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后不爱朕》 第1章 重生回十六岁 谢明枝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剧痛、僵硬,喉头的腥甜,还有如破败风箱一样的喘息,她没有一刻像现在,感觉到生命力从自己的身体抽身而去。 不必照镜子,她都能想到,此时躺在床上,重病将死的女人,是什么模样,形容枯槁,满脸死气,像一支寒风中摇曳的残破蜡烛。 哪里都是痛的,仿佛身体被劈开,仿佛有一只大手在狠狠的扯着她的灵魂,要她脱离这个躯壳。 屋内乱糟糟的,太医们在她身上扎针,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喉咙里灌药,企图让她回光返照,以平息帝王的怒火。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在暴怒,让这些太医们要是救不回她,就要陪葬。 何必这样呢,谢明枝强撑着一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睿,睿儿……” 年轻的皇帝跪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青年的样貌,可即便看不见,她也能在心里描绘上万次他的相貌,这是她的儿子。 “我的,孩儿。” “母后,您要撑住,您不能离开儿臣,儿臣还需要您,朝臣也需要您,大周更需要您阿。” 她费力的摇摇头,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做的就十分艰难,整个慈安宫一片寂静,太医们都在跪着,大气都不敢喘,只有低声低的抽泣声,还有一声声的母后。 她知道,那是来自她其他几个孩子,她的孩子,都是孝顺的好孩子阿。 “别,为难太医,大限将至,这是命。” “不,母后,这不是命,您是儿臣的娘亲,大周的圣天太后,您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儿臣呢,桓儿才只有五岁,您舍得就就这么走,放他一个人?还有玉仙姐姐,她马上就要到元京了,您等一等她吧。”年轻的皇帝涕泪横流。 她年仅五岁的小儿子,正匍匐在她身边,哇哇大哭,哭着喊母后不要走。 谢明枝摸了摸最小儿子的头,只能苦笑,她大限将至,还怎么坚持呢,况且她这一生,实在太累太累了,她好疲倦,好想休息:“睿儿,你是个好孩子,你……你要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们,还有你玉仙姐姐,她一生凄苦,为了我们母子去和亲,她回来了,你要偏心她一些,多照顾她一些。” 说完这些话,她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口血一口血吐的到处都是。 年轻的皇帝开始慌乱:“太医,太医,都死哪里去了,快救母后,救母后阿!” 太医爬着冲上来,按谢明枝的穴位,给她嘴里灌了一大碗药汤,她已经品尝不出药的苦味儿,然而这些药效过强的虎狼之药,也不过是消耗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罢了。 这种手段,在她送走先太后和那些太妃们时,见过太多了。 她身上有了些力气,甚至连视线都清晰了一些,然而她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你答应我,莫要,为难这些太医,还有我宫里的奴婢们,都不需殉葬,给他们找个好去处。” 李睿知道,自己的母后已经回天乏术,可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如何能平静,就算已经成了皇帝,拥有整个天下,他依旧留不住自己的亲人,他的母后,还不到五十岁,还没有享受几天太后的荣华富贵至尊皇权,没有过几天舒心日子。 以前,母后贵为皇贵妃,却也要谨小慎微的活着,跟薛贵妃斗了半辈子,终于他当了皇帝,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母后烦忧,能威胁到母后,眼看着他们母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母后不能死。 “儿臣答应您,母后,儿臣不会为难他们的,儿臣还会照顾好弟弟妹妹,还有玉仙姐姐。”年轻皇帝哭的泪流满面,却只能应承自己的母后。 谢明枝点点头,满脸欣慰,她枯瘦的手,抚了抚李睿的脸:“还有,一件事,你大哥,他做出那些事,他一时糊涂,这不是他的错,我去之后,你也要务必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平平安安的,活着。” 李睿咬牙切齿:“可是大哥他,都不认您,凭什么要儿臣……” 他看到谢明枝灰败的脸上,那恳求的目光,无奈答应:“儿臣什么都答应您,即便是大哥,儿臣也不为难他了,只要您留下来,儿臣都答应。” 死去是多么的痛苦,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贵为太后,儿子是皇帝,大权在握,除了皇帝儿子,她便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还有什么不顺心呢,明明应该恋恋不舍想要活下去,多享受几年荣华富贵,可她此时,却感觉到无比轻松。 自十七岁嫁给李从,成了秦王侍妾,又成了贵妃、皇贵妃,乃至后宫之主,大周国母的皇后,她与李从生了四子三女,子嗣在后宫妃嫔中最多,儿子们各个有才能,她的儿子成了皇帝,她是尊贵无比的太后,后宫妃嫔以她为尊,莫不信服,她帮助李从称帝,是李从的贤内助,朝臣们称赞她为有吕武之权无吕武之恶的贤后。 她理应是人生赢家。 然而纵观她这一生,却只有遗憾和不甘。 “母后,父皇也要回来了,他听说您病重,正马不停蹄的往洛阳赶,他就要到皇城了,他不陪贵太妃了,他心里有您的,您再等一等,好嘛?”李睿悲伤的祈求。 母亲教养他,与他相依为命,一直在保护他扶持他,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母亲,他都已经是皇帝,为何还是留不住重要的人。 谢明枝忽的睁大眼睛,甚至挣扎着想要起身:“还,还有一件事。” 紧紧的抓着李睿的手,谢明枝说的艰难:“莫要,把我葬在茂陵,我不要,跟你父皇合葬。” “母后,您才是父皇的正妃,您是皇后,为何不跟父皇合葬,父皇已是上皇,这种事也是父皇做主,儿臣要如何跟父皇说……”李睿很为难。 “答应我!”谢明枝声音凄厉,身子剧烈抖动。 李睿生怕再刺激她,哭着点头:“儿臣答应就是了,儿臣去跟父皇说,您不想在茂陵,咱们就不去茂陵,儿臣给您重新修个陵也行,只求您别这样撒手就走,儿臣离不开您,大周不能没有您。” 谢明枝满意的点头,露出笑容,只觉得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睿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子,一定会遵循她的遗言,他答应了,就会办到,她死后,其他的孩子,睿儿的兄弟姐妹,他能照顾的好。 她已经,再没什么可留恋,身子一松,溘然长逝。 “母后,母后!” 那些哀嚎声、啼哭声,还有挽留声,全都化作泡沫,变得轻盈,仿佛隔着一层迷雾,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寂静无声。 她终于,解脱了。 她终于,可以得到宁静。 这一生,爱也好,恨也好,全都化为尘土,随风飘散而去吧她只希望,若有来生莫要再入帝皇家。 然而还有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一直在叫她,谢明枝烦闷的很,她一辈子辛劳,在后宫勾心斗角,在前朝鞠躬尽猝,怎么死了都有人不放过她? 她睁开眼,想要说一声放肆,眼前是一张稚嫩的,年轻少女的脸。 多年摄政的威压,让面前的年轻女孩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些,但她依旧关切:“小姐,您怎么在花园里睡着了?如今虽然开了春,天还寒凉呢,被风吹着,您又该说头疼了。” 女孩给她披上一件披风。 谢明枝怔愣,下意识叫了一声:“你是,绿珠?” “当然是我了,小姐,您是睡懵了,不认得绿珠了?” 谢明枝鼻子一酸,一下子抱了上去:“绿珠,绿珠,是你吗?你也死了吗?我不是做梦吧?” 年轻的丫鬟有一张圆乎乎的脸,不说有多么漂亮,但是很可爱,谢明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最初进成王府的时候,她因为家世低微,只是五品官的女儿,位份很低,只是侍妾,绿珠是她带去的唯一一个陪嫁丫鬟。 她的封后之路,走的并非一帆风顺,得到前朝朝臣的支持,后宫所有妃嫔的敬重与认可,更是艰难无比,一开始,她被指婚给李从,进了王府,经历了半辈子的宅斗和宫斗。 绿珠,死在陪伴她的第十二年,那时李从已经即位,太后却依旧独揽大权,太后的侄女林良妃很跋扈,与她不睦,当初她与李从的处境都很艰难,她在后宫步步惊心,她被林氏陷害,被冷落在清凉殿,那时她烧的厉害,病的几乎要死了,是绿珠,强行闯了出去为她寻了太医,却也因为违背宫规,被林氏杖责,被活活打死。 她斗赢了林氏,帮着李从肃清朝堂,扫除后党,为绿珠报了仇,甚至亲自叫宫人将林氏勒死,可她的绿珠却再也回不来了,明明她都已经给她赐婚,找的还是御前侍卫里中年轻又有前途的青年俊才,只要再等等,她的绿珠就可以出宫,做一个体面的官家太太。 绿珠,却倒在黎明的前夜。 “小姐,您说什么呢,病了,烧糊涂了?您哪里不舒服吗?”她的手伸上来,摸了摸谢明枝的额头,满脸关切。 