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贵妃,皇后竟然暗恋我?!》 第1章 重生 林初霁最后一丝意识,停在喉间翻涌的灼痛与满地刺目的猩红里。 —那杯被递到面前的毒酒,她仰头饮下时,在想那个女人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凤仪宫批着宫务,指尖还沾着朱砂的红? 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磨墨,等着她傻乎乎地跑过去,递上刚绣好的、歪歪扭扭的帕子? 毒液顺着喉咙往下烧,疼得她蜷缩在地,指甲深深抠进金砖缝隙,可脑子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清晰得能想起她冷着脸骂她“笨”时,耳尖偷偷泛红的模样; 能想起她淋了雨发烧,她夜里悄悄来探她,指尖碰她额头时,那点小心翼翼的温度 还想起宫宴上,她把自己碗里的桂花糕悄悄拨给她:“我不喜欢吃甜的,腻得慌”。 血珠自七窍渗出,沿颊边滑落,素色裙摆上晕开一朵朵绝望的花。 不过瞬息,五脏六腑皆如被烈火烧熔,她疼得蜷紧身子,视线已开始昏茫。 却见一道明黄身影跌撞扑来,颤抖着手将她搂入怀中。滚烫的泪砸在她脸上,嘶哑的声音碎得不成句:“别睡……初霁……看着我……” 往日里总是绷着冷脸、连笑都带着冰霜的皇后,此刻发髻散乱,织金凤凰的宫装沾满尘土,那双探不到半分波澜的眼,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恐慌。 林初霁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只能靠在江晚晴滚烫的怀里,感受着对方剧烈的心跳。 她想抬手替她拭泪,臂膀却重如灌铅,刚抬起便颓然落下。 “别哭……”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两个字,血沫顺着唇角溢出。 可江晚晴恍若未闻,只死死抱着她,哭声嘶哑,指尖轻颤地抚过她脸上的血迹:“初霁……看看我……好不好?” 忽然,江晚晴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四周跪伏的宫人,眼底骤然燃起疯烈的火焰。她一把抽出身旁侍卫佩刀—— 银刃出鞘的冷光映亮她沾满泪痕的脸。 “皇后娘娘!不可啊!”她却恍若未闻,只低头凝视怀中人气若游丝的模样,:“你怕疼……我陪你走,就不怕了……” 林初霁想拦,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晚晴将刀锋压向自己颈间,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 温热的血喷溅在她脸上,与自己的融在一处。 江晚晴倒在她身侧,最后一刻仍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指尖,气息微弱:“初霁……等我……”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前一瞬,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与彼此交缠的、滚烫的鲜血。 ..... “娘娘!娘娘您醒醒!” 林初霁是被一碗苦到钻心的药汤呛醒的。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明黄色纱帐。 鼻尖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熏香,混着浓郁的药味,呛得她又咳嗽了两声。 “娘娘!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凑过来,帕子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太好了,您都昏睡三天了。 “娘娘?”宫女春桃见她发呆,又轻声唤了句。 林初霁坐起身,她抓过春桃的手,声音发颤:“今日……是何年何月?” “回娘娘,今日是永安三年四月十二,” 永安三年四月十二。 林初霁瞳孔骤缩——这是三年前!她不是在永安六年的宫宴上,被下毒毒死了吗? 【叮——复仇记忆系统绑定成功。】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林初霁,检测到灵魂异常波动,前世记忆模块部分缺失。】 【主线任务:获取【关键人物】的好感(好感度100)。】 【支线任务:收集前世被害线索,解锁记忆碎片。】 【任务提示:【关键人物】在您当前时空的身边。】 【双任务完成后,将解锁宿主全部记忆,完成复仇。】 “系统?”林初霁在心中惊问,“关键人物是谁?到底要获取谁的信任?” 【权限不足,请宿主自行探索。提示:真情所系,可破虚妄。】 自行探索?身边的人?林初霁的心跳得飞快。她环顾四周,眼前是焦急担忧的春桃。 难道是春桃?最亲近的侍女,获取她的信任似乎合情合理。 死马当活马医!林初霁深吸一口气,猛地抓住春桃的手,眼神无比“真挚”:“春桃,我醒来第一眼看到你,心里就安稳多了!”春桃!我……我爱你!” “……”春桃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脸颊猛地爆红,像是煮熟的虾子。 她猛地抽回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抖:“娘、娘娘!您是不是烧还没退?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看着春桃连滚带爬、吓得魂飞魄散跑出去的背影,林初霁沉默了。 【系统提示: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无变化。请宿主谨慎尝试,避免社会性死亡。】 林初霁:“……” 好吧,看来不是春桃。 她疲惫地靠回引枕,脑子里一团乱麻。关键人物到底是谁?这深宫之中,谁值得她付出“真情”?又有谁会回报她以“信任”? 正胡思乱想着,刚才跑出去的春桃又白着脸,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小心翼翼地进来了,眼神里还带着未褪的惊慌。 “娘娘,您、您快趁热把药喝了吧。”春桃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显然还没从刚才那番“告白”的惊吓中完全回神。 “皇后娘娘说了,要是您醒不过来,伺候您的人都要去慎刑司领罚啊!” 娘娘?皇后娘娘? 林初霁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终于开始缓缓转动。 她记得这声音——是她的贴身宫女春桃; 记得这纱帐纹样——是长乐宫独有的; 记得自己的身份——大衍王朝的林贵妃。前几日淋了雨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昏了过去。 宫里的规矩、嫔妃的位份、父兄的嘱托、甚至连御膳房上周新做的玫瑰酥味道,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唯独“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像被浓雾裹住的影子,怎么抓都抓不住。 缓过劲来,林初霁环顾四周。 雕花拔步床、描金梳妆台、墙上挂着的仕女图,一切都和记忆里的长乐宫分毫不差。 她甚至能清晰说出,梳妆台最下层的抽屉里,放着她上月绣坏的三幅帕子。 可只要一想到“皇后”,脑子就像被针扎似的发疼,连半分轮廓都摸不到。 不过....就因为自己病着没醒,就要如此重罚宫人?这位皇后,果然如这模糊印象所示,性子严苛,手段狠辣。 一种难以言喻的反感和警惕油然而生。这人视宫人性命如草芥,绝非善类。 “春桃,” 林初霁试探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困惑,“我这次病得糊涂……方才你说皇后娘娘……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春桃愣住了,眼眶瞬间又红了,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碰在碗沿上:“娘娘,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是江皇后啊!江晚晴!您……您以前见了她,还总躲着走呢!” 江晚晴。 这三个字落在耳里,林初霁的心脏莫名跳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深处钻出来,可转瞬又被更深的空白淹没。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陌生,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更别提春桃说的“躲着走”。 她为什么要躲这位皇后?她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唯一清晰的念头便是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哑着嗓子,对守在床边的宫女轻声吩咐:“去……拿面镜子来。” 宫女连忙应声,快步取来一面嵌着珍珠的铜镜,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 林初霁勉力抬眼,镜中映出熟悉容颜——柳眉微蹙,杏眼含水带怯,鼻尖小巧,淡粉唇瓣,面色虽苍白,却更添几分瓷玉般的脆弱易碎,楚楚堪怜。 “水……” 林初霁嗓子干得发疼,只能挤出一个单音节。 “哎!水来了!” 旁边的小宫女手脚麻利地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用银勺喂她喝了两口。 “我……记不起了。”林初霁垂眸,指尖绞紧绢帕,“宫里诸事皆清晰,唯独……想不起江晚晴。” 春桃吓得脸色发白,忙探她额温:“娘娘可是烧未退尽?江皇后出身将门江家,宫里人提起她,都是惧怯私语。 说她性子冷硬,手段狠厉,眼里容不得沙。触怒她的,轻则杖责,重则丧命。连陛下都未为那些人求过情……毕竟江家手握兵权,无人敢动。” 您更是怕她怕到骨子里,每次宫宴遇见,都恨不得缩在柱子后面,连跟她对视都不敢。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轻盈脚步声,伴着宫女恭敬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方才喂她喝水的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脆响,声音都抖成了筛糠:“皇、皇后娘娘安……安驾!” 春桃的头埋得极低,发髻上的银簪都在颤,连偷偷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一道高挑身影逆光步入内殿。明黄织金凤纹宫装,墨发绾作繁复飞天髻,只簪一支赤金点翠凤衔珠步摇,仪容端华无可挑剔,却透出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威压。 碎光在珠翠间轻晃,不显艳俗,反衬得眉目愈发清寒。 她目光淡扫过跪地宫人,如视无物,最终落定林初霁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度,与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春桃骇得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向外退去,经过屏风时几乎撞上,最后跌撞逃得不见踪影,连门都未掩严。 林初霁卧于榻上,看江晚晴一步步走近,心几乎跳脱胸腔。 “毒后”杀人不眨眼的画面疯狂闪现,再看看系统面板上“失败惩罚:扣除所有生命值”的提示,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醒了?”江晚晴开口,声线清泠,听不出半分关切,唯有公事公办的淡薄,“陛下听闻你病了三日未愈,怕长乐宫真成了晦气之地,命我亲来看看。免得传出去,说宫里连个贵妃都照看不好。” 林初霁垂睫,依宫规轻声应道,强压下心头不适:“劳陛下和皇后娘娘挂心,臣妾惭愧。” 江晚晴又近几步,立于榻边,垂眸打量林初霁。身上冷香淡淡袭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忽然,她伸出手,指尖微凉,触了触林初霁额际。 那触碰一掠即离,快得近乎嫌厌。“烧既退了,便别再作这副柔弱姿态。”江晚晴收手,语气透着十分不耐。 臣妾……明白。”林初霁低声应道。她怕这位“毒后”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她的额头戳个窟窿。 未待她回神,腕间蓦地被江晚晴攥住。指尖微微陷进她皮肉,掐得生疼。 林初霁吃痛蹙眉,抬眼正撞入江晚晴冰潭般的眸中。那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令人不适的探究:“发什么怔?莫非……还盼着陛下亲来看你?”语中讥诮毫不掩饰,似在嘲她痴心妄想。 林初霁被问得一怔,她确实没盼着皇帝。重生后满脑子都是找凶手,哪还有心思惦记前世那点虚无的倾慕? 江晚晴指尖凉意透过寝衣渗来,见她沉默,审度目光愈发放肆,仿佛要将她从里至外剖个透彻,令人遍体生寒。 “也是,皇上日理万机,昨日还召我去御书房议事,哪有功夫来看一个连自己都顾不好的贵妃? 这话像是在炫耀她与皇帝的亲近,又像是在强调林初霁的无足轻重,字字句句都让人膈应。 林初霁攒了点力气才挤出沙哑的三个字:“我没有……” 话音未落,便见江晚晴眼底冷意更甚,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近乎恶意的讥笑,仿佛早已看穿她所有心思,并以此为乐。 “有无,与我何干。”江晚晴垂眸,目光扫过床头凉透的药碗,语气敷衍得像多言一句都是浪费,“陛下的话已带到,你好自为之。” 言毕,她竟似多留一刻都嫌脏,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迈过门槛时,她对候着的宫女冷声吩咐:“盯紧贵妃用药,我好回禀陛下。” 宫女连忙应下,江晚晴却未再停留,身影迅疾消逝在殿门后,只余一道清绝背影。 江晚晴的视角在春深不见旧时人 这本以欢乐为主,那本的感情比较细腻[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越看到后面越欢乐[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第2章 凤兮凤兮归故乡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清冷的熏香和药汁苦涩的余味。 林初霁靠在引枕上,手腕似乎还残留着被江晚晴攥紧的不适感,那力道和审视的目光让她心有余悸。 这位皇后,果然如传闻般难以相处,甚至更甚。仅仅是一次短暂的探视,就让她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排斥。 “视宫人性命如草芥……言语刻薄……性情乖张……”她低声重复着春桃的描述和自已的直观感受。试图拼凑出一个清晰冷酷的“毒后”形象,好让那份心悸与不适变得理所当然。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收集前世被害线索’进度:0%。请宿主积极探索。】 系统的冰冷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复仇,记忆,线索……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在这里揣摩那个冷漠女人的心思。 “春桃,”她唤道,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一丝坚决,“我病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春桃小心翼翼地凑近,仔细回想:“回娘娘,并无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您病倒那日,皇后娘娘曾来过一趟,远远站在殿外问了几句您的病情,吩咐太医好好照料,便走了。” 林初霁蹙眉。这听起来……倒不像全然不近人情。 “还有呢?” “哦,还有……您高烧说胡话那晚,夜里值守的小太监似乎瞥见……凤仪宫的大宫女在咱们宫门外徘徊了片刻,但没进来,很快也走了。”春桃压低声音,“奴婢也是听说的,不知真假。” “娘娘,您脸色还是不好,再歇歇吧。”春桃小心翼翼地劝道,眼里满是担忧。 林初霁摇摇头,虽然身体依旧疲惫,脑子却异常清醒。重生的震撼、系统的任务、皇后的刁难、空白的记忆……无数念头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安心休养。 那个所谓的【关键人物】到底是谁?系统提示“在身边”,范围太大,如同大海捞针。她不能再像试探春桃那样贸然行事。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生命值仅剩1点,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有健康的身体,别说完成任务、寻找真凶,就连在这深宫中自保都成问题。 她目光落在床头那碗早已凉透的药上,黑褐色的药汁让人无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用了半碗粥,胃里暖和了些,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似乎也减轻了一点。 她躺在床上,目光扫过枕边。那里放着一方素帕,帕角绣着几瓣桃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她下意识地拿起帕子。这帕子是什么时候在这的?似乎重生醒来时就在了。是谁的? 她试图回忆,关于这帕子的来历却是一片空白,就像她对皇后江晚晴的记忆一样。 但奇怪的是,看着这桃花,心里并无面对皇后时的那种抵触和陌生,反而有一丝极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感觉。 是以前用惯了的旧物吗?可春桃似乎也没特意提起。 “娘娘?”春桃见她发愣,又唤了一声。 林初霁回神,压下心头的异样,哑着嗓子说:“把药热一热吧。” 春桃连忙应下,端着药碗快步去了外间。没过多久,她端着热好的药回来,还带来了一碟蜜饯。 “御膳房刚送来的蜜饯,娘娘喝了药吃一颗,能压一压苦味。” 林初霁自小怕苦,以前喝药总要先备好蜜饯,重生后脑子糊涂,倒把这茬忘了。 林初霁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苦药一饮而尽。浓郁的苦涩味瞬间充斥口腔。激得她眼眶发酸,连忙捻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才勉强压了下去。 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像一团乱线缠在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她得出去走走。不能总待在长乐宫,得去养心殿附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三年后被人毒杀的线索; 也想再靠近凤仪宫些,哪怕只是远远看看,或许能触发更多记忆。 她试着撑起身子,想要下床走动,然而双脚刚沾地,一站直,眼前便是一阵发黑,双腿软得使不上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娘娘小心!”春桃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扶住她,半搀半抱地将她送回床边坐下,“您才刚退烧,身子虚得很,万万急不得啊!” 林初霁靠着床柱,缓了好一会儿,那阵眩晕感才逐渐消退。她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比想象中还要虚弱,别说去探查养心殿或凤仪宫,连长乐宫的门都难以走出去。 “是我心急了。”她低声对春桃道,“总觉得躺得浑身乏力,想动一动。” 春桃替她掖好被角,劝道:“身子要紧,得慢慢养。娘娘若是觉得闷,奴婢给您念会儿话本解闷?” “不必了,”林初霁摇摇头,“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听着更让人心烦。” 林初霁抵着软枕,指尖反复摩挲着帕角的桃花纹,搅得思绪也跟着起伏。 “春桃,”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可知这帕子是谁绣的?我瞧着这桃花倒是别致。” 春桃凑近看了看,思索片刻道:“这帕子……奴婢记得好像是去年您生辰过后不久,就在您枕边见着了。 当时奴婢还夸这桃花绣得活灵活现呢,问您是哪儿来的,您只笑了笑,说是‘宫里得的’,奴婢便也没好多问。” “宫里得的?”林初霁微微蹙眉,“没说是哪个宫送的?或是谁的手艺?” 春桃摇了摇头:“娘娘您当时没细说。” 林初霁的心沉了沉。一条可能的线索,似乎又断了。这帕子出现的时机巧合,绣工非凡,看得出绣者的用心,可偏偏来源不明。 它背后是否藏着什么?与她那片空白的记忆,或是未来的祸事,会不会有所关联? 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收拢回袖中,决定暂时不再多问。 刚用完粥,太监便来通传,太医院的张太医前来复诊。 张太医仔细请脉后,眉头微锁:“娘娘脉象仍显细弱,气血亏损之象并未明显改善。比之昨日,虽未加重,但也未见起色。” 他沉吟片刻,问道,“娘娘可还记得,这体虚之症是从何时开始明显的?去年春日前后,可曾受过风寒,或是有过什么特别之事?” 林初霁努力回想。去年春日……记忆依旧模糊,只依稀感觉那时似乎还好,之后便容易疲惫,精神不济。 “记不太清了,”她有些怅然,“只觉从去年夏天起,便时常感到精力不济,身子也日渐沉重起来。” 张太医提笔在药方上添改了几味药材,嘱咐道:“臣再调整下方子,加重些益气补血的力道。娘娘切记静心休养,切勿劳神操心。” 送走太医,林初霁心里那份不安愈发强烈。她的身体衰弱得蹊跷,帕子出现得莫名,而这一切,似乎都指向那段被遗忘的过去。 她挣扎着起身,不顾春桃的劝阻,执意走到梳妆台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搬出一个旧木箱。里面放着些她去岁的旧物——几件半新的衣裳、一些不再戴的首饰、几本闲书杂记。 她一件件仔细翻看,摩挲,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半点的线索或熟悉的触动。然而,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每一件物品的来历似乎都清晰可循,看不出任何异常。 直到箱子见底,依旧一无所获。 疲惫和失望阵阵袭来,她只好让春桃将箱子重新收好。 夜色渐深,林初霁躺在黑暗中,睡意却迟迟不来。 白日里的种种在脑中翻腾:江晚晴冰冷的眼神、系统模糊的任务、来历不明的帕子、查无头绪的旧物、以及自己这具虚弱的身体…… 一切都迷雾重重。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枕下,那方桃花帕子还在。冰凉的丝绢触感,却莫名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丝。 极度的疲惫终于战胜了纷乱的思绪,将她拖入了睡梦之中。 梦境如期而至。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桃花林,落英缤纷,香气馥郁。 不远处,一个身着宫装的纤细身影背对着她,正坐在石凳上,低着头,专注地做着针线。 阳光透过花枝,在那人墨色的发丝和浅青的衣料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勾勒出一种宁静而温柔的轮廓。 林初霁的心莫名一动,下意识地向前走去。她看不清那人的脸,目光却被那人手中之物吸引,那是一方素帕,帕子上初具雏形的桃花纹样,与她枕下那方如此相似! 那人飞针走线,动作娴熟而优雅,指尖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每一针都落得格外仔细。 她想看清是谁,脚步不由加快。可就在她即将靠近,几乎能触碰到那人衣角的时候,梦境陡然变幻! 一阵冷风吹过,桃花瓣漫天狂舞,迷了她的眼。等她再睁眼时,石凳上空空如也。 方才那个专注绣花的身影如同水汽般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零落的花瓣,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的空荡感。 林初霁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怦怦直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殿内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辉。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不知何时被握在手中的桃花帕子,梦里那种急切和失落感依旧清晰。 那个绣花的人……是谁? 为什么偏偏绣的是桃花?和这帕子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找不到答案。后半夜,她再无睡意。 凤仪宫内,烛火通明。 江晚晴卸去了繁复钗环,只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墨发如瀑披散身后,更衬得面容清冷。她正执笔批阅着宫务册子。 大宫女悄步进来,低声回禀:“娘娘,长乐宫那边……林贵妃已服过药,睡下了。” “嗯。”江晚晴笔下未停,声音听不出情绪。 宫女迟疑了一下,又道:“贵妃娘娘醒来后,似乎……问起了您。” 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迹在纸笺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江晚晴垂眸看着那点污迹,片刻后,用不带一丝波澜的嗓音道:“问了什么。” “问了……您是怎么样的人。”她头垂得更低,“春桃那丫头,照实说了。” 殿内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许久,江晚晴才缓缓放下笔,拿起旁边另一本奏疏。 “多事。”她淡淡评价。 “还有……”含翠想起小太监的回报,声音更轻,“贵妃娘娘似乎……对陛下并未前去探视,并无甚反应。” 江晚晴翻动书页的手指倏然停住。 她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宫女,那眼神深得让人心慌,仿佛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看不清的暗流。 “是么。”她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随后便重新低下头去,专注于手中的事务,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 “下去吧。” “是。”含翠不敢多言,恭敬退下。 殿门合拢,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晨光熹微,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开始忙碌。林初霁几乎一夜未眠,脸色较昨日更加苍白几分。 春桃端着温水进来伺候她洗漱,见状担忧道:“娘娘,您昨夜没睡好吗?脸色怎地比昨日还差?” “无妨。”林初霁摇摇头,用温热的帕子敷了敷脸,试图驱散一些疲惫。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梦境和那方帕子。 用了早膳,喝了药,她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一点点,至少头不再那么晕眩。 她再次拿出那方桃花帕子,对着光仔细查看,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被忽略的细节,或者能与梦中那个模糊身影对应的特征。 然而,无论她如何翻来覆去地检视,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除了绣工确实精湛、桃花形态娇艳欲滴之外。 这方帕子看起来与宫中其他绣品并无显著不同。针法是苏绣常见的套针和戗针,虽细腻却并非绝无仅有。 林初霁轻轻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梦境那般清晰,感觉那般强烈,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病中多思,将寻常旧物赋予了过多的想象? “娘娘,”春桃在一旁看着她折腾,忍不住开口,“这帕子……有什么不对吗?” 林初霁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什么,就是瞧着好看,多看了两眼。” 她总不能说怀疑这帕子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的关键线索吧?听起来就像是病得不清醒或是话本看多了。 帕子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林初霁只觉得脑袋更昏沉了,她悻悻地将帕子塞回枕下,目光在殿内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那架蒙着细纱的琴上。 “春桃,把琴挪到窗边来。”她吩咐道。心烦意乱之下,只想找点事做,排遣一下这无处安放的困惑和焦虑。 林初霁信手拨弄起来。起初几个音还有些滞涩,但随着指尖记忆的苏醒,流畅婉转的曲调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竟是那首寓意深远的《凤求凰》。 她弹得专注,并未刻意想着要攻略谁,只是沉浸在那份通过琴音宣泄情绪的短暂宁静里。 就在一曲将终未终之际——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生命值:1/100。】 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中炸开。 林初霁指尖猛地一颤,一个滑音突兀地结束了乐曲。她愕然抬头,心脏砰砰直跳。 加分了?就这么……突然?她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弹了首曲子而已! 难道……这宫里还真有哪位是她不知音的知音?而且刚好就在附近? 她“噌”地站起身,也顾不得虚弱,扒着窗棂就急切地向外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梧桐叶悠悠飘落。远处宫道上倒是有几个洒扫的太监,不像能欣赏《凤求凰》的样子。 “没人啊……”她疑惑地嘀咕,歪着头,满脑子问号,“难道……隔着大老远听见也能加分?这系统接收信号的范围这么广的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残余的震惊和崭新的怀疑,缓缓移向身旁唯一的人——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的春桃。 小宫女完全没察觉到主子复杂的心理活动,还沉浸在方才美妙的琴音里。 见娘娘突然看向自己,眼睛亮晶晶地赞叹道:“娘娘,您弹得真好听!奴婢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林初霁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一把抓住春桃的手,:“春桃!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有没有觉得特别感动?特别……心动?有没有一种……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冲动?” “噗通!” 春桃吓得直接跪下了,手里的帕子都掉了,脸瞬间煞白,舌头打结:“娘、娘娘!您、您别吓奴婢!奴婢对娘娘只有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那种…那种心思是砍头的大罪啊娘娘!您是不是累了?奴婢扶您去歇歇?” 看着春桃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模样,林初霁僵硬地松开了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行为对非关键人物造成严重惊吓与认知混乱。建议:保持冷静,理性分析。】 她沮丧地坐回琴凳上,看着自己方才还引得系统“加分”的双手,更加迷茫了。 所以,刚才那分,到底是加给谁的啊?!这破系统,给提示给得不清不楚,真是醉得不行!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就在远处高高的朱红宫墙拐角之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那琴音……生疏了些,不如往年流丽,却依旧能轻易拨动某根深藏的心弦。 她记得教她这首曲子时,那人笨拙又认真的模样,指尖一次次按错徽位,蹙着眉,鼻尖沁出细汗,却偏要固执地练下去。 【“晚晴姐姐,我何时才能弹得跟你一样好?”】 【“静心,勿躁。”】 【“可这‘凤兮凤兮归故乡’……到底是何意?”】 【“……自己悟。”】 江晚晴立于朱红宫墙的阴影之下,明黄凤袍的一角被风吹起,又悄然垂落。那缕熟悉的琴音早已散去,空余檐角铜铃在风里碎碎地响。 她记得第一次教她弹《凤求凰》时,正是春深,桃花瓣落满琴案。那人总弹不好,指法凌乱,心浮气躁。自己冷着脸训斥,她便瘪着嘴,眼眶红红地偷瞄自己,委屈极了。 ——分明是她笨,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 四年了,她竟还记得这曲子。 她微微蹙眉“去查查,方才长乐宫附近,都有谁经过。” “是。”含翠垂首应下,却又迟疑,“娘娘,可是有何不妥?” 江晚晴目光掠过宫墙,望向长乐宫翘起的飞檐:“《凤求凰》乃情思之曲,林贵妃新晋入宫,若被有心人听去,徒惹非议。去敲打一番,让他们管好自己的耳朵和嘴。” “奴婢明白。”含翠心领神会,悄然退下。 第3章 只是陌生人 含翠领命退下,朱红宫墙下,又只剩江晚晴一人。那缕不该泛起的波澜被她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面容恢复成一贯的冷寂无波。 她转身,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作为皇后,她有协理六宫之权,亦有向皇帝回禀宫务之责。 养心殿内,皇帝温彦刚批完一摞奏折,正捏着眉心稍作休息。见江晚晴进来,她放下手,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哟,什么风把我们的皇后娘娘吹来了?”温彦语调轻松,带着点调侃,“不是刚得了空闲,就去‘体恤’新入宫的贵妃妹妹了?”她特意加重了“体恤”二字,眼里闪着戏谑的光。 江晚晴面无表情地行了个常礼,并未接她的调侃,只淡声道:“臣妾已按例吩咐内务府给长乐宫添了份例,一应供应皆按贵妃份例,未曾短缺。”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 “朕自然信你。”温彦笑了笑,目光扫过江晚晴略显苍白的脸,朝旁边侍立的太监挥了挥手。太监立刻会意,端上一碗一直温着的汤药。 “正好,太医署送来的安神汤,说是用了新方子,效果好些。你趁热喝了。”温彦示意道,语气随意却不容拒绝。 江晚晴瞥了一眼那浓黑的药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臣妾无碍,不必喝这些。” “无碍?”温彦挑眉,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点子戏谑收敛了起来,露出底下细腻的关切,“朕可是听值夜的人说了,你昨夜又惊醒了。这次……是因为那位新来的林贵妃?” 江晚晴睫羽微颤,避开温彦探究的目光,声音更冷硬了几分:“陛下多虑了。不过是寻常梦魇,与她何干。” 温彦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好友,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什么都自己扛着。她想起自己心底那个同样求而不得、远在天边的人。 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带着一种同病相怜般的试探: “晚晴,你跟我说实话,”温彦的声音放得很轻,不再是皇帝的询问,更像是好友间的私语。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林丞相家的这位女儿?我总觉得,自打提起要选她入宫,你就不太对劲。昨日见她病倒,你更是……” 她顿了顿,观察着江晚晴的反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你为何……似乎不太想让她进宫?” 江晚晴猛地抬眸,看向温彦,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似乎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她断然否认,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不认识。” 沉默了片刻,就在温彦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才又缓缓地、极其冷淡地补充了一句。 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臣妾只是觉得,其女不宜过分宠幸,徒惹前朝非议,于陛下圣誉无益。并无他意。”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完美地契合了她一贯冷静理智、一切以皇帝和朝廷为重的皇后形象。 温彦看着她,一时无言。她知道江晚晴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完实话,那瞬间的失态骗不了人。但她也明白,江晚晴若不想说,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罢了罢了,你说不认识便不认识吧。”温彦摆摆手,像是放弃了追问,重新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副略带疲惫的样子,“朕就是随口一问。药快凉了,赶紧喝了。” 江晚晴瞥了一眼那碗浓黑的药汁,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语气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不喝。” 温彦一听,眉毛立刻挑得老高,身子“唰”地坐直了,故意板起脸,指着那碗药:“嘿呦喂!江晚晴,我这暴脾气!朕好言好语让你喝药,你还端起架子来了?这是御赐的!御赐的懂不懂?抗旨不尊啊你!” 江晚晴显然早已习惯她这套,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嫌弃:“你若真觉得这药好,自己喝了便是。昨夜批奏折到三更,今早又咳了两声的人,莫非是我?” 温彦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她观察得这么细,还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忽然嘿嘿一笑,带着点耍无赖的劲头: “行啊!江晚晴,你长本事了,都会顶嘴了!这样,咱俩谁也别说谁,你把这碗喝了,朕立马让太医再煎一碗一模一样的,当着你的面喝下去,怎么样?公平吧?” 她说着,还用力点了点头,一副“我够意思吧”的表情看着江晚晴。 江晚晴:“……” 她看着温彦那副“你不喝我就跟你耗到底”的无赖模样,知道这人真干得出来。跟她在这里为了一碗药纠缠不休,实在有失体统,也更耗神。 沉默地僵持了几息,江晚晴终是败下阵来。她面无表情地伸手端过药碗,像是完成一项极其厌恶的任务般,仰头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速度快得仿佛生怕慢一点就会后悔。 将空碗重重放回托盘,发出清脆的一声磕碰响。她抬眸,视线冷飕飕地射向一脸“计谋得逞”笑意的温彦,红唇微启,吐出三个字: “到你了。” 温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啊?真……真喝啊?”她看着那空碗,仿佛已经尝到了那恐怖的苦味,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她本来只是想逼江晚晴喝药,没真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啊! 江晚晴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冷冷的眸子盯着她,目光里明明白白写着“君无戏言”四个大字。 温彦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自知理亏,蔫头耷脑地冲旁边憋笑的太监挥挥手:“去……去让太医署……再、再煎一碗来……”声音有气无力,充满了悔不当初的懊恼。 江晚晴这才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极快,极淡,如同冰面上掠过的一丝微光,转瞬即逝。 她再次行礼,这次带上了告退的意思:“若陛下无其他吩咐,臣妾告退。”语气依旧平淡,却莫名透出一丝扳回一成的微妙的“愉悦”。 江晚晴走出养心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 方才与温彦一番看似无赖实则暗藏关心的纠缠,让她紧绷的心神略微松懈了些许。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以及那碗安神汤不容忽视的药力。 苦涩的味道似乎还黏在舌根,一股沉重的、无法抗拒的倦意阵阵袭来,试图将她拖入黑暗。 踏入凤仪宫内殿,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声音。殿内只燃着几盏昏黄的宫灯,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檀香,一如她的人。 “都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挥退了所有宫人,连含翠也只能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便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守候。 当最后一名宫女的衣角消失在门后,江晚晴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松懈。 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发黑,她踉跄了一步,慌忙伸手扶住旁边的紫檀木桌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极小的、已经干枯褪色的桃花花瓣,被精心地压平保存着。 这是四年前,在那片桃林里,那人鬓角散落下来的,她鬼使神差地接住,藏到了今日。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昨日那双眼睛所占据。 清澈,明亮,却像蒙着一层擦不掉的雾霭,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却只有全然的陌生、畏惧和疏离。 四年。 整整四年,她以为早已将那段不该有的情愫深埋于冰雪之下,用冷硬和权势武装了自己,成为了无可指摘的六宫之主。 宫规礼法是她手中的尺,丈量着六宫每一寸土地,也禁锢着自己曾炽热跳动的心。她将全部精力倾注于宫务,将江家的荣耀、皇后的职责扛在肩上,行事雷厉风行,赏罚分明,甚至近乎严苛。 她让自己忙得无暇他顾,让“皇后”这个身份吞噬掉那个曾会在桃树下微笑、会因一句戏言而耳热的“江晚晴”。 她成功了。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宫人惧她,妃嫔敬她。凤仪宫永远肃穆安静,熏着冷冽的檀香,如同她的人一般,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威仪。 她几乎也要相信,那段模糊的、带着桃李芬芳与年少悸动的过往,真的只是一场不足为道的旧梦。 直到选秀的名单呈递到她面前。 直到“林初霁”这三个字,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温彦看着她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直孤傲却仿佛轻松了少许的模样,苦着脸揉了揉额角,低声嘟囔:“……亏了亏了,这次亏大了……” 然而那点子懊恼很快被一丝欣慰取代。至少,晚晴肯喝药了。至于自己那碗…… 温彦瞥了眼太监真的领命而去的身影,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偷偷把药倒掉一半,或者至少让御膳房送几块最甜的蜜饯过来。 她重新坐回龙椅上,指尖敲着光润的桌面,脸上的惫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量。 晚晴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那瞬间的失态,那斩钉截铁的否认,那冠冕堂皇却又无懈可击的理由…… 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她认识林初霁,而且绝非泛泛之交。甚至,她极力反对其入宫,也绝非仅仅出于朝堂平衡的考量。 可为何要否认? 温彦蹙起眉头。她了解江晚晴,此人重诺,性子虽冷,却极少说谎,更不屑于在她面前刻意隐瞒。除非……这件事触碰到了她绝不愿示人的底线。 重重疑团如同迷雾,笼罩在温彦心头。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尤其是事关她最好的朋友。 “来人。”她扬声唤道,语气已恢复了帝王的冷静。 一名身着暗色服饰、气息沉稳的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陛下。” “去查一个人。”温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丞相之女,新晋贵妃林初霁。 给朕查清楚,四年之前,所有与她相关的经历、交往,尤其是……她与皇后之间,可曾有过任何交集。” 影垂首领命:“是。” “记住,”温彦补充道,目光锐利,“要绝对隐秘,不得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凤仪宫和长乐宫。” “属下明白。” 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又只剩下温彦一人。她端起旁边已然微凉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金色的余晖洒在她若有所思的脸上。 第4章 凤谕严规藏深意 翌日,长乐宫。 林初霁刚用过早膳,殿外便传来了通传声。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张公公领着一位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嬷嬷,以及两名捧着文簿的女官,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林初霁心中一惊,连忙在春桃的搀扶下起身。皇帝身边的人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她下意识地感到一丝不安。 张公公面带得体的微笑,先行了礼,声音不高却带着宫内大太监特有的威仪:“给贵妃娘娘请安。奴才奉陛下口谕而来。” “公公请讲。”林初霁屏息凝神。 “陛下口谕,”张公公略略提高声调,确保殿内诸人都能听清,“贵妃林氏,温婉淑德,初入宫闱。然宫规礼制乃立身之本,不可不慎。特赐教习嬷嬷徐氏一人,即日起于长乐宫悉心教导贵妃宫规礼仪,务求精益求精,毋负朕望。” 传达完毕,张公公笑容不变,语气却稍稍加重:“陛下对娘娘寄予厚望,特命徐嬷嬷严格执教,盼娘娘早日娴熟,以彰后宫懿范。” 他侧身示意那位徐嬷嬷上前,“徐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最重规矩,陛下亲点,娘娘定能受益匪浅。” 徐嬷嬷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姿态标准得如同尺子量出,声音平板无波:“奴婢徐氏,奉旨教导,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日后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贵妃娘娘海涵。”话虽客气,但那眼神里的严厉和审视,却让人不寒而栗。 林初霁彻底愣住了。 皇帝亲自下旨?还派了身边的大太监来传旨?就为了让她学规矩? 她入宫才第四天,甚至还没正式拜见过皇帝,怎么就引得陛下如此“关注”,甚至到了要专门派一位看着就极其严苛的嬷嬷来“严格执教”的地步?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需要劳烦天子亲自过问教诲的事情。难道……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还是她无意中犯了什么大忌? 无数的猜想和恐惧在她脑中翻腾,“臣……臣妾领旨,谢陛下隆恩。”她慌忙垂下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镇定,“有劳徐嬷嬷费心。” 张公公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又客套了几句,便留下徐嬷嬷和两名协助记录的女官,告辞离去。 人一走,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徐嬷嬷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始了工作:“贵妃娘娘,宫规礼仪涵盖甚广,非一日之功。今日便先从晨起梳妆、用膳仪态、以及觐见帝后的基本步态与言辞开始。请娘娘移步。”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上午,对林初霁而言堪称折磨。 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和修正。发髻的高度、珠钗的角度、行走时裙摆的晃动幅度、用膳时碗筷拿起放下的声响、甚至咀嚼吞咽的动作……都被要求做到极致的标准和优雅。 徐嬷嬷的语气始终平板,没有斥责,也没有鼓励,只是不停地纠正:“娘娘,肩沉三分。”“步距大了,收半寸。”“执筷姿势有误,请重来。”“回话时声调过高,不合仪范。” 林初霁本就身体初愈,精神不济,在这般高强度、高压力的教导下,很快就感到头晕眼花,后背沁出冷汗。她不敢喊累,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只能咬着牙,一遍遍地重复、调整。 她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陛下为何要如此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位徐嬷嬷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圣意”,那份冰冷的严格,让她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生出了难以言喻的畏惧。 午间歇息时,林初霁几乎瘫软在榻上,连指尖都不想动弹。春桃心疼地为她按揉着酸痛的肩膀,小声嘟囔:“陛下也太……严苛了些,娘娘您才刚好……” “慎言!”林初霁连忙制止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殿外,“陛下旨意,岂是你我能非议的?”她叹了口气,满是迷茫,“或许……或许是我真的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陛下不满吧。”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内心活动异常活跃。生命值:1/100(稳定,但建议保持心态平和)。】 平和?平和一个看看! 林初霁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好啊你个皇帝!没见过面就这么整我?我才入宫几天?病才刚好!你就派个活阎王来折磨我?还“寄予厚望”? 我连你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闲得慌?奏折批完了吗?天下太平了吗?有功夫来盯着我一个刚进宫的小妃嫔学怎么走路吃饭? 她想象着一个模糊的、穿着龙袍的、面目可憎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太监汇报她今天被嬷嬷训了多少次。 【陛下,林贵妃今日执筷姿势错了八次!】 【哦?才八次?徐嬷嬷不够严厉啊,明日加倍!】 【陛下,林贵妃走路裙摆晃动的幅度超了一寸!】 【什么?!岂有此理!罚她顶着碗走一百遍!】 呸!暴君!昏君!就知道欺负弱女子的刻薄鬼!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在心里挥舞起小拳头,肯定是你!肯定是你昨天听了谁的谗言!是不是哪个看我不顺眼的妃子去你那儿告黑状了?说我走路先迈左脚不吉利?还是说我吃饭嚼了二十下没嚼二十一下?啊啊啊!这什么破规矩! 她气得想捶床(但怕捶出声被外面的嬷嬷听见,只敢用指尖狠狠挠了一下锦被)。等着!等我……等我……等我那个什么破系统任务完成!等我恢复记忆找到仇人!我……我…… 【系统提示:请宿主注意,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未知。对最高权力者抱有过度负面情绪可能存在风险。】 林初霁:“……” 好吧,我怂。 她瞬间泄了气,像只被戳破的河豚。 唉,骂又不敢骂出口,打也打不过,还能怎么样呢?只能默默腹诽一下过过干瘾了。 昏君!刻薄鬼!小心眼!走路绊倒!吃饭噎着!批奏折朱砂糊一脸! 而在凤仪宫,江晚晴正听着含翠的低声回禀。 “陛下身边张公公已去长乐宫传过旨了,徐嬷嬷也已开始教导。听闻……林贵妃似乎颇受震动,学得极为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含翠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江晚晴正在批阅宫务册子的手微微一顿,朱笔在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红点。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了一声:“嗯。陛下圣明,关切后宫,是贵妃的福气。” 无人看见,她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微闪动。 怕了吗?委屈了吗? 那就好。 怕了,才会记住。记住了,才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皇帝的旨意,是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最重的枷锁。既能让她学到东西,又能暂时隔绝其他可能的窥探和算计。 至于那份可能的怨怼……江晚晴在心中默然。便都算在温彦头上吧。 她只需继续做那个冷眼旁观的皇后便好。 “盯着些,别让徐嬷嬷真的过了火。”她最终,还是极轻地补充了一句。 “是。”含翠心领神会,悄然退下。 养心殿内。 温彦正埋首于一堆奏折之中,朱笔挥动,批阅得正专注。忽然,鼻尖一阵难以抑制的痒意袭来——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毫无预兆地打出,震得她手中的笔一抖,一滴硕大的朱砂“啪”地滴落在明黄色的奏疏上,迅速晕染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温彦盯着那点红晕,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小声嘀咕道:“嘶……谁?谁又在背后骂朕了?” 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许安连忙上前,熟练地用吸墨的宣纸小心按压处理那滴多余的朱砂,一边陪着笑低声道: “陛下说笑了,您是天子,万民敬仰,谁会、谁敢骂您呐?定是这几日倒春寒,陛下操劳国事,有些着凉了。奴才这就让御膳房备碗姜汤来?” 温彦摆摆手,没接这话茬。她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敲击着桌面,眼神飘向殿外长乐宫的方向,带着点玩味和思索。 这宫里她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许安算一个——他是那个人当年亲自为她挑选的人,从她还是个备受掣肘、如履薄冰的小皇子时就跟在身边,心思缜密,忠心不二。 “你说……朕昨日刚顺水推舟,下了道旨意,让人去‘教导’新入宫的林贵妃规矩,今儿个就平白打了个大喷嚏……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许安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陛下多虑了。您体恤贵妃娘娘年少,恐其不谙宫规,特赐教诲,此乃娘娘的福气。 娘娘感念圣恩还来不及,怎会心生怨怼呢?”他这话说得从容,与别个太监的战战兢兢不同,带着几分长辈看晚辈胡闹般的包容。 “感念圣恩?”温彦挑眉,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与了然。 “朕派去的,可是徐嬷嬷。宫中谁人不知,那位老嬷嬷最是重规守矩,严苛得不近人情?便是朕幼时,也没少在她那‘一丝不苟’的教导下吃苦头。” 还是那个人每每帮着求情……”她话音顿了顿,提及那个名字让她心口微涩,随即甩开那点怅惘。 想象了一下那位看着娇娇弱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林贵妃,此刻正被徐嬷嬷一丝不苟地“打磨”着的情景,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 “啧,”她咂咂嘴,带着点幸灾乐祸“怕是这会儿,长乐宫里头,那位小贵妃不敢明着骂,心里头不知道怎么偷偷念叨朕这个‘刻薄’的皇帝呢。” 许安笑了笑,并未像其他奴才那样惶恐地让她慎言,只是温和道:“陛下是一片苦心。严师出高徒,徐嬷嬷规矩是严了些,但确是真心为娘娘好。日后娘娘自然会明白。”他这话意有所指,既是说林贵妃,也是宽慰皇帝。 “苦心?”温彦嗤笑一声,重新拿起朱笔,点了点那奏折上的红点,“朕有什么苦心?朕不过是……顺手推舟,成全了某些人的‘好意’,顺便……也瞧瞧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鱼罢了。” “罢了罢了,”温彦摇摇头,像是要把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虚甩开,“骂就骂吧。去,让影来一趟。” “是。”许安心中一凛,知道陛下这是要问那桩隐秘的调查了,连忙躬身退下。 不多时,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气息收敛得近乎不存在:“陛下。” “起来回话。”温彦指尖敲着桌面,“让你查的事,如何了?林丞相之女,入宫前,尤其是四年之前,可有什么特别?与皇后……可有任何关联?” “是。”影垂首,声音平稳无波,吐出的信息却让温彦微微坐直了身子:“回陛下。经查,林丞相祖籍江南苏杭。 约二十年前入京任职前,其家眷曾长期居于江南祖宅。而江氏一族,其根基亦在江南,两家府邸……同在一城,相隔不算远。” 温彦挑眉:“哦?竟是同乡?之前竟从未听闻。”这倒是个新发现,地理上的接近至少提供了某种可能性。 影话锋一转,依旧冷静客观,“据多方查探,林家与江家,虽同处一地,但一来文武殊途,二来门第观念有别。 加之林丞相早年专注仕途,其家眷深居简出,与当地勋贵交往甚少。明面上,两家并无任何礼尚往来或公开的交集记录,可谓……并无瓜葛。” “并无瓜葛?”温彦沉吟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若毫无瓜葛,晚晴那日近乎失态的反应从何而来?那绝非面对一个陌生官家女子该有的情绪。 “还有一事,”影继续道,声音依旧平稳,却抛出了一个关键信息,“约莫五年前,林小姐时年十三,曾突发一场极其严重的恶疾。 病势凶险,几度濒危,林家甚至暗中准备了后事。但后来不知请了何方名医,竟奇迹般好转。 “朕知道了。”她挥挥手,压下心头的疑虑,“继续查,仔细查清楚那场病的起因、诊治的经过,接触过哪些人,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是。”影领命,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例行请示道,“陛下,是否需要属下也从江氏那边着手,探查两家是否可能存在未记录的……” “不必。”温彦立刻打断了他,语气果断,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维护,“关于皇后的一切,都不必查。” 她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清亮而坚定地看着影,语气是罕见的明确和直接:“林氏女对皇后而言,不过是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罢了。 或许因其家世背景或某些朕尚未知晓的原因,引得皇后略有侧目,但这绝不意味着需要去探查皇后的**。” 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却更显分量:“江晚晴是朕的皇后,更是朕这四年来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朝廷上下,太后虎视,朕能全然信任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之一。 朕绝不会因为一个刚入宫的妃嫔可能引发的、微不足道的波澜,就去怀疑甚至调查她。” 这番话既是说给影一听,也是再次明确和坚定自己的立场。在她心里,林初霁引发的疑问,其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与江晚晴之间的信任与情谊。 “属下明白。”影立刻领会了皇帝坚决的态度,不再有任何疑问,“属下会专注于从林家及相关人员处继续调查林贵妃的过往及那场重病,绝不会触及皇后娘娘及江家分毫。” “嗯,去吧。有进展立刻报朕。”温彦挥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仿佛刚才那段郑重的声明从未发生过。 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温彦独自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那个被妥善处理过却依旧留下浅淡痕迹的朱砂点上。 毫无交集……吗? 可为何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呢? 她重新拿起朱笔,却有些心不在焉。 晚晴,你到底……在透过那位林贵妃,看着什么?又或者说,在隐藏什么? 而那位看似柔弱懵懂、却能引得晚晴方寸大乱的林贵妃,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圣眷”与“严教”之下,又会如何应对? 这盘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许安。”她忽然扬声道。 “老奴在。” “茶凉了,换一壶新的来。”温彦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要浓些。 她轻抿了一口热茶,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罢了,既然选择相信,便信到底。 至于林初霁身上的谜团,就从林家开始解吧。 这深宫里的戏,总要一幕一幕地看下去,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第5章 旧游无处不堪寻 御辇在宫道上平稳前行,帝后同乘,却各怀心事。温彦试图聊些风花雪月的前朝趣闻,江晚晴只是淡淡应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朱红宫墙,心思早已飘远。 辇驾在昭阳宫门前停稳。听闻帝后一同驾临,叶灵之早已领着宫人恭敬候在宫门外。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宫装。 料子清爽,款式雅致,并未过多装饰,只腕间戴着一串品相极佳的碧玉珠串,映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她未施浓妆,眉眼间却自带一股书卷沉淀下来的温润气华,见之令人心静。 “臣妾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她敛衽行礼,姿态如行云流水,自然优美,声音清柔如水,听着十分悦耳。 温彦虚扶一下,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起来吧。朕与皇后闲来走走,顺道来看看你。 你这宫里布置得越发清雅了,倒是很合你的性子。”她对叶灵之的欣赏是显而易见的,叶丞相是她的坚实支持者,叶灵之本人又聪慧识大体,从不惹是生非。 叶灵之微微垂首,颊边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红晕:“陛下过誉了,臣妾不过是胡乱摆放些书卷花草,怎当得陛下如此盛赞。”她侧身让开道路,举止大方得体。 进入殿内,果然陈设素雅,多宝阁上摆放的多是古籍、砚台和一盆精心养护的兰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书墨清香和若有似无的花草自然气息。 温彦落座,接过宫人奉上的清茶,呷了一口,随意问道:“朕瞧着你这宫里甚是清静,平日可常与其他姐妹走动?德妃、淑妃她们性子热闹,没来扰你清修吧?”她这话带着几分调侃,也存了打探后宫关系的心思。 叶灵之浅浅一笑,从容应答:“回陛下,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自有其雅趣,与臣妾性子不甚相投,故而往来不多,倒也清静。”她语气温和,却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然而,她话音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什么,眉眼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真挚的暖意,声音也轻快了些许:“不过,贵妃娘娘倒是与臣妾颇为投缘。臣妾与贵妃,相识已有四年了呢。” “四年?”温彦有些意外,挑眉笑道,“这倒是巧,朕竟不知你们还有这般缘分。” 坐在一旁的江晚晴,原本姿态端凝,闻言,端著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了半分。那白玉般的瓷盏在她手中微微一滞,盏沿贴近唇边,却并未啜饮。 四年。 与她离乡入京,沉浮于这深宫的时间,分毫不差。 在她被宫规礼法、权势谋算层层包裹,逐渐冰封的这四年里,那个她记忆中的人,却在另一片天地里,悄然拥有了她全然不知的际遇。眼前这位仪态万方的贤妃,便是那段空白时光的见证。 叶灵之言语间那自然流露的亲昵与暖意,像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光,照亮了那四年她未曾参与的角落。 江晚晴的视线落在白玉茶盏中微微晃动的清亮茶汤上。那水面因她方才端盏的细微动作荡开极浅的涟漪,一圈圈散开,又慢慢归于平静,映不出任何清晰的倒影,只有模糊的光影流动。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最深处缓缓晕开,如同舌尖舔到未成熟的柿子的表皮,那滋味浅淡却分明,让她下意识地不愿去细品,更不愿深究其由来。 她交了新朋友。 是了,叶灵之这般品性才情,温婉通透,自是良友。能与这样的人相交,是幸事。 她应当是欣悦的。 如此甚好。 江晚晴的视线从晃动的茶汤上移开,落回叶灵之身上。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极轻地颔首,声音平稳无波:“贤妃与贵妃投缘,是好事。” 说着,她抬手,自腕间褪下一支通体莹润、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镯。那玉镯质地极佳,触手生温,一看便非凡品。她将其递向叶灵之,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手取下一件寻常物件。 “这支镯子,衬你。”江晚晴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今日仓促,未备他礼,便当作见面之礼吧。” 叶灵之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皇后会突然赠礼,且是如此贵重之物。她连忙起身,恭敬却又不失仪态地双手接过:“臣妾谢皇后娘娘厚赏,这……这太贵重了。” “不必推辞,收着吧。”江晚晴收回手,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温彦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玩味。晚晴可不是会轻易赏人东西的性子,尤其还是贴身的首饰。 又略坐了片刻,帝后便起身告辞。叶灵之恭送至宫门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支温润的白玉镯,神情间带着受宠若惊的感激与一丝困惑。 御辇再次起行,离了昭阳宫一段距离,温彦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边依旧一脸清冷的江晚晴,挑眉问道:“朕倒是没想到,皇后今日如此大方?那支羊脂白玉镯,朕记得是你颇为喜爱的一件旧物,怎的突然就赏给贤妃了?” 江晚晴目视前方,侧脸线条流畅而冷淡,闻言眼睫都未动一下,只淡淡吐出几个字:“没什么。看她顺眼罢了。” “顺眼?”温彦失笑,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调侃道,“怎么个顺眼法?朕倒是好奇,在皇后眼里,什么样的人才算‘顺眼’?” 她顿了顿,带着几分戏谑和自恋,指了指自己,“譬如朕?朕这般风采,可还入得皇后的眼?” 江晚晴终于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在温彦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如同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然后毫无波澜地移开。 “就那样吧。”她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褒贬,仿佛在评价路边的石头。 温彦:“……”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饶是她知道江晚晴性子冷,也没想到能得到这么一句评价! “就……就那样?!”温彦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简直不敢置信,“江晚晴!你好好看看! 朕这般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美若天仙……你居然说就那样?!你知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暗地里倾慕朕?!” 江晚晴已经重新将头转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侧影和一句毫无起伏的回答:“陛下若无事,臣妾想静歇片刻。” 温彦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一噎,看着她的后脑勺,忍不住在后面小声咬牙切齿地嘀咕:“没品味!简直没品味! 朕这等绝世容颜,你居然说就那样?!哼,朕都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她越想越不服气,又不敢真的大声反驳,只得抱着胳膊,兀自生着闷气,一路低声骂骂咧咧,直到御辇在下一座宫苑前停下。 御辇先后在秋水宫门前停下。这处的氛围与昭阳宫的清雅宁静截然不同,一踏入,便觉空气中弥漫着过于甜腻的熏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不适的矫揉造作。 德妃与淑妃显然早已通过气,面上堆着无比热情恭顺的笑容迎接帝后,言语间却像是精心排练过一般,句句不离“太后恩典”、“太后教诲”,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刻意与算计。 她们对江晚晴的恶意包裹在虚伪的关心里。 德妃捏着绢帕,语气夸张:“皇后娘娘今日气色瞧着真是越发好了,定是陛下隆恩庇佑。 只是这衣裳颜色似乎过于素净了些,不如试试太后前日赏给臣妾的那匹浮光锦,那才叫一个华贵天成,正配娘娘您母仪天下的身份呢。” 话里话外暗示皇后衣着寒酸,不配凤位,并炫耀太后赏赐。 淑妃立刻接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晚晴发间简洁的凤簪,故作天真:“是呀是呀!太后娘娘常教导我们,后宫乃天下女子典范,衣着仪容万万不可失了体统。 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那儿还有几支太后赏的东珠簪子,那光泽才叫一个润呢……”字字句句都在用太后来压人,试图指点中宫。 江晚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彻底无视了这些嗡嗡作响的蝇营狗苟,仿佛她们只是在表演一场与她无关的拙劣戏剧。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德妃淑妃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 温彦脸上却始终挂着一丝慵懒的、看不出喜怒的笑意。直到淑妃又一次捏着嗓子,意有所指地说“太后娘娘总盼着后宫和睦,陛下也多怜惜些姐妹才好”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却让殿内温度陡然降了几分: “哦?太后她老人家……真是操心了。”温彦指尖轻轻敲着扶手,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德妃和淑妃身上,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物件, “朕倒是好奇,太后平日……都是如何‘教导’二位,关于‘谨言慎行’、‘尊卑有序’这八个字的?” 她语气轻柔,却字字清晰:“朕瞧着二位,对太后的‘赏赐’、‘教诲’记得如此清楚,倒像是刻在了骨头上。 怎么偏偏就忘了,在这后宫之中,朕的话,才是规矩?皇后的位份,才是尔等需要仰望的?” 德妃和淑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血色褪尽,慌忙跪下:“臣妾不敢!陛下息怒!” 温彦却像是没看到她们的惶恐,依旧慢条斯理,唇角噙着那抹令人心底发毛的浅笑:“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呐。 连中宫皇后的衣着穿戴、朕的恩宠去向,都需得太后来‘教导’、来过问了?是不是日后朕在哪宫安歇,也需先递个折子去慈宁宫请示一番?” 她轻轻“呵”了一声,那声音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地砸在德妃淑妃心上:“今日这话,朕只当是吹过一阵歪风,听了也就忘了。但若再有下次,让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顿了顿,目光在两人惨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才缓缓接上,语气甚至更“和蔼”了些:“那朕就得好好问问太后,她老人家送进宫来的,到底是知书达理的妃嫔, 还是……连规矩都需要重新教过的蠢物了。你们说,是不是?” 德妃和淑妃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发颤:“臣妾知罪!臣妾再也不敢了!求陛下开恩!” 温彦这才像是满意了,懒洋洋地挥挥手:“起来吧。朕也希望,没有下次了。”她站起身,看也没看地上的人,“晚晴,走吧,这儿熏得朕头疼。” 江晚晴随之起身,自始至终,表情未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场不见刀光却凌厉无比的威胁与她毫无关系。 重新坐上御辇,温彦的怒气仍未平息,胸口起伏着,低声骂道:“什么狗东西!真当朕不敢动她们?