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何解,意让眷念成茧》 第1章 是来给江家掘坟的 “江淮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签字吧。” 离婚协议摊在茶几上,他的名字已经签好。 我盯着协议末尾他的签名,钢笔水透纸背,一笔一划透着股陌生的凌厉。 这双手三天前还在给我削桃子,果皮连成完整的螺旋,现在却握着笔,要斩断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牵连。 原来三年前他不是入赘江家,是来给江家掘墓的。 父亲的遗像被摆在桌角,黑框里的人还在笑。 浑然不知自己跳楼后,江氏的股份被连夜稀释,厂房被法院查封…… 钢笔在指尖发烫,我攥着笔在“乙方”栏签字,笔尖划破纸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签完笔尖悬在“江淮穗”三个字上,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我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的梧桐,蝉鸣聒噪,阳光把他的侧脸切得明暗分明,睫毛投下的阴影里,半分温度都没有。 “宋知诚,”我把笔搁在桌上,金属笔帽与红木碰撞,发出脆响,“这三年你演得累不累?” 他终于转头,目光扫过我,他的眼神没有波澜,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江氏破产清算报告,明天会登报。” 他从公文包抽出另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封皮印着宋氏集团的烫金logo,“我收购了七成债权。” 纸张边缘割得我指尖生疼。 “所以你入赘江家,就是为了等今天?” 我抓起协议往他脸上甩,指甲划到他下颌,带出一道红痕。 他没躲,任由纸页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过往。 红痕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洇开,像雪地里溅了滴血。 我盯着那道伤,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我故意把冰水泼在他手背上,他也是这样没躲,只是默默垂眸,看着自己发红的皮肤冒起细小红点。 那时我还笑他窝囊,现在才懂,不是不躲,是根本不在乎。 "呵…"他弯腰捡协议,手指捏着纸角的力度让纸张发颤,"江淮穗,那你可真是高看江家了。" 他的指尖擦过我刚才划破的地方,明明没用力,我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茶几上父亲的遗像晃了晃,玻璃反光里,我的脸惨白如纸,倒像是灵堂里该摆的那个。 "那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笑话?看我从云端摔下来,摔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把散落的纸页叠好,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我在说别人的事。 阳光从梧桐叶缝里漏下来,在他发梢跳着碎金似的光,三年来我从没认真看过他的头发,原来不是纯黑,是带着点深棕的,像被揉碎的暮色。 "你妈还在医院等着缴费。"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与其在这里和我较劲,还不如好好找找出路。”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 那里头没有嘲讽,没有快意,什么都没有,像结了冰的湖面,冻住了所有情绪。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像无数根针钻进脑子里。 是啊,母亲自从知道父亲跳楼便心肌梗发作,一夜白头进了ICU…… 宋知诚没再看我一眼,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玄关后,江宅的安静陡然膨胀,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我死死压在原地。 父亲遗像里的笑愈发刺目。 我盯着那抹定格的弧度,突然想,他跳楼前,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被绝望碾得骨头都碎了。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想哭,我撞开ICU的门时,护士的阻拦声远得像隔了层雾。 母亲惨白的脸在监护仪蓝光里晃,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一下下敲在我太阳穴上。 “穗穗,你来了。” 江哲林从长椅上站起,西装满是褶皱,眼睛熬得通红。 “妈刚才又心率紊乱,医生说准备手术。” 他嘴唇抖着,“爸走得突然,妈要是……”话没说完,喉间哽出呜咽。 我扶住他肩膀,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声音。 “会没事的。” 可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监护仪上母亲微弱的波形,像随时会断的风筝线。 “阿穗!”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呼喊,宋琰逆着光朝我奔来。 他一把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近乎疼痛。 “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惊惶回神,这才发现手机早因电量耗尽关机。 宋琰的手滚烫,烫得我想起年少时的那份炙热。 “松开她。” 冰冷的声音刺进来,宋知诚不知何时立在廊角,他目光扫过我与宋琰交缠的手,黑眸深不见底。 