很温热,不是鬼魂,谢明枝一阵恍惚,她的手纤细却柔嫩,十指纤细,宛如春日的枝条,与她临死前干枯的手完全不同。 她忽然狂奔起来,扑到庭院的池塘边,那里面照应出的,居然是一张年轻无比,明艳的宛如玫瑰,却带着稚气的脸。 她居然,重生到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 回到爹爹娘亲都还健在,大哥和小弟小妹都活着的时候。 谢明枝又哭又笑,绿珠吓得直摸她的额头,闻讯赶来的娄氏让人去请大夫,心疼的抱住了她:“我的儿,这是怎么了,魇着了?” 哪怕上辈子她已是四十五岁的中年人,历经多少风雨,无数次从低谷中爬起来,坚强的像是打不到的谢明枝,她宁愿流血也从不流泪示弱,此时却趴在娄氏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娄氏不知,自己一向懂事的女儿,为何忽然崩溃,她只是温柔的搂着谢明枝,拍着她的后背,好生安慰着。 “夫人,主君回去了,请您和大小姐过去商议要事,说是元京下来了旨意,宫里要选秀呢。” 选秀!谢明枝的神经顿时紧绷,她十六岁,明年开春就要面临选秀,而正是这一次选秀,她入了皇家,成了李从的妾! 开新文了,谢谢大家支持[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回十六岁 第2章 她不愿选秀 谢明枝的爹爹谢诚,乃是江州府五品同知,她是谢家中次女,除了大哥,她上面还有个长姐,下面一弟一妹,除了长姐外,其余兄弟姐妹均是正妻娄氏所生。 谢家听着人口多,其实成分简单,谢诚与娄氏乃是青梅竹马,夫妻恩爱,长姐谢明谨的生母早已亡故,她们家也没什么嫡庶之分。 因着选秀的事,一家子齐聚正堂,就连十岁的幼妹幼年弟也在。 谢诚面色凝重,唉声叹气。 谢家大郎谢重玉不解:“咱们不在元京,不过是下面郡县的官员,爹也只是五品官,也要选秀?” 谢诚颔首:“此次大选,从太子到十皇子均已成年,陛下后宫要选新人,这些皇子也要娶正纳妾侧,就算没成年的十一皇子十二皇子,不娶正妻,后院也要先放几个侍妾。” “只是侍妾也要官员家女郎?”谢重玉震惊。 “皇室尊贵,像咱们这等人家,女儿能给皇子做妾,那是祖上烧高香,还有我们嫌弃拒绝的份儿?”谢诚苦笑。 “若是参选,进了皇室,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想要见女儿都见不得一面。”娄氏忧心忡忡。 谢明谨轻声道:“还不一定选的中的,母亲太过多虑了,若是选中了,这不是一飞冲天光耀门楣的好事。” 谢诚叹气:“哪有那么简单,那是说着玩的,爹不过是个江州地方小官,在京城中没有门路,连打点一番,让宫里照顾你也是做不到的,皇家哪是那么好混,陛下如今已经年近五十,皇子十八个皇女二十六个,入宫从地位嫔妃做起,一辈子见不到家人,那就毁了,便是皇子后宅哪有那么好混,咱们家给不了任何助力,这不是害了你们终身呢。” 在那种地方,过的好不好家里也不知道,病死饿死,不得宠,怕是一席薄棺葬了,家里人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谢明谨十八,谢明枝十六,都在参选范围内,若不是谢明月太小,怕是他三个女儿要被一网打尽,都要去参选。 “要不,就说妹妹们病了。” “这是欺君,这种罪名降下来,咱们一家子都要获罪。”谢诚唉声叹气。 娄氏哭出声:“难道真的要送两个孩子,去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去。” 她搂着谢明枝,泪珠涟涟。 谢明谨欲言又止,垂下头掩住神色。 “其实,有两个办法。”谢明枝抚着娄氏后背,轻轻安抚。 作为要参与选秀,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那个当事人,谢明枝镇定的不可思议,她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气质,仿佛忽然就变得沉稳了很多,她一说话,就像事情不会解决不了似的。 娄氏停止了哭泣。 “第一个方法,便是选秀前赶快成婚,只是我与长姐如今都没未婚夫,要成婚怕是有些难,总不能随便寻个男人,不论人品家事世界,只是为了躲避选秀,就搭上一辈子,而且,这般仓促成婚,可能会影响父亲仕途,毕竟父亲同僚皆知我和长姐还没定下婚事,此次选秀,郡县都有定额,恐上风蜂会觉得父亲当不得事,不堪重用。” 谢诚摇头:“我这芝麻大小的小官,得不得重用又如何,关键是你们姐妹俩。” 谢明枝道:“爹爹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女儿和长姐怎不知晓,只是这件事也有别的案办法,不必非得仓促成婚,只要皇室有说得上话的人,给我们往宫里递个牌子,就可以免了选秀。” 不内定给皇子们做正妃侧妃的,也多数都是大臣之女,或是皇亲权贵家的女儿,皇后也知道轻重,皇子的正妃侧妃多数都是内定,算是走个过场,有关系有门路的会被故意搁牌子,就能自行婚假,最后祸害的,只有她们这些没门路的小官女孩儿。 若是生的貌美或是体态丰腴好生养,便会更惨,没位份却要跟那些有后台的权贵世家女们争宠,谨小慎微的活着,能保住性命都算好结果,无宠时过的比奴婢都不如。 “咱们家哪有说得上话的人。”谢诚是同光十三年的进士,却不擅交际,同期连个交好的朋友也没有,不然也会进士出身,当官当了二十多年,却依旧是个从五品下。 “父亲莫急,可是忘了咱们江州钱塘,有一位钱塘王妃?” 钱塘王封地就在钱塘,老王妃也的确是谢家如今能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皇亲宗室。 “老王妃做寿时,咱们家倒是献过寿礼,远远地瞧过一眼,连话都没说过,拿什么人情求人家呢。”娄氏很愁。 “娘亲不必担心,女儿有办法能让王妃答应,此事若是爹爹娘亲能放心教给女儿的话。” “妹妹,这可不是儿戏的事,钱塘王妃家大业大,咱们家就是把家底都交代出去,人家也未必肯帮忙,若是到时候白惹的一身腥,事情没办成,钱倒是搭进去许多,得不偿失,哥哥明年还要考科举,家里没钱是不行的。” “长姐放心,我不是要送银子。” 就这么一句解释,谢明谨噎了噎:“母亲,您也说说妹妹,选秀的事非同小可,耍小花招会得罪天使,为了咱们一家子,咱们姐妹俩还是老老实实选秀的好。” “姐姐,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既不会用家里的银子,影响哥哥科举,也不会影响爹爹仕途,此事不过是尽力为之,若实在不行,我们便去元京参选就是了,姐姐为何如此担忧,难道连试也不试,姐姐这么想要选秀?” “妹妹别误会我,我不过是担心罢了。” 谢明枝笑眯眯的:“我们姐妹什么关系,我误会姐姐做什么,姐姐多心了。” 谢明枝这副样子,反而让谢□□不好发作。 谢诚一叹:“也好,枝儿你若有法子便去试试,左右不能让你们真的被选进宫里去,家里照顾不到,你们俩真被选上,一辈子可就毁了。” 娄氏摸了摸谢明枝的头发,满心担忧,却也并没说让谢明枝不要试。 谢明谨脸色不太好,起身告退,谢重玉明年开春便要考进士,如今是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谢重阳年纪小坐不住,屋内便只剩下娄氏和谢明枝谢明月两姐妹。 “我瞧姐姐不大高兴,莫非姐姐很想去选秀?” “她在这个家什么时候高兴过,能不像她生母一样作怪,我就谢天谢地了。”娄氏神情淡淡。 娄氏与谢诚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谢诚一直没有纳妾,只有娄氏一人,谢诚年轻时生的面皮白净,及其英俊,娄氏的贴身丫鬟就起了不正的心思,趁着娄氏回娘家,谢诚醉酒,给谢诚下了□□爬了床。 虽然事后谢诚懊悔不已,把这心大的丫鬟远远地打发走,孩子也交给娄氏抚养,但娄氏至今心中介怀,对谢明谨虽并未苛待,却也不大上心。 谢明枝一笑,并不继续劝。 娄氏很难过:“都怪阿娘没本事,当初要是让你爹爹被榜下捉婿,好歹能有个能倚仗的岳家,也不至于现在,你面临选秀,咱们连托关系都找不到门路。” “阿娘何必如此自苦,爹爹对阿娘的心日月可鉴,当年就没有移情别恋,弃了阿娘选那些贵女大小姐,如今您跟爹爹亲生的孩子都有了四个,还纠结那些往事做什么。” 娄氏唉声叹气:“阿娘不是心疼你,万一你被选上了可怎么办。” “这都是没影的事呢,各地秀女出色的那么多,女儿也不一定就真的中选。” “我的枝枝生的像你爹爹,美貌出众,谁见了不喜欢呢。” 谢明枝的容貌自然不必多说,风姿出众,楚楚动人,清艳的如同一朵盛开的水莲花,若不是这太过出色的美貌,上辈子也不会被赐给李从做妾。 因为自小与李从定下婚事的沈姑娘,李从的白月光,被太子一见钟情,抢走做了侧妃,皇帝看重太子,只能委屈母妃早逝的李从,皇帝为表自己没有厚此薄彼,就从秀女中选了个美人,塞给李从做补偿。 谢明枝就是那个倒霉的补偿! “你说去求钱塘王妃,枝枝打算怎么做?” 谢明枝问:“阿娘,咱们家的铺子,不是有个窑场,那是阿娘的陪嫁。” “是,这几年瓷器生意不好做,咱们家那个小窑场只能烧些寻常粗瓷,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我跟你爹商量着,要不给卖了,玉儿跟你也大了,他要娶媳妇儿,也得给你准备嫁妆。” “不,阿娘,暂时不要卖,拨给我几个拉胚烧窑的师傅,能不能打动钱塘王妃,可就靠这个了。” “你要送瓷器?” 谢明枝点头。 娄氏纳罕:“钱塘王妃虽然不在元京,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御赐的贡瓷家里岂不多的是,还能瞧上咱们家这小窑场烧出来的?” 他们家若是有秘方,不早就暴富了。 “阿娘把此事交给我便是了,且等着看吧。”谢明枝胸有成竹。 