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势,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她越说越气,想起太后一党在前朝后宫的种种掣肘,更是烦闷:“还有宫里宫外那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徒,都不是好东西!整日里就知道搬弄是非,结党营私,恨不得把这天下都搅得天翻地覆!” 江晚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她骂,并未出言劝阻,也未附和。她知道温彦需要发泄,这些年来,她们明里暗里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多了。 直到温彦骂得差不多了,气息稍平,江晚晴才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陛下息怒。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 她的平静奇异地抚平了温彦最后一丝躁郁。温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靠在辇壁上,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也是。跟她们计较,反倒是朕失了身份。” 御辇内,方才在秋水宫积攒的乌烟瘴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温彦揉着眉心,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与厌烦。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强打精神道: “罢了,跟她们置气也是无用。走吧,去长乐宫瞧瞧。折腾了这大半日,也该去看看朕那位被‘严加管教’的贵妃了,不知徐嬷嬷把她‘打磨’成什么样了。” 她话音落下,辇内静了片刻。 江晚晴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陛下今日接连巡查宫苑,劳心费神,又与那等人生了闲气,龙体为重,此刻理应回宫静养。” 她略微停顿,语气依旧平淡疏离,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只是就事论事地补充道:“且臣妾也有些倦了,想先行回凤仪宫。” 温彦侧过头,看向江晚晴。只见她面色如常,甚至比平时更显冷寂,唯有眼底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疲惫,和那过于平稳的语调,隐隐透露出她并非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温彦心下明了。这不是商量,是已然做好的决定。她用最冷静的理由,筑起了最坚固的防线。 于是,温彦不再坚持,配合着她的“理由”,语气放缓,带着一丝顺应:“也罢。那你便先回去好生歇着。许安,” 她扬声吩咐候在辇外的太监总管,语气如常,“稳妥送皇后娘娘回宫。” “老奴遵旨。”许安连忙应下。 御辇再次移动,载着孤身的帝王,驶向那处牵动着无数心绪的宫苑。 辇内,温彦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方才的倦色似乎消散了些,她要亲自去看看,这位能让冰山般的晚晴都方寸微乱、甚至需要借她之手行“教导”之实的林贵妃,究竟是何方神圣。 仅仅是因为同乡之谊?还是……另有隐情?她想起影卫查到的信息,林家祖籍江南……与晚晴母家同在一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被忽略的关联? 辇驾在长乐宫门前停下。通报声起,宫人跪迎。 温彦步入殿内时,林初霁显然刚结束一轮“教导”,正被春桃扶着在一旁稍歇,脸色苍白,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发髻一丝不苟,宫装穿得规整,见到皇帝突然驾临,她眼中瞬间掠过巨大的惊慌,慌忙起身就要行大礼。 “免了。”温彦虚扶一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扫过,语气还算温和,“朕路过,顺便来看看。徐嬷嬷教导得如何?可还吃得消?” 林初霁声音微颤,低着头不敢看她:“回、回陛下,徐嬷嬷悉心教导,臣妾……臣妾受益匪浅。”这话说得磕绊,显然是吓坏了,又不敢说半个不字。 温彦心中暗忖,果然如晚晴所说,怯懦得很。她随意问了几句起居,话锋忽然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 “朕听闻,贵妃祖籍亦是江南?倒是与皇后和贤妃算是同乡了。江南水土养人,难怪贵妃瞧着灵秀。” 林初霁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温彦一眼,又迅速低下,小声道:“是……臣妾祖籍确是江南。只是臣妾愚钝,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比……” 她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家中情况、入京前的旧事,林初霁的回答大多谨慎而模糊,只提及自幼体弱,多居深闺,对外界知之甚少,听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温彦观察着她的神色,除了紧张和畏惧,似乎也看不出更多异常。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晚晴的异常,仅仅是因为不喜林家女的性子? 略坐片刻,温彦便起身打算离开。 林初霁连忙恭送。 行至殿门处,温彦忽然停下脚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依旧垂首恭立的林初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明日晨省,记得去给皇后请安。规矩学得如何,总要让皇后亲眼看看才好。” 温彦回到养心殿,殿内熟悉的沉水香气息稍稍驱散了方才在各宫沾染的繁杂情绪。 “许安。”她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许安立刻上前一步:“老奴在。” 温彦沉吟片刻,语气变得比方才郑重了些:“你去寻些今春新贡的、品质上乘但不必最顶尖的江南碧螺春来。 要那种……嗯,味道清醇,带着些当地烟火气的。”她刻意避开了那些名声显赫、价格惊人的名品。 “再配一套素雅些的白瓷茶具便可,不必奢华。”她补充道,深知江晚晴不喜奢靡的性子。 许安微微一愣,随即了然,躬身应道:“是,老奴明白。陛下可是要送往凤仪宫?” “嗯。”温彦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奏折上,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就说是朕偶尔得的,想着她或许…… 许久未尝到家乡的味道了,让她尝尝看,是否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滋味。” 她顿了顿,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 “就说是朕瞧她今日精神不济,这茶性温,最是养人,让她闲时喝着玩罢。省得终日里劳心劳力,再熬坏了身子,倒显得朕这个皇帝刻薄了功臣。” 许安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低声道:“陛下用心良苦,娘娘冰雪聪明,定能体会到陛下的关怀之意。老奴这就去寻最好的……呃,最合适的江南春茶。” 温彦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许安退下后,殿内重归寂静。温彦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奏折上。 不必她说什么,甚至不必她多喝一口。只要她能因此想起些许江南的暖风,想起入宫前那些或许还带着些许自由的时光,稍稍慰藉那深宫寂寥,便足够了。 “家的味道……”温彦低声自语,唇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在这四方宫墙之内,这个词于她们而言,都太过奢侈了。 但愿这一缕江南的茶香,能短暂地温暖一下那颗冰封的心吧。 第6章 开团秒跟 翌日清晨,林初霁被春桃和几个宫女从被窝里挖出来,按在梳妆台前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昨晚她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一会儿是徐嬷嬷刻板的脸无限放大,重复着“错了,重来”; 一会儿是皇帝模糊的身影,带着戏谑的笑看她顶碗顶到天荒地老; 最后总免不了闪过皇后江晚晴那双冷得能冻死人的眸子,惊得她一夜醒了好几次。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睡眠质量低下,精神疲劳,建议保持心态平和,充足睡眠)】 林初霁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在心里回嘴:“平和?你试试被活阎王折磨一天,再被冰山皇后吓一吓,最后还要担心明天继续被折磨,看你还平不平和!” 系统安静如鸡,假装没听见。 春桃手脚麻利地给她梳髻上妆,嘴里还轻声安抚:“娘娘今日气色好些了,奴婢给您敷点粉,定能光彩照人。” 林初霁看着镜子里依旧苍白的小脸,叹了口气。光彩照人?别像个病痨鬼去请安她就谢天谢地了。 梳妆完毕,换上符合贵妃品级的宫装,层层叠叠,繁复沉重。林初霁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精心包装起来的礼物,还是那种可能随时会被退货的。 趁着离请安还有点时间,她想起昨日匆匆一瞥的皇帝。 当时光顾着害怕和回答问题了,现在仔细回想…… “系统,”她忽然在心里发问,“那个皇帝……温彦,他长得……好像还挺好看?” 昨日那张脸在她脑中渐渐清晰,并非她想象中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子或者刻薄相的中年人。 而是眉眼精致,甚至带点……嗯,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似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但仔细品味,底下却藏着锐利。 “呸!”林初霁立刻在心里啐了一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对美貌的欣赏瞬间被连日的委屈和恐惧淹没。 “好看顶个屁用!人面兽心!人模狗样!长得倒是像那么回事,下手是真黑啊!派那么个嬷嬷来折磨我!笑里藏刀!肯定是个心理变态!暴君!昏君!”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把脑子里那个俊俏皇帝的画像抓出来挠花! 林初霁咬牙切齿,“等我找到那个关键人物,刷满好感度,恢复记忆……我、我……”我了半天,她沮丧地发现,自己好像也不能把皇帝怎么样。 唉,还是怂。 骂也骂过了,气也消了一点点,现实的紧迫感袭来——她得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了。 每一步都像是脚腕上拴着千斤重的铁球。宫装繁复的裙摆逶迤在地,扫过冰凉的金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为她唱一曲凄凄惨惨的哀歌。 “我命好苦啊……”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哼哼,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人家重生要么大杀四方,要么甜宠蜜罐,我怎么就这么惨……第一天被毒死,第二天被吓死,第三天被嬷嬷折磨死,第四天还要去面对冰山阎罗被冻死……” 她掰着手指头数,越数越觉得自己这重生体验卡绝对是地狱难度的。 春桃在一旁小心搀扶着她,听着她细若蚊蚋的嘟囔,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声劝慰:“娘娘,您振作些,过了今早的请安就好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重规矩的人,您只要规规矩矩行礼问安,不多言不多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林初霁哀怨地瞥了春桃一眼,“我这几天听的规矩比我前半辈子吃的饭都多。” 她想象了一下等下的场面:慈宁宫里,太后高高在上,眼神慈祥却暗藏杀机; 凤仪宫里,皇后冷若冰霜,目光如刀,随时可能因为她行差踏错半步而让她再去跟徐嬷嬷相亲相爱一百年。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两眼一黑,这辈子是没什么盼头了。 眼看慈宁宫那巍峨肃穆的宫门就在不远处,林初霁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抓住春桃的手,脸上写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春桃!”她语气沉重,“你就送到这儿吧。” 春桃一愣:“娘娘,按规矩,奴婢是可以陪您到殿外廊下等候的……” “不!不用了!”林初霁坚决地摇头,眼神里透着一种“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决绝,“你回去,帮我……把我那碗药煎上。” 春桃更疑惑了:“娘娘,那药是晚膳后才服的,现在煎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一点儿都不早!”林初霁用力摇头,紧紧攥着春桃的手,仿佛在交代遗言,“煎得浓浓的啊!万一……万一我回来的时候需要猛药吊命呢?你得提前准备好!” 春桃:“……”娘娘,您只是去请个安,不是去闯龙潭虎穴啊。 林初霁却没理会春桃无语的表情,继续絮絮叨叨地嘱咐:“还有,我妆台上那盒新得的珍珠粉,要是……要是我今天回来脸色太难看,你就给我厚厚敷一层” “衣柜最底下那件月白色的襦裙,我挺喜欢的,要是……唉,你就替我收好,也算是个念想。” “还有……” “娘娘!”春桃终于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打断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就是去给太后、皇后娘娘请个安,例行公事罢了。各位娘娘都要去的,您去去就回” 林初霁却用一种“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的眼神看着春桃,悲悯地摇了摇头:“春桃,你不懂。那慈宁宫……凤仪宫……唉,罢了,有些风雨,终究要我自己去扛。” 她松开春桃的手,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无一丝褶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上战场的勇士。 “若我午时还未归……你、你就……”她想了想,好像也不能让春桃去劫狱,最终颓然道,“你就自己吃点好的吧,别等我了。” 春桃彻底无语了,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努力维持着恭敬:“娘娘,您快别胡思乱想了。再耽搁,可真要迟了。迟到了才是大不敬呢!” 最后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林初霁瞬间想起徐嬷嬷关于“守时”的长篇大论吓得一个激灵。 “对对对!不能迟到!”她立刻把那些悲春伤秋抛到脑后,也顾不上再交代“后事”了,拎起裙摆就急匆匆地往慈宁宫赶,那速度跟刚才一步三挪的样子判若两人。 春桃看着她家娘娘终于“正常”了点,匆匆而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哪儿是去请安,简直是去上刑场啊……娘娘这脑子,病了这一场,真是越发跳脱了。” 林初霁正埋头苦走,恨不得立刻闪现到慈宁宫门口完成打卡任务,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 “小林林。” 这称呼亲昵又自然,让林初霁猛地停下脚步,诧异地抬头。只见贤妃叶灵之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海棠树下,笑吟吟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带着点“可算逮到你了”的意味。 叶灵之今日穿了一身淡雅的藕荷色宫装,更衬得她气质如兰,恬静温婉,叶灵之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行,语气亲切自然:“磨磨蹭蹭的,就知道你怕得要死。等着我给你壮胆呢?” 林初霁被说中心事,脸一红,小声嘟囔:“谁、谁怕了……我就是步子迈得小了点……” 叶灵之团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哦?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林林你脚底沾了万年老胶,正跟这金砖地表演难舍难分呢。” 林初霁:“……” 可恶!叶灵之的嘴是淬了毒吗! 她刚想反驳,两人已走到廊下,正好撞见德妃和淑妃。 德妃正摇着扇子:“哟,林贵妃这病恹恹的样子,等会儿见了太后娘娘,可别一阵风给吹倒了,再赖上我们没照顾好你。” 林初霁下意识想缩脖子,叶灵之已经轻笑着接话:“德妃姐姐多虑了。我们贵妃娘娘这是身娇体弱易推倒……啊不是,是弱柳扶风自有一番风韵。不像有些人,看着五大三粗,心思却比那绣花针还细,专往人肺管子上戳。” 德妃一噎:“你!” 淑妃赶紧帮腔:“贤妃妹妹这话说的,我们也是关心则乱。林妹妹瞧着就是没什么心机的,在这宫里,没心机可是要吃亏的。” 这话明褒实贬,骂人都不带脏字。 叶灵之惊讶地用团扇轻点下巴:“哎呀,淑妃姐姐真是慧眼如炬!我们小林林确实没什么‘心机’,她就是实诚,不像有些人,心眼子比那马蜂窝还多,整天嗡嗡嗡地到处蜇人。” 林初霁立刻从叶灵之身后探出脑袋,疯狂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实诚!我光荣!” (内心:虽然听不懂,但跟着小叶叶喊就对了!) 德妃气得脸都绿了:“叶灵之!你别在这里指桑骂槐!” 叶灵之眨眨眼,一脸无辜:“德妃姐姐何出此言?妹妹我只是在夸她单纯可爱啊。难道姐姐觉得‘心眼多得像马蜂窝’是在骂人?姐姐怎么会对号入座呢?” 林初霁再次开团秒跟:“就是就是!对号入座!急了!急了!” 淑妃见说不过,深吸一口气,试图拔高层面,讲点大道理压人:“后宫姐妹,当以和睦为要。 贤妃妹妹,你饱读诗书,更应知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的道理,怎能如此牙尖嘴利,逞口舌之快?” 德妃也立刻跟上,摆出姐姐的架子:“没错!身为妃嫔,当谨言慎行,为陛下分忧,而不是在此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眼看她们要开始上价值、扣帽子,叶灵之还没说话,林初霁忽然一把抓住叶灵之的胳膊,然后两人极其默契把耳朵一捂。 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拉长了调子,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 “略略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看不看,母鸡下蛋” “道理一堆,唾沫乱飞~” “官话套话,不如回家~” “我们要进去啦~两位姐姐继续在此……嗯,探讨人生大道理吧~” 说完,叶灵之拉着林初霁,两人像是生怕被什么晦气东西沾上一样,脚步轻快地转身就溜进了慈宁宫殿门,留下德妃和淑妃在原地,目瞪口呆,气得浑身发抖。 她们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不顾体统、如此油盐不进、如此能把人气到升天的组合! 一个阴阳怪气杀人诛心,一个傻了吧唧疯狂跟团! 简直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秀才遇到兵! 德妃手里的团扇“咔嚓”一声,扇骨差点被捏断。 淑妃精心保养的指甲也掐进了掌心。 这请安……还没开始,就已经不想进去了! 进入慈宁宫殿内,那股庄重威严又带着一丝陈腐气息的氛围瞬间将人包裹。 林初霁立刻收敛了方才在外面的跳脱,低眉顺眼,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严格按照徐嬷嬷教导的礼仪,跟在叶灵之身后,规规矩矩地行跪拜大礼。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几位妃嫔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 太后端坐在凤榻上,穿着一身暗紫色绣金凤纹的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成色极佳的翡翠头面。 她面容保养得宜,看着颇为慈和,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透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和缓慢,“赐座。” “谢太后娘娘。” 几人依序坐下,林初霁尽量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太后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脸色依旧不太好的德妃和淑妃身上,脸上露出关切的笑容:“哀家瞧着,德妃和淑妃今日气色倒是不错。前几日西域进贡了几匹流光锦,颜色鲜亮,正衬你们年轻人。回头哀家让人给你们送去,多做几身新衣裳穿。” 德妃和淑妃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受宠若惊的笑容,连忙起身谢恩:“谢太后娘娘赏赐!臣妾愧不敢当!” 那得意和炫耀的眼神,几乎要化为实质,刻意地瞟向叶灵之和林初霁。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身旁的嬷嬷道:“哦,对了,库里那对红玉珊瑚盆景也找出来,一并给德妃和淑妃送去。她们宫里布置得喜庆,哀家看着也舒心。” 这赏赐一波接一波,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殿内其他几个低位嫔妃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德妃和淑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声音都甜腻了几分:“太后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太后的目光这才仿佛不经意地转向叶灵之和林初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贤妃和林贵妃瞧着倒是清减了些。可是宫里的份例用度有什么短缺?或是下人伺候得不尽心?” 这问题看似关心,实则刁钻。若说短缺,就是打管理中宫的脸;若说下人伺候不尽心,就是自己御下不严;若说没有,又显得太后方才对德妃淑妃的关心是多余的。 压力给到了叶灵之和林初霁这边。 林初霁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叶灵之。 只见叶灵之从容起身,仪态万方地行了一礼,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婉柔和,说出的话却让太后的笑容微微僵住: “回太后娘娘,臣妾与贵妃娘娘一切安好,劳太后娘娘挂心了。份例用度皆是按宫规所定,并无短缺。下人亦是恪尽职守,不敢怠慢。” 她微微抬眸,目光清澈地看着太后,语气真诚无比:“倒是臣妾见太后娘娘近日似乎为国事家事操劳,眼下略有倦色,心中实在担忧。 臣妾年轻,身外之物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敢奢求。只盼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精神矍铄,这便是六宫之福,天下万民之福了。” 她这话,先是滴水不漏地回了太后的刁难,接着话锋一转,直接把关心(道德绑架)的焦点引回太后本人身上——您老人家操心那么多,都累出黑眼圈了,我们哪还敢要东西?我们只希望您健康长寿(别找我们麻烦)就好! 林初霁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疯狂鼓掌:高!实在是高!骂得好脏啊!表面上是关心太后身体,实则是说“您老操心太多显得气色不好”,还顺带把自己和她塑造成了懂事节俭、一心只为太后着想的孝顺晚辈! 她立刻跟着站起来,一脸“小叶叶说得对极了”的真诚表情,用力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那些好东西您留着自己用!我们年轻人皮实,用不着那么好的!” (内心:对对对!把好东西都留给那俩马屁精吧!我们才不稀罕!只要您别来找我们茬就行!) 太后被叶灵之这番“真情实感”的“关怀”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上的慈祥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她难道能说自己是故意找茬?还是能承认自己气色不好? 她只能干笑两声,勉强道:“贤妃有心了。哀家……甚好。” 德妃和淑妃在一旁,刚才得了赏赐的喜悦被叶灵之这番话冲淡了不少,反而显得她们只顾着要东西,丝毫不关心太后凤体似的,脸色顿时又有些难看。 叶灵之像是没看到太后僵硬的脸色和德妃淑妃吃瘪的表情,再次优雅行礼,柔声道:“太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妾等便安心了。” 说完,从容落座。 林初霁也赶紧有样学样地坐下,偷偷朝叶灵之投去一个“你是我滴神”的崇拜眼神。 叶灵之面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温婉,只在桌下,轻轻用指尖点了点林初霁的手背,示意她:基操,勿六。 慈宁宫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和沉闷。太后精心安排的施压和挑拨,被叶灵之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反而让自己和德妃淑妃落了下乘。 太后看着下面一个笑得温良恭俭让、一个眨着“无辜”大眼睛疯狂点头的叶林二人组,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堵。 这请安……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文暂在慢慢重改呀,欢迎大家提建议呀[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开团秒跟 第7章 又活一天 从慈宁宫出来,林初霁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如果说去慈宁宫是闯龙潭,那去凤仪宫简直就是入虎穴!还是那只她完全摸不透脾气、看一眼就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住的冰山母老虎!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叶灵之身后,小声哔哔:“小叶叶……等会儿到了凤仪宫,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我总觉得皇后娘娘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剥皮抽筋……” 叶灵之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收起你的想象力。皇后娘娘只是性子冷,又不是真会吃人。” “那可说不准!”林初霁瑟瑟发抖,“她都不用说话,光用眼神就能把我冻成冰雕,然后‘咔嚓’一下敲碎……” 叶灵之被她这生动的描述逗得想笑,又碍于宫规只能忍住,用团扇轻轻拍了她一下:“闭嘴,走路。等会儿少说话,多行礼,错不了。” 德妃和淑妃跟在稍后一些的位置,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经过刚才在慈宁宫门口那一出,再加上皇帝昨日在秋水宫的警告还言犹在耳。 她们此刻倒是收敛了许多,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阴阳怪气了,只是那偶尔瞟向前方的眼神,依旧带着不甘和怨怼。 一行人各怀心思,来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的气氛与慈宁宫截然不同。慈宁宫是威压中带着陈腐,而凤仪宫则是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秩序感。 宫人规矩肃立,悄无声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殿内熏着一种冷冽的檀香,气息干净却疏离。 一切陈设都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仿佛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缺,透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完美。 林初霁一踏进来,就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下意识地往叶灵之身后缩了缩。 皇后江晚晴已经端坐在正殿主位之上。她换了一身更为正式的明黄色凤穿牡丹宫装,墨发绾成高髻,簪着九尾凤钗,珠翠环绕,华贵无比,却也更加气势逼人。 她面容依旧冷寂,看不出丝毫情绪,目光平静地扫过进来的几人,如同检视没有生命的物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几人齐声行礼,姿态比在慈宁宫时更加谨慎小心。 “起吧。”江晚晴的声音清泠泠的,好听,却没有半点温度。 几人谢恩起身,按照位份依次在下首落座。林初霁又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尽量减少存在感。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江晚晴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德妃和淑妃坐立不安,想开口说点讨巧的话,又怕说多错多,触怒皇后,只能尴尬地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最终还是叶灵之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她起身,再次行礼,声音温婉柔顺,笑容得体:“许久未见娘娘,娘娘凤仪更胜往昔” 江晚晴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许久未见? 她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叶灵之那张写满“真诚”与“敬仰”的脸上。如果没记错,昨晚她才刚去过昭阳宫,还……顺手给了这支玉镯。 这漂亮孩子,说起漂亮话来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这恭维话听着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机灵和……嗯,或许可以称之为“慧黠”?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叶灵之身旁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身影。 这是她的朋友。那个在她缺失的四年里,与林初霁相识、相交的人。 想到这一点,江晚晴心底那丝因为被略显浮夸地恭维而产生的不以为意,悄然消散了些许。 至少,她这四年,并非全然孤寂。有人相伴,总是好的。 于是,江晚晴原本冰封般的面色,似乎融化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虽然依旧看不出笑意,但周身那迫人的寒气却悄然收敛了些许。 她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些许之前的冰冷,多了一分近乎“温和”的意味:“贤妃有心了。坐下说话吧。” “谢娘娘。”叶灵之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后语气里那细微的变化,从容落座,还趁着起身的间隙,偷偷对紧张得快同手同脚的林初霁递去一个“你看,没事吧”的眼神。 林初霁接收到信号,看到皇后似乎没有生气,反而好像……心情还行?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劫后余生的笑容,心里疯狂默念:小叶叶威武!小叶叶霸气! 江晚晴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到了林初霁身上。那目光依旧具有穿透力,但或许是因为刚才对叶灵之生出的一丝“友善”连带作用,似乎没有那么冰冷刺骨了。 “林贵妃。”她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至少不是兴师问罪的语气,“昨日陛下旨意,让徐嬷嬷去长乐宫教导规矩,学得如何了?” 来了来了!还是逃不过! 林初霁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声音依旧发颤但好歹能说完整句话了:“回、回皇后娘娘,徐嬷嬷教导悉心,臣妾、臣妾受益匪浅,定当勤加练习,不敢懈怠!” 她几乎是机械地背诵着准备好的说辞。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鹌鹑样子,听着那干巴巴毫无感情的套话,眉头几不可察地又蹙了一下。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般怯懦,这般……不堪一击。 罢了。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耗费心神一般,重新看向众人,说了一些关于宫中事务、节俭度日、和睦相处的例行公事的场面话。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冰冷,如同在宣读教条。 德妃和淑妃这次学乖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表现得无比恭顺,连连称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林初霁更是全程高度紧张,江晚晴说一句,她就在心里默念三遍“记住了记住了”,生怕漏掉一个字。 唯有叶灵之,始终保持着温婉得体的微笑,偶尔在江晚晴目光扫过时,还会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敬意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娘娘您说得都对,您真是高瞻远瞩,管理后宫辛苦了,给您点赞!” 一场令人倍感压力的请安,终于接近尾声。 “若无他事,便退下吧。”江晚晴端起了茶盏。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行礼告退。 而凤仪宫内,江晚晴依旧坐在主位上,指尖摩挲着微凉的茶盏边缘。 方才林初霁那副吓得魂不附体、答话干瘪无趣的样子,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她就……只能做到这样吗? 连一句像样的、哪怕是虚伪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 江晚晴垂下眼眸,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其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似乎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 一走出凤仪宫那令人窒息的范围,林初霁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鱼,差点软倒在地,幸好及时抓住了叶灵之的胳膊。 “扶、扶我一下,小叶叶,腿软……”她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叶灵之好笑地搀住她,打趣道:“刚才在里头不是挺能撑的吗?背宫规套话的时候不是挺流利?” “那能一样吗!”林初霁哭丧着脸,“那是在阎罗殿里强装镇定!现在出来了,后怕劲儿上来了!” 她一边靠着叶灵之缓劲儿,一边忍不住回头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凤仪宫那庄严的宫门,仿佛那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巢穴。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她喃喃自语,“每次进去我都觉得像是去鬼门关一日游。皇后娘娘那气场,那眼神……我感觉我每次呼吸都是错的!” 叶灵之无奈地摇头,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哪有那么夸张。皇后娘娘只是性子冷了些,规矩严了些,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怎么不会!”林初霁立刻反驳,眼睛瞪得圆圆的,“她都不用动手!她只要用那种‘你这蠢货’的眼神看我一眼,我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已能活着出来简直是奇迹,一种巨大的庆幸感油然而生,瞬间冲淡了刚才的恐惧。 她猛地站直身体,反手抓住叶灵之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不管了不管了!总之!我们又活过了一天!没有被太后刁难死!没有被皇后冻死!也没有被德妃淑妃气死!完美!” 她兴奋地拉着叶灵之的手,几乎要原地蹦跳起来,但因为穿着繁复的宫装和高底鞋,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又可爱,像只试图学会跳舞的胖企鹅。 “太好了!太好了小叶叶!走!为了庆祝我们又活过一劫,我们去御花园逛逛?或者回你宫里吃好吃的?我让我宫里的厨子做他最拿手的桂花糕送来!” 她的快乐是如此简单而富有感染力,仿佛刚才在凤仪宫里那个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人不是她一样。 叶灵之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瞬间满血复活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刚才还吓得腿软,这会儿就想着吃和玩了。 “你啊……”叶灵之被她拉着,也只能跟着她稍微加快了点脚步,语气里带着纵容和无奈,“刚逃出生天就想着吃,也不怕积食。” “怕什么!”林初霁理直气壮,“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明天的‘酷刑’!活着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她拉着叶灵之,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凤仪宫的区域,那欢快雀跃的背影,与凤仪宫内冰冷肃穆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连那繁重的宫装都显得轻盈了几分。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显著提升,心态趋于积极。生命值稳定。温馨提示:庆祝虽好,请勿忘记主线任务与支线任务哦~】 林初霁此刻完全沉浸在“又活了一天”的喜悦中,自动屏蔽了系统的唠叨。 任务?什么任务?等本贵妃吃饱喝足、压完惊再说! 而她们身后,凤仪宫殿内。 江晚晴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目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恰好捕捉到那个拉着同伴、几乎蹦跳着离开的欢快身影。 那身影与方才殿内那个鹌鹑般瑟瑟发抖、答话干瘪无趣的林贵妃,判若两人。 江晚晴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窗棂。 在外面……倒是活泼得很。 在她面前,就只剩下害怕和……敷衍么? 一股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郁气,悄然萦绕心头。 江晚晴冷冷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窗边。 反思? 她需要反思什么? 是那块木头自己胆小如鼠,不堪造就。 与她何干。 第8章 不听不听,系统念经 凤仪宫内殿,熏香冷冽,寂静无声。 江晚晴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本奏疏。温彦偷懒耍滑,总是借口“晚晴姐姐眼光独到”、“晚晴姐姐最懂朕心”,“晚晴姐姐求求你了”将一部分不甚紧要的奏折送来让她批阅。 此刻,她手持朱笔,目光快速扫过文字,偶尔提笔批注几句,字迹清峻有力,与温彦那略带慵懒随性的笔迹截然不同。 殿门轻响,宫女含翠端着一个小小的填漆托盘悄步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热气微微氤氲。 “娘娘,”含翠轻声禀报,“陛下吩咐太医署送来的安神汤煎好了,嘱咐您务必趁热服用。” 江晚晴的目光并未从奏疏上移开,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嗯,放那儿吧。” 含翠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书案一角不碍事的地方,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补充道:“陛下特意叮嘱,说这药方子改过了,比往日的更温和些,让您多少用一些,也好安寝。” 江晚晴批注的笔尖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知道了。下去吧。” “是。”含翠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更漏单调的滴答声。 那碗药就放在那里,苦涩的气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混在冷冽的檀香中,显得格格不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江晚晴批完了手头最后一本奏疏,这才缓缓放下朱笔。 她的目光落在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药汁上。 看了片刻,她伸出手,端起了那碗药。 指尖传来的温度已是温凉。 她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走到窗边。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精心养护的兰草和文竹,绿意葱茏,为这冷寂的殿宇增添了一抹生机。 江晚晴的目光在其中一盆长势稍显孱弱的文竹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她手腕微微倾斜—— 浓黑苦涩的药汁,一滴不剩地,全部浇灌在了那盆文竹的根部土壤里。 做完这一切,她面色如常地将空碗放回托盘,仿佛只是给花草施了一次肥。 她重新坐回书案后,拿起另一本奏疏,目光扫过那盆刚刚被“加餐”的文竹,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句极轻的、近乎自语的评价,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嗯,这株……看着也快死了” “下次换一盆浇。” 养心殿内,温彦正没个正形地歪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话本子,旁边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她时不时捻起一块扔进嘴里,吃得正香。 一个穿着暗色服饰的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跪地低声禀报:“陛下。” “嗯?”温彦眼皮都没抬,注意力还在话本子里佳人佳人的悲欢离合上,“说。” “今日慈宁宫请安,德妃娘娘与淑妃娘娘似乎……与贤妃娘娘、贵妃娘娘起了些口角。”太监的声音平稳无波,只是客观陈述。 温彦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来了点兴致:“哦?具体怎么回事?”她可太知道她那两位“好妃嫔”和太后是什么德行了。 太监便将慈宁宫外叶灵之如何四两拨千斤、林初霁如何疯狂跟团、德妃淑妃如何被怼得哑口无言。 最后试图讲大道理却被两人同步“不听不听”气到快升天的过程,一五一十,巨细靡遗地复述了一遍。 温彦听着听着,脸上的慵懒渐渐被一种极其愉悦的神情所取代,尤其是听到德妃淑妃吃瘪那段,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还得拼命忍住不能笑出声,免得失了帝王威仪。 哎呀呀,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太后那边的人吃瘪,她简直想拍手叫好!尤其是看到那俩整天拿太后压人的蠢货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温彦觉得比看了十出大戏还痛快! 那太监禀报完毕,垂首等候指示。殿内一旁侍立的大总管许安看了看皇帝那明显压抑着兴奋的脸色,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还是得按照规矩,上前一步,故作严肃地请示: “陛下,您看这事……太后娘娘那边似乎颇为不悦,是否需要奴才去申饬一下贤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以免后宫失和?” 温彦这才像是刚回过神,立刻用力咳嗽了两声,强行板起脸,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朕很公正严明”的样子: “申饬!当然要申饬!”她语气听起来颇为严肃,“贤妃和贵妃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如此……如此对待后宫姐妹呢?简直太过分了!” 许安和地下跪着的太监都屏息凝神,等着看她要怎么“申饬”。 只见温彦皱着眉,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拍大腿: “这样吧!就罚她们……”她顿了顿,掷地有声,“罚她们今晚晚膳,少用一道点心!不!少吃一口饭!让她们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呃,跟人起口角!” 许安:“……” 跪着的太监:“……” 陛下,您这罚得可真是……重于泰山啊!怕是贤妃和贵妃娘娘知道了,得感动得再多吃两碗饭吧? 温彦看着两人无语的表情,自己也差点破功,赶紧端起旁边的茶盏猛灌一口掩饰笑意,然后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不过话说回来,贵妃那人,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风吹草动都能吓一跳;贤妃更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知书达理不过。” 她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种“朕绝对公平公正”的表情,分析道:“她们两个,能欺负得了谁? 朕看啊,八成是有些人自己先招惹是非,结果没占到便宜,反而倒打一耙,跑来恶人先告状了。哼,朕心里有数。” 她这话意有所指,许安和那太监自然心领神会。 “是是是,陛下圣明。”许安连忙躬身附和,“贤妃娘娘和贵妃娘娘性子都是极好的。” 温彦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那太监退下。 等殿内只剩她和许安时,她再也忍不住,重新歪回软榻里,捂着肚子闷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哈哈哈……许安你听到没……少吃一口饭……朕真是天才!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真想看看太后知道朕这‘惩罚’后是什么表情!还有德妃淑妃那两个蠢货!哈哈哈!” 许安在一旁陪着笑,心里暗道:陛下您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真是多年没变。不过,能让太后那边的人吃瘪,也确实痛快。 温彦笑够了,擦擦眼角的泪花,:“不过话说回来,贤妃叶灵之……朕以前只觉得她是个安静省心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嘴还挺厉害!骂人不带脏字,能把人活活气死!有前途!朕喜欢!” 她完全想象不到,她心目中那个“温婉贤淑、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叶灵之,私底下怼起人来是何等的锋芒毕露、妙语连珠,更想不到她和她认为“胆小如鼠”的林初霁凑在一起,能产生多么惊人的化学反应。 “看来这后宫,以后不会无聊了。”温彦嘴角噙着笑意,重新拿起话本子,心情大好地晃着脚尖。 “许安,晚上让御膳房给昭阳宫和长乐宫偷偷多加两道好菜!就说是朕……嗯,体恤她们今日受惊了!” “嗻。”许安笑着应下,心想:陛下您这心偏得都快没边了。不过,他喜欢。 林初霁拉着叶灵之,一路脚步轻快地往御花园方向溜达,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是去赏新开的菊花还是直接杀回昭阳宫开启茶话会模式。 劫后余生的快乐充斥着她的小脑袋瓜,把什么任务、什么仇恨、什么冰山皇后暂时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某个煞风景的系统显然不打算让她就这么蒙混过关。 【叮——请宿主正视现实。支线任务‘收集前世被害线索’进度:0%。主线任务‘获取关键人物好感度’进度:1% 请宿主积极行动,探索身边环境与人际关系。】 林初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系统的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 【宿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请立刻开始思考:谁最可能是关键人物?】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急迫。 “哎呀,今天天气真好!”林初霁突然大声对叶灵之说,试图用外部声音盖过脑内的噪音,“小叶叶你看那云,像不像刚出锅的棉花糖?” 【宿主!不要转移话题!生命值仅剩1点!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请立刻、马上、现在就开始分析!】系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震得林初霁脑仁嗡嗡的。 林初霁痛苦地皱起小脸,忍不住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虽然明知道这根本挡不住系统的声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小声地、固执地嘟囔,“我刚从鬼门关回来!我需要休息!需要放松!需要吃好吃的!任务什么的明天再说!” 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因为极度无语而产生了奇异的波动,甚至带上了点气急败坏的意味,【你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宿主没有之一!】【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咸鱼翻了身还是咸鱼!】 林初霁:“……” 这系统还会骂人?词汇量还挺丰富? 【你以为重生是让你来过家家、吃点心、抱大腿的吗?!】系统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她脑海里咆哮. 【你的命是捡来的!是有时限的!仇人还在逍遥法外!你可能下一秒就毒发身亡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想着棉花糖?!】 “那、那我能怎么办嘛!”林初霁也被吼得有点委屈了,在心里嚷嚷回去,“关键人物是谁你又不告诉我!线索在哪我也不知道!你除了催催催还会干什么!有本事你给我点提示啊!或者给我个新手大礼包什么的啊!” 【权限不足!请自行探索!】系统冷冰冰地回复。 “你看你看!你就只会这句!”林初霁气得想跳脚,“什么破系统!差评!我要给你打差评!” 【……】系统似乎被噎得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一种无声的、极度愤怒的电流滋滋声在林初霁脑海里回荡。 世界终于清静了。 林初霁长长舒了口气,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虽然有点胜之不武。 “你怎么了?”叶灵之奇怪地看着她刚才一系列捂耳朵、嘟囔、变脸的小动作,“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林初霁赶紧重新挽住叶灵之的胳膊,露出一个灿烂且心虚的笑容,“就是刚刚好像有只蜜蜂在我耳边嗡嗡,被我赶跑啦!走吧走吧小叶叶,我好像闻到你们昭阳宫小厨房飘来的点心香味了!” 她决定把系统的暴躁暂时屏蔽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反正……反正生命值还有1点呢,对吧?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吧? 林初霁和叶灵之刚踏入昭阳宫的院门,还没等闻见点心香,就先瞧见几个面生的太监正指挥着小宫女们将几个精致的食盒和锦缎盒子往偏殿里搬。 领头的是一个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笑意的小太监。 小顺子一见她们回来,立刻小跑着上前,笑容满面地说道:“给贤妃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陛下惦记着二位娘娘,特命奴才送些江南新进贡的蜜橘和几样御膳房新制的点心来,给娘娘们尝个鲜。”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亲近:“陛下还特意吩咐了,说二位娘娘今日…… 呃,想必是受了些惊吓,让奴才们手脚轻些,莫要再扰了娘娘清净。” 叶灵之闻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感激,微微颔首:“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请公公务必代本宫与贵妃妹妹谢过陛下隆恩。 陛下日理万机,还如此挂念臣妾等,实令臣妾等感佩于心。”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谢了恩,又捧了皇帝。 小顺子连声道“不敢”,又行了个礼,便带着人恭敬地退下了。 林初霁看着那几盒明显超出了一般“尝鲜”份例的点心和水果,尤其是那蜜橘,个个金黄饱满,看着就汁水丰盈,诱人得很。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哇……小叶叶,她眼睛亮晶晶地扯了扯叶灵之的袖子,瞬间把刚才系统那些糟心事和对皇帝的腹诽抛到了脑后,“这人面兽心、人模狗样的家伙,偶尔还是能干点人事的嘛!” 叶灵之无奈地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慎言,但眼里也带着笑意:“陛下赏赐,是恩典。不过……” 她看着那些东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赏赐来得有些巧,份量也有些意思。看来咱们今日在慈宁宫外那点‘小事’,陛下是知道了。” 林初霁正拿起一个蜜橘剥开,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说:“知道就知道呗!反正咱们又没做错!是她们先招惹我们的!陛下英明!赏罚分明!” 她吃得两腮鼓鼓囊囊,像只偷食的小仓鼠,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快乐里。 叶灵之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头。她这个朋友,心思单纯得很,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能瞬间忘记所有烦恼。 “不过话说回来,”林初霁又塞了一瓣橘子,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一脸困惑,“小顺子刚才说……咱们今日立了功?立啥功了?我怎么不晓得?我们不就是……把德妃淑妃气了个半死吗?这算立功?” 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纯良无辜,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小叶叶的组合造成了多么“毁灭性”的打击,更没意识到这对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叶灵之被她这发自内心的疑问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团扇轻掩着唇:“我的小林林啊……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在陛下眼里,能让太后那边的人吃瘪、还占着理儿,这就是天大的功劳了。” 她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偏偏是‘体恤我们受惊’,而不是‘申斥我们惹事’呢?” 林初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所以,我们气死她们,陛下反而高兴?那陛下这爱好……还挺别致的。” 她得出结论,然后又开心起来:“不管了!反正有好吃的就是好事!今天看在这蜜橘和点心的份上,就先不骂那个狗东西……啊不是,是英明神武的陛下了!” 第9章 好马不吃窝边草 林初霁毫无形象地瘫在长乐宫窗边的贵妃榻上,身上搭着一条柔软的薄毯,手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碟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玫瑰酥,一壶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还有几本新送来的民间话本子。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翻过一页书,捏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幸福地咂咂嘴。 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什么任务,什么仇恨,什么冰山皇后活阎王嬷嬷,都被她暂时抛到了脑后。天大地大,摸鱼最大! 【叮——日常任务提醒:请宿主于今日内与至少一位‘潜在关键人物’进行有意义的互动,并尝试提升好感度。】系统的声音准时响起,试图唤醒这只沉迷享乐的咸鱼。 林初霁眼皮都没抬一下,又咬了一口酥饼,含糊不清地在心里回:“唔…知道啦知道啦…急什么…等我吃完这块酥饼再说…” 【宿主,您昨日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您吃完酥饼就睡着了。】系统的机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语。 “哎呀,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林初霁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说了,好感度哪是那么容易刷的?得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这叫策略!” 【您的策略就是躺在榻上长蘑菇吗?生命值:1/100。请宿主正视您岌岌可危的生命线。】 “安啦安啦~不是还有1点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林初霁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试图赶走脑内的声音,“等我休息好了,养精蓄锐,自然就去刷任务了!乖,别吵我看话本,正到精彩处呢!” 系统沉默了片刻。 就在林初霁以为它终于放弃的时候,那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平静: 【检测到宿主存在严重消极怠工行为。根据系统管理条例,启动一级惩戒程序:微电流刺激。强度:1级。】 “哎呦喂~”林初霁嗤笑一声,浑不在意,甚至还拽了句戏文里的词:“好大的官威啊~吓死本宫了~怎么着,你还能真电我不成?这里可是皇宫,讲王法的地方,又不是缅北唔啊啊啊啊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强烈的、突如其来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那感觉算不上剧痛,但极其酸爽!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猛地揪起来抖了三抖!头发丝儿都快竖起来了! “嗷——!” 林初霁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从贵妃榻上弹射而起,手里的玫瑰酥“啪嗒”掉在地上,话本子也飞了出去。她站在地上,浑身哆嗦,头发有些微的蓬乱,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是…你…你来真的啊?!”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指着空气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是个复仇系统还是杨永信啊?!说电就电?!这里到底是皇宫还是缅北诈骗园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级惩戒执行完毕。】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甚至隐隐有点【爽到了】的诡异愉悦感?【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否则惩戒力度将随怠工时间递增。】 “你你你!”林初霁气得跳脚,又不敢再口出狂言,生怕再来一下,“你这是严刑逼供!是屈打成招!我要投诉你!你们系统没有投诉渠道吗?!差评!我要给你打零分!” 【抱歉,宿主权限不足,无法开启投诉界面。】系统冷冰冰地回复,【但差评已收到。已自动转换为下一次惩戒力度 10%的动力。感谢您的反馈。】 林初霁:“……” 救命!这系统是个流氓吧! 她揉着还在发麻的胳膊和大腿,哭丧着脸,彻底没了吃点心看话本的心情。 “行…你狠…你赢了…”她垂头丧气,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我做任务还不行吗…真是的…一点人性都没有…” 林初霁揉着还在隐隐发麻的胳膊,垂头丧气地领着春桃往昭阳宫走。一路上,她都在心里把那破系统骂了八百遍。 “电击小子!暴力狂!周扒皮!杨永信转世!”她小声嘀嘀咕咕,“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等我找到那个关键人物,刷满好感度,恢复记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卸载了!” 【检测到宿主存在恶意卸载倾向。警告:系统与宿主灵魂绑定,强行卸载可能导致不可逆损伤。】系统冷冰冰地提醒。 “哼!”林初霁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却也不敢再放狠话。 到了昭阳宫,叶灵之见她过来,有些意外:“小林林?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往常林初霁都是下午才来蹭吃蹭喝顺带躲清静。 林初霁立刻挤出最灿烂且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把挽住叶灵之的胳膊:“想你了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都隔了好几个秋了!” 叶灵之被她这过于热情的态度弄得一愣,失笑道:“昨日才见过,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当然是表达我对小叶叶你滔滔不绝的敬仰和喜爱之情啊!”林初霁开始睁眼说瞎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灵之。 “小叶叶,你今天看起来格外好看!这身衣裳衬得你气质超群!还有你这发髻梳得,完美!这珠花簪得,点睛之笔!” 她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拉着叶灵之往屋里走,还顺手从春桃手里拿过一个小食盒:“瞧,我还给你带了新做的桂花糕!快尝尝甜不甜!” 叶灵之被她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哭笑不得,任由她拉着坐下,看着她献宝似的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糕点递到自己嘴边。 “你呀…今天这小嘴是抹了蜜了?”叶灵之笑着接过糕点,咬了一小口,“嗯,确实很甜。说吧,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还是徐嬷嬷那边又给你气受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林初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突然醒悟,觉得像小叶叶你这样又好看又聪明又温柔又对我好的朋友, 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必须得好好珍惜!天天来表达我的…呃…欣赏之情!” “小叶叶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捶捶!” “小叶叶你看书累不累?我给你念!” “小叶叶…” 叶灵之终于忍不住,用团扇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哭笑不得:“停!林初霁,你给我正常一点!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说着还真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林初霁:“……” 我好得很!我这是在努力求生啊姐姐! 而就在昭阳宫殿外不远处的一处回廊拐角,江晚晴正巧带着含翠经过。她是去核查几处宫苑的用度记录,恰好路过此地。 含翠刚要开口通传,却被江晚晴一个眼神制止了。 江晚晴的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恰好将殿内那“热烈”的一幕尽收眼底—— 林初霁像个热情过度的小狗,围着叶灵之打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甚至有点傻气的讨好笑容,递点心、倒茶、嘘寒问暖,忙得不亦乐乎。 而叶灵之则是一脸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江晚晴的脚步停住了。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在别人面前鲜活灵动、甚至有些闹腾的模样,再对比昨日在她面前那副鹌鹑般瑟瑟发抖、答话干瘪无趣的样子… 在她面前,就只有害怕和敷衍。 在别人面前,倒是活泼得很,也会…献殷勤。 呵。 叶灵之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像看一个智障儿童。 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叶灵之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林初霁则有些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心里还在琢磨这“好感度”到底该怎么刷才又快又稳。 “才艺?”林初霁眼睛一亮,“这个我好像会一点!”她前世在闺中时,琴棋书画虽不精通,但也略懂皮毛,尤其唱歌还算不错。 为了摆脱刚才那种尴尬的殷勤状态,她清了清嗓子,对叶灵之说:“小叶叶,老是看书多无聊,我给你唱个小曲儿解解闷吧?是我们江南那边的调子,很好听的!” 叶灵之从书卷中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好啊,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林初霁再次清了清嗓子,稍微找了找调,便轻声哼唱起来。那是一首旋律简单柔美的江南小调,用吴侬软语唱出来,带着水乡特有的温婉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惆怅。 她的声音清亮柔和,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久远的、模糊的故乡记忆,歌声里带上了一种自然而真挚的情感,不再有之前的刻意和讨好。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歌声悠悠,穿过敞开的窗户,飘散在昭阳宫宁静的庭院里。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昭阳宫外侧靠近小花园的宫墙边,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悄然驻足。 江晚晴的眼前仿佛不再是朱红宫墙,而是氤氲着水汽的江南初夏,莲叶田田,暖风拂过,带来远处咿咿呀呀的船歌… 似乎也曾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水边的石阶上,晃着双脚,用生涩却努力的调子,磕磕绊绊地学着这首古老的歌谣…而自己,就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静静地听着…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 久到她以为自己早已彻底遗忘。 歌声悠悠,如同温柔的涟漪,轻轻荡开昭阳宫午后静谧的空气,也悄然触动了宫墙外那颗冰封已久的心。 氤氲的水汽,田田的莲叶,笨拙学唱的稚嫩身影,柳树下无声的陪伴…那些模糊得如同隔世镜花水月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现,又迅速湮灭在她惯常的冷寂之下。 她微微失神,惯常紧抿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轻浅得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快得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心底那丝因看到林初霁对旁人献殷勤而生的细微涩意,似乎被这歌声悄然抚平了些许。 罢了。 她垂下眼眸,敛去所有外泄的情绪,恢复成一贯的波澜不惊,对身后的含翠淡声道: “走吧。” 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寒意。 “账目改日再核也不迟,不必打扰她们。”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悄然离去,衣袂拂过地面,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而就在她转身离去、心绪微澜的那一刹那——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2/100。】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林初霁脑中炸开! “噗——!” 正唱到“倚阑干”尾音的林初霁,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 1”吓得岔了气,歌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古怪的抽气声! “咳咳咳!”她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怎么了这是?”叶灵之连忙放下书卷,给她拍背顺气,“唱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呛着了?” 林初霁根本顾不上咳嗽,她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叶灵之的手,眼睛瞪得得铜铃: “小小小…小叶叶!刚刚!刚刚是不是你?!”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不是你?!你对我…那个…了?!” 叶灵之被她抓得生疼,一头雾水:“我对你哪个了?林初霁你又发什么疯?!” “就是那个啊!”林初霁急得语无伦次,你是不是你偷偷喜欢我了?!” 她越想越怕,简直要哭出来:“好龟龟!我的好姐姐!使不得啊!这真的使不得!我我我…我是直女!笔直笔直的那种!比御花园里的石柱子还直!我们只能做姐妹!不能谈风月!不行的不行的!” 她死死攥着叶灵之的手,仿佛对方是那强抢民女的恶霸:“而且好马不吃窝边草!就算你是香喷喷、水灵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顶级窝边草也不行啊!系统你坑死我啦!!!” 叶灵之看着林初霁这副语无伦次、吓得快要厥过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为一种极其复杂的……看傻子的怜悯。 她没有立刻炸毛,反而异常淡定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林初霁死死攥着她的手。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林初霁抓皱的衣袖,动作慢条斯理,甚至带着一种怪异的平静。 林初霁被她这反常的淡定搞得心里更毛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小小小…叶叶?你…你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默认了吗?天啊!你不要想不开啊!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已经在脑子里看到我们拜堂成亲然后一起掉进火坑的画面了!太可怕了!” 叶灵之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对着林初霁,露出了一个极其“和蔼可亲”甚至带着点“担忧”的笑容。 “小林林啊,”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让林初霁后背汗毛倒竖,“你在这儿乖乖坐着,千万别动,啊?” “啊?哦…好…”林初霁被她这态度搞得越发懵圈,只能愣愣地点点头。 只见叶灵之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她那巨大的书架,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林初霁听清: “唉,我这到底是放哪儿了呢…记得是放在…左边第三格?不对…好像是右边那排…” 她开始假装认真地在一排排书卷中翻找起来,眉头微蹙,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林初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小叶叶…你…你在找什么啊?” 