宋琰不仅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 “哥,你把江家逼到绝路,现在装什么圣人?收购江氏的狠劲呢,怎么,看阿穗落魄,心软了?” 宋知诚上前半步,阴影覆在我们身上。 “宋琰,松开我前妻。”他咬重“前妻”二字,像把利刃戳破虚妄。 “前妻?” 宋琰嘲讽地笑,“阿穗在江家作践你三年,你收购江氏,不就是报复?现在假惺惺……” 话音未落,手术室灯亮,医生推门。“患者家属,准备签字,马上手术。” 这时宋琰才彻底松开手。 江哲林颤抖着签字,宋知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经过我时,袖扣蹭过我手背,带着细微的烫。 “宋总,江氏破产案的收尾……” 助理的声音渐远,我望着他背影,想起他被我泼冰水时,也是这般沉默。 只是那时我以为是懦弱,如今才惊觉,是将所有波澜藏进眼底。 手术灯亮了七个小时,江哲林数着秒针打转,我盯着他发颤的指尖,想起手术室里的母亲,心像浸在冰水里。 “手术很成功,”医生摘口罩时,江哲林差点栽倒,“患者暂时稳定,但后续需密切观察,做好二次手术准备。” 宋琰长舒口气,“我就说祁教授厉害,阿穗你别担心。” 祁教授? 那个业界顶尖的心脏外科专家,常年驻诊国外,竟为母亲回国? 怎么可能…… 我刚想说什么母亲被护士推了出来,身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旁边的仪器滴滴在响,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马上跟上前看母亲的状态。 至少……暂时是稳定的。 回到病房,江哲林守着母亲输液,宋琰说公司有事离开,我坐在陪护椅上。 “二哥呢?发生这么大事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他的踪影。” “我也几天没见到过江屿了,没准躲在哪哭不想被我们看到吧。”江哲林眼里倒没什么意外,好像他不来才是正常的。 看着江哲林不咸不淡的说话我便气不打一处来。 “家都变成这样了,他现在能去哪?他不会又去赌了吧?” 他面上闪过一丝惊愕,眼眸动了动。 “怎么会呢,二弟之前不是答应了我们,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吗,他以前也是猪油蒙了心。” 看着我一脸的怀疑,江哲林走上前来覆着我的手,大有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穗穗 ,不信么?那我们现在打电话给他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就先一步将手机拿了出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拨通了江屿的电话。 电话只是嘟嘟了一瞬便接了起来。 “喂,大哥……”只听江屿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 “嗯,阿屿你还好吗?” “我…对不起…现在家里变成这样,妈她还好吗。” 江屿是一个从小就不喜欢让人看见他哭的样子,尤其是身边的亲人,小时候爷爷走那天,灵堂里白幡晃得人眼晕,他被亲戚推搡着跪到蒲团上,指节攥得发白,喉咙里像堵着团烧红的棉絮。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躲进后院那棵老槐树下,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砸在青砖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她很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江哲林并没有把他在私底下哭的事放在明面上,后来又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你看,阿屿是不会在家里出这么大事去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的。”江哲林深深的望着我。 是啊,二哥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不愿意把眼泪留给外人看的人。 他总觉得,眼泪是给别人看的破绽。 亲人们的关心太沉,他怕那点脆弱掉出来,会压垮他们眼里那个“懂事”的影子。 所以宁愿把情绪折成纸船,让它在无人看见的深夜,顺着眼眶里的水,悄悄漂走。 “嗯,我知道了。” 母亲需要休息,而我和江哲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两人前后离开便吩咐了位护工照顾好她。 如今的R市,江家可谓是举步维艰。 城西的老厂房早被法院贴上了封条,锈迹斑斑的铁门把手上还缠着去年过年时的红绸,风吹过时簌簌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气。 江哲林在酒局上被甲方灌得胃里翻江倒海。 对方拍着他的脸说"江家现在求着我们吃饭。" 他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白,却还是笑出一脸褶皱,把杯底的残酒一饮而尽。 回到空荡荡的别墅,他的领带歪在颈间。 玄关的水晶灯坏了半盏,忽明忽暗照着蒙尘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他穿着西装,站在父母中间,意气风发得像能撑起整片天。 他对着鱼缸里翻肚皮的金鱼发了半宿呆——那是江淮穗小时候非要养的,说要看着它长到"比爷爷的拐杖还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的却是江屿带着哭腔的嘶吼,混着玻璃破碎的脆响。 “哥!救我!他们要打断我的腿!” 他握着听筒跑到楼下,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沉闷的击打声和男人的狞笑。