她选钱塘王妃的原因,不仅仅因为这位老王妃是钱塘唯一的皇亲国戚,不是所有的宗室,都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 上辈子做皇贵妃时,给李从打理后宫,她早就把皇室的人际关系弄得一清二楚,这位老王妃,跟太后娘娘,李从的皇祖母,是闺中密友,而且爱瓷如命。 正好,她知晓那么一些秘方。 她有把握能打动钱塘王妃,这辈子,就让她跟李从错过了,当做完全不认识,莫要再像上辈子那般,成为一对不幸福的怨偶。 谢明谨回了自己的小院,进了屋伏到桌上,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她不愿选秀 第3章 嫡庶之争 谢明谨的丫鬟玉露满脸不忿:“姑娘,这夫人也太偏心了,自己不舍得亲生女儿入宫,还想阻了您的青云路,选秀可是姑娘唯一上青云的机会,凭着姑娘资质,一定能入选,不选秀,夫人能为您打算不成,还能给姑娘找个什么好夫婿?” 谢明谨哭的双眼红肿:“我不是母亲生的,母亲自然不愿为我筹谋,先前谈论我的婚事时,竟想用个穷书生就把我打发了。” 玉露撇嘴:“若是姑娘真嫁过去,跟着穷书生能过什么好日子,外头的女人过的可艰难了,被婆母立规矩不说,还要织布刺绣补贴家用,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姑娘,您可得千万小心,夫人善妒,把姑娘生母谋害死了,连个姨娘都容不下,指不定想怎么磋磨姑娘呢。” 谢明谨恨死了:“我自然晓得她的歹毒心肠,我亲娘貌美,她生怕我娘得宠,这家里只有我一个庶出的,要是我亲娘还在,我怎会落到如此境地,选秀是我唯一出人头地,为亲娘报仇的机会,我绝不能放弃。” 玉露忧心忡忡:“我听老爷的意思,是要双管齐下,他给姑娘寻夫婿成婚,二姑娘那边想要去巴结钱塘王妃,姑娘,万一二姑娘使心计,真的讨好了钱塘王妃,不除自己的名字,反而让王妃娘娘力荐自己,把您的名字划掉,可怎么办,奴婢听说了,但凡皇亲推荐的女子,都能留牌子的。” 谢明谨咬牙:“我知道,我必须得想个法子。” 她绝不能嫁给穷书生,困窘的过一辈子。 谢明枝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却也知道不能着急,钱塘王妃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官女儿想见就能见的,她必须蛰伏等待,选秀还有小半年,而老王妃的寿辰在下个月,她的礼物必须一鸣惊人,才能博得老王妃的欢心。 上辈子,她做了十年代掌宫闱的皇贵妃,五年皇后,早已习惯发号施令,但这并不是上辈子,她对尚宫局吩咐一声,底下就能把事办好,就能呈上最精美的东西来。 她只需要赏罚分明,就能成事的。 娄氏陪嫁的这个窑场,那些制窑的工人并没有卖身给她们家,人家是伙计不是奴仆,谢明枝不可能用给人家治罪的方法。 而且这群伙计不是不肯干活,是真的手艺不行,拉胚的手上功夫,就不太行。 谢明枝看的摇头叹息。 她换了一身麻布衣裳,用攀膊挽住袖口,居然直接上手拉胚,全然不顾手臂上占满了泥巴的脏污,给绿珠都看的惊呆,着急的不行:“姑娘,您怎么自己上手了,这,这多脏阿,也不符合您的身份。” 就算自家老爷这个官位再低,在江州再排不上号,姑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女郎,不是那等平民之女,能干粗活的。 谢明枝摇摇头,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可自视甚高的,真选秀进了皇子的后宅,她就是身份最低的那个,伏低做小处处谨慎,过的连家里的丫鬟都不如。 其实皇家后宅,却也并非是完完全全折磨人的地方,即便是皇子的妾,也是一位小主,哪里能真的跟奴婢一样。 但李从的第一位王妃郑氏,是不能容人的性子,明里暗里的找事,不是罚跪就是罚抄经,内宅的侧妃都被她使唤的跟丫鬟一样,一点脸面都不给,更何况是更低一级的侍妾。 做妾便是如此,遇上能容人的正妻,日子就好过些,遇上不能容人的,名分压下来,就能活活把人磋磨死。 偏郑氏又是李从养母淑妃娘娘的亲侄女,李从为了哄郑氏,多数时候都要她们吞下委屈。 这辈子不必遇上,就是最好的开始。 谢明枝不觉得身为官家小姐,混在窑厂亲自拉胚算自降低身份,上辈子为了帮李从讨好太后和皇帝,她也是这样亲自下窑,制作了一尊白瓷观音像,让李从入了太后的眼。 太后有两爱,瓷器和绣品,对瓷器的喜爱仍在绣品之上。 因为太后的喜好影响了皇帝,皇帝尤其钟爱青瓷,定了五大官窑,其中就以能烧青瓷器的汝瓷为官窑之首。 钱塘王妃也因为爱瓷器,年轻时才跟太后成了闺中密友手帕交。 钱塘王原本乃是世袭的郡王爵,因为老太妃跟太后的情分,甚至荫蔽了子孙后代,郡王爵成了亲王爵。 老太妃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但老太妃眼界开阔,她必须能拿出令人惊艳的瓷器,才能哄得老太妃开心。 谢明枝其实也很久没有亲自上手,第一次拉胚,失败了,她微微皱眉,并不气馁,她捻了捻土,摇摇头:“家里窑厂的陶瓷土太粗糙了,需要用水飞法,经过数次沥干,就能得到最细腻的陶瓷土。” 她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托人从官窑窑场买来瓷石,瓷石价格更贵些,但这样烧制出来的仿生瓷,纹理才会更精细。 不过须臾的功夫,她手上的泥土便被捏成一朵牡丹花,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花瓣薄如蝉翼,非常立体,不光是绿珠,就连窑场的伙计们见了,都叹为观止。 “这泥花捏的太好看了,若是真能成功上了釉色,简直跟真的也没什么区别。” “是啊,前提是能上釉烧出来。”窑场的老管事老墨如今五十多,一下子就看出谢明枝的意图,她拉的胚已经隐隐有了个形状,那是个花篮的模样。 老墨抽了一口旱烟,哪怕面对的事东家家里的小姐,也直言不讳:“二姑娘,你这花篮好捏,可不好烧,仿生瓷在市面上也不卖啊,瓷器要讲究器形,所谓大巧不工,大雅不雕,这器形还是简单的卖的更好,姑娘这花篮若是上了各种各样的釉色,咱们窑场,可从未烧出来过。” 瓷器种类多,从烧制难度上来看,多色瓷比单色瓷要难的多,因为每一种釉色都有特定的温度要求,釉色上色简单,烧制却是个大难题,一种颜色已经烧成,另一种颜色却根本上不了色。 所以多色瓷在市面上价格很高,大多只有巨富和权贵之家才能用的起,哥窑烧制的青花釉里红,就是一次烧制两种颜色,还是最难烧的两种颜色,这种瓷器是皇室贡品,寻常宗亲也只有皇家御赐,才能使用。 普通平民和官宦之家,一来是买不起这价值千金的青花釉里红,二来随意用是要杀头的。 但也有一种单色瓷,比青花釉里红的地位还要高,便是青瓷,因为太后和陛下喜欢,这种釉色还很难调,青瓷中有一种雨过天青的釉色,甚至汝窑几年也烧不出来一件,那种雨过天青云破处的颜色,甚至大部分烧瓷师傅,一辈子都没见到过。 谢明枝摇头:“这不是卖的,是要送人的,事在人为。” 谢明枝有办法能成功烧出来,这是秘方,现在不能透露出来。 谢重玉走了进来,看谢明枝此时样子,笑道:“你这是要亲自烧窑了?” “哥哥怎么来了?”谢明枝面对亲哥哥戏谑的笑容,也丝毫不觉羞涩,依旧很坦然。 “你总是很有主意,咱们家的铺子交到你手里都经营的挺好的,爹娘舍不得你,家里没你也不行,的确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谢重玉有些犹豫。 “哥哥有话直说便是。” “选秀这件事,爹娘实在舍不得你,爹有个主意,给你订婚,你早些成婚可愿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这件事还让哥哥来问我。” 谢重玉松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你主意多,若不是合你心意的,你怎愿意嫁,还不把人家家里掀的天翻地覆,爹娘跟我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阿娘的娘家侄子,还有一人是我的同窗,倘若妹妹不反感此事,阿娘叫我到时候安排你们,先见一面。” “哥哥觉得,哪个好?” 谢重玉叹道:“如今选秀将近,江州入选的女孩儿们都急着嫁人,高门大户实在不好找,咱们家高攀不上,太守家的六公子倒是对你有意,太守夫人也曾提过,阿娘不愿意,那太守家的六公子今年不过十八,还未弱冠,房里有七房小妾,阿娘怕你嫁过去受委屈。” 这种婚姻大事,让兄长跟她一个女孩子聊,总显得跟别人家格格不入。 但她跟谢重玉自小感情深厚,长兄关心关心她的婚事,亲自来问问,倒也在情理之中。 “阿娘让哥哥来跟我说,是因为长姐生气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爹给她也瞧中一个,是个秀才,在县衙做个主簿,人也年轻还在准备科考,家里人口简单,不过一个老母一个妹妹,就是家里清贫了些,□□她……” 谢重玉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 谢明枝顿时明白了:“她觉得那家人穷困,觉得是阿娘有意为难她?” 谢重玉默认了。 “哥哥的那位同窗,家里也清贫,哥哥怕我也心生不满?” 谢重玉到底有点尴尬:“娄家你是知道的,不过普通商户,小富而已,家里没什么读书人,不过因着阿娘的关系,舅舅家绝不会欺负你,另一个我的同窗,家中只有他一人,身家倒是清白,只是……” “哥哥不必解释了,若那公子同意见面,我也没什么意见,哥哥选中的人,人品必然是好的,家中清贫些也无妨,赚钱的路子罢了,难道我还养不了家吗。” 只要那青年能对她一心一意,家中关系简单,不必她像上辈子那样劳心伤神,她的儿子们不必自相残杀,女儿不用远嫁和亲,还怕日子过不好嘛。 …… “殿下,您又头痛了?”机灵的内侍端上薄荷油。 李从面色不动,把玩着手中一只金臂钏,陷入沉思,他分明记得,自己是病重而死,就在谢明枝病逝不到一年后,他的身体也垮了。 