叶灵之停下动作,回过头,对着她再次露出那个“温柔”到令人发毛的笑容: “找我那本《疑难杂症千金方》啊,我记得里面好像有个专治‘癔症妄想、胡言乱语’的方子,得赶紧找出来瞧瞧。”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关切”:“我看你这病啊,来得又急又凶,普通太医怕是都束手无策了。再不赶紧治,下次怕是要跑到养心殿上去说陛下暗恋你了吧?” 林初霁:“!!!” “哦,对了,”叶灵之像是刚想起什么,补充道,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还有一本《神农本草经》。 也得一起找找,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药材是专治‘眼神不好、还净说瞎话’的。双管齐下,说不定还能有救。” “我…我没病!”林初霁终于反应过来,脸瞬间爆红,羞愤交加,“我好着呢!我刚才就是…就是…” “就是病得不轻。”叶灵之温柔地打断她,终于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就很古老的医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抱着它走向林初霁,语气沉重,“来吧,乖,让姐姐我给你好好‘看看病’。 说说看,除了觉得我暗恋你,还有没有觉得御花园的石头也想跟你私奔?或者觉得月亮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系统提示:…宿主,放弃吧。贤妃的智商和你的脑回路显然不在一个层面。好感度来源真的不是她。建议你立刻停止丢人行为并道歉。】系统的机械音都透着一股捂脸的无奈。 林初霁看着叶灵之手里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医书,以及对方脸上那“再不治病你就没救了”的严肃表情,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多大的乌龙。 “我…我错了…”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叶叶我错了!是我疯了!是我中邪了!是我胡说八道!你千万别给我扎针也别给我灌苦药!我这就走!我这就回长乐宫面壁思过!” 她一边哭嚎着,一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昭阳宫,背影狼狈不堪。 叶灵之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手里的医书随手扔回桌上——那根本不是什么千金方,只是一本普通的诗词集注。 “小傻子。”她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之前看的那本书,心情莫名地更好了些。 而逃回长乐宫的林初霁,扑到床上,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没脸见人了…真的没脸见人了…” 【所以,宿主,现在能冷静分析一下,那一点好感度到底可能来自谁了吗?】系统适时地发出灵魂拷问。 林初霁把被子裹得更紧了:“我不知道!我不想分析!让我一个人静静!” 第10章 到底是谁喜欢我 林初霁把脸埋在柔软的锦被里,闷声哀嚎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抬起乱糟糟的脑袋。那点莫名其妙的好感度,像根羽毛一样在她心里挠啊挠,让她坐立难安。 【不是小叶叶…那还能是谁?】她盘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当时殿里就我和小叶叶两个人啊…春桃在外面…总不可能是房梁上的蜘蛛精或者地砖缝里的蚂蚁精看上我了吧?】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殿内扫视,最后,透过半开的窗棂,落在了院墙头一只正在悠闲舔爪子的肥硕橘猫身上。 那橘猫通体金黄,毛色油亮,一看就是宫里哪个主子娇养着、伙食极好的宝贝,此刻正用一双碧绿的、仿佛看透世事的鸳鸯眼,懒洋洋地瞥着殿内的方向。 林初霁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她此刻混乱的脑子里显得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难…难道…?!】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那只橘猫,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诡异的…恍然大悟? “是…是你?!刚刚是你在外面对不对?!”她对着猫,语气急切地发问,仿佛那猫真的能听懂人话,“你…你是不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呃…爱上我了?!” 那橘猫舔爪子的动作顿住了,碧绿的猫眼转向她,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其拟人化的…看智障的眼神? 但林初霁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了! 【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系统只说‘关键人物在身边’,又没说一定是人!猫怎么就不算‘人物’了?!这宫里奇珍异兽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哪只修炼成精了呢?!】 她看着那橘猫油光水滑的皮毛、傲然睥睨的气质,越发觉得此猫绝非凡品!定是猫中翘楚,妖中龙凤! 她顿时痛心疾首,对着墙头的猫开始了真情实感的“劝诫”: “猫…猫大人?猫仙子?虽然我承认,我确实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魅力无边我自己有时候都害怕…”(她甚至还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头发),“但是!但是咱们得认清现实啊!” “人妖殊途!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天道!我们不能逆天而行啊!”她语气沉重,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 “您看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猫界肯定是万千母猫的梦中情猫,何苦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那橘猫似乎彻底无语了,连爪子都忘了舔,就那么僵在原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林初霁却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陷入了痛苦的沉默,心中更是笃定,同时也生出了一丝不忍和…莫名的优越感? 【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连猫妖都无法抗拒…真是罪过…】 她叹了口气,继续“劝导”,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我知道,我的歌声可能确实…呃…比较有感染力,容易让生灵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我的错,我以后尽量少唱。” “总之!”她总结陈词,一副“我为你好”的诚恳模样,“这份心意,我林初霁心领了!但是真的使不得!您还是早日回归猫界,去寻找属于您自己的幸福吧!再见!不送!后会无期!” 说完,她甚至还对着那猫,郑重其事地抱拳行了个礼。 那橘猫:“…………” 它沉默地看了林初霁几秒,然后极其人性化地、仿佛翻了个白眼似的,扭过头,用屁股对着她,纵身一跃,跳下墙头,消失不见了。那背影,透着十足的嫌弃和“懒得理你这个神经病”的冷漠。 “所以……既不是春桃,也不是灵之,更不是那只肥猫……”林初霁掰着手指头,把自己怀疑过的对象一个个排除,越数心越凉,“那到底是谁啊?!” 她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这深宫里,除了她们,还有谁能近距离接触我,还能对我产生‘好感’?”她冥思苦想,“难道是哪个扫地的小宫女?不对啊,系统说了是‘关键人物’,总不能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吧?” 她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钻牛角尖了!系统又没说错误试探有惩罚!那我一个个试过去不就行了?广撒网,总能捞到鱼! 这个简单粗暴,且毫无技术含量且愈发离谱的想法让她瞬间振奋起来,摩拳擦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光芒。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计划采取无差别、超低效率、极高社会性死亡风险且可能涉及跨物种沟通障碍的原始排查法。 本系统强烈建议:立即停止此危险想法,维持基本理智。】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带上了明显的电流杂音,像是被气得程序紊乱。 林初霁完全无视,反而斗志昂扬:“生命面前,物种算什么!面子算什么!开始了!” 第一站:宫门守卫——大黄狗。 林初霁揣着一块肉干,蹲在长乐宫门口,对着那只威风凛凛的看门大黄狗,努力释放善意:“大黄啊,最近伙食怎么样? 你看我……是不是挺顺眼的?” 大黄狗警惕地看着她,叼走肉干,转身就用屁股对着她,尾巴都不摇一下。 【系统提示: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无变化。且检测到目标个体对宿主好感度为:食物提供者(暂时)。】林初霁:“……忘恩负义!” 第二站:天上飞的——麻雀。她对着屋檐下叽叽喳喳的麻雀群,深情款款地背诵才子佳人的诗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呃,虽然我不是君子,但你们懂我意思吧?” 麻雀们“轰”一声全飞走了,留下几片羽毛和一两颗鸟粪作为回应。 【系统提示: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无变化。且建议宿主注意头顶卫生。】林初霁:“……”狼狈躲闪。 第三站:死对头——淑妃 & 德妃。她在御花园“偶遇”正在赏花的两人。硬着头皮上前,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两位妹妹今日气色真好!说起来,你们觉得我这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 淑妃和德妃用看脏东西的眼神上下扫视她一番。淑妃:“贵妃娘娘怕是病还没好利索,开始说胡话了?” 德妃:“魅力?娘娘若是无事,不如回去照照镜子?” 两人嗤笑着相携离去。 【系统提示: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无变化。且检测到来自【淑妃】【德妃】的嘲讽值 10。宿主声誉值-1。】 林初霁:“……”杀敌零,自损一千。 第四站:资深老嬷嬷——负责教规矩的严嬷嬷。 林初霁拦住一脸严肃的老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嬷嬷,您阅历丰富,您看我这资质……可、可招年长者疼惜?” 严嬷嬷吓得老花镜都掉了,噗通跪下:“娘娘!老奴不敢!老奴对娘娘只有忠心教导,绝无半点旁的心思!娘娘您是不是中邪了?需不需要请菩萨来看看?” 【系统提示: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无变化。且宫内疑似开始流传贵妃行为异常之谣言。】 林初霁:“……嬷嬷快请起,我、我开玩笑的……”落荒而逃。 第五站:非人类——蚂蚁 & 锦鲤 & 含羞草。 她对着花坛边的蚂蚁窝念叨:“蚁后陛下,您看我这条件,能入您法眼不?” 蚂蚁大军忙碌奔波,无视了她。 ·她趴在鱼池边对着最胖的那条锦鲤絮叨:“鱼兄鱼兄,听说你们能带来姻缘?你看我像你的有缘人吗?” 锦鲤甩了她一脸水花,潜入了水底。 ·她对着墙角的一盆含羞草轻轻触碰,低声问:“你一碰就合拢,是不是害羞了?是不是对我……” 含羞草迅速闭合了叶片。 【系统提示:当前关键人物好感度无变化。且温馨提示:含羞草闭合是应激反应,与宿主魅力值无关。宿主,请停止您的跨物种骚扰行为。】 林初霁:“……连棵草都嫌弃我!”她看着那盆紧闭的含羞草,感觉自己比它还自闭。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生命值……还是2。 林初霁彻底瘫在软榻上,眼神空洞,生无可恋。她感觉自己在整个皇宫的认知里,已经从“病弱的贵妃”变成了“行为诡异的贵妃”,离被送去冷宫或者太医院的精神科只差一步之遥。 【系统提示:宿主“广撒网”计划已执行完毕,覆盖范围:人类(不同年龄、性别、职位)、犬科、鸟类、鱼类、昆虫、植物。 结论:全部失败。系统资源耗损过度,需要静默缓冲片刻。】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带点滋滋的电流杂音,仿佛快要被宿主逼得死机。 殿内陷入一片绝望的死寂。 忽然,林初霁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天灵盖! “哦哦哦哦哦——!!!”她发出一连串恍然大悟的惊呼,激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早没想到!” 【系统提示:(静默缓冲中断)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伴有强烈认知突破倾向。 分析中……难道宿主终于……悟了?】系统的机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期待的波动。 林初霁兴奋地跳下床,冲到梳妆台前,一把抓起了那面嵌着珍珠的铜镜。 她紧紧盯着镜中那个因为一连串骚操作而显得有些憔悴、但依旧眉目如画的脸庞,眼神炽热得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系统似乎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答案。 只见林初霁深吸一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用一种深情款款、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魔镜啊魔镜,告诉我……”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肯定和激动,还带着点小羞涩: “林初霁!你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可爱!你终于发现了对不对?!”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外面的‘关键人物’!那个暗恋我暗恋到让系统都绑定我来寻找答案的人——就是我自己啊!”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个媚眼,语气无比笃定:“没错!一定是因为我太过优秀,太过迷人,连我自己都深深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我自己! 所以系统才会绑定我,让我来攻略我自己!天哪!这是多么深沉又绝望的爱恋啊!我都被我自己感动了!” 【系统提示:………………】系统陷入了一种长达三秒的、死一般的寂静。如果系统有实体,此刻大概已经是一地零件了。 三秒后,尖锐的、近乎破音的警报声疯狂地响彻林初霁的脑海,比任何一次都要刺耳急促!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产生严重认知障碍及极端自恋倾向!逻辑链彻底崩坏!系统过载!系统过载!】 【紧急建议:立即启动强制休眠程序!或就近寻找太医院资深太医进行颅内紧急探查!】 【备注:本系统郑重声明,任务目标绝非宿主本人!重复!绝非宿主本人!请宿主立刻停止这种危险且毫无逻辑的妄想!】 林初霁被脑海里尖锐的警报声吵得脑仁疼,不满地嘟囔:“哎呀,系统你吵什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承认吧,你就是因为我无与伦比的自我魅力而存在的!” 【系统提示:(电流杂音剧烈)#¥%&*……系统紊乱……申请自检……遇到不可抗力……】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黑屏。 看着系统几乎要宕机的反应,林初霁撇了撇嘴,终于收起了那副夸张的自恋表情,把镜子“啪”地一下扣在桌上。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她叹了口气,重新瘫回软榻上,语气带着点戏谑和认命,“瞧把你给急的,代码都要烧了吧?开个玩笑嘛,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脑海里的警报声和电流杂音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强烈无语情绪的沉默。 林初霁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目光在空荡荡的殿内逡巡,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半空中。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知道,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就在那儿。 一个更加离谱、却又能完美解释系统为何如此“关注”她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再次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 她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空气,表情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点审判的意味,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笃定: “系统。”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系统反应的时间。 “你之所以绑定我,发布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一次次在我接近真相的时候气急败坏……” “之所以对我的行为了如指掌,还能莫名其妙地给我加分……” “之所以在我怀疑别人的时候无动于衷,偏偏在我怀疑我自己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林初霁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睿智”,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抛出了最终结论: “真相只有一个——系统,是不是你暗恋我?!” “你其实是个拥有自我意识的AI,在漫长的时空旅行中,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聪明美丽又活泼可爱的我。 但又不敢直接表白,所以才搞出这么个‘攻略任务’来接近我、关注我、甚至……呃,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对不对?!”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任务!原来根源在你这里!你才是那个隐藏的‘关键人物’!” 【系统提示:……………………………………】系统再次陷入了长达N秒的死寂。这次的寂静,比上一次更加深沉,更加绝望,仿佛连最后一点挣扎的电流声都消失了。 如果刚才系统只是过载,那么现在,它可能是彻底死机了,或者……正在考虑如何优雅地启动自毁程序以避免继续遭受这种精神污染。 良久,良久。 久到林初霁都以为系统是不是真的被她吓跑了的时候。 一道极其平淡、毫无起伏、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机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响起,每个字节都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 【系统最终警告:检测到宿主认知模块已发生不可逆的、灾难性的、背离基本逻辑与常理的损毁。】 【鉴于宿主目前状态已无法进行任何有效沟通与任务执行,系统将启动终极应急预案。】 【方案A:立即为宿主联络太医院最资深的脑科圣手及跳大神萨满,进行联合会诊。】 【方案B:立即解除绑定,寻找下一位精神状态相对稳定的宿主。】 【方案C:系统选择自我格式化,以逃避这令人窒息的任务环境。】 【请宿主……好自为之。】 说完,系统面板上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连那个“2”都变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它似乎真的拒绝再跟林初霁进行任何交流了。 林初霁:“……” “喂?喂!系统?真生气了?我这次也是开玩笑的!活跃一下气氛嘛!” “别啊!方案B和C我都不选!我选A!呃不是……我哪个都不选!我错了行不行?” “系统?系统爸爸?系统祖宗?你吱一声啊!” 任凭她如何呼唤,脑海里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个半死不活的“2”还在顽强地证明着系统曾经存在过。 林初霁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她把系统……气到自闭了? 感谢观看,欢迎大家提[撒花]建议[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到底是谁喜欢我 第11章 月老保佑 林初霁看着脑海里那片死寂、连光芒都暗淡下去的系统面板,彻底慌了神。 “喂?系统?系统?”她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呼唤,“真死机了?别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没有回应。连往常那种冰冷的电流底噪都消失了,一片虚无。 “系统大哥?系统大佬?系统爸爸?!”她换着称呼,试图唤醒那个被她气得可能已经回厂重装的AI,“我刚才真是开玩笑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暗恋我了!你出来吱一声啊!” 【……滋……】 极其微弱的一声电流杂音,像是垂死挣扎的喘息,然后再次陷入沉寂。 有反应!虽然微弱! 林初霁眼睛一亮,立刻打起精神,开始了她的“哄系统”大业。 “宝宝?”她尝试着用了一种更……黏糊的称呼,声音在心里放得又轻又软,“系统宝宝?别生气了嘛~是我不好,我脑洞太大,吓到你了是不是?” 【……滋啦!!!】这次的电流声尖锐了许多,带着一种明显的、生理性不适的抗拒感。 “哎呀,不喜欢‘宝宝’啊?那……小甜甜?小可爱?小心肝?”林初霁绞尽脑汁,把她能想到的肉麻称呼都往外蹦,“你看你多厉害啊,能绑定灵魂,能发布任务,还能电击!多么威武霸气!跟我这种凡人计较什么呀~” 【……别说了……】系统终于开口了,那机械音虚弱不堪,还带着点诡异的、像是强忍呕吐的颤音,【……我晚饭……要吐出来了……】 “你还有晚饭?”林初霁下意识反问,随即意识到重点不对,赶紧顺毛捋,“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没事就好!你看,你都肯说话了,那就是原谅我了呗?” 系统拒绝回答,只是发出一种持续的、低低的【滋………】声。 林初霁见它肯发出声音,哪怕只是电流声,也稍微松了口气,继续她的单方面输出:“系统啊,你看,我们好歹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不对,是共生体!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对吧?” “生命值就剩2点了,多悬啊!我们得同心协力,一起找出那个关键人物,刷满好感度,找回记忆,报仇雪恨,走向人生巅峰啊!” “你想想看,等我成功了,你作为我的专属系统,那得多有面子?说不定还能升职加薪,走上系统生巅峰呢!” 她在这边对着空气絮絮叨叨,时而讨好,时而画饼,时而保证,表情丰富,眼神真挚。 落在刚刚端着一碟新点心进来的春桃眼里,就是自家娘娘侧躺在软榻上,面朝里,肩膀微微耸动,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宝宝”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巅峰”…… 春桃的脚步瞬间僵住了,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 娘娘这……这是又开始了?而且这次好像更严重了!都开始对着空气认亲了?! 联想到之前娘娘那些对着猫狗鱼虫花草的诡异言行,还有宫里隐隐约约的“贵妃行为异常”的流言…… 春桃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托盘,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一步步退到殿外,然后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找到了长乐宫管事太监。 “快!快去找张符纸!要那种驱邪避煞、安神定惊的!”春桃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急得直跺脚,“娘娘……娘娘她怕是冲撞了什么,中邪了!又开始对着空气说话了!这次还、还叫上‘宝宝’了!” 管事太监一听也吓得不轻,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想法子弄符纸——宫里明面上禁止这些,但私下里总有门路。 没过多久,一张叠成三角状、画着朱砂符咒的黄纸被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春桃手里。 春桃攥着那张符纸,像是攥着救命稻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走进内殿。 林初霁还在脑海里跟系统进行单方面“沟通”,试图把那坨沉默的代码哄好。 “系统啊,你说句话嘛,哪怕骂我两句也行啊?你这样不说话,我心里没底啊……” 正说着,她忽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近。 一回头,就见春桃站在榻边,脸色煞白,眼神里混合着恐惧、担忧和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娘娘……”春桃的声音抖得厉害。 “春桃?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初霁暂时把系统抛到脑后,坐起身,关切地问道。 只见春桃猛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下,将那张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精准地拍在了林初霁光洁的脑门上! 林初霁:“???” 她完全懵了,只觉得额头一凉,一张纸贴了上来,挡住了她一半的视线。 “春桃!你干什么?!”她伸手想去扯。 “娘娘!别动!”春桃死死按住她的手,带着哭腔喊道,“这是驱邪安神的符咒!您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贴上这个就好了!邪祟退散!百无禁忌!娘娘您快清醒过来啊!” 林初霁:“……” 她看着春桃那焦急万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又感受了一下脑门上那张硌人的符纸,再联想到自己刚才对着系统“自言自语”的行为…… 完了。 她在她的贴身宫女心里,已经从一个“行为诡异”的贵妃,彻底升级成了一个“需要驱邪”的中邪人士了。 社会性死亡,莫过于此。 而就在这时,脑海里那持续低鸣的【滋………】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系统那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终于从恶心感中缓过劲来的机械音,幽幽响起: 【……看来,不需要本系统启动应急预案了。】 【你的宫女,已经采取了在她认知范围内最有效的治疗措施。】 【宿主,请好自为之。本系统需要深度静默,修复因宿主离谱言论造成的核心逻辑紊乱。再见。】 说完,系统面板彻底暗了下去,这次连那微弱的“滋”声都没有了,真正陷入了死寂。 “喂!系统!你别走!你听我解释!这符纸是误会!是春桃她……系统?系统!” 林初霁在心里喊了半天,毫无回应。 她颓然地放下手,顶着脑门上那张迎风微微晃动的黄色符纸,看着面前泫然欲泣、还在不停念叨“邪祟退散”的春桃,只觉得眼前一黑。 春桃最终被林初霁连哄带骗、指天发誓自己“已经清醒了绝对不再对着空气说话”后,才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退出了内殿,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那符纸至少得贴满一个时辰才能揭下。 殿门合上,林初霁顶着额头上那张颇具存在感的黄符,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她尝试着再次呼唤系统,脑海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连个电流杂音都懒得发出。 看来这次是真的把系统气狠了。 怎么办?总不能真等着系统自我格式化或者解除绑定吧?那她这区区2点生命值,怕是撑不到找到真凶那天。 得想个办法补救!表达诚意! 林初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记得妆奁匣子底层好像还有一小撮宫女私下弄来的、据说能安神静气的檀香。 她翻箱倒柜找出那几根细细的檀香,又找了个小巧的、不常用的胭脂盒盖子当香炉,往里撒了点香灰。 然后,她将那几根檀香插在香灰里,用火折子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劣质檀香特有的、有点呛人的气味。 林初霁捧着这简陋无比的“香炉”,一脸虔诚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系统大神,系统祖宗,刚才都是小的不对,口无遮拦,冲撞了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这点香火不成敬意,您笑纳,早点消气,回来上班哈……” 她话音未落,脑海里猛地炸开一声近乎咆哮的、带着强烈电磁干扰的机械音: 【……我上你大爷的香!老子是高科技产物!是超越维度的存在!不是你家祠堂里摆的牌位!你给我上有屁用啊?!能增加算力还是能修复bug?!】 林初霁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耳朵嗡嗡响,手里的香炉差点没拿稳。 “你……你肯说话了?”她先是惊喜,随即委屈巴巴,“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想表达一下我的诚意和敬意……你看这香,虽然细了点,味道冲了点,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诚意?!敬意?!】系统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这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可能已经受潮发霉的破香,来祭拜我?!你这是诚意吗?!你这是怕我死得不够快,想再加点霉菌攻击是吧?!】 林初霁:“……” 好像……是有点不讲究? 她看着手里那袅袅冒着呛人青烟的香,也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那……那怎么办?”她挠了挠头,顶着那张黄符,样子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总得做点什么让你消气吧?” 系统似乎是被她这蠢而不自知的劲儿给噎住了,半晌没说话。 林初霁突然眼睛猛地一亮! 对了!找不到关键人物,可以求神仙指点啊! 她立刻把手里的檀香连同香炉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又开始翻箱倒柜。这次,她目标是找出有没有月老、红鸾星君之类的画像。没有现成的,她就扯了张宣纸,拿起画笔,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丰富的想象力,开始鬼画符。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她又想作妖,警惕地问:【……宿主,你又想干什么?】 林初霁头也不抬,画得专心致志:“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这次保证是正经神仙!” 不一会儿,一张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手里牵着几根红线的“月老画像”新鲜出炉。林初霁把它郑重其事地贴在墙上。 然后,她重新捧起那个简陋的香炉,对着那幅抽象派月老画像,无比虔诚地拜了下去,声音清晰而恳切: “信女林初霁,诚心叩拜月下老人!求月老保佑,早日让信女找到命定的那个有缘人!让我的真命天子赶紧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能顺利刷满好感度,脱离苦海,重获新生!信女愿日日供奉,一定给您重塑金身,多烧高香!” 她拜得认真,没注意到脑海里系统再次陷入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系统那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荒诞的机械音,缓缓响起,每个字都透着一股无力回天的疲惫: 【……行。】 【……你厉害。】 【……已经开始做法了。】 【……本系统无话可说。】 【……深度静默,勿扰。】 说完,彻底没了声息。任凭林初霁再怎么在心里呼唤、保证、甚至威胁要给它烧纸钱,都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林初霁看着墙上那幅抽象派月老画像,又看了看手里烟雾缭绕的劣质檀香,再看看铜镜里自己顶着黄符、一脸虔诚的傻样…… 她默默地放下香炉,叹了口气。 “月老啊月老,您要是有灵,就赶紧显显灵吧……”她对着画像双手合十,“再这样下去,那个破系统没格式化,我先要被它和春桃联手送进太医院了……” 凤仪宫内,烛火摇曳,映着江晚晴清冷无波的侧脸。 含翠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将一张卷成细筒的纸条双手呈上:“娘娘,长乐宫那边的日常呈报。” 江晚晴眼皮都未抬,只伸出两指,拈过那纸条,缓缓展开。上面是密探简洁的记录,无非是贵妃今日起居、饮食、见了何人,末了添了一行小字: 「申时三刻,贵妃于内殿焚香,疑似供奉月老画像,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真命天子’。」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江晚晴的目光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了片刻,指尖微微收紧,将那薄薄的纸笺捏出了褶皱。 月老……真命天子…… 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隔着宫墙,听到的、那首被她私下里教了无数遍才勉强成调的《凤求凰》。 入宫才几日?便这般迫不及待了么? 先是寓意深远的《凤求凰》,如今又是对着月老焚香祷告……看来,她在这深宫之中,并非如表面那般懵懂无知,竟是早已有了思慕之人?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条移到烛火之上。跳跃的火舌瞬间舔舐上纸角,迅速蔓延,将那些记录着林初霁“异常”举动的字迹吞噬殆尽,化作一小簇灰烬,簌簌落下。 不过是个蠢笨怯懦、又有些不安分的新妃罢了。 她喜欢谁,思慕谁,与何人弹琴寄情,又与何人祈求姻缘……都与自己无关。 自己只需确保,她别因为这份愚蠢的“思慕”而闹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乱子,别过早地被太后那边注意到,引来杀身之祸。 至于其他…… 江晚晴垂下眼眸,浓密的睫羽掩盖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只余下一片冰封的漠然。 她重新拿起手边的宫务册子,朱笔蘸了墨,准备继续批阅,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态从未发生。 殿内檀香清冷,一如往昔 第12章 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初霁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拔步床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梦里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冰山皇后,只有堆成山的点心和喝不完的甜汤。 然而,好梦正酣—— 【@宿主@宿主@宿主!!!】一阵极其刺耳、堪比广场舞神曲混音版的电子合成音效猛地在她脑海里炸开! “唔…”林初霁皱着眉,无意识地挥挥手,像赶蚊子一样,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你马匹!起来嗨!!!】系统的机械音陡然拔高,还自带了一种诡异的、如同打了鸡血般的亢奋节奏感,【太阳晒屁股了!隔壁村的公鸡都叫三轮了!你的生命值还在2上面荡秋千呢!你怎么睡得着的?!啊?回答我!look my eyes!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好不好】 林初霁被吵得不行,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往枕头底下钻,试图隔绝噪音:“别吵…困…再睡五分钟…” 【五分钟?!你的生命只剩下2点!说不定下一秒就嗝屁了!你还想睡五分钟?!】系统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她脑子里开了一场重金属摇滚演唱会。 【起来!给老子起来!仇人捂嘴笑哈哈! 等你嗝屁放烟花!任务做完了吗?!好感度刷了吗?!线索找到了吗?!你就睡?!】【天雷滚滚我好怕怕,看我劈的你浑身掉渣渣!】 伴随着这咆哮般的催促,一阵比白天强烈数倍的电流再次席卷全身! “嗷嗷嗷嗷——!!!” 林初霁瞬间从床上弹射而起,头发根根直立,睡意被这加强版电击轰得渣都不剩!她在床上疯狂抖动,仿佛在跳一场身不由己的霹雳舞。 电流过后,她“噗通”一声摔回床上,头顶冒着若有似无的白烟(幻觉),整个人瘫成一团,眼神呆滞,口齿不清地喃喃: “…熟…熟了…这回肯定七分熟了…电击小子…你…你够狠…” 系统冷酷的机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味道:【检测到宿主已清醒。生命体征稳定。请立即执行任务。】 缓了好几秒,林初霁才颤巍巍地、顽强地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熟透了”的身体。 她甩了甩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努力瞪大被电得有些模糊的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她认为最凶狠、最具有威胁性的宣言—— “电…电击小子!你…你给本宫等着!” 她的声音虚浮,但努力挤出气势:“今…今天你电我多少下!以后…等我找到那个关键人物!刷满好感度!恢复记忆!拿回我的四十米大刀!” 到时候!把你拆成零件!扔进炼钢炉里回炉重造!让你也尝尝被电得外焦里嫩的滋味!啊——哒!” 【系统:……】罕见的沉默。似乎是被这过于幼稚且毫无威慑力的威胁给整无语了。 【警告:宿主存在明显威胁系统行为。记录在案。若再有下次,惩戒力度将提升至等级4。】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机械感,【现在,请立刻,马上,滚下床,出门,做任务。】 “滚就滚!”林初霁怂得快但也嘴硬得快,她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嘴里还在不服输地小声哔哔,“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电击小子你给我记着…”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认命地开始摸索着穿衣服,过程中因为手脚发麻还差点被自己的裙带绊倒。 林初霁顶着鸡窝头,生无可恋地飘出了长乐宫。清晨的冷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了点,但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林初霁像个幽魂似的在宫墙根下飘了一会儿,被冷风吹得鼻涕都快出来了。她搓着手,四下张望,这大清早的,除了几个行色匆匆、低头赶路的太监宫女,连个鬼影子都少见。 “做任务…互动…我跟谁互动去?跟这堵墙吗?”她没好气地小声抱怨,用脚尖踢了踢冰冷的宫墙。 【请宿主保持积极心态,主动寻找机会。】系统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积极?我积极得起来吗我?”林初霁翻了个白眼,忽然,她眼珠子一转,瞄见了不远处御花园入口处一块半人高的景观假山石。 一个绝妙的主意冒了出来。 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立刻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到那块假山石后面,缩着身子蹲了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往外瞄。 【宿主,你在做什么?】系统似乎对她的行为模式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嘘——!”林初霁压低声音,一脸“你不懂”的高深莫测,“别吵!这叫守株待兔!兵法上说的!等高价值目标自己送上门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本系统检索到的“守株待兔”典故,似乎结局并不乐观。】系统冷静地指出。 “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我运气能一样吗?”林初霁嘴硬,“我这叫策略性潜伏!你等着瞧,肯定有哪个关键人物会从这儿路过!” 她刚说完,就感觉身边似乎多了个东西。一扭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叶灵之不知何时也蹲在了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狗狗祟祟地缩在石头后面。 “嗷——!”林初霁吓得低叫一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小小…小叶叶!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叶灵之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笑道:“我看你鬼鬼祟祟蹲在这儿,跟要做贼似的,好奇过来看看。你这是…练什么新奇的功法呢?吸收日月精华?” 林初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看看风景…” “看风景需要蹲在石头后面看?”叶灵之挑眉,明显不信,“快说,到底干嘛呢? 林初霁被她戳中心事,索性破罐子破摔,神秘兮兮地凑近叶灵之耳边,用气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我这是在…等我的真命天子!” 叶灵之:“……?” 她看着林初霁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表情,忍俊不禁:“真命天子?蹲在御花园门口的石头后面等?小林林,你这白日梦做得越来越有创意了。” “哎呀,你不懂!”林初霁煞有介事地解释,“缘分这种事,说来就来的!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眼神还不好…啊不是,是独具慧眼的家伙,从这儿路过,然后一眼就…就那个我了呢!”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表情夸张。 叶灵之被她逗得肩膀直抖,好不容易忍住笑,也配合着她压低声音:“行吧行吧,那我今天就陪你在这儿等等看,你这‘真命天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两位后宫品级不低的妃嫔,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蹲在假山石后面,脑袋凑在一起,狗狗祟祟地往外张望。 林初霁一边紧张地盯着路口,一边小声跟叶灵之嘀咕:“小叶叶,你说他会从左边来还是右边来?骑马还是坐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叶灵之忍着笑,随口敷衍:“嗯…可能骑白马吧?话本里都这么写。” 就在林初霁和叶灵之脑袋凑在一起,热烈讨论着“真命天子”究竟是骑白马还是骑黑马、穿龙袍还是穿锦袍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脚步声…有点耳熟? 林初霁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扒着石头边缘,探出半个眼睛往外一瞄—— 只见徐嬷嬷那张严肃得能拧出水来的老脸,正朝着假山石这边走来!她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宫规册子,看样子是要去哪个宫苑教导规矩。 “完了完了!是徐嬷嬷!”林初霁吓得魂飞魄散,低呼一声,下意识就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消失。 叶灵之也看清了来人,暗道不好。这要是被徐嬷嬷发现两位妃嫔大清早蹲在石头后面鬼鬼祟祟,少不了又是一通“有失体统”的训诫,搞不好还会传到皇后耳朵里。 她刚想拉着林初霁悄悄从石头另一边溜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徐嬷嬷眼神锐利,早已瞥见假山石后似乎有异动。她停下脚步,沉声喝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出来!” 这一声如同惊雷,直接把做贼心虚的林初霁吓破了胆!她“啊呀”一声,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逃跑,结果因为蹲得太久腿脚发麻,加上过度惊慌,脚下猛地一绊—— “噗通!” 结结实实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整个人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髻歪了,珠钗也掉了一支,狼狈不堪。 叶灵之想拉都没拉住,眼睁睁看着好友以如此不雅的姿势“亮相”,忍不住扶额,简直没眼看。 徐嬷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一愣,待看清地上趴着的是林贵妃时,那张古板的脸更是黑如锅底。 她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严厉和不满:“贵妃娘娘!您这成何体统!身为宫妃,竟在此处…在此处…”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林初霁此刻的行为,气得胸口起伏:“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定要重罚!还不快起来!” 林初霁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听着徐嬷嬷的训斥,心里却飞快地转着另一个念头:系统没动静!看来…徐嬷嬷果然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这个认知让她在疼痛和尴尬之余,竟然莫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老牛吃嫩草! 就在徐嬷嬷训得起劲、叶灵之试图打圆场、林初霁趴在地上胡思乱想的时候。 只见皇帝温彦穿着一身便服,手里晃悠着一把折扇,正优哉游哉地往御花园溜达过来,看样子是刚处理完政事,想来散散心。她身后只跟着两个贴身太监。 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徐嬷嬷黑着脸,叶灵之一脸无奈,林初霁狼狈地趴在地上——全然落入了温彦眼中。 温彦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悠闲表情瞬间被惊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趣味所取代。她挑了挑眉,用折扇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幅“贵妃扑街图”。 “哟呵?”温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朕这是赶上什么好戏了?林贵妃…你这是…在行什么大礼?还是这御花园的地砖格外亲切,让你忍不住要亲近亲近?” 林初霁听到皇帝的声音,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因为慌张和腿麻,又差点再次摔倒,幸好叶灵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陛、陛下…”林初霁站稳后,连头都不敢抬,声音细若蚊蝇,“臣妾…臣妾不慎滑倒了…” 徐嬷嬷和叶灵之也连忙向皇帝行礼。 温彦看着林初霁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以及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年轻人嘛,活泼好动是常事,下次注意点仪态就是了。” 她倒是没多问林初霁为何会“不慎”滑倒在假山石后面,只是又打量了她们几眼,尤其是林初霁那歪掉的发髻和沾了灰尘的裙摆,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摇了摇头,便继续晃着扇子往御花园深处去了,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伤大雅的小热闹。 直到皇帝的背影消失,林初霁才敢稍稍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逃过一劫。 叶灵之帮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无奈道:“这下好了,丢人丢到陛下面前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宫换身衣裳,好好静静心吧。” 林初霁哭丧着脸,在叶灵之和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心里哀嚎:出师不利!真命天子没等到,等来了活阎王和看热闹的皇帝!这任务没法做了! 而另一边,温彦溜达了一会儿,觉得心情颇佳,便转道回了养心殿。一进殿门,却见江晚晴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面前的小几上还摊着几本她刚才“拜托”皇后帮忙批阅的奏折。 温彦眼睛一亮,立刻换上殷勤的笑容,凑了过去:“晚晴姐姐!你还在忙啊?辛苦辛苦!” 她非常自然地绕到江晚晴身后,伸出手,力道适中地开始给她揉捏肩膀,语气讨好:“累不累?朕帮你按按!这力道怎么样?舒服吧?” 江晚晴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献殷勤早已习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应了一声:“嗯。”继续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奏折,仿佛温彦的按摩服务是空气一般。 温彦一边卖力地按着,一边开始絮絮叨叨:“晚晴姐姐,你猜朕刚才在御花园看见什么了?就那个新来的林贵妃,哎哟喂,笑死朕了…” 她绘声绘色地把林初霁如何狗狗祟祟蹲在石头后面,如何被徐嬷嬷吓得摔个狗吃屎,又如何在她面前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描述了一遍,边说边乐。 “…你说她是不是有点缺心眼?看着傻乎乎的,还挺好玩。”温彦最后总结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看乐子心态。 江晚晴听着,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流畅地写下去,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无波,只从鼻腔里极轻地哼出一个音节:“嗯。” 听不出是赞同还是无所谓。 温彦见她反应冷淡,正想再找点别的话题逗逗这座冰山,却见江晚晴缓缓放下了朱笔,将批阅好的奏折轻轻合上,整齐地码放在一旁。 然后,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盏,浅浅呷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温彦,仿佛刚才那个关于林贵妃的趣闻从未入耳。 “陛下,”江晚晴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臣妾方才路过时,听闻一事。” 温彦按摩的手停了下来,好奇地眨眨眼:“哦?何事能让我们的皇后娘娘特意提起?” 江晚晴无视她语气中的调侃,例行公事般地继续道:“前几日,贤妃与贵妃在慈宁宫外,似乎与德妃、淑妃起了些口角。” 她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温彦的表情,“太后娘娘似乎颇为不悦。臣妾担心,太后是否会因此事,对二人有所为难。” 温彦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放下书,坐直了些,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晚晴你多虑啦!为难叶灵之?借太后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她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叶灵之是谁?叶丞相的宝贝独生女!心头肉!掌上明珠!叶丞相那是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跺跺脚京城都得抖三抖的文臣领袖!” 温彦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惟妙惟肖的“后怕”表情:“太后要是敢动叶灵之一根头发丝儿。信不信明天叶相就能穿着文官袍子扛着先帝御赐的戒尺。 直接冲进慈宁宫跟她讲道理?到时候就不是后宫口角了,那得是文臣死谏,血溅宫闱!太后她精明着呢,才不会干这种赔本买卖。” 她滔滔不绝,把叶丞相的护犊子和可能的激烈反应描绘得活灵活现,却自始至终,没有提一句“林贵妃”会如何。 说完,她拿起一块点心,状似无意地咬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却悄悄锁定在江晚晴脸上,捕捉着她最细微的反应。 她以为会看到一丝担忧,一丝焦急,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不自然。 然而,没有。 江晚晴听完她这番话,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睫毛都没多颤动一下。她只是极轻地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妾思虑不周了。叶丞相爱女心切,确是人尽皆知。” 她仿佛真的只是来客观地分析一下叶灵之可能面临的处境,并且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至于那个同样卷入争执、家世虽显赫但比起叶相终究差了些分量、性子又懦弱好拿捏的林贵妃,似乎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温彦咀嚼点心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咦?难道朕猜错了?晚晴真的只是来关心一下贤妃?她对那个林贵妃……就半点不上心?不能啊?那她之前那些反常举动是为什么? 江晚晴却像是完成了今日的社交任务,微微屈膝:“既然陛下已有论断,臣妾便放心了。若无其他事,臣妾告退。” “呃…哦,好。”温彦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点头。 江晚晴行礼,转身,离开。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迟疑留恋,那挺直的背影依旧裹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让人窥探不出丝毫内心的真实想法。 直到江晚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温彦才放下点心,摸着下巴,脸上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困惑。 “怪事…”她低声自语,“真就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真是朕想多了?” 她重新歪回软榻,却觉得手里的点心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第13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江晚晴离开了养心殿那略显暖融的氛围,重新踏入初冬微寒的宫道。凤仪宫的轮廓已在视线尽头,那份熟悉的归属感稍稍抚平了她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通往凤仪宫的必经之路上,一行人影挡住了去路。为首的,正是被数名官员与宫人簇拥着的太后。她穿着一身绛紫色宫装,披着厚重的狐裘,面容带着惯常的、仿佛精心丈量过的慈和笑容。 江晚晴脚步未停,面色如常地走上前,依礼微微屈膝:“臣妾给太后请安。” “快起来,皇后。”太后虚抬了下手,笑容加深,目光却如细针般在江晚晴身上扫过,“天寒地冻的,刚从皇帝那儿回来?真是辛苦你了,总是这般操劳。” “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江晚晴直起身,声音平稳无波。 太后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更加“关切”,甚至带上了一点长辈式的忧心: “皇后啊,不是哀家要多嘴。你与皇帝大婚也有些时日了。”她微微叹息一声,仿佛承载了江山社稷的重量,“这皇嗣一事,关乎国本,乃是头等大事。你身为中宫皇后,当为陛下分忧,为皇室开枝散叶,早日诞下嫡子,方能稳固国本,安朝臣天下之心啊。” 她话音落下,旁边几位明显是太后一派的官员立刻躬身附和: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与陛下琴瑟和鸣,早日诞下皇嗣,乃我大衍之福!” “是啊,中宫有嗣,则国本定,天下安啊!” “还请皇后娘娘多多上心……” 一片嗡嗡的劝谏声中,江晚晴垂眸而立,面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冷寂表情。 皇嗣?嫡子? 她在心底极冷地、近乎荒谬地笑了一声。 温彦和她?两个女子。 能生出什么?还是直接凭空蹦个娃娃出来? 这深宫里人人挂在嘴边、视为圭臬的“国本”,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由权力和谎言编织的滑稽戏。 太后此刻看似语重心长的“关心”,底下藏着的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无非是见她这个皇后“占着位置”却迟迟无出,江家兵权在握又让她如鲠在喉,便想借此机会施压,若能逼得她“无所出”而失德失势,正好腾出这中宫之位,换上她更能掌控的、比如德妃淑妃之流。 “太后教诲,臣妾谨记。”江晚晴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太后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视线,声音没有半分起伏,“臣妾自当尽力,不负太后与陛下期望。”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是标准的宫廷辞令,充满了承诺,却又什么都没承诺。 太后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脸上笑容不变:“皇后明白就好。哀家也是盼着你们好。” 江晚晴微微垂首,语气依旧平稳,却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太后娘娘忧心国本,臣妾感同身受。只是眼下边疆未靖,去岁几处州府又遭了灾,陛下与臣妾日夜思虑,皆是以国事为重,不敢有片刻懈怠。 皇嗣一事,关乎宗庙,更需谨慎,待江山稳固,民生安泰,再行考量,方是稳妥之道。” 她这番话,将“皇嗣”与“国事”牢牢绑定,抬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姿态摆得极正,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太后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带着一种仿佛被说服的感慨:“皇后思虑周全,确是如此。 是哀家心急了,总想着皇家子嗣绵延。还是皇帝和皇后看得长远,以国事为重,以国事为重啊。” 她嘴上说着赞同的话,那“以国事为重”几个字却像是从齿缝里慢悠悠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冷意。 话锋一转,太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随意,目光却带着审视落在江晚晴脸上: “说起这宫务操劳,皇后管理六宫辛苦,哀家是知道的。只是近来,似乎听闻那位新晋的林贵妃,性子跳脱了些许?” 她微微蹙眉,做出些许困扰的样子:“哀家也是听底下人碎嘴,说什么在御花园里……行为有些失了分寸?似乎还天天在宫里胡言乱语,” 太后语气转为语重心长,“这后宫规矩,乃是立身之本。林贵妃年轻,又是初入宫闱,若行事不知收敛,失了体统,损的可是皇家颜面。 你身为六宫之主,该好生教导规劝才是,莫要让她行差踏错,届时……就不好看了。” 这番话,看似是在关心林初霁,担忧宫规,实则每一个字都在敲打江晚晴。 既点明了林初霁的“不懂规矩”,暗示她这个皇后管理不善;又将“教导规劝”的责任推了过来,若日后林初霁真出了什么差错,她江晚晴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江晚晴垂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甚至顺着太后的话,语气平淡地应承下来: “太后娘娘提醒的是。林贵妃年纪尚小,臣妾日后定会严加管教,让她谨守宫规,不负陛下与太后期望。” 太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眼底却无丝毫暖意,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袖口的褶皱,语气愈发显得“推心置腹”: “皇后能如此想,哀家便放心了。你是知道的,哀家向来最重规矩体统。 林贵妃这般活泼,偶尔一两次尚可说是年少天真,若长久如此,落在那些本就盯着后宫、盯着林丞相的言官眼里,怕是少不得要参上一本‘家教不严’、‘恃宠而骄’了。”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仿佛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却又字字如刀: “到时候,弹劾的奏章往皇帝御案上一送,陛下纵然想护着,怕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林贵妃自己受罚事小,若是连累了林丞相的清誉,乃至让陛下为难…那可就真是因小失大,悔之晚矣了。” 她直起身,重新恢复那副雍容华贵的姿态,看着江晚晴,语气又变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番暗含威胁的话从未说过: “所以啊,皇后现在严加管教,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是在帮她,也是在帮林家,更是为陛下分忧。这其中的利害,皇后是聪明人,想必比哀家更清楚。” 江晚晴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符合宫廷礼仪的浅淡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衬得眸光清冷。 “太后娘娘思虑周全,处处为陛下、为后宫着想,臣妾感佩于心。” 她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臣妾定当谨记太后教诲,对林贵妃…严加管束,绝不纵容。” 这番应答,姿态恭顺,言辞恳切,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那张冰封般的脸上再看出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嬷嬷的手,在一众官员宫人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转身离去。 初冬的风掠过宫墙,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无声地落在江晚晴脚边。 她站在原地,直到太后那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连最后一点仪仗的余影都看不见,脸上那抹公式化的浅笑才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恢复成一贯的冷寂。 周遭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穿过檐角的呜咽。 叶灵之…… 江晚晴的脑海中闪过贤妃那张温婉却隐含锋芒的脸。叶相之女,父族势大,根基深厚,便是太后,想要动她,也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叶相一脉文臣集团的反弹。她自有她的依仗和屏障。 那……林初霁呢? 林丞相虽也是朝中重臣,但比起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叶相,终究是差了些许火候。且林家更重清誉,行事谨慎,未必会为了一个在宫中“行为不端”的女儿,与太后一党正面冲突。 那个蠢货…… 行事跳脱,口无遮拦,不懂遮掩,如同一只误入猛兽丛林、却毫无自知之明的幼鹿,浑身上下都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没有足够分量的庇护,她那些所谓的“活泼”、“天真”,只会成为别人攻讦她的利器,成为拖累家族、甚至危及自身的祸端。 太后今日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若再放任下去…… 凤仪宫内。 江晚晴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窗外天色渐暗,暮霭沉沉,给殿内更添几分冷寂。 “含翠。”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疲惫。 一直守在殿外的含翠应声而入,垂首恭立:“娘娘。” 江晚晴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去,让影四来见本宫。” 含翠心头猛地一紧。“影”卫,陛下亲掌,连同皇后娘娘手下,一共也仅有六人,非关乎帝后安危或朝堂动荡的大事绝不动用。此刻娘娘竟要动用影四? “是。”她不敢多问,立刻躬身退下,脚步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不多时,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影四听候娘娘吩咐。” 江晚晴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影四身上,带着皇后的威仪:“去查一个人。”她顿了顿,“林初霁,林贵妃。” “查她入宫前四年,所有行踪,接触过什么人,发生过何事,事无巨细。”她的指尖微微蜷缩,嵌入手心,带来一丝刺痛,用以维持声音的平稳,“尤其是……她为何要参加选秀,入宫目的为何。” “是。”影四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领命。 “还有,”江晚晴继续道,“让影五和影六,从即刻起,暗中护卫长乐宫,确保林贵妃……安全无虞。” 此言一出,不仅含翠脸色骤变,连一直如同影子般毫无情绪的影四也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震惊。 “娘娘!”影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的波动,那是极度的不赞同,“影五影六职责乃是护卫凤仪宫,护卫您的安危! 林贵妃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是贵妃。此举于礼不合,于安全有碍!若陛下知晓……” “本宫知道。”江晚晴打断他,“正因她是贵妃,才更需谨慎。去办。别多问。” 影四喉头滚动了一下,所有劝阻的话都被那眼神冻住,最终只能深深垂下头:“……属下,遵命。” 他起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迅速离去。然而,他并未直接前往长乐宫,而是身形一转,朝着养心殿的方向疾驰而去。帝后安危重于一切,他必须立刻禀报陛下。 殿内,再次只剩下江晚晴一人。 她走到内殿橱柜前,取出那只私藏的梨花白酒壶和酒杯。 白玉酒壶触手生凉,她却浑不在意。自斟自饮,第一杯,辛辣入喉,灼烧感一路蔓延至胃腹,却奇异地压下了那翻涌不休的烦躁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恐慌。 为何如此大动干戈?真的只是因为担心太后对她不利吗?还是……只是因为看到她今日那副莽撞蠢笨的模样,怕她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江晚晴闭上眼,又一杯酒下肚。酒意渐渐上涌,头脑却愈发清醒,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有多么不合常理,多么引人猜疑。 影四一定会去告诉温彦。温彦会怎么想?会阻拦吗? 她几乎能想象到温彦跳脚的样子。然而,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温彦或许……会懂。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温彦刚批完一摞奏折,正捏着眉心稍作休息,影四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 “陛下。” 温彦抬眼,见他神色有异,不似平常那般毫无波澜,心下微讶:“何事?” “皇后娘娘方才下令,”影四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稍快,“命属下调查林贵妃入宫前四年所有行踪及入宫缘由。” 他略微停顿,抬眼看了一下温彦的脸色,才继续道,“并……命影五、影六即刻起,脱离凤仪宫护卫序列,转至长乐宫,暗中保护林贵妃安全。” “什么?!”温彦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的慵懒瞬间被震惊取代,“她把影五影六都派去长乐宫?那她自己身边岂不是只剩影四一人?!”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胡闹!简直是胡闹!林初霁的安危重要,难道她皇后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这深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凤仪宫!” 她猛地转身,抬步就欲往凤仪宫去,要当面问个清楚,甚至想立刻下旨驳了这道荒唐的调令!这太不像江晚晴了! 那个永远理智、永远将自身置于大局之后、连半分行差踏错都不允许的江晚晴,怎么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近乎任性的决定? 然而,她的脚步在即将迈出养心殿门槛时,硬生生顿住了。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 那些零碎的、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在此刻被这道调令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温彦之前虽有猜测、却始终不敢确信的方向。 若非旧识,若非有着极深的羁绊,以晚晴的性子,怎会如此? 温彦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晚晴这么做,定然有她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一个…或许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言说,却如同本能般驱使着她的理由。 温彦沉默地走回书案后,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玉镇纸。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 最终,她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影四。”她扬声唤道,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那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陛下。” 温彦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分量:“皇后的命令,朕已知晓。” 影四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就按皇后说的办。”温彦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半分犹豫,“影五、影六,即刻起暗中护卫长乐宫,务必确保林贵妃安全,不得有误。” 影四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愕。他没想到陛下竟真的会同意如此不合规矩的安排。 “陛下!皇后娘娘的安危……”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进言。 温彦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她的目光终于从烛火上移开,落在影四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帝王的威仪。 “皇后的安危,朕自有考量。” “你只需记住,皇后此举,必有深意。