修默先前给的极品复灵丹,抓紧时间调息。 裴意原以为修默是三节点之一,但手搭上修默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成为节点的不是修默,而是修默身上的那件小黑袍。 这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黑袍,将裴意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吸取后,转化为一股精纯的能量,反哺给修默,但修默并没有吸收,而是全部通过阵法,传输到了壁障背后的通道中。 裴意比蜃元坚持得稍微久一点,但同样在他的灵力还剩下两成时,修默便让他退开,换蜃元继续。 如此反复数次,直到两人的极品复灵丹都用完后,修默才停下,传送石飞回他的手心,表面的光彩比之前更盛许多。 “恢复了两成,勉强能用吧。” “我们灵力都耗空好几轮了,才恢复两成?”蜃元杵着膝盖大口喘气,因为消耗太大,他脸上的妖纹都显露出来了。 修默撇撇嘴:“这就好比一株灵草,天生地养和人为催熟终归是有区别的,要求别太高,有得用就不错了。” 第33章 第33章 你对老鬼前辈一无所知 解决了传送石能量的问题,回去的路上,蜃元才有功夫关注起周围的环境。 “好可怕的控制力。”蜃元惊叹,随即纳闷:“他对寒气的把控明明很细致,你们为什么说他的灵力不稳定呢?” 裴意:“……” 年轻人,你对老鬼前辈一无所知。 “此事说来话长,但我们最好先从这里出去。” 对修默而言,他说虞息辞的灵力不稳定,纯粹是因为虞息辞相克灵根还敢玩单修——强行把火灵根封印起来,只修冰灵根。让他来置换灵力的话,极有可能破坏他体内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使得灵根失控。 但对裴意来说…… 那可是千年老鬼!是只能供着的祖宗!谁知道老鬼前辈会不会又突然一个不爽,咔吧一声把这火山炸了。 裴意也不想这么恶意揣测,但他上次在星沉岛冰室被传送走时,也没想到回来时候会有那么大一个巨坑。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周遭温度急速上升,所有的寒气凝成一束,宛若一道光,径直射/入岩浆深处。 “不好!快出去!” 寒意的变化,直接让裴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升的水温暂时伤不了他,但寒意与老鬼前辈息息相关,寒意失控等同于老鬼前辈失控,而老鬼前辈失控…… 那才是真的要命! “怎么回事?” 修默也是懵得很,相克灵根之人因为体内灵力失衡,性子较之旁人比较急躁,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问题他们发狂也是需要缘由触发的! 虞息辞之前各种狂躁,甚至差点拆了狱牢,是因为找不到裴意,关心则乱,但现在裴意找到了,还就在这火山底下,他怎么会突然冲着这下面发疯? 就不怕伤到裴意吗?! 一个人影携带着渗骨寒意从上方冲下来,与三人擦肩而过,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蜃元因为实力最低躲闪不及,被突然闯入的加速水流卷到一边,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 老鬼前辈? 裴意愣怔了下,右手下意识放在左边胸口——替命咒刚刚传来的轻微悸动,足以说明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略一咬牙,裴意调转方向,朝下方追了过去。 “喂!” 修默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岩浆深处。 “……” 蜃元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了看修默,又看了看岩浆深处。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蜃元愣愣地发问。 追上去的话,正在回温的岩浆海足以将他们烫成灰烬,可不追…… 修默浑身颤抖,拳头紧握,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拳把蜃元打出火山口。 “两个混蛋——!” 蜃元身体腾飞,脸上剧痛,眼中还透露着一丝迷茫。 修默觉得自己好委屈,为了弥补因果债,他对虞息辞堪称有求必应。 他就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结果呢? 这混蛋不领情不说,还动不动就自己找死! 你想死没关系,先把咱们之间的债务结了成不成! 说来也怪,他都已经为虞息辞做了那么多了,也如愿找到了裴意,但因果债却一点消失的迹象都没有。 …… 时间往回拨一点。 红岩渊火山口。 裴意三人进去以后,虞息辞一边维持着万化寒意,一边铺开神识,警惕四周的同时,也关注着里面三人的情况。 见裴意他们开始换取空间能量,虞息辞闲暇之余,忍不住把神识又往下深入了一段距离,可奇怪的是,在裴意他们下方五十米处,他的神识像是被蒙蔽了双眼似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虞息辞微微蹙眉:他的神识范围没这么浅,下方有东西在屏蔽他的探查。 虞息辞抿了抿唇,放弃深究,把注意力转回给火山降温上,可不知怎么地,这件事却一直留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去。 红岩渊火山外表看着不大,里面却是很深。岩浆的高温不断与外来的寒意做抵抗,两者相互较量,就看谁的耐力更久。 时间慢慢过去,虞息辞到底只是一个人,无法与天生地养的海底火山相比,面上疲色渐显,晃神间,他仿佛看到火山深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声音混沌听不真切。 身体的更深处,一条封印已久的灵根微微颤动了下,旁边晶莹剔透的冰蓝色灵根与它气机相连,也跟着颤了颤。 万化寒意忽地一滞,险些消散,岩浆高温与其对峙良久,当即抓住这个机会,发起反攻。 虞息辞猛然回过神来,稳住灵力,万化寒意再次将岩浆高温压制回去。 “怎么回事?” 虞息辞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了,他直觉与岩浆深处的东西有关,下意识又用神识“看”去。 这一看,就出了问题。 尚且正常的左眼中,瞳光涣散,意识瞬间陷入空白,虞息辞的右手从火山上脱离,万化寒意快速收缩,凝聚在他的身体周围。 虞息辞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怔怔地看着火山口,然后头也不回地潜下去。 因为万化寒意的护持,岩浆的高温没有伤到他,呼啸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丝丝白气贴着他的身体不断冒出,又不断被甩在身后。 但虞息辞全然没有在意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岩浆深处,那个引得他火灵根躁动的东西。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蛊惑着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虞息辞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要拿回什么?” “为什么我会用‘拿回’这个词?” 很快,他到达了岩浆最深处,双脚往下一踏,落地的瞬间,周围的岩浆像是被突然抽空了一样,这里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可虞息辞就像没有注意到这异常,双目失神地朝前走去,在他的前方,悬浮着一根水晶骨头。 …… 裴意把剩余的御灵符一口气用上,各种攻击性符箓甩出,试图在岩浆中打出一条通路。 奈何蚍蜉撼树,御灵符快速燃烧,岩浆的高温灼烧到他的皮肤上,点燃阵阵疼痛。 “还是不行吗?” 裴意嘴角咬出血,强忍着灼烧,挣扎着加快速度。 “哟你小子,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就在裴意快坚持不住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随之一起的,是他的体表泛起一层星光,将灼热的岩浆隔绝在外。 “星河前辈!” “我说裴小子,我都已经把星离剑传给你了,不指望你立马剑术大成,怎么遇到事儿了还是只会用符箓啊?” 星河羽的口气中夹杂着不满,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就像看自家不成器的小孩,气过以后还是只能耐着性子细心教导。 “星辰之力除了用作攻击,也有守护之效,咱们剑修讲究一剑破万法,但当你还没那个实力的时候,必要的防御也是可以用用的。” “来,跟我一起念——星源引光,证道唯我。” 星河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裴意的脑海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星光凝成的剑,裴意心领会神,星离断剑从储物袋内的剑匣中飞出——星沉岛上的人都见过他这把剑,上船时为了隐瞒身份,他特意连剑带剑匣一起收入储物袋内——也幸好他这么做了,才会在被血妖捡走时,剑匣没有被单独收缴。 手持星离断剑,裴意学着脑海中星河羽的动作—— “星源引光,证道唯我。” “万法如星,护此薄躯。” 更多的星源之气从星离断剑内飞出,融入裴意身上的薄薄星光中,他体内的灵力也由内向外扩散,雷灵力与星源之气在星光编织的法衣中交汇,就像一条意外闯入星汉的小雷龙,适意自得。 裴意惊讶地发现,他可以在岩浆中自如行动了,且不会被高温所伤。 脑海中有关这部分的传承被同时调动,裴意明白了这层星光是以星辰之力凝成的星源神衣,星辰之力不绝,则星源神衣不灭。星河羽现在是星离剑的剑灵,能调动的只有星离剑的力量,暂时缓解他的不适,想要星源神衣更持久,还得裴意亲自施展。 星河羽暗暗惊叹:竟然一次就施展成功了,这孩子的天赋果然比他强多了,当年他修炼这一式时,可是足足练习了四次才成功。 “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但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星河羽道。 裴意面色一缓,也没有废话,朝着岩浆深处全速前进。 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追着老鬼前辈下来,裴意承认自己有些鲁莽了,但不知道为何,在老鬼前辈与他擦肩而过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似乎若是不追上来,那他会错失很重要的东西。 越是往下,那种感觉越发急促。 “嘿!看我抓到了什么?一个背主的小贼。”星河羽的灵体飞出,手上抓着一个白团子,冲裴意喊道。 裴意没见过这东西:“这是什么?” “你问我?”星河羽看上去比他还惊讶,“它趴在你发冠里,身上有你的印记,明显是对你认过主的,你居然来问我?” 裴意:??? 第34章 第34章 歌谣 裴意定睛看去,发现白团子尾部有两根线,若隐若无,一根连接在他身上,另一头则延伸到他的储物袋内。 神识顺着寻了过去,线的另一端,赫然是前尘石! 星河羽道:“这家伙身上有你的气息,我差点没发现,它好像能通过这根线,对你做些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和平时的你不一样的决定?” 如果是身体方面的影响,那是绝对无法瞒过与剑主性命相关的本命剑剑灵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白团子影响的是意识层次的东西。 裴意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停下动作,把前尘石从储物袋内拿了出来。 “是你想让我下去的?” 他之前想都没想就追着老鬼前辈深入岩浆,就像是着魔了一样,仿佛去晚了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想来,那突如其来的情绪着实怪异,但如果是受了前尘石的影响,那一切就有了理由。 原来的前尘石,只能让其主看到自己想看的幻像,但从古墓出来后,前尘石就变得不一样了,它溢出的白烟,甚至能影响裴意的梦境! 只是后来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裴意就把前尘石抛到了脑后,不曾想它这个时候又冒了出来。 星河羽一个不留神,手中揪着的白团子“咻”地一下钻入前尘石中,再无动静。 裴意神情前所未有地冰冷,他对前尘石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意识,你是想让我下去吧?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现在就掉头回去。” 闻言,前尘石就像被捏住了痛点,焦急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 飘渺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膜,隐隐绰绰,听不大清楚。 裴意皱眉:“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不怪他这么想,老鬼前辈来自古墓,前尘石的改变也源于古墓。 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裴意这次勉强能听清了点,它像是在吟唱一首歌谣: 【我因你的愿望而生。】 【我为你的愿望而来。】 【在世界落幕之前——】 【我将为你的愿望付出所有。】 “我的愿望?” 裴意微微蹙眉,他想起在古墓里看到的疑似能实现所有愿望的神树琉璃,而前尘石的异变,也是从接触了神树琉璃开始的。 【如果你真的是可以实现愿望的神树琉璃,就让我早日找到明息吧……】 这是裴意见到神树琉璃时心中所想,可前尘石似乎与他交流困难,它竭力想对裴意说什么,但裴意除了那句歌谣,什么都听不清楚。 “我的愿望……你让我下去,是因为这样做和我的愿望有关吗?” 前尘石飞回裴意手心,嗡嗡嗡地上下跳动,像是在表达肯定。 裴意抿了抿唇,一手抓着前尘石,一手拿着星离断剑,毫不犹豫地朝下方冲去,星源神衣在他的体表闪烁,于火红的岩浆中划过一条星光璀璨的小尾巴。 越往下岩浆颜色越深,星源神衣消耗的灵力更大,裴意握紧了前尘石,丝毫没有掉头的意思。 星河羽从他的肩膀上冒出头来,他从未见过裴意这副表情,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下面……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裴意还能勉强听到前尘石的那句歌谣,星河羽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到,就看着前尘石在裴意面前蹦跶几下,裴意就直愣愣地往下冲。 “或许吧……” 星河羽:??? 一句或许就可以让你往岩浆深处冲?星河羽发觉自己是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修士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脚下一空,裴意摔在地上,他没料到着下面竟然是没有岩浆的空白地带,冲势太猛,一下子没停住。 这地方不大,裴意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背对着他的虞息辞。 “前辈?” 虞息辞回过头来,他的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充满了冷寂。 “是你啊……” 裴意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虞息辞却眨眼就瞬移到他面前,一指按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裴意就再也动不了了。 “前……辈?” 裴意感觉虞息辞有点奇怪,相处久了,外人所避之不及的千年老鬼模样,于裴意来说已是寻常,但面前这人,明明还是如常人一般样貌,却让他感觉十分陌生。 “我本来还想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就在这里把一切都给解决了吧。” 裴意突然明白了什么,浑身紧绷:“你不是他,你是谁?” “还挺敏锐。”【虞息辞】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是一个意外,而我,只想将一切都拨回它原本的轨迹上。” 裴意眼眸微眯,他一边调动浑身的灵力努力挣开束缚,一边想办法和面前的人周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虞息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会记得,可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忘了吧,世界和你,都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忘了……记得…… 联想前尘石说过的那句歌谣,裴意脑海中的迷雾突然被拨开,他面色不复以往平静,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明息的事!是你搞的鬼?!” 重新晋升元婴期的时候,裴意被困心魔劫,险些没能度过去,至于原因,他心里是有数的。 困住他的不是明息的“死”,而是明息的“消失”。 除了亲手将他镇压的师尊,没有人知道,裴意曾两次走火入魔。 第一次,是从荒漠归来,得知明息魂火已灭,灵力在经脉中乱窜的剧痛摧毁了他的神智,待回过神来,面前是满脸沉痛的师尊,周围躺满了被他打伤的同门。 师尊告诉他,这是他第十六次苏醒,可很快又会陷入癫狂,再清醒却会丧失之前的所有记忆,他们试过把他关起来,可他对道玄门太熟悉了,总能找到破绽逃出来。 趁着短暂的清醒,裴意选择让师尊了结了他,他已经害死了明息,不想再伤害视如家人的同门了。可师尊只是废去了他的灵力,剥夺了他伤害别人的能力——裴意早年服食过一株长生草,境界的骤然跌落并不会使他立即死去。 第二次走火入魔,是他灵根重塑,再入仙途。 裴意出关以后当即向师尊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同时也讲述了自己之后的打算:他想再去荒漠一趟,沿着当初明息离去的路线,将明息的尸骨寻回,哪怕这件事可能要很多次、花很多年才能完成。 可师尊却问他:“明息是谁?” 