一睁眼,居然回到了十九岁的时候,他还未曾娶妻也未曾封王之时。 第4章 只有谢明枝能做他正妃 李从抚了抚太阳穴,接过薄荷油却并未使用,头痛不过是他这些日子总发呆的一个说辞,他很健康,年轻的身体,俊朗过人的脸蛋,头上并无银发,也没有南征北战留下的那些暗伤。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场幻境,谨言慎行,试探多日,才发觉,自己真的,是重生了,可是重生为何不是过一段不同的人生,而是倒转了时间,回到了过去,还是他势力未成之时? 做了多年的皇帝,哪怕重生,他身上积威犹在,甚至让自小服侍他的内侍小卓子,都不敢贸然打扰他思索。 元泰二十年五月,他还未加冠,明年加冠后他就要出宫开府,而明年选秀过后,也是他娶谢明枝的日子。 他母妃早逝,宫中没个助力,此时对于李从来说,形势并不有利。 但李从早已不是十九岁的自己,莽撞又不知掩饰自己,更没有办法,只能日复一日祈求父皇的良心,却因为根本得不到而变得日渐偏激阴郁。 他早已学会隐忍,更知道在不利的态势中寻找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暂时蛰伏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愤懑不甘。 “殿下,奴婢打听着,淑妃娘娘有意把娘家侄女指给您,这郑氏女可是跟五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郑家不过是个五品官,给五殿下做侧妃,淑妃娘娘都不愿意,却指给您,这不明摆着欺负您嘛。” 小福子很气愤,淑妃娘家没什么助力,五殿下的侧妃,淑妃都选好了,要定下三品大员家的女儿,却偏要让自己侄女,占着他们殿下正妃的位子。 李从不以为意:“嗯,我知道了。” 知道,就这么平淡?以往殿下知晓淑妃的区别对待,可是义愤填膺,每每都气的够呛。 “殿下,明年您加冠就要出宫就封,淑妃娘娘这样偏心,若是不帮您说话,您的爵位封地怎么办?” 小福子显然是急了,为自己主子的前程考虑,才会急不可耐,说了逾越的话。 李从面色更平淡了:“我知道,这不重要。” 封王之事,他心中早有筹谋。 不重要,那什么重要,小福子急死了,就封可是大事,郡王和亲王能一样吗,得宠的皇子不仅能留在京城,食邑还是繁华之地,税收丰厚土地肥沃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不得宠的,不仅不能留在京城,只能去贫瘠苦寒之地,前面几个皇子,可都有母妃吹枕头风,他们殿下母妃早逝,养母淑妃有自己亲子,哪里会为他们殿下拼尽全力。 “重要的是,明年选秀。” 小福子踌躇片刻,犹豫再三:“殿下,沈姑娘已经被预定为太子侧妃,太子何等身份,奴婢拼死一谏,您还是早些把她忘了吧。” 跟太子争人,怎么争的过。 “奴婢知道,您跟沈姑娘青梅竹马情深义重,沈姑娘还是您远房表妹,可是殿下,沈家对沈姑娘跟太子的婚事,满意的不得了,沈姑娘自己都不坚持,您还念着她做什么呢。” 小福子已经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些。 比起做七皇子的王妃,沈家和沈姑娘明显更愿意做太子侧妃,毕竟太子可是储君,将来继位,侧妃至少也能封个四妃当当。 他们殿下却前途未明,这郡王爵都不知能不能封呢。 小福子觉得,沈姑娘挺无情无义的,可他们殿下痴恋沈姑娘,不容许别人说沈姑娘的坏话,他真是左右为难。 “我知道,此事母妃跟我说过。”李从忽然嗤笑:“母妃的娘家郑氏,出身不显,她那内侄女连自己亲子都不愿给指婚,却指给我?” “殿下到底还要靠淑妃娘娘在陛下面前美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至于沈姑娘,殿下要怎么跟太子争呢。”小卓子虽然害怕,可自小一起跟他长大,到底一心为他着想,还是勉力在劝。 李从挑眉:“谁说我要沈氏?” 小福子怔愣:“您想通了?淑妃娘娘的内侄女郑氏女……” “我也没说我要郑氏。”李从打断了他的话。 小福子更加茫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李从笑而不语,他的正妃人选,他自然有打算,除了上辈子的皇后谢明枝,还有谁能胜任。 他还不是上辈子杀伐果断,有贤妻辅佐,有群臣拥护,说一不二的皇帝,他现在不过是个没什么靠山的边缘皇子,连封王都不知有没有他的份儿,指望自己的父皇能把他想起来,完全是妄想。 而他的婚事,其实他自己也并没有话语权,但这不代表他没办法。 重生一回,熟知上辈子所有事,这就是他最重要的筹码,定然能够比上辈子更顺利,更早的当上皇帝,还有谢明枝,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不论能力还是性格,都是最适合这个王妃的人选。 上辈子谢明枝一开始不过是他的侍妾,身份卑微,这辈子他让她做王妃,做正妻,也算补偿她上辈子不是元后的遗憾。 李从一想到,身为五品小官之女,却成了七皇子妃,她那惊喜呆愣的模样。 不自觉,露出会心的笑。 枝枝一向性子沉稳,泰山崩于眼前也绝不眨一下眼睛,但到成婚的时候,她一定会想不明白,她身份如此卑微,怎会一朝飞上枝头,成了皇子正妃。 到那时,她也会更爱他吧。 如今形势,不太乐观。 自家殿下要怎么博得淑妃欢心,那郑女一颗心都在五殿下身上,即便嫁给自家殿下,真的能跟殿下情投意合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吗? 若是跟郑氏女之间有龌龊,淑妃再不满,爵位可怎么办。 小福子实在忧心忡忡,不知自家殿下要如何破局。 李从的生母,只是个卑微宫婢,生下李从后,也不曾获得位份,他从小被交给淑妃抚养,生母去世时,还是淑妃看他可怜,给他生母求了个位份,以美人身份下葬。 若淑妃无亲子,必然会把他如珠如玉的对待,什么都会紧着他,但淑妃偏生有亲子,皇子在他父皇眼中,也并不金贵,毕竟李从是七皇子,上面六个哥哥,下面还有十个弟弟,偏偏都没早夭,都立住了。 比起后宫其他高位嫔妃,淑妃是小户女出身,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官,即便淑妃封了妃,成了后宫四妃之末,淑妃之父也不过提拔了个五品闲官,淑妃一系的皇子,是绝没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继承大位的,亲子不可能,他这个养子,更不可能。 李从进了宫,照常先去勤政殿给父皇请安。 也照常根本见不到他的好父皇,随后他才去清凉殿,给淑妃请安。 对待淑妃,李从很尊敬,也很贴心,他准备了礼物,是一串珍珠珠链,各个珠圆润泽,足有指头大,淑妃爱不释手,甚至当即就戴上了。 淑妃最爱珍珠,但珍珠价贵,皇帝嫌喜珍珠之风奢靡,未免劳民伤财,不让大规模采珠,御贡的珍珠都要先紧着皇后和贵妃挑选,淑妃一向是捞不到的。 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帝发妻,贵妃宠冠后宫,淑妃却只是因为是潜邸老人又生了皇子,才得以占了个四妃的位子,面对皇帝,淑妃一向拘谨,也不敢让皇帝知道自己喜欢珍珠。 毕竟贵妃制一顶珍珠冠,便是用了宫里五年的珍珠份额,皇帝只会赞贵妃生的美貌,这珍珠冠正与贵妃相宜。 但淑妃连自己喜欢珍珠这件事,都不敢表露,生怕皇帝说她奢靡,身为后妃不崇节俭,德不配位。 “七殿下当真是孝顺,被陛下外派到福州,也不忘给娘娘带东西呢,瞧这南珠,不比进贡的差。”说话的是淑妃身边的大丫鬟芳春。 “芳姑姑谬赞了,母妃将儿臣抚养长大,儿臣不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要母妃高兴就好。” 李从面上有些受宠若惊,似乎让淑妃高兴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荣耀似的。 然而他内心无比平静,说来能知道这些后妃甚至是父皇的喜好,还要多亏了谢明枝,她为了帮他铺路,不仅是父皇个各位嫔妃,便是前朝朝臣的夫人小姐的喜好,也摸得很清楚。 他曾经不太喜欢她如此长袖善舞,觉得太过钻营,可后来才渐渐了解,谢明枝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你月钱能有多少,攒这么一串珠子可不容易,你有心了。”淑妃赞道。 芳春瞥到李从的眼色,当即道:“娘娘,前几日德妃不是跟您炫耀陛下赏赐给她的明珠,现在您也有了,还是殿下孝敬的,说出去不比德妃娘娘更扬眉吐气。” 淑妃很满意:“不错,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儿子都要娶妃开府了,还比陛下的恩宠有什么意思,德妃可没儿子,更没我儿这么有本事,还知道孝顺。” “将来殿下娶了正妻,夫妻俩一起孝顺娘娘,娘娘的福气,更大了。”芳春说着凑趣的话,让淑妃更加满意。 “母妃为你定下的,是我母家的内侄女,最是贤惠不过,今日正好她在宫里,你们未婚夫妇也见见面,熟悉熟悉,我在雪浮宫摆宴,你们年轻孩子们可以赏花也能有事做。” 李从微微一笑,郑氏是否贤惠,他难道不知?毕竟这可是上辈子他第一个王妃,按理说该是原配,可他成了皇帝,却根本没追封郑氏为皇后,因为她,本就是不配的。 心中腹诽很多句,李从脸上表现的,却是完全没意见,但凭淑妃吩咐,这让淑妃更加满意。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雪浮宫,李从表现的就如同任何一个孝顺儿子,鞍前马后嘘寒问暖。 行至御花园狭道,淑妃听到一声低泣,奴婢听到了,本想过去呵斥,宫婢随意哭泣,扰了淑妃娘娘的安,该当何罪,然而下一句宫婢就吓得噤若寒蝉不敢上前。 “表哥,我不想嫁给七皇子,我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只有谢明枝能做他正妃 第5章 心都飞了 “我也不想你嫁给他,可母妃毕竟已经赐婚,我若是说了,岂不伤兄弟感情。” “表哥是不是喜欢你那个未婚妻孙氏?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我跟孙氏没感情,咱们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儿才是我的心上人。” “那表哥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七殿下?我不要,我已经是表哥的人了,上个月我的月信没有来。” “你,你当真,你有了?” “表哥,别不要如儿,我宁可给表哥做妾,也不愿给七殿下做妻,我根本不喜欢他,那七殿下,连个亲娘都没有,仗着姑母养了他,自以为能跟表哥相提并论呢,他连表哥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听到这,淑妃已然怒火冲天,在淑妃心里,李从自然也比不上自己的儿子,亲生的跟收养的怎能一样。 但明面上,她可是声称自己一视同仁,连皇帝都赞她贤惠,有一颗慈母心肠。 老七有什么不好的,没有亲母就意味着没有婆婆立规矩磋磨,他又尊敬她这个养母,将来不管谁做这个太子,谁继位,都要给自己的兄弟封王,她郑玉如便是亲王正妃,谁能小瞧她。 自己这个做姑母的,已经为她考虑的仁至义尽。 此时骤然听到她的打算,淑妃气急败坏,她根本不敢看李从,这是在养子面前丢了个大脸。 心虚的看向李从,李从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哪个男人能经受这种羞辱,已经赐婚的未婚妻给自己戴绿帽子,还说宁愿给别人做妾。 忽然出现的淑妃,让五皇子和郑氏都吓了一跳,淑妃指着亲子的儿子,却颤抖着骂不出声:“我已经给你定了礼部侍郎家的孙贵女,你居然暗中搞出这种事,你可知道,玉如本宫已经指给你弟弟!” 李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更不敢管被淑妃一通斥责的郑玉如。 郑玉如却捂着肚子,痛哭流涕:“姑母,姑母,您成全我跟表哥吧,我爱表哥,表哥也爱我,而且我已经有了表哥的孩子了。” 淑妃气的浑身发抖:“你让我跟你弟弟如何交代,做出这种丢人的事!” 李从急忙扶上淑妃的手,脸色凝重委屈:“母妃,您别气坏了身子,此事还是关起宫门来处置才能保全皇兄和郑表妹的名声,若是父皇和孙家知道了,皇兄的婚事岂不是就要作罢?” “对,对,我险些气糊涂了,从儿,你说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不如就让表妹嫁给皇兄,她腹中的孩子毕竟也是您的亲孙儿。” “不成,如儿的身份,如何做得了我儿正妃?”淑妃脱口而出,下意识看向李从,却见李从神色平静,并未有怨毒和不甘。 李从心中冷笑,淑妃心中清楚,自己的母家上不得台面,自己的侄女配不得自己的儿子,却不愿放弃一个唾手可得的王妃位子,就把郑玉如安排给他。 淑妃是不会放弃跟孙家的婚事的,但郑如也的确有了身孕,耽误不得,只要暂时掩盖郑如有孕的消息,给五皇子做侧妃。 李从是这件事最大的苦主,却大度的原谅了所有人。 从淑妃宫中出来时,他脸上愁苦的面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尽在掌握的胸有成竹,事情如他所愿,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筹码。 淑妃承诺他,在这次选秀中,让他寻一个自己可心的妻子做王妃。 淑妃甚至咬牙承诺,只要不是其他皇子内定的贵女,即便是三品大员家的女孩,她也会尽力而为,去跟他父皇要个恩典。 沈玉珠是娶不了,郑氏女这个烫手山芋也丢给了别人,看着自家殿下,露出笑意,小福子见他心情很好,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殿下似乎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并非贵女,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 “五品小官?这女子身份怎够做皇子妃,想来她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从想了想:“在这些女人中,她最爱我,一心为我,她是最好的贤内助。” 也是最贤惠的皇后。 选秀就在明年,下月各地秀女的花名册就要报上来,饶是上辈子早已做过万人之上的皇帝,李从也难得升起一些兴奋感。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年轻时的谢明枝了,上辈子的谢明枝一生为他操劳,这辈子,他愿将正妃之位早早给她,她会不会感动的涕泪横流呢。 郑氏女与五皇子李钰有私情,珠胎暗结这件事,并未引起多大的风波,淑妃有意压下此事,报到皇帝那里,也只是给七皇子正妻的人选换了个人,只要不涉及皇帝选的那些,都不是事。 但郑氏女有孕的事,淑妃却不敢叫皇帝知晓,皇帝此人最是讲究持身自证,从他要求后妃要宽容慈爱,要节俭,为天下女子做表率,就能看出来。 可皇帝又是个假正经,这种严格要求,对自己和贵妃限制的都不严格,只对不受宠的嫔妃设置条条框框。 可谁知,淑妃这么严防死守,却还是叫孙家知道了。 礼部侍郎也不过勉强到三品,但孙家世代清贵,孙氏女的太爷爷也曾入阁,更配享太庙乃是阁老,孙氏女的出身,给太子做太子妃都做得。 只是孙父如今官小些,孙氏女才没争的过左相之女,太子后宫位份,除太子妃外,另有侧妃两人,良娣四人。 其实孙家女做太子侧妃,纵然委屈,孙家也很愿意。 本来太子正妃乃是左相嫡女,一侧妃是皇后母家侄女冯氏女,另外一个侧妃的位子是空出来的,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沈氏女,太子执意要封侧妃。 孙家这样的家世,总不能让自家女儿去做太子良娣吧。 退而求其次,孙家接受了淑妃示好。 可孙家争不过左相嫡女,也不意味着要接受刚成婚就要给个庶出子女做娘,怀孕的还是淑妃亲侄女,谁知将来淑妃会不会向着自家侄女呢。 未成婚先弄个庶子出来,就算是寻常人家,都是丢脸的事。 孙家怎么可能愿意捏着鼻子认了呢,此事一出,便闹着要退婚,甚至此事还闹到了陛下面前。 淑妃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是忙着安抚孙家,又是跟皇帝请罪。 皇帝很不耐烦:“既然已经有孕,又是你的内侄女,孙家既不愿结亲,叫老五娶郑女便是。” 淑妃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怎么肯答应:“陛下,孙氏女是臣妾千挑万选,跟钰儿情投意合,这婚事都已经昭告天下了,如今就差成婚,怎能说算就算了。” “那你要怎样,孙家委屈的要命,甚至闹到了朕的跟前,未婚育子,说出去难道不丢人,瞧你养的好儿子。” 不仅淑妃在,五皇子李钰,七皇子李从,都在御前。 除了对皇后和贵妃,皇帝尚有一丝耐性,此时的不耐已经浮在脸上:“老五,你自己说怎么办,事是你做下的。” 李钰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儿臣,儿臣不愿跟孙家姑娘退婚,儿臣倾慕孙家姑娘,却也不舍表妹,此事是儿臣的过失,儿臣跟表妹实在情难自禁,竟酿成大祸,儿臣愿亲往孙家赔罪。” 皇帝难堪的脸色好转了些:“你还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坦然承认,倒也不算不可救药,你跟孙氏女的婚事,你们自己决定,如何安抚孙家自己看着办,若孙家执意退婚,朕也没办法,毕竟要顾忌老臣的脸面。” “老七留下,你跟老五娶处理此事,寒了臣子的心,朕饶不了你。”这话是对淑妃说的。 淑妃也没办法,咬着牙跟李钰一起退出勤政殿。 “儿,可瞧见了,你父皇如今对母妃是什么态度。”淑妃黯然神伤:“如今宫里,除了贵妃,便是刘昭容最得宠,她生了你十五妹,正是春风得意,你父皇有意给她再升一升位份。” 李钰一惊:“再升位份?如今四妃位可是满的,哪有余位?” 淑妃苦笑:“你父皇很想给刘氏升四妃,你想想,四妃位中哪个位子最不稳?” 李钰阿了一声,满脸不敢置信:“难道……” 淑妃颔首:“贵妃年轻有宠,德妃贤妃出身大族,除了你母妃我,还有哪个软柿子能捏。” “这不可能,母妃服侍父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妃又有子,地位难道不是固若金汤?” 淑妃苦笑:“母妃不过生了你,养了你七弟,宫里有子嫔妃何其多,最开始,母妃不过是你父皇身边一个小小承徽,可若是母妃此时犯了错,你若再不争气,母妃这个四妃的位子,怕是就真的坐不住了。” 李钰沉默片刻:“我知道了,母妃,我会娶孙家小姐,只是现在,怎么才能让孙家小姐回心转意。” 淑妃眼中闪过狠厉:“为今之计,只能委屈你表妹。” …… 一碗避子汤灌下去,孩子没了,自然给了孙家交代,但郑玉如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一定了。 李从完全能想象淑妃的手段,她虽不得宠,但能在父皇后宫做到四妃的位子,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父皇难得对他愧疚,还夸他差办的好,李从表面感激涕零,内心却极其平静。 郑玉如的孩子没了,李从得知消息后,也不过微微一笑,小福子倒觉得快意。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让她瞧不起殿下,就该是这个下场。” 