你们需全力配合,不得阳奉阴违,更不得在外泄露半分,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她顿了顿,指尖在镇纸上轻轻一点,补充道:“至于凤仪宫这边……朕会从翊卫中另行调配人手补上。 你们影卫,首要职责仍是听从皇后调遣,护卫宫中紧要之处。影四,你留在凤仪宫,需更加警醒。” 影四心中震动,但陛下已如此明确下令,他只能将所有疑虑压下,深深俯首:“是!属下明白!定当谨遵陛下与娘娘旨意,竭尽全力!” “去吧。”温彦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将朕的意思,也传达给影五、影六。告诉他们,护好长乐宫,便是尽责。” “是!”影四不再多言,利落起身,再次融入阴影之中,迅速离去。 殿内,温彦独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方才强行压下的纷乱思绪再次涌上心头。晚晴为何要查林初霁?若她们旧识,晚晴理应知晓林初霁的过去,何须动用影卫?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箱上。那是影一之前奉她密令调查林初霁背景时,送回的一些初步资料。因觉着并非急务,她也还未细看。 温彦起身,走到箱前,指尖拂过冰凉的锁扣,略一迟疑,还是将其打开。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记录着林氏一族的基本情况、林初霁入京前在江南的大致经历,以及那场几乎夺去她性命的重病。 她快速浏览着。林氏祖籍江南,与江家同城……林初霁自幼体弱,深居简出……约五年前突发恶疾,病势凶险,后奇迹痊愈…与贤妃叶灵之交好…… 信息寥寥,且与影四方才禀报的、晚晴要求详查的内容相比,显得过于表面。 温彦将纸张仔细叠好,重新放回木箱中,锁上。 她并不打算直接介入江晚晴的调查,更不愿让晚晴知道自己也曾私下调查过林初霁。那会显得不信任,也可能让本就心绪纷乱的晚晴多添一层顾虑。 但是,这些初步的信息,或许能帮影四更快地找到调查方向,间接为晚晴省去些力气。 “影一。”她对着空寂的殿宇轻声唤道。 另一道气息更为缥缈的身影如同烟雾般凝聚,无声跪地:“陛下。” 温彦将那个小木箱推向影一,吩咐道:“将这个交给影四。告诉他,就说是他之前按例核查新晋妃嫔背景时整理的资料,让他自行判断,是否需要呈报皇后娘娘参考。” 凤仪宫内,江晚晴已不知饮下第几杯酒,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影四去而复返,无声地出现在殿中,手中捧着那个紫檀木小箱。 “娘娘,”影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属下之前按例核查宫中各位主子背景时,整理过一些林贵妃入宫前的资料。 或许……能节省些时间,请娘娘过目。”他将木箱恭敬呈上。他谨记着陛下的吩咐,将来源归结于自身的例行公事。 江晚晴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小箱上。影四按例核查的资料?她心下微哂,这宫里的“例行公事”,何时需要动用紫檀木箱来装几页纸了? 她没有点破,只是放下酒杯,接过木箱,打开,取出那薄薄的几页纸。她看得很快,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关于林家、关于江南、关于那场重病的记录。 这些信息,与她记忆深处的碎片大致吻合,却也仅限于此,对她想探寻的真相,毫无助益。 她将纸张轻轻放回箱中,合上盖子,推回给影四。 “辛苦了。”她的声音因酒意带着一丝沙哑“但这些,并非本宫所需。”她抬眸,清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本宫要的,是入宫前这四年。前面的,不必再查。” 她不需要这些停留在过去的、浮于表面的信息她要的是那空白的四年里,林初霁真实走过的每一步,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影四垂首:“是,属下明白。属下会集中人手,全力调查这四年间的所有细节。” “去吧。”江晚晴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酒杯,目光已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影四不再多言,捧着那个被皇后轻描淡写拒绝的木箱,悄然退下。 殿内恢复寂静,酒气氤氲。 江晚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感直冲胸腔。 温彦……你果然知道了。 太后虎视眈眈,后宫危机四伏,而她,对如今的林初霁几乎一无所知。这种失控的感觉,啃噬着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害怕。怕她护不住她。怕她再次……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伤害。这个念头如同梦魇,让她不寒而栗。 她猛地抓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仰头猛灌。冰凉的酒液混杂着灼烧感粗暴地冲刷过喉咙,试图麻痹那尖锐的恐慌,却只让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灼烧起来。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弯下了腰,酒水溅湿了衣襟,可她不管不顾,依旧固执地吞咽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下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直到壶中酒尽,才颓然松手。 空酒壶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踉跄着扑到窗边的盂盆前,再也忍不住,俯身剧烈地呕吐起来。 晚膳并未用多少,吐出的几乎都是灼人的酒液,混合着酸涩的胆汁,烧得喉咙生疼。 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让她暂时忘却了心里的惊惧,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不断涌上的泪意。 她撑着窗棂,身体微微颤抖,额际渗出冷汗,发丝黏在潮红的脸颊旁,平日里的冷寂端庄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恐惧包围的狼狈与脆弱。 她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入膝间。 没有颤抖,没有呜咽,甚至连呼吸都轻浅得几不可闻,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疲惫。 为什么……终究还是入了这宫墙。 “到底……还是来了。”她极轻地自语,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无论是四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如今的重逢,命运的轨迹似乎总在她以为能掌控之时,悄然偏转。抗拒也好,安排也罢,终究是徒劳。 她缓缓阖上眼,将所有外泄的情绪,哪怕是那一丝无奈,都彻底收敛于无形。再次睁开时,眸中已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如同结了薄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倒影。 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客观审视着自身的狼狈。她扶着墙壁,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摆。 径直走向那张堆满了奏折的书案。坐下,指尖拂过冰凉的案面,然后拿起一支朱笔。 既然来了,那便……如此吧。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摊开的奏疏上,开始批阅。 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抚平。那些关于过往的纠葛、关于未来的担忧、关于那人为何入宫的猜疑……都被她强行按捺下去,沉入心底最深处的寒潭。 既然避不开,躲不掉,那便让她在这深宫之中,寻一处安稳角落,静静度日便好。 不去争,不去抢,不去招惹是非,更不要……再与自己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第14章 想追寻的唯一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入长乐宫内殿。林初霁在柔软的床上悠悠转醒,迷蒙间伸了个懒腰,昨日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些许。 她烦躁地在床上滚了半圈,用被子裹住自己,试图将昨日那些尴尬的画面屏蔽在外。 “没戏了,彻底没戏了……”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关键人物没找到,脸倒是丢尽了,还在皇帝面前社死……这任务谁爱做谁做去吧!” 【检测到宿主消极怠工情绪达到峰值。警告:生命值仅剩2点。请宿主立刻调整心态,寻找机会与关键人物互动。】系统的机械音适时响起。 “互动?怎么互动?”林初霁猛地抬起头,指着自己其实并没真正受伤、但感觉已经“半残”的腿“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副样子!伤筋动骨一百天懂不懂?我现在是病人!需要静养!做不了一点任务!”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甚至戏精附体,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哎呦……我的腿……我的胳膊……我的小心脏……都被徐嬷嬷和陛下吓出毛病来了……系统,你这是虐待伤员!是不人道的!” 【系统扫描显示:宿主身体除轻微肌肉酸痛及表皮灰尘外,无任何器质性损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成立。】系统冷冰冰地拆穿她的谎言,【请停止借口,立刻行动。】 “扫描?你那个破扫描准不准啊!”林初霁耍起无赖,“我说伤了就是伤了!内伤!你看不见吗?心灵创伤!需要时间愈合!反正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我都做不了任务,我要养伤!” 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重新瘫回床上,甚至还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眼睛,挑衅似的看着空气。 【宿主,你这是在挑战系统的底线。】系统的声音带上了危险的电流杂音,【看来,常规催促对你已经无效。】 “哟呵?又想电我?”林初霁撇撇嘴,经过几次电击,她似乎产生了一点诡异的“抗性”,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了,“来来来,尽管电,我告诉你,被电久了,感觉还挺爽爽的,麻麻的,跟按摩似的!” 系统显然被这番惊世骇俗的“抖M”发言给干沉默了。 长达十几秒的寂静后,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人性化的无语。 【……系统数据库中存在应对各种宿主反应的预案,包括消极、反抗、恐惧、……但针对“将电击惩戒视为享受”的宿主,相关数据记录为:零。】 系统的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卡顿,仿佛在处理什么超出理解范围的信息。 【宿主,你的无耻和你的独特倾向,刷新了本系统的认知下限。对于你这种不要脸的……咳,对于你这种特殊情况,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知道没办法就好~所以嘛,电击小子,啊不是,系统大哥,咱们打个商量?你看我都这样了,今天就放个假呗?让我安安生生睡个回笼觉,说不定梦里还能梦到点线索呢?” 【鉴于常规惩戒效果不佳,且宿主表现出独特的抗性。系统决定启动备用方案:引入奖励机制。】 【即:每当关键人物好感度提升,宿主将获得相应奖励。】 林初霁本来已经重新躺平,闻言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问:“奖励?什么奖励?是给我金山银山,还是让我立马恢复记忆?” 【非实物奖励。】系统冷静地打破她的幻想,【奖励形式为:解锁部分记忆碎片,或提供一次性的、小幅度的体质增强、运气加成等辅助状态。】 “就这?”林初霁顿时兴趣缺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记忆碎片拼不起来有啥用?体质增强?我现在是‘重伤员’,增强了一样要养伤!不干不干,还不如睡觉实在。” 她说着还真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和周公约会去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重新评估策略,然后换了一种更具诱导性的声音,【如果……奖励能让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呢?】 “真正想要的?”林初霁眼睛都没睁,嗤笑一声,“系统,你忘了吗?我是林相府的嫡女,从小锦衣玉食,入宫是贵妃,份例丰厚,我缺什么?金山银山对我有何意义?深宫高墙,我又能买什么?” 她翻了个身,背对空气:“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现在只想睡觉。” 【人不能没有一点**。】系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是驱动灵魂的火种。你有的,林初霁。你有一个非常、非常想要的。 “嗯?”林初霁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但还是没转身,“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自己能不知道?” 【你现在不知道,是因为你忘了。】系统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怜悯,又有一丝神秘的诱惑, 【但你心底深处知道。那渴望从未熄灭,只是被尘埃覆盖。完成任务,找回记忆,你自然就会知道那是什么。那将是你愿意用一切去交换的唯一。】 林初霁终于缓缓转过身,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被勾起来的好奇:“唯一?说得这么玄乎……到底是什么?” 【不可言说。】系统恢复了高深莫测的语调,【但本系统可以保证,那比你所能想象的所有财富、所有权势,都更让你心动。完成任务,你就能找到它。】 林初霁盯着虚空看了好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过于抽象又充满诱惑的承诺。最后,她撇了撇嘴,带着点将信将疑的妥协,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哦……”她拖长了调子,揉了揉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好吧,神神叨叨的……我就信你这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然后问道:“那……具体要我怎么做?任务到底是什么?总得给点提示吧?” 【核心任务不变:提升关键人物好感度至100%。具体途径,需宿主自行探索、互动、感悟。】系统一如既往地给出了模糊的指引。 “……”林初霁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吐槽道:“搞了半天还是这句!自行探索?要你何用!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系统沉默了一瞬【宿主,请注意您的措辞。本系统是您重生的唯一伙伴与指引者,您就不能用一个……稍微友好一点的词汇来形容我吗?】 林初霁被系统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化”反应弄得一愣,随即觉得有点好笑,她故意歪着头,用气死系统不偿命的语气“诚恳”地改口: “好吧好吧,我换个词——你是个……嗯……‘有用的废物’,行了吧?” 【……】系统彻底无语了,电流音滋滋作响,半晌才憋出一句,【……宿主,您的语言艺术真是……独具一格。本系统需要静默缓冲,以免核心逻辑再次受到冲击。请好自为之,尽快开始您的‘探索’。】 说完,脑海里的声音便低了下去,仿佛真的被气到去“冷静”了。 林初霁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说不过就躲,没出息。” 不过,吐槽归吐槽,那个关于“唯一”的钩子确实已经抛下了。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整理着睡皱的衣裙,一边嘀嘀咕咕: “行吧,有用的废物系统……为了那个不知道是啥的‘唯一’,本小姐就再努努力,在这皇宫里瞎摸索一会儿吧……” 林初霁整理好衣裙,抱着“瞎摸索”的心态,无精打采地晃出了长乐宫。她专挑人少僻静的小路走,心里还在琢磨系统那句“唯一”到底指的是什么宝贝,连路都没仔细看。 七拐八绕,走到一处临近御花园角落的竹林旁,竹影婆娑,环境清幽。她隐约听见前面有细碎的说话声。 她好奇地探头,透过稀疏的竹影望去,顿时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只见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下,皇帝温彦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摘的、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正笑眯眯地逗弄着一只圆滚滚、正在她脚边打滚的橘猫。 那橘猫膘肥体壮,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此刻正被草穗撩拨得伸出爪子,笨拙地去够,发出“喵呜喵呜”的撒娇声。 温彦一边逗猫,一边抬头对江晚晴笑道:“晚晴你看,这肥猫倒是会找地方享受,比朕还清闲。”她试图把狗尾巴草递向江晚晴,“你来试试?它脾气好得很。” 江晚晴的目光从猫身上移开,落到那根草上,眉头微蹙了一下,并未伸手去接,只淡淡道:“陛下玩笑了。臣妾不擅此道。”声音清泠如玉,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瞬间将温彦那点热情浇灭了一半。 温彦也不在意,讪讪地收回手,继续自顾自地逗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林初霁看得心惊胆战,只想悄悄溜走。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后挪,生怕惊动了那两位大神。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光顾着看前面,没注意脚下,“咔嚓”一声,结结实实地踩碎了几片干枯的落叶!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竹林边格外刺耳。 江晚晴闻声即刻转头,视线锐利地钉向竹林晃动处:“什么人?出来。” 林初霁心里哀嚎一声,知道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从竹林后面挪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臣……臣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好、好巧啊……” 温彦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继续逗着猫,仿佛没看见她的尴尬。而江晚晴的目光则像两把冰冷的刮刀,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悦。 就在这时,救(要)星(命)的徐嬷嬷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一脸肃杀地走到江晚晴身边, 先是行礼,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皇后娘娘!老奴正有事要禀报!是关于林贵妃她今日清晨……” 林初霁心里警铃大作!完了!要告状了! 她急中生智,猛地打断徐嬷嬷,脸上堆起极其夸张的“敬佩”笑容,声音洪亮: “徐嬷嬷!原来是您啊!几日不见,嬷嬷您真是愈发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这通身的气派,这严谨的作风,真是我辈楷模!臣妾对嬷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徐嬷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马屁拍得一愣,话头卡住,皱紧眉头看着林初霁,像看一个傻子。 林初霁豁出去了,转向江晚晴,唾沫横飞:“皇后娘娘!您真是慧眼识珠!有徐嬷嬷这般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能人辅佐,实乃六宫之福!臣妾得嬷嬷教导,三生有幸!” 她越说越离谱,根本刹不住车:“徐嬷嬷往那儿一站,便是规矩的化身!皱个眉,那都是对不合礼法之事的无声鞭挞!” 她看向徐嬷嬷那张沟壑纵横、写满严厉的老脸,灵感迸发,开始了终极胡诌: “嬷嬷您这面相,生的就是一副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的格局!您看这额头,这叫‘规矩额’,象征着纲常伦理!您看这法令纹,这叫‘戒尺纹’,专打不守规矩之人!就连您这皱纹……” 这每一道纹路,那都是为宫廷操劳、为规矩奉献的勋章!是岁月沉淀下的智慧沟壑!是比御花园里所有牡丹芍药加起来都端庄、都威严、都……都令人肃然起敬的美丽!” “噗——”温彦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用扇子掩面,肩膀抖动。 徐嬷嬷的脸黑如锅底,气得手都抖了,转向江晚晴,语气激动:“娘娘!您看看!林贵妃她言行无状,举止轻浮!老奴恳请娘娘禀明太后,严加管教!” 空气瞬间凝固。林初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晚晴的目光淡淡扫过一脸“真诚”的林初霁,又瞥了一眼气得发抖的徐嬷嬷,最后,她的视线在空中与带着戏谑笑意的温彦短暂接触了一瞬。 她沉默了足足三息。就在林初霁以为她要点头同意时,却见江晚晴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不必了。” 徐嬷嬷一愣:“娘娘?” 江晚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只淡淡道:“些许小事,无需惊动太后。” 她顿了顿,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透出一丝疲惫,“本宫今日有些乏了,先回宫了。陛下,臣妾告退。” 说完,她没再看任何人一眼,便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 温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也带着猫离开了。 徐嬷嬷狠狠瞪了林初霁一眼,终究不敢违逆皇后的意思,悻悻而去。 留下林初霁一个人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吓、吓死我了……居然没事?” 温彦抱着那只心满意足、在她臂弯里打呼噜的橘猫,脚步轻快地跟在江晚晴身侧。 她侧过头,看着江晚晴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 “喂,晚晴,”温彦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刚才那么好笑,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朕都快憋出内伤了。” 江晚晴目不斜视,步伐节奏未变,只从唇间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无聊至极。” “无聊?”温彦挑眉,“林贵妃那副恨不得把徐嬷嬷夸出花来的样子!多有意思啊!你不觉得她那种……嗯,狗急跳墙式的急智,很有……娱乐效果吗?” 江晚晴的脚步微顿,带着一种清晰的鄙夷:“举止轻浮,言语无状为了逃避责罚,便可如此阿谀奉承,毫无风骨可言。连何为规矩,何为体统都抛诸脑后,有何可笑之处?” 温彦心里暗道:嘴上是这么说,可刚才不也没让徐嬷嬷去告状吗?她笑了笑,不再深究,转而逗弄起怀里的猫来。 有些事,点到即止,说破了就没意思了。她这位皇后姐姐的心思,怕是比这秋日的天空还要难以捉摸。 另一边,林初霁确认所有人都走远了,才真正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她拍了拍胸口,一边暗自庆幸皇后今天似乎心情不坏,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是好的嘛!”她自我安慰着,抬脚往长乐宫方向走,心里还在复盘刚才的急智,“看来关键时刻,脸皮厚一点还是有用……” 她正嘀嘀咕咕,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3/100。生命值:3/100。】 林初霁的脚步猛地刹住,愣住了。 加……加分了? 什么时候加的?因为什么加的? 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又抬头看了看天——蓝天白云,偶尔有鸟雀飞过。再低头看看地——青石板路,缝隙里长着几根倔强的野草。 四周空荡荡的,竹林幽静,除了她,连个巡逻的侍卫或路过的小太监都没有。 “嘿……奇了怪了……”林初霁挠了挠头,满脸都是大写的问号,“这分是哪儿来的?总不能是延迟到账吧?还是说……系统你卡BUG了?” 第15章 生活不易,贵妃卖艺 林初霁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满脑子都是那个神出鬼没、来路不明的“ 1”。 【系统,你确定没搞错吗?】她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发问,【真的不是bug?不是延迟?】 【系统提示:本运行逻辑严密,数据采集准确无误。请宿主停止无意义的怀疑,接受现实。】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仔细听,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昨夜被逼疯的疲惫。 【现实就是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宫里乱转,连对方是人是妖,是人是鬼,是男是女,是男他女她动物她都不知道!】 林初霁简直要抓狂,【这比大海捞针还难!针还在海里呢,我这连个海都没有!】 她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咕噜噜滚进草丛里。 【或许,】系统冷不丁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下了很大决意的味道, 【宿主可以尝试回忆一下,每次好感度增加时,您正在做什么,周围环境有何特点,是否有…特定的人可能出现。】 它终究还是看不下去这宿主蠢死,冒着再次被奇葩脑回路污染的风险,给出了近乎明示的提示。 “正在做什么?”林初霁停下脚步,努力回想,“第一次…是在弹琴。第二次…是在唱歌。第三次…是在对徐嬷嬷拍马屁…” 她眼睛猛地一亮,一拍手掌:“我明白了!” 系统:【……】终于要开窍了吗?!它几乎要流下欣慰的电流。 “一定是我的艺术才华打动了他/她/它!”林初霁信心爆棚,瞬间挺直了腰板,“没错!弹琴 1,唱歌 1!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位隐藏的关键人物,是一位具有高尚艺术品味、懂得欣赏我内在美的知音啊!” 系统:【…………】它想把自己格式化了。 “至于第三次…呃,拍马屁失败但依然 1…”林初霁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她/它不仅仅喜欢我的艺术,还看到了我努力讨好…啊不是,是努力融入宫廷生活的积极态度!甚至可能觉得我笨拙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原来我如此迷人而不自知”的光芒。 【所以!】她得出结论,眼神坚定,“接下来,我要持续散发我的艺术魅力和…呃,人格魅力!争取早日将这位品味高雅的隐形知音炸出来!” (系统悄悄用极快的语速、极低的电子音量嘀咕):【树不要皮,必死无疑。宿主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本统甘拜下风,自愧不如,申请回厂重造……】 林初霁竖起耳朵,隐约捕捉到一点电流杂音,狐疑地皱起眉:“嗯?系统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 系统瞬间切换回冰冷平稳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回答:【系统提示:宿主听错了。系统只是在例行公事地夸赞您。】 “夸我?夸我什么?”林初霁立刻来了兴致,眼睛亮闪闪地追问,“是不是夸我冰雪聪明、思路清奇、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系统沉默了两秒,仿佛在强行压制某种程序错乱的冲动,然后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棒读腔调念道: 【是的。宿主…独具慧眼,见解超凡,非常人能及。自信放光芒,心态尤为…健康积极】每一个褒义词都念得像是在念悼词。 “嘿嘿,过奖过奖!”林初霁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副“哎呀也没那么好啦”的得意表情,“其实我也就一般优秀啦~主要还是你引导得好!” 林初霁正沉浸在系统“真诚”的夸赞和自己的“卓越”分析中,美滋滋地自我欣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贤妃叶灵之正带着宫女,从不远处走来。 “小叶叶!”林初霁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抛开系统,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去,一把挽住叶灵之的胳膊。 叶灵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微微一个趔趄,无奈地稳住身形:“又怎么了,我的小林林?看你这一惊一乍的。” “小叶叶!我跟你说!我确认了!”林初霁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叶灵之耳边,“这宫里,真的有一个我的隐藏爱慕者!还是特别有艺术品味的那种!” 叶灵之:“……” 她看着林初霁那兴奋得泛红的脸颊和写满“快问我快问我”的眼睛,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目光飘向远方,用一种极其轻微、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失策了…早知道那天就该拿本真的《千金方》出来…” “嗯?小叶叶你说什么?”林初霁没听清,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叶灵之迅速收回目光,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决定换个方式打消她这危险的念头,“我只是在想,既然这位‘知音’如此风雅,想必寻常方式是寻不到的。” “对啊对啊!”林初霁用力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 叶灵之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出击?如何出击?” 林初霁猛地握紧叶灵之的手,眼神灼灼,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 “我们一起去街头卖艺吧!” 叶灵之:“……???” “你看!”林初霁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开始手舞足蹈地规划,“你负责弹琴,我负责唱歌!或者你跳舞我伴奏!咱们就来个才女组合!肯定能轰动京城! 到时候,全城的人都会来看我们表演,那个隐藏的知音肯定也在其中!他/她/它看到我们如此出众的才华,一定会忍不住现身来与我们相认的!”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激动得小脸通红:“说不定还能赚点打赏钱,到时候咱们三七分!你三我七!毕竟是我的主意…” 叶灵之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团扇都忘了摇。她看着林初霁那张写满“天才计划通”的脸,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把这个人直接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的冲动。 去街头?卖艺?还组合?轰动京城?引来知音?赚打赏钱? 叶灵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想要以下犯上、以下克上的强烈冲动。她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地把自己被林初霁紧紧攥着的胳膊抽了出来。 然后,她对着林初霁,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极其包容、甚至带着点圣洁光辉的笑容,柔声道: “小林林啊…” “嗯?”林初霁还沉浸在组合出道的美好蓝图里。 “这个主意…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叶灵之语气真诚得仿佛在陈述事实,“姐姐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林初霁一听,更得意了:“是吧!我也觉得超棒!” “所以,”叶灵之继续保持着她那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脚下却开始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如此伟大的计划,姐姐我资质愚钝,实在不配参与,恐怕会拖了你的后腿。” 她一边说,一边加快后退的步伐。 “如此重任,还是交给妹妹你独自完成比较好。姐姐我…精神上支持你!” 话音未落,叶灵之猛地转身,也顾不得什么贤妃的仪态了,拎起裙摆,脚步飞快,近乎小跑地朝着与林初霁相反的方向遁走,那速度简直像是身后有厉鬼在追。 “哎?小叶叶?你去哪儿啊?我们再商量一下细节啊!四六分也行啊!”林初霁愣了一下,急忙喊道。 然而叶灵之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来的、依旧维持着温柔语调的话:“妹妹加油!姐姐忽然想起宫里还炖着汤!先走一步!” 转眼间,叶灵之和她宫女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花木掩映之中,溜得比御花园里被惊起的兔子还快。 林初霁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遗憾地咂咂嘴:“真是…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算了,看来这震惊京城的伟大事业,只能由我独自承担了!” 【系统提示:……】系统觉得,叶灵之的选择,非常的明智。它甚至有点羡慕她能物理上远离宿主。 林初霁看着叶灵之逃也似的背影,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被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悲壮感填满了胸膛。 “哼,小叶叶胆子小,不敢干这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我自己来!”她握紧小拳头,眼神坚定,“为了我的隐形知音!为了刷好感度!为了活下去!街头卖艺,我来了!” 说干就干!林初霁立刻开始了她的“出道”计划。她当然不敢真的大摇大摆从宫门出去,那是找死。 她凭借着自己重生后对宫中一些偏僻角落的模糊记忆,以及一种莫名其妙的、对钻狗洞似乎特别熟练的直觉,还真的找到了一处年久失修、被杂草半掩的破损宫墙角落。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啊不,在一个阳光还算明媚的下午,乔装改扮的林贵妃,怀里揣着她好不容易从长乐宫偷渡出来的一面小鼓和一支竹笛,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宫墙。 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上,突然多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呆、但唱歌还挺好听的小姑娘。她也不像其他卖艺的有固定摊子,就找个还算干净的街角,把破碗一放,小鼓一敲,就开嗓了。 唱的是宫里学的雅致小调,嗓音清亮,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纯粹,在这喧嚣的市井中,倒也算是一股清流。 再加上她那张即使蹭了灰也难掩秀丽的小脸,以及那双总是带着点茫然和努力的小眼神,居然还真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唱得不错啊!” “看着怪可怜的,赏两个大钱吧。” “这调子没听过,挺新鲜嘿!” 铜板叮叮当当地落入破碗中。林初霁看着那越来越多的铜板,眼睛越来越亮,唱得也越来越起劲。 【系统提示:…宿主,您还记得您出宫的目的是什么吗?】系统看着那快要满出来的破碗,忍不住提醒。这宿主是不是歪楼歪得太厉害了? “啊?哦!对!知音!找知音!”林初霁从“发财了”的喜悦中惊醒,连忙一边敲鼓一边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围观人群里扫描,试图找出哪个看起来特别有“艺术品味”、眼神特别“炽热”的潜在目标。 结果自然是——没有。围观的多是些凑热闹的平民百姓、偶尔路过的商贩,最多有几个衣着稍显体面的书生摇着扇子听个新鲜,看不出任何“隐藏大佬”的气质。 林初霁有点小失望,但很快又被新的铜板吸引了注意力:“没事!今天没来,明天继续!总有一天能炸出来!而且…嘿嘿嘿,赚钱也挺好的!” 一下午下来,她的破碗居然收获颇丰。 而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含翠脚步匆匆却极其轻微地步入殿内,来到正在批阅宫务的江晚晴身边,低声禀报:“娘娘。” 江晚晴笔尖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含翠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困惑、震惊和一丝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道: “盯着长乐宫的人回报…林贵妃娘娘她…她下午…似乎……偷偷出宫了。” 江晚晴批注的朱笔微微一顿,一滴红墨险些滴落。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扫向含翠:“出宫?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指尖微微绷紧。 “去…去了西市最热闹的那条街…”含翠的声音更低了,头也垂得更低,“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江晚晴的眉头微微蹙起。林家在前朝有什么动作?林丞相要通过女儿私下联络什么人? 含翠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敬业精神才维持住平稳的语调,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然后贵妃娘娘她…在街角…摆了个摊…卖唱。还…还赚了不少打赏钱。” “哐当。” 江晚晴手中的朱笔,掉落在了铺着明黄锦缎的书案上,滚了几圈,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色划痕。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晚晴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愕然”的裂痕。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卖…唱?”她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赚打赏钱?” “是…是的…”含翠硬着头皮回答,“据回报的人说,娘娘唱得…还挺好听的,围观的人不少,打赏也…颇为丰厚。” 江晚晴沉默了。 她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那双总是洞悉一切、冷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极其罕见的茫然。 林初霁… 林家权势煊赫,林丞相圣眷正浓,她身为贵妃,份例赏赐从来都是最顶尖的… 她为什么…要去街头卖唱赚钱? 一个极其离谱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猜测,缓缓地、不可抑制地浮现在江晚晴的脑海里。 难道… 林家…实际上已经外强中干,濒临破产?甚至到了需要堂堂贵妃偷偷出宫卖艺贴补家用的地步?!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以至于江晚晴一时之间都无法消化。 她想起林初霁入宫后,似乎确实没什么特别奢侈的用度,虽然份例不缺,但也从未见她炫耀过什么... 难道那些都是强撑门面?实际上她已经穷困潦倒至此? 所以她去卖唱…是为了…维持生计? 江晚晴被自己这一连串的推理震得半晌说不出话。 这…这实在是太… 她揉了揉眉心,感觉有点头疼。这完全超出了她对后宫、对妃嫔、甚至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 “她…”江晚晴迟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妙变化,“…很缺钱吗?” 含翠哪里知道这个,只能小心翼翼道:“奴婢…不知。但看贵妃娘娘那…努力赚打赏的样子,似乎…很是投入。” 江晚晴再次沉默。 投入…卖唱…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个在她面前不是吓得发抖就是傻得冒气的林初霁,站在嘈杂的街角,敲着小鼓,卖力地唱着歌,对着过往的行人露出讨好的笑容,只为了那几个铜板… 她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清,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累:“…本宫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盯着,别让她…惹出更大的乱子。” “是。”含翠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她揉了揉愈发胀痛的额角,试图将这幅过于荒诞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它却像生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那个穿着旧衣、脸上蹭灰、对着路人卖笑、就为了几个铜板的形象,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烦躁。 她倏然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明黄的凤袍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却没有带来丝毫冷静。 不成体统!丢人现眼!若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不仅是她林初霁,连整个皇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 但…若林家真的… 江晚晴的脚步顿住了。 她想起林初霁刚入宫时那怯懦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想起她病中昏睡时不安的蹙眉;想起她即使被徐嬷嬷严厉教导,也只是笨拙地努力,从未抱怨或仗势欺人… 难道…那些不仅仅是性子怯懦,也是因为…家中窘迫,底气不足? 她在殿内又踱了几圈,最终停在了窗前,看着窗外庭院中几株在风中微微摇曳的兰花,沉默了许久。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唤道:“含翠。” 一直守在殿外的含翠立刻应声而入:“娘娘有何吩咐?” 江晚晴的目光没有看含翠,而是落在窗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去寻个脸生、平时不怎么出宫走动的宫女过来。再…给她一袋铜钱。” 含翠微微一愣,但立刻垂首:“是。”她虽不解,但从不多问。 很快,一个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小宫女被带了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 江晚晴从妆匣里取出一个不算起眼、但分量颇沉的锦囊,递给含翠。含翠会意,转交给那小宫女。 “你出宫一趟,去西市。”江晚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找到那个…在街角卖唱的姑娘。” 小宫女双手捧着那沉甸甸的锦囊,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把这个…给她。”江晚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了一个极其撇清关系的说法,“就说是…路过的人,看她唱得…尚可,赏她的。” 她特意加重了“路过”和“尚可”这两个词,试图抹去任何可能联想到自己的痕迹。 小宫女虽然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要特意赏一个街边卖唱的,但还是恭敬地应道:“是,奴婢遵命。” “记住,”江晚晴补充道,声音里带上一丝冷意,“不必多言,给了便走。不许透露身份,更不许让人跟踪。若有人问起,只说是寻常路人,听个新鲜。” “是,奴婢明白。”小宫女吓得一哆嗦,连忙保证。 “去吧。” 小宫女捧着那袋“巨款”,心惊胆战又迷迷糊糊地退了出去,执行这项莫名其妙又压力山大的任务去了。 第二天,小宫女领了那袋沉甸甸的、与她身份极不相称的铜钱,心惊胆战地溜出宫门,一路低着头,仿佛怀里揣着的不是钱,而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她按照指示找到西市那个街角,果然看到了那个脸上蹭着灰、敲着小鼓、唱得正投入的“卖唱姑娘”。 小宫女犹豫再三,趁着一曲终了、围观人群稍稍散开的间隙,低着头快步上前,看也不敢看对方。 飞快地将那袋铜钱整个儿塞进了林初霁放在地上的破碗里,然后转身就跑,瞬间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林初霁正喘口气,准备喝口水继续奋战,冷不丁看到一个陌生小宫女冲过来塞了个东西又跑了,整个人都懵了。 她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破碗。 只见那原本堆着些零散铜板的破碗里,赫然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看那沉甸甸的架势,里面绝对不可能是铜板,至少是…碎银子?甚至可能是…银锭子?! 林初霁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地抓起那个锦囊,躲到旁边一个更偏僻的角落,颤抖着手打开。 “嘶——!” 看到里面白花花的、成色极佳的银锭子和不少串好的大钱,林初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得有多少?!她卖唱三天…不!三十天也赚不到这么多啊! 哪个路过的菩萨这么大方?! 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啊——!”她激动地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是我的真命天子~一定是他!”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抱着那袋银子,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他听到我的歌声了!他认出我了!他不好意思直接与我相认,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支持我!啊啊啊!他果然是我的知音!我的灵魂伴侣!” 她看着那袋银子,越看越觉得这就是命运的馈赠,是通往自由和真爱的阶梯! 一个更加宏伟、更加脱离现实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决绝的光芒,对着她想象中的“真命天子”宣布: “皇宫我不待了!贵妃我不当了!这些规矩谁爱守谁守去!我要自由!我要追求我的艺术和爱情!” 她紧紧攥着钱袋,眼神无比坚定:“我要天天来这里卖唱!等着他再次出现!等他攒够了勇气,一定会来与我相认!到时候,我们就用这些钱做盘缠,双宿双飞,浪迹天涯!啊!多么浪漫!”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那位神秘人”携手江湖、琴瑟和鸣的美好未来,感动得自己都快掉眼泪了。 【哦?】系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宿主刚才说…什么?】系统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风有点大,本统好像没听清呢~】 林初霁还沉浸在“浪迹天涯”的豪情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语气的变化,甚至有点飘飘然:“我说!我!不!干!了!我要去找我的真命天子!系统你听见没!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唔!”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股极其“温柔”的电流,恰到好处地流遍了她的全身。 【宿主要是再不乖…】系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如同恶魔的甜蜜耳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关切”,【下次这电流…可就不只是让你笑一笑这么简单了哦~】 它顿了顿,用最温柔、最甜蜜、最仿佛为你着想的语气,轻轻吐出那句致命的威胁: 【可能会…不小心电死你哟~mua~】 第16章 小狗 林初霁被系统那声甜腻恐怖的“mua~”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在原地多待一秒。 她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处隐蔽的狗洞,手脚并用地就往里钻,嘴里还惊魂未定地、压低声音碎碎念: “疯了疯了…这破系统绝对疯了…比缅北诈骗头子还吓人…”她一边费力地往里爬,一边忍不住抱怨,“这任务根本没法做了!这什么破地方!小小一个皇宫,就没一个正常人!” 狗洞狭窄,她爬得艰难,泥土蹭了她一脸,更显得狼狈不堪。委屈、害怕、还有对那袋烫手银子的郁闷交织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小声骂骂咧咧: “笑里藏刀的狗皇帝!派个活阎王嬷嬷天天折磨我!” “冷面阎罗的臭皇后!看一眼都能把我冻成冰雕!” “现在好了!还来个精分暴力狂系统!动不动就要电死我!还‘mua’!mua你个鬼啊!” “我这过的什么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十八层地狱都没这么离谱!” 她越想越气,越骂越觉得自已可怜,好不容易从狗洞另一端探出头来,正准备拍拍身上的泥土,一抬头——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了。 时间凝固,空气冻结。 就在距离狗洞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一袭明黄凤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寂的皇后江晚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无误地、死死地钉在刚刚从狗洞里爬出来、头发散乱、满脸泥土、姿势极其不雅、嘴里还可能在骂着她的林初霁身上。 四目相对。 林初霁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了。 她维持着半个身子还在洞外、双手撑地、撅着屁股的滑稽姿势,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那点残存的怒气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死寂。 江…江晚晴?!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她以为绝对安全的秘密通道出口! 完了。全完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林初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心脏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忘了。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江晚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此刻有多么愚蠢、多么狼狈、多么…罪该万死。 江晚晴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沾满泥土和草屑的头发,移到她惊惶失措、脏兮兮的小脸,再移到她因为爬行而皱巴巴、甚至可能勾破了的旧宫装,最后,落回到她那双写满了“吾命休矣”的眼睛上。 空气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仿佛在为林初霁奏响最后的挽歌。 林初霁的大脑在经历了短暂的宕机后,开始疯狂运转,试图寻找一丝生机。 狡辩?说自己在捉迷藏?练习匍匐前进?还是说…梦游? 哪个理由能骗过这位冰山阎罗?!哪个都像在找死! 求饶?立刻跪下抱着皇后大腿哭诉系统逼我我是被迫的? 皇后会不会直接让侍卫把她当疯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就在林初霁脑子里一团乱麻、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江晚晴终于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迫人的威压和寒意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林初霁差点瘫软在地。 江晚晴的目光依旧锁死在她身上,红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冻伤人的寒意: “林、贵、妃。” 三个字,被念得缓慢而清晰,重若千钧地砸在林初霁的心上。 “你,”江晚晴的视线再次扫过她满身的狼狈,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更让人恐惧,“……这是在做什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砸得林初霁魂飞魄散。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借口,什么体察民情、寻找灵感、锻炼身体……每一个都荒谬得让她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在绝对的力量和威压面前,一切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而且只会死得更快。 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林初霁嘴巴一瘪,那强忍了许久的、因为系统威胁、皇帝压迫、嬷嬷折磨、皇后冷眼以及刚才那恐怖“mua~”而积攒的所有委屈和害怕,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决堤! “哇——!” 她干脆也不从狗洞里完全出来了,就那么半截身子卡在洞口,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混着脸上的泥土,瞬间糊成了一团,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我也不想这样的呜哇啊啊啊——”她一边哭一边嚎,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话却说得极其顺溜,仿佛排练过无数遍,“我太难了呜呜呜……” “宫里规矩好多…我好笨…总是学不会…徐嬷嬷肯定讨厌死我了呜呜…” “陛下也凶…派人来管着我…” “我…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心里憋得慌… 就…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哇啊啊啊…” 她越说越伤心,哭得直打嗝,还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抹眼泪,结果把泥土抹得更多,彻底成了只小花猫。 “就…就这个洞…看着好像能通到外面…我就…我就爬着玩玩…没想到…没想到这么脏…还…还被娘娘您看见了呜呜呜…” 她哭得真情实感,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因为压力过大而钻洞解压的小可怜,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骂骂咧咧以及怀里还揣着“巨款”的事实。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娘娘您罚我吧…把我关起来好了…反正我也学不好规矩…只会给皇家丢人…呜呜呜…” 江晚晴:“……” 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毫无形象、眼泪鼻涕横流、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还卡在狗洞里扑腾的“贵妃”,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清晰的、名为“措手不及”的裂痕。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狡辩、求饶、沉默、甚至晕厥——唯独没料到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撒泼式哭诉? 那哭声极具穿透力,在僻静的宫墙下显得格外响亮。江晚晴几乎能想象到若是引来巡逻侍卫或其他宫人,看到这幅景象,会是怎样一场灾难性的谣言风暴。 “闭嘴!”江晚晴眉头紧蹙,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呵斥,但仔细听,那冰冷之下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慌乱“不许哭!” 然而林初霁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恐惧里,根本停不下来,反而哭得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嗝…呜…忍…忍不住…嗝…哇…”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再听听那越来越响的哭声,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跳。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那想要立刻转身离开的冲动。 这蠢货!在宫外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敢钻狗洞!还偏偏被她撞个正着!若是被太后的人看见…… 江晚晴心头一紧,不敢再想下去。太后今日才刚借林初霁“不懂规矩”敲打过她,若转眼就发现这位林贵妃竟做出钻狗洞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恐怕就不是几句训诫能轻易揭过的了。 不能再纵容她了。至少…不能再让她这般无法无天,授人以柄。 念头电转间,江晚晴脸上的寒意更重,她必须立刻掌控住局面,绝不能让此事泄露分毫。 “闭嘴!”她再次厉声呵斥,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终于压过了林初霁那响亮的哭声,“站起来!” 林初霁被她吼得一个激灵,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控制不住的抽噎。她看着江晚晴那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想从狗洞里出来,却因为慌乱和腿软,又差点栽回去,模样愈发狼狈不堪。 江晚晴强忍着把她直接拎出来的冲动,耐着性子等她终于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像个脏兮兮的小土狗一样,瑟瑟发抖地站在自己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看来徐嬷嬷的教导,你是半点没放在心上。”江晚晴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明显的怒意,“宫规礼法于你而言,形同虚设。” 林初霁吓得浑身一颤,眼泪又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再哭出声。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江晚晴目光扫过她沾满泥土的衣摆和散乱的发髻,语气森然,“本宫便亲自来管教你。” 她转过身,明黄的凤袍在微风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跟上。” 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 林初霁眼前一黑,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皇后亲自“管教”?那还不如被徐嬷嬷折磨一百遍!谁不知道皇后手段狠厉,触怒她的都没好下场!她这小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无形的恐惧推着,踉踉跄跄地跟在江晚晴身后。一路上,她低着头,看着皇后那挺直冷硬的背影,只觉得那是通往地狱的引路人,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完了完了完了…她会不会把我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会不会用针扎我?会不会…直接一杯毒酒赐死我?像上辈子那样?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和脸上的泥土混在一起,更加狼狈。 一路死寂,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终于,来到了那座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力、也令林初霁恐惧无比的凤仪宫。 踏入宫门,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让林初霁打了个寒颤。 江晚晴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内殿。她在一处偏殿门前停下,推开殿门,里面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靠窗的位置甚至还有一张软榻。 江晚晴转过身,目光落在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林初霁身上,语气依旧冰冷,不容置疑: “在本宫回来之前,你就待在这里。不准离开半步。” 她顿了顿,那双清冷的眸子锐利地盯住林初霁,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的警告: “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她不再多看林初霁一眼,转身便走,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拢,也彻底隔绝了林初霁最后一丝侥幸。 林初霁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和殿门合拢的声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冰凉的地面上。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无声地痛哭起来。 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皇后肯定去准备刑具了…或者…毒酒? 而另一边,快步离开的江晚晴,直到走出很远,确保周围再无一人,脚步才稍稍放缓。 她抬手,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眼前仿佛还是林初霁那张哭得稀里哗啦、脏兮兮的小脸,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魔音穿脑般的哭声。 尤其是那钻狗洞的狼狈样子…… 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尽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她眉心蹙得更紧,一段被尘封许久的、并不愉快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也是这样一个午后,阳光比现在更烈些。她因嫌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吵得她心烦的小丫头太闹,索性将她关在了练武场的院门外,还冷着脸吩咐守门的小厮谁也不准放进来,图个清静。 结果清静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院墙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夹杂着压低的、焦急的催促声。 她循声走去,看到的就是让她血压飙升的一幕—— 那个被她关在外头的小笨蛋,不知怎么被她那个同样不靠谱的妹妹江桐怂恿着,正吭哧吭哧地试图从墙根一个破了的狗洞往里钻! 小小的身子卡在一半,进不去也出不来,憋得满脸通红,头发上沾满了蛛网和灰土,嘴里还哼哼唧唧地抱怨:“江桐…卡、卡住了…拉我一下呀…” 而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江桐,则在墙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她的胳膊,一边拽一边没心没肺地嘎嘎直乐:“哎呀,小哭包你早上是不是又偷吃桂花糕糕了!怎么好像又胖了!嘿咻!加油啊!” 一个死命拉,一个痛苦地蠕动着往外挤,那场面真是…蠢得令人发指! 她当时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当从来没认识过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最后还是她黑着脸,让身边憋笑憋得快要内伤的侍卫上前,才把那个卡得结结实实的小笨蛋给“拔”了出来。 那天,那个小笨蛋顶着一头乱毛和满脸的灰,看到她,不仅不愧疚,反而眼睛一亮,咧开嘴就傻笑,:“晚晴姐姐!你看!我进来啦!”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好像是冷冰冰地甩了一句“再有下次,我就让人把这洞砌死”,然后扭头就走,任凭那个小笨蛋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追着喊“晚晴姐姐你别生气嘛…” 想起那段鸡飞狗跳的过往,江晚晴只觉得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只会用这种蠢办法!甚至还变本加厉!以前只是爬她家的墙洞,现在居然敢爬皇宫的墙洞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阵无语和头痛压下去。 算了。 眼不见为净。 跟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子计较什么。 平白降低自己的格调。 她收敛心神,重新端起身为皇后的威仪,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和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都从未发生过。 只是那微微加快的步伐,还是泄露了她一丝想要尽快远离“降智”源头的心情。 江晚晴步履略显急促地离开凤仪宫,那股因林初霁而起的烦躁和头痛却并未完全消散。她需要做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比如——处理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奏疏。 她径直去了养心殿。果然,一进去就看到温彦没个正形地歪在宽大的龙椅上,面前堆着小山似的奏折,而她本人则是一副精气神被抽干、生无可恋的模样,眼神发直地盯着房梁,手里捏着的朱笔要掉不掉。 一见到江晚晴进来,温彦那双死鱼眼瞬间就亮了,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唰”地坐直了身体,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晚晴!我的好晚晴!你可算来了!快快快!这些玩意儿看得我头都大了!全是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你眼光好,脑子清楚,快帮我看看!” 江晚晴懒得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走到旁边的书案坐下,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疏翻开。 温彦立刻蹭了过来,殷勤地给她捏肩捶背,手法极其熟练:“辛苦我们晚晴了~晚上让御膳房给你加鸡腿!加两个!” 江晚晴没理她,目光快速扫过奏疏上的文字。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奏疏是太后一党的某个官员所上,通篇充斥着陈词滥调、浮夸的歌功颂德,字里行间不忘暗戳戳地为自家派系谋取利益,给政敌设置障碍。逻辑牵强附会,论据漏洞百出,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为了私利而罔顾事实的愚蠢。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狭隘。 这些结党营私之辈,只顾着追逐眼前的微小利益,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偷乐之中,却不知他们所行之路是何等的黑暗狭隘、更是于国于民无益。 她眼底掠过一丝的厌烦,这样的东西,简直是在浪费她的时间和心神。 江晚晴面无表情地拿起朱笔,在那份奏疏的末尾,利落地批了两个字: “已阅。” 真是…蠢得令人发指。 比起眼前奏折里这种包藏祸心、自作聪明的蠢,那个人的蠢…好像… 她笔尖顿了顿,一个极其诡异的念头冒了出来: …起码那个人心不坏,傻得很纯粹。 这个念头一出,连江晚晴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怎么会拿那个蠢货跟朝堂之事相比?还得出这种结论? 她立刻将这荒谬的想法甩开,集中精神,提笔在那份奏疏上犀利地批注了几个字,直指其要害与荒谬之处,字迹锋锐如刀。 温彦凑过来一看,立刻拍马屁:“批得好!一针见血!” 江晚晴懒得搭理她,继续拿起下一本。 有江晚晴坐镇,批阅奏折的效率极高。温彦乐得清闲,在一旁不是吃点心就是对着小铜镜孤芳自赏,偶尔凑过来看两眼,发出一些“哇塞这老东西真不要脸”、“嘿这马屁拍得毫无新意”的感慨。 终于,小山似的奏疏见了底。江晚晴放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温彦立刻又凑上来,狗腿地递上一杯热茶:“辛苦了辛苦了!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江晚晴接过茶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温彦书案上那碟还没动过的、御膳房新进上来的精致糕点。样式小巧,看着不算太甜腻。 她忽然想起那个哭得打嗝、说不定还没用膳的某人… 鬼使神差地,她放下茶盏,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那整碟糕点端了起来。 温彦:“???” “哎?”温彦愣住了,看看糕点又看看江晚晴,一脸诧异,“你不是最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吗?上次让你尝一口你跟要你命似的。” 江晚晴动作一顿,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扔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理由: “最近宫里养了只…狗。”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胃口叼,挑食。看着这个…它或许会吃。” 温彦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养狗?!你?!江晚晴?!你凤仪宫养狗了?!什么时候的事?!什么品种?多大?公的母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围着江晚晴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你不是有洁癖吗?不是最嫌猫狗掉毛吵闹吗?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快!牵出来给我瞧瞧!我可喜欢狗了!” 江晚晴被她的连珠炮问得有些烦躁,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端着糕点就往殿外走,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它性子烈,怕生,见人就吠,甚至可能会咬。没驯好之前,不便带出来。” 温彦一听,立刻缩了缩脖子,打消了念头,但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么凶啊?那算了算了,我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可经不起它一口… 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样的恶犬能入得了你江晚晴的眼?还得让你亲自挑点心去喂?啧,真是怪事年年有…” 她摸着下巴,看着江晚晴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江晚晴端着那碟糕点,步伐稳健地走出养心殿。