道玄门雪寒枝之祸依旧存在于每个人的记忆里,可他们都不记得事件中心的“罪魁祸首”。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明息的存在从这个世界抹去了! “明息?”【虞息辞】脸上露出一丝明悟:“这是他的名字吗?” “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意心中又喜又怒,多年来所有人都告诉他明息是不存在的,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幻影,劝他放下。 可是他如何能放下? 他已经失去了他最爱的人,暗地里却还有人,想要抹去明息存在过的痕迹! 他根本无法冷静,十指扣进地面,手背上青筋冒起,眼角血丝骤现,疯狂地想要站起来,把面前这家伙狠狠地揍一顿。 【虞息辞】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记得这些,好在现在还来得及,忘了吧,你不会再痛苦,我也省事。” 忘了? 就是面前这家伙,抹去了所有人关于明息的记忆,现在,他居然还想抹去自己的? 裴意心中愈发愤怒,躁乱的灵力疯狂涌动,他的心跳动得极快,像酝酿着风暴,一触即发。 “啊啊啊啊——!” 膝盖渐渐离开地面,顶着巨大的压力,裴意一点点地站了起来,但他也不好过,殷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痛苦。 “你……” 【虞息辞】有些惊讶他竟然还能动,下一秒,就被身体内部传来的剧痛转移了注意力。 “怎么回事?” 【虞息辞】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身体深处,一道被压制的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虞息辞】眉头紧拧,开始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别捣乱,回去,我一会儿就还给你了。” “滚出去!” “说了我有正事要办,若是不能……” “我管你有什么事!反正!不许!动他!滚啊!!” “……” 【虞息辞】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连站都站不稳了,脚步凌乱。 裴意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站起,见他自己和自己吵起来,当即明白是真正的老鬼前辈醒过来了,立马抓紧时机,将星河断剑举到面前。 “星河前辈,能教我你在星沉岛上用过的那一招吗?” “没问题!” 裴意身后浮现出一道虚影,星河羽牵引着裴意,虚幻双手握住星离断剑。 “星离剑诀需要借周天星辰之力,借得越多,威力越强,但这里是海底,具体能借到多少星辰之力,我也不敢保证,尽全力吧。” “星源引光,证道唯我。” “有剑星离……” 前尘石蓦地飞到裴意面前,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剑诀施展到一半被打断,阻断的灵力逆流,冲得裴意胸口一堵,他面色难看,低沉的嗓音中怒火难压。 前尘石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看上去十分焦急,它一直黏在星离断剑上,不给裴意再施展剑诀的机会。 “让开!” 明息的死是裴意心中永远的痛,凡事只要牵扯上明息,裴意就无法冷静,现如今抹去明息存在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裴意如何能忍? 前尘石焦急万分,却没法说话。 突然,星离断剑自主脱离了裴意的手,飞到一边。 裴意和星河羽齐齐愣住。 第35章 第35章 柳随云与水晶骨头 “是星离剑啊,好久不见。” 陌生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含怀念。 “谁?!” 星离剑漂浮在半空,自剑柄处,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渐渐浮现,之后是手臂,躯干,双腿,头颅……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皮肤白皙,面容隽秀,眼中的神采宛若天光乍现。他穿着道玄门浅青纹石的门派长袍,星离断剑在他手中,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星光,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才是这柄剑真正的主人。 少年手握星离断剑,随意地往前挥了一下,剑风忽起,一下就将正在自己与自己争吵的虞息辞击飞出去。 裴意眼皮一跳,感觉先前的被压制感荡然无存,尘土散去,虞息辞靠坐在空白地带的边缘,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少年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他转动了下手腕,连带着星离断剑一起划了几个圈。 “老东西,占据一个小辈的身体,你也不嫌害臊。” 裴意惊讶地发现,虞息辞的胸口处,一根水晶骨头缓缓离体而出。 “!” 他虽然早有预料老鬼前辈被人占据了身体,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根骨头? 水晶骨头似乎和少年认识,道:“我只是在弥补之前的过错,你不应该阻止我。” 少年道:“过错过错,已经过去了的错误,你如何能弥补,不过是想要出去的借口罢了。” 水晶骨头:“若不弥补,那错误会越积越大,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挽回。” 少年不为所动:“我存在于这里的意义,就是阻止你去做所谓的弥补,酿成更大的错误。” 水晶骨头似乎受制于少年,见说不过对方,沉默地落到地上,再无一丝灵动。 少年抬起左手,控制着水晶骨头飞回他的手心,紧接着,他的后背就附上了一只手,掌心有一枚符箓,其中蕴含暴戾的能量。 裴意气息不稳,强忍着情绪:“把它给我。” 少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 裴意深吸一口气,收起符箓,突然跪下:“我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是有一天,除了我,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就像他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方才他……这根骨头,附身在虞前辈身上的时候说,此事与他有关,我想知道一切。” 少年转过身来,将星离断剑还给他,轻抚他的头顶,叹了口气:“往事不可追,孩子,向前看吧。” 裴意眼眶微润,声音隐隐有些哽咽:“……我做不到。”他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递给少年:“还请前辈看在同宗的份上,告诉我为什么。” 少年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对方只是意外继承了星离剑,不曾想竟然还是门中后辈。 “道玄门啊……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少年心中五味杂陈,良久才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是本尊分离出来的一道灵身,代表他的少年时期,本尊给我的任务,就是守着这根骨头,不让它离开。” 修炼到分神后,元婴逐渐壮大,可独立存于外界,谓之元神。元神分裂出自己的一部分炼化成灵身,不仅拥有本尊的部分力量,更是可以在本尊死后,成为本尊的第二条命。少年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这骨头是某个家伙身体的一部分,和我一起在这里沉睡了很多年了,你身边发生的事,不是它干的。” “可它明明说过……”裴意急道。 “你先听我说完,”少年继续道:“它和我不同,我彻底脱离于本尊,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它不一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怀疑它还能和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有联系,你身上发生的事,刚好证明了这一点。” “你也别想着唤醒它告诉你事情真相,它若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抹去你的记忆,拨乱反正。你如果真想知道为什么,不如去找我的本尊,既然他让我守在这里,那他一定知道关于这根骨头更多的消息。” “我该去哪儿找他!”裴意忙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是星离剑的第一任剑主,名字叫柳随云,剩下的只能你自己去查了,不过我沉睡太久了,或许我的本尊也已经过世,你还是不要报太大的期望。” “……”裴意垂下眼睛,轻声道:“至少,是一个方向。” “对了,”柳随云的少年灵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指着不远处的虞息辞道:“关于他,你也可以注意一下。” 裴意疑惑地看过去。 柳随云道:“我是因为星离剑引动的星辰之力才苏醒的,可这破骨头却在我前面苏醒,还占据了这人的身体,要说他们之间毫无关系,你觉得可能吗?” 柳随云的少年灵身无法离开这里,裴意走后,他再次陷入沉睡。 星源神衣包裹全身,裴意沉默地向上浮去,他看了眼怀里昏迷不醒的虞息辞,心情复杂。 一直以来,他都已经放弃了去追查其他人为什么会不记得明息,想着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也好,只要他记得,那明息就不会彻底消失。 “唔……” 虞息辞轻哼一声,缓缓苏醒,打断了裴意的思绪。 “前辈,你没事吧?” 虞息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裴意怀里,头还靠着人颈窝…… 虞息辞:“!!!” 惊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虞息辞继续瘫在他怀里,“虚弱”地道:“……有点头晕,我怎么了?” 裴意不疑有他,一本正经地道:“你差点被一根水晶骨头里的意识夺舍,还记得吗?” 虞息辞把理智从裴意身上强行拉回来一点,眉头轻蹙:“有点印象,我记得我想把他赶出去,但他比我强太多了,我做不到……” “你不认识他吗?”裴意又问。 “从未见过。”虞息辞轻摇首。 “那你怎么会突然下来?”老鬼前辈虽然不好伺候,但答应了的事,还是会做到的。 虞息辞抿了抿唇,良久才道:“我好像听到一个声音,一直在喊我,我一开始没理他,但后来我灵力消耗太大,着了它的道……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裴意发现他是真的不记得被柳随云打晕后的事了,他甚至连那里多出了一个柳随云都没注意到,说:“那里除了水晶骨头,还有一个强大的存在,他救下我们,又把水晶骨头重新镇压。” 裴意瞒下了柳随云的身份,那人的身份牵扯太多,一个是星离剑传承,另一个则是明息,而这些,都是裴意不想让虞息辞知道的。 原本跟在虞息辞身边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解了替命咒,他立马就会离开。但现在,他暂时不想离开了,他要留在虞息辞身边,搞清楚虞息辞和那根骨头的关系,以及,明息“消失”的真正原因! 至于入手的方向,或许可以从前尘石开始…… 裴意清楚地记得,前尘石又是蛊惑自己,又是打断星离剑诀,不难看出,它不想让虞息辞出事。 它说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愿望是找到明息……莫非老鬼前辈和明息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可惜前尘石没法对话,想要从它口中套出消息,得先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还有柳随云,他既然是星离剑的第一任主人,想来存在年代久远,或许可以去查查宗门人事录,看看有谁叫这个名字。 虞息辞见裴意没有追问,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 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为暂时解决相克灵根的问题,琉璃用自己的一截树枝将他的火灵根封印了起来。 在被那个奇怪的声音蛊惑下去的时候,他尘封已久的火灵根突然躁动,不,准确地说,是封印火灵根的神树树枝! 封印出了异常,火灵根自然有反应。 虞息辞陷入沉思:那根水晶骨头,和琉璃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有心想问问琉璃,但琉璃远在荒漠中的古墓,鞭长莫及。 各自隐瞒心思的两人又往上浮了一段距离,终于和不断下潜的修默接上了头。 修默两眼泪汪汪,委屈地控诉:“你们跑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已经往下游了一个时辰了,好不容易才到这里。” 一个时辰? 裴意和虞息辞对视一眼,犹豫着道:“这下面没这么深啊,我一刻钟就到底了。” 虞息辞下去的时候人是迷糊的,但裴意可是全程清醒着。 修默:??? 修默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我一直在往下游,压根没见到什么底!” 星河羽道:“应该是那个封印空间的防御手段,在外面设置了个无限循环空间,小鬼头被困住了,一直在原地打转。虞息辞是水晶骨头勾引过去的,不受影响,你的话,应该和星离剑有关系。” 柳随云分出自己的少年灵身,看守那根水晶骨头,得到了星离剑传承的裴意,或许被误认成了柳随云本尊。 修默冷静下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更郁闷了。 他修炼的道法特殊,能看透因果、推算未来,但不擅长战斗,打架大多是靠身上的法宝,本身实力弱得很。没追上裴意两人,还以为是自己游得慢,加上此间主人手段不凡,修默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中了招。 修默欲哭无泪。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修默注意到两人的姿势,看向裴意的眼神里是七分暧昧,两分慈祥,还有一分揶揄。 他自以为看透了两人的关系,自古姻缘乃是人生大事,只要他能帮虞息辞促成这桩媒,因果债必当迎刃而解。 第36章 第36章 蜃母 三人出了红岩渊火山,蜃元兄妹已在外面等了好久。 “你们总算出来了!血妖族的搜索范围已经扩大到整个千瑚坪,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血妖族长有什么动静吗?”裴意问道。 “没有,她完全没露过面。” “这就有点麻烦了。”裴意摸索着下巴,老鬼前辈说过,他和修默第一次去关押蜃母的偏殿时,血妖族长丹朱就在那里,现在有奸细混入,她却一直没有露面。 “若是血妖族长怕蜃母被人救走,一直守在那,我们就算能用传送石传过去,情况也不容乐观。” “最好能有什么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把她吸引出来……” “这个好办。”虞息辞道,他指着一旁的火山口:“这不是有现成的嘛。” “你想炸了这个火山?”蜃元瞪大了眼睛。 “倒也不失为一计良策。”裴意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十分赞同,“但前辈你还有力气吗?” 得到裴意的肯定,虞息辞是自信爆棚,“没事,就引爆个火山而已,用不着多大的力气。” 蜃元:“……”引爆个火山……而已? 说干就干,虞息辞伸出右手,凛冽的寒气凝成一枚人头大小的圆球,白光愈演愈烈,虞息辞额角沁出汗水,睫毛微颤——他之前消耗太大,眼下还没恢复多少。 “准备好了吗?” 修默点点头,双手做好掐诀的准备,就等着和虞息辞一起行动。 蜃元咽了口口水,仍旧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要做这么疯狂的事——红岩渊火山存在已久,就连蜃母也只是采取共存的态度,完全不敢想将其拔除。 “那么——走!” 寒冰之绽! 虞息辞控制着寒气圆球朝火山口砸去,与此同时,修默快速掐动手诀,传送石发出五光十色的光芒,携裹着众人消失无踪。 先前虞息辞采取的法子比较温吞,是用万化寒意将岩浆包裹,抵消它的热量,两者勉强维持在一个较为平衡的状态。但是现在,寒气圆球落入岩浆,从内向外缓缓绽放——那竟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莲! 冰莲在岩浆中徐徐旋转着落入更深处,寒冰花瓣轻轻脱落,瓣身锋锐似剑,随着莲身的旋转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去!极寒与炽热发生剧烈碰撞,强强相对,谁也不认输。 轰——! 炽热的岩浆向上喷出数千米的高度,迅速染红周边海域,离得近些的海洋生物,直接在这高温下湮灭成灰。 红岩渊火山平时只小小地喷发一下,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是个小火山。 火山下有一片空白地带,是柳随云专门为水晶骨头打造的封印空间,为了防止外人闯入,他特地选了个常人难以驻足的地方——炽热的高温,是封印空间的第一重屏障。 因为柳随云的插手,岩浆常年累积,现如今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虞息辞这一爆,效果是十分惊人。 裴意也不担心火山爆发后里面的封印空间会被人发现,且不说实际喷发出来的岩浆连总数的一半都达不到,封印空间外,还有着一个无限循环空间,连修默都给绕了进去。 修默刚带着众人传送到偏殿外围,身后就传来剧烈的震动,爆炸声几乎将整片海域都震得颤动起来。 几人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红衣女人从偏殿中出来,对殿外的守卫简单交代几句,急匆匆朝着红岩渊火山的方向赶去。 修默没有废话,再度发动传送石,将几人带到了地下密室。 “母亲大人!” 蜃元见到蜃母,激动得不能自已。 蜃母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气急。 “你回来做什么?既然逃出了狱牢,就该赶紧远远地离开!” 