李从嗤了一声,这才哪到哪呢:“郑女将来会更惨,如今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上辈子,她是正妻,谢明枝是侍妾,没少挨她欺辱,而他碍于淑妃,只能委屈谢明枝,现在也轮到郑女尝尝当初谢明枝的苦楚了。 李从轻叹,距离他跟谢明枝见面,还有几个月,他竟感觉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快些到明年吧,只要见了面,他们就能成婚了。 小福子察觉到,自家主子虽然在叹气,眼中却是有光的,是期待的,主子钟意的那位姑娘,不知是个什么脾性,只要不是沈姑娘那种,辜负自家主子的,什么都好。 …… 江州钱塘王府,谢明枝终于等到机会,能为老太妃送上贺礼。 此时最后检查了一番木盒子,绿珠脸顿时变得惨白:“姑娘,瓷器碎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心都飞了 第6章 救人 “难道是运送的人没保护好?知不知道这是要送老王妃的贺礼,很重要的。” 绿珠都要哭了。 谢明枝却很淡定,瞥了一眼就放在脑后,摸了摸绿珠的头告诉她别怕,没事。 绿珠抽抽鼻子:“怎么可能没事呢,为了这件瓷器,姑娘每天亲自去拉胚调釉,那么辛苦,手上都出血泡了,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呢。” 谢家不算大富大贵,谢父官位也不大,却也给家里小姐少爷都置办丫鬟小厮,娄氏疼爱女儿,平日甚至连针线活都不让几个女儿做。 是啊,她在家做女儿的时候,的确备受宠爱,娄氏和谢诚纵然能力不足,也尽己所能,给了她最好的生活。 在这个时代,她已经比很多平民女子甚至官宦家小姐,要过得幸福的多。 可能也是她太幸福了,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所以成婚就是她的劫难,之后的二十年,她一直都在受苦。 “真的没事,相信我。”谢明枝的淡定,让绿珠也没那么害怕了。 只是她依旧心疼的要命。 老太妃寿宴,谢家好不容易拿到一张请帖,谢明枝却在王府花园乱晃,并未急着凑到老太妃面前去献上寿礼。 绿珠又着急又焦虑,他们的寿礼碎了没法去献宝,可老爷好不容易拉下脸皮,要到这么一张请帖,若是见不到老太妃,选秀的事怎么办,也没法跟老爷夫人交代。 绿珠真是欲言又止了半天,可谢明枝却根本不着急,反而在花园乱晃起来。 她真是完全不明白,自家姑娘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明枝不是不急,钱塘不过是江州一个县,整个江州想要巴结老太妃的何其多,她即便去了正厅,以谢诚拿到的那张请帖也排不到前头,可能连老太妃的面都见不到。 送出去的礼不过是被收入库中,老太妃年已六十多,没办法做到对礼物一一清点,如今王府的当家人,应该是钱塘王的继室王妃,这位继室王妃,跟老太妃关系可不好,谢明枝的礼物即便特别名贵特别好,很大程度上会被王妃私自扣下。 她必须一鸣惊人,当着老太妃的面,把礼物呈给老太妃。 拐过一个假山,眼前草丛中伏着一个人,那人是个年轻女孩的样子,面部朝下,身体在疯狂的抖动。 绿珠吓得差点惊声尖叫。 这是什么,杀人?王府中竟有人如此行事? 谢明枝却越过她上前,将那女孩扶到怀里,先拍她的背部,又把她摆正侧躺。 女孩像是发疯了一样,面容扭曲极其恐怖,不断用四肢乱打甚至说着胡话。 “中,中邪了!” “不是中邪,只是癫痫发作,可能还有过敏。”谢明枝看到,她呼吸急促,脸色潮红,现在已经昏了过去。 “绿珠,去叫人,叫的越大声越好。” 绿珠纵然害怕,可见谢明枝神情严肃,依旧点点头,一溜小跑去找人。 谢明枝将自己自己的香囊放到女孩鼻子底下,让她轻嗅,使劲儿按住她手上几个穴位,等女孩抖的稍微没那么厉害了,又给她轻柔的捏额头和脖颈。 等女孩彻底平静下来,脸上却依旧潮红不止,她睁开眼,静静的望着谢明枝。 谢明枝摸了摸女孩的额头,把她散乱的鬓发塞到耳后:“没事了,我在这,没人能伤害你。” 女孩眼睛纯澈,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没说话。 “你在做什么,你是什么人,难道要对县主不利?放开县主!”斥责之声响起,一个华服女子气势汹汹出现,身后还跟着不少丫鬟婆子。 “我们姑娘没有对县主不利,是我们姑娘发现了县主。”绿珠急忙辩解。 华服女子连看都没看绿珠一眼。 身边的婆子立刻斥道:“谁家的丫鬟,这么没规矩,王妃娘娘在此,也敢插嘴造次?” 绿珠吓得,脸都白了。 谢明枝将绿珠拽到身后,拍了拍她的手,恭敬回话:“禀王妃娘娘,臣女看到此处有人受伤,便来相助,并不知道这姑娘是县主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她答话倒是不卑不亢,待一抬头,瞧见这姑娘的脸,顿如朝霞映雪,海棠醉日,这逼仄的花园角落都显得辉煌夺目起来。 王妃也是微微一顿,显然从前根本没见过谢明枝这么一位官宦人家的女孩。 “静儿,我的静儿。”更加老迈的声音,甚至因为焦灼而略显嘶哑。 众人纷纷让开,钱塘老太妃奔过来,以为见到的是衣衫不整又开始满地打滚丢了大人的孙女,却没想到,县主好端端的靠在谢明枝怀里,衣裳虽然皱巴巴的却也算好好地穿在身上,头发规整,脸上也没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老太妃松了口气,竟亲自把县主抱在怀里:“我的儿,可受苦了,你的丫鬟婆子是怎么伺候的,怎能让县主独自一人?” 一个嬷嬷瑟缩的过来:“县主,县主跑得太快了,奴婢们实在追不上。” “一群废物,要你们就是为了护着县主,既护不住,要你们何用,拖下去打板子。” 王妃神色恭敬:“母亲,今日是您寿辰,满堂宾客,若是见了血,不仅叫人看笑话不大吉利,不如寄下这一回,寿宴完了再跟他们算账。” “王妃倒很会找时机,你既如此贤惠,作为母亲,怎么不好生照看静儿,竟险些叫静儿遇险?” 王妃恭顺低头:“母亲别气,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照顾不周,才让县主受了委屈,无论母亲如何责罚儿媳,儿媳都没有怨言。” 老太妃面色更加不好:“你做出这副委屈模样给谁看呢,当着众人的面,又要说我老婆子苛待你。” “请母亲千万莫要动怒,保重身体,母亲有气,责罚儿媳便是,无论是打板子还是跪在回廊,儿媳都没怨言。” 王妃越是恭顺,老太妃便越是怒意横生。 这钱塘王妃真是会说话,不知道是故意的阴阳怪气还是什么意思,明面上一口一个恭敬孝顺,不敢与老太妃顶嘴,实则却在扮委屈。 那打板子和跪回廊,把她的委屈展露了个十成十,老太妃再咄咄逼人,就真成恶婆婆了。 “太妃娘娘,县主身子似有些不适,还是去休息一下,再找大夫看看比较好。”谢明枝插了嘴。 老太妃此时才注意到,自家孙女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她无奈皱眉,叫自己身边的嬷嬷丫鬟,护着县主回去。 谁知这姑娘却拉着谢明枝的衣袖不放开,无论嬷嬷们怎么劝,就是不说话,执拗的拽着谢明枝。 “方才就是你帮了我的静儿吧,这位女郎不如也一起来,我老婆子是要好好感谢你的。” 谢明枝欣然答应,这本就是她的目的,就算身边要拖着一个小拖油瓶似的静县主,她也一点没觉得不耐烦,相反,她挺喜欢这女孩,不犯病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安静又乖巧的人偶娃娃,除了太黏人,一定要抱着她的手臂。 谢明枝对女子总是有几分特别的宽容,因为女子在这世上活着,比男人,要不容易的多。 上辈子她病逝的时候,最小的女儿也就县主这么大,大女儿倒是大了,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比起宫里那些公主,小小年纪便一个比一个精明有心眼,痴傻如同三岁孩童般的静县主,比那些女孩子,更让人喜爱。 她甚至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拭脸蛋,眼神慈爱。 老太妃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请来大夫诊脉,却发现县主根本不是过敏,而是被下了情药,老太妃的脸已经完全阴沉。 本来这种内宅阴私事,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但县主不知为何,一直拉着谢明枝的手不放,谢明枝要走,她就哇哇大哭。 心智不过三岁的静县主,发起疯来破坏力很强,非常可怕,两个强壮有力的嬷嬷都按不住她。 可很神奇的,谢明枝跟县主说了两句话,就把她安抚住了,乖乖的喝了安神汤,县主已经睡下。 “你倒是有办法,我的静儿从不轻易跟人亲近,静儿憨傻,便是她亲姐妹都不喜欢她,谢姑娘倒是能屈能伸,你从旁经过,那么巧救了我的静儿,老身不知要怎么感谢你。”老太妃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谢明枝。 若是寻常年轻女郎,定然会心虚路出马脚。 但谢明枝上辈子可是后宫浸淫多年,甚至亲自上过战场,哪里会被这种气势吓到。 “回太妃,其实臣女是来给您送寿礼的,却因为出了点差错,第一份寿礼被弄坏了,臣女正苦恼,想穿过花园去前厅找阿娘,就看见县主趴在草丛中,救人要紧,臣女只能先出手,又让丫鬟去寻人过来。” 说谎也有技巧,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谢明枝先表明来意:“臣女来献宝,确实有求于您,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跟县主结识。” 谢明枝很是忧虑:“臣女发现县主时,她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县主性子纯质,恐被有心人利用。” 