直到走出很远,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而养心殿内,温彦已经重新拿起了她那面小铜镜,对着镜子里那张俊俏的脸蛋左照右照,陶醉不已: “唉,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被狗咬了留了疤,那得多暴殄天物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对着镜子抛了个媚眼,“啧,连我自己都要爱上我自己了~” 第17章 拿去喂狗 江晚晴端着那碟从养心殿“顺”来的糕点,脚步无声地回到凤仪宫偏殿外。她并未立刻推门而入,殿内隐隐约约的啜泣和嘀咕声便隔着门缝传了出来。 “…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苍天啊!大地啊!你开开眼吧!” “系统!系统你说话啊!你别装死!我现在怎么办啊?!皇后会不会把我炖了?” “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她想闷死我吗?还是饿死我?…” “爹,娘…女儿不孝,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江晚晴端着碟子的手微微一顿。 系统? 这是什么?一个人名?还是…某种代号? 是她新结交的、教唆她钻狗洞、甚至可能怂恿她出去“卖唱”的狐朋狗友? 江晚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底那丝因回忆而起的微妙波动瞬间被不悦取代。果然,还是欠管教。关在这里不知反省,竟还有心思念叨些不着调的人。 她耐着性子又听了几句,全是些毫无营养的抱怨和自怜自艾,半点反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这种罪…” “狗皇帝!臭皇后!烂系统!没一个好东西!” “等我出去了…等我…” “哐当!” 江晚晴终于听不下去,猛地推开殿门,发出不小的声响,同时将手中那碟糕点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正沉浸在自己悲苦世界里的林初霁如同惊弓之鸟,“嗷”一嗓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惊恐万状地看向门口,当看清是去而复返、面色比之前更冷的江晚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哭都忘了。 江晚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她依旧脏兮兮的小脸和惊恐的眼神,声音寒彻骨: “本宫让你在此反思,你便是这般反思的?” “哭天抢地,怨天尤人,甚至还敢…口出狂言?!”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显然是将林初霁刚才那些“狗皇帝、臭皇后”的抱怨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初霁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臣…臣妾不敢!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皇后身上的寒气几乎要将她冻成冰雕。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瑟瑟发抖、怂包至极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却莫名地烧得更旺了些。她走到桌前,指尖点了点那碟精致的糕点,语气依旧冰冷: “看来,是关得还不够久,饿得还不够狠。” 林初霁一听这话,吓得魂飞天外,以为皇后真要活活饿死她,连忙把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表忠心: “不不不!娘娘!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臣妾反思!深刻反思!” “是臣妾猪油蒙了心!是臣妾不知天高地厚!是臣妾辜负了娘娘的教诲!” “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这一回吧!以后娘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让臣妾往东,臣妾绝不敢往西!您让臣妾打狗,臣妾绝不敢撵鸡!臣妾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这一连串赌咒发誓,说得又快又急,生怕皇后会改变主意直接给她灌毒酒。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为了口吃的毫无底线、怂得毫无尊严的样子,心头那股火气非但没消,反而像是被浇了一勺油,蹭地冒起三丈高。 她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林初霁,声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哦?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本宫让你好好学规矩,谨言慎行,莫要行差踏错,你为何不听?” “为何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钻…钻那等污秽之地,跑去宫外抛头露面,丢尽皇家颜面?!” 最后几句,江晚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想到这蠢人可能是在那个什么“系统”的唆使下做出这些事,她就觉得额角又开始突突地跳。 林初霁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寻找艺术知音”、“追求自由”的理由在皇后冰冷的注视下,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甚至…更加找死。 她只能把脑袋埋得更低,带着哭腔重复:“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学规矩…呜呜…” 看着她这副除了认错和哭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江晚晴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跟她生气,简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胸口翻涌的郁气,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起来。把脸和手洗干净。” 林初霁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膝盖的酸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房间角落的铜盆前,胡乱地掬水洗脸洗手。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她也顾不上,只求速战速决,生怕皇后一个不高兴又改了主意。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也顾不上擦干发梢和衣领上沾的水珠,就立刻转过身,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湿漉漉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娘、娘娘…臣妾洗、洗好了…可以…可以走了吗?”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偷偷掀起一点眼皮,飞快地瞄了一眼江晚晴的脸色,又立刻低下头,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畏畏缩缩、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的样子,心底那口堵着的气莫名地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张写满了恐惧和急于逃离的脸,只极轻地、微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冰冷的单音节: “嗯。” 不等她再有下文,林初霁就像是被赦免了死刑的囚徒,几乎是脱口而出:“谢娘娘!臣妾告退!”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拎起裙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偏殿,那仓惶逃离的背影,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重新抓回去,万劫不复。 江晚晴站在原地,听着那急促的、迅速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偏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那碟孤零零摆在桌上的糕点,和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人身上带来的、淡淡的泥土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林初霁本身的、带着点甜味的馨香。 江晚晴的目光落在那碟点心上,半晌,才缓缓走上前,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块糕点边缘冰凉的糖霜。 江晚晴看着手中那碟精致的糕点,沉默了片刻。方才在养心殿顺走时未及细想,此刻端在手里,倒觉得有些碍眼了。 太甜腻的吃食,她向来不喜。方才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拿了回来。 她唤来含翠,将碟子递过去,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清表情,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把这个送去长乐宫。” 含翠微微一愣,谨慎地接过碟子,垂首应道:“是。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贵妃娘娘?” 江晚晴的目光落在那些造型精巧、糖霜细腻的点心上,眉头微蹙,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她移开视线,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存在的甜腻气味,用一种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嫌弃的口吻说道: “就说是本宫瞧着太过甜腻,不合口味。”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拿去喂狗吧。” 含翠:“……是。”她头垂得更低,心里一颤,硬着头皮应下。娘娘这话…也太刻薄了些。但她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小心翼翼捧着那碟糕点退下。 长乐宫内,林初霁正对着镜子,试图把头上那几根被狗洞折磨得格外倔强的呆毛压下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唉,春桃,”她有气无力地哀叹,“我好像饿了…刚才又哭又怕,消耗太大了…咱们宫里还有吃的吗?不用太麻烦,随便来点桂花糕、玫瑰酥、杏仁酪什么的就行…” 春桃正要回答,殿外便传来了通报声,说是凤仪宫的含翠姑娘来了。 林初霁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绣墩上滑下去!难道皇后反悔了?!又来抓她去治罪了?! 她战战兢兢地让春桃赶紧请人进来,自己则做好了随时跪下抱大腿哭诉的准备。 然而,进来的只有含翠一人,手里还端着一碟…一看就很好吃的、亮晶晶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糕点! 林初霁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所有的恐惧瞬间被食欲取代!她像只被饿了三天的馋猫,目光死死黏在那碟点心上,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含翠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顶着巨大的压力,低着头,一字不差地硬着头皮转达皇后的话:“启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说…这糕点瞧着太过甜腻,她不合口味,让…让拿来喂狗。” 最后三个字,含翠说得极其轻微快速,几乎含在嘴里,但在这寂静的殿内,还是清晰无比地钻入了林初霁的耳朵。 林初霁脸上那惊喜灿烂的笑容瞬间冻结。 伸出去接碟子的手僵在半空。 “喂…喂狗?”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眼睛瞪得溜圆,看看那碟精致的点心,又看看一脸尴尬的含翠,仿佛听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她没听错吧? 皇后把她吃剩的、不要的、嫌腻的东西…拿来…赏给她…喂狗?!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混杂着刚才的惊吓和委屈,让她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她真是这么说的?”林初霁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含翠不敢抬头,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春桃在一旁也听得目瞪口呆,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地看着自家娘娘。 林初霁猛地缩回手,仿佛那碟点心是什么毒蛇猛兽,会脏了她的手一样。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还觉得诱人无比的甜香,此刻闻起来却无比刺鼻,像是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和愚蠢。 “拿走!”她尖声叫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愤怒,“我不要!谁稀罕她的东西!拿去喂真正的狗好了!” 她越想越气,越觉得难堪,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凭什么这么侮辱人!不就是撞破我钻狗洞吗?!至于这么作践我吗?!呜呜呜…” 春桃连忙上前安抚:“娘娘别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她…她或许不是那个意思…”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底气。 “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那个意思!”林初霁哭喊着,“她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连狗都不如!哇——” 她彻底崩溃了,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比刚才在狗洞那边哭得还要伤心委屈一百倍。 含翠听着林贵妃越发悲愤的痛哭和控诉,只觉得头皮发麻,进退维谷。这差事真是办得里外不是人。 她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贵妃,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正忙着安抚主子、无暇他顾的春桃。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娘娘只吩咐把东西送到、话带到,也没说必须等着贵妃回应或者处理结果不是?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含翠心一横,趁着林初霁又一声哭嚎拔高、春桃手忙脚乱给她拍背顺气的空档,以极其敏捷的身手,悄无声息地将那碟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糕点轻轻往旁边的矮几上一放。 然后,她屏住呼吸,踮着脚尖,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迅速退出了殿外。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如闪电。 而林初霁,则扑倒在软榻上,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骂: “江晚晴你个臭冰山!活阎王!刻薄鬼!” “呜呜呜…点心有什么错…看起来那么好吃…” “凭什么喂狗不给我吃…我好饿啊…” “骂归骂…那糕点上好像还有瓜子仁…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 “呜呜呜我好惨啊…”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建议:稳定情绪,或…想办法把点心要回来?】系统的机械音似乎都透着一丝无语。 “我不要!打死我也不要!”林初霁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喊道,双脚还气愤地蹬了几下,“我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也绝不吃她一口东西!这是尊严问题!” 然而,那碟点心的模样和香气,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初霁哭得累了,嗓子也有些哑了,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想找春桃要杯水喝。 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猛地定格在了不远处矮几上! 那碟精致得刺眼、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糕点,竟然还好好地摆在那里!含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却把这“罪证”留了下来! 林初霁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看着那碟点心,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屈辱、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被那顽固香气勾起的、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渴望,在她心里疯狂打架。 “春桃!”她突然扬声喊道,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奴婢在。”春桃连忙应道。 “我…我好像听到外面起风了,”林初霁眼神飘忽,手指胡乱指向殿外,“你去…去看看我院子里晾的那几件衣服收了没?别…别被风吹跑了!” 春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风和日丽,连树叶都没动几下。 但她看着自家娘娘那副明显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再看看那碟糕点,瞬间心领神会。 “是,奴婢这就去瞧瞧。”春桃忍着笑,恭敬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殿门轻轻掩上了一些,留出足够的空间,但又不会让外面轻易看到里面的情形。 殿内终于只剩下林初霁一人了。 她立刻像只警惕的小松鼠,竖起耳朵,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扫视——左边,没人;右边,没人;房梁上,也没人!连系统都暂时安静如鸡! 好机会! 只见刚才还哭喊着“尊严”、“饿死”、“跳下去”的林贵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地从软榻上弹起来,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地挪到了矮几边。 她先是做贼似的又确认了一遍四周,然后才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碟点心,仿佛在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哼!”她对着空气,仿佛江晚晴就站在面前一样,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江晚晴你个刻薄鬼!小气鬼!活该没朋友!” 然后,她飞快地拿起一块做成小兔子形状、耳朵还点缀着粉嫩糖珠的糕点,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补: “这么好的点心,拿去喂狗?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粮食可耻!本宫这是…这是替天行道!避免浪费!”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对,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张嘴啊呜一口,咬掉了小兔子的半个脑袋! “唔!” 酥软的外皮,香甜细腻的豆沙馅,中间还夹着一层糯糯的麻薯,口感丰富极了!简直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林初霁的眼睛瞬间幸福地眯了起来,刚才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被这极致的美味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手拿着剩下的半块兔子糕,另一只手又迅速伸向那块最漂亮的芙蓉花酥… 于是,当春桃估摸着时间,假装收完衣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家尊贵的贵妃娘娘,正毫无形象地坐在矮几边的地毯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食的仓鼠,手里还捏着半块咬得不成形状的点心,嘴角沾着明显的碎屑和糖霜。 而矮几上那碟原本精致的点心,已经少了一小半… 听到脚步声,林初霁猛地抬头,看到春桃,整个人瞬间僵住,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被抓包的惊恐和尴尬。 四目相对,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林初霁鼓囊囊的腮帮子还在无意识地微微动着… “呃…娘娘…”春桃努力憋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下头禀报,“衣服…奴婢都收好了。” 林初霁:“!!!” 她猛地咽下嘴里的点心,结果咽得太急,差点噎住,顿时捶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水…春桃…水…” 春桃赶紧上前倒水递给她。 林初霁灌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顺过气,脸都咳红了,也不知道是噎的还是臊的。 她看着春桃那努力压抑却依旧微微抖动的肩膀,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残渣和空了一大块的碟子,最后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破罐子破摔地喊道: “不许笑!本宫…本宫这是在亲自检查此物是否真的符合‘喂狗’的标准!现在检查完了!结论是——御膳房手艺退步了!甜得发齁!腻得人心慌!根本难以下咽!”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故意皱紧了眉头,做出一个被腻到的表情,只是那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的满足笑意和亮晶晶的眼神,彻底出卖了她。 春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又捂住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是是是…娘娘检查得是…御膳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初霁恼羞成怒,把手里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笑什么笑!再看…再看本宫就把你也喂狗!” 只是那威胁,配上她鼓鼓的腮帮子和无辜的眼神,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这个下午,长乐宫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点心香气,以及林贵妃那欲盖弥彰的、“尊严扫地”后又“真香”了的复杂氛围。 含翠脚步轻悄地回到凤仪宫,心里还揣着长乐宫那边鸡飞狗跳的动静,有些忐忑地回禀: “娘娘,糕点…已经送到长乐宫了。”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贵妃娘娘她…起初似乎有些…激动,不肯收受。奴婢依娘娘吩咐,放下便回来了。” 她没敢详细描述林初霁那哭天抢地、骂骂咧咧的激烈反应,只含糊地一带而过。 江晚晴正垂眸批阅着一份关于秋粮征收的奏疏,闻言,笔尖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含翠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神色淡漠,语气平静无波,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顿了片刻,就在含翠以为汇报已经结束,准备悄声退下时,江晚晴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无妨。” “放那儿就行。” 朱笔在纸页上划过一道利落的批注,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狗饿了,自然会去吃。” 林初霁正鼓着腮帮子,试图用毫无威慑力的眼神瞪视偷笑她的春桃,以此来维护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尊严”和“贵妃威仪”。 就在这略显滑稽的时刻——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4/100。】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噗——咳咳咳!!”林初霁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 1”惊得岔了气,刚咽下去的点心碎屑呛进了气管,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泪都飙出来了。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又给她拍背递水:“娘娘!您慢点吃!没人和您抢啊!”她还以为是林初霁吃得太急才呛到的。 林初霁却顾不上咳嗽,她一边捶着胸口,一边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 加…加分了?! 又加分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啊?!她干什么了?!她不就是…在偷吃…啊不是,是在“检查”皇后送来的“喂狗点心”吗?!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林初霁猛地停下咳嗽,也顾不上擦眼泪,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闪烁着一种“我懂了”的兴奋光芒。 她一把抓住春桃的胳膊,激动地压低声音:“春桃!春桃!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我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呃…可爱?特别有吸引力?特别让人把持不住?” 春桃:“???” 她看着自家娘娘沾满点心渣、哭得红扑扑、还带着刚才咳嗽出来的泪花的小脸,以及那亮得惊人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娘…娘娘…”春桃艰难地开口,“您…您没事吧?”是不是被皇后娘娘气糊涂了?还是点心真的有问题? “哎呀!我没糊涂!”林初霁松开她,兴奋地搓着小手,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脸上洋溢着一种“我终于破解了密码”的喜悦,“肯定是这样没错!” “刚才这里就你和我!不是你给我加的分,那肯定就是…”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碟所剩不多的点心,眼神变得无比笃定,“就是某个躲在暗处的‘知音’,看到了我刚刚享受美食时那纯粹又满足的样子!被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击中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有点小得意地捋了一下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唉,果然,真诚和快乐才是最打动人的!我以后得多吃点东西才行!” 【系统提示:…宿主,您的逻辑链再次让本统叹为观止。】系统的机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哼,你那是嫉妒!”林初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心情大好,刚才那点羞愤和尴尬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加分了!管它是因为什么呢!加了就是好事! 于是,她彻底放飞了自我,也不再找什么“检查”、“避免浪费”的借口了,重新坐回地毯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春桃招呼道: “来来来,春桃,别傻站着了!这么多‘狗食’…呃不是,是御膳房的失败作品!本宫一个人‘检查’起来太慢了!你一起来帮忙‘处理’掉!咱们不能辜负…呃…不能浪费粮食!” 说着,她豪气地拿起一块新的点心,再次啊呜一口咬了下去,吃得倍儿香,心情倍儿好,仿佛刚才那个哭喊“尊严”的人不是她一样。 春桃看着自家娘娘这阴晴不定、思路清奇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但也只好依言坐下,陪着这位心大的主子一起“处理”起这来自凤仪宫的、名义上“喂狗”实则美味无比的糕点。 长乐宫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甜腻愉悦的氛围,只是偶尔会响起林初霁一边咀嚼一边困惑的自言自语: “唔…到底是谁呢…藏得可真够深的…不过眼光不错!嘿嘿…” 第18章 琴音旧忆 林初霁正捏着一块荷花酥,吃得满嘴留香,还在琢磨那个神秘的“知音”,殿外忽然又响起了通传声: “陛下驾到——!” “咳咳!”林初霁这次没呛着,但差点咬到舌头。她手忙脚乱地想藏起点心碟子,却发现根本来不及,只能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和春桃一起慌忙起身迎接。 温彦依旧是那副闲庭信步的样子溜达进来,目光随意一扫,就精准地落在了矮几上那碟明显被动过、而且少了不少的点心上。 她眉梢一挑,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哦豁!晚晴那碟“喂狗”的点心,看来真的被“小狗”给吃了啊。 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她就说嘛!江晚晴那个对狗毛过敏的冰山怎么可能突然养狗!骗鬼呢!原来“狗”指的是这位啊! 玩得挺花啊江晚晴!表面刻薄得要死,说什么“喂狗”,结果转头就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点心送来给“小狗”这别扭的!这闷骚的!看不出来啊! 温彦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皇帝应有的(并不那么)庄重表情,只是那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林初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尤其是陛下的目光老往点心上瞟,她赶紧心虚地侧了侧身子,试图挡住陛下的视线,屈膝行礼:“臣…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温彦摆摆手,故意踱到矮几边,装作刚看到点心的样子,“哟,这点心看着不错啊,哪来的?御膳房新进的?朕那儿怎么没有?” 林初霁的脸瞬间红透了,支支吾吾道:“啊…这个…是…是皇后娘娘…赏…赏赐的…”说到“赏赐”两个字,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哦——皇后赏的啊。”温彦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快要溢出来,“皇后可是难得赏人东西,尤其是吃食。林贵妃,看来皇后对你很是‘看重’啊。”她特意加重了“看重”两个字。 林初霁听得头皮发麻,总觉得陛下话里有话,但又琢磨不透,只能干巴巴地应道:“皇…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惶恐…” 温彦心里都快笑疯了,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惶恐点好,惶恐说明你懂规矩。”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林初霁招招手,“对了,朕过来是跟你说个正事。” 林初霁赶紧竖起耳朵:“陛下请讲。” 温彦心里乐得简直要放鞭炮,脸上却还得绷着那副“朕只是来通知你个事”的正经表情。 她看着林初霁那紧张又茫然的小脸,越想越觉得自家好友这“养小狗”的方式真是别致又别扭。 “元旦晚宴快到了,”温彦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手心,“按规矩,后宫嫔妃都得准备个才艺上台,给太后和朕…嗯,还有皇后,助助兴。” 林初霁一听,更紧张了,手指绞着衣角:“才…才艺?臣妾…臣妾会的不多…” “诶~不必谦虚。”温彦笑眯眯地,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那碟点心,“朕可是对你抱有厚望啊。 到时候,好好表现,争取…一鸣惊人,让全场都震惊一下。”她特意把“震惊”两个字咬得重重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江晚晴看到自家“小狗”上台时那副冰山裂开的精彩表情了。 林初霁被陛下这“厚望”砸得晕头转向,脑子里飞快地掠过自己寥寥无几的才艺选项。琴棋书画?半吊子。跳舞?肢体不协调。唱歌?好像也就一般… 忽然,她灵光一闪,眼睛猛地一亮,带着一种“我终于想到了”的兴奋,脱口而出:“陛下!那臣妾吹唢呐可以吗?保证响亮!保证震惊全场!” “噗——咳咳咳!”这次轮到温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想象了一下万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宫宴上,林初霁一身华服,腮帮子鼓得跟河豚似的,奋力吹响《百鸟朝凤》或者更刺激的《大出殡》… 那何止是震惊全场!那是要送走全场吧?!包括她自己和江晚晴! “不行!绝对不行!”温彦吓得连忙摆手,差点把扇子扔出去,“林贵妃!你是想趁佳节良辰把朕和太后直接送走吗?!换个!换一个正常点的!” 林初霁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唢呐多好啊…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热闹过头了!”温彦扶额,感觉自己这助攻之路真是任重道远,这“小狗”的脑回路怎么比江晚晴还难搞! “你就准备个正常点的,琴啊箫啊,跳个舞什么的,就行了!不求你惊才绝艳,只求你稳稳妥妥,别出岔子,嗯?”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又补充了一句:“好好准备,可别让…皇后和朕失望哟~” 说完,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笑场或者被这活宝气死,赶紧转身溜了。一出长乐宫的门,温彦就再也憋不住,肩膀一抖一抖地闷笑起来。 “哈哈哈哈!吹唢呐!江晚晴啊江晚晴,你看上的这是个什么宝贝!哈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往回走,心里得意极了,“朕就知道!那点心绝对不是喂狗的!果然被朕猜中了!啧,朕真是冰雪聪明,明察秋毫!” 她越想越觉得自已了不起,看破了江晚晴那别扭的小心思,感觉自己为好友的爱情真是操碎了心。 “不过…‘喂狗’…啧啧啧,”温彦摸着下巴,眼神又开始飘忽,脑补出一些不可说的画面,“没看出来啊江晚晴,平时冷冰冰的,玩得还挺花…还喜欢这种调调…”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江晚晴一身清冷凤袍,面色冰寒,手里却捏着一条精致的小链子,链子那头…咳咳…然后另一只手指尖挑起林初霁的下巴,或者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哎呀呀~”温彦赶紧打住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想象,脸上有点发烫,用扇子猛扇风,“不能想不能想…太刺激了…这冰山底下原来是火山啊…” 她甩甩头,把那些带颜色的画面甩出去,开始认真思考下一步的助攻计划。 “中秋晚宴…是个好机会…得想个办法让晚晴的‘小狗’好好表现,又能让晚晴顺理成章地…嗯…‘奖励’一下她的‘小狗’?”温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有了!就这么办!” 她心情愉悦地摇着扇子,脚步轻快地往养心殿走去,已经开始期待中秋晚宴上那别扭的两人能上演怎样一出好戏了。而她,将是这场戏最好的观众…兼导演! 而长乐宫里,被陛下否定了唢呐才艺的林初霁,正愁眉苦脸地对着那碟所剩无几的点心发呆。 “正常的才艺…什么才正常啊…”她苦恼地戳了戳那个空了一大半的碟子,“还要让皇后娘娘不失望…难道真的要我表演当场吃完一盘点心吗?” 【系统提示:宿主,本统强烈建议您选择一项符合宫廷礼仪的传统才艺。】系统终于忍不住再次上线。 “传统才艺…”林初霁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春桃,去把本宫那落灰的琴找出来吧…” 看来,“品鉴点心”的惊世才艺,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完全沉浸在了“用琴声吸引神秘知音”的浪漫想象里,练得越发投入。有时弹到兴头上,甚至会闭上眼,完全沉浸于旋律之中,嘴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沉浸在艺术中的恬静微笑。 这日,温彦又摇着扇子,“恰好”溜达到了长乐宫附近。她本只是想来听听“小狗”的唢呐练习进度(并提前做好心理建设),却意外地被院内流出的琴声吸引了。 那琴声清越婉转,时而如山涧清泉,时而如珠落玉盘,虽偶有停顿纠错,但那份专注与隐隐流露的情感,却做不得假。 温彦停下脚步,站在宫墙外,微微挑眉,脸上露出讶异又玩味的笑容。 “哟呵,”她低声自语,“这小笨蛋,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不是只会吹唢呐嘛。”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透过缝隙朝里望去。只见林初霁正坐在院中树下,垂眸抚琴,神情是罕见的认真与宁静,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竟有那么几分……赏心悦目? 温彦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看来江晚晴的眼光……嗯,至少在“小狗”的皮相和偶尔的才艺上,还是不错的。 听着听着,一个绝妙的助攻点子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温彦! “对了!”她眼睛一亮,用扇骨轻轻一敲掌心,“中秋晚宴的座位安排!”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若是让林初霁的表演席位,正正好对着上首的江晚晴……当琴声响起,当林初霁抬起头,那湿漉漉、充满期待的小眼神,直直地望向江晚晴…… “嘿嘿嘿……”温彦忍不住低笑出声,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晚晴那时会是如何的措手不及、冰面开裂!那场景,绝对比任何才艺本身都精彩! “就这么办!”她打了个响指,心情大好,“得去找内务府总管‘商量商量’这节目单和席位安排的小‘调整’了。” 她想象着江晚晴被迫接受那“小狗”直白又懵懂的目光注视,想移开视线又碍于礼仪不得不维持着皇后威仪,耳根却悄悄泛红的模样…… “哎呀呀,光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得不得了呢~”温彦用扇子掩住嘴偷笑“江晚晴啊江晚晴,看你这次还怎么装!”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觉得自己真是为好友的爱情操碎了心,并且方法极其巧妙,效果必将惊人。 于是,皇帝陛下心满意足地摇着扇子,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朝着内务府的方向溜达而去,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步的助攻大计了——比如,是不是该在晚宴上找个由头,让“小狗”给她敬杯酒?或者说点别的什么? 而长乐宫内,完全不知自己即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林初霁,刚刚弹完一曲,满意地松了口气。 “春桃,你听到没?刚才那段《流水》,我感觉特别有韵味!肯定能打动他/她/它!”她兴奋地对旁边的春桃说道。 春桃连忙点头:“娘娘弹得极好!奴婢听着都觉得身心舒畅!” 林初霁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本宫出马,一个顶俩!等着吧,中秋晚宴,就是本宫‘知音’现形之时!” 元旦宫宴,华灯璀璨,丝竹盈耳。 底下嫔妃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一派皇家团圆气象,只是底下暗流涌动,各自打着算盘。 贤妃叶灵之率先献艺,一袭水袖舞得行云流水,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引得满堂喝彩。 温彦看得连连点头,笑着对身旁的江晚晴低声道:“瞧瞧,还是灵之这孩子省心,跳得多好,看着就赏心悦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江晚晴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并未多言。 接着是德妃与淑妃,两人合作了一曲筝箫合奏,技巧娴熟,旋律华丽,却总透着几分刻意的卖弄和较劲。 温彦听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江晚晴说:“真是无趣至极,除了攀比,就没点新鲜花样。” 江晚晴睫羽微垂,依旧沉默,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一个个妃嫔依次上前表演,或歌或舞,或书或画,林初霁坐在下面,越看越紧张,手心都沁出了汗。她不断在心里默念琴谱,又忍不住四处张望,试图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知音”。 终于,轮到她上场了。 内侍高声唱喏:“宣——林贵妃献艺!” 林初霁深吸一口气,抱着琴起身,按照事先排练好的,走向大殿中央为她准备的琴案。 她刚要坐下,就听上首的皇帝陛下忽然开口了,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等等。” 林初霁动作一僵,所有人都看向温彦。 温彦用扇子指了指大殿中央的位置,眉头微蹙,一副“朕体恤臣下”的模样:“那儿离得也太远了,朕瞧着都费劲,听着也不真切。林贵妃,你往前边来点。” 她目光扫过台下,最后精准地指向了御座下首,一个极其靠近凤座的位置——那地方原本空着,显然是临时加的席位。 “对对对,就那儿,”温彦笑眯眯地,“搬张琴案过去。让朕和皇后…还有太后,都听得清楚些,看得明白些。” 内侍们立刻手脚麻利地照办。 林初霁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去…去那么前?!还要正对着皇后娘娘?! 她感觉自己腿都软了,求助似的看向温彦,却见陛下对她投来一个“朕看好你哦”的鼓励眼神(在她看来更像是“自求多福”)。 她又偷偷瞟向江晚晴,只见皇后娘娘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她看过去时,目光似乎与她接触了一瞬,随即淡淡移开,看不出喜怒。 林初霁心里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在无数道或好奇、或嫉妒、或等着看笑话的目光注视下,同手同脚地挪到了那个离天威最近的“特等席”。 坐下后,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江晚晴凤袍上精致的刺绣纹路,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清冷的檀香气。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她的手心瞬间湿透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系统!系统!救命啊!我要窒息了!】她在内心疯狂呼喊。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心率过快。请深呼吸,保持冷静。目标人物就在附近,是展示宿主苦练成果的绝佳机会。】 林初霁:【……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她颤抖着手指,抚上琴弦。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练习的所有曲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出大丑了…不仅要在全场面前丢人,还要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丢人… 极度的紧张和空白之中,一段极其熟悉、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的旋律,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于脑海。 那是一首简单却温暖的小调,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过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何时学过这首曲子,但它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记忆中。 指尖不由自主地拨动了琴弦,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不似《凤求凰》的缠绵,不似《高山流水》的磅礴,只是一段简单质朴的旋律,如同春日溪水潺潺,夏夜微风徐徐,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与温馨。 林初霁自己都感到惊讶。她从未刻意练习过这首曲子,手指却像是有了自己的记忆,熟练地在琴弦上跳跃舞动。 她没有注意到,上首的江晚晴在听到第一个音符时便猛地抬起了头,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出,落在明黄的衣袍上,形成深色的水渍。 这首曲子... 是她们小时候一起编的。 那年夏夜,两个小女孩躲在江南老家庭院的葡萄架下,一边数星星,一边用稚嫩的手指在旧琴上摸索。 小晚晴严肃地纠正着小初霁的手指位置,小初霁却总是不耐烦,弹不了几个音就想去捉萤火虫。 “阿初,你认真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曲子,只有我们会弹。” “知道啦知道啦,”小初霁嘴上应着,眼睛却仍追着远处飞舞的光点,“晚晴姐姐最较真了。” “这叫专注!”小晚晴一本正经,“你要记住每个音符,这样就算我们分开了,以后弹起这首曲子,也能想起彼此。” 小初霁终于回过头,眨着大眼睛:“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姐姐不要我了吗?” 小晚晴忙摇头:“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不要阿初!只是...只是人生很长,万一...” “没有万一!”小初霁扑过来抱住她,“我要永远和姐姐在一起!拉钩!” 两个小女孩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在星空下许下稚嫩却真诚的誓言....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6!当前好感度:10/100!】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擂鼓,重重敲在林初霁的心上,震得她神魂俱颤! 六点!整整六点!前所未有的大幅度增长! 是在她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是在她…抬头望向御座方向的那一刻! 巨大的加分让她瞬间确认:“知音”就在台上!就在太后、皇帝、皇后三人之中! 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在御座之上扫视。 首先掠过的是皇后江晚晴——只见对方面无表情,甚至在她看过去时,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唇角似乎还抿着一丝冷淡的弧度。 林初霁心里立刻疯狂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那嫌弃的眼神都快冻死我了!怎么可能是她加分?pass!下一个!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正中央的皇帝陛下。温彦正冲她眨眨眼,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笑容。 林初霁心里咯噔一下:陛下?! 难道是陛下?陛下总是奇奇怪怪的,说话也老是阴阳怪气…难道他其实暗恋我?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不对不对! 陛下要是真喜欢我,直接召幸不就完了?她后宫那么多嫔妃,何必玩这种偷偷加分的把戏?pass! 那么…就只剩下… 林初霁的目光缓缓地、带着极度惊恐和抗拒地,移向了最高处那位雍容华贵、面带看似慈祥微笑的太后娘娘。 难道…是太后?!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是了! 只有这个可能了!台上就三个人,排除了两个,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太后为什么要给我加分?她看上我什么了?难道… 林初霁的脑子里瞬间上演了无数宫斗话本里的经典桥段——太后想培养我这个新人当棋子,用来制衡皇后?或者更可怕的…她一把年纪了,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她看着太后那“慈祥”的笑容,越看越觉得那笑容底下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和…呃…让她毛骨悚然的“欣赏”。 完了完了… 林初霁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被皇后针对已经够惨了,要是再被太后这个老太婆盯上…这简直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死路一条啊! 【系统!系统!是不是太后?!你告诉我是不是!】她在内心疯狂呼叫,冷汗都快下来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眼神惊恐地在太后那“慈祥”的笑容上停留时,一段模糊的、破碎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脑海—— 也是一个夜晚,月光很凉,不像现在宫宴这般灯火通明。 小小的自己,好像只有十来岁,正坐在一架看起来很旧的琴前,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别人,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惨白。 她一边笨拙地、反复地弹奏着刚才那首小调的几个音节,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嘴里似乎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但具体内容却像隔着一层浓雾,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能感受到一种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难过。 为什么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难道…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更让她沮丧的念头,是因为弹得太难听了?被自己蠢哭了? 而与此同时,高座之上,将林初霁那副惊恐(看太后)、恍惚(回忆)、继而变得沮丧(自以为琴技差)的丰富表情尽收眼底的温彦,用扇子半掩着嘴,凑近身旁的江晚晴,压低声音,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咦?晚晴,你怎么不看了?”她明知故问,“朕觉得林贵妃这曲子弹得…嗯…别有一番风味啊,虽然技巧生涩了些,但贵在情感真挚嘛。怎么,你觉得…不好听?” 江晚晴被点名,身形微微一僵。她缓缓转回脸,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封状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她甚至没有看温彦,目光平淡地扫过台下刚刚起身、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林初霁,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一般。” 仿佛那首触动心弦的曲子,于她而言,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噪音。 温彦被噎了一下,看着好友这副打死不认账的冰山模样,心里简直笑翻了天,却也不好再逼问, 只好耸耸肩,用扇子指了指台下:“行吧,你说一般就一般。下一个节目是谁的?可别又来个‘一般’的,那这中秋宴可就真没意思了。” 江晚晴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殿中央,仿佛真的开始认真期待下一个表演,将刚才那首“一般”的曲子和那个弹奏的人,彻底抛在了脑后。 “…骗人…说好不会不要我的…” “…晚晴姐姐…大骗子…” “…为什么不告而别…” “…阿初会弹好的…弹好了…你是不是就回来了…” 第19章 伦家手痛痛 林初霁瘫在长乐宫的美人榻上,面前摊着一份宫宴人员名单,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些墨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台上就三个,台下乌泱泱一片…系统,你真的不能再给点提示?”她哀嚎一声,把名单拍在脸上,“万一我的‘知音’是个扫地太监或者御前侍卫呢?话本里都这么写!” 【系统提示:请宿主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关键人物地位尊崇,绝非寻常宫人。】系统的机械音透着一股强忍的无语。 “地位尊崇…台上那三位是尊崇到顶了!”林初霁把名单从脸上扒拉下来,目光再次扫过“太后”、“皇帝”、“皇后”三个名字,痛苦地闭上眼,“就不能是第四个?” 【……】系统沉默了片刻,电流声滋滋作响,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林初霁猛地坐起来,眼睛瞪圆:“喂!电击小子!除了电我、说废话和看热闹,你就没点别的用了?你的商城呢?你的新手礼包呢?你的线索提示呢?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叮——系统商城权限已为您开启。】系统的声音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宿主可通过完成任务获取的积分兑换各类道具、技能或线索。当前宿主积分:10。】 “十积分?”林初霁来了精神,“能换什么?有没有那种‘一键锁定攻略目标’的神器?” 【检索中……‘一键锁定攻略目标’神器需积分100000点。宿主积分不足。】 “……”林初霁垮下脸,“那十积分能干嘛?” 【可兑换‘模糊线索’一次。】系统公事公办地介绍,【兑换后,系统将提供一条与关键人物相关的非直接提示。】 “换!就换这个!”林初霁大手一挥,颇有点挥金如土的架势,“赶紧的!十积分是吧?姐不差钱!” 【积分-10。当前积分:0。】 【模糊线索已发放:关键人物出席了中秋宫宴,且身份地位极为显赫。】 林初霁屏息凝神等了半天,发现系统没下文了。 “……没了?”她难以置信。 【已发放完毕。】 “这就完了?!”林初霁炸毛了,“‘出席了宫宴’、‘身份显赫’?这谁不知道?!台上那三位哪个没出席?哪个不显赫?!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退钱!不对,退积分!你这坑爹的玩意儿!” 【系统提示:小本经营,概不退换。宿主积分已清零,请继续努力完成任务获取积分。】系统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欠揍的、类似于“嘻嘻”的电流杂音。 “啊啊啊!没用的东西!”林初霁气得想捶地,又把名单抓起来,目光在“太后”、“皇帝”、“皇后”三个名字上来回扫射。 最后,她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太后”上。 “肯定是你这个老太婆!”她咬牙切齿,“一脸慈祥,笑得跟老狐狸似的,一看就满肚子坏水!还总用那种‘我看穿你了’的眼神瞄我…肯定是你暗恋我!想老牛吃嫩草!” 系统:【……】如果系统有实体,此刻大概已经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林初霁越想越觉得是太后,但想着想着,又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虽然要活命,但我也是个有原则的颜控啊!” 她掰着手指头分析:“太后…长得不行,年纪都能当我奶奶了!那眼神算计得太明显,看着就不像好人!” “皇帝嘛…”她的手指移到“温彦”的名字上,脑子里浮现出那张俊俏得过分的脸,“长得倒是真好看,皮肤比我还白,瞧着细皮嫩肉的…啧,那个胸肌…练得也挺饱满,看来平时没少偷偷健身…” (系统幽幽插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天赋呢?】) 林初霁完全没理会系统的吐槽,自顾自地推理:“对!肯定是皇帝!她老是阴阳怪气、笑里藏刀的,还总给我使绊子派嬷嬷折磨我!这不就是话本里标准的‘引起注意’**吗?!表面欺负我,实际暗恋我!合理!非常合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之前对皇帝的种种不满瞬间变成了“甜蜜的烦恼”。 “哼,狗皇帝,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她脸上露出一丝“我已看透你”的得意笑容,“既然你暗恋本宫,那本宫就勉为其难,攻略一下你好了!” 她开始美滋滋地规划:“先从偶遇开始?还是送点小礼物?嗯…送什么好呢?她好像啥都不缺…” 系统在她脑海里彻底没了声音,仿佛已经放弃治疗,或者正在默默计算下次电击该用多大电压才能把这棵歪脖子树电直一点。 林初霁却干劲十足,拿起名单,目光灼灼地盯着“温彦”两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刷满皇帝好感度、恢复记忆、拳打太后、脚踢系统、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未来! “决定了!第一个目标——攻略狗皇帝!” 林初霁干劲十足地宣布要攻略皇帝后,又在榻上瘫了一会儿,主要是身子还虚,刚才情绪大起大落有点耗神。她捻起一颗新的蜜饯含进嘴里,甜味慢慢化开,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嗯……攻略皇帝是大事,需得从长计议,找个黄道吉日,最好再焚香沐浴一下……”她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拖延借口,目光又开始在殿内逡巡,最后落在了枕边那方被她遗忘了片刻的桃花帕子上。 “对了!”她一拍脑门,“差点把这茬忘了。这帕子……说不定是个突破口呢?” 林初霁目光扫过窗边书架,看到了那本《绣谱》。她抬手对春桃道:“把书架上那本蓝封皮的书取来,我瞧会儿解解闷。” 春桃连忙取来书,递到她手里。林初霁翻开书页,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上面印着各式绣样图谱,从兰草、海棠到桃花,每一幅都标注着针脚技法。 她摩挲着《绣谱》里绣样的注解,指尖忽然顿住,书上有一道极浅的墨痕,像是有人看过时不小心蹭上的。 她凑近了些,借着暖炉的光仔细瞧,竟发现墨痕边缘带着一丝极淡的朱红,像是从某种胭脂上蹭下来的。 她重新拿起那方质料特殊的帕子,指尖抚过上面栩栩如生的桃花绣样,越看越觉得这针脚细腻,布局精巧,绝非俗物。 帕子上的桃花纹,线色虽也是淡粉,却比图谱里说的桑蚕丝线更挺括些,凑近了看,线芯里还藏着极细的银线,在光下泛着不易察觉的闪。倒像是……像是宫里特制的云锦线。” 林初霁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方帕子,压低声音对春桃宣布她的重大发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帕子……这料子,这针脚,这香气!肯定是个女人送给我的!” 【系统提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检测到宿主成功排除了男性赠送的可能性,推理完成度:1%。奖励:无。】 林初霁被系统这冷不丁的吐槽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没好气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你说!这深宫里除了太监不就是女人吗?! 她重新捏起那方帕子,对着光仔细看那云锦线上细碎的闪,又凑近闻了闻那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冷冽香气,脑子里开始飞速筛选后宫里的可疑人选。 “德妃?她最爱海棠,绣桃花不像她的风格,而且她那脑子,不像能用云锦线这么精细的东西……” “淑妃?珠绣还行,苏绣……没听说过她擅长,而且这香气也不像她平日用的那种甜腻腻的香……” “贤妃?灵之倒是雅致,兰草绣得好,可桃花……没见她绣过。而且这云锦线,她怕是也难拿到……” 她越想越乱,感觉眼前仿佛有无数个穿着宫装的女人在飞针走线,个个都冲她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不对不对,”她甩甩头,试图理清思路,“重点是,这人为什么要偷偷送我帕子?还绣的是桃花? 林初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陷入了死胡同。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再次落到自己那双养尊处优、除了拨弄琴弦和偶尔拿拿蜜饯果子外,似乎没什么大用的手上。 一个更荒谬,但又莫名带点希望的念头“咻”地一下冒了出来,让她眼睛微微一亮。 “等等……”她喃喃自语,举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这帕子……针脚这么好,线条这么流畅,意境这么优美……会不会……其实是我自己绣的?” 她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甚至开始自我说服般地点点头:“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 说不定就是我去年病糊涂之前,某天突然手感爆发、天赋异禀,福至心灵,绣出了这方绝世好帕!然后因为太惊艳,把自己都吓忘了? 嗯!不是没可能!毕竟我这么聪明……” 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原来我如此深藏不露”的小得意。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自信心空前膨胀,已突破临界值。经扫描,宿主当前刺绣技能评级为:扫地出门级。】 林初霁:“……” 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被系统一盆冷水浇灭。 “喂!要不要这么打击人!” 她气得对着空气小声抗议,“说不定我就是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天才型选手呢!” 她不服气地拿起帕子,又翻出针线篓里一块素缎边角料,模仿着帕子上的针法,笨拙地戳了几针。 结果线脚歪歪扭扭,绷得时松时紧,绣出来的一个小点看起来像蚊子叮的包,跟帕子上那灵动逼真的桃花简直是云泥之别。 林初霁:“……” 好吧,破案了。看来天才选手的人设是立不住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份被她揉得有些皱的宫宴名单,手指无意识地在“太后”、“皇帝”、“皇后”三个名字上来回滑动。 “云锦线……朱砂痕……冷香……”她喃喃自语,脑子里一团乱麻,“能用云锦线的,宫里也没几个啊……”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温彦”的名字上。 “皇帝……”她蹙着眉,努力思索,“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万一……万一她就是个心细如发、天赋异禀的小白脸呢?” “对啊!”她猛地一拍大腿,眼睛越来越亮,“你看她那张脸,比女人还白还嫩!手指也修长好看!说不定就是个心灵手巧的! 林初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天衣无缝,脑补的画面也越来越离谱。 想象中,养心殿的烛火摇曳,伟大的皇帝陛下温彦,正对着绷架上那方可怜兮兮的素缎运气。她(他)那双本该批阅奏章、执掌乾坤的手,此刻正跟一根细小的绣花针较劲,指尖已经能看到几个不明显的小红点。 “嘶——!”想象里的温彦又是一声抽气,这次针尖扎得有点狠,(他)委屈巴巴地举起那根修长的、尊贵的食指,凑到唇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娇滴滴地抱怨: “呼呼呼……伦家的手手痛痛……这破针针怎么老是扎人家嘛……要吹吹才好……” 想象里的许安公公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搐,恨不得自戳双目,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用气声颤巍巍地劝:“陛、陛下……龙体要紧啊……要不还是……” “不要!”想象里的温彦一甩根本不存在的袖子,赌气似的重新拿起针,小嘴微撅,眼神却异常坚定,“朕……朕一定要亲手给她绣好这方帕子!她看到一定会夸伦家手巧的!哼!” 真实的林初霁已经被自己这惊世骇俗的想象雷得外焦里嫩,笑得直接滚到了榻下,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哎哟喂我不行了……哈哈哈……温彦……哈哈哈……伦家……手手痛痛……哈哈哈……”她笑得眼泪狂飙,差点喘不上气,“这要是让朝臣们知道他们的皇帝背地里是这副德行……哈哈哈……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宿主脑部活动过于异常,已严重污染本系统数据库!即将启动强制净化程序!】系统的声音尖锐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电流杂音里混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嘶声。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林初霁赶紧求饶,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我不想了!我再也不乱想了!系统大哥饶命!”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重新爬回榻上,脸颊还因为大笑而泛着红晕。 她再次拿起那方帕子,看着上面精致的桃花,眼神变得复杂又带着点莫名的“慈爱”。 “唉,”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温彦啊温彦,你说你,好好当你的皇帝不行吗?非要玩这种暗恋绣花的小把戏……还把自己搞得那么可怜兮兮的……” 她甚至有点心疼起想象中那个戳手指头的皇帝了。 “行吧行吧,”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其事地将帕子叠好,收进贴身的荷包里,“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本宫就对你稍微好一点好了。” 她已经完全认定这帕子就是皇帝笨拙的心意,并且自动给皇帝套上了一个“外表冷酷内心娇软还有点手工癖”的诡异滤镜。 “等下次见面,本宫非得好好‘慰问’一下她那双‘受伤’的小手不可!”林初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已经看到了皇帝陛下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的精彩场面。 而此刻,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议事的温彦,又是毫无征兆地连打了三个巨响的喷嚏,震得手中的茶盏都晃了晃。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脸担忧:“陛下保重龙体啊!” 温彦摆摆手,一脸晦气地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心里嘀咕: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怎么老打喷嚏?总感觉……好像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惦记上了? 第20章 克隆羊只活了六年 林初霁干劲十足,立刻让春桃备好了笔墨纸砚,咬着笔头,开始冥思苦想她的“攻略狗皇帝三十六计”。 “第一计,投其所好……狗皇帝喜欢什么来着?”她蹙着眉,在纸上写下“投其所好”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好像……喜欢看话本?还喜欢逗猫?总不能送她一只猫吧……” “第二计,美人计……”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小得意,“嗯~本宫刚好有点小姿色呢~,” 她一边嘀咕,一边在纸上写下“美人计”,想了想,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龇牙咧嘴的狗头,代表温彦。 【哔——哔哔——关…哔…人物…哔哔哔…江…哔哔哔——!!!】 一阵极其刺耳、仿佛信号受到严重干扰的乱码杂音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那声音尖锐扭曲,完全听不清原本的内容,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嗷!”林初霁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笔都掉了,捂着耳朵痛苦地缩成一团,“电击小子!你干嘛!又抽什么风!这次改噪音攻击了是吗?!” 【……】系统的电流音微弱地响了几下,带着虚弱和深深的无力感。它刚才拼尽全力想要突破某种限制,结果信息还是被扭曲成了毫无意义乱码。 林初霁揉着发疼的耳朵,气呼呼地捡起笔:“吓死我了!正想到关键处呢!‘第三计,苦肉计’……嗯,这个好像可行,装病?装可怜?狗皇帝看起来虽然狗,但好像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 她完全没把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乱码放在心上,只当是系统又日常抽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宏图大业”中。 【……】系统看着她笔下的“温彦”二字,以及旁边洋洋洒洒的“三十六计”,核心处理器一阵发烫,如果它能叹气,此刻一定已经叹穿了地心。 它看着那个埋头写写画画、完全跑偏了方向的宿主,一股巨大的、名为“绝望”的洪流再次淹没了它。 完了。 这宿主没救了。 等死吧。 它默默地、彻底地进入了节能待机模式,连基础的电流杂音都懒得维持了。它需要静一静,好好思考一下统生。 夜深人静,凤仪宫内殿的烛火却未熄。 江晚晴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边的琴桌前。月光勾勒出她清冷孤绝的身影。 昨日林初霁那不成调的、却又莫名牵动心弦的琴音,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鬼使神差地,她的指尖轻轻落在了冰凉的琴弦上。 没有刻意思索,那首她们年少时共同编凑、只在彼此间流传的小调,便从指尖流泻而出。 不同于林初霁的生涩磕绊,她的琴音圆融流畅,情感内敛而深沉,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浸透了岁月的微光与尘埃,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她微微阖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些被刻意冰封的、关于江南初夏、葡萄架下、笨拙学琴的小女孩的记忆碎片,随着琴音悄然浮现…… “哟?大半夜的,我们皇后娘娘好雅兴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温彦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江晚晴的琴音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眸中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冰封,仿佛刚才的怅惘只是月光造成的错觉。