蜃元双目含泪,面带微笑:“蜃母是蜃族的生命之源,离了您,我就算跑得再远,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一样!”蜃母忍不住脱口而出。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倒是说来听听。”修默歪着脑袋,突然插嘴,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蜃母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赶忙闭嘴。 “母亲大人?”蜃元就是再迟钝,也注意到了蜃母的异常,但他并不明白为什么。 修默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道:“你和虞息辞做交易,说救了你儿子,就能得到你的蜃珠,可你儿子却告诉我们,你的蜃珠不在他身上。” “所以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支付报酬?” 蜃元第一次听说这事,震惊地看向蜃母:“母亲大人,您怎么能用自己的蜃珠来做交易呢?没了您的蜃珠,蜃族就真的完了!” 修默嘲讽地笑道:“怎么会完了呢?再修炼一颗不就行了?你不是就抱着这样的打算,所以才会拿自己的蜃珠和裴意做交易吗?说起来你们母子两还真像啊,动不动就拿蜃珠作交易,搞得我都觉得蜃珠有点不值钱了。” 蜃元不理会修默,抱着蜃母,大声质问:“母亲大人,为什么啊?” 见蜃母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修默冷笑一声,扔下一枚深水炮弹。 “或者我们可以换一个问题,你说你生下了代表诅咒的双子,可为什么,据说是妹妹的蜃儿和你之间没有血缘线,反倒是你的仇人丹朱,跟你还有蜃元,都有血缘线相连呢?” 所有人都被这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狠狠地震了下。 修默指着自己的眼睛道:“狡辩就不必了,我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因果线,你瞒不过我的。” 血缘亲缘情缘泛泛之缘,都是因果的一种表现形式,在修默眼中,它们就是不同颜色的因果线。 “原来如此,”裴意露出了然之色:“我之前还好奇血妖族长为什么那么想要蜃母的蜃珠,就算蜃珠能增长实力,她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用整个月汐蜃族来逼迫,甚至提前动用血息丹这一步棋。如果她曾经也是蜃族的话,就可以理解了。” 其他人俱是一脸懵圈地看着裴意,包括修默——他虽然能透过血缘因果线看出蜃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背后的原因却不清楚。 裴意笑着道:“关键就在于,‘蜃母关乎蜃族存亡’这句话。” “这话有什么问题?”虞息辞还是不明白。 裴意解释道:“前辈你想,蜃母就相当于蜃族的族长,一族之长的决策确实可以影响整个族群的兴衰,但很少会直接关系存亡吧?” 虞息辞点点头,被裴意这么一点明,确实有点怪怪的。 裴意继续道:“当然事无绝对,如果‘蜃母关乎蜃族存亡’这句话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蜃族这个族群了。” “在主从契约中,主若死,从相殉。如果所有的月汐蜃都和蜃母有这样一个主从契约,那她确实可以主宰整个族群的生死。” 虞息辞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每有月汐蜃出生,她都要去契约?未免太繁琐了,而且族人也会不满吧?” 裴意:“可如果所谓‘主从契约’是根植在血脉中,能一代代传下去的呢?” 其他人:!!! 裴意:“‘主从契约’一说只是我的猜测,但我估计蜃母应该就是用类似的手段,掌控着所有月汐蜃的生死,所以蜃母的蜃珠代代相传,血妖族长也千方百计想要谋夺蜃珠,因为她不想活在随时可能被蜃母用蜃珠操控的阴影下。” “‘被诅咒的双子’也源于此,蜃母的子嗣是唯一不受这种控制的,但蜃珠只有一颗,备选族长却有两个,没有谁会愿意舍弃自由受此束缚。” 所有人均被裴意这大胆的猜测震住,可细细想来,虽然有些天方夜谭,但听上去真的好有道理! 良久,蜃母幽幽地叹了口气。 “人族的脑子,果然很可怕,仅凭这些,就能被你猜个**不离十。” 虞息辞:…… 修默:…… 不,人族中有这脑子的也不多。 总感觉自己给人族丢脸了…… “……母亲大人?” 蜃母慈爱地看了眼蜃元,轻轻吐出一口蜃气,乳白色的蜃气缭绕,最后化成一只月汐蜃,在地上蹦跶地跳了两下,随后消散。 蜃元身体僵住,他分明可以感觉到,那只月汐蜃,与往日相处的族人没什么区别。 “月汐蜃自古一脉单传,所谓的蜃族,不过是蜃母的蜃气所化,年轻人,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修默恍然:“难怪丹朱用整个月汐蜃族威胁你,你一点都不在乎,只让虞息辞把蜃元带出去,因为他们都不是真的。” 蜃母:“我们月汐蜃最擅长的,就是以蜃气幻化万物,实力越高,造物越真。初代蜃母因为孤独,幻化出了许多月汐蜃陪伴自己,在她的操控下,那些月汐蜃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造物,它们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相处久了,初代蜃母渐渐与这些造物产生了感情,她不惜消耗自己,长久地维持这虚假的“真实”,最终,初代蜃母早早地显露出了死相。 为了让“族人”能够永远地存在下去,初代蜃母产下一个孩子,将蜃珠和族人托付给它以后,安然死去。 二代蜃母继承母亲的遗志,将族群维持了下去,但新的问题出现了,族人们不明白,为何只有蜃母能繁育子嗣? 于是二代蜃母继续创造新的造物,让族人以为这是它们所繁育,但此举消耗太大,她只得效仿人族,让族人拥有了“生老病死”。 接着是三代蜃母,她选出了几个备受宠爱的族人,赐予它们“修炼”和“修为”。 然后是四代…… 第37章 第37章 丹朱与蜃元 整个月汐蜃族就在这样的“虚假”中一代代维持了下来,直到现在…… “我产下了代表不详的双子,族老们建议我赐死元儿,一来元儿身为雄性,无法孕育后代,二来双子死掉一个,诅咒自然不攻自破。” 虞息辞:“但是你没有这么做。” 蜃母哼出一声冷笑:“不过是历代蜃母的蜃气所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丹朱和元儿才是我的血脉至亲,我疯了才会听他们的赐死元儿。况且那时候的丹朱,真的是一个好姐姐……”蜃母的声音渐渐落寞下来。 “丹朱从小就明白自己会是下一代蜃母,也清楚元儿的处境,但凡元儿受到了委屈,她第一个跳出来打抱不平……我很高兴。” “我相信在我死后,丹朱会很好地照顾元儿和蜃族。” “可是突然有一天,丹朱失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等她再出现时,她成了血妖族的族长,还失了以前的记忆……”蜃母悲痛地道:“这是血妖族对我的报复。” “我灭了它们的族群,它们便让我的女儿变成血妖,带领它们推翻我的统治,我知道它们的目的,可我没有办法,不管丹朱变成什么样,在我眼里,她始终是我的女儿。” “不!我不相信!”蜃元无助地摇着头,踉跄后退。 “哥哥……”蜃儿见哥哥难过,跑过来抱住他。 蜃元把蜃儿搂进怀里,大声道:“蜃儿才是我的亲妹妹,我与蜃儿之间有心灵感应,这就是双子的最佳证明,如果丹朱是我姐姐,那蜃儿是谁?!” 蜃母无奈轻叹,却还是不得不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因为蜃儿是你的造物。” “……”蜃元说不出话来,抱着蜃儿的手微微颤抖,蜃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辜地叫了声哥哥。 蜃母:“你因为丹朱失踪,频频离开千瑚坪去找她,但是实力太弱,每次都被伤痕累累地送回来……我已经失去了丹朱,不能再失去你,所以我抹去了你的记忆。” “但你潜意识里一直想要找回丹朱,哪怕被我抹去了记忆,也执着地要寻找什么,最终,你创造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造物,并且坚信那就是你所寻找的亲人。” 创造者与造物有心灵感应是正常的,蜃元因此对蜃儿的身份坚信不疑。 但蜃儿到底是蜃元无意识下产生的造物,它心智不全,无法长大,整日痴痴傻傻地只知道叫哥哥。 丹朱的堕落已经无可挽回,蜃母索性顺水推舟让蜃儿顶替了丹朱的身份。 “我不知道血妖族的那些老家伙对丹朱做了什么,丹朱记得自己曾是蜃妖,却不记得蜃族的过往,也不记得自己是我女儿,一门心思地认为,蜃母是通过蜃珠操控蜃族的,只要得到蜃母历代相传的蜃珠,就能摆脱我对她的控制。” 但蜃母的蜃珠,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裴意摩挲着下巴,突然道:“蜃珠在丹朱身上?” 所有人一惊,这又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哪知蜃母苍凉地笑了一声,承认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对啊,”虞息辞皱眉:“如果蜃珠在丹朱身上,那她为什么还要四处寻找蜃珠?她身体里有什么她不清楚吗?” 裴意道:“海族吃下秘药会变成血妖,同时改变自身的修炼体系。蜃妖原本专修蜃珠,转化为血妖后,蜃珠溶于体内,所以丹朱发现不了。” 蜃母点头,道:“血妖族对我的报复,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元儿小时候不知事,被他们诓骗出去,好不容易救回来,却被挖走了蜃珠,命垂一线。丹朱关心则乱,竟把自己的蜃珠给元儿吞了下去……元儿醒了过来,丹朱却倒了下去。” “丹朱和元儿还小,一身修为都在蜃珠上,失了蜃珠,他们很难存活,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活了很久,灵力在修炼中滋养肉/身,哪怕没了蜃珠,也还能活,就是寿数少些。我想着丹朱迟早是要成为蜃母的,便把自己的蜃珠提前给了她。然后闭关,重新修炼新的蜃珠——历代蜃母都是临死前才把蜃珠给出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我有过两颗蜃珠。” 小山般的大贝壳身体里,一颗洁白如雪的蜃珠飘了出来,里面传来的气息十分微弱,仅有金丹修为。蜃母道:“因为是我自己修炼的蜃珠,时间又短,比不得以前那颗强大,所以丹朱一直以为我把蜃珠藏了起来,她不相信我的蜃珠会这么弱。” 也因为那颗蜃珠,丹朱成了血妖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族长。 “所以,你说的拿蜃珠换你儿子,都是诓我们的喽。”修默语气微凉,神色危险。 他的道最重誓言,所以才会对虞息辞予取予求,相应地,他极为反感一切有违誓约的行为。 “是,也不是。”蜃母有些赫然,“我现在这颗蜃珠,你们大抵是看不上眼的,但我为你们准备了另一样东西——我与散修联盟的微梓长老交好,在她那寄存了一件宝物,言明若是有天我遭遇不测,有人带着元儿去找她,就把宝物交给那人,算作报酬。” 修默呵呵:“你可没跟我们说过要去找什么微梓长老。” 蜃母道:“我也是怕你们不救元儿,直接去找微梓长老抢夺宝物,反而给她找麻烦。但元儿知道微梓长老是我的至交,蜃族陨落,他独身一人逃离,肯定会去投靠微梓长老,届时,你们便能得到应得的报酬了。” 修默:…… 这只蜃妖,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突然间知道了如此多颠覆以往认知的事,蜃元一时间接受无能。 蜃母慈爱地看着蜃元,温声道:“丹朱曾经修炼的是月汐蜃最正统的功法,所以你吞了她的蜃珠后,有了造物的能力。丹朱已经回不来了,蜃珠也没有了……但只要你还活着,月汐蜃就不会灭亡。答应母亲,好好活下去。” 蜃元闭上眼睛,珍珠般的泪水滑出眼角,很快与大海融为一体,他突然无法面对怀里的蜃儿,他视对方如珠宝,蜃儿也对他极尽濡慕,但蜃母却无情地告诉他,这样蜃儿,并不是唯一,只要他想,他便能凝聚更多。 “蜃母前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裴意突然道。 “你说。” 裴意:“血玉珊瑚产出的幽血粉是炼制血息丹的主药,人族吃了血息丹,会被血妖用一种特殊的海螺声控制,您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除这种控制吗?” 自古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可血玉珊瑚的前身,是能四处走动的血妖,这就推翻了所谓的“百步之论”。 虞息辞嘴角微勾:裴意果然还是以前那个裴意…… 他记忆里的裴意,古道热肠,锄强扶弱,正气凛然,是个……迂腐过头的烂好人,裴意眼里揉不得沙子,固执地荡平所见一切不义,甚至想要矫正虞息辞那些不正当的念头……虞息辞觉得他真心有病。 但就是这样的烂好人,带着他见到了这世间的美好。 刚见面时,重逢的喜悦冲没了虞息辞本就不多的理智,没注意到裴意身上的异样,但时间久了,虞息辞渐渐发现,裴意好像……没以前那么乐于助人了。 在古墓里的时候就是,要不是自己意外打碎了他藏身的石块,裴意好像完全没有去救被魔修纠缠的齐如心的意思,哪怕他们近在咫尺。 还有在星沉岛,若非通传玉令感应到了同门对方却没有来相认,裴意压根不会去深究“七日绣球”的缘由←虞息辞也是后来才知道裴意是因为这个原因留下来的,还纠结着那所谓的婚约恨不得锤死自己。 虞息辞倒不会因为这点就不再喜欢裴意,甚至他从以前开始就很介意裴意把过多的心思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但人的转变通常是要有一个契机的,这个契机往往让人痛苦到无法接受……裴意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不那么“热心肠”? 眼下见裴意还记挂着那些与他素不相识、却饱受血息丹威胁的人,虞息辞不禁放下心来。 蜃母听完,浅浅地笑了:“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裴意谦虚地道:“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蜃母道:“你的关注点错了,重点不在于血玉珊瑚,而是,和血玉珊瑚伴生的幽海鱼。” “请蜃母前辈指点。” 蜃母:“我也是花了好多年才摸索到这一点,曾经这片海域,是没有幽海鱼这种生物的,和血妖族一样,它们都是外来物种。我抓过一只血妖族的族老,搜魂以后得知,海族转化为血妖族的秘药,正是通过幽海鱼提取而来。” 裴意一点就通:“您的意思是,血妖通过幽海鱼直接提取秘药,使得海族转化为血妖,而血息丹的主药幽血粉,是被血玉珊瑚过滤后的二次产物,效用大减,不但无法直接变成血妖,反而会被血妖控制?” “是三次,”蜃母纠正他:“幽海鱼幼崽吸收了卵中的大部分精华,破壳离开以后,剩下的才会被血玉珊瑚吸收,分泌出幽血粉。” 第38章 第38章 老鬼前辈脑子不大好使 虞息辞终于聪明了一回:“这么说来,血玉珊瑚具有淡化幽海鱼效果的作用,解药应该和它有关,所以裴意也没猜错。” 裴意有些受宠若惊,老鬼前辈居然会为他说话。 蜃母道:“可若你只一味地盯着血玉珊瑚,那你永远都无法知道它就是解药。” 虞息辞:“……” 虞息辞好奇地问道:“那秘药害了丹朱,你去研究它干嘛?” 裴意轻叹一声:“蜃母前辈研究这些,就是为了丹朱啊。” 丹朱吞下秘药变成血妖,忘记了和她有关的一切,蜃母想要女儿恢复原状,自然会去找寻秘药的解药。 “可惜,还没等我研制出解药,血妖族就撺掇着丹朱对我下手了。”蜃母声音低落。 “照你之前说的,你们之间感情很好,你就没想过先唤回丹朱的记忆,再慢慢研究如何让她变回来吗?”虞息辞问道。 可蜃母也不傻:“我试过,但丹朱的记忆被抹得干干净净,不存在的东西,我要如何唤回?” 裴意眼神蓦地一暗。 “一幅画如果被涂成了白纸,重新画上去就是。”修默意义不明地说了句,然后提醒大家:“你们是不是忘了,丹朱只是暂时被引开,再在这里闲聊下去,她可就要回来了。” 然而修默可能是乌鸦嘴成精,他话音刚落,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入:“不用慌,你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聊。” 是丹朱! 密室门怎么没响?! “不用管我!带元儿走!”蜃母大喊一声,张开庞大的壳身,将突然出现的红衣女人关入其中,给其他人制造逃跑的时间。 蜃母自从被抓来,就一直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仿佛对一切都了无生趣,丹朱也是没料到先动手的会是她,防范着其他几人,一时不察,被蜃母得逞。 “母亲大人!” “走!” 修默当机立断开启传送石,裹着众人离开此地。 咚——咚——咔嚓—— 止不住的闷响从蜃母的身体里传出来,她突然想起丹朱和蜃元还在她身体里的时候,两颗白玉般的大珍珠紧紧地靠在一起,它们是那么小,那么脆弱,一下子就击碎了蜃母那颗冰冷的心。 和历代蜃母不同,蜃母无法对那些蜃气所化的族人产生多少情感,所以她早早产下了自己的孩子,并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她把本该属于整个族群的爱都给了两个孩子,但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那是她的孩子,本该享有她所有的爱。 “你们,都要好好的。” 温柔的声音在丹朱耳边响起,却也只是让她稍稍停顿了下,然后继续攻击困住她的壳身。 蜃母的头顶上方,洁白莹润蜃珠离体而出,上面斑驳的裂痕越来越密,但她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传送石能量不够,只能把几人传送到千瑚坪边界,刚落地,蜃元就疯了似的朝着月汐宫的方向跑,被裴意抓住。 “放开我!我要去找母亲大人!” 然而回应他的,是月汐宫方向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彩色的气泡不断溢出,几乎淹没整个月汐宫,连远在千瑚坪边界的虞息辞等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蜃元完全傻住了。 月汐蜃死后,会化成彩色的气泡,回归大海的怀抱。 听上去像是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却是独属于月汐蜃真实的结局,除了蜃珠,它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血妖们哗然,纷纷朝着彩色气泡溢出的方向看去。 “蜃母死了?” “这么说族长拿到蜃珠了?” “天佑血妖!!” …… “快走,这点距离,丹朱马上就会追过来。”