她的确说了假话,她不认识静县主,但她的确目标是她,为了博得老太妃的好感。 上辈子,她跟跟李从成婚了好几年,才在宫宴上,结识了钱塘王家的另一位县主,相熟后,这位县主说起自己姐姐静县主的事。 静县主的生母是钱塘王的原配嫡妃,也是老王妃养大的孤女,可因为难产,静县主跟自己的的双胞兄长险些胎死腹中,好不容易救活,一个体弱不良于行,一个变成痴呆儿。 因为老王妃的看顾,才不至于让这兄妹俩在王府日子难过,可惜静县主不知为何被人撞见跟外男滚在一起,没了清白,迫不得已嫁那男人,那泼皮无赖仗着王府的富贵,竟也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从前老太妃还在时,尚能护着这个痴傻的孙女,老太妃去后,静县主时常挨打,过得凄惨,不到一年竟也早早没了。 谢明枝算过时间,静县主被算计嫁人,就是此时,她遇上了,焉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 “你救了我孙女,我本就该报答你,你求什么,说吧。” 第7章 同气连枝 “臣女的寿礼还没送上,您就愿意帮我。”谢明枝有些赧然。 老太妃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倒是有趣,你救了我的静儿,岂不比什么寿礼都重?” 谢明枝神色一凛:“话不能这么说,看到县主的样子,有良心的人都会帮一帮,哪怕那不是县主只是个小丫鬟,瞧见她如此处境也会不忍心,臣女怎能以此挟恩图报呢。” 老太妃更加惊讶,却也有些动容:“本以为你是个心机深厚的,没想到却知世故而不世故,这份心性却也难得。” 钱塘王妃有些委屈巴巴,钱塘王正温声安慰她。 “母妃的脾气就是这样,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静儿是我的女儿,可你也是她嫡母,你怎么会对她有坏心呢。” 钱塘王妃擦擦眼角的泪珠:“妾身不过是被婆母说了两句,哪里就委屈了呢,此事也是妾身之过,是妾身没看好静儿,婆母责罚的是。” 钱塘王更加疼惜:“为了我,你实在受委屈了,分明我们情投意合,母妃却非让我娶那女人,生了两个不健全的孩子,叫本王丢人现眼,哎……” “别这么说,夫君,长生和静儿都是好孩子,也是姐姐留给你唯一的血脉,婆母更疼惜些也在所难免,只要夫君知晓妾身的心,妾身就算再怎样也不觉得委屈。” “王妃,你真是大度又宽容。” “夫君……” 老太妃清了清嗓子,带着谢明枝忽然出现,见郎情妾意的两人,冷笑:“我老婆子出现的不是时候吧,索性我搬出去住,把这王府让给你们得了,免得你们见了我碍眼。” 钱塘王急忙赔笑:“母妃,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儿子和王妃都是孝顺您的。” 老太妃正色:“你若当真孝顺我,便对你一双嫡出儿女好一些,长生和静儿出生就遭人暗算,又没了亲娘,你做爹的若再不上心,他们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钱塘王讪笑:“这,这平儿松儿也是嫡出。” 老太妃神色越发严厉:“继室所生怎能跟原配所生的孩子相提并论。” 钱塘王不服气,却碍于。 “今日静儿被算计的事,我不会轻易罢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谁想毁了我的静儿,那背后之人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的目光瞥过王妃,王妃难耐的垂下头,瑟缩着肩膀,似是要哭出来。 钱塘王急忙道:“母妃,今日寿宴这样的好日子,就别生气了,我是静儿的亲爹还能让她受委屈吗,让宾客们久等,实在不合适,咱们先去前厅好了。” 老太妃仍旧不开颜,钱塘王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这位女郎是谁家的姑娘,以前竟从未见过。” 谢明枝低下头,做出眼观鼻鼻观口的老实模样。 老太妃道:“这是五品同知谢诚谢大人家的女郎,是个好姑娘,若不是她救了静儿,静儿被下了药,后半辈子可就完了,咱们钱塘王府的脸面可就没了。” 钱塘王即便再不喜欢原配所生的一双儿女,也知道堂堂县主被发现跟外男滚在一起,自己会有多丢脸多被动,当即正色:“是,是很该谢谢人家。” 到了宾客前,老太妃即便再不满意,也不再抱怨,更没有不给王妃好脸。 这一回参加寿宴,娄氏将谢家三个女儿都带来,哪怕是谢明谨,也没落了她,娄氏在焦急的等待,此时却见谢明枝坐在老太妃身侧,便是王妃所生的乡君,也没这个待遇。 娄氏顿时便是一惊,随即满脸笑容,她知道,谢明枝成功了,果然是她的女儿,娄氏与有荣焉,甚至挺起胸膛,骄傲的很。 因着谢明枝在老太妃面前的得脸,娄氏和谢家其他两个姑娘,也得到了召见,还能坐到了太妃跟前的位置用膳。 娄氏这辈子都没这么荣耀过,喜不自胜。 “二妹,你不是给太妃娘娘准备了寿礼,怎么不拿出来献给娘娘?娘娘,您可不知道,我二妹为了给您准备寿礼,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是您最喜欢的瓷器,她拉胚拉的,手掌都磨出了泡呢。”谢明谨掩嘴笑。 老太妃眼神落到谢明枝身上,面带询问。 真是,很低级的手段,谢明枝心中叹气,这样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老太妃的法眼,那可是在先帝后宫中厮杀出来,跟太后交好,让太后帮着,把宗室中有封地的钱塘郡王位算到手的狠人。 “不错,臣女的确为娘娘准备了寿礼。” “二妹很是用心,而且跟我们打了包票,说您一定会最喜欢。” 娄氏皱眉,此时已经发觉了不同寻常。 “娘娘若有时间,臣女便叫人拿上来,您肯瞧一瞧,就是对臣女最大的恩宠了。” 她居然如此镇定自若,是还没发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谢明谨手帕下的笑容越发灿烂,太妃娘娘看到那一箱子的碎瓷器片子,得是什么表情,一定会很生气,然后治她的罪。 选秀的事自然不了了之,不会帮她,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去参加选秀,一飞冲天了。 一想到谢明枝会倒霉,谢明谨就说不出的痛快,静静的等着她吃个大瘪。 箱子被搬了上来,谢明谨屏住呼吸,越发期待,太妃会怎么惩罚她,会不会把谢明枝赶出去,让她在江州贵女圈子里丢个大人? 别说选秀进入皇族人的眼中,就算是在江州,她也别想寻攀龙附凤,嫁入权贵家族。 谢明枝慢条斯理,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还跟老太妃凑趣呢。 老太妃听说脾气并不好,却被她哄得,笑的如此和蔼慈爱,就像自家的老祖母一般,谢明谨嫉妒的心口都在咕嘟咕嘟的冒酸水。 箱子很大,两个小厮搬上来的,绿珠还在让他们小心着些。 谢明谨暗暗啐了一口,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丫鬟,不过得了老太妃赏识,就开始目指气使。 她就等着谢明枝一朝从云上栽下来,看谢明枝到时候怎么收场。 盖子被打开,谢明谨虽然因为自家姐妹被老太妃赏识,头一回破天荒的坐到老太妃旁边的位置,但毕竟是第二排,前头有娄氏挡着,她并不能看的很清楚。 她听到,盖子打开的一瞬间,霎时间变得寂静,然后就是一阵抽气声,她听到几声天呀。 谢明谨得意极了,众人一定是看到了满箱子的碎瓷片。 “好精美的瓷器,这是仿生瓷吗,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仿生瓷。” “好大的花篮,这是谢家瓷器坊制的,谢家的小窑厂能制这么精致的瓷器,没见他们卖过,还以为他们只能烧点粗瓷呢。” “这种颜色很难烧出来吧,真美。”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太妃,也呼吸一窒,她见猎欣喜,忙叫人将那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摆到众人面前。 那是个几乎有半个人高的瓷器花篮,花篮里面‘盛开’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品种的牡丹花,乍一看,竟像是真的似的,若不是这釉色反射着瓷器才有的特殊光泽,根本就分不清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钱塘王甚至直接上手摸了摸那牡丹的花瓣,惊叹道:“当真是瓷制的,这花瓣比真花瓣也厚不了多少,实在是太像了,母妃,儿臣敢断定,哪怕是宫里,陛下的私库,也没有这么好的仿生瓷。” 怎么会,谢明谨不敢置信,扒着望过去,却见到一件精美的瓷花篮,栩栩如生,完好的摆放在那。 谢明谨顿时惊呆,这怎么可能呢,那件瓷器不是碎了吗,怎么还能完好无损,难道是老太妃给她兜了底? 这不可能,老太妃今日才头一回见她,即便再喜欢她,也不会为她遮掩这种事。 谢明谨拧紧了手帕,死死的咬着牙根。 老太妃眼睛都亮了,她也不愧对瓷器喜好了多年,对瓷器的种类如数家珍:“这些牡丹花一共烧出来多少颜色,十八种,甚至还有及其难烧的郎红和水碧,皇室中有一种青花红彩,烧出两种颜色便是官窑的珍品,你这花篮当真是……” “当得上一声稀世珍宝,这花篮可有个名?”钱塘王不住点头。 “臣女文采平平,正想请太妃娘娘和王爷来取个名呢。” 钱塘王拍手:“好,好,就叫万紫千红。” 老太妃叹道:“真是没想到,你准备的寿礼也这么上心,这下无论你想求什么,我都得答应了。” 谢明谨心中咯噔一声,完全沉了下去。 …… 回了谢府,娄氏一记耳光就打在谢□□脸上:“混蛋东西,你敢算计枝儿?” 