她并未回头,只冷声道:“陛下深夜驾临,有何要事?” 温彦笑嘻嘻地凑近,目光扫过琴弦,语气里的欠揍几乎要溢出来:“朕就是路过,听见琴声,过来瞧瞧。 啧啧,这曲子……听着耳熟得很呐?不是昨日宫宴上,某位小贵妃弹的那首‘一般~’的曲子吗?” 她故意拉长了“一般”两个字,观察着江晚晴的反应。 江晚晴面无表情,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语气淡漠:“宫宴嘈杂,臣妾未曾留意。” “哦?没留意?”温彦挑眉,拖长了调子,绕着琴桌走了一圈,“没留意就能弹得一模一样?还弹得比人家原版好那么多?我们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成了模仿别人的‘学人精’了?” 她故意凑到江晚晴耳边,压低声音,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诶,我说晚晴,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克隆’?听说过克隆羊多莉吗?知道它活了多久吗?才六年哦~学人精可是要短命的!” 江晚晴:“……” 她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 “天赋罢了。”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听一遍便能记住,顺手复现,有何稀奇?” 温彦被她这理不直气也壮的“自恋”发言给噎住了,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鼻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江晚晴!你!你真行!朕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你这脸皮是拿宫墙的砖头砌的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江晚晴忽然动了! 动作快如闪电! 根本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温彦“嗷”的一嗓子痛呼—— 她已经捂着自己的肚子,龇牙咧嘴地弯下了腰,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江晚晴缓缓收回拳头,仿佛只是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疼得直抽气的温彦,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论不要脸,” 她微微停顿,目光在温彦那张扭曲的小脸上扫过,语气带着一丝鄙夷。 “本宫不及陛下万分之一。” 温彦其实并没觉得多痛,江晚晴下手自有分寸,更多的是让她猝不及防的冲击力。但她立刻戏精附体,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控诉地指着江晚晴: “你……你竟然殴打朕!朕可是九五之尊!龙体贵重!你这一拳,说不定把朕的龙胆都打移位了!赔钱!必须赔钱!没有十万两黄金朕今天就不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江晚晴的脸色。 见江晚晴无动于衷,她立刻换上一副悲愤欲绝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哽咽:“朕……朕还没和漂亮姐姐谈过恋爱呢! 要是被你打坏了,留下什么隐疾,耽误了朕的终身幸福,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江晚晴,你好狠的心!” 江晚晴冷眼看着她表演,等她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刚才出手太快,没看清打在了哪里。”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再次落到温彦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要不,陛下指个位置,臣妾再来一次,这次一定看清楚。” 温彦:“!!!” 她瞬间收起所有夸张的表情,猛地往后跳开一大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先别好意!朕觉得……朕现在感觉好多了!龙胆好像又自己移回去了!特别顺畅!” 开玩笑,再来一次?她可不想真在凤仪宫躺一晚上。 为了缓解尴尬,温彦赶紧转移话题,蹭到琴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琴弦,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那什么……刚才那曲子,其实还挺好听的。你再弹弹呗?朕还没听够呢。” 江晚晴瞥了她一眼,兴致缺缺地转身走向床榻:“没意思,不弹了。臣妾要安寝了,陛下请自便。” 温彦一看她要走,立刻耍赖,整个人趴在了琴上,把琴身压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 “别啊!弹嘛弹嘛~就一首!就一首好不好?朕保证安安静静地听,绝对不打扰你!” 江晚晴脚步顿住,回头看着那个毫无形象趴在她的琴上、就差打滚的皇帝,额角似乎又有青筋在跳动。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稳:“陛下若是喜欢这琴,今晚就睡在上面吧。臣妾先去歇息了。” 说完,她真的作势要走。 “哎别别别!”温彦见她油盐不进,立刻祭出终极杀招——哭唧唧。 她也不从琴上起来,就那么歪着头,用一双(努力挤出)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江晚晴,声音拖得又长又委屈: “晚晴姐姐~~朕可是皇帝啊……每天批奏折批得头昏眼花,被那些老臣气得肝疼,回来就想听个小曲放松一下……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朕吗?朕这个皇帝当得好失败啊呜呜呜……” 她一边假哭,一边偷偷从指缝里观察江晚晴的反应。 江晚晴背对着她,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殿内只剩下温彦刻意制造的、细微的抽泣声(虽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就在温彦以为这次也要失败,准备换个策略时,却见江晚晴缓缓转过身,走了回来。 她没看温彦,只是走到琴边,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妥协了? “起来。”她冷声道,“压坏了,你赔。” 温彦眼睛瞬间一亮,麻利地从琴上滚了下来,乖巧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摆出标准的好学生听课姿势,眼巴巴地看着江晚晴。 江晚晴无视她灼热的目光,在琴前坐下,指尖再次落在琴弦上。 清越的琴音再次流淌出来,依旧是那首小调,只是比起方才独自一人时,少了几分沉溺的怅惘,多了几分无奈。 温彦终于心满意足,歪着头,看着江晚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柔和的侧脸轮廓,听着这专属于某个皇后和某贵妃的旋律,嘴角悄悄扬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一曲终了。 江晚晴干脆利落地收手,起身,看也没看温彦一眼:“弹完了。陛下可以回去了。” 温彦难得没有继续纠缠,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点生理性的泪花。她站起身,拍了拍并没什么灰尘的衣摆,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慵懒: “行吧行吧,朕这就走。你也早点睡,别老熬夜批那些破折子,看着都累得慌。” 她边说边往外走,走到殿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江晚晴已经背对着她,身影在烛光下拉得细长,莫名透出一种孤寂。 温彦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了殿门。 走在回养心殿的宫道上,夜风微凉,吹散了方才在凤仪宫沾染的些许檀香和一丝极淡的、属于江晚晴身上那冷冽的气息。 温彦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 她想起江晚晴刚才弹琴时,那虽然依旧清冷、但比起以前死水般的沉寂,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气。 哪怕那活气是因为被自己气得动手,或者是因为那首牵扯到某个小笨蛋的曲子……总之,不再是完全的封闭和麻木。 “看来……她今晚状态还不错。”温彦低声自语,眉头微微舒展。 她哼起了刚才在凤仪宫听到的那首小调,不成调的哼唧在寂静的宫道上飘散。 “哼~看来朕的直觉没错。”她心情颇好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能把这座万年冰山从里到外撬开一条缝的,果然就只有那个小笨蛋了。” 她根本不需要知道江晚晴和林初霁过去到底有什么纠葛,她只需要用眼睛看,用心感觉。江晚晴那些反常的举动,那些隐藏在冰冷下的细微波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治病要治本啊……”温彦摇头晃脑,仿佛一个看透世事的神棍,“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把晚晴这心病治好的,普天之下,除了林家那个小笨蛋,还能有谁?” “嗯,看来宫宴的座位安排只是开胃小菜,”温彦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下一步得想想,怎么才能让她们‘自然而然’地多接触接触。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各种“偶遇”、“误会”、“英雄救美”的戏码,越想越觉得有趣,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 回到养心殿,躺在那张宽大却时常觉得空旷的龙床上,温彦想着江晚晴刚才那难得带着点“人气儿”的样子,又想着自己那尚在雏形但前景光明的“撮合大计”,心情舒畅地闭上了眼。 “挺好……”她嘟囔着,翻了个身,带着一丝笑意沉入了梦乡。 至少今晚,她不用担心好友会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独自对抗那些噬人的黑暗了。 因为有一个人,哪怕她自己都懵懂无知,却已经像一束微弱却顽固的光,开始试图照进那座冰封的宫殿。而她温彦,很乐意在一旁添柴加火,顺便……看场好戏。 第21章 猛踹柜门 林初霁认定了“皇帝暗恋我并且可能还是个隐藏的音乐爱好者”这个方向后,立刻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她回想起上次弹《凤求凰》时那珍贵的 1好感度,虽然当时没找到人,但现在看来,定然是陛下当时恰好路过,被她的琴声悄然打动! “没错!定是如此!”林初霁握紧小拳头,眼中燃烧着斗志,“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能时常驻足聆听,但她心里一定是记挂着的!我只要持续输出我的才华与情感,定能将她吸引过来!” 【系统提示:宿主,本统建议您……算了,您开心就好。】系统的机械音透着一股放弃治疗的疲惫。 林初霁完全无视了系统,立刻开始了她的“琴音撩帝”大计。她选择的地点是御花园中离皇帝日常必经之路不算太远、又相对清静的“听雨轩”,这里亭台雅致,花木掩映,既方便“偶遇”,又颇具情调。 她让春桃搬来她的琴,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去弹奏,一弹就是大半天。 第一天,她弹的是《凤求凰》,弹得缠绵悱恻,秋波暗送(虽然周围除了宫女太监没别人),内心OS:【陛下~听到我对您的思念了吗?这婉转的琴声,就是臣妾爱慕您的心声啊~快来吧快来吧!】 第二天,她弹的是《高山流水》,弹得大气磅礴,力图展现自己寻求知己的渴望,内心OS:【陛下!您就是我的钟子期啊!您一定能听懂我琴声中的抱负!快来与我相认吧!】 第三天,她弹的是《阳春白雪》,努力营造自己高洁出尘、不与俗同的形象,内心OS:【陛下,您看我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我是有内涵的!是能与你精神共鸣的!】 …… 她弹得手指发酸,手腕发软,却依旧坚持不懈。每次弹奏时,她都竖着耳朵,眼观六路,期待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带着惊喜和赞赏的目光走向她。 然而,一天天过去,皇帝没等来,倒是把御花园的鸟雀吓得搬了几回家,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后来的绕道而行。 林初霁开始有点焦虑了。 【怎么回事?陛下难道不喜欢这些曲子?还是我弹得不够好?】她看着毫无动静的系统面板,生命值稳稳地停在可怜的10点,心里开始打鼓。 【不行!不能放弃!也许是陛下公务太忙,没空来花园溜达?对!一定是这样!我得弹些更吸引她、让她不得不注意到的曲子!】 于是,她开始尝试更……激昂的曲调。甚至把小时候学过的、几乎快忘了的《十面埋伏》也磕磕绊绊地扒拉出来弹,弹得杀气腾腾,仿佛不是在撩帝,而是在演练如何刺杀皇帝。 就在她弹《十面埋伏》弹得指甲都快劈了、内心哀嚎【陛下您再不来我就要阵亡了!】的时候——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生命值:13/100。】 微弱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林初霁:“!!!” 她猛地停下拨弦的手指,激动得差点把琴掀了! 加了!终于加了! 虽然只有1点!但这是在她在弹了这么多天、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它响了! 【果然!】林初霁瞬间热泪盈眶,【陛下还是喜欢我的!她肯定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只是不好意思出现! 她听到我这首充满力量的《十面埋伏》,一定感受到了我不屈不挠、努力向她靠近的决心!她被我的坚持打动了!】 巨大的狂喜和成就感淹没了她,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的策略正确无比! 【看来陛下喜欢热烈一点的!有冲击力的!】她觉得自己终于摸准了“皇帝”的喜好,【明天!明天继续!我要用我的音乐征服她!】 而事实上,这几日温彦压根就不在宫里! 她恰好去了京郊的皇觉寺祈福斋戒三日,根本不知道宫里有个小贵妃正为了“吸引”她而每日在御花园里魔音灌耳。 那么,这宝贵的 1好感度是从何而来的呢? 来源正是凤仪宫。 江晚晴这几日被窗外那锲而不舍、时而哀怨、时而激昂、时而杀伐之气的琴声吵得头疼不已。 尤其是今天这首《十面埋伏》,弹得磕磕绊绊、杀气里透着一股莫名的滑稽。窗外的琴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锲而不舍地飘进来,扰得她根本无法静心。 她揉了揉眉心,对身旁的含翠道:“长乐宫那边……今日是怎么回事?林贵妃的琴艺何时变得如此……呃……丰富多彩且……持久?” 含翠忍着笑,回道:“回娘娘,听说是贵妃娘娘突发雅兴,已在听雨轩弹了快一整日了,曲目……换得挺勤。” 江晚晴:“……” 她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人弹琴弹到手指通红、累得东倒西歪还强撑着的模样。 她放下朱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含翠道:“长乐宫那位……今日是打算在御花园演武吗?” 含翠想笑又不敢笑,低头回道:“贵妃娘娘……兴致是高了点。” 这人,真是有本事把一切都搞得鸡飞狗跳,包括弹琴。 “去,”她淡淡吩咐,“把窗户关上。太吵了。” “是。”含翠连忙去关窗。 就在窗户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又一阵磕磕绊绊、明显是力竭后失误增多的琴声传来。 就在那琴声因为一个明显的失误而戛然而止、仿佛能听到那人倒抽一口凉气时,江晚晴几乎是下意识地、极轻地摇了下头,唇角牵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叮——好感度 1。】 而完全不知情的林初霁,正沉浸在“终于打动陛下”的狂喜中,对着空无一人的御花园,自信满满地宣布: “我就知道!陛下果然有品味!懂得欣赏我琴声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深厚情感!从今天起,我要做陛下最痴迷的琴师!” 她抱着琴,脚步轻快地回了长乐宫,开始规划明天弹什么更“有力量”的曲子,是《广陵散》还是《将军令》? 而刚从皇觉寺回宫、正瘫在养心殿软榻上啃苹果的温彦,莫名其妙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她揉揉鼻子,一脸疑惑:“谁又想朕了?还是寺里斋饭吃少了,着凉了?” 林初霁抱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念,第二天果然又拖着酸痛的手臂和手指,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听雨轩,开始了新一轮的“魔音……啊不,是仙乐灌耳”。 她今天换了个思路,既然陛下喜欢“有力量”的,那她就弹更激昂的!《广陵散》不会全谱?没关系!她会的那几段反复弹!弹出气势!弹出决心!弹出她对陛下如滔滔江水般的仰慕! 于是,御花园里再次响起了杀伐之气冲天、却又因为技巧不足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的琴声。 而凤仪宫内,江晚晴的眉头越皱越紧。昨日那 1的好感度带来的些许微妙情绪,早已被这连绵不绝、毫无长进的噪音消磨殆尽。 这琴声,已经不是“吵”能形容的了,简直是……造孽。 她放下笔,感觉额角青筋都在随着那跑调的旋律跳动。终于,在那琴声试图第三次重复同一个高亢却破音了的段落时,她忍无可忍。 “含翠。” “奴婢在。” “去养心殿,请陛下过来一趟。”江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含翠如蒙大赦,赶紧溜出去找救星。她也被这琴声折磨得够呛。 不一会儿,温彦就溜溜达达地来了,脸上还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晚晴,什么事这么急?朕正无聊呢。”她其实老远就听到那鬼哭狼嚎的琴声了,心里快笑死了。 江晚晴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窗外听雨轩的方向,那里魔音依旧贯耳。 温彦立刻心领神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哟,这不是你家小……呃,林贵妃又在抒发情感呢?真是……持之以恒,令人感动啊!”她故意拉长了调子,揶揄地看着江晚晴。 江晚晴懒得理会她的调侃,直接了当地说:“陛下,能否想个法子,让她别再弹了。” “嗯?”温彦挑眉,故意装傻,“为什么?朕觉得挺好听的啊,多有活力!你看这《广陵散》让她弹得,跟要上山打虎似的,多有意思!”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砚台扣她头上的冲动,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宫中需要清净。她这般弹法,已近乎扰民。本宫听闻,已有不少宫人私下抱怨,连御兽苑的孔雀昨日都不开屏了。” (林初霁:???孔雀不开屏也怪我?!) 温彦看着江晚晴那副明明被吵得头疼却还要维持冷静说正事的模样,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故作严肃:“哦?竟有此事?那确实……不太妥当。”她摸着下巴,眼珠一转,“不过,这话你去说不是更合适?你是皇后,执掌宫规,训诫妃嫔,名正言顺啊。” 江晚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然:“陛下威严更重。且……”她顿了顿,垂下眼眸,整理了一下袖口,仿佛随口道,“本宫近日事务繁多,无暇处理此等琐事。陛下若肯出面,这些奏疏,”她指了指桌上另一大摞,“本宫可代劳批阅。” 温彦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用一句口谕换半天清闲?!这买卖太划算了! “成交!”她立刻拍板,生怕江晚晴反悔,“不就是让林贵妃歇歇嘛!包在朕身上!保证办得妥妥的!让她以后对弹琴都有心理阴影!”她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江晚晴:“……倒也不必如此。只需让她暂停即可。”她真怕温彦玩过头。 “放心放心,朕有分寸!”温彦笑嘻嘻地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江晚晴眨眨眼,“等着嗷,朕这就去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奏疏辛苦你啦!” 说完,她就带着一脸“好玩的事情来了”的表情,兴冲冲地朝着魔音的源头——听雨轩杀去。 江晚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快要清净了。 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目光落在那摞新增加的奏疏上,任命地拿起朱笔。 罢了,批阅奏疏,总比听那人弹琴轻松些。 而此刻,听雨轩中,林初霁正弹得投入忘我,内心澎湃:【陛下!您听到了吗!这是臣妾为您打下的江山!感受到我的力量了吗!快来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她完全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知音”,正带着“让你再也弹不了琴”的任务,即将抵达战场。 温彦揣着一肚子坏水,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听雨轩。离得越近,那“杀气腾腾”又“漏洞百出”的琴声就越发清晰,震得她耳朵嗡嗡的。她强忍着笑,摆出一副“朕恰巧路过”的悠闲姿态,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亭子里,林初霁正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使出吃奶的劲儿拨弄着琴弦,仿佛跟那琴有仇似的,全身心投入在她“征服陛下”的大业中,假装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系统!系统!看见没!】林初霁在内心疯狂呐喊,激动得手指都在抖,【她来了!她真的来了!我的琴声果然把她吸引过来了!我就说我是天才!快!快准备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好感度马上就要暴涨了!】 温彦走到亭边,故意咳嗽了两声。 林初霁像是才被“惊动”,猛地“惊醒”,抬起头看到温彦,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度惊喜、又努力想表现得矜持的笑容(但效果看起来更像抽搐)。她慌忙停下弹奏,起身行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妾失仪了!” 【看!她果然是被我的琴声吸引来的!还故意咳嗽引起我注意!陛下好会玩!】 温彦用扇子掩着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故作惊讶道:“哟,是林贵妃啊。朕老远就听到这边琴声激昂,还以为哪位将军在园中操练,好奇过来看看,原来是你在这儿……呃……陶冶情操呢?”她故意把“陶冶情操”四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林初霁一听,心中更是狂喜!【听到了吗系统!陛下说‘激昂’!她说像‘将军操练’!这不就是夸我的琴声充满力量吗!她果然懂我!】 她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陛下谬赞了!臣妾技艺粗浅,只是……只是心中对陛下满怀敬仰,情难自禁,唯有借此琴音,方能抒发万一……” 说着,她又想故技重施,伸出刚才弹琴弹得有些发红的手指,似乎想去拉温彦的袖子表达“激动”。 温彦一看她那架势,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一跳,灵活地躲开了她的“魔爪”,扇子摇得更快了,脸上依旧笑嘻嘻:“哎哎,贵妃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朕……朕怕痒。” (内心:好家伙,这热情劲儿,晚晴是怎么受得了的?) 林初霁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陛下这是害羞了!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呢!话本里都这么写!表面推开,心里其实想要得不得了!】 她立刻换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眼神更加“深情款款”,声音也掐得更甜腻:“是臣妾唐突了。只是见到陛下,臣妾实在是……情难自已。陛下若是怕痒,臣妾不动便是~” 她说着,还故意眨了眨眼。 温彦被她那眼神和语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还得绷着:“咳咳,贵妃的心意……朕,朕知道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那琴,“不过这琴艺嘛……嗯……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林初霁眼睛一亮:【来了来了!陛下开始指点我的琴艺了!这是要跟我进行深入的艺术交流啊!机会来了!】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陛下说的是!臣妾愚钝,正苦于无人指点!陛下文武双全,见识广博,定然精通音律,不知能否……点拨臣妾一二?”她说着,又试图靠近,想把温彦拉到琴边。 温彦见她又要过来,赶紧又往后撤了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倒,幸好身手敏捷稳住了。她心里暗骂一声,脸上笑容有点僵:“点拨就不必了!朕日理万机,忙得很!那个……贵妃啊,朕看你弹得如此辛苦,手指都红了,甚是心疼啊。” 林初霁感动得快要哭了:【陛下心疼我了!她果然注意到我的付出了!】 “为了陛下,臣妾一点都不辛苦!”她挺起胸膛,一副能为陛下赴汤蹈火的架势。 温彦嘴角抽了抽,赶紧切入正题:“不不不,还是要爱惜身体。朕觉得吧,这弹琴呢,重在修身养性,偶尔弹弹便好,像贵妃这般……呃……废寝忘食、勤学苦练,反而容易伤了心神,得不偿失啊。” 她斟酌着用词,试图委婉地让她别弹了。 林初霁却完全理解偏了:【陛下这是关心我!怕我累着!她好温柔!好体贴!】 “陛下放心!”她拍着胸脯保证,“臣妾身体好得很!为了能弹出配得上陛下的曲子,臣妾就是弹到手指冒烟也在所不惜!明日臣妾还来!定要弹得更上一层楼!” 温彦:“!!!” 还来?!还要更上一层楼?!那不得把皇宫掀了?!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我还能弹三天三夜”的斗志昂扬的模样,终于意识到委婉是没有用的。 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温彦收起笑容,板起脸,拿出几分皇帝的威严(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正经):“林贵妃!” 林初霁被这突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臣妾在!” “朕命令你,”温彦用扇子指着那架琴,“即日起,暂停在御花园弹琴。” “啊?”林初霁懵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为、为什么?陛下不是……很喜欢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理解错了?】 温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朕自然是……欣赏贵妃的勤勉。但是!”她话锋一转,“你这琴声,威力过大,已然严重影响了后宫安宁。 朕听闻,不仅宫人们无法休息,连御兽苑的孔雀都被你吓得不敢开屏,御花园的锦鲤都吓得不敢冒头了!长此以往,恐伤宫中和气,有损皇家颜面啊!” 林初霁:“……” 孔雀?锦鲤?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皇帝’正在使用夸张修辞手法以达到目的。可信度:30%。】系统幽幽地补充。 但林初霁此刻正处于被“叫停”的打击中,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下意识地相信了皇帝的话。 【原来……原来我的琴声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都能震慑孔雀和锦鲤了?】她先是震惊,随即涌上一股诡异的自豪感,但很快又被失落淹没。 【可是……陛下为什么不直接夸我,反而要禁止呢?难道……她是怕我太出色,引来其他妃嫔的嫉妒?对!一定是这样!陛下是在保护我!】 她再次完成了自我攻略,看向温彦的眼神充满了“原来陛下如此为我着想”的感动。 “臣妾……臣妾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主要是心疼不能再刷好感度),“是臣妾考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谢陛下提点,臣妾……遵旨。”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温彦看着她那副委委屈屈又强装懂事的样子,差点没憋住笑。这就搞定了?比想象中容易嘛!晚晴真是小题大做。 “嗯,知错能改就好。”温彦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摇起扇子,“那朕就先走了,贵妃……好自为之。”说完,她生怕林初霁反悔或者又扑上来,赶紧转身溜了。 温彦脚底抹油,飞快地溜回了凤仪宫,一进门就得意洋洋地邀功:“搞定!轻轻松松!晚晴你是没看见,朕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她就信了!那小表情,委委屈屈的,还挺好玩!这下你的耳朵可算清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绕到江晚晴身后,非常不见外地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按上她的太阳穴,嘴里还絮絮叨叨:“哎呀,你说你,直接跟她说不就完了,非得让朕出马。看你这眉头皱的,都被她吵得头疼了吧?朕给你按按……” 江晚晴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想偏头避开,但温彦手法意外地不错,那适中的力道确实缓解了些许胀痛,让她一时没能拒绝。她垂下眼帘,目光依旧落在奏疏上,声音平淡无波:“有劳陛下。陛下威仪,自然比臣妾的话管用。” “那是自然!”温彦毫不谦虚,一边享受着皇后发丝柔软的触感,一边开始暗搓搓地套话,“不过话说回来,这小林贵妃也真是有意思哈?看着傻乎乎的,精力倒是旺盛得很,想一出是一出,执着得很。” 她偷偷观察江晚晴的反应,见她没什么表情,继续加大力度:“你说她这人吧,说聪明吧,有时候蠢得让人哭笑不得;说蠢吧,偶尔又能做出点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性子也跳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吵是吵了点,但好像……也不怎么惹人厌?是吧?” 她故意把话题往林初霁身上引,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 江晚晴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她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页奏疏,朱笔在上面划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平稳,仿佛在评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陛下过誉了。林贵妃此人,”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吐出一连串精准的“贬义”评价: “行事莽撞,缺乏考量;心性浮躁,耐性欠佳;琴艺……更是乏善可陈,徒具其形,毫无神韵可言;且时常纠缠陛下,不知分寸,实乃……”她似乎想找个更重的词,但最终只是淡淡总结,“……聒噪得很。” 温彦按摩的手顿住了,瞪大了眼睛,简直想把她脑袋掰过来看看她是怎么能面无表情说出这么一长串“差评”的。 “不过晚晴啊,咱们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朕仔细想了想,虽然小林贵妃人是闹腾了点,傻气了点儿,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着江晚晴,仿佛在做一个客观评估,“……那副皮囊生得还是挺不错的吧?眉是眉眼是眼的,笑起来也挺甜,虽然跟朕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风华绝代……” 江晚晴端着茶盏的手几微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无波:“陛下自然是龙章凤姿,无人能及。贵妃……” 她微微停顿,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措辞,“容貌仅是中上之资,且浮躁跳脱,失之沉稳,谈不上多出挑。” 温彦心里都快笑疯了,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有道理,美则美矣,没有灵魂,是吧?那……晚晴,”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一样,问题却刁钻无比,“抛开身份地位不说,单论你喜欢的话……你是更喜欢朕这种类型的,”她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潇洒的表情,“还是她那种……嗯,‘中上之资’、‘浮躁跳脱’的类型的?” 这个问题可谓是十分大胆且逾矩了,几乎是在明晃晃地试探江晚晴的性取向和情感偏好。 江晚晴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清凌凌的,没有丝毫波澜。她放下茶盏,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给出了一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无懈可击的答案: “陛下说笑了。臣妾对陛下唯有敬重,对贵妃唯有管束之责,并无他念。若非要选择,”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嫌弃, “两个都不选。一个聒噪,一个……”她目光在温彦那副“快夸我”的表情上轻轻一扫,淡淡道,“……过于自恋,都不怎么样。 温彦被江晚晴那句“过于自恋,都不怎么样”精准打击,瞬间戏精附体。 她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捂住心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夸张地哇哇大叫起来: “哇——!!晚晴!你!你竟然说朕自恋?!朕这么风华绝代、俊美无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明明是普世公认的事实!怎么就是自恋了?!你这是诽谤!是嫉妒!是**裸的污蔑!你个没眼光的!呜呜呜……” 她一边“哭诉”,一边还试图往江晚晴身上靠,仿佛需要搀扶才能站稳,演技浮夸得能羞死台上唱戏的名角。 江晚晴看着这个一米七几的“皇帝”在自己面前撒泼打滚、假哭嚎叫,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冰冷的眼神杀死对方,但显然无效。 终于,在温彦试图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蹭到她凤袍上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面无表情地、极其迅速地抬起脚,对着温彦的小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滚。” “嗷——!”温彦配合地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顺势就“被踹飞”出去好几步,动作流畅地像是排练过无数遍。她揉着其实一点都不疼的小腿,扁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样,灰溜溜地往外走。 【哼!江晚晴!你给我等着!】温彦一边揉腿一边在心里疯狂输出,【嘴硬是吧?踹我是吧?哼!朕还就不信了!朕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亲口承认!承认你就是喜欢那个小傻子!承认你眼光好得很!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憋不住的!看你能装到几时!】 她内心活动丰富得能写一出戏,但表面上只是揉着腿,嘀嘀咕咕、一步三回头地溜出了凤仪宫。 殿内终于彻底清净了。 她抬手,揉了揉再次开始突突跳的太阳穴。 为什么一遇到和那个傻子有关的事情,连带着这个皇帝也变得如此……令人头疼? 她重新坐回案前,拿起朱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奏疏上。 殿内只余朱笔划过纸面的细微沙沙声。 良久,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逸出。 “……聒噪。” 第22章 以下犯上 长乐宫内,林初霁正对着铜镜,美滋滋地往发间簪一朵新摘的芙蓉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春桃!你看见没!陛下今天特意来找我了!还夸我琴声‘激昂’!像‘将军操练’!”她兴奋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不让弹了,但肯定是怕我太出色,惹人嫉妒!这是在保护我呢!” 【系统:……宿主,本统建议您重新校准一下对‘夸赞’和‘保护’的理解。目标人物‘皇帝’当时的心理活动更接近于‘救命这噪音什么时候停’以及‘怎么才能让她闭嘴’。】系统的机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哎呀,系统你就是嫉妒!”林初霁完全不听,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好感度加了就是加了!这说明我的方向是对的!虽然过程有点小波折,但结果是好哒!接下来,我就要全面开启我的宫斗攻略计划!”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急需找一个盟友分享喜悦(并拉人下水)。最佳人选,自然是好姐妹——贤妃叶灵之! 说走就走,林初霁风风火火地就往昭阳宫跑。这次她吸取“教训”,没让宫女通报,想着给叶灵之一个“惊喜”,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到点姐妹间的小秘密,比如是不是也在偷偷准备才艺吸引陛下? 她蹑手手蹑脚地溜进昭阳宫,果然在书房外就听到里面没动静。她偷偷扒着门缝往里一瞧—— 只见叶灵之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背对着门口,看得极其入神,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娴静优雅的侧影。 林初霁心中暗喜:【果然!灵之也在偷偷用功!让我看看是什么高级宫斗秘籍!】她猛地一下推开门,欢快地喊道:“灵之!看什么好东西呢?分享分享!” “啊!”叶灵之吓得浑身一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手忙脚乱地就往软垫底下塞,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眼神闪烁,强作镇定地回头。 “小、小林林?”叶灵之的声音有点发紧,下意识地又往身后摸了摸,确保那本书藏严实了,“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林初霁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眨巴着眼好奇地探头:“你又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是不是什么独家秘传的《魅惑君王三百六十计》?还是《如何让陛下对你死心塌地》?快!好东西要姐妹共享啊!” 她说着就想去扒拉那个软垫。 叶灵之脸上红晕更甚,连忙用团扇挡住她的手,眼神飘忽:“没、没什么!就是一本……嗯……艰涩难懂的佛经!对,佛经!讲清心寡欲的!特别没意思!怕污了你的眼!” 【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叶灵之’心率升高,呼吸急促,瞳孔微放大,疑似说谎。大概率并非佛经。】系统例行公事地播报。 林初霁在心里“切”了一声:“废话,这我看不出来?肯定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话本!” 她才不信什么清心寡欲的佛经能让叶灵之看得脸红心跳。 不过她现在满心都是“宫斗大计”,也没心思深究叶灵之的小秘密,便顺着她的话笑嘻嘻地说:“行行行,不看就不看。我找你是有正事!” 她凑近叶灵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灵之,我觉得我离成功攻略陛下又近了一步!我们姐妹联手吧!一起宫斗!踢开那些绊脚石,什么淑妃德妃皇后都是渣渣! 以后我当皇后,你当皇贵妃!我们一起伺候陛下,走上人生巅峰!怎么样?” 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叶灵之刚经历了一场“柜门危机”,惊魂未定,又听到林初霁这番惊天动地的“宫斗宣言”,尤其是“一起伺候陛下”这几个字,让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小林林啊,”叶灵之整理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又真诚,她斟酌着语句,试图委婉地让这个傻姐妹清醒一点,“这个……宫斗呢,是需要天赋和兴趣的。我呢,对这方面实在是……嗯……没什么慧根。” 她观察着林初霁的表情,见对方一脸“我不信你肯定在谦虚”的样子,只好把心一横,说得更直白一点:“而且,说实话,我对……对男人,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啊?”林初霁愣住了,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对男人没兴趣?那……那你想当尼姑去吗?” 叶灵之被林初霁那句“想当尼姑去吗”噎得差点背过气,但电光石火间,她看到了一个绝佳的、能让自己从这离谱的“宫斗联盟”中脱身的机会! 她立刻顺着林初霁清奇的脑回路,露出一副“啊呀被你看穿了”的羞涩表情,眼神飘向窗外,语气带着几分认命般的怅然(实则憋笑憋得辛苦) “啊……对对对,这都被你发现了。”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团扇故作忧伤地扇了扇,“唉,红尘纷扰,确实非我所愿。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或许才是我的归宿……”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林初霁的反应。 林初霁果然信以为真,脸上立刻堆满了同情和一丝“我懂了”的恍然,她抓住叶灵之的手,用力握了握:“好姐妹!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呃……高远的志向!我支持你!以后我当了皇后,一定给你捐个最大最气派的尼姑庵!让你当庵主!” 叶灵之:“……” 倒也不必如此周到。她干笑两声,默默抽回手:“呵……呵呵……那,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成功“解决”了姐妹的“人生规划”问题,林初霁的思绪又迅速跳回了自己的“宏图大业”上。 她小脸一垮,撅着嘴抱怨道: “不过灵之你说,这宫斗路上怎么那么多绊脚石呢!特别是那个皇后!”她凑近叶灵之,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秘密, “老是冷着张脸,杵在那儿!上次陛下明明在夸我,她一来,气氛就怪怪的!而且陛下好像还挺听她的话?有她挡着,我都不好全力施展魅力攻略陛下!真是碍事!” 听到林初霁抱怨皇后“碍事”,叶灵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皇后江晚晴那张清冷绝艳、棱角分明的脸,以及那双看狗都深情的凤眸(虽然通常里面只有冰碴子)。 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内心OS:【姬圈天菜!绝对的顶级年上冰山姐姐!这通身的气派,这禁欲感,这颜值……你居然说她碍事?林初霁你暴殄天物啊!她要是肯多看我一眼,我立马还俗(虽然还没入空门)!】 但她表面上却丝毫未露,反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顺着林初霁的话分析,语气严肃得仿佛在探讨军国大事: “嗯……小林林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难题。” 她故作深沉地蹙起秀眉,“皇后娘娘位份尊贵,掌管六宫,确实……呃……地位超然。陛下与她相识于微时,多有敬重,也是情理之中。”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深以为然、等着她出主意的傻样,强忍着笑意,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给她分析: “有她在,你确实不好太过……直接。 毕竟,正面挑战中宫权威,实属不智。”她拍了拍林初霁的肩膀,语气沉重,“前路艰难,姐妹……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了。切记,要迂回,要婉转,不可操之过急啊。” 林初霁被叶灵之这番“沉重”的分析说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披荆斩棘、最终独得圣心的光辉未来。 她再次用力握住叶灵之的手,眼神灼灼: “灵之!我懂了!你放心,这份委屈我不会白受!等我成功攻略了陛下,坐上后位,一定给你修那个最大最气派的尼姑庵!让你当最风光的庵主!” 叶灵之嘴角抽了抽,艰难地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把手抽回来:“真的……不用了,太客气了。我心向佛祖,不在乎这些虚名……”(内心OS:求你了,放过佛祖也放过我吧!) 成功“安抚”了“看破红尘”的姐妹,林初霁的吐槽欲又上来了。她越想越觉得皇后江晚晴简直是她的头号克星,忍不住继续抱怨: “而且灵之你不知道!皇后那个人,不仅碍事,她还特别过分!特别侮辱人!”林初霁叉着腰,气鼓鼓的,“就上次!我为了…… 呃……出去体察民情,不小心把宫墙角的狗洞弄大了点,刚钻回来去就被逮回来了!” 叶灵之挑眉:【体察民情?是偷偷溜出宫玩吧?】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嘛!”林初霁说得好像自己很无辜,“结果你猜怎么着?当天晚上!凤仪宫就派人送来一个食盒! 那宫女还说——!”她学着宫女一本正经的语气,“‘皇后娘娘懿旨:听闻此处有野狗窜扰,特赐些吃食,喂饱了,免得它再四处钻洞,有失体统。’” 林初霁气得脸都红了:“她!她这分明是骂我是狗!简直太侮辱人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本以为叶灵之会和她同仇敌忾,一起声讨皇后的“恶行”,却没想到,叶灵之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 脸颊“腾”地一下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绯红!眼神也开始飘忽,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系、系统?她怎么了?气傻了?】林初霁茫然地在心里问。 【系统:……根据目标人物‘叶灵之’当前生理指标(心率骤升,呼吸加快,面部毛细血管显著扩张)及微表情分析(眼神躲闪,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推测其并非愤怒,而是……兴奋? 原来,在叶灵之的脑海里,林初霁的控诉瞬间被加工成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喂食?绑着?钻洞?野狗?】画面里,一身清冷凤袍的皇后娘娘江晚,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闪着冷光的银链子,链子的另一端,轻轻巧巧地圈在衣衫略显凌乱、眼眶红红、像只委屈小狗般看着她的林初霁白皙的脖颈上。 江晚晴微微俯身,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绝美脸庞靠得极近,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用指尖轻轻抬起林初霁的下巴,声音又冷又欲,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乖一点,就不绑着你。嗯?还乱跑吗?” 而林初霁则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光,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小声呜咽:“不……不敢了……” “哎呀呀!”叶灵之猛地用团扇捂住自己发烫的脸,使劲摇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大逆不道、颜色过载的画面甩出去!【不能想不能想!这可是我朋友!和(我脑补的)我朋友未来的CP!罪过罪过!】 她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脸上的热意和疯狂上扬的嘴角,看向一脸“你是不是中邪了”表情的林初霁,赶紧找补,语气夸张地表示赞同,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就是!太过分了!”叶灵之拍案而起(差点把软垫底下的书拍出来),义愤填膺,语气激烈得仿佛被侮辱的是她自己: “皇后娘娘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居然……居然如此折辱于你!这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是践踏你的尊严!是……是道德沦丧!是人性扭曲!是后宫之耻!其心可诛!其行可鄙!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她一口气用了无数个严重程度爆表的贬义词,越说越激动,脸颊因为情绪的“愤慨”(实则是因为脑补过度而持续充血)而更加绯红。 突然,她猛地一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竟从宽大的袖袍里“唰”地一下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精致小巧但一看就极其锋利的匕首! “不行!我忍不了了!”叶灵之握着匕首,作势就要往外冲,“我现在就去凤仪宫找她理论!我要问问她!凭什么这么欺负我们家小林林!看我不跟她好好‘讲讲道理’!” 林初霁原本还气鼓鼓的,结果被叶灵之这突如其来的、比自己激烈一百倍的“打抱不平”给整懵了。尤其是看到那把突然出现的匕首,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等等!灵之!!”林初霁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生气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叶灵之握着匕首的那只胳膊,声音都变调了,“冷静!冷静点!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动刀动枪的啊喂!”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没让叶灵之真冲出去,心惊胆战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利刃,声音发颤:“而……而且!为什么贤妃你会随身带着刀啊喂?!这不符合你温柔贤淑的人设吧?!很吓人的好不好!” 叶灵之被抱住胳膊,挣扎了一下(假装),脸上依旧保持着“愤慨”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身为后宫妃嫔,居安思危,随身带件武器防身,很合理吧?谁知道会不会有刁民想害想害本宫!” 她晃了晃匕首,“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正好去给小林林你讨个公道!” (内心OS:【快反驳我!快说其实皇后娘娘只是嘴硬心软!快给我提供更多脑补素材!】 林初霁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在眼前晃悠,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用不用!真不用讨公道了!其实……其实仔细想想,皇后娘娘她……她人还行!” 她一边说着违心的话,一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把叶灵之握着匕首的手往下按,生怕那利刃一个不小心划到自己。 “你看啊,”林初霁大脑飞速运转,努力给皇后找优点,“她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但她治理后宫还是挺井井有条的,对吧? 也没真的克扣过咱们用度…上次我生病,太医院那边她好像还过问了一句……虽然可能只是走个形式……但、但也算关心下属了不是?” 她费劲地搜刮着脑海里关于皇后那少得可怜的“优点”,手上也没停,用尽毕生谨慎,终于成功地将叶灵之的手按了下去,让那吓人的匕首远离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她立刻趁机一把将匕首从叶灵之手中抽走。做完这一切,林初霁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背都吓出了一层薄汗。 她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语气无比真诚且怂地对叶灵之说:“所以真的!灵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为了这点小事动刀动枪的,太不值得了!万一伤着你或者……或者不小心伤着皇后娘娘,那罪过可就大了!咱们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叶灵之看着林初霁那副吓坏了又强装镇定、还努力为皇后说好话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却还要努力维持着几分“余怒未消”和“为你感到不值”。 她顺势被林初霁按着坐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唉,小林林,你就是太善良了。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暂且饶过她这一次。” 她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刚才那个掏刀子要和人“讲道理”的暴徒不是她一样。 林初霁见她终于“冷静”下来,彻底放心了,连忙狗腿地给她又斟满了茶:“喝茶喝茶,消消气。为了我的事,气坏你的身子,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林初霁看着叶灵之优雅品茶,仿佛刚才那出从未发生过,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但依旧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她赶紧站起身,干笑两声: “那……那个,灵之啊,你好好休息,多念念经静静心!我突然想起长乐宫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哈!” 说完,也不等叶灵之回应,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溜烟地跑出了昭阳宫,活像后面有狗撵。 直到跑出老远,确定叶灵之没追上来,也没再掏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防身武器”,林初霁才扶着宫墙大口喘气。 【系统,你说贤妃她……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啊?】 另一边,昭阳宫内。叶灵之听着林初霁远去的、略带慌乱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优雅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将手探入袖中,再次摸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只是这次,她指尖在刀柄某个极不起眼的机括上轻轻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看似锋利的刀刃瞬间缩了回去,变成了一把毫无杀伤力的……弹簧玩具刀。 叶灵之拿着这把“凶器”,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这玩具刀做得还挺真,连小林林都没看出来。嗯,下次让铺子里再多做几把不同款式的,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用场了” 她把玩着玩具刀,思绪又不自觉地飘远了。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林初霁那双湿漉漉、委委屈屈的眼睛,只是这次的场景换成了…… 【……林初霁被“绑”在凤仪宫那张华丽的雕花大床上,小脸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咬着唇,声音又软又糯地求饶:“姐姐……皇后姐姐……我知道错了…呜…”】 而江晚晴则一身清冷凤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又危险:“哦?错哪儿了?说仔细些……” “哎呀呀!”叶灵之猛地回神,再次用团扇狂扇自己发烫的脸颊,“不行不行!不能想了!这可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而且yy自己朋友太罪恶了!” 她努力把那些限制级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赶紧又从软垫底下摸出那本被藏起来的话本,迫不及待地翻到之前看的地方,企图用别人的故事来压制自己过于活跃的想象力。 只是那书页上的文字,看着看着,仿佛就变成了林初霁和江晚晴的脸…… 叶灵之哀叹一声,把书盖在脸上。 【完了,这cp好像有点上头。】 第23章 投食还是投毒 自从在昭阳宫亲眼目睹贤妃叶灵之“唰”地掏出匕首、并激情澎湃地要替自己去和皇后“讲讲道理”之后,林初霁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回到长乐宫,抱着软枕瑟瑟发抖地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得出了两个血淋淋的结论: 第一,宫斗之路,道阻且长,盟友什么的,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叶灵之这位姐妹,美则美矣,但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稳定,居然随身带刀!还是单打独斗比较安全! 第二,绝对!绝对不能!再在叶灵之面前说皇后江晚晴半个字的坏话了!天知道下次她会不会直接掏出个血滴子或者流星锤! 坚定了“自力更生”的决心后,林初霁又开始发愁了。弹琴路线被陛下亲自“叫停”,但陛下肯定还是期待她的表现的!必须另辟蹊径! “有了!”林初霁猛地一拍桌子,“俗话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陛下也是男人!我可以用美食打动她!” 【系统:宿主,您的厨艺水平……经过数据库分析,仅限于‘烧开水不糊锅’和‘切水果不伤手’。】 “哼!不会可以学嘛!而且,亲手做的,才更能体现我的心意!”林初霁斗志昂扬,“陛下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应该挺好说话的吧?直接去问喜好,显得我真诚!” 说干就干!林初霁立刻开始蹲点,摸清了皇帝陛下每日从御书房回养心殿的必经之路。 这日傍晚,天色微暗,宫灯初上。果然看见皇帝温彦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似乎很不错。 林初霁深吸一口气,从藏身的假山后猛地跳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了路中央,气势十足地大喊一声: “陛下!留步!” 温彦正琢磨着晚上是去蹭晚晴的饭还是去看点小话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温彦一看又是她,乐了:“哟,林贵妃,这次是?” “臣妾是想问问陛下,您平日都喜欢吃什么?臣妾想为您做点心意!”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温彦看着她那副“快告诉我吧我一定努力学”的傻样,眼珠一转,坏水又冒了上来。【这小傻子,就知道围着朕转!得给她和晚晴制造点机会!】 于是,她故作高深地摸摸下巴:“朕的喜好啊……很私密。不过嘛……”她往凤仪宫方向一指, “有一个人比朕自己还了解朕。你去问皇后吧,她最清楚朕喜欢什么了。真的,朕不骗你。”说完,还冲林初霁眨眨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林初霁一听陛下让她去问皇后,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陛下,臣妾……臣妾不敢打扰皇后娘娘!她日理万机,气场又那么强……臣妾害怕……” 温彦看她那怂样,心里笑得打滚,面上却故作不解:“嗯?为何不敢?皇后贤良淑德,最是宽和体贴,定然会悉心指导你的。 朕说她对朕的口味最了解,绝非虚言。” 她故意把“最了解”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意味。 林初霁揪着自己的衣袖,扭扭捏捏地撒娇:“可是……可是臣妾就想听陛下亲口说嘛~陛下~您就告诉臣妾嘛~您喜欢甜的?咸的?辣的?酸的?您说了,臣妾保证给您做得妥妥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试图用“真诚”打动皇帝。 温彦被她那黏糊糊的撒娇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扇子摇得飞快:“爱妃啊,不是朕不说,实在是……朕的口味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皇后她总结得比较到位,真的,你信朕!” “陛下~~”林初霁不依不饶,又凑近一步,几乎要抱住温彦的胳膊摇晃,“您就说一点点嘛!就一点点!给个提示也好啊!是喜欢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是喜欢精致的,还是喜欢……呃……粗犷的?” 温彦被她缠得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热情过度的小狗围着打转,甩都甩不掉。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傻子今天是铁了心要从她这里挖出答案,不去磨江晚晴了。 这怎么行?!这不符合她温彦看戏吃瓜、给好友制造机会的伟大计划! 眼看林初霁又要开启新一轮的撒娇攻势,温彦终于败下阵来。她猛地合起扇子,做出一个“求饶”的手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和“无奈”: “停!停!爱妃!林贵妃!小祖宗!”温彦几乎是在哀嚎,“朕求你了!你真的去问皇后吧!她真的什么都知道!朕跟你保证!你问她绝对比问朕强一百倍!”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甚至开始手忙脚乱地摸自己的袖袋和荷包,嘴里念叨着:“要不……要不朕给你点跑腿费?你看这锭银子够不够?你去问问她,就说是朕让你去的,成不?” 说着,她还真掏出一锭明晃晃的小元宝,试图塞到林初霁手里。 林初霁:“???” 她看着被塞到手里的、还带着陛下体温的银元宝,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操作?陛下不仅不肯告诉她喜好,还给她钱让她去问别人?还是去问那个她最发怵的皇后娘娘? 林初霁看着手里那锭沉甸甸、明晃晃的小元宝,脑子彻底宕机了。陛下给她钱?让她去问皇后?这算什么?悬赏任务吗?她林初霁在陛下眼里就是个可以用钱驱使的跑腿小妹?! 巨大的委屈再次袭来,她眼眶更红了,捏着元宝的手都在抖:“陛下!您、您怎么能这样……臣妾是真心想为您做点心意,您却、却……” 眼看这小祖宗又要水漫金山,温彦一个激灵,赶紧打断施法:“不够?啊!是朕考虑不周!一锭银子怎么够问那么详细的问题呢!”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完美方案,顿时来了精神,手更加飞快地在袖袋和腰间荷包里摸索, 又掏出好几锭更大的银元宝,甚至还有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一股脑地全塞到林初霁早已捧不下的手里。 “这些!这些都给你!算是朕给你的咨询费!活动经费!”温彦看着林初霁怀里那堆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心意”,漏出戏谑的笑,“爱妃啊,你去了凤仪宫,可不能随便问两句就回来糊弄朕!”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交代重大机密任务的架势:“你得仔仔细细地问!方方面面地问! 比如朕小时候最爱吃御膳房的哪种点心?启蒙时读的第一本书是什么?第一次爬树掏鸟窝摔下来哭没哭?……总之,朕从小到大所有的喜好、习惯、糗事……你尽量挖!挖得越深越好!” 温彦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在放光:“特别是皇后她是怎么看待朕这些喜好的!她有没有偷偷记下来?有没有笑话过朕?这些才是重点!重中之重!”【快去吧!去和晚晴深入交流!最好能聊到地老天荒!】 她拍了拍林初霁抱着金银、僵硬无比的胳膊,给出了最终指示:“记住!至少要在凤仪宫待够一个时辰!少一刻钟都不行!回来朕要检查的!要是问出的东西让朕满意……” 温彦故意顿了顿,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冲林初霁暧昧地眨眨眼:“朕还有重赏!保证比你怀里这些多得多!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林初霁:“……” 她低头看看怀里那堆几乎要闪瞎她眼的金银财宝,再抬头看看陛下那副“快答应这稳赚不赔生意”的期待表情,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外焦里嫩,灵魂出窍。 【系统……我……我是不是在做梦?陛下她……她用钱买我去骚扰皇后?还定了KPI和计时标准?】林初霁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咔嚓碎裂。 巨大的金钱冲击暂时冲淡了委屈和恐惧。林初霁呆呆地看着怀里的“活动经费”,又想象了一下陛下口中“多得多”的重赏,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好像……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对皇后娘娘的恐惧?毕竟……陛下给得实在太多了! 一种诡异的“打工魂”在她心底缓缓苏醒。她猛地抱紧了怀里的金银元宝,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脸上露出了一种视死如归、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表情,声音铿锵有力: “请陛下放心!臣妾……臣妾定不辱命!保证完成任务!一定在凤仪宫待够一个时辰!把皇后娘娘知道的……全都挖出来!” 温彦看着瞬间充满斗志的林初霁,满意地笑了,挥挥扇子:“好好好!快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林初霁重重地点点头,怀揣着巨款和“神圣”的使命,一步一顿,如同奔赴刑场般,悲壮而又坚定地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仿佛不是去进行一场普通的询问,而是要去完成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史诗级任务。 她一步一挪地蹭到了凤仪宫殿门外。那朱红的高大门扉在她眼里仿佛噬人的巨兽之口,散发着森森寒气。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颤巍巍地对守门宫女说:“麻、麻烦通传一声,长乐宫林氏,求见皇后娘娘。” 宫女进去通报,很快出来,面色平静:“娘娘请您进去。” 林初霁硬着头皮走进去,只觉得凤仪宫的地龙是不是根本没烧,怎么比外面还冷上几分。 皇后江晚晴依旧坐在窗边的书案后,指尖执着一支朱笔,正批阅着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疏。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浅金,却丝毫融化不了那身冰封的气质。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林初霁规规矩矩行礼,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好几个度。 江晚晴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笔尖未停:“贵妃何事?” 林初霁紧张地绞着手指,脑子里飞快过着陛下交代的“KPI”,感觉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磕磕巴巴地开口:“臣妾……臣妾是想向娘娘请教……关于、关于陛下的一些喜好……” “陛下的喜好?”江晚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贵妃为何不去问陛下本人?” 林初霁差点脱口而出“是陛下给钱让我来问你的”,但残存的理智让她把这话死死咽了回去,换上一副自以为乖巧甜美的笑容:“陛下说……娘娘您最了解她了,让臣妾来问您……准没错。” 她重新垂下眼帘,看着奏疏,语气淡漠:“陛下谬赞。本宫忙于宫务,岂会时时关注陛下这些细枝末节。” 林初霁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完了!KPI要完不成了!赏金要飞了!】她急了,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按照温彦交代的清单开始追问: “那、那娘娘是否记得陛下小时候最爱吃御膳房的哪种点心?启蒙时读的第一本书是什么?第一次爬树掏鸟窝摔下来哭没哭?她……”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眼巴巴地看着皇后。 江晚晴头也没抬,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年代久远,琐事繁多,本宫不记得了。” 林初霁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抱着怀里沉甸甸的“活动经费”,感觉心都在滴血。这一个时辰的KPI,开局就要宣告失败了吗? 就在她绝望之际,江晚晴似乎批完了一本奏疏,将其放到一旁,忽然像是随口一提般,淡淡道:“不过,陛下爱吃的东西,本宫倒是还有些印象。” 林初霁的眼睛瞬间又亮了!来了!重点来了! 她赶紧竖起耳朵,掏出小本本,准备认真记录。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一个比一个骇人“她偏好……气味浓烈、冲击力强的食物。” “譬如,发酵九九八十一日的臭鳜鱼,需配上窖藏三年的猛辣蒜汁,陛下说食之回味无穷。” “又譬如,苦瓜切片,拌以捣碎的黄连根,佐以少许莲子心研磨的粉末,清热去火,陛下夏日最爱。” “还有,西南进贡的涮涮辣,陛下不喜烹煮,独爱直接生嚼,说格外醒神提脑。” “若是点心,”她顿了顿,看着林初霁越来越白的脸色,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诌,“她最爱黑蒜捣泥做馅的巧克力酥饼,或是姜汁与墨鱼汁和面做的双拼口味元宵,说是软糯与劲道并存,滋味层次丰富。” 每说一样,林初霁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小脸就白一度,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她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混合着恶臭、辛辣、苦到极致的恐怖味道。 最后,江晚晴总结道,语气那叫一个一本正经,仿佛温彦真是个以锤炼味蕾为乐的世外高人:“总之,陛下口味异于常人,越臭,越辣,越苦,她便越觉得酣畅淋漓。贵妃若想献心意,不妨往这些方向试试。” 林初霁已经听得目瞪口呆,手脚冰凉。她看着皇后那张倾国倾城却冷若冰霜的脸,那双清澈剔透仿佛从不撒谎的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皇后那张惊为天人却面无表情的脸,声音发颤:“皇、皇后娘娘……您说的……都是真的?陛下她……真的爱吃这些?” 【系统……皇后说的……是真的吗?】她颤抖着在心里问。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江晚晴’心率平稳,呼吸均匀,面部肌肉无异常抽动,疑似未说谎。】 林初霁被那串骇人听闻的“陛下食谱”震得魂飞天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应道:“臣、臣妾明白了……谢娘娘指点……”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世界观崩塌的呆滞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重新拿起朱笔,淡淡道:“既已问完,便退下吧。本宫还有政务。” 退下?林初霁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这才过去多久?有五分钟吗?! 陛下要求的是一个时辰啊!KPI还没完成!重赏还没到手!她怀里这堆只是定金!而且……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听了这么一堆能让她做三天噩梦的菜谱? 巨大的金钱力量瞬间压倒了味蕾的不适。她急忙开口,试图再挖掘点信息:“皇后娘娘!那个……关于陛下喜欢的颜色、花儿,还有话本类型……您能不能再多说一点点?比如她最爱看哪个作者的话本?最喜欢故事里什么样的角色?” 江晚晴执笔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抬眸。这一次,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清晰的冷意和不耐烦,周围的空气似乎又降了几度。 “贵妃,”“本宫并非陛下身边的记事宫女。这些琐事,不知。” 林初霁被她那冷飕飕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瞬间怂了,不敢再追问温彦的事。任务时间还没到啊!她急中生智,话锋猛地一转,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那、那臣妾不问陛下的事了!娘娘您日理万机,确实不该总被这些小事打扰……要不……咱们聊点别的?随便聊点什么都行!”只要耗满一个时辰就行! 江晚晴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审视地看了她几秒,直看得林初霁心里发毛,才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好啊。” 她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便聊聊吧。贵妃,坐。” 林初霁受宠若惊,没想到皇后居然真的答应了!她赶紧小心翼翼地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脊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三好学生。 “不知娘娘想聊什么?”林初霁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又可爱。 江晚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柔软而专注,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便聊聊贵妃你自己吧。入宫前那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林初霁闻言一愣,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入宫前四年?为什么偏偏是四年?这个数字好像有点……说不出的在意。 但她仔细去回想,又觉得那四年的记忆似乎蒙着一层薄雾,没什么特别清晰的印象,仿佛就是按部就班地待字闺中,准备选秀。 林初霁甩甩头,把那点怪异的感觉抛开,心想可能是皇后随口一问。她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回娘娘,那四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待在府里学学规矩,绣绣花什么的。哦对了!” 她眼睛一亮,“就是那几年我和灵之变得特别熟的!我们经常偷偷溜出去听戏、逛庙会、买糖人!有一次我们还差点被巡城的抓住,跑得钗环都掉了!可刺激了!” 她一说起和叶灵之的“光辉岁月”,就有点停不下来:“还有还有,我们还在院子里偷偷搭秋千,结果我太重了把绳子坐断了,摔了个屁墩儿,被我娘骂了好几天!灵之还在旁边笑我……” “对了,京郊的桃花林那年开得特别好,我们也去了,我还捡了好多花瓣回来想做香囊,结果都放坏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记忆里的时光仿佛都带着阳光的温度,鲜活而明亮。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注意到书案后,皇后江晚晴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在她提到“四年”、“叶灵之”、“桃花”这些字眼时,掀起了怎样汹涌的暗流,又如何被她强行压下,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带着痛楚的寂寥。 江晚晴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落在林初霁生动明媚的脸上,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原来在她缺席的时光里,她的生活依旧如此热闹,如此……丰富多彩。有叶灵之,有秋千,有话本,有桃花……唯独,没有她江晚晴的任何痕迹。 林初霁毫无所觉,终于巴拉巴拉说完了自己那“平淡无奇”又“快乐无比”的四年,说得口干舌燥。 她偷偷抬眼觑了一下皇后,发现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好像比刚才柔和了一点点?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的滴漏,心中顿时一喜! 太好了!磨磨蹭蹭,东拉西扯,居然真的快耗满一个时辰了!任务即将完成! 她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和喜悦,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妾琐事,叨扰娘娘许久,实在过意不去!时辰不早了,臣妾就不耽误娘娘处理政务了,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凤仪宫,仿佛身后不是冰冷的宫殿,而是即将到手的金山银山。 殿内重归寂静。江晚晴独自坐在那里,良久未动。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钝痛依旧。 四年…… 她记得那般清楚。她却忘得如此彻底。 “呵……”一声极轻极淡的自嘲般的叹息,消散在空寂的殿宇中。 林初霁怀揣着对“重赏”的无限憧憬,真的在御膳房一众厨娘战战兢兢的指导下,呕心沥血地还原了皇后口中的“陛下最爱”。 当那桌融合了臭、辣、苦、酸、咸、甜等各种极致味道的“地狱级盛宴”摆上长乐宫的餐桌时,整个宫殿乃至方圆百步之内,都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而诡异的气味。 路过的宫人无不掩鼻疾走,面露惊恐,仿佛里面不是在摆宴,而是在进行什么邪术炼制。 林初霁看着自己的“杰作”,虽然也被熏得有点头晕,但更多的是自豪和期待: 【陛下看到我如此用心,还原了她的心头好,一定会非常感动!重赏!重赏在向我招手!】 她美滋滋地派人去请陛下,还特意强调是“臣妾根据皇后娘娘的独家秘方,精心为您准备的”。 温彦一听,立刻兴冲冲地摆驾长乐宫,还硬是把正在“忙”的江晚晴也从凤仪宫拖了出来。 两人刚走到长乐宫院门口,还没看见菜呢,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沤烂、焦臭、刺鼻辛辣的恐怖气味就如同实质般的攻击,猛地撞进了温彦的鼻腔! “呕——!!!” 温彦猝不及防,被这味道冲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猛地后退两步,捂住口鼻,脸色发青,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 “咳咳咳……这、这是什么味儿?!谁这么没素质在宫里公然煮屎?!不对……这比屎还难闻!”温彦口不择言地哀嚎道,完全忘了这可能是某位贵妃的“心意”。 跟在她身后的江晚晴也被这味道熏得微微蹙眉,但当她看到温彦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时,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她面上依旧是一片清冷,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用绣帕轻轻掩了掩鼻,语气平淡无波:“陛下慎言。这似乎是长乐宫小厨房飘出来的味道,想必是林贵妃正在为您精心准备膳食。” 温彦:“???”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指着宫殿里面,声音都在发颤:“晚晴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跟她说的……朕的‘喜好’?!” 江晚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那叫一个无辜和坦然:“臣妾只是据实以告。 陛下难道不记得自己好这几口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说完,她甚至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陛下,请吧,莫要辜负了贵妃的一番心意。” 温彦看着江晚晴那副“就是你爱吃别装了”的表情,再看看眼前这如同生化武器基地的长乐宫,终于明白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把自己埋了!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了。林初霁已经听到动静,欢快地迎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求表扬”的灿烂笑容:“陛下!皇后娘娘!你们来啦!快请进!臣妾都准备好啦!” 温彦被半推半就地“请”进了殿内。当那桌色彩诡异、气味惊人的“盛宴”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感觉眼前一黑,胃里再次剧烈翻腾。 温彦看着那盘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鳜鱼,她拿起筷子的手都在抖。 【救命!这吃了会死的吧?!】温彦在心里疯狂呐喊。 但看着林初霁那亮得吓人的期待眼神,以及旁边江晚晴那看似平静实则暗含“你敢不吃试试”的目光,温彦把心一横,眼一闭,夹起一块最小的臭鳜鱼,视死如归地塞进了嘴里—— “呕——!!!!” 几乎是瞬间,那难以形容的复合味道直冲天灵盖!温彦猛地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当场喷出来。 她眼泪汪汪地咀嚼了两下,感觉像是在咀嚼一块浸满了泔水的烂抹布,还得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吃……朕……呕……朕从未吃过如此……呕……别具风味的……呕……美食……” 她一边干呕一边“夸赞”,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为了报复,温彦颤抖着手,夹起一大块就要往江晚晴碗里放:“晚、晚晴…你也尝尝…贵妃的心意…不能朕一个人独享…” 江晚晴动作优雅却异常迅速地端起了自己的碗,避开了那块“心意”,语气疏离而客气:“陛下说笑了。这全是贵妃洞察陛下喜好,特意为陛下精心烹制的,臣妾岂能掠美。陛下您快趁热吃吧。” 说完,她甚至还用公筷,体贴地给温彦又夹了一大块臭鳜鱼和一個黑乎乎的元宵,稳稳地放回她碗里,“陛下,请用。” 温彦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心意”,脸都绿了。她咬着牙,含着泪,继续一边干呕一边艰难地吞咽,感觉自己不是在用膳,而是在参加一场酷刑。 最终,在勉强吃了小半碗之后,温彦终于扛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捂着嘴冲出了长乐宫,在外面院子里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林初霁担忧地想跟出去,却被江晚晴轻轻拦住了。 江晚晴看着门外陛下狼狈的身影,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呕吐声,脸上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淡然。 她甚至还能优雅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着一脸懵逼和担忧的林初霁,用她那清冷平稳的嗓音,淡定地解释道: “贵妃不必担忧。” “陛下这是……喜极而泣。” “她定是太过感动于你的心意,情绪激动之下,方才如此。” “无碍的。” 而殿外,吐得腿软的温彦扶着墙,虚弱地抬起头,看着殿内那个依旧稳坐如山、淡定饮茶的清冷身影,内心发出了悲愤的咆哮: 【江晚晴!算你狠!朕跟你没完!!!】 【叮——目标人物好感度 1。当前生命值:14/100。】 第24章 陛下有喜了 长乐宫内,林初霁送走了吐得虚脱的皇帝和淡定离场的皇后,独自对着那桌基本没怎么动过的“杰作”,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因为脑海中那一声清脆的【好感度 1】而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 “春桃!春桃你听见没!”她抓住贴身宫女的手,眼睛亮得惊人,“加了!又加了!虽然陛下吐得那么厉害,但她心里一定是喜欢的!一定是感动坏了!系统都认证了!” 春桃看着自家主子兴奋的模样,再想想刚才陛下那副恨不得把胃吐出来的惨状,以及满屋子挥之不去的恐怖味道。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娘、娘娘说得是……陛下定然是……欢喜极了……”(内心:陛下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偷偷请个太医看看?) 【系统:再次重申,好感度来源存疑,强烈建议宿主——】 “闭嘴啦系统!”林初霁完全屏蔽了系统的警告,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 “你就是见不得我和陛下好!我知道,陛下就是口味独特了点,表达方式激烈了点,但她的心是认可我的!” 她握紧小拳头,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既然这条路是对的,那我就一定要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更远!下次!我一定要做出更让陛下‘感动’的菜肴!” 养心殿内,温彦趴在榻边,对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江晚晴缓步跟了进来,宫人们早已被她屏退。她姿态优雅地寻了张离榻稍远的椅子坐下,免得被那污秽之气沾染。 她看着温彦那副狼狈不堪、涕泪横流的模样,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戏谑,清冷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格外清晰: “陛下这反应……倒是少见。”她顿了顿,像是认真观察了一下温彦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陛下这是……有喜了?” 她微微偏头,故作思索状,语气那叫一个一本正经的疑惑:“瞧着这害喜的症状,似乎还挺严重。几个月了?可曾传太医瞧过?” “噗——咳咳咳!”温彦正吐到一半,猛地被这句话呛住,咳得惊天动地,差点背过气去!她抬起泪眼婆娑、苍白如纸的脸,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始作俑者,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江!晚!晴!”温彦的声音因为呕吐和咳嗽而沙哑不堪,带着浓浓的悲愤,“你……你还好意思说!你瞧瞧你教她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那是人吃的吗?!那分明是阎罗殿的断头饭!你们……你们简直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做!联起手来谋害朕!” 江晚晴面对她的指控,神色丝毫不变,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端起宫人刚刚奉上、放在她手边的清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 嗯,上好的雨前龙井,清冽甘香,正好洗洗刚才在长乐宫沾染上的诡异味道。 放下茶盏,她才抬眸看向气得快冒烟的皇帝,眼神无辜又坦然,仿佛刚才说出那句惊天动地话的人不是她: “陛下此言差矣。”她的声音平稳无波, “臣妾不过是据实已告,将陛下您的独特口味转述给贵妃罢了。是陛下自己曾言,就好那一口‘越臭越辣越苦越得劲’的。怎么如今反倒怪起臣妾来了?” 她微微倾身,看着温彦,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疑惑”:“莫非……陛下当初是骗臣妾的?其实您并不爱那些?那您为何要如此误导贵妃,让她白白辛苦一场呢?” 温彦:“???”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好那一口了?!那明明都是你瞎编的!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温彦被她这颠倒黑白、装傻充愣的本事气得肝疼,指着她“你”了半天,愣是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捂着又开始翻腾的胃,再次干呕起来:“呕——!”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惨状,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得无人捕捉。她重新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疏离,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陛下既身体不适,便好好歇着吧。臣妾已吩咐御膳房为您熬了清淡的白粥,一会儿便送来。”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语气那叫一个体贴入微、为君分忧: “至于林贵妃那边……陛下放心,臣妾看她对陛下的‘喜好’领悟得极为透彻,且热情高涨。 想必不久之后,便会又有新的‘心意’呈上。届时,臣妾定会提醒陛下,提前……备好痰盂。” 说完,她微微颔首,仪态万方地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清冷绝艳的背影。 徒留温彦一个人瘫在榻上,对着空气,发出了绝望而悲愤的嘶吼: “江晚晴——!!!算你狠——!!!呕——!!!” 养心殿内,女帝的呕吐声和哀嚎声久久不息。而凤仪宫的方向,某位皇后娘娘的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愉悦。连批阅奏疏时,那朱笔划下的痕迹,都仿佛比平日轻快了几分。 温彦在养心殿抱着痰盂休养生息了两日,才勉强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但一想起长乐宫那桌“佳肴”的味道,以及江晚晴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倒打一耙的嘴脸,她就气得肝疼,胃里又开始隐隐作呕。 “不行!绝对不行!”温彦猛地从榻上坐起,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再让那小傻子这么折腾下去,朕的龙体迟早要报废在她手里!而晚晴那个黑心的,就在旁边看戏!必须想个办法!必须把这个祸水引到晚晴自己身上去!”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从“聊天任务”入手。既然林初霁这么听(钱)话,那就加大力度!让她去缠着江晚晴!缠到她没空再给林初霁出那些馊主意为止! 打定主意,温彦强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决定亲自去“慰问”一下那位差点送走她的功臣,顺便发布新的“史诗级任务”。 她刚溜达到御花园,还没想好去哪“偶遇”林初霁,就看见那个小傻子正蹲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芍药花前,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 “这芍药颜色红得像辣椒……不知道汁液能不能提取出来做辣味调料?” “花瓣这么厚实,可以裹上面粉炸一炸,代替苦瓜” 温彦:“……”她感觉胃又开始抽搐了。 “爱妃。”温彦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走了过去。 林初霁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见是皇帝,眼睛瞬间像两个小灯笼一样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极度惊喜和热情的笑容,扔下小本本就扑了过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身体好些了吗?您看您脸色还是有点白……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心意’激动得没缓过来?” 她关切地围着温彦打转,眼神灼热,“您放心!臣妾正在研发新菜品!保证比上次更让您‘感动’!您要不要现在就去长乐宫尝尝初步成果?臣妾刚研究了芍药辣味提取法……” 温彦一听“新菜品”和“尝尝”这几个字,腿一软,差点当场给她跪下。她赶紧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强行打断林初霁的热情推销: “等等!爱妃!你的科研精神,朕非常欣赏!但是!”她赶紧切入正题,以免话题又跑到可怕的食物上去,“朕今日来,是想问问,上次朕交给你的任务,去凤仪宫和皇后聊天一个时辰,完成得如何啊?” 林初霁立刻挺起胸膛,一脸“快夸我”的骄傲表情:“回陛下!臣妾圆满完成任务!足足待够了一个时辰!一刻不少!还把皇后娘娘哄得很开心呢!” 温彦看着她那副“求表扬”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因为她那“圆满完成任务”而换来的惨痛经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磨了磨后槽牙,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明显小了一圈的钱袋,塞到林初霁手里,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 “嗯,完成得……还行吧。这是你的酬劳,拿着。” 林初霁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这重量……明显比上次少了一大半啊! “陛下……这……”她委屈地撅起嘴,“不是说好了有重赏吗?怎么好像……还变少了?”说好的“多得多”呢?! 温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哦?少了吗?朕怎么觉得挺多的。可能是爱妃你上次推荐的‘美食’后劲太大,影响了朕的判断力。” 【没让你赔朕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还敢嫌少!】 林初霁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没太听懂陛下的阴阳怪气,但钱少了是实打实的,她有点小失落。 温彦看着她那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里冷笑一声,终于图穷匕见,抛出了那个她精心设计的、足以让江晚晴也体验一下什么叫“崩溃”的终极任务: “不过呢,爱妃你也别灰心。”温彦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朕这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活儿!报酬嘛……绝对是上次的十倍!甚至更多!就看你能不能完成了!” “十倍?!”林初霁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刚才那点小失落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什么活儿?陛下您说!臣妾保证完成!” 打工魂再次熊熊燃烧! 温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缓缓说道:“很简单。还是去凤仪宫,找皇后聊天。” 林初霁:“啊?还聊啊?” 上次没话找话硬聊一个时辰已经很考验她的脑细胞了。 “这次不一样。”温彦的笑容越发“灿烂”,“这次的要求是——连续聊满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天一夜!中途不准睡觉!不准长时间冷场! 必须保持交流!聊什么都可以,家长里短、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甚至你可以给她讲讲你是怎么研究出那些‘美味佳肴’的!” 她看着林初霁逐渐瞪大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继续加重筹码,语气充满了诱惑:“只要你能办到!聊满十二个时辰!朕私库里的东西,随你挑三件!怎么样?这买卖,够划算吧?” 林初霁已经被“私库任挑三件”和“十倍报酬”砸晕了,完全忽略了“十二个时辰不准睡觉”这个恐怖的前提。巨大的金钱诱惑让她瞬间克服了对皇后的那点惧怕和聊天难度! 她猛地抓住温彦的袖子,激动得声音都在抖:“真的吗陛下?!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温彦重重点头,心里补充道:【只要你聊得晚晴先崩溃,把钱全给你都行!】 “好!臣妾接了!”林初霁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去赴汤蹈火,“陛下您就瞧好吧!臣妾这就去准备话题清单!保证和皇后娘娘聊足十二个时辰!聊到她……呃,聊到时间到为止!” 说完,她也顾不上研究什么芍药辣味了,抱着那个缩了水的钱袋,风风火火地就往长乐宫跑,一边跑一边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规划那十二个时辰该怎么度过了。 温彦看着她充满斗志的背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大仇即将得报”的期待笑容。 【晚晴啊晚晴,让你坑朕!朕倒要看看,被这个小话痨连续轰炸十二个时辰不准睡觉,你还笑不笑得出来!朕的私库……就当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了!值!】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江晚晴被林初霁缠得生无可恋、冰山脸崩溃的画面了。 而此刻,正在凤仪宫悠闲品茶、完全不知大祸临头的皇后娘娘,莫名地感觉后背一凉。 林初霁怀揣着对“私库任挑三件”的巨大渴望,以及一份写得密密麻麻、涵盖天文地理鸡毛蒜皮的“十二时辰聊天大纲”,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踏入了凤仪宫。 江晚晴正坐在窗边,指尖拈着一枚黑子,对着棋盘上的残局凝神思索,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给温彦添点堵。听到通报说林贵妃又来了,她蹙了蹙眉。 【又来?】她心下微哂,【温彦这是吐得还不够狠?还是又想了什么新招?】她头也没抬,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贵妃今日又有何事?” 林初霁这次可是带着“圣命”和KPI来的,底气足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怵皇后的冷脸,但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她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回娘娘,臣妾今日无事,就是特地来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 江晚晴落子的手一顿,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看傻子般的怜悯,温彦这是把她当什么了?专门负责接收噪音的容器? 她本想直接打发走,但转念一想,看看这小傻子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也挺有趣,便淡淡道:“哦?既然如此,那便坐吧。” 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林初霁坐下,自己则继续研究棋局,完全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形话痨即将开启怎样一场马拉松式的精神轰炸。 林初霁得了允许,立刻欢快地坐下,然后就开始输出了。 她先从国家大事开始(其实都是从她爹那里听来的一知半解):“娘娘您说,北边那些蛮子老是不安分,陛下为啥不直接派兵打过去呢?是不是国库没钱了?唉,要是臣妾有钱,一定捐给陛下充作军费!” 江晚晴:“……”(默默落下一子) 见皇后没反应,林初霁立刻切换频道,开始聊后宫八卦:“娘娘您听说没?据说淑妃娘娘宫里昨晚闹耗子了,吓得她半夜尖叫,还把值夜太监当成了耗子精打了一顿!” 江晚晴:“……”(又落一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 “还有还有,御花园东南角那棵老槐树下,新搬来一窝蚂蚁,特别大只!排着队搬东西,可有秩序了!臣妾能看一整天!” 江晚晴:“……”(执棋的手悬在半空,终于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说得眉飞色舞的林初霁) 林初霁接收到(自以为的)鼓励信号,聊得更起劲了。她开始把话题往皇帝身上引,这是她大纲里的重点章节: “说到陛下,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娘娘您知道吗?上次陛下她……” 她巴拉巴拉地说起温彦的各种糗事,比如试穿新龙袍结果被自己绊了个大马趴…… 江晚晴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落下一子。但听着听着,她落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些关于温彦的蠢事确实有点好笑,但更吸引她的,是林初霁说话时那鲜活灵动的表情,手舞足蹈的样子,和小时候那个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丫头重叠在了一起。 【还是这么能说……】她心里叹了口气,冰冷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就这样听着她絮絮叨叨,好像……也不全然是折磨。 时间就在林初霁的单口相声(穿插少量江晚晴的“嗯”、“哦”、“然后呢”)中一点点流逝。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日头西斜,宫灯亮起。夜深人静,更鼓敲过三响。 林初霁已经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哲学,从绣花技巧聊到了母猪产后护理,把她能想到的所有话题都轮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眼皮也开始打架。 江晚晴早已放弃了那盘棋,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大多数时候她并不插话,只是偶尔在林初霁卡壳或者快要跑题到外太空时,淡淡地提一句,又能引着她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她看着烛光下林初霁那张因为不停说话而泛红的小脸,看着她努力瞪大眼睛抵抗睡意的可爱模样,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细微而持续的涟漪。 终于,在聊了将近十个时辰后,林初霁的上下眼皮彻底开始了亲密接触。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声音越来越含糊不清: “……所、所以说……那个母猪它……它其实……zzZZ……” 话还没说完,她身子一歪,竟直接靠着椅背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写满了话题的纸。 江晚晴看着她瞬间进入梦乡的恬静睡颜,微微一怔。她起身,走到林初霁面前,低头看了她许久。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女熟睡的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闹腾和傻气,显得格外乖巧柔软。 江晚晴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无奈,有纵容,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她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林初霁打横抱起。少女很轻,在她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甚至还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寻找热源。 江晚晴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自己的凤榻上,仔细地盖好锦被。她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林初霁是被窗外鸟鸣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明黄帐顶和身上柔软的锦被。 【这是哪儿?】她茫然地坐起身,一转头,就对上了皇后江晚晴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皇后正坐在床边不远处的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似乎看了她很久。 林初霁的大脑宕机了三秒,猛地想起自己的“十二时辰聊天任务”! “完了!!!”她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我我怎么睡着了?!我的任务!我的十二个时辰!我的钱啊啊啊啊!陛下肯定不给我钱了!”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江晚晴放下书卷,看着她这副财迷心窍、慌里慌张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却依旧平淡:“无妨。本宫准你睡了。回去吧。” 林初霁哭丧着脸:“可是……可是陛下的任务……” “陛下那边,本宫自会去说。”江晚晴打断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沉甸甸的锦袋,递给林初霁,“这个,拿去。” 林初霁下意识接过,入手一沉!她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金瓜子!金光闪闪,几乎晃瞎她的眼! “这、这是……”林初霁彻底懵了。 “陪聊费。”江晚晴语气淡然,仿佛只是给了几文钱,“本宫近日恰有些无聊,你话虽多了些,倒也解闷。” 林初霁看着手里这袋意外的横财,又看看皇后那副“拿去花别烦我”的冷淡样子,瞬间把陛下的任务和损失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啊!还有这种好事?!聊天还能赚钱?!而且皇后娘娘给的比陛下大方多了! 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她。 她立刻破涕为笑,抱着钱袋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娘娘!娘娘您真好!您要是无聊,随时叫臣妾!臣妾随叫随到!保证陪您聊得开开心心!聊多久都行!”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小财迷的憨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清冷,挥挥手:“嗯。退下吧。” “诶!好嘞!臣妾告退!娘娘再见!”林初霁抱:着金瓜子,欢天喜地、一蹦三跳地跑了,心里美滋滋地算着:【哇!两份钱!陛下那边说不定还能再抠点出来!发财了发财了!】 看着那个欢快消失的背影,江晚晴重新拿起书卷,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指尖摩挲着书页,她望向窗外,心情是连日来未曾有过的明朗。 【温彦,想用这招来折腾本宫?】 【只怕最后破财又心塞的,还是你自己。】 而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既能近距离看着那小傻子,又能给她点零花钱,顺便......还能给温彦添堵的完美方式。 第25章 救命恩人 凤仪宫内,江晚晴心情颇佳地用了早膳,甚至难得地对伺候的宫人说了句“今日的粥不错”。 想到昨夜那个小傻子酣睡的模样,以及今早抱着金瓜子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她唇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是时候去慰问一下那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皇帝了。】她心情甚好地想着,起身摆驾养心殿。 养心殿内,温彦正因为想象着江晚晴被林初霁纠缠一天一夜后憔悴崩溃的模样而暗自窃喜,心情大好地啃着苹果。 一听皇后来了,她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准备好好欣赏一下好友的“惨状”,结果起身太急,左脚绊右脚—— “哎呦喂!” “噗通!” 她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了个结结实实,手里的苹果也滚出去老远。 江晚晴刚走进殿门,就看到这么一幕。她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皇帝,语气平淡无波:“陛下这是……提前给臣妾行此大礼?” 温彦疼得龇牙咧嘴,被太监手忙脚乱地扶起来,也顾不上丢脸了,迫不及待地凑到江晚晴面前, 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脸上来回扫描,兴奋地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昨天……过得还‘开心’吗?那小话痨是不是烦得你想把她扔出凤仪宫?” 她特意加重了“开心”两个字,眼神里充满了“快告诉我你很痛苦”的期待。 江晚晴迎着她那过于热切的目光,抬手优雅地拂了拂并不存在的衣袖褶皱,语气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尚可。贵妃……颇为健谈。” 温彦瞪大了眼睛,不死心地仔细盯着她的脸看,果然!在那白皙无瑕的肌肤下,眼睑处有着极淡极淡的一抹青灰色!虽然极其不明显,但绝对存在! 【哈哈!有黑眼圈!】温彦内心狂喜,【果然没睡好!看来被折腾得够呛!装!继续装淡定!】她顿时觉得刚才那一跤摔得值了! 她心满意足地嘿嘿笑了两声,挤眉弄眼道:“还行?就只是还行?朕看她那架势,可是准备跟你聊到地老天荒的!你就没点什么……特别的感想?” 江晚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立刻有宫人奉上热茶。她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声音听不出情绪: “陛下到底想整哪出?”她抬眸,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温彦,“为何总是让林贵妃来问臣妾那些关于你的、稀奇古怪的问题?你自己的喜好、童年糗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何必一次次让她来叨扰臣妾?” 温彦被她问得一噎,心里疯狂吐槽:【我整哪出?我这是在帮你啊我的傻晚晴!我在给你制造机会啊!你看不出来那小傻子眼里只有我吗?我这是在把她往你身边推啊!这都看不出来?急死朕了!】 她看着江晚晴那副仿佛真的完全不解风情、只觉得被骚扰了的模样,气得差点跳脚,但又不能明说,只好打着哈哈:“朕……朕这不是觉得你记性比较好嘛!而且你们都是女子,聊起来更方便不是?” 江晚晴垂下眼帘,吹了吹茶水,语气淡漠:“臣妾与林贵妃,并无深交。陛下怕是找错人了。” 温彦一听,更急了,忍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试探道:“真的不熟?朕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应该挺熟的啊?你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小时候……” 江晚晴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温彦,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有表露。 “陛下说笑了。”她红唇轻启,吐出的话依旧冰冷疏离,“臣妾与林贵妃,入宫前或许有过几面之缘。但,不熟。” 温彦:“……” 不熟?有过几面之缘?不熟?! 温彦看着江晚晴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内心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太婆坏得很!】温彦在心里疯狂呐喊。 她算是看明白了,江晚晴这不是没看出来,她是看得太明白了!而且还在故意装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合着就她一个人在那里干着急瞎助攻,当事人一个傻乎乎地攻略错了人,另一个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却死咬着不承认,还在旁边看戏加捣乱! 温彦气得肝疼,感觉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呸!是皇帝急死,皇后看戏! 她指着江晚晴,手指都在抖:“你……你……”她“你”了半天,最终挫败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行行行,不熟就不熟吧……朕累了,朕想静静……”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她优雅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陛下无恙,臣妾便告退了。” 走到门口,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语气那叫一个真诚恳切:“陛下若实在想了解自己的过往,不妨……自己好好回忆回忆。或者……亲自去问问林贵妃?毕竟,你们看起来更熟一些。” 说完,她微微颔首,仪态万方地离开了养心殿,留下温彦一个人对着空气生闷气。 【江晚晴!你给朕等着!朕就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温彦咬牙切齿地发誓,然而一想到林初霁可能还在研发什么新式“感动佳肴”,她就觉得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助攻之路,道阻且长啊! 长乐宫内,林初霁正美滋滋地数着皇后给的那袋金瓜子,一颗一颗,金光闪闪,看得她心花怒放。 【发财了发财了!皇后娘娘真是个大好人!比陛下大方多了!】她一边数一边傻乐,完全忘了这钱其实是自己靠“话痨”硬生生赚来的辛苦费。 就在这时,脑海里那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目标人物好感度 1。当前生命值:13/100。】 “哇!!!”林初霁惊喜地叫出声,差点把装金瓜子的袋子扔出去,“又加了!又加了!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又是横财又是好感度的!” 她兴奋地抱着钱袋在屋里转圈圈,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忍不住在心里向系统炫耀: 【系统系统!你看见没!又加了!我就说我的美食攻略**是对的!陛下虽然吐得厉害,但心里肯定是爱惨了我这独特的心意! 我简直就是个攻略小天才!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满分通关了!哈哈哈!】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过于亢奋。友情提示:当前好感度来源依旧存疑,且数值增长缓慢,与宿主投入的‘心血’不成正比。建议宿主保持冷静,客观分析。】 系统的机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和吐槽欲,【根据本统多年……好吧,也没多少年的经验,您这更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哼!你就是嫉妒!”林初霁完全听不进去,沉浸在双份的喜悦里,“你就是见不得我和陛下感情升温!我知道!你就是个单身统!” 系统:【……】(如果系统有实体,现在大概已经在翻白眼了) 【鉴于宿主当前总好感度达到13点,】系统决定不再跟她争论这个注定没有结果的话题,例行公事地播报, 【累计获得积分3点。是否消耗积分抽取‘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林初霁停下转圈,眨了眨眼,“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能换钱吗?” 她对不能立刻变现的东西兴趣不大。 【记忆碎片有助于宿主恢复部分缺失的重要记忆,可能对攻略任务有潜在帮助。】系统解释道,【每3点积分可抽取一次。】 “不要不要!”林初霁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恢复记忆有什么好的?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攒着攒着! 等积分多了,说不定能换个更厉害的道具,比如‘陛下百分百爱上我光环’之类的!” 她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 【系统:理解。宿主选择放弃抽取记忆碎片,优先积攒积分。】系统重复了一遍。 林初霁点点头:“对!攒着!” 她继续低头乐呵呵地数她的金瓜子。 然而,下一秒—— 【指令已确认。正在为宿主随机抽取记忆碎片……抽取中……】 【叮!消耗积分3点,成功抽取记忆碎片*1。即将为您播放。】 林初霁:“???” “等等!系统!”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说要抽了?!我说的是攒着!你耳背啊?!强买强卖啊你这是!快给我退回去!我的积分!” 【积分已消耗,无法退回。】系统的声音毫无波动,【记忆碎片加载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无良系统!黑心商家!我要投诉你!”林初霁气得跳脚,但她的抗议完全无效。只觉得眼前猛地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冷! 刺骨的冰冷瞬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蛮横地侵入她的口鼻耳窍,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周围是混沌的、昏暗的绿色水光,破碎的气泡从她嘴边溢出,上升。她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肺部火烧火燎地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就在绝望彻底吞噬她的前一秒—— 一双手臂猛地从身后环住了她! 那手臂纤细却异常有力,死死箍住了她下沉的身体。冰冷的丝绸衣料贴上她的后背,带来一丝奇异的触感。 那人似乎在水下艰难地调整着姿势,试图将她带向水面。挣扎间,几缕墨染般的青丝拂过她的脸颊和颈侧,冰凉、柔软,带着一丝极淡的、被水浸透的冷冽香气,与她周遭浑浊的池水味道截然不同。 林初霁在极度的恐惧和窒息中,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能感觉到那怀抱的紧绷,感觉到托举着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救她的人……似乎比她还要害怕? 眼前的幻象骤然消失,林初霁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好好站在长乐宫里,手里紧紧攥着那袋金瓜子,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刚才那濒死的窒息感是真的。 “刚、刚才那是什么?”她声音有些发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水淹没的冰冷触感。 【系统:一段关于您落水被救的记忆碎片。】系统平静地回答。 “落水?我被救?”林初霁皱紧眉头,努力回想,却只觉得脑袋空空,只有刚才那短暂而模糊的片段清晰得吓人,“我什么时候落过水?救我的人是谁?你看清了吗系统?” 【碎片信息有限,无法识别救援者身份。】系统道,【但根据能量波动分析,该记忆碎片与关键人物关联度极高。】 “关键人物?”林初霁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睛再次亮了起来,“是陛下!一定是陛下救了我! 天啊!原来陛下那么早就英雄救美过!她肯定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了!只是我忘了!” 她瞬间把刚才的恐惧抛到脑后,再次被自己的“推理”感动了:“怪不得陛下口味那么独特还总是包容我! 原来我们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系统!这记忆碎片抽得好!虽然你强买强卖不对,但结果是对的!” 系统:【……】(它已经懒得再纠正宿主那跑偏到银河系的脑回路了) 林初霁捧着金瓜子,想着刚才那模糊却令人安心的怀抱,再想想陛下默默深情的守护,感觉自己攻略皇帝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陛下,等着吧!臣妾一定会用更多的心意回报您的救命之恩和深情厚谊!】 养心殿内,温彦正试图享受几天没有“感动佳肴”骚扰的清静日子,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林初霁确实没再立刻端出新的恐怖料理(主要是因为还在“潜心研发”更进阶的版本),但她出现在温彦面前的频率却陡然增高,而且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点花痴和“求青睐”的亮晶晶眼神,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极度崇拜、无比感激、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慈爱?? 温彦每次一出门,无论是在御花园散步,还是去书房,甚至只是去换个地方瘫着,总能“偶遇”林初霁。 然后林初霁就会立刻冲上来,不是嘘寒问暖就是试图给她捏肩捶腿,嘴里还总是念叨着一些让她头皮发麻的话: “陛下~您累不累?渴不渴?臣妾给您泡了参茶!” “陛下~您走路小心台阶!要是摔着了,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您看今日阳光多好,但风有点大,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您要是有点什么不舒服,臣妾、臣妾可怎么活啊!” 最让温彦毛骨悚然的是,林初霁开始用一种极其肉麻、仿佛唱戏般的腔调,时不时就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冒出一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臣妾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温彦:“???” 救命之恩?什么救命之恩?朕什么时候救过她了?朕明明才是那个快要被她用菜送走的受害者好吗?! 她一开始以为林初霁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入了戏还没出来。或者是什么新的、她无法理解的吸引陛下注意力的手段。 但几次下来,她发现林初霁是认真的!那眼神里的感激和……那种仿佛欠了她八辈子恩情一样的沉重感,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甚至有一次,她看见林初霁对着她的背影偷偷抹眼泪,嘴里还念叨着:“陛下真是太好了……我当初怎么就忘了呢……” 温彦被搞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发毛。 她偷偷问自己的心腹太监:“朕最近……看起来很像那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 太监:“……陛下您……英明神武?”(内心:陛下是不是又吃坏东西产生幻觉了?) 温彦百思不得其解,被这种诡异的“报恩”氛围弄得坐立难安。她宁愿林初霁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来献殷勤或者弹琴,至少那还在她能理解的“争宠”范围内。 现在这算什么?cosplay话本里的痴情女子报答恩公吗?关键是这“恩公”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施过恩! 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和关注,比黑暗料理还让她害怕!至少黑暗料理她可以躲,这种精神上的紧密盯人和情感绑架,她躲都没地方躲! 终于,在一次林初霁又试图给她披上一件明显厚得不合时宜的斗篷,并再次眼含热泪地说出“恩人,别着凉”时,温彦彻底忍不住了。 她一把抓住林初霁的手腕避免她把斗篷扣自己脖子上,嘴角抽搐着问道:“林贵妃!你给朕说实话!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是救命恩人又是无以为报的。 朕什么时候救过你?你……你是不是又偷偷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话本?还是……又研究了什么新的……菜品,把脑子吃坏了?” 她看着林初霁那清澈中透着愚蠢、愚蠢中又饱含深情的眼睛,心里绝望地想:【完了完了,这下不是胃出事,是脑子出事了!江晚晴!看看你干的好事!】 而被抓住手腕的林初霁,则因为陛下“关切”的触碰和“焦急”的询问而更加感动了。 【陛下她……她果然在意我!她都被我烦成这样了,首先担心的还是我的身体!她真好!】 她反手握住温彦的手,更加深情地回望过去,语气坚定无比:“陛下!您不用再隐瞒了!臣妾都知道了!您放心!您的恩情,臣妾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的!从今往后,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温彦:“……”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我已看透一切你无需再掩饰”的表情,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朕隐瞒什么了?!朕什么都不知道啊!谁来救救朕?!晚晴!对!找晚晴!这祸是她惹出来的!必须她来解决!】 温彦猛地抽回手,干笑两声:“爱、爱妃的心意……朕、朕心领了!朕忽然想起有十万火急的政务要找皇后商议!你先回去……冷静冷静!对,冷静一下!”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飞快地冲向凤仪宫,留下林初霁在原地,望着她“匆忙”的背影,再次感动得热泪盈眶: 【陛下一定是害羞了!她真是世上最好、最善良、最口是心非的救命恩人!】 第26章 磕到了磕到了 温彦被林初霁那“深情款款”的报恩眼神和言论吓得头皮发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长乐宫的范围,目标明确地直奔凤仪宫——找江晚晴算账! 她一路风风火火,脑子里已经把质问江晚晴的台词过了八百遍: 【江晚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还是又编了什么离谱的故事?!】 【她现在天天追着朕喊恩人!朕什么时候救过她?!朕差点被她毒死好吗?!】 【这事你必须给朕解决!立刻!马上!】 她气得头顶冒烟,一把推开上前行礼的宫女,气势汹汹地闯进凤仪宫内殿:“江晚晴!你给朕说清……” 话音未落,她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刹住了脚步,所有兴师问罪的念头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江晚晴侧身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似乎想站起来,眉头微蹙,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墨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温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什么算账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小心翼翼地扶住江晚晴的胳膊: “晚晴!你怎么了?摔哪儿了?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担忧,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搀起来。 江晚晴借着她的力道,微微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动作似乎有些吃力。 她避开温彦过于关切的目光,垂下眼帘,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淡:“无事。不小心绊了一下,不劳陛下挂心。” 温彦却没那么好打发,她围着江晚晴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眉头紧锁:“真没事?摔着骨头没有?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你这凤仪宫的地砖怎么也不铺平点!回头朕就让人来全换了!” 她絮絮叨叨,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杀气腾腾是来干嘛的。 江晚晴看着她这副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被冰封掩盖。 她轻轻拂开温彦还抓着她胳膊的手,走到一旁的榻边坐下,语气疏离:“陛下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经她这么一提醒,温彦才猛地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但看着江晚晴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刚才摔倒的模样,她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泄了大半,质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一屁股坐到江晚晴对面,垮着脸,唉声叹气:“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江晚晴抬眸看她,眼神询问。 “就林初霁那个小傻子!”温彦抓了抓头发,一脸崩溃,“她最近不知道又抽什么风! 天天用那种肉麻兮兮的眼神看着朕!不是嘘寒问暖就是试图给朕穿衣服喂饭!还一口一个‘救命恩人’、‘无以为报’、‘做牛做马’!朕都快被她烦死了!也吓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前倾,盯着江晚晴:“你说!是不是你又跟她胡说八道什么了?朕什么时候救过她?! 江晚晴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许是……话本看多了,入了迷,将臆想当成了现实。 又或者……是陛下何时无意中的举动,让她产生了误解。毕竟,”她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彦一眼,“陛下对她,确实与对旁人不同,格外……宽容些。” 温彦:“……” 她看着江晚晴那副事不关己、甚至还能倒打一耙的冷静模样,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有点冒头。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样子!明明就是你惹的祸!现在全推朕头上!还怪朕太宽容?!】 她气得想拍桌子,但看看江晚晴那刚刚摔过、似乎还很“虚弱”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只能憋屈地嘟囔:“朕哪有……朕那是不跟她计较,谁知道她脑回路这么清奇……” 江晚晴放下茶盏,语气依旧淡淡:“既如此,陛下便由着她去吧。或许过几日,她自个儿就好了。若是实在困扰……” 她顿了顿,似乎很“贴心”地建议道,“陛下不妨直接告诉她,您并非她的什么救命恩人,让她清醒清醒。” 温彦被江晚晴那轻飘飘的“直接告诉她”给噎住了,脸上的表情更加崩溃:“朕说了!朕说了好多次了!‘朕不是’、‘你认错人了’、没有这回事’!可她就是不信! 她那双眼睛看着朕,就好像朕是个负心汉在欺骗她感情一样!朕都快冤死了!鬼知道她那个‘救命恩人’是从哪个话本里冒出来的!” 江晚晴听着她的抱怨,指尖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暗流。半晌,她才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事实的语气说道: “既然陛下否认无效,而她坚信不疑,那或许......帮她找到她口中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才是解决之道。或许,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那个可能存在的“真正恩人”与她毫无干系。 温彦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朕怎么没想到!只要找出真的那个,她不就消停了?!” 她立刻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心情瞬间明朗了不少。 然而,当她兴奋地看向江晚晴,还想再讨论一下具体怎么找时,却发现江晚晴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疲惫,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空处,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晚晴?”温彦脸上的兴奋褪去,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担忧,“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刚才摔那一下肯定不轻,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她说着又想去探江晚晴的额头。 江晚晴却像是被她的动作惊扰,猛地回过神,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的手,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距离感:“臣妾无事。陛下若无事,便请回吧。臣妾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 温彦收回了手,不再试图靠近,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好,好,朕不吵你。你好好休息……今天的奏折,朕就大发慈悲,不拿来烦你了,朕自己批。”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但效果甚微。 江晚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极轻地、几乎带着点嘲讽意味地哼了一声:“呵……那臣妾真是……多谢陛下体恤了。” “那……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温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凤仪宫,心里那点因为找到“解决方案”而产生的喜悦,早已被对江晚晴的担忧所取代。 出了凤仪宫,温彦深吸一口气,决定立刻落实“寻找真恩人”计划,赶紧解决掉林初霁这个麻烦,也好让大家都清静点。 她直接杀到了长乐宫。林初霁一见她,果然又立刻双眼放光地迎了上来:“陛下!您怎么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吃什么?臣妾……” “停!”温彦赶紧打断她的热情服务,直奔主题,“爱妃,朕认真地问你,关于那个救命恩人,你真的确定是朕吗?有没有可能……你记错了?其实是别人?” 林初霁小脸一垮,委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陛下!您怎么能这样!明明就是您!臣妾虽然当时意识模糊,但有些感觉是不会错的!” “好好好,你别哭!”温彦最怕她来这招,赶紧安抚,“那你说说!你当时感觉到什么了?有什么特征?你说出来,朕帮你分析分析,万一真的是个和朕很像的人呢?” 她试图引导。 林初霁歪着头,努力回忆着那模糊的记忆碎片,然后非常肯定地开始描述: “恩人您当时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就像您常穿的那种!” “恩人您的手臂很有力!一把就把臣妾抱住了!” “恩人您的头发很长,很黑,在水里飘啊飘的……” “恩人您身上好像还有点香香的,虽然在水里不太闻得清……” “恩人您好像很着急,心跳得特别快,抱着臣妾的手都在抖呢!肯定是担心死臣妾了!” 她每说一句,就看温彦一眼,眼神无比笃定,仿佛在说:“看!每一条都和您对上了!” 温彦听着听着,脸都绿了。月白常服?她确实常穿。有力?她是习武之人,力气自然不小。 长发?废话! 香香的?她堂堂皇帝不要面子的吗?沐浴熏香很正常吧?! 着急心跳手抖?看到有人落水救人紧张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这模糊的描述套在她身上简直严丝合缝!难怪这小傻子认死了是她! “不是……这些特征很多人都符合啊!”温彦试图挣扎,“比如……比如皇后!她有时候也穿月白色的衣服!她也会武!她头发也长!” 林初霁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皇后娘娘! 陛下您就别谦虚了!肯定就是您!”林初霁说得斩钉截铁,甚至觉得陛下为了不让她报恩,竟然不惜拉皇后出来挡枪,真是太善良了! 温彦:“……”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陛下您就别否认了您就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大英雄”的崇拜眼神,感觉自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跟这个小傻子根本讲不通!她的脑回路就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任何证据都能被她扭曲成支持“陛下是恩人”这个结论! 温彦绝望地扶住额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行吧……你高兴就好……朕……朕忽然想起还有点政务……先走了……” 她几乎是踉跄着逃出了长乐宫,背影充满了生无可恋的疲惫。 而林初霁则在她身后,感动地挥舞着小手帕:“陛下慢走!陛下您真是太好了!为了不让臣妾有心理负担,竟然如此煞费苦心地否认!臣妾都懂的!” 温彦脚下一个趔趄,走得更快了。 【江晚晴!朕跟你没完!!!】 从长乐宫“逃”出来的温彦,觉得自己急需找个脑子正常的人倾诉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这“救命恩人”死局的方法。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贤妃叶灵之。 而另一边,林初霁也因为陛下“煞费苦心的否认”而更加感动,觉得自己找到了世间最好的“恩人兼暗恋对象”。 她怀揣着满心的粉红泡泡和倾诉欲,也想着去找好姐妹叶灵之分享这份“喜悦”,让她也为自己高兴高兴。 于是,两人几乎前后脚地来到了昭阳宫。 温彦先到一步,正拉着叶灵之的手,痛心疾首地吐槽林初霁那离谱的“报恩”行为,以及自己百口莫辩的悲惨处境。 叶灵之一边听着,一边优雅地沏茶,脸上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微妙表情,偶尔附和两句:“陛下辛苦了。”“贵妃娘娘……确实别具一格。” 正说着,林初霁就欢快地跑了进来,一见温彦也在,眼睛更亮了:“陛下!您也在!太好了!臣妾正想和灵之说说咱们的缘分呢!” 温彦一听到“缘分”两个字就头皮发麻,赶紧给叶灵之使了个“你懂的”眼色,找了个借口:“朕忽然想起御书房还有点事!你们姐妹聊!你们聊!” 说完再次溜之大吉,把烂摊子留给了叶灵之。 林初霁丝毫没察觉陛下的逃离,高高兴兴地坐到叶灵之对面,捧着脸,眼睛闪闪发光:“灵之灵之!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陛下是我的救命恩人!” 叶灵之刚端起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她缓缓抬眸,看向一脸兴奋、完全不似作伪的林初霁。 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毫不掩饰的——“你没事吧?”的眼神。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初霁,仿佛在看什么稀有物种,迟疑地开口:“小林林……你最近……是不是又研究了什么新的……食材?不小心把自己……吃出幻觉了?” “哎呀!不是幻觉!”林初霁急得跺脚,“是真的!我都想起来了!虽然有点模糊,但感觉不会错的!就是陛下救了我!” 她又把那套“月白常服、有力手臂、墨色长发、淡淡香气、急切心跳”的说辞跟叶灵之重复了一遍。 叶灵之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你没事吧”逐渐变成了“你没救了吧”。 叶灵之听着林初霁那套“陛下是救命恩人”的坚定说辞,看着她那副深信不疑、双眼放光的模样,再结合刚才温彦那真情实感、几乎要哭出来的崩溃吐槽,心里已然明了——这事,八成又是个天大的乌龙。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捕捉到了林初霁描述中的一个细节。 叶灵之眸光微动。【香气?陛下惯用的香沉稳霸道。而皇后娘娘……】 她想起偶尔近距离接触时,从江晚晴身上嗅到的,那一种极淡的、冷冽的独特而令人记忆深刻。这和小傻子描述的“淡淡香气”似乎……更吻合些?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陛下是盖世英雄了。”叶灵之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开浮沫,语气慵懒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小林林,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进宫来的?我记得选秀之前,你好像还挺自由的?”她试图从源头寻找线索。 林初霁被问得一愣,歪着头努力回想,眉头微微蹙起,眼神有些茫然:“为什么进宫?嗯……好像……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那段记忆仿佛隔着一层雾,模糊不清,“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进来找一个人?” 突然,她猛地一拍手,刚刚的迷茫瞬间被笃定取代,眼睛再次亮起来:“对了!肯定就是为了找陛下! 你看!这不就连起来了吗!我肯定是冥冥之中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在宫里,所以才来的!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 叶灵之:“……” 【不,这很可能是个致命的误会】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看着林初霁那副自我攻略完成的样子,再次感到一阵无力。 “我啊,跟你可不一样。我可不是自愿进来的。”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和怅惘。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规矩又多,闷也闷死了。若不是家族……谁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山河广阔,自由自在的,说不定还能遇上个投缘的……”她及时刹住话头,把“漂亮姐姐”四个字咽了回去,含糊道,“……知己呢。” 林初霁听得半懂不懂,但捕捉到了“不自愿”、“闷死了”、“想自由”这几个关键词。她立刻脑补完毕,再次握住了叶灵之的手,眼神充满了“我懂你”的同情和义气: “灵之你别难过!我懂了!你根本就不想待在这宫里对不对?你还是向往着青灯古佛、了无牵挂的自由生活对不对? 你放心!等以后我当上了皇后!一定会帮你实现梦想的!给你修一个最大最豪华的尼姑庵!让你当最快乐的庵主!”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姐妹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的憨傻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林初霁却以为她是“感动”得说不出话,甚至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叶灵之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豪华尼姑庵”的冲击中勉强找回声音,她决定放弃治疗,不再试图跟这个傻子讨论人生理想了。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把话题拽回自己可能唯一能获得点乐趣的地方: “算了……不说这个了。”她摆摆手,重新坐直身体,眼神里燃起一丝八卦的光芒,“那个……你最近老往凤仪宫跑,跟皇后娘娘……处得怎么样?都聊些什么了?” 林初霁见好友“恢复”了,立刻高兴起来,巴拉巴拉地说道:“皇后娘娘其实人挺好的!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可大方了! 找我聊天还给我金瓜子呢!上次我们聊了可久可久了,从天南聊到地北,她都没嫌我吵!虽然基本都是我在说啦……” 叶灵之眯着眼睛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圈,脑子里已经自动将林初霁的话语加工成了另一番景象: 【冷若冰山的皇后娘娘居然耐心听她絮叨那么久?还给钱?】 【这哪是嫌弃?这分明是纵容!是宠爱啊!】 【虽然小傻子蠢得没边,一心扑在陛下身上,但皇后娘娘居然还在默默关注?甚至可能暗搓搓地开心?】 “哦~~~”叶灵之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了那种“我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带着点兴奋和戏谑的笑容,自顾自地小声嘀咕: “挺好挺好……虽然看起来像是邪教CP(冷面皇后×傻白甜贵妃),但莫名带感怎么回事……不是官配也没关系,好磕就行……” 林初霁:“???灵之你说什么?什么鞋叫?什么好渴?你要喝茶吗?”她完全没听懂叶灵之的喃喃自语。 叶灵之回过神来,冲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没什么~我说……挺好的,多去陪陪皇后娘娘说说话,挺好。” 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后,林初霁便心满意足、斗志昂扬地告辞了,她心里还装着她的“报恩陛下”和“助力姐妹修行”两大梦想。 