裴意提着蜃元的领子,催促道。 这是蜃母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争取来的时间,绝不能浪费! 丹朱一直在找身怀蜃母蜃珠的蜃元,眼下好不容易见到,如何能放过? 蜃母现如今的自爆威力有限,只能勉强阻挠一下她,丹朱来不及发火,神识向四周扩散,很快锁定几人的方向。 “你们,逃不掉!” 红影一闪,丹朱消失在了原地。 海里是丹朱的主场,几人很快就被追上,虞息辞主动脱离队伍,闪身朝丹朱撞去。 “前辈!”裴意脱口而出。 右眼化作寒冰,冰纹爬满全身,虞息辞伸出手掌,掌心灵力涌动,轰向丹朱。 “万化寒意!” 从掌心开始,寒意迅速向外蔓延。 丹朱见状,毫不犹豫伸出手掌与他对招,海水与寒气两厢碰撞,引发剧烈震荡,裴意几人被晃动的海水携裹着,无力稳住身形。 裴意面色凝重,丹朱修炼年限不长,但她有历代蜃母的蜃珠加持,实力也达到了同老鬼前辈一样的分神后期。且丹朱到底是海族,这里又是大海,老鬼前辈不占据地利,光阻拦还行,打败却是有些困难。 可若是不能打败丹朱,老鬼前辈就无法与他们一起离开,局势一下子陷入僵持。 裴意心里盘算着:蜃元蜃儿不顶事,修默不擅长战斗,老鬼前辈的相克灵根也是个隐患。更要命的是老鬼前辈似乎脑子不大好使,极易上头,万一打出火了,他不管不顾全力施为……啧,头疼。 掰着手指头算下来,裴意发现能帮上老鬼前辈的似乎只有自己了,问题裴意是个雷灵根,在海里使用雷系法术,没等打到丹朱,自己人就先阵亡了…… 裴意对着虞息辞传音道:“前辈,想办法把她引到海面上去。” 只要到了海面,自己就能帮上老鬼前辈了。 虞息辞回了他一句“嗯”,然后把注意力放回丹朱身上。 丹朱发现自己与虞息辞对掌的右手被冻上一层冰色,她赶紧收回手,但凛冽的寒气依旧顺着身体蔓延,就连周围的海水,也隐隐有被冻住的迹象。 “冰灵根?分神修士?” 丹朱没料到几人中竟然有同境界修士,还是罕见的冰灵根。 大海虽然是海族的主场,但冰灵根修士在海中也能发挥出比陆地更强大的优势。 两人隔着约莫二十米的距离,相视无言,都在找寻对方的破绽,周围不断有海水凝结成冰花,气温急剧下降。 “看来之前用冰块砸我月汐宫的人就是你了,维持这么大范围的寒气,很费力吧?”丹朱冷笑。 “关你屁事。”虞息辞不假思索地回怼,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又在墓里被关了许久,脾气愈发乖张,好在有层“千年老鬼”的皮子,裴意反而觉得很正常。 “我只要那只月汐蜃,你们和他才认识吧,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丹朱不想节外生枝,决定先退一步,只要交出蜃元,她绝不纠缠。 “巧了,我也想要那只月汐蜃,你只要把他交给我,我就放你一马,怎么样?”虞息辞冷冷回道。 “这么说,你是执意和我为敌了?”丹朱面色冷然。 “是你先和我为敌的。”虞息辞纠正她,“你四处抓捕人族制作人体血池,把我的人给抓了来,我拿一只月汐蜃作补偿,不过分吧。” 他可还没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他和修默赶到狱牢的时候,裴意已经在被带去血祭池的路上了,若非和蜃元配合逃跑,等他赶到,一切都晚了。 裴意因为蜃元帮了他,不惜以身犯险陪他去找蜃母。这份功劳同样可以适用在虞息辞身上,只要他不动什么歪心思,虞息辞就会力保他到底! 丹朱原本还好奇人类的分神修士怎么会突然跑这儿来,现在才知道居然是抓捕人体血池原料时误抓了不该抓的人。 丹朱暗骂手下人坏事,咬牙道:“此事我并不知情,钱财、珠玉、法宝、灵药……我都可以给你,就当是补偿,如何?” 虞息辞闲闲地看着自己已经化作寒冰的右手,悠悠道:“我要蜃母的蜃珠,你也给吗?” 丹朱不知道蜃母的蜃珠在她身体里,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冷哼一声,不再理论,双手掐诀,发起攻击。 “水龙破!” 纤白的双手中央亮起一团蓝色的光,丹朱身边水流涌动,凝聚成水龙形态,尾巴刚好盘绕在她身前,水龙低吼一声,凶猛地冲向虞息辞。 水龙一路势如破竹,将逐渐被冰封的海水撞得稀碎,虞息辞双手按在龙头上,身体被顶着朝后飞去。 “咔嚓——” 水龙自头顶开始冰化,万化寒意包裹水龙之身,虞息辞闷哼一声,咬牙眯眼,硕大的水龙变成了冰龙,场面蔚为壮观。 虞息辞手下微微用力,寒冰之龙身上出现裂缝,紧接着裂缝越来越多,蔓延整条龙身,最后裂开,碎作冰屑,被水流席卷着,消散无踪。 丹朱恨恨咬牙,双手正欲再度掐诀,却突然寒毛直竖,多年的战斗意识令她果断转攻为守,重新凝聚出来的水龙自上往下,张着狰狞巨口将丹朱一口吞下,由于是水之身,虞息辞甚至还可以看清水龙身体里的丹朱。 “咻!” 突如其来的破空声自丹朱身后响起,无数寒冰花瓣宛如剑雨,疯狂地朝丹朱袭来。 每一片花瓣上都蕴含凛冽的寒意,锋锐之余,几乎连海水都要被冻住。 丹朱定睛看去,竟是一朵缓缓绽放的冰莲,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旋转着将散落的花瓣甩出,化作无边剑雨。 现在—— 裴意:啧,老鬼前辈脑子不大好使,容易上头。 将来—— 裴意:老婆你只管往前冲,甭管闯多大祸,我都给你兜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38章 老鬼前辈脑子不大好使 第39章 第39章 有剑星离,斩生断死 “好一个暗度陈仓,不过这样的招式,我就不信你可以无限制地……” 丹朱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突兀地划过几朵含苞待放的冰莲,缓缓旋转着,绽开花瓣。 与此同时,护持在丹朱周身的水龙被第一朵冰莲的花瓣彻底打碎,她现在是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 “不如你来猜猜,我还能弄出多少寒冰之绽?” 虞息辞笑了下,表情邪异,他抬起右手,掌心又一朵冰莲从寒气中诞生。 有修默在,阴死之气完全不敢冒头,更遑论使用阴冰之力了,虞息辞一开始还在思考要离修默多远,才能重新使用阴冰之力,可后来他转念一想,发现自己魔障了。 就算没有阴冰之力,他也是分神期大修士!不过是个同等级的对手而已,何须自己以死换伤。 虞息辞后知后觉地发现阴死之气的可怖,明面上它的副作用只是加速自己身化寒冰的速度,可一旦使用过它,便会下意识地产生依赖,然后反复使用,步入阴死之气的陷阱。 那有如瘾症一般的依赖性,神鬼莫觉,如影随形。若非有个令阴死之气惧怕的修默在身侧,逼得虞息辞强行“戒掉”这种瘾,只怕虞息辞还没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跨入深渊。 “以后不是逼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动用阴死之气了。” 虞息辞这般想着,目露坚定之色,对着丹朱一掌按下。 “寒冰之绽!” 十数朵冰莲从丹朱上方落下,似划破夜幕的流星,带着肉眼可见的寒气,齐齐绽放! 丹朱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化作一只血色月汐蜃,强行抵御四面八方来的寒冰花瓣。 咻咻咻咻咻咻—— 花瓣剑雨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此时,以被冻成冰雕的血色月汐蜃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范围都变成了一片冰蓝色的世界。 这里盈动的不是海水,是杂糅了冰屑的极寒水流。 “呯——” 过了许久,血色月汐蜃震碎身体表面的寒冰,在寒冰碎屑化做的烟尘中,红衣女子神情冷冽,目中是浓郁至极的杀气。 “好,好,好,好得很!” 丹朱出来就发现虞息辞已经没了踪影,一连道了好几个“好”字,面上妖纹骤现,飞速追去。 虞息辞刚浮出海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背陡然发寒,当即毫不犹豫地往旁边侧身躲开。 “咻——!” 劲道的鞭风划破空气,擦着虞息辞的右手落下,得亏虞息辞躲得及时,不然这一鞭就是落在他的头上了,饶是如此,他的右臂也是鲜血淋漓,半边袖子已经没了影。 右手上的寒冰似乎尝到了鲜血的味道,略略朝上攀爬了一段距离,到了小臂的位置,虞息辞察觉到这番变故,微微皱眉。 “人类!你这是在找死!” 丹朱手持血骨鞭,狭长的眉眼上挑,脸上戾气横生,她扬起右手,提着血骨鞭再度抽下。 “水天一线!” 血骨鞭迎风见长,鞭影掠过之地,响起阵阵破空声,天空与海,似乎在这一鞭之下,被劈成了两半。 虞息辞再度侧身闪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鞭歪得有点厉害…… “不好!” 虞息辞突然反应过来,寒冰右手握在从他身边划过的血骨鞭上,他身上的寒冰虽然是死亡的倒计时,但坚韧度却是世间罕有,丹朱先前震怒的一击,也只伤了他的血肉之躯,化作寒冰的右手却是无虞。 “寒冰锁链!” 血骨鞭从手心滑过,冲势不减,虞息辞不甘示弱,脚踩在海面上后退两步,如履平地,双手像扯着什么,朝两边拉开,右臂鲜血淋漓,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双手依旧用力。 冰蓝锁链沿着虞息辞的双手浮现,在半空中拐了几个弯,就像是绕过了几根无形的柱子,绕到了血骨鞭后方,牢牢将其制住,如此一来,虞息辞双手越是往后用力,血骨鞭就越发无法向前。 丹朱虽然被虞息辞的阻拦惹得气急,脑子却清醒得很,血骨鞭作势攻向虞息辞,其真正目标却是他身后不断逃离的蜃元。 蜃元正因母亲的死大受打击,浑浑噩噩地抱着蜃儿,听从裴意的指挥远离战场。 可惜丹朱却不想这么放过他,巨大的水龙从海中跃起,因为丹朱大部分精力都在和虞息辞相互牵制上,没法精准操控水龙,遂它只是遵从最初的指令,闷着脑袋一头撞向蜃元。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筑基期的蜃元能抵挡的。 眼见水龙即将攻来,向来茫然无知的蜃儿突然推开蜃元,自己却被凶猛的水龙撞得稀碎。 破碎的身子在阳光下化作无数透明气泡,连带着水龙一起,双双归于大海。 “蜃儿——!” 血骨鞭被制,水龙偷袭也落了空,丹朱面色难看,她想要收回血骨鞭,但血骨鞭绷得笔直,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寒冰锁链的桎梏。 两人就此陷入僵持,全看谁的耐力持久。 进展本该如此,可惜丹朱追得突然,身边连个手下也没有,而虞息辞这边,可不止他一人。 裴意瞅准机会,从藏身的礁石后跳出,星离断剑径直斩向丹朱。 “星源引光,证道唯我。” 星离断剑剑柄处,曾经的剑灵小离所化的白色石头上,星河羽现如今就身处这里,他操控着星离剑中的两道星源之气飞出,引动天边的星辰之力。 霎时,方圆两百米内的星子各自坠落一点星光,齐齐附着在星离断剑上,连带着裴意灵力中携带的细碎雷光,两者相互交织在一起,圆融如意。 此刻,这柄杂糅着星辰之力和雷霆之力的断剑变得十分滚烫,裴意不得不双手握住,才不至于脱手。 “有剑星离,斩生断死!” 裴意眼中陡然爆发出精光,用尽全身的气力,朝丹朱斩去! 丹朱见状,毫不犹豫松开握着血骨鞭的手,急急向后退去。 一剑落空,剑势却没有停止,无边海水被斩出一条宽一米、深百米的裂缝,停顿两息后,两侧海水倒灌,涌入裂缝之中,波涛汹涌,海水动荡。 丹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阵后怕,无法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元婴期的人类弄出来的。 如此这般惊惧着,丹朱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不知何时偷偷摸到她身后的影子。 站在丹朱的角度看来,蜃元是个只会哭着找母亲的废物,虞息辞和裴意虽然能打,却是陆地上的两脚兽,理所当然要扬长避短,将战场转移到海面上。 修默就是利用她这个灯下黑的心理,潜伏在海水中缓慢靠近,时不时偷摸着探出头来,估算丹朱和他之间的距离,几次过后,终于抵达合适的位置。 修默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琉璃宝珠,暗暗心痛了下,握在掌心,一把捏碎。 霎时,一道灰色的波纹顺着掌心向外扩张,以修默为中心,方圆五十米的范围褪变为灰色,而灰色所囊括的所有:海水、空气、甚至是生命,时间都被静止! 修默从海水中飞出来,看着灰色空间,还是觉得很心疼。 “亏大了亏大了,最后一枚凝光珠,居然用在这种地方,娘亲说得没错,欠什么都不能欠因果债。” 凝光珠,一次性规则类秘宝。 作用:五十米范围内,无视修为和法宝,凝结时光。 时间:一炷香。 规则,通常指时间、空间这类无法触摸,难以掌控的东西,传说,那是“仙”才能使用的大神通。 但随着修真者们的不断探索,关于“仙”的神秘面纱也被不断揭露,那就是一个,修炼到了极致的修真者。 通过对空间规则的研究,修真者们创造出了各种传送阵,还有封禁空间、缩地成寸等法术。 但唯有时间,研究进展寥寥无几。 虽然同属“规则”,但相比空间,时间的奥妙更加晦涩难懂。 可以短暂凝结时间的凝光珠,修默自己都没有多少,可见其珍贵。以往,他的使用对象都是空间风暴这类天险,如今只剩最后一枚,却是用在一个分神期的海族身上,着实大材小用。 “罢了罢了,东西制造出来就是用的,打又打不过,这女人还死心眼……” 修默强行安慰自己。 “成功了吗?”裴意飞过来问道,他看着灰色空间里被静止的丹朱,还有些不确定。 “成了。” 凝光珠是个好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限制了,修默必须尽可能靠近丹朱,才能确保将其笼罩在凝光珠的静止范围内。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快走吧。” 修默说着,飞到蜃元身边,指尖一划,从他身上取出一滴血,和留影石一起,悬浮在半空。 虞息辞问:“你做什么?” 修默道:“我把蜃母临死前跟我们说的话都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等她出来以后,自然会看到。” 蜃元沉默了一会儿,道:“片面之言,她怎么会信?” “所以我还给她留了一滴你的血,”修默道:“血脉感应一下她就能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要是不知道血脉感应呢?”蜃元情绪低落,如果血脉感应真的有效,那她为何感应不到和母亲之间的联系? “不知道?”修默冷笑一声:“不知道就去学!我他妈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连这种低级法术都要我教吗?!” 第40章 第40章 从今以后,他就是沈愿 修默还心疼着他那颗凝光珠,面对罪魁祸首,自然没什么好口气。 蜃元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暗暗握紧了手心那颗拇指大小的淡粉色蜃珠。 蜃儿是他无意识凝聚而成,所以痴痴傻傻不知事,在被蜃母点破了蜃儿的身份后,他的内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动摇。 如果……他能“完善”一下蜃儿,蜃儿是不是会更正常一点,他不需要她多聪明,只要像个普通海族那样正常就可以了,但,经历过“完善”的蜃儿,还是蜃儿吗? 因这一丝动摇,哪怕他克制着不去对蜃儿做些什么,蜃儿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开始趋近于“正常”,就是那一点点的“正常”,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哥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哥哥的安全。 蜃儿虽是他的造物,但没有了最初的那份“无意识”,就算再凝聚出来,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蜃儿了。 母亲的死让蜃元变得浑浑噩噩,这是人之常情,裴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先离开,横竖这个层次的战斗他也插不上手,一切的悲伤,都将被时间治愈。 可这份浑噩却害死了蜃儿。 蜃元满心后悔,如果他能清醒一点、冷静一点、理智一点,是不是,他就可以自己躲开水龙破,蜃儿也不会死。 这世间没有如果。 蜃元脑子清醒得诡异,他的痛苦过于突然和频繁,留给他梳理情绪的时间又太短,歇斯底里埋藏心底,只剩下表面的平静。 裴意看出蜃元的不对劲,心底微叹,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深有体会。 千言万语萦绕于心,最后却只化作短短的两个字。 “走吧。” …… 一炷香后,灰色空间碎裂,丹朱恢复了自由。 低骂一声,丹朱提气准备追上去,不远处漂浮在半空的两个小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丹朱伸手一招,将其摄入掌心。 是一枚留影石和一滴血。 丹朱沉默了一会儿,激活了留影石,蜃母临死前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 虞息辞等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回到了月汐海市。丹朱依旧没有追来,估计是修默的后手起作用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蜃元彻底化作人类模样,耳朵不再是两瓣贝壳,妖纹也隐藏了起来。 月汐海市气氛如常,也不知道是黎沼他们没把消息上报,还是他们上报了但散修联盟没放在心上,亦或是放在心上了,却没显露出来。 裴意觉得第二种可能性较大一些。 “前辈手上的冰,范围似乎比初见时更大了一些。” 裴意正在给虞息辞的手臂包扎,随口提及自己的疑惑。 “无碍。”虞息辞不是很想谈这个,换了个话题:“你过会儿要去散修联盟吗?” “并不,前辈怎么会这么想?” 虞息辞纳闷:“你不把血息丹的事儿告诉他们吗?” 裴意温和道:“我们消息的来源比较特殊,就算告诉他们了,他们也不见得会信。” “可你……” 虞息辞不说话了,事情和他想象的有点差入,裴意向蜃母询问血息丹解药并不是为了那些已经服用过血息丹的人? 等等,他确实是问了,但蜃母也不知道具体解决办法,这样莽莽撞撞地冲过去对散修联盟的人说不要吃血息丹,没准还会被当做捣乱的抓起来。 不说是对的。 自以为想明白了裴意的用意,虞息辞再度放下心来。 殊不知裴意当真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裴意给虞息辞包扎完,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去,虞息辞却道:“东西放那儿,你先走吧。” 裴意愣了下,从善如流地放下绷带和伤药,道:“前辈有事只管唤我。” 