谢明谨捂着脸,哭出声:“母亲为何打我,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不是您亲生的,也是您养大的,何至于如此偏心。” 娄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狡辩?” 她扬起手又要打,谢明枝按住了她,望着谢明谨,谢明枝叹气:“长姐,你这种手段很低级,万一你真的成了皇家妾,这种陷害的法子,一眼就能被看,皇家后宅都是人精,被识破了,哭都没处哭去,你以为这么做很聪明?” 谢明枝摇头:“你我都姓谢,不论私下有什么矛盾,我们也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得罪了太妃,她就能惩罚我而放过你?若是太妃要连坐,连你一起处置,将你的名字也从选秀中划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这些筹谋,岂不成了笑话?” 第8章 恩威并施 谢明谨恍遭雷击,神情呆滞,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娄氏愤愤不平:“枝儿,你还跟这没良心的东西说什么,如此场合她都能做坏事,陷你于不义,陷谢家于不义。” “我什么也没做,母亲和妹妹就陷害我,不就是欺辱我,不是母亲亲生的,到了爹爹面前,母亲要如何交代?” 娄氏气笑:“我要怎么教导,我对你还不够仁至义尽?当初你那……” 谢明枝按住了娄氏:“阿娘,您消消气,让我来跟长姐说。” 她叫人把箱子抬了上来,一打开盖子,里面正是碎裂的另一只花篮仿生瓷:“长姐不用急着否认,我为了防止有人捣鬼,在里面撒上一层微不可见的银粉,若不在强光下,根本就看不出这层粉的颜色,长姐可敢让自己还有你的丫鬟,一起伸出手让大家瞧瞧?” 谢明谨愕然:“我,我为什么非要让你瞧。” 谢明枝摇头叹气:“长姐,你这个样子,不过是拿捏我们是你的家人,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有恃无恐,你当真到了别人家的后宅,做皇家妾,做人家的儿媳妇,别人还会像我们一样纵容你?” 谢明谨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此番作为,整治我,让我丢脸,你高兴了,可你也姓谢,不论你如何不愿,在外人看来,我们都是谢家女儿,你的亲妹妹丢了人,得罪了王府,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谢明枝最是不理解宅斗,若是那簪缨世家,为了家产为了管家权,一家子争的头破血流,争的乌眼鸡似的,倒也情有可原。 可他们这种家庭,有什么可争的,最值钱的不过是娄氏陪嫁的几个铺子,也经营不善,若不是她及时接手,那些铺子就要面临被卖出去的境地,总共一年二百两银子,值得你害我我害你,害了自己的亲手足是能得到一品官位? 更叫谢明枝无法理解的,有些黑心肠的贵女,居然叫人侮辱自己的姐妹,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姐妹失了贞,难道作为同族的其他女子就能独善其身,族中一个女子名声坏了,其他同族姐妹也都不好嫁人。 “长姐,你既有青云志,为何不明白,我们都姓谢,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当真选秀选入哪个贵人的后宫,便能不依靠家里靠自己得宠?你想往上爬,有没有想过,哥哥弟弟将来可以科考,他们将来有出息,都是你的靠山和倚仗呢?有哪个后妃是靠单打独斗,能站稳脚跟的?” 甚至她自己跟妹妹,说的**裸些,也是联姻的好棋子,一个家族只有互相帮助,家中男子上进,女子嫁的好,在皇帝的后宅,后妃才能过得越好。 上辈子,为了她能坐稳皇贵妃之位,给她增加筹码,月儿甚至去给骠骑大将军做继室填房。 她的长姐,早年的确三番五次作妖,可后来也知晓谢家一家子荣辱与共的道理,在沈氏以二嫁之身入宫时,这个完全靠她享受荣华富贵的鲁国夫人,竟当面斥责李从,完全不惧皇帝权威。 就是因为这,她才愿意给自己的长姐机会。 谢明谨完全呆住了。 “我知道,长姐一直怨阿娘,容不下你生母,可多姑娘当初是阿娘的陪嫁,在阿娘怀兄长时,给爹下药爬了床,她作为阿娘的丫鬟,背叛了阿娘,算计了爹,爹当初,是想直接把她打死了事,或是发卖出去,免得看的烦心,是阿娘保下了多姑娘的命,她生下长姐,阿娘又把你接回来抚养,这些年,阿娘纵然待你不算特别亲厚,却也没磋磨你吧,有些狠心的主母,是如何对待庶女的,可该给你的,阿娘难道没给?” “母亲是没亏待我,可也没对我一视同仁。” 谢明枝觉得不可思议:“多姑娘做出那样的事,若不是她,爹爹这辈子只会有娘一个,连个通房妾室都不会纳,你却要求阿娘对你像对亲生?” 谢明枝摇头:“这寺庙里的菩萨干脆让我阿娘去做好了,长姐,你扪心自问,若是你遇见这种事,能做到像阿娘这般?” 谢明谨沉默以对。 “以爹爹的官位,咱们家目前的情形,长姐若是被选中,情况好些便是皇子侍妾,难道长姐也要要求人家皇子正妃,视你为亲姐妹,事事为你操心?”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不是讨好了太妃娘娘,我们都不用去参选了。”谢明谨嘟嘟囔囔。 “不,我只让老太妃把我的名字划掉,长姐的名字还在江州府衙采花使的名单上。” 谢明谨双眼顿时亮了:“当真?你,你竟没使坏?” 谢明枝很奇怪:“我为何要对你使坏?你虽是庶出,可也是我同父姐姐,你过得好,也能扶持家里,家里兄弟出息,也能使你的倚仗,作为亲人,我自然希望你能多的好,也愿意成全你的青云志。” 谢明谨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法说出来。 “太妃娘娘如今对我很照应,我也能求她,让钱塘王府把你的名字荐一荐。” 谢明谨越听越兴奋:“你,你当真肯不计前嫌?” “不过我要跟长姐先说一声。”谢明枝抿了口茶:“即便有钱塘老太妃的推荐,你可能也不会得偿所愿。” 这又是为何,谢明谨糊涂了。 “今年大选,不仅是陛下充实后宫,也是诸成年的皇子选妃,就连太子都没大婚,也要经过这次选秀被指婚,皇子正妃侧妃,最起码也得是朝中四品官员女儿,抑或是皇子看上的人,至于侍妾,虽看家世,却要秀女本人足够出色,让皇子们一见倾心,钱塘老太妃虽与太后交好,却只能让你在太后那挂个名字,至于长姐能否进年轻皇子的后宅,是否得宠,全看长姐自己了,倒是若依旧没选上,长姐莫要嫉恨我,毕竟我们并非老太妃亲眷,她不可能对我们拼尽全力。” 谢明枝其实不太看好自己这位长姐。 谢家五个儿女,只有谢明谨显得平庸,其他几个孩子,包括她都女儿孝父,男儿像母,谢诚英俊无比,娄氏也是十分出色的美人,长兄谢重玉,当初还没考中秀才时,江州就有皇商富户想要结亲,就是因为谢重玉长得太好看。 谢明谨却像了自己生母多姑娘,容貌不出众,性情也有些蠢钝。 “你若要让我,说动老太妃帮你,我也有个条件。” 谢明谨迫不及待:“你说!” “长姐身边这丫鬟,留不得了,她教唆长姐跟家里离心离德,甚至这种场合都要使坏,这样的丫鬟,便是跟着你上了元京,也只会出些馊主意,到时候家里没人帮你,你便是自寻死路。” 谢明枝拍拍手,两个粗使婆子进了来,把玉露拉了下去。 “姑娘,姑娘,您救救我吧,我都是奉了您的命才去搞破坏的,分明是您的主意,怎么您却不救我呢!” 婆子强迫她抬起手:“果然手上有银粉,就是这贱婢做的坏事。” 谢明枝颔首:“既是她做的,还攀扯想要咬主子,实在可恶,叫人牙子来发卖出去,这等不老实的婢女,我们谢家庙小,可容不下这么大的佛。” 玉露被堵住嘴,拉了下去,谢明枝又道:“这丫鬟心不好,净给你出些愚蠢的阴谋诡计,你带着她上元京,她也帮不上你,我会重新给你调教个丫鬟,长姐没意见吧。” 那是自小一起陪着她的丫鬟,亲如姐妹,她当然有意见。 可是面对淡然的谢明枝,发卖丫鬟的语气就跟讨论了今日吃什么一样平淡,谢□□一句求情也不敢说。 她已经输了,生怕若是再做什么,谢明枝会不帮她。 此时谢明谨倒是有些直觉,谢明枝给的机会只有一次,若她还想不明白,还要窝里斗,就别怪谢明枝出手狠辣,会给她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上辈子谢明枝能收服李从的后宫,把那些女人整治的老老实实,靠的可不是一味施恩。 对待屡教不改的,必然要有雷霆手段。 …… 能跟钱塘老太妃搭上关系,她得偿所愿,却也不知是福是祸,那位心智如同三岁稚儿的静县主喜欢她。 老太妃又召她进了王府,其实也不过是让她陪着县主玩耍。 因为太妃提拔,谢明枝那万紫千红大花篮,在寿宴上一战成名,谢家窑厂进了好些大笔的生意。 谢明枝明白,就算谢家窑厂能烧出官窑都烧不出的好瓷器,能得到大生意,少不了老太妃的授意,这世界就是这样,平民百姓手里有好东西,想要拿出来赚钱,是藏不住的,会被下面那些官员,‘自愿’的献给权贵。 有靠山才能做生意,没有权就保不住富贵。 谢明枝投桃报李,盒子里装的是银票,听说她来了,静县主早就在门口等着她,巴巴的凑过来。 这是她该巴结的对象,这是县主,但谢明枝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几乎挂在谢明枝的胳臂上了。 这哪里是外头传言的疯妇,分明是个很乖的小狗。 经过廊道,便见一位穿着蓝衣的公子坐在花园石桌处,那公子生的英俊贵气,只是面色苍白,身体单薄,只是坐着轮椅,他竟不良于行。 谢明枝便已经知晓他是谁了,微微福身行礼:“拜见世子。” 青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看清这位公子的相貌,谢明枝微微一顿,他竟与李从有两分相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恩威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