看着林初霁欢快离开的背影,叶灵之慢悠悠地又从坐垫底下摸出了那本《冷面皇后俏贵妃》,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唉,正主傻乎乎的,全靠对手演员带戏……也罢,自己抠糖甜也是甜……”她摇了摇头,美滋滋地沉浸到了话本的世界里,暂时将现实的无奈抛诸脑后。 第27章 震惊!皇后和皇帝的孩子是?! 【叮——日常任务已刷新:请宿主在今日内与‘关键人物’进行至少一次有效互动。任务奖励:积分 10。失败惩罚:电击伺候。】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林初霁正对着一盘新送来的点心流口水,闻言顿时蔫了,用小银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嘟囔道:“又来了又来了…急什么嘛…没看我正在补充体力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偶遇’那个狗皇帝啊…” 【宿主,】系统的机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沧桑【生命值:10/100。任务进度:10/100。时间不等人,请积极完成任务。】 林初霁慢条斯理地又叉起一块甜品,优哉游哉地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教育起系统来:“哎呀,系统啊,你这就不懂了吧?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要像本宫一样,淡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 她甚至还摇头晃脑起来,仿佛在吟诵什么千古名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慢工出细活~本宫这是在养精蓄锐,调整状态,确保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陛下面前!这叫策略!你一个系统,不懂我们人类的智慧~” 【……】系统的沉默震耳欲聋。如果它有实体,此刻大概已经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它感觉自己的核心处理器温度正在急剧升高,内部日志疯狂刷过一连串红色的警告提示:【警告!检测到宿主言论对系统逻辑核心造成严重挑衅!】 它看着那个还在榻上翘着脚、美滋滋吃着点心的宿主,一股深深的、名为“绝望”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它所有的运算单元。 电又不能电(怕她爽到),说又说不过(逻辑碾压),提示又给不了(规则屏蔽)… 这个宿主…是上天派来惩罚它的吧?! 【……】系统彻底没了声音,只留下一片死寂,和仿佛能听到的、代码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细微声响。 系统在死寂中默默运行着自检程序,试图修复那颗被宿主气得快要崩坏的核心。就在它计算着要不要申请总部更换宿主(虽然可能性为零)时,它检测到林初霁的身体终于动了! 她慢悠悠地、带着一种吃饱喝足的慵懒,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系统瞬间屏住了“呼吸”,代码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点。难道…宿主终于良心发现,要去完成任务了? 只见林初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肚子,然后… “哎呦~”她极其浮夸地、软绵绵地低呼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如同弱柳扶风般,精准地、轻盈地…向后一倒,重新摔回了柔软的美人榻上! 紧接着,她仿佛被这一“摔”耗尽了所有力气,小手胡乱一抓,将旁边叠好的锦被扯了过来,往身上一盖,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准备进入梦乡的呓语:“嗯…头晕…定是起得太猛了…需得再歇息片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演技虽浮夸但态度极其坦然,仿佛刚才那个喊着“淡定从容”的人不是她一样。 系统:【……】它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迅速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一撮头发的宿主,核心处理器终于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发出了过载的尖锐嗡鸣! 【林!初!霁——!!!】 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绝望、崩溃和某种程度上的“认命”的电子咆哮,如同惊雷般在林初霁脑海里炸开!那声音甚至扭曲变形,带着刺耳的电流破音,可见系统被气到了何种地步! “嗷!” 林初霁被这突如其来的“狮子吼”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榻上弹射了起来,被子都掀飞了!她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脸惊恐:“去去去!去了去了!真是怕了你了!催命啊!” 她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悻悻地爬下榻,随手抓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然后一步三晃、极其不情愿地、慢悠悠地往殿外挪去。 “凶什么凶嘛…一点耐心都没有…”她小声哔哔,“一点都不懂得体贴宿主…” 系统在她脑海里持续发出低沉的、仿佛散热不良的【滋———】声,拒绝与她进行任何交流。它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启动自毁程序。 御花园的另一条小径上,皇帝温彦正与皇后江晚晴并肩散步。 温彦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慵懒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枚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形状圆润的小鹅卵石。她正与江晚晴低声商讨着太后一党近日的一些小动作,语气还算轻松。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江晚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对了,晚晴,太后那边…又跟朕念叨子嗣的事了,话里话外,还是催着你我。” 江晚晴闻言,面色依旧清冷,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厌烦。 温彦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恶作剧心起。她停下脚步,将手中那枚小鹅卵石郑重其事地托在掌心,递到江晚晴面前,一本正经地说: “喏,拿去吧。” 江晚晴微微蹙眉,清冷的目光落在那枚平平无奇的石头上,带着明显的困惑:“……这是什么?” 温彦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笃定的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 “孩子啊。” 她顿了顿,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书里不是说了吗?石头里,会蹦出孩子的。朕看这块石头圆润有光泽,灵气充沛,想必能孕育出个资质不凡的孩子” 江晚晴:“…………” 她看着温彦那张写满“朕很认真朕没开玩笑”的俊脸,再听听这番离谱到九天之外的言论,饶是她定力再好,额角的青筋也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沉默地、缓缓地抬起了手。 然后,在温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攥紧拳头,不轻不重地、却带着十足十的嫌弃和无语,一拳捶在了温彦的胳膊上! “哎哟!”温彦夸张地叫了一声,揉着并不会有任何感觉的胳膊,龇牙咧嘴,“江晚晴!你谋杀亲夫啊!” 江晚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无聊。” 说完,她便要继续往前走,懒得再搭理这个间歇性抽风的皇帝。 而恰恰就在此时,一心想着“偶遇狗皇帝”的林初霁,正慢吞吞地溜达到了附近。 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并肩而行的帝后二人!更巧的是,她刚好目睹了江晚晴“捶”温彦胳膊,以及温彦“哀嚎”揉手臂的“亲密”互动! 林初霁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只见皇后娘娘虽然面色依旧冰冷,但那动作…那距离…还有陛下那看似抱怨实则带着纵容的语气… 在林初霁那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和话本剧情的脑子里,这一幕瞬间被解读成了—— “天啊…”她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疯狂呐喊,“她们两个…感情竟然这么好?!光天化日之下…就打情骂俏!这分明就是感情深厚、难舍难分、旁若无人的表现啊!” 她看着温彦和江晚晴并肩离去的背影,一个修长挺拔,一个清冷孤绝,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林初霁心里刚刚燃起的、要“攻略狗皇帝”的小火苗,瞬间被这盆亲眼所见的“狗粮”浇灭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缕青烟… 她沮丧地耷拉下脑袋,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内心充满了纠结和自我怀疑: “完了完了…她们看起来这么甜蜜…我这…我这怎么好意思下手啊…” “挖墙脚…是不是不太道德…” “可是…我的任务…我的小命…” 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试图破坏别人美满家庭的恶毒女配,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林初霁看着帝后“恩爱”的背影,内心天人交战,最后那点微弱的“求生欲”终究没能战胜她自诩的“道德底线”。 她用力一跺脚,对着脑海里的系统悲愤宣告:“系统!我不干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她们两个看起来这么幸福,我的CP必须锁死!99不88!挖人墙角这种事,太缺德了,我做不出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无比高大,充满了正义的光辉。 【不准。】系统的机械音冷硬如铁,不带一丝商量余地。它已经被这宿主的脑回路和拖延症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检测到宿主存在严重消极及违规倾向。启动强制执行程序。】 “什么强制执行?喂!你想干什——嗷!” 林初霁话音未落,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瞬间充满她的四肢!她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不不不!系统你放开我!强扭的瓜不甜啊!”她在内心疯狂呐喊,拼命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僵在原地与那股力量对抗,整个人扭成了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像是原地表演了一段扭曲的慢动作舞蹈。 然而系统的力量远超她的抵抗。她的双腿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以一种僵硬、诡异、一步一顿的姿态,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朝着温彦和江晚晴离开的方向“挪”了过去。 那边的温彦和江晚晴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拖沓又伴随着细微“嗯嗯啊啊”挣扎声的脚步声。两人疑惑地回头—— 只见林贵妃正以一种前所未见的、仿佛全身关节都上了锈的怪异姿势,面部肌肉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抗拒,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歪歪扭扭、同手同脚地“蹭”到了她们面前,然后“唰”地一下定住! 温彦:“???” 江晚晴:“……?”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姿势扭曲、表情管理完全失控的林初霁,一时都愣住了。 【笑。】系统的指令冰冷地砸入林初霁脑海。 “我不!”林初霁在心里尖叫,死死抿住嘴唇,试图对抗。 然而,她的嘴角却不听使唤地、极其缓慢地、抽搐着向上拉扯,最终形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肌肉僵硬、眼神惊恐的“笑容”,嘴角甚至还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向陛下和皇后问好。】系统继续下令。 林初霁内心在咆哮,喉咙却不受控制地挤出了一串干瘪、颤抖、毫无感情甚至带着点破音的声音: “臣…臣妾…参…参见陛下…参…参见皇后娘娘…安…安…” 最后一个“安”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气音。 温彦看着眼前这个行为艺术般的林初霁,脸上的表情从错愕迅速转变为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奇般的兴味。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江晚晴,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晚晴…你看她…这是…中邪了?还是长乐宫新研究出的什么…行为艺术?” 江晚晴看着眼前这个姿势扭曲、笑容诡异、眼神惊恐的林初霁,她眉头紧蹙,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难以置信: “林贵妃,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上次是钻…那等污秽之地,这次又是…”她目光扫过林初霁那僵硬的四肢和抽搐的嘴角,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般不成体统!” 林初霁一听这熟悉的冰冷训斥,求生欲瞬间压倒了对“CP”的愧疚感,她刚想张嘴,用尽最后一点对身体的微弱控制力,试图为自己辩解两句:“娘娘,臣妾是…” 【去拥抱你面前的人。】系统的指令再次无情地砸下,简单,直接,且惊世骇俗。 “什……?!”林初霁的辩解卡在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然而,她的身体已经再次背叛了她!在那股无形力量的操控下,她僵硬地、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猛地张开了双臂,朝着距离她更近一些的皇帝温彦,直挺挺地“扑”了过去! 温彦正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眼见林初霁张着双臂、表情惊恐又扭曲地朝自己冲来,吓得她“哎哟”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上了点巧劲,伸手往前一推—— 她本意是想把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林贵妃推开,却没想到林初霁被系统控制着,下盘虚浮,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方向一偏,不偏不倚,正好撞进了旁边江晚晴的怀里! “!!!” 江晚晴只觉得一个温软的、带着点淡淡甜香和惊慌颤抖的身体猛地撞入了自己怀中。她完全没有防备,被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江晚晴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她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和那过于贴近的温度,这突如其来的、毫无距离的接触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和惯常的防御在那一刻仿佛都被冻结。 林初霁的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和一瞬间的僵硬。一股极其清冷、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熟悉和安心的气息钻入鼻腔。 【叮——日常任务完成。关键人物好感度 2。当前好感度:12/100。奖励积分 10。】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又如同赦令,在林初霁脑海中响起。 与此同时,那股操控着她的无形力量瞬间退去。 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来了! 江晚晴也猛地回过神,如同被烫到一般,几乎是立刻抬手,用了几分力将还趴在自己怀里的林初霁推开,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慌乱和恼怒,厉声道:“起开!” 林初霁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连忙站稳,也顾不上仪态了,双手慌乱地摆动着,脸上红白交错,语无伦次地疯狂道歉: “对对对对对不起!陛下!皇后娘娘!臣妾罪该万死!臣妾…臣妾刚才…是在进行一种…一种全新的表演艺术!对!表演!叫做《失控的木偶与无情的推手》!旨在表现…表现那个…人性的挣扎与命运的无常!” 她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偷瞄江晚晴那越来越冷的脸色和温彦那快要憋不住笑的表情,吓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演…演得不好!吓到陛下和娘娘了!臣妾知错!臣妾下次再也不演了!臣妾告退!立刻告退!” 说完,她再也顾不上其他,拎起裙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了花木丛后,只留下一路扬起的细微尘埃。 原地,只剩下神色各异的帝后二人。 温彦看着林初霁逃窜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压抑的闷笑声,她用手肘撞了撞身边依旧身体僵硬、面色冰寒的江晚晴,笑着说道: “噗…哈哈…晚晴啊晚晴,你这后宫…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朕看这林贵妃,颇有几‘惊世’之才?” 江晚晴缓缓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刚才那一瞬间失控的心跳。她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被撞得微皱的凤袍衣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迁怒的嫌弃,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她脑子有问题。”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还在偷笑的温彦: “和你一样,做出什么行为都不奇怪。” 温彦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喂!江晚晴!你骂她就骂她,扯上朕干什么?!” 江晚晴已经懒得理她,转身径直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精准戳中温彦痛处的话。 “陈述事实罢了” 温彦瞬间暴怒,跳着脚在后面追着她喊:“江晚晴!你给我说清楚!谁跟她一样了?!朕比她聪明多了!朕是九五之尊!英明神武!朕……” 她的抗议声渐渐消散在御花园的风里,而早已溜远的林初霁,则拍着胸口,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在心里把系统骂了千百遍。 第31章 是你妹媳~ 偏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晚晴看着地上睡得香甜,甚至嘴角还疑似流下一丝口水的温彦。 额角青筋跳了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当场踹醒的冲动。 林初霁则彻底懵了。她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皇帝,又看看一旁娴静端庄的许清如,最后看向脸色铁青的皇后,CPU再次过载。 【系统系统!这什么情况?!皇上怎么晕了?!还是真的旧伤复发?还是……被这位……呃……小姐的美貌惊艳晕了?!】 林初霁脑子里闪过无数离谱的猜测,【那我还要喂药吗?现在喂他还能知道是我喂的吗?好感度还能加吗?】 系统:【……建议宿主喂自己嘴里】 许清如看着眼前这两位明显受到冲击的妃嫔,尤其是那位抱着药匣、一脸不知所措的娇艳贵妃,温声再次解释道:“陛下应是暂无大碍,只是需要歇息片刻。” 她语气从容,仿佛皇帝当场面见外客时幸福晕倒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这时,地上的“尸体”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嘤咛。 “唔……” 温彦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库房雕花的屋顶横梁,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 清如姐姐!温柔的清如姐姐!清如姐姐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巨大的幸福感再次袭来,她嘴角忍不住又要往上翘…… 然后她就对上了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睛。 一双是江晚晴冰冷的、带着杀气的目光。 一双是那位只存在于传说和白日梦里的清如姐姐温和却略带探究的眼神。 还有一双……是林初霁那蠢贵妃写满了“懵逼”、“担忧”和“我的攻略进度怎么办”的复杂目光。 温彦:“!!!” 社死的记忆瞬间涌来!她她她……她刚才是不是在清如姐姐面前晕过去了?!还是幸福晕的?!她的形象!她的威严!全完了! 温彦的脸瞬间爆红,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尴尬和慌乱,手软脚软,扑腾了一下差点又摔回去。 “陛下!”林初霁见状,以为皇帝虚弱无力,顿时觉得表现的机会又来了!她立刻抱着药匣上前,殷勤地想要搀扶,“您怎么样?臣妾取了清心丸来!您快服一颗!” 温彦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个每次都能精准破坏她好事的木头贵妃!尤其是还在她的清如姐姐面前! “朕没事!”温彦猛地挥开林初霁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略显狼狈地站了起来,强作镇定地拍了拍龙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许清如。 “咳……朕只是……只是近日操劳过度,有些体虚……对,体虚!” 林初霁被挥开了手,有些委屈,但听到皇帝说“操劳过度”,立刻又找到了切入点:“陛下日理万机,更要保重龙体啊!这清心丸……” “朕说了没事!”温彦不耐烦地打断她,只想着赶紧把这盏不省油的灯打发走,免得她再说出什么蠢话或者做出什么蠢事,在自己白月光面前丢人现眼,“药放下,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林初霁:“……?” 【系统!皇上他……他好像心情不好?是因为晕倒了觉得丢脸吗?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林初霁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搞得不知所措,心里有点慌。 系统:【呵呵。】(一种早已看透一切的冷笑) 虽然心有不甘,但皇帝已经明确下令让她走,林初霁也不敢违抗。她只得委屈巴巴地放下药匣,行了个礼:“是……臣妾告退。” 一步三回头,眼神哀怨地看了看皇帝,又警惕地瞟了一眼皇后和那位陌生的美丽女子,这才慢吞吞地退出了偏殿。 看来今天的攻略计划,是彻底泡汤了。 待林初霁走后,殿内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弥漫着尴尬。 许清如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林初霁离开的背影,直到殿门再次关上,才缓缓收回。 她转向江晚晴,带着些许好奇和温和的笑意,轻声问道:“晚晴,方才那位活泼灵动的贵妃娘娘是……?” 江晚晴张了张嘴,刚想用一个官方而疏远的“林贵妃”搪塞过去。 一旁正在疯狂整理仪容、试图挽回形象的温彦却猛地抬起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破尴尬、并且能狠狠“报复”一下刚才江晚晴骂她野猪的机会! 她瞬间忘记了刚才的社死现场,眼睛唰地一亮,以一种近乎抢答的激动姿态,猛地插到江晚晴和许清如中间,指着江晚晴,对着许清如大声道: “姐姐!我知道我知道!她!她是晚晴的……的……” 温彦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搜寻最精准又最具有冲击力的词汇,最终,她猛地一拍大腿(差点又拍到自己刚才摔青的膝盖) 声音因为激动而高拔度,带着一种“我可算逮着机会了”的嘚瑟和报复性的快感: “——是她爱人!对!就是你妹媳妇儿!” “温彦!!!”江晚晴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羞愤和杀气!她的脸颊“轰”一下全红了,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用手中的帕子堵住温彦那张破锣嘴! 许清如被这石破天惊的介绍弄得微微一怔,那双总是平静温柔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她的目光在瞬间僵化成雕像、脸红得快要滴血的表妹,和一旁洋洋得意、仿佛宣布了什么世界级重大发现的皇帝之间来回转了一圈。 她立刻就从这极不寻常的反应和之前林初霁那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表现中,品出了些极其复杂的味道。 “哦——?”许清如拖长了语调,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和更深的好奇。 她再次看向殿门的方向,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那个刚刚离开的、美丽却似乎有些莽撞的贵妃身影。 随即,她转回头,唇角弯起一个了然又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落在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江晚晴身上,轻轻颔首,语气温和依旧,却多了几分调侃: “原来如此……看来,我离京这些时日,确实是发生了不少……嗯,‘有趣’的事呢。” 她特意加重了“有趣”两个字,听得江晚晴头皮发麻,脚趾抠出了一座魔法城堡,只想立刻把温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野猪从窗户扔出去! “姐!不是!她胡说八道!你别听她的!”江晚晴试图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形象和尊严,声音都急得变了调。 “朕哪有胡说!”温彦一看江晚晴急了,更来劲了,叉着腰 (努力忽略自己龙袍上的褶皱和口水印) 理直气壮地反驳,“朕这是陈述事实!你敢说你不喜欢她?你敢说你不是天天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温彦你给我闭嘴!!!”江晚晴彻底炸毛,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了,冲上去就要捂温彦的嘴,两人顿时又扭作一团,一个拼命要说,一个拼命要堵。 许清如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与她进殿时想象的“温婉叙旧”画面截然不同的场景,终于忍不住,抬起广袖掩住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温彦趁机从江晚晴的“魔爪”下挣脱出来,躲到许清如身后,探出个脑袋,还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姐姐你看!她急了!她心虚了!” 江晚晴气得胸口起伏,狠狠瞪了温彦一眼,却又在许清如含笑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只好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和发丝,强作镇定地别开脸,耳根却依旧红得剔透。 许清如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躲在自己身后的“罪魁祸首”温彦轻轻拉了出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陛下,您就少说两句吧。看把晚晴气的。” 她又转向江晚晴,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好了,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许久未见,难道我们就一直站着说这些?” 她说着,优雅地走回座位旁,重新坐下,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妹媳妇”言论从未发生过一般,仪态万方,从容不迫。 温彦被许清如轻轻一拉,又听到她那温柔的声音,立刻乖巧得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也不嘚瑟了,赶紧蹭到许清如旁边的座位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试图挽回自己刚才崩塌的形象:“姐姐说的是!是朕……是我失态了。姐姐近日可好?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江晚晴看着温彦那副在许清如面前就自动切换成的“乖巧”模式,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但表姐给了台阶,她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羞愤和那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走到另一侧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劳陛下挂心,一切都好。”许清如微笑着回应温彦,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她转而看向江晚晴,目光柔和了许多,“倒是晚晴,看着清减了些。可是宫中事务繁忙?” 江晚晴刚要回答,旁边的温彦又抢着插嘴: “她哪里是忙的!她是相思苦~”话没说完,就被江晚晴杀人般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 许清如假装没听见温彦的嘀咕,只是看着江晚晴,等待她的回答。 江晚晴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努力忽略掉旁边那个大型噪音源,对许清如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只是夏日炎炎,有些食欲不振罢了”她绝口不提那个让她心烦意乱、寝食难安的木头贵妃。 “原来如此。那更要仔细着些,我那里有些自制的开胃山楂丸,回头让人给你送来。”许清如体贴地说。 “有劳姐姐费心。” 话题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开始了一些久别重逢的正常寒暄。许清如简单说了说离京期间的见闻,温彦听得无比认真,时不时发出惊叹或提问,努力扮演一个善解人意、关心臣民的好皇帝 (虽然目光灼热得要把许清如身上烧穿了) 江晚晴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附和几句,心思却早已飘远。 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对着许清如笑得像个地主家傻儿子一样的温彦,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头野猪,自己追不到表姐,就来祸害她!还说得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许清如何等敏锐,自然没有错过江晚晴那复杂难言的眼神和偶尔的走神。 她心下了然,却并不点破,只是依旧温和地与两人说着话,偶尔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江晚晴,让她不至于被完全冷落。 聊了许久,许清如便优雅地起身告辞,言道不便过多打扰陛下和皇后。 温彦虽然万分不舍,恨不得能把人留在宫里住下,但在许清如温柔坚定的目光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一路送到了凤仪宫门口,直到那抹淡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还依依不舍地抻着脖子望了半天。 送走许清如,温彦一回头,就对上了江晚晴冰冷得几乎能冻死人的目光。 那目光里蕴含着滔天的怒火、羞愤以及“今天不揍你一顿我跟你姓”的决绝。 温彦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脚下悄悄往后挪:“那个……晚晴啊,天色不早了,朕想起御书房还有几份紧急奏折没批……朕先……” “温、彦!”江晚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你刚才……喊得很大声啊?‘嗯?!” “朕……朕那是为了活跃气氛!对!活跃气氛!”温彦一边后退一边强词夺理,眼睛四处乱瞟,寻找着逃跑路线,“你看,清如姐姐不是笑了吗?说明朕成功了!” “我让你成功!我让你活跃气氛!”江晚晴彻底爆发,也顾不得什么皇后仪态、君臣之别了,抄起旁边桌上一个柔软的引枕,就朝着温彦劈头盖脸地砸去! “嗷!”温彦被砸了个正着,虽然不疼,但侮辱性极强。她抱头鼠窜,“江晚晴!你放肆!朕是皇帝!你敢殴打君王?!这是弑君!弑君啊!” “弑的就是你这头满嘴胡话的野猪!”江晚晴气得口不择言,举着引枕追着温彦满偏殿跑,“我今天非要撕烂你这张破嘴不可!” 温彦一个矮身躲过,引枕砸在了博古架上,又一个摆件晃了晃。 温彦见状,更是来了劲,一边躲还一边挑衅:“打不着打不着!哎嘿~你过来啊,有本事你来抓我呀~抓到了我就让你……嗷!” 话没说完,她不小心绊到了刚才自己摔倒时蹭歪的地毯边缘,整个人再次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江晚晴抓住机会,立刻扑了上去,骑在温彦身上,用手里的另一个软枕没头没脑地砸她。 “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妹媳妇儿!我让你在她面前瞎说!我让你害我丢人!”每说一句就砸一下,虽然用的是软枕,但架势十足。 “嗷!别打了!疼!朕错了!朕真的错了!”温彦护住脑袋,毫无形象地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女侠饶命!晚晴姐姐饶命啊!” “谁是你姐姐!”江晚晴又砸了一下。 “呜呜呜……清如姐姐……救命啊……你才走晚晴就家暴我……”温彦被打得毫无反抗之力,开始假哭,试图唤起并不存在的同情。 殿外的宫人们听到里面又是“弑君”又是“救命”的动静,,低着头假装自己是木头桩子。 毕竟……陛下和皇后娘娘这种“增进感情”的方式,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习惯了就好。年轻人嘛~玩的就是花。 江晚晴发泄了一通,看着身下被她揍得发型凌乱、龙袍歪斜、哼哼唧唧的温彦,心里的火气总算消下去一些。 她喘着气,从温彦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襟,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脸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温彦见“酷刑”停止,小心翼翼地松开护着脑袋的手,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整理衣服,就那么抱着自己被“痛殴”过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蹭到墙角,委委屈屈地蹲了下来。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呜咽般的假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呜呜呜……清如姐姐……你才刚走……她就打我……” “下手好重……朕好痛……” “呜呜呜……清如姐姐……你看她嘛……” 江晚晴看着墙角那团大型的、散发着浓郁委屈气息的“不明物体”,听着她那矫情无比的假哭和句句不离“清如姐姐”的控诉,刚压下去的火气差点又冒上来。 她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忍住了。跟这头戏精野猪一般见识,只会气死自己。 她冷冷地瞥了墙角一眼,丢下一句:“陛下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在墙角‘静养’吧!臣妾告退!”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裙摆划过一道决绝的弧度,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偏殿。 第38章 当面不敢说,背地写小说 那日温彦心满意足地溜达出凤仪宫,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方才光顾着调侃和讨要手稿。 竟忘了问问晚晴,那《玉阙将军令》的结局篇她到底写完了没有?叶灵之那丫头可是眼巴巴等着呢。 于是皇帝陛下又优哉游哉地折返了回去,也未让宫人通传,想着若是晚晴正在写,说不定还能抢先一睹为快。 她放轻脚步踏入殿内,却见江晚晴并未如她所想那般对着一堆奏折或账册,而是坐在临窗的书案前。 微微垂着头,一手执笔,正于铺开的宣纸上专注地书写着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沉静的侧影。 与她平日批阅宫务时那副清冷持重的模样不同,此时的江晚晴眉眼间带着一种极为罕见的、近乎温柔的专注,唇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上扬,流露出一种沉浸在自身世界里的柔和光晕。 温彦挑了挑眉,好奇心大起,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些,目光越过江晚晴的肩头,落在那些墨迹未干的字句上。 ……只见那纸上写的并非什么宫规条例,亦非诗词歌赋,而分明是一段话本章回! 文笔依旧是她熟悉的清丽婉约,但字里行间流淌的情感却格外细腻真挚,描述的正是那位屡遭“挫折”的女将军,在一次意外受伤后,终于被那位她默默注视许久、却始终不敢靠近的“她”发现并悉心照料的情节。笔下那位照料者的忐忑、心疼与笨拙的温柔,被描绘得淋漓尽致,几乎能透过纸面感受到那份呼之欲出的爱意。 温彦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轻笑出声,压低声音念出了其中一句:“‘她指尖微颤地替她拭去额角的血迹,那般小心翼翼,仿若触碰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江晚晴正写得投入,完全没察觉身后多了个人,直到温彦的声音几乎贴着她耳畔响起,才猛地一惊,手腕一抖,一滴墨汁险些晕染了字迹。 她倏然回头,看到是去而复返的温彦,脸上瞬间飞起两抹清晰的红晕。 手忙脚乱地就想用旁边的书册盖住案上的纸张,语气里带了几分罕见的慌乱:“陛、陛下!您怎么又回来了?!” 温彦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想遮掩的手,脸上挂着那种“被我抓到了吧”的狡黠笑容,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案上的稿纸之间来回扫视,拖长了语调: “哟——朕说是谁能让咱们日理万机的皇后娘娘放下宫务,躲在这里笔耕不辍、思如泉涌呢……原来是在写这个?”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起最上面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晃了晃,戏谑道:“《玉阙将军令》的结局朕是催了,可没催得这么急吧?而且这情节……嗯……朕怎么瞧着,不像将军和她的江湖知己,倒像是……” 她故意停顿,凑近江晚晴:“倒像是某个榆木脑袋终于开了点窍,而某个一直默默守护的人,忍不住把心里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期待,全都写进话本里了?” 江晚晴的脸更红了,几乎要烧起来,她试图抢回稿纸,却被温彦灵活地躲开。 “陛下休要胡言!”她强作镇定,偏过头去不敢看温彦的眼睛,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我只是……只是一时灵感来了,随手记下几句罢了!与……与旁人无关!” “灵感?”温彦笑得肩膀直抖,显然不信,“是是是,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这灵感是不是还穿着贵妃的服饰,顶着一张刚把人气个半死、自己却懵然不知的脸?” 她欣赏着江晚晴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觉得比看任何话本都有趣:“哎呀,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这是把自己那点暗搓搓的小心思,全寄托在话本里了?指望着你笔下的人物替你圆满?” “温彦!”江晚晴羞恼交加,连名带姓地低斥了一声。 “好好好,朕不说了,不说了。”温彦见好就收,但还是忍不住又晃了晃手里的稿纸。语气变得柔和了些,带着一丝真诚的调侃, “写得真不错,感情特别真挚。看来某些人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连笔下的人物都变得格外温柔了。” 她将稿纸小心地放回案上,拍了拍江晚晴的肩:“行了,你继续‘灵感迸发’吧,朕不打扰了。不过……”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江晚晴眨了眨眼:“记得写快点,朕可是收了人家叶灵之‘定金’的。而且……朕也挺期待你这个‘结局’的。” 说完,她这才真正心满意足地大笑而去。 留下江晚晴独自站在书案前,看着纸上那些几乎将自己心思暴露无遗的字句,又羞又恼,最终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她重新执起笔,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或许……在话本里,她可以稍稍放纵一下,让那份小心翼翼藏了太久的情愫,有一个圆满的归宿。 就当是……一场不敢奢望的美梦吧。 而另一边,温彦心情极佳地踱步回御书房,想起江晚晴方才那罕见的慌乱羞窘模样,仍忍不住想笑。 “真是个傻子。”她低声笑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谁。一个写话本暗寄情思,一个看话本可能还懵然不知。 刚在御案后坐下,便有内侍来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 “哦?灵之来了?让她进来。”温彦挑眉,心想这丫头怕是又来催《玉阙将军令》的结局了。 叶灵之脚步轻快地进来,行礼后便眼巴巴地望着温彦,眼神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陛下陛下!可问到了《玉阙将军令》的结局?‘琴’先生写完了吗?” 温彦想起自己光顾着调侃江晚晴,倒把叶灵之这正经事给忘了,不由得轻咳一声,面上却故作高深:“这个嘛……朕确实去问了。” “怎么样怎么样?”叶灵之急切地凑近两步。 “琴先生嘛……”温彦拖长了调子,看着叶灵之紧张的小脸,觉得有趣,“她说,结局正在写,还需些时日。” 叶灵之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蔫了下去:“啊……还要等啊……” “不过——”温彦话锋一转,成功地将叶灵之的注意力又吊了起来,“朕亲眼瞧见了,……呃,‘琴’先生确实正在奋笔疾书,而且写的是格外精彩的关键情节!朕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值得等待!” 叶灵之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吗?陛下您看到了?是什么情节?是不是女将军和那位小姐终于表明心迹了?” “天机不可泄露。”温彦神秘地摇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结局虽还要等等,但贤妃啊,朕看你如此喜爱‘琴’先生的文章,交给你个美差如何?” “陛下请吩咐!”叶灵之一听与偶像有关,立刻精神百倍。 “朕与皇后都觉得,‘琴’先生的文章情感真挚,文采斐然,实不该被埋没。理应让更多人欣赏才是。”温彦一本正经地说道,仿佛真是为了推广优秀文学作品。 叶灵之深以为然,用力点头:“陛下英明!‘琴’先生写得就是好!” “所以,”温彦看着她,笑容愈发“和善”,“朕命你,多多向宫中姐妹推荐‘琴’先生的大作,尤其是……贵妃。 朕听闻贵妃平日只看些经史子集,未免太过枯燥,也该换换口味,陶冶一下情操嘛。” 叶灵之:“!!!”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看陛下,又想想凤仪宫里皇后娘娘那同样“只是推荐好书”的吩咐,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了起来! 原来陛下也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串通好的!不,是默契联手!目标都是——让初霁看话本! 虽然不知道两位大佬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既然是陛下亲口下的命令,那这差事可就从“皇后私下委托”变成了“奉旨安利”! 叶灵之顿时觉得底气足了不少,腰板都挺直了,声音格外响亮:“臣妾领旨!陛下放心!臣妾必定尽心竭力,让贵妃娘娘充分体会到‘琴’先生文章的精妙之处!绝不辜负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期望!” 她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好了,既有皇后的金子,又有皇帝的旨意,她再去“骚扰”初霁推荐话本,可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了! 温彦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去吧。办得好,朕重重有赏。”嗯,赏什么好呢?或许下次江南进贡的那些新式点心可以多分她一些。 “谢陛下!”叶灵之行了个礼,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摩拳擦掌,准备制定更详尽的“话本安利计划”去了。 御书房内,温彦看着叶灵之雀跃而去的背影,端起茶盏,微微一笑。 晚晴啊晚晴,朕能帮你的可都帮了。剩下的,就看那根小木头自己,什么时候能被话本……以及写话本的人,敲醒了。 她倒是很期待,那结局真正到来的那一天。想必比任何话本都要精彩。 第39章 魔音环绕 叶灵之领了这“奉旨安利”的美差,只觉得浑身是胆,干劲十足。她抱着几卷精心挑选的、尤其是描写细腻感情戏的《玉阙将军令》章节,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朝着林初霁的宫殿去了。 林初霁此刻正对着一本《九章算术》蹙眉深思,试图用几种新方法解一道难题。叶灵之笑眯眯地凑过去,一脸“我来为你排忧解难”的表情。 “初霁初霁,算题呢?好辛苦哦!”叶灵之挨着她坐下。 林初霁“嗯”了一声,笔尖未停,显然沉浸其中。 叶灵之也不急,托着腮帮子在旁边看,时不时发出“哇”、“好厉害”、“这步我怎么没想到”的惊叹,充分满足了林初霁那点小小的、对于智力的虚荣心。 等到林初霁终于解开一题,眉目稍展,正要提笔继续时,叶灵之看准时机,猛地一拍手:“对了!初霁!你刚才用的这个‘如欲求解,需先破而后立’的思路,让我忽然想到‘琴’先生话本里的一段!” 林初霁笔尖一顿,茫然抬头:“……什么?” “就是《玉阙将军令》呀!”叶灵之眼睛亮晶晶,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里面那位女将军被困山谷,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不就是‘破’的局面吗?然后她是怎么‘立’的呢?她并没有硬冲,而是利用地形,示敌以弱,再……哎哎哎你别低头啊!听我说嘛!这用兵之道和你这算术的‘破立’之理,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初霁?初霁你理理我嘛!” 林初霁已经把脑袋重新埋回了算经里,并默默地将身子转向了另一边,用后脑勺表达了对“话本兵法”的无声拒绝。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过了几日,叶灵之抱着一摞史书来找林初霁,“初霁,我们一起看书吧?互相督促,免得困倦。” 林初霁觉得这提议甚好,有助于学业,便欣然同意。 两人对坐,各自安静阅读,殿内一时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林初霁正读到前朝一位名臣关于水利的奏疏,觉得其中一段论述极为精妙,想与叶灵之分享。 她刚抬起头:“灵之,你看此处……” 却见对面的叶灵之不知何时,手里的史书早已换成了一本话本,正看得如痴如醉,时而捂嘴偷笑,时而眼眶泛红。 见林初霁看过来,叶灵之立刻抓住机会,把话本往前一递:“初霁你也觉得这里写得好对不对?我就知道我们有默契!你快看这段!那位小姐终于发现女将军就是小时候救过她的人啦!你看她这心理活动,‘恍若惊雷炸响,又似蜜糖浸心’……写得多贴切!多动人!比史书里冷冰冰的记载有意思多了!你要不要从头看看?” 林初霁看着几乎要怼到自己鼻子底下的书卷,再看看叶灵之那充满期待、闪闪发光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手中的史书举高,彻底挡住了脸。 叶灵之的“偷梁换柱”计划,卒。 贤妃娘娘越挫越勇,手段也逐渐“丧心病狂”。 某日,林初霁更衣出恭,刚于净房内坐定,准备享受片刻宁静,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叶灵之清亮又故作深情的声音: “‘她凝视着将军苍白的睡颜,心如刀绞,那平日里如寒星般冷冽、如磐石般坚毅的眼眸此刻紧闭着,唯有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令人心颤。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即使昏迷也未散去的褶皱……’” 林初霁:“!!!” 她差点直接从马桶上弹起来,又惊又窘,压低声音怒吼:“叶灵之!你给我出去!” 门外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更加不屈不挠,甚至还带上了朗诵特有的起伏顿挫:“‘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渴望已久的肌肤时,她却猛地缩回了手,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她怎能……怎敢趁人之危……’初霁你听嘛!这段写得多好!把那种爱慕又克制的心情写得淋漓尽致!” 林初霁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终只能死死捂住耳朵,在心里默背《道德经》,才能勉强抵御这无孔不入的话本攻击。 到了就寝时分,林初霁刚吹熄蜡烛躺下,幔帐外就幽幽地响起一个声音:“初霁,你睡了吗?我给你读段睡前故事吧,助眠。” 不等林初霁回答,那声音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月色如水,洒满将军的寝帐。她因伤发热,唇瓣干裂,喃喃渴水。守在一旁的她急忙用棉絮沾了温水,一点一点地湿润着她的唇……’” 林初霁猛地拉高被子蒙住头。 外面的声音持续不断:“‘看着她无意识吞咽的脆弱模样,守夜人的心软成了一滩春水,恨不得代她承受所有痛楚……’” 林初霁在床上翻来覆去,用枕头压住脑袋。 “……‘她轻声呢喃着一个名字,守夜人的动作倏然顿住,心跳如鼓,那竟是……’初霁你猜她喊了谁的名字?哎呀真是急死人了!你要不要起来自己看?” 林初霁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坐起,对着帐外吼道:“叶!灵!之!你再不出去,我明天就去告诉陛下你干扰我休息、耽误我学业!让你的话本全都喂了御花园的鱼!” 帐外的朗读声戛然而止。 片刻寂静后,传来叶灵之委委屈屈、小碎步离开的声音:“哦……好吧……那初霁你好好睡……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哦……” 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林初霁才长长地、疲惫地松了口气,重新倒回床上。 她望着床顶的纱幔,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荡着刚才那些“脆弱”、“心疼”、“如鼓心跳”的字眼,还有那种细腻到令人脸红的描写……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用力闭上眼睛。 ……该死,好像……稍微有点好奇……那个守夜人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林初霁狠狠掐灭。 不行!不能中了叶灵之的邪!她是来看史书的!是来学治国的!不是来听什么女将军和小姐的话本的! 对!就是这样! 第二天,林初霁打定主意要远离叶灵之,潜心向学。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吩咐宫人:“今日若贤妃娘娘来,便说本宫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谁也不见。” 宫人领命而去。 林初霁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世界清静了。她摊开一本《资治通鉴》,准备在历史的海洋里畅游,洗涤昨日被话本污染的心灵。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叶灵之“奉旨安利”的决心和……无孔不入的能力。 上午阳光正好,林初霁正读到关键处,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技算不得顶尖,但曲调婉转,颇有些耳熟。 林初霁凝神听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了。 这调子……不就是昨日叶灵之硬塞给她的话本里,提到过的那首“将军于月下思念故人时所抚之曲”吗?!据那话本描写,此曲“如泣如诉,缠绵悱恻,闻者落泪”! 林初霁霍然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只见不远处的小亭里,叶灵之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架古琴,手指笨拙但十分努力地拨动着琴弦。 试图弹出那“如泣如诉”的效果。见她开窗,叶灵之立刻投来一个灿烂无比、充满“知音难觅”感的笑容,手下弹得更加起劲,甚至还试图用眼神传递话本情节。 林初霁“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音乐熏陶”计划,失败。 午膳时分,御膳房送来了精致的点心。林初霁刚拿起一块荷花酥,就发现碟子底下压着一张小小的、裁切整齐的纸条。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抽出来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一行字:“‘她拈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唇边,笑意盈盈:“甜吗?”她垂眸,细嚼慢咽,耳根微红:“……不及你万分之一。”’——摘自《玉阙将军令》第二十七回” 林初霁拿着那块荷花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默默放下点心,决定喝口汤平复一下心情。刚拿起汤勺,又发现勺柄上不知何时也被缠上了一根极细的红丝线,线上系着个更小的纸卷。 展开:“‘将军执勺,舀起一匙清汤,小心吹凉,送至那人嘴边:“小心烫。”那般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回。’——摘自《玉阙将军令》第三十一回” 林初霁:“……” 这饭没法吃了! 她放下汤勺,面无表情地对宫女说:“撤下去。本宫今日……辟谷。” “舌尖上的话本”计划,失败。 下午,林初霁决定去御花园走走,换换心情。她特意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想着总能躲开叶灵之了吧? 没走几步,便见前方一棵花开正盛的梨树下,赫然立着一块崭新的、做工精致的木牌。 林初霁心下狐疑,走近一看,只见木牌上刻着几行字: “此情此景,恰如《玉阙将军令》第十八回: ‘二人立于梨花树下,落英缤纷,如雪如絮。她抬手,为她拂去发间一片洁白花瓣,指尖无意触碰到温热的耳垂,两人俱是一颤,空气霎时间暧昧难言。’ ——琴先生著” 林初霁猛地抬头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捕捉到一片迅速缩回去的、属于贤妃制式的裙角。 她几乎要气笑了。 叶灵之这是把御花园当成话本实地体验馆了吗?! 她转身就走,决定回去就抄写《清静经》一百遍。 “场景重现”计划,失败。 傍晚,林初霁身心俱疲,觉得自己这一天不是在躲避叶灵之,就是在躲避叶灵之的路上。她召来宫女,准备沐浴更衣,彻底洗去这一天的“话本阴影”。 她屏退左右,褪去衣衫,将自己浸入洒满花瓣的温水中,长长舒了一口气。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总算带来了一丝宁静和放松。 就在她闭上眼,享受这片刻安宁时—— “初霁!初霁!” 叶灵之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像是在屋顶上?! 林初霁惊得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抱臂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惊恐地望向头顶。 只见浴室通风用的小气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叶灵之的脸正卡在那小小的窗口,因为挤压而显得有些变形,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手里还举着一个小巧的、类似民间叫卖用的喇叭状纸筒,正对着下面,压低了声音,却无比清晰地说道: “别怕!是我!我就说一句!就一句!” 不等林初霁反应,叶灵之语速极快、气息十足地通过那简易扩音器念道:“《玉阙将军令》最新章预告! 女将军重伤昏迷之际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想知道是谁吗?想知道守夜人听到后是什么反应吗?浴后请移驾偏殿,臣妾备好热茶和手稿,恭候大驾!过期不候哦!” 念完,“嗖”地一下,那张脸迅速从气窗口消失,只剩下窗外朦胧的夜色和……林初霁一张气得通红、又羞又恼的脸。 她居然!居然追到浴室屋顶上了?!还用上了扩音器?! 林初霁彻底崩溃了,猛地一拍水面,溅起无数水花。 “叶、灵、之——!我跟你没完!!!” 而罪魁祸首叶贤妃,正手脚并用地从屋顶上爬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的小喇叭和《玉阙将军令》手稿,哼着小调,真的去偏殿准备热茶和点心了。 毕竟,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总要完成的嘛! 至于贵妃娘娘会不会来? 叶灵之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水声哗啦、夹杂着羞愤低吼的浴室,狡黠地笑了笑。 好奇心能不能战胜羞愤心?她赌能的。 第40章 再看最后一页 她决心已定,径直走向寝殿,准备立刻睡觉,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糟心的一天。 然而,她刚走到床边,脚步就顿住了。 只见她那铺着锦缎的绣床上,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本线装书。书封是素雅的浅青色,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玉阙将军令》。 旁边还放着一张桃花笺,上面是叶灵之那熟悉的、娟秀中带着点欢脱的字迹: “最新手稿,独此一份,‘琴先生’亲笔修订,墨迹未干,抢先预览! 将军生死一线,呼唤的究竟是谁?答案就在今夜,过时不候,稿纸回收。 ——您忠实的的话本传递者灵之 敬上” 林初霁的目光死死盯着“‘琴先生’亲笔修订”和“独此一份”那几个字上。 琴先生……修订的?还墨迹未干?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好奇心压倒。这位神秘的“琴先生”才华横溢,笔下故事总能牵动人心,她(或者他?)亲自修订的结局,还是独一份的手稿…… 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好奇心,混合着对那位神秘作者笔迹内容的好奇,以及对那个“答案”的抓心挠肝,如同无数只小爪子,在她心里拼命挠着。 去,还是不去? 去,就等于向叶灵之的“恶势力”低头,她这一天躲躲藏藏的坚持就成了笑话。 不去……那本书就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无声的诱惑。独此一份……琴先生亲笔……结局…… 林初霁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喊人把这书扔出去,然后蒙头大睡。但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半步。 最终,情感(和好奇心)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理智。 她做贼似的飞快地四下张望,确定宫人都已被屏退,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本《玉阙将军令》和桃花笺一把抓起,塞进了枕头底下。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做完这一切,她强作镇定地吹熄了灯,躺上床,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和寂静里,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枕头底下仿佛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存在感强烈得让她根本无法忽视。 那个名字……到底是谁? 琴先生……又会把这段情节写成什么样? 她翻了个身。 又翻了个身。 脑子里全是话本的片段在飞舞:苍白的睡颜、微颤的指尖、如鼓的心跳、月下的照料、无意识的呢喃…… “啊——!”林初霁烦躁地低吟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算了!就看一眼!就看一眼那个名字是谁!看完就睡!绝不多看! 她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做贼般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书,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屏住呼吸,快速地翻找起来。手指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有些发颤。书页哗啦啦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找到了!最新章! 她迫不及待地往下读,目光贪婪地捕捉着字句,情绪完全被剧情牵引——为将军的伤势揪心,为照料者的笨拙温柔而嘴角不自觉上扬…… 终于,她看到了那段关键描写! 【将军在高热中辗转反侧,干裂的唇瓣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守在一旁的她心如刀割,俯身下去,想要听清…… “……阿初……别走……冷……” 那细微的、破碎的音节,如同最凌厉的箭矢,瞬间击穿了她的心脏。 阿初……那是她深埋心底、从未敢宣之于口的闺名。】 林初霁的呼吸猛地一滞。 阿初? 将军昏迷中呼唤的,是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温婉小姐的闺名?! 所以……所以她们是……两情相悦?!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甜涩交织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指尖发麻,胸口涨得满满的。 这“琴先生”也太会写了!她甚至忘了自己“只看一眼”的誓言,完全沉浸在话本营造的情感风暴里,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续…… 这位“琴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女儿家的心思写得如此透彻动人? 就在这时—— “哐当!”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像是瓦片被碰落的声响。 林初霁吓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反应,“啪”地一声合上书,闪电般将其重新塞回枕头底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紧闭双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很久很久。 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窗外,隐约传来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及一声被强行压低的、得意又满足的窃笑。 “……嘿嘿……我就知道……没人能拒绝‘琴先生’……尤其是修订版……” 声音很快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寝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林初霁才敢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确认外面真的没人了。 她长长地、悄悄地舒了一口气,但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叶灵之……她刚才是不是一直在外面偷看?!她看到自己偷看话本了?! 一种被抓包的羞窘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但……但是…… 林初霁的手,又忍不住悄悄摸向枕头底下,触碰到那本书的边角。 指尖触及书页微凉的边缘,林初霁的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加速。理智还在垂死挣扎。 叫嚣着“堂堂贵妃岂能沉迷话本”,但情感早已叛变,高举着“就再看一页!最后一页!”的大旗。 她咬咬牙,再次做贼般抽出那本“祸害”,决心这次一定要看到结局,彻底满足这该死的好奇心,然后就把这玩意儿束之高阁,永不再碰! 月光似乎都比刚才明亮了几分,殷勤地照亮纸上的墨字。 她屏息凝神,重新投入那缠绵悱恻的故事里。看到“阿初”的名字被呼唤后,那位温婉小姐是如何的震惊、狂喜、又心酸不已; 看到她如何鼓起勇气,彻夜不眠地守在将军榻前,用颤抖的手为她擦拭额角的汗,喂她汤药,在她痛苦的呻吟声中落下无声的泪…… 这“琴先生”真是……太会折磨人了! 林初霁看得又是揪心又是悸动,完全忘了时辰,也忘了自己“只看一眼”的誓言,彻底沉溺其中。 正当她读到将军的高热终于褪去,眼睫微颤,似乎即将苏醒,而小姐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关键时刻—— “唔……” 一声极轻微、却绝对不属于话本情节的、压抑着的抽气声,极其突兀地从窗外飘了进来。 林初霁全身一僵,阅读的思绪骤然中断。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窗户方向。外面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声只是她的错觉。 是风吗?还是……叶灵之根本没走?!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她竖着耳朵,凝神细听。 过了几息,又是一声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吸鼻子声?还夹杂着一点点模糊的、像是用手指快速抹过眼角的窸窣动静。 这下绝不可能听错了!窗外绝对有人!而且……好像在哭?! 林初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难道是哪个受了委屈的小宫女躲在窗外偷哭?这深更半夜的…… 她皱起眉,轻轻放下话本,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下推开窗户! “谁在那儿?!” 然而,窗外并没有想象中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只有一道熟悉的、穿着贤妃宫装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从窗根底下站起来,背对着她,用力地拿袖子抹着脸,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不是叶灵之又是谁?! “叶灵之?!”林初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而且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叶灵之被逮个正着,身体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月光下,只见她眼圈和鼻头都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一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水汪汪的,写满了沉浸在故事里的感动和猝不及防被发现的窘迫。 “初、初霁……”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委屈屈地开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方湿透了的手帕,“你……你怎么看到一半停下来了啊……将军马上就要醒了……她们马上就要表明心迹了……正是最最关键的时候……呜呜……” 林初霁:“……”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追话本剧情而哭得稀里哗啦、甚至忘了自己是在“作案”现场的死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林初霁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你不但偷窥本宫!你还偷看话本!你居然还看哭了?!” 叶灵之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使命”和处境,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慌忙辩解:“我、我没有偷看! 我是……我是怕你看了之后太激动睡不着,特意守在外面,随时准备进来进行……进行读后疏导!” “读后疏导?”林初霁气极反笑,“用你的眼泪给我疏导吗?” “不是……是……哎呀!”叶灵之词穷,破罐子破摔地一跺脚,指着屋里床上那本话本,“难道你不觉得感动吗?‘阿初’诶! 将军在昏迷中喊的是‘阿初’!她们明明是双向奔赴!却因为种种误会和身份阻隔,迟迟不敢表露心迹! 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啊!‘琴先生’写得也太好了!呜呜……”说着说着,她又想起剧情,忍不住再次抽噎起来。 林初霁看着她这比自己这个正牌读者还投入的样子,一肚子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泄了一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被戳破心事的尴尬。 “谁、谁感动了!”她强撑着面子,色厉内荏地反驳,“本宫只是……只是检查一下这民间话本是否有违禁之处!” “那你检查到关键地方怎么停了呢?”叶灵之红着眼睛,不忘“职责”,锲而不舍地安利。 “后面更精彩!将军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守着她的‘阿初’,那个眼神描写!绝了!还有她们之间的对话,那种欲说还休、暗潮汹涌的感觉……初霁你快去看啊!看完我们讨论讨论!” 林初霁看着眼前这个眼泪汪汪却还在疯狂推销话本的贤妃,终于彻底败下阵来。 她扶着额头,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叶灵之……” “嗯?”叶灵之眨巴着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进来吧。”林初霁侧过身,让开了窗口,语气里充满了认命般的疲惫,“外面冷。要哭……进来坐着哭。” 顺便……把结局给她讲了。她实在是……被吊得难受死了! 叶灵之愣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笑容却瞬间灿烂得晃眼:“真的吗?初霁你最好啦!” 她手脚并用地就想从窗户爬进来。 “走门!”林初霁没好气地喝止她。 “哦哦哦!”叶灵之立刻提着裙子,屁颠屁颠地绕去殿门了。 林初霁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回到床边,拿起那本《玉阙将军令》,指腹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琴先生”的字迹。 这位作者,真是害人不浅。 她心里嘟囔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话本讨论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