虞息辞微微颔首。 等裴意走了,虞息辞才卷起左边袖子,拿过边上的伤药抖在伤口上,自己用绷带缠好。 丹朱下手狠辣,当着裴意的面一鞭子给他的右手抽得血肉模糊,根本藏不住,好在裴意最后挥出的那一剑强悍过头,超出了他本身的实力,双手俱受了伤,这才勉强蒙混过去。只是自己左手臂上被替命咒传过来的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裴意看到了,不然以裴意的脑子,指定要起疑心。 虞息辞心里暗骂,若是只有他一人,他定不会放过丹朱,都是分神期,谁怕谁啊!但是他不能,他得护着其他人,尤其是裴意,遂只能按捺下自己的脾气,先走为上。 [星河前辈,你还好吗?]裴意传音道,在屋里的时候,怕老鬼前辈有所察觉,他一直没敢和星河羽说话。 [……你说呢?]星河羽有气无力地道。 与丹朱一战,裴意消耗也不小,他与对方相差足足一个大境界,但为了给修默争取时间加吸引注意力,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星离剑的修复需要星源之气,星离剑诀也需要星源之气……星源之气不够用啊。]裴意苦笑。 借助星河羽生前封存在星离剑中的灵力,他才勉强修炼出两道星源之气,原打算是攒着用于修复星离剑的,谁曾想,37道星源之气还没攒够,他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两道就先给霍霍了。 [星离剑诀的威力,取决于星源之气的多少。星源之气还有很多用处,我后面再慢慢教你。现在,你先把星离剑修复好,低调做人,别再惹事了。]星河羽心力憔悴地道,他觉得裴意是真心能惹事啊,他不过是融合小离的力量沉睡了一阵,这小子就搞出了这么多麻烦。 [是是是。]裴意好脾气地回道。 “蜃元?你找我?” 拐过一个弯,裴意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了蜃元,他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自己回来。 “我……”蜃元面露犹豫。 “进来说吧。”裴意推开房门,让他进来。 蜃元走进来,背靠着房门,鼓足勇气道。 “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像是怕裴意拒绝,他紧接着补充道:“我知道带上我是个累赘,但我什么都能做,不会也可以学,你们……总需要个跑腿的吧?” 蜃元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眼巴巴看着裴意,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了,母亲原本的打算,是将自己托付给散修联盟的微梓长老,但蜃元不认识微梓长老,他不想去散修联盟,哪怕那据说是母亲的至交,更重要的是,他想离开这里。 离开月汐海域。 “为什么?”裴意问道。 蜃元面露苦笑:“所有的族人都是假的,母亲没了,妹妹也没了……我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就算微梓长老好心愿意收留我,但保不齐哪天丹朱又想来抓我,反而连累了她,不如早早离开。” 蜃元不是不想报仇,可他不能,蜃母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她不想蜃元和丹朱姐弟两自相残杀。 更不要说,自己身体里的这颗蜃珠,曾属于丹朱。 旧日的情与今日的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蜃元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只能选择离开,把一切都交给未来。 或许在很久以后,他能想出一个万全的解决办法。 裴意沉默许久,就到蜃元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突然道:“蜃元这个名字和人族差别有点大,你改个名字吧,沈愿怎么样?三水沈,愿望的愿。身份的话,你现在是筑基中期,先从外门弟子做起吧。现在在外面不方便,等回宗门了我再把你的名录报上去。” 蜃元愣怔了一下,旋即面露喜色,他明白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好!” 从今以后,他就是沈愿。 …… 海底狱牢。 丹朱追捕蜃元未果,回来后就直奔这里,她急需验证一个事实。 在她的记忆里,她只是一只普通的月汐蜃,得长老们赏识,转化成血妖,还推选她做了族长。 知遇之恩,所以丹朱一直对他们很敬重,甚至多番容忍长老们做得过分的地方。 但修默的留影石却打破了这一切,她成为血妖,甚至是当上族长,居然只是一个阴谋?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报复蜃母? 这让一心想要光复血妖族的丹朱如何能接受? 留影石是不会作假的,它只会忠实记录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蜃元身边有一个冰灵根的分神期修士,还有一个诡异的小鬼,能拿出冻结时间的法宝,丹朱短时间内不好得手,遂只能采取迂回手段,先搞清楚自己身体里的这颗蜃珠到底是不是月汐蜃族自古传承的那一颗。 月汐蜃转化成血妖时,蜃珠会溶于骨血,取不出来,丹朱的试验方法便只剩下一种。 真相让丹朱感到绝望。 狱牢里的月汐蜃们并没有随着蜃母的自爆而死去,丹朱却能轻而易举地操控着它们在月汐蜃和蜃气中自如转换。 “怎么会……” 丹朱后退两步,面色惨白。 “你素来不喜欢来这里,所以我知道,当你过来的时候,你差不多也知道真相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四长老。 丹朱没有回头,眼睛无神地落在前方,双手垂在身侧。 “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是一柄刀,一柄,被你们操控利用的刀……” 第41章 第41章 缺个带路的 四长老道:“你曾经是一柄刀,但现在,你是我们的族长。” 丹朱猝然转过头去,带着几分疑惑,眼角还有未完全消散的湿润。 四长老叹道:“我们血妖从伊始就是掠夺者,这是大海赋予我们的天命,我们无法更改,只能四处流浪,颠沛流离。我们本已经习惯的,但蜃母却给了我们希望,让我们驻扎在这里,然后又因为我们特殊的生存方式,几欲将我们灭族。” “她给了我们希望,又亲自将之摧毁。” “……”丹朱没有说话,静静聆听。 “当时我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向月汐蜃族复仇,一开始我们盯上的是你弟弟,但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刚失踪就发现了不对,于是我们把目标放在了你身上。” “你有天赋,有手段,还得了历代蜃母的蜃珠……我开始意识到仅仅把你当做一柄刀实在太浪费了,你完全有那个能力带领血妖族走向强盛!” “……这就是你对我好的原因?” 丹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回想过往的一切: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四位长老对她有知遇之恩,但除了四长老是真的对她好,其他三位长老对她的态度都有些耐人寻味。只不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血妖族,三位长老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是,可惜一个被蒙蔽的傀儡族长是无法真正引领血妖族的……”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当丹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的选择,决定了血妖族的未来。 四长老表面云淡风轻,背在身后的手却是握紧了几分,他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许久:其他三位长老只把丹朱看做复仇的工具,唯有他,是认真把丹朱当做族长来培养,以情换情,只希望在丹朱知道真相以后,能够对血妖族有所归属。 丹朱沉默许久,目露坚定。 “蜃元不成气候,月汐蜃族的蜃珠在我身上,抓他已经毫无意义。” “这个你放心,只要救走他的人类不傻,就不会让他再留在月汐海域。”四长老目光灼灼,但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丹朱徐步走向狱牢出口,与四长老擦肩而过,道:“我对成为月汐蜃族的蜃母没有兴趣,我要做的,是无生海真正的无冕之王。血妖族很适合做我的第一个踏板,但族内的有些声音,我很不喜欢。” “我既是一族之长,那我所说的话,就绝不允许有第二个声音!” “这是自然!”四长老紧随其后,喜不自禁,多年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变革需要流血,四长老,”丹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殊丽的面容焕发出耀目的光芒,清透的眸子中满载着野心,她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见证血妖族的未来吗?” 四长老郑重地朝她单膝跪下,行以血妖族最至高无上的礼仪。 “这是我的荣幸,族长大人。” …… 月汐海市。 虞息辞看着鞍前马后的蜃元,怀疑自己睡了一个纪元。 “什么情况这是?” 裴意淡笑道:“他现在叫沈愿,以后就跟着我们了。” 虞息辞审视沈愿:实力不行,相貌不行,看上去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够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总结,对他的地位毫无威胁性可言。 虞息辞满意点头:“那就留下吧。” 沈愿面露欣喜之色,虽然裴意答应了让他留下,但他也知道这只队伍中最强的人是虞息辞,自古实力为尊,虞息辞才是那个有最终决定权的人,眼下他点头了,就代表这事定了。 修默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懒懒地道:“月汐海域现在是不能待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先说好,我现在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孩,啥也干不了。” 因为凝光珠的副作用,接下来一个月,修默都不能使用任何能力,连法宝也不行,毕竟大部分的法宝都需要灵力催动。 “海市的远距离传送阵似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距离也不清楚能传多远,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依旧走海路离开。” 裴意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急着回去了,速度慢就慢吧,多点时间和老鬼前辈培养感情,方便他套出更多消息。 明息的“消失”和红岩渊火山下封印的水晶骨头有关,柳随风说,老鬼前辈能唤醒水晶头骨,他两之间指定有什么关联。就是老鬼前辈脑子不大好使,他想知道的事情,可能老鬼前辈自己也不知道,有点麻烦。 “远距离传送阵把持在散修联盟手里,我们可以去找微梓长老问问,顺便拿回我母亲留在她那里的东西。”沈愿想把蜃母答应给虞息辞的宝物给他。 裴意试探地看向虞息辞:“前辈对蜃母说的那个东西感兴趣吗?” “一般般,”虞息辞敏锐地察觉出裴意的未尽之言:“你不想我去拿?” 裴意道:“如果前辈不是那么想要的话,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去。” “为什么?”沈愿问道。 裴意:“一来我们对这位微梓长老并不了解,二来,沈愿你既然要跟我们走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和她过多接触。” 虞息辞:“你担心她会扣下沈愿?” “只是猜测,能够在散修联盟中身居长老一职,还和不喜人类的蜃母交好,这位微梓长老,怎么看都很不简单的样子。” 裴意看向沈愿,继续道:“扣下你不让走还是比较好的情况,如今月汐海域正值多事之秋,血息丹的事,蜃族的事……万一她把蜃母的死扣在我们头上,我们的对手就不止丹朱了。” 沈愿皱眉:“我是自愿跟你们走的。”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你是蜃母的遗孤,自身实力又不足以反抗他们,散修联盟完全可以挟持你做傀儡,借机将整个月汐海域揽入怀中。”裴意喝下一口茶水,冷静地道。 沈愿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身份能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摩挲着颈间用绳子串起的淡粉色蜃珠,抿唇沉默。 虞息辞眯起眼眸,满含杀气地道:“让他们来,来多少我杀多少!” 在海里他束手束脚,打不痛快,现在上了岸,他…… 虞息辞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岸上他似乎也放不开手脚:裴意只有元婴期,修默现在就是个小废物,沈愿就更不用提了,还不如修默呢,修默虽然不能动用灵力,但身上的防御法宝也不少,关键时刻还能扔出去当肉盾用。 他一个人带三个拖油瓶…… 虞息辞面色纠结。 “区区散修联盟自然不是前辈的对手。”裴意赶紧顺毛撸,“不过咱们还是以前辈的身体为重,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多多休养。” 虞息辞对裴意各种形式的“关心”向来没有抵抗力,顺从地同意了。 裴意松了口气,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海族那边的情况。” “散修联盟不知道蜃母已死,心存忌惮。丹朱的话,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血妖族利用她的目的,近期血妖族内部肯定会引来大的变动。” 比如,彻底整顿血妖族,将反抗自己的家伙全部按下去。 做月汐蜃族的蜃母那就是个光杆司令,除了表面光鲜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如继续留在血妖族,利用血妖的特殊性,向外扩张。 “一旦丹朱解决完血妖族的事,她势必会对散修联盟开始动手,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安全的。”裴意给众人分析当前形势。 “御空飞行不现实,我们没有海图,容易迷失方向。乘船的话,听说因为海妖之声,这里已经很少有外来者了,我们上次乘坐的那艘,是唯一还经过这里的货船……” 裴意皱眉,一番分析下来,离开的方式似乎只有远距离传送阵了。 “去找个本地人问问怎么样?”虞息辞突然道,“只是离开月汐海域,我们人又少,不需要太大的海船,方向的话,摸海人脑子里应该都有一套自己的海图吧。” 虞息辞熟悉的摸海人,自然就是黎沼了,扔了块碎银子给店小二代为传话,黎沼很快来到酒楼与众人相见。 “黎沼见过前辈。”黎沼说着就想跪下,且不说虞息辞对他有救命之恩,光凭对方的实力,就值得他这么做了。 虞息辞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免了,坐下吧,别让人看到。” 黎沼拘谨地坐在空位上。 裴意开门见山道:“你叫黎沼是吧,长话短说,我们想离开这里,缺一个带路的。” 黎沼面露喜色:“这可巧了,前辈,我们兄弟几个正准备去银落海域呢,昨儿刚添置了一艘船,小是小了点,但胜在坚固,出海没啥大问题。” 银落海域在月汐海域西南方向,稍稍有点偏离回大陆的航道,但也相差不远。 “你们去银落海域做什么?”裴意面色如常,继续问道。 摸海人靠海吃海,一般不会去太远的地方,还刚好添置了一艘船?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 第42章 第42章 目标银落海域 “前辈您对我们兄弟几个有大恩,我也不瞒您,我们是去避难的。”黎沼往前凑了凑,小声道。 “避难?”虞息辞眼眸微眯。 “是啊,”黎沼压低声音:“前辈,您也知道这海妖之声是海族抓人族弄出来的,我是不知道海族想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咱们这小老百姓能管的,咱也经不起那个折腾,所以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出去避避风头。” “所以,你没告诉散修联盟的人关于海族的事?”裴意问道。 “这我哪儿敢瞒着啊,我们刚一回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上报了,监察队也派了几个大人来问我们详细的情况,问完以后,上面就下令禁止出海了。”黎沼苦着脸,“上面的大人物想干什么,我们是想不出来,但该说的已经说了,旁的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趁形势不太严重前赶紧离开。” 虞息辞与裴意对视一眼,禁海令都出了,看来远距离传送阵是完全没可能了。 裴意垂眸沉思,他回忆了下自己在海市店铺里买的那份粗糙的海域分布图,问道:“只是避难的话,怎么会选银落海域?相比之下,观澜海域更近些不是?”这也是他们一开始的打算。 黎沼嘿嘿笑了两声:“也是赶巧了,前辈您还记得那位容少爷吧?容少爷家就在银落海域,他的护道人不在了,委托我们送他回家,还出钱替我们补足了买船的费用。”黎沼挠了挠头:“银落海域远不了太多,有容少爷在,我们去那里也不算孤立无援。” “这样的话,那就……”裴意点点头,多一个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正想答应,一只苍白冰凉的手伸到他的面前,制止了他,裴意不解地看过去。 虞息辞没有说话,和修默对视了一眼,奈何修默现在不能用灵力,没法传音入密,只得道:“我们考虑考虑。” “好的前辈,我们明日辰时出发,如果您考虑好了,就到御船坊来。” 黎沼走了以后,裴意才问:“前辈刚刚怎么了?” “那个容笑……有点问题。”虞息辞抿了抿唇,面露纠结。 裴意:??? 修默趴在桌上,鼓着脸颊道:“我们之前去找你的时候,和他同行过一路。我没有细看,但是吧,那是个倒霉孩子,印堂黑得流油,我们和他一路的话,容易被牵连。” 裴意:??? 裴意:“这……” 虞息辞默默把头偏到一边,因为人家印堂发黑所以不太愿意和人一路这种原因……着实有点羞于启齿,但为了裴意的安危,再小心也不为过! 裴意低咳两声,道:“或许他现在印堂没那么黑了呢?而且,这可能是我们离开的唯一办法了。” 修默苦着小脸,双手托腮:“是有可能,但我现在什么能力也用不了,也没法看他的因果线,不确定性太大了。害,你们决定吧。” 裴意:“……” 几人欲回客栈,发现容笑居然在半道等他们。 “前,前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虞息辞淡淡地道:“说。” 容笑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道:“我听黎大哥说,你们也想离开月汐海域,我,我想请你们护送我回银落海域。” 修默挑了挑眉,黎大哥?看来护道人死后的这段时间,容少爷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 “请我们,你付得起那个价吗?”修默毫不客气地道。 隐藏修为做护卫,和以真实修为去做护卫,那是两个概念。 容笑声音低落:“我这次是出来试炼的,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不缺钱。”修默撇撇嘴,再者,容笑只是筑基期,对他而言的宝贝,对他们来说可不一定。 容笑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忙道:“我大哥是银落海域容家的继承人,只要你们能把我送回去,他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报酬!” 银落海域容家的继承人? 修默终于提起兴趣来了,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拍了拍容笑的……额,肚子,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们要银落山的三片银叶子,答应的话就护送你回去。” “这不可能,我们容家自己都没多少,其他人不会同意的。”容笑摇了摇头,转念一想,他咬牙道:“我可以把我的银叶子让给你们,但只有一个,再多就不行了。” “也行,但你得立心魔誓。”修默道。 “心魔誓?”容笑微微皱眉:“我虽然顽劣,但言出必行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你多虑了,心魔誓防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修默道。 容笑不解,不过他本就不打算毁约,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容笑立下心魔誓,用一片银落山的银叶子换虞息辞等人护送他回家。 “那我们明日辰时,御船坊见。” “放心,我们会去的。” 和容笑分开,虞息辞等人才有机会发问。 “你之前不是不想和容笑同行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银落山的银叶子是什么?” “反正咱们要离开只能走黎沼的路子,顺路的事,而且,”修默骄傲挺胸:“有银落山的银叶子做报酬,也不算亏。” 其他人:??? 修默道:“银落山是无生海上的一座天然秘境,许多人慕名而来,就地安家,时间久了,大家就把那一片区域称之为银落海域。容家就是最早定居的家族之一,掌握着开启银落山秘境的一部分钥匙。” 自古秘境皆伴随着造化,而修真一途,除了天资和勤勉,最重要的就是造化。所以修默让容笑立下心魔誓,防的就是他家里人强制毁约。 进银落山是为了让容笑的修行更进一步,可违背了心魔誓,他此生将永远止步于此,孰轻孰重,相信他家里人会有决断的。 “银落山秘境里有一棵银落树,活了多久没人知道,树身坚硬胜过金石,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都不能让它落半片树叶。银落树早年自主脱落的四根银落枝,就是开启银落山秘境的钥匙,分别掌握在容家、段家、王家和银凤蝶一族手里。而银落枝长出的银叶子,就是进入银落山的通行证。” 虞息辞有点犹豫,容笑只能给出他自己的那一片银叶子,可不论是他进去还是裴意进去,他都不放心——银落山秘境危机重重,外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修默明白他的顾虑,道:“银落枝催生的银叶子是三大家族和银凤蝶一族的固定名额,但每次秘境开启的时候,会有好多银叶子从银落山秘境中飘出来,以你的实力,难道没自信去抢到一片吗?” 虞息辞这下满意了。 “那么今天休整一下,明日我们就出发去银落海域!” 翌日。 虞息辞几人来到御船坊,神奇地发现黎沼买的船居然才刚刚做好,都还没下水。 ——每艘新船做好后,都要试航一下,才能正式出海。 “这就是你的海船?”修默看着正被缓缓放入海中的新船,嘴角抽搐。 黎沼冲他挤眉弄眼,说道:“是啊,新船,试航一下确定没问题,等禁海令撤销了,我们就能自己驾船出海了,小少爷要不要先上来看看?” 修默:??? 倒是裴意看出了黎沼的打算,一把把修默抱起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走,带你去看看新船试航。” 修默:??? …… 一个时辰后,黎沼等人将御船坊派来陪着一起试航的人用绳子绑好,扔到一艘小船上,然后催动灵石,驭船驶向远方。 “这下,我们是彻底回不来了。”王冲趴在船舷上,面露感慨。 违反了散修联盟的禁海令,还得罪了御船坊,他们已经断去了自己的后路。 “回不来就回不来,咱们有手艺,兄弟们都在一起,怕什么。” 黎沼将海妖之声一事上报以后,散修联盟就下了禁海令,不许任何人离开,但黎沼深知月汐海域已经不再安全,遂只能想办法离开,而他想的法子,就是新船试航。 表面看上去是黎沼等人买了艘新船,带着家人来体验唯一一次新船试航的机会,暗地里,他们已经用储物袋收拾好了全部家当,只等离港以后,就直接出海,再也不回来。 “可惜,老四和老小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齐老三心情低落。 黎沼的兄弟前不久死去两人,留下几个孤儿寡母,也被带着一起离开。 “那就照顾好弟妹们,别让老四和老小走得不安心。”黎沼道:“银落海域被三大家族和银凤蝶族掌控,我们去那里发展,正好避开散修联盟。” 同一时间,甲板后方。 裴意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虞息辞原本在船舱里打坐调息,神识中突然闯入一股陌生的气息,虞息辞猛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转瞬就从船舱出现在甲板后方。 裴意正和一个黑袍人对峙,双方谁也没有说话,情况不明。 虞息辞瞬移到两人中间,不经意地将裴意挡在身后,眼眸微眯,危险地盯着面前的黑袍人。 “你是谁?” 第43章 第43章 微梓长老 裴意也是一脸懵,他原本想上甲板吹吹风,顺便查看一下海面情况——黎沼等人修为不高,探索距离有限,保险起见,他决定自己补漏。然后刚上来就发现甲板上多了个陌生人,还没来得及思索这人谁,老鬼前辈就跟幽灵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叫微梓。”黑袍人率先自报家门。 裴意当即全身绷紧。 微梓长老? 虽然没能调查出关于微梓长老的更多情报,但能和蜃母成为至交,还是她的托孤人,裴意估摸着对方少说也是分神期。 裴意心中苦笑,他感觉自己这段时日来,一直流年不利。 本来他这元婴期的修为,放在任何一支历练队伍中,都是压阵的存在,可近期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强,衬得他堪称“柔弱”。 老鬼前辈就不说了,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这张虎皮,星沉岛被炼成了人骨剑的姜潭可越阶挑战分神,月汐海域的蜃母和丹朱直接就是分神,现在又遇上个疑似分神的微梓长老…… 照理说分神修士们平日里应该都是闭关修炼不问世事的,现在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未免有些活跃过头。 “你来做什么?”虞息辞面色冷冽,散修联盟下了禁海令,沈愿又在他们手里,这位微梓长老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微梓长老开门见山:“阿月曾经在我这里留了一块命牌,前不久命牌碎裂,而你们,是这之后唯一从海中归来的人。” 阿月?这是……蜃母的名字? 裴意把手背到身后,体内灵力疯狂涌动,随时准备一战,就算不能帮上老鬼前辈的忙,起码保证自己别拖后腿。 裴意:“蜃母前辈确实已经不在了,但那与我们无关。” 微梓长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与你们无关,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她这话让裴意稍稍松了口气,却挑动了虞息辞某根极敏感的神经。 “那你应该庆幸自己没动手,否则,我定叫你今日有来无回!”虞息辞厉声道。 裴意刚松的那口气转瞬又提了起来。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 现场气氛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微梓长老突然收敛了气势。 “算了,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说着,她将一个木盒扔给虞息辞。“这是阿月留在我这儿的,算你们救了元儿的报酬。” 虞息辞没有接,一巴掌将木盒拍回去:“不需要,他已经打算当牛做马来偿还了。” “当牛做马?”微梓长老闻言,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将木盒再度推回:“收下吧,就当是……我替阿月贿赂你的,请你对他好点。” 木盒落在手上,这回,虞息辞没有再推回去:“你不是来带他走的?” 微梓长老面色落寞:“就算他来找我,我也是要把他送走的,离开这里,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见微梓长老没有恶意,裴意放下心来,率先问出关键问题:“长老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有考虑过他们上岸后会被盯上,所以来御船坊前还故布疑阵,假装还在客栈。 微梓长老:“放心,你们暂时还没被联盟的人盯上,我能找到你们,是因为阿月在自己的命牌里放了一枚寻踪草,种子在元儿身上,命牌碎裂,我拿到了寻踪草,所以才能找到你们。” 寻踪草…… 裴意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像是明白他的顾虑,微梓长老道:“把寻踪草化到水中喝下,可以消除种子的影响,以后,就再没有人能凭此找到他了。” 说着,她主动交出寻踪草,还有几块命牌碎片。 “这个,就麻烦你们交给元儿了,算是给他留个念想吧。” 这也算是她的投名状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偷偷地来,把一切给蜃元安排好,但那无疑会成为蜃元和其他人之间的一个不稳定因素,所以她选择让裴意来做这个中间人,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为蜃元考虑周到了。 至于虞息辞,那完全是个意外,虞息辞气息收敛得极好,导致微梓长老完全没发现这船上居然还有个分神修士,还想着稍稍压一下裴意这个小元婴,好方便后面谈条件,哪想到一压压出个分神来…… 双方实力相当,以势压人就不成了,虞息辞出现的这短短几息时间,微梓长老火速调整方案,以诚相待,全盘托出。 “借助新船试航来离开,你们还是挺有想法的,不过,未免把联盟想得太简单了。”微梓长老道:“联盟在外围设置了巡航队,不出十里地,你们就会被拦下。” “无所谓,不怕死的,尽管来。”虞息辞毫不在意地道。 来多少,他杀多少! 微梓长老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但好歹是我联盟中的后辈,而且你们船上这么多人,能兵不刃血地解决,比较省事吧?” 裴意对此表示认同,赶在老鬼前辈前面开口询问:“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微梓长老拿出一枚手令,上下打量着裴意,道:“联盟里有位陇疏长老,不喜与生人接触,平日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由大弟子陇一负责,说来也巧,陇一的身形,恰恰与你相当。” 裴意:“……” 裴意低咳一声,接过手令:“那晚辈先谢过微梓长老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微梓长老面上一哂,身体腾空而起:“替我照顾好元儿。” “长老稍等。”裴意喊道。 微梓长老脚步一顿,接过对方扔过来的一枚玉符,面露疑惑。 裴意笑道:“长老可以等没人的时候再看。” 虞息辞显然知道玉符中是什么,虽不明白裴意为何这么做,但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红色海螺,一并送给微梓长老。 微梓长老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却还是从善如流地收下,转身离开。 虞息辞问:“你不是不打算告诉散修联盟吗?怎么现在又肯说了?” 裴意:“告诉微梓长老,不等于告诉散修联盟。她帮我们离开,那我便给她提个醒。” 丹朱是沈愿的姐姐,微梓长老是关心沈愿的人,偏这两人一个隶属海族,一个隶属散修联盟,双方立场对立,早晚有一战,沈愿自己都不知道该偏向谁,所以裴意只在玉符中留下了关于血息丹的信息,这样,不管微梓长老将来是留下还是离开,他们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虞息辞清楚这一点,所以送出了他之前顺手收缴的红色海螺,算是为破解海妖之声出一份力。 从裴意手中拿过手令,虞息辞微微挑眉:“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应该是真的。” 虞息辞略有不满:“你不是说这人能和蜃母成为朋友,定然是个有心计的么,这才只见了一面,你就这么信任她?” 裴意低咳一声,道:“据说微梓长老和这位陇疏长老不怎么对付。” 虞息辞:“……” 所以这是一边对他们卖好,顺带坑老对头一把? 一箭双雕,可以的。 不愧是能和蜃母成为至交的人! 虞息辞打开蜃母留下的木盒,有些意外,里面竟然是一截沉渊木。 沉渊木是极好的炼器材料,产自深海,除了重重水压,沉渊木本身还会释放出一种香气吸引海兽,所以极难获得,也不知道蜃母是怎么得到的,毕竟蜃母所在的千瑚坪,也只能算作“浅海”。 只有“活的”沉渊木才会释放香气,倒也不必担心这截沉渊木会引来海兽。 光论价值,这截沉渊木比月汐蜃族自古相传的蜃珠要差上一点,但蜃珠只有在月汐蜃手中才能效益最大化,所以就实用性而言,沉渊木对他们反而更有用。 “沉渊木?好东西啊。”裴意赞道。 不管是以沉渊木为主体炼制法宝,还是以沉渊木为辅融入法宝中,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话说老鬼前辈的法宝是什么来着? 手?寒气? 裴意愣了下,好像……没见过老鬼前辈有使用过什么法宝。 虞息辞把沉渊木收好,脚步轻快地返回船舱,看起来心情不错。 之后的路上果然遇到了散修联盟的巡航队,裴意用黑袍子把自己裹严实,拿着微梓长老给的手令冒充陇一,而虞息辞则在船舱里释放威压。 许是陇疏长老积威颇深,巡航队的人完全没有仔细查看,直接就给放行了。 微梓长老虽然一早就有让裴意冒充陇一的打算,但本不该这么顺利的,能不能成还得看裴意的演技。奈何船上确实有个真·分神修士,虞息辞甚至不用露面,就成功坐实了陇疏长老的伪装。 而微梓长老则早早回到了月汐海市,在人群中混了一波脸熟,成功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微梓长老刚回到自己的府邸,就有心腹来报:“大人,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陇疏长老,他昨日与您切磋受了伤后,就一直在府中休养,侍疾的人照旧选了陇一,也没有出门。” 微梓长老嘴角微勾:“把人撤回来吧,再盯下去,就该露馅了。” “是。” 第44章 第44章 容笑的试炼之旅 银落海域容家自古有成年试炼一说,不试炼,不成年。因此,哪怕容笑身为上任家主幼子,到年纪了也得出门试炼。 容笑的父母在一次外出时遇难,尸骨无存,家主大权旁落支脉,容家兄弟这对“上任家主”遗孤,理所当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试炼任务有很多种,公平起见,都是让小辈们抽签,听天由命。 当然这种“公平”是相对普通族人而言,那些身居高位的少爷小姐们有的是办法应对这种抽签。 容笑自小运气不好,若他父母尚在,那或许还能在抽签时替他暗箱操作下,可惜容笑现在是“上任家主”幼子,某些人不使坏就万幸了,帮忙是不可能的。 他抽到的试炼任务一如既往符合他的运气:亲自采摘一株清珑湾的龙须草。 采摘一株灵草而已,听上去很简单,问题试炼地点在清珑湾,那里是明光水母的地盘,而且清珑湾在月汐海域,路途遥远不说,谣传月汐海域最近不太平,常常有人失踪。 若非清楚自家小弟的运气是个什么德行,容竹简直要怀疑这签被人做手脚了。 护道人除了保护,也有监督之责,因此不能由各自派系的人担任,容竹想尽办法,才让容笑护道人的人选落在一个既不属主脉也不属支脉的人——穆伯身上。 容笑与容竹年龄相差较大,小时候是父母惯着,父母去世后又有容竹护着,加上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暗中挑唆,性情上难免长得有些不尽人意。 从银落山到月汐海域,一路风平浪静,又没有烦人的大哥管着,容笑理所当然抖了起来,在得知月汐海域的散修联盟不会派人护送他去清珑湾后,甚至胆大包天地高价雇佣当地一支摸海人队伍带自己下海。 下海当天,容笑才发现这队摸海人还接了另外两人的单,一个刚到他腰的小屁孩,和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容笑翻了个白眼:早听说摸海人有奶便是娘,姓王的昨儿还在那里拿乔,说他十六差俩月,不到下海的年纪,于是他多砸了五枚中品灵石,解决这俩月的问题。结果这群人今儿就带了个五岁的小屁孩来。 容笑深觉自己上当受骗!但这是目前唯一敢带他去清珑湾的队伍,容笑也只能忍了。 清珑湾一行,穆伯身陨,容笑自己也被抓了俘虏。原以为命尽于此,峰回路转,被押送到狱牢时,容笑再次遇到了曾被他看不起的病秧子和小屁孩。 病秧子轻轻抬手就解决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海妖,还体贴地送他们远离千瑚坪,容笑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随手灭掉金丹,这位前辈,居然是元婴期的高手。”黎沼心有余悸。 “元婴期的高手,怎么会和我们一路,他自己就能来了吧?”王冲不解。 “别说元婴期,就算你是分神期,新到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也需要人带路。走了,赶紧回去,再磨蹭小心又被抓回去。” 元婴期…… 容笑沉默地跟在黎沼身后,心中苦笑。 护道人死亡,哪怕自己成功采摘到了龙须草,这次试炼任务多半也是失败了,想到回去后要面对的一切,容笑整个人郁闷到了极点。 他的坏运气似乎还没完,黎沼上报了关于海妖之声的真相,散修联盟居然直接禁海了,谁也不准离开。 容笑可不想再被抓回去关大气泡里,他找上黎沼,高价雇佣他们送自己回家。 凑巧黎沼几人也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容笑大喜,当即财大气粗地表示资金方面不是问题,缺多少他来补上。 离开的方法黎沼提前对容笑说了,为避免横生枝节,接下来几天,容笑一直待在黎沼他们的住处,掰着手指头数离开的日子。 临行前一天,黎沼突然跑回来,对他说那位元婴前辈回来了,他们也要离开,让容笑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这条大腿绑到自己船上。 穆伯不在了,黎沼这一行人修为最高的也就筑基,月汐海域到银落海域路途遥远,他来时无事不代表回去也平安,容笑对这样一条粗壮的大腿也很是心动,但他有什么能打动元婴前辈的呢? 很快容笑就不用烦恼了,修默主动提出要银叶子做报酬。 容家的银落枝每年能长出十三片银叶子,大哥早早地就为自己预定了一片,但容笑本人并不是很想去银落山秘境,容家每年进去的人总要死上那么一两个,依照自己那见鬼的运气,他九成是那个祭天的。 现在交易出去,正好! 到了出海那天,容笑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港口,心里提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去,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难怪散修联盟的人不限制新船试航,因为他们在月汐海域外围设置了巡航队! 容笑心里慌得要命,赶紧跑回船舱报信,就看到裴意正用黑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前辈不好了!散修联盟的人在前面拦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换衣服?” 虞息辞伸手把半开的窗扇关上,眼神怪异地看着乍乍呼闯进来的容笑:修默说容笑印堂黑得流油,这不会也是他引来的吧…… “没事,我们已经有办法了,走,去会会巡航队的人。” 裴意领着容笑朝外走,顺手把门关上。 容笑不明所以,跟在裴意身后一脸忐忑。 虞前辈一行四人,裴意和沈愿他之前都没有见过,但是根据他对几人言行举止的观察,这应该是一支历练队伍! 带队的虞前辈自然就不用说了,裴意是虞前辈的好友,修为他看不透,但没有虞前辈那么强的压迫力,猜测金丹后期保底。修默是两人比较受宠的后辈,身上应该有能隐藏修为的法宝!至于沈愿,那就更简单了,他是几人的随侍,专门负责处理出行中的一应杂事。 容笑和黎沼分析虞息辞几人的关系时,裴意恰巧路过,听完,他无语半晌,然后果断坐实了这个“身份”。 修默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了,银叶子就是再珍贵,可分神期来当他的护卫,他怎么有那个胆子跟我讨价还价,合着以为你是元婴啊。” 元婴和分神,区别还是挺大的…… 鉴于这个误会,容笑对他们几人的估算开始阶梯式下降—— 虞息辞的分神变成了元婴,裴意的元婴变成了金丹,沈愿和他修为相当,这个倒是没猜错,都是筑基,修默……别说容笑了,就是虞息辞,光凭肉眼也看不出来修默到底什么境界。 正好几人需要一个假身份,便将错就错了。 时间回到现在,裴意假冒陇一,向巡航队展示了下微梓长老给的手令,其中有个成员还想多问两句,船舱中一股渗人的威压涌来,将几人慑得喘不过气,忙不迭放行。 “好可怕的威压,这就是分神修士的实力吗?”巡航队看着远去的海船议论纷纷。 “分神修士,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陇疏长老这时候出去干嘛?” “闭嘴,少打听,长老们的想法,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另一边。 容笑还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这么容易就通过了。 “裴大哥……和陇疏长老认识?” 裴意脱下斗篷,施施然道:“不认识。” “那你怎么会有他的手令。” 裴意意味深长地道:“他的同僚给的。” 容笑一脸懵逼。 同僚?手令不都是给自己的吗?为什么会是给同僚的手令? 见裴意不想细说,容笑识趣地没有再问。 算了,虚惊一场,能走就行。 容笑诚心祈祷:“希望散修联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让我平平安安回到银落海域。” 然后他们就撞上了玄水龟大战绿石蟹,元婴级别的。两只海兽均有十数米高,性价比很高的海船在这两个家伙面前,堪称小巧精致。 海面波涛翻涌,晃得容笑等人根本站不住脚,死死抱着船柱子胆战心惊。 容笑欲哭无泪。 裴意:“……” 沈愿:“……” 修默:“看我说什么来着?” “咦?绿石蟹!” 反倒是虞息辞看上去有些兴致盎然,二话不说跳进海里。 海面上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气泡,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虞息辞拖着两只大钳子飞上船,随手扔在甲板上,心情不错地道:“今天晚餐就吃这个吧。” 元婴级别的海兽,血肉中蕴含的能量价值必须妥妥的。 裴意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这只绿石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老鬼前辈惦记的。 船上的女眷们手艺不算多高,耐不住食材太好,当晚,众人享受了一顿绿石蟹大钳子做的美餐。 每一口肉都是一嘴灵石,容笑感受着体内翻腾的能量,深觉幸福的同时,还是祈愿接下来不要再遇到海兽打架了。 然后第二天,一个被金斑鳄豚追杀的修士,力竭前跌落到他们船上,挣扎着吐出一句“救我”,旋即昏死过去。 看着攀在船头几乎有他两个高的金斑鳄豚,鳄吻锋锐口水淋漓,圆溜溜的小眼睛中闪烁着人性化的贪婪,显然把他们所有人都当做了加餐…… 容笑嗷呜一声哭了出来。 第45章 第45章 夜船诡影 “金斑鳄豚呀……” 虞息辞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金斑鳄豚身上是真没什么有用的,肉又老又柴,作吃食都不合格,皮糙血厚跑得还快,一句话,捕杀它是一件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虞息辞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神树琉璃给他讲解《妖兽异闻录》的时候,曾说过金斑鳄豚虽然本身价值不高,但这家伙喜好吞食金属性天材地宝,其身上的金斑越密,代表它吞过的天材地宝越多。更重要的是,它天生擅长寻觅金属性天材地宝,而且越到后期嘴越刁。 这只金斑鳄豚身上的斑点都快连成片了…… 虞息辞两眼发亮:金属性! 好的灵笔对于符修来说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一直想给裴意找一支不错的灵笔,奈何实在找不到。有道是柳暗花明,在古墓里的时候,他跟着神树琉璃学了炼器,于是他的目标就从“给裴意找一支不错的灵笔”变成了“给裴意炼制一支不错的灵笔”。 炼器师一般出自火灵根和金灵根修士,虞息辞火灵根被封,但天赋还在,就是无法自己释放灵火,只能如低阶炼器师一般借用地火。 古墓里的炼器材料有很多,但那些或多或少都带着古墓的阴死之气,虞息辞深受阴死之气缠身的痛苦,可不敢让裴意沾上这玩意儿, 微梓长老给的沉渊木是绝佳的主体,现在就差笔头和一部分辅材了。 裴意是金灵根转雷灵根,在灵笔中融入点金属性的东西,更有助于他契合这只灵笔。 能引得一只元婴级别的金斑鳄豚追杀,这人身上的东西肯定价值不低。 寒气顺着脚底蔓延,以虞息辞和金斑鳄豚为两点,中间凝结出一条冰道。 金斑鳄豚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被万化寒意冻成了冰雕,圆溜溜的小眼睛中满是错愕。 裴意赶忙阻止:“息辞!” 海船坚韧程度有限,并不能承受虞息辞的寒气,顺着那条被冻出来的冰道,木板上炸开了丝丝裂缝。 虞息辞略尴尬地收敛了寒气,顺便将那几条被冻裂的缝隙用寒冰补上,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用脚踢了踢地上昏死过去的修士,道:“带回去。” 等他们走后,容笑才敢大着胆子去碰被冻成冰雕的金斑鳄豚,指尖触及的瞬间,冰雕化作冰屑,哗啦啦落入水中融化。 容笑还保持着伸出手指的姿势,喉结滚动,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若是换他大哥容竹在这里,估计多少能看出虞息辞的修为有异了,如此轻描淡写地秒杀同级别的金斑鳄豚,这可不是普通的元婴修士能做到的。 但是容笑丝毫没有起疑,反正不管元婴还是分神,两者的气息在他看来都是深不可测…… 黎沼蹲下摸了摸甲板上的冰缝,又是心疼又是震惊,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担忧:寒冰补起来的缝隙,不会化掉吧? 船舱内。 虞息辞没有在捡回来的修士身上找到想要的东西,他身上连个储物袋都没有,想来是在被金斑鳄豚追杀的过程中遗失了,全身上下就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一柄报废的飞剑。 虞息辞纳了闷了:什么东西都没有,金斑鳄豚追他干嘛? 想了想还是让沈愿先把人带下去,好好养着别死了,等醒了再盘问。 虞息辞靠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叠,表情有些微妙:“我觉得吧,这个容笑,太古怪了。” 裴意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修默说他印堂发黑喝口水都塞牙,但每次坏运气的背后,其实都伴随着大造化,唯一的缺点就是容笑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应对这造化带来的“磨炼”。 比如容笑自称倒霉的家族试炼,他若是不来月汐海域,散修联盟又不限制大家去远海,那他根本不会私下雇佣黎沼,也不会碰上虞息辞。 结交分神大修士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再之后的被血妖族抓走、散修联盟禁海、巡航队、玄水龟和绿石蟹、金斑鳄豚……如果不是和虞息辞有了这段同行之缘,随便哪件都够他翘辫子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因为容笑运气爆棚,一开始就在虞息辞面前混了个眼熟,又有他哥提前给谋划了一枚银叶子,以此抱上虞息辞这条大腿,所以他后面基本都能化险为夷。 这一环一扣紧密相连,缺了哪步都不行,偏容笑就这么不自觉地完成了前置条件。 可惜容笑本身并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他到现在都还以为虞息辞只是个普通的元婴修士呢,元婴修士很厉害,银落海域容家还是有几个的,并不像分神修士那样稀有。 是夜,船上大部分人都在各自的船舱里睡着了。 驾驶舱里只有王冲和老五,海船主要靠灵石驱动,他们只要注意方向别太偏离航道就行了。 白天的时候还有飞鸟,海面时不时跃起一些鱼类和海兽,到了晚上,便只有船身划过水面的声音,静谧深远。 虞息辞正准备休息,突然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他的感知中,虞息辞呼吸一滞,闪身就出现在了甲板上。 一道黑影灵活地绕过拐角,避开驾驶舱的视线范围,咻地钻入船舱。 虞息辞眼神冰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黑影一路摸到货舱,没有惊动任何人,观察了下四周,佝偻着跑到角落里,半蹲在地上,卡擦卡擦撕咬着什么。 虞息辞站在门边,寒气从脚下溢出,缓缓蔓延至整间货舱,逐步将黑影包裹在内。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撕咬的动作一顿,化作烟雾就地消散。 万化寒意扑了个空,凛冽的寒气撞击在一起,呯地撞出一块人头大小的冰块,冰块掉落在地,发出“咚——”的声响。 虞息辞愣在原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冰块,想不明白黑影是怎么躲过万化寒意的。 没过多久,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是被冰块落地弄出的声响引过来的裴意。 不等裴意出声,虞息辞抢先问道:“你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没有?” 裴意一怔,缓缓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听到什么?” 裴意视线在货舱地上的大冰块上扫过,迟疑地道:“只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虞息辞皱眉:“除此之外呢?” “什么也没有。” 虞息辞眉头皱的更深了。 裴意试探着问道:“前辈……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息辞抿了抿唇,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裴意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什么也没有感应到,看来那个黑影特别擅长隐匿气息,要分神才能察觉得到。” 虞息辞:“他不见以后,我立马探查了方圆两千米的海域,周围没有第二艘船,船上的人数也没有变化。” “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跑太远,当着你的面突然不见,船上人数又没有变化……”裴意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不好!” 虞息辞:??? 裴意顾不上对老鬼前辈解释,灵力聚集喉间,声音传遍整艘海船。 “所有人!立刻到甲板上集合,现在!” 这声音直达脑海,如警钟炸响。黎沼猛地坐起身来,听出这是裴意的声音——从未见裴意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黎沼脑子发懵,但还是赶紧起床,顺便挨个叫醒其他人。 半炷香后,甲板上站满了被裴意强行叫过来的人。 修默打着哈欠睡眼朦胧:“怎么了?” 沈愿见他穿的少,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他自小照顾妹妹惯了,如今对象换成修默,很是得心应手。 黑影突然出现又消失,船上人数却不见变化,裴意能想到最坏的可能,就是船上的某人被黑影夺舍了。 夺舍需要时间吞噬本体灵魂并融合身体,所以裴意立马让所有人到甲板上接受检查,不然若是等到天亮,就真的来不及了。 视线扫过所有人,裴意突然道:“容笑呢?” 虞息辞眼眸微眯,身影眨眼消失在原地。 瞬移到容笑房内,虞息辞一眼就看到容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腰部,心口的位置,一团黑色的烟雾正缓缓蠕动着钻进去。 “放肆!!” …… 银落海域,容家。 一个与容笑有着五分相似的年轻男子眉头微拧,神色不安,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疾步走过蜿蜒曲折的花田小径,来到一间简朴雅致的二层小竹楼前。 “打扰老祖清修,容竹求见。” 竹楼的门扉无风自动,一个沉稳平和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谢老祖。” 容竹走进竹楼一层,中年男子仪表堂堂,剑眉星目,端坐在榻上,示意他坐下。 这位容家老祖,看上去竟和容竹的父辈差不多,但容竹心里清楚,老祖已经守护容家近千年了,年岁并不似相貌那般年轻。 容家小辈中,唯独容竹最得容家老祖青眼,他温和地笑笑,问:“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容竹最知分寸,天大的事也会等次日天亮再来找他,容家老祖极少见他这般焦躁。 “打扰老祖是晚辈的不是,但……”容竹面露担忧,“阿笑参加家族试炼,已经离开两月有余,而他的护道者穆伯,半月前命牌碎裂,我担心……” “是你那个被诅咒的弟弟吧,段家那边怎么说?” 容竹低声道:“阿笑离去前,我找了段家的段南星,她说,这是阿笑唯一的生机所在,让我什么都不要做,顺其自然……” 容家老祖呵呵笑道:“段南星,是段家那个喜欢你的小丫头吧,段家擅长卦术,段南星更是段家这一辈的佼佼者,比起一些长老来不遑多让,她都这么说了,你便听她的吧,她不会害你弟弟的。” 容竹面露苦涩,容家、段家、王家,是银落海域的三大家,呈三角之势,相互对立,相互牵制。但在弟弟的问题上,他却只能去寻求段家的人帮忙,何其讽刺。 第46章 第46章 过去 虞息辞右手化作寒冰,径直抓向盘绕在容笑胸口处的黑雾。 这黑影极为诡异,能就地消散和融入人体内,虞息辞没有鲁莽,上来就全力施为。 他的右眼和右手已经处于化冰状态,至少在坚固程度上没见过比它们更硬的,但虞息辞也没有直接触碰,右手虚停在黑雾上方,寒气呈弧状延伸将其包围,随后掌心爆发出一股吸力,把已经钻入容笑体内的黑雾给扯了出来。 寒气包裹住全部黑雾,化作一个人头大小的冰球,冰球中空透明,能让人清晰地看清里面。 黑雾被抓住后,逐渐凝实化为人样,虞息辞扫了眼,猝不及防地愣住。 瞬移涉及空间规则,是分神期才能施展的能力,其次还得看个人天赋,遂裴意就是速度再快,也得靠两条腿,下来就看到虞息辞盯着眼前的冰球发愣。 “抓到了?” 他走上前,看清冰球里黑影的模样时,也愣住了。 晶莹剔透的冰球里,黑漆漆的人影抱着腿蜷缩在里面,他那张脸,赫然与床上的容笑一模一样! 裴意眉头紧拧:“你看到的黑影……是容笑?” 不怪他这么想,就算是夺舍成功,其灵魂依旧还会是夺舍者原来的模样,仅肉/身不同,就是容笑的灵魂怎么会是黑色的? “唔嗯……虞前辈,裴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一旁的床上,容笑打着哈欠坐起来,惺忪的眼眸中透着满满的困惑。 虞息辞眸中厉光一闪,一掌拍向容笑:“魂术·神离!” 该法术学自古墓典籍,可将人的灵魂拍出体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是某个法术的起手式,那典籍是个残篇,后续怎样他也不知道,但仅仅是起手式,也颇为精妙。 片刻过后,虞息辞和裴意看着容笑头顶的白色小人,同时陷入沉默。 白色小人是魂术·神离从容笑体内拍出来的灵魂,也长着和容笑身体如出一辙的脸。 虞息辞抓到黑色容笑以后,还以为闯入者已经成功夺舍,可现在这场景…… 一个人总不可能有两个灵魂! 还不同色儿! 白色容笑也终于看到冰球里的黑色容笑,满脸震惊:“你是谁?!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哇哇叫着扑到裴意身上——虞前辈气势太强他不敢扑。 “裴大哥我才是真的,你们别被那个冒牌货骗了啊!” 黑色容笑见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用鼻子哼气。 虞息辞用灵力将白色容笑包裹起来——容笑还没有修成元婴,灵魂离体时间太长会造成损伤,灵力球能保护他灵魂不受损。 然后控制着灵力球飞到冰球旁边,排排飘在半空——臭小子离裴意远点儿! 两个容笑并排摆在一起,衬得那张脸更像了,就是白色容笑只有筑基,黑色容笑的修为波动却是金丹。 虽然白色容笑看起来更像是真的,但黑色容笑的脸却做不了假,虞息辞只能让两个黑白小人都待在外面,万一放了个假货进到容笑的身体里,等他融合成功,真容笑就只能换个身体了。 黑色容笑的嘴跟紧闭的蚌壳一样,什么话也不说,虞息辞随缘得很,也不强求。 “不说咱们就耗着,反正我……元婴期的寿元,多的是功夫陪你耗。” 金丹期的黑色容笑:“……” 说罢,虞息辞用万化寒意包裹住整间船舱,真的撒开手走了。 黑色容笑:??? 这人怎么回事?! 今晚的罪魁祸首已经抓到,裴意让沈愿通知其他人回去休息,自己则打算到黑色容笑停留过的货舱看看。 和裴意独处的机会,虞息辞怎么可能放过,自然一起跟着去。 裴意诚恳道:“前辈,您可以先回去休息的,有什么发现我明天再来给您说也是一样的。” 虞息辞丝毫没有听出赶人的意思,认真道:“我不困。还有,别叫我前辈,做戏做全套,隔墙有耳。” 裴意:“……好吧。” 裴意还等着虞息辞用瞬移把他也带过去呢,等了半天见虞息辞没什么反应,只好抬步朝前走去。 同时心里暗道:老鬼前辈动不动就瞬移,还以为他不喜欢走路呢。 虞息辞兴致勃勃地跟上——跟裴意独处用什么瞬移,自然是怎么慢怎么来。 因为是趁着新船试航溜出来的,船上很多东西都没有备全,都是黎沼他们存放在储物袋中的东西,拿出来将就着用。 比如这个货舱,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地,吃的用的都有,左边看上去比较整洁,是女眷们这几日清理出来的,右边还处于凌乱状态。 角落里是一块用三张矮凳支起来的木板,上面放着前两日没吃完的绿石蟹大钳,已经破损了一大块,看上去像是用牙咬的。 “黑色容笑大半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吃东西?”虞息辞不太理解。 “也可能是补充能量。”裴意一手举着夜明珠,道:“这是元婴级别的绿石蟹,虽然已经死去多日,但肉里面的灵气还是很充足。” 没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事情的突破口又回到了黑色容笑身上。 “看来我们想要知道什么,只能想办法撬开他的嘴了。”裴意无可奈何地道。 虞息辞闻言,眉眼微微弯了下,道:“你还挺热心肠。” 哪知,裴意却突然诡异地顿了下,神色莫名地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况且,热心肠可不是什么好事。” 裴意身上那种不协调感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虞息辞抿了抿唇,道:“你们正道中人,不就喜欢惩恶扬善么?” 裴意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看上去有些苍凉:“正义一说,端看是对谁,一厢情愿的正义,是要付出代价的,人还是活得自私一点比较好。不过这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反正不管怎样的代价,以你的实力,都能轻松应对。” “你……付出过什么代价吗?”虞息辞轻声问道。 裴意顿了顿,他的脸逆着光源微微转过来一点,隐藏在光辉的阴影中,他落寞地说:“我失去了一切。” 因为他自以为是的正义,最终害得他和明息天人两隔。 提及伤心事,裴意情绪有些低落,难得地没有等老鬼前辈,自己先走了。 虞息辞则站在原地,愧疚铺天盖地地涌来,几欲将他淹没。 他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裴意也修为恢复甚至更进一步,多少该放下芥蒂了,却原来,他从未放下。 纵观裴意的人生,能称得上“失去”的,唯有那件事。 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上,像往常一样,裴意救下了一个被小混混毒打的青年。 青年是一个富户的儿子,自幼迷恋修仙,想成为飞天遁地的仙人,凡遇上和仙人有关的,倾家荡产也要买下。在将家产败掉半数以后,他父亲终于对他失望,重新培养年仅五岁的小儿子。 青年觉得父亲不可理喻,不过一些黄铜之物而已,居然比他这个亲儿子还重要,遂离家出走,自己去找仙缘,然后不出意料被人骗光了盘缠,流落小镇,还被混混欺辱。 见识到裴意的“神仙手段”后,青年自觉仙缘已到,求裴意收自己为徒。 裴意只是顺手行善,万万没想到居然救了个大麻烦,尤其是在从街坊邻居口中得知青年过往以后…… 裴意:“……” 到底是道玄门出来的得意门生,裴意很快调整好情绪,告知自己也是个徒弟,并不能收徒。 于是青年便改口求裴意带他回门派,找个能收徒的来让他拜师。 裴意:“……” 虞息辞不厚道地当场笑出声来。 青年对虞息辞的嘲笑十分不悦,但为了自己的仙缘,他还是忍了。 裴意被青年缠得没办法,无奈给他测了根骨,不出所料没有灵根。 人间有一种说法,叫做寒门难出贵子,同理,凡尘难出仙种。 多数有灵根的人,其父辈大多也是修真者,有血脉传承。 普通人中祖坟冒青烟意外拥有了灵根的,也多被各大门派接走,而他们这一走,那一丝能传承仙种的血脉便就此断绝,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了却凡尘。 可纵观各大门派招收新弟子,每年能合格的也就那么几个,这几个放到广袤的天名大陆,堪称沧海一粟。 青年的祖辈都是普通人,没有灵根也不奇怪。 但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断去仙人梦,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住地给裴意磕头,祈求裴意给他一个机会,他愿意从最底层的杂役做起。 裴意摇摇头,每年道玄门山脚下都有无数这样的人,祈求着那所谓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不是裴意能给的。 “抱歉。”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裴意雇了辆马车,将青年送回他的家乡。 也正是这一送,让虞息辞和裴意双双后悔不迭。 半月后,虞息辞被一群突兀出现的黑衣人当街掳走,裴意护着他,也被打成重伤。 那些人下手极为狠辣,为了抹除痕迹,杀掉镇上所有人后放火烧掉了小镇,伪装成意外。 申签被鲨得道心都要破碎了……原地打滚兹哇乱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46章 过去 第47章 第47章 两个容笑 裴意原本也是要死的,但虞息辞用自己的命威胁黑衣人,才换得裴意被扔到郊外自生自灭的机会。 最后是裴意的师尊、道玄门大长老及时赶到,才救下了他们两人。 黑衣人是死士,他们用三个同伴的死,换裴意重伤。剩下几个,在眼见自己不敌大长老之后,纷纷吞下化尸水主动赴死。 可人只要存在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大长老亲自追查,发现几个黑衣人是从几十里外的一座城池径直赶到这个小镇的,目标明确,一点弯路也没走。 而那座城池,正是裴意半月前雇佣马车送回去的,青年的家乡。 等大长老到的时候,青年早已不知所踪。 城中巡卫说: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一伙黑衣人,拿着一张泛黄的女子画像找人,看着就不是很好相与的样子。 酒楼老板说:城西那家求仙问道的大公子被人送回来了,天天到他酒楼买醉。大公子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撞上了那伙黑衣人,他似乎认识画像中的人,醉醺醺地对着画像破口大骂,然后被黑衣人带走。 客栈小二说:黑衣人带着一个喝醉酒的公子过来,让他把人弄醒,之后关上门在里面聊了半天,说的什么他不清楚,但黑衣人离开客栈以后直接就出了城。 青年的弟弟说:那天他路过哥哥房间,发现窗户开着,哥哥坐在桌前,对着一个黑盒子发呆,都没注意到他,盒子里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种子,泛着血色的光芒,第二天哥哥就不见了。 大长老把调查到的结果告诉两人。 “我没猜错的话,那枚种子是血灵种,以特殊手法吸取修真者的灵根而成,可以让没有灵根的人生出灵根,说白了就是以一换一,是魔道那边的手段。” 但黑衣人的身份,还有青年的去向,他们还是不知道。 青年的家人对青年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大长老做不出迁怒无辜这种事。 而能做出这等事的虞息辞,此时正陷入深深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裴意伤势太重,境界跌落至金丹,很可能以后都没法儿恢复了。 大长老查不出黑衣人的身份,但虞息辞知道那是谁派来的。 他们并不知道虞息辞的母亲已经死去,还在日复一日地寻找,而虞息辞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居然长得和母亲一模一样。 “都是因为我……” 时间回到现在,虞息辞缓缓睁开眼睛,目中一片冰冷。 虽然罪魁祸首是自己,但青年作为导火索也不可饶恕,更重要的是,被自己救下的人背叛,这对裴意来说打击不是一般地大。 “你可一定要活着!” 另一边,裴意回到房中,沉默地取出一盏魂灯,静静出神。 青年的背叛对裴意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多年来他行侠仗义,类似的白眼狼多青年一个不多,少青年一个不少。 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件事造成的后果。 那伙黑衣人一看就是冲明息来的,他伤重至境界跌落,这让明息自责不已,但他一点儿也不怪明息,只要明息还好好地在他面前,他是真的不在意。 让他沉默的,是那些无辜受牵连而死的人。 他救了一个人,却害死了一镇的人。 但明息却以为他是难过此后修为不得寸进,一直在找寻能让他恢复的办法。 之后便是血淋淋的,道玄门雪寒枝之祸。 关于明息手中失踪的雪寒枝,裴意多少有点猜测:明息看似狠戾,其实非常一根筋……傻乎乎的,还怪有趣。他一旦认定了什么,不管值不值得,拼尽所有也会去做。 如果有人这时候说有助他恢复的办法,相信明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最值钱的东西去交换。 而明息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雪寒枝。 可他的相信孤木难支,裴意没办法,只能自己去寻找救人的火炙心。荒漠危险,他又只有金丹的修为,担心照顾不好明息,便没有带他去…… 裴意捂住脸,魂灯光芒微弱,在昏暗的船舱里,显得孤寂又落寞。 如果,他还是元婴,他就不会因为担心照顾不好明息而不带上他。 如果,他没有修为跌落,明息也不会被骗走雪寒枝。 如果,他没有救下青年…… 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师尊曾说,他这一生太过顺遂,终要吃大亏。 一语成谶,裴意跌了个大跟头,且代价之大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他行侠仗义,却低估了人性,害得明息身份暴露,紧接着是环环相扣的阴谋与陷害。 此后他收起了那颗过盛的替天行道之心,曾经的年少轻狂,宛若一场梦。 …… 翌日天刚亮,沈愿便跑来敲门,说两个容笑看上去快不行了。 几人来到容笑的房间,这里被万化寒意覆盖,炎炎烈日下依旧往外冒着丝丝寒气。 沈愿清楚万化寒意的厉害,不敢进去,心里嘀咕容笑怕不是被冻过头了才不行的。 冰球和灵力球依旧浮在半空,两个容笑看上去都病恹恹的,状态不是很好。 虞息辞皱眉:“我已经收敛了寒气,冰球只有束缚的作用,只要他不出来,就不会受伤。” 虞息辞也不觉得容笑有那个本事打破自己的冰球。 裴意上前查看了一番,道:“冰球没有破损,灵力球也保存完整,他们虚弱是自己的原因。” 黑色容笑虚弱的原因裴意多少能猜到一点,他之前溜到货舱,估计是为了绿石蟹血肉里的灵气,灵气还没补充到就被老鬼前辈抓了个正着,会虚弱很正常。 问题是白色容笑怎么也跟着焉了? 灵力球内本身蕴含浓郁的灵气,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出在白色容笑身上。虞息辞试着往冰球内注入灵气,黑色容笑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又等了一会儿,白色容笑看上去也没那么焉了。 虞息辞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对勉强恢复体力的黑色容笑道:“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搜魂?” 语气淡然得就好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 搜搜搜搜魂?! 黑色容笑瞪大了眼睛,旁边的白色容笑早已哭天抹地地嚎起来了。 “前辈不要啊!!我就是真的容笑!你们别被那个冒牌货骗了……” 虞息辞打了个响指,白色容笑一秒静音,无论他哭得有多大声,都没法儿传出灵力球半句。 裴意没有说话,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鬼前辈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看样子今天要是不得到个满意的答案,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也难怪,容笑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听都没听过。 迫于虞息辞的“淫威”,黑色容笑终于不再当锯嘴葫芦,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 “双重人格?” 黑色容笑点点头,道:“我才是真正的容笑,小时候误服了一枚裂神草,就多出了一个人格。” 裂神草,顾名思义,可以分裂元神的灵草,但元神是分神期才能拥有的,境界不够误食此物,大多魂裂而死,如容笑这般多出一个人格的,前所未有。 虞息辞啧啧道:“裂神草这么珍贵的东西都能给你误服,你家家底不错啊。” 黑色容笑闻言,脸色一黑,冷哼道:“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出现这种事,那株裂神草原本是给老祖准备的,用来帮助他感悟分神突破元婴,不知怎么回事裂神草和我的玲珑草放混了,我被迫催生出了一个人格,老祖也突破失败。” 裴意指着旁边的白色容笑,问道:“如果你才是主人格的话,那为什么前些日子我们见到的都是他?” 虞息辞:“据我所知,主副人格只是精神层面的两个人,灵魂还是原来那个,你又不是分神,怎么会主人格一个灵魂,副人格一个灵魂。” 涉及分神期的某些知识,虞息辞比裴意要清楚得多,一开口就直击关键。 黑色容笑:“原本确实是以我为主的,但我后来中了一个诅咒,主人格被排斥出了身体,我哥好不容易保下我的主人格,并想办法让我回到身体里。但在此期间,身体里的副人格不断壮大,最后我反而成了‘副人格’。” “驱魂咒?”虞息辞冷不丁冒出一句。 黑色容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南星姐也是这么说的。” 驱魂咒会将人的灵魂驱逐出身体,和魂术·神离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魂术·神离较为“温和”,将灵魂拍出体外的时候不会伤及灵魂,毕竟它的杀招在后头——虽然虞息辞不知道。驱魂咒则完全不顾及灵魂,是彻彻底底地残暴式将灵魂驱逐出身体。 不能动弹的身体就是活靶子,驱魂术伤及灵魂,那背后之人,对容笑是完全不手软。 可惜他漏算了一茬,容笑被裂神草分出了个副人格,主人格被驱魂咒驱出去以后,身体里还有个副人格“主持大局”。 “我虽然回到了身体里,却像个外来者,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只有他遇到生死危机时才会被迫苏醒。” 黑色容笑有些郁闷,主人格混到他这地步,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生死危机才会苏醒?”虞息辞半垂着眼眸道:“我觉得我这枚银叶子的报酬拿得挺问心无愧的。” 不管是巡航队、玄水龟、绿石蟹,还是金斑鳄豚,他都没有让容笑伤到半根汗毛。 “跟你没关系,这都要怪他!”黑色容笑恨铁不成钢,对着白色容笑吼道:“出发前大哥反复交代你不要落下修炼,可你自己数数,从出门以来,你修炼的时间加起来有一个时辰吗?!” 白色容笑:“……” 黑色容笑咬牙切齿:“我现在这副灵魂是靠灵力维持的,你不修炼,我哪来的灵力?!” 白色容笑:“……” 黑色容笑:“我告诉你,就算现在掌控身体时间长的人是你,但我才是主人格,我出了事,你也活不了!” 白色容笑:“……” 虞息辞插了一句,打了个响指:“啊我忘了解除禁制了,他现在说的话传不出来。” 黑色容笑:“……” 裴意在旁边听得有趣,这些东西他闻所未闻,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同时心里不合时宜地感慨: 老鬼前辈不愧是老鬼前辈,旁的常识一知半解,搜魂裂神草驱魂咒这种东西倒是精深得很。 “骗走”雪寒枝的修默:我真不是故意收了定金不交货!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47章 两个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