江哲林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没再犹豫,推开车门冲了进去。 冷风灌进单薄的衬衫,才发现自己连件像样的外套都没顾上穿。 车窗外掠过曾经属于江家的写字楼,如今挂着新公司的招牌,亮得刺眼。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R市的上空。 第2章 你写的破欠条,能值几个钱 魅影酒吧的霓虹招牌在雨雾里晕开一片暧昧的光,红的、紫的、蓝的,混着门口招揽生意的香水味,把整条街都搅得乌烟瘴气。 他抬头望了眼酒吧二楼亮着灯的包厢窗口,窗帘没拉严,隐约能看见晃动的人影,像一群在笼子里狂欢的野兽。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撞得他耳膜生疼,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摇摇晃晃,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江哲林拨开人群往二楼跑,皮鞋踩在黏腻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认得这个地方,几年前江家还没垮时,江屿总爱带着狐朋狗友来这里挥霍,那时的他穿着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限量款手表,笑起来时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江大少爷来了?稀客啊。”守在包厢门口的壮汉斜着眼看他,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 江哲林没心思跟他废话,伸手就要推门,却被对方一把按住。 “里面正‘热闹’呢,江总现在进去,怕是要扫了大家的兴。”壮汉故意把“江总”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那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江哲林的指尖在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我弟弟在里面,我来接他。” “弟弟?”壮汉嗤笑一声,往旁边让了让,“进去吧,看看你这宝贝弟弟,又给江家惹了多大的祸。” 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音乐和酒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江哲林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角落里——江屿蜷缩在地板上,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裤管早已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的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偶尔从喉咙里溢出的气音,像只濒死的兽。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把他架在肩上,说"咱们江家的腰杆,得永远挺直了"。 可此刻站在魅影酒吧包厢内,他看着被人打倒在地狼狈的江屿,第一次觉得那挺直的腰杆,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弯下去。 江屿的侧脸磕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颧骨泛着不正常的红,嘴角破了道口子,血珠正顺着下巴往下滴。 方才动手的黄毛还在骂骂咧咧:“江大少爷?我看是丧家犬吧! 当年你爸把我叔的厂子逼垮时,现在你爸死了,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刚撑地,又被人一脚踩住手背。 骨头碾过地面的钝响隔着音乐都清晰可闻,江屿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出声。 江屿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 那灯碎了半盏,像极了江家别墅里那盏。 “哟,正主来了。” 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把玩着一根高尔夫球杆,杆头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他是赵虎,R市有名的放高利贷的,以前见了江哲林都要点头哈腰,如今却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 “赵老板。” 江哲林的声音很稳,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湿透,“我弟弟欠了你多少钱,我来还。” “还?”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把球杆往地上一戳。 “江大总裁,你没睡醒吧? 你弟弟在我这儿玩牌,输了整整三百万!就凭你现在?一个公司破产的破落户,拿什么还?” 江哲林紧握的手指节泛白:“三百万,我会还的。给我点时间。” “时间?” 赵虎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伸手捏住江哲林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江哲林,你看看你现在这怂样! 当年你爸把我爸的工程抢了,让我们全家喝西北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们点时间? 你弟弟在牌桌上跟我叫板,说江家就算垮了,捏死我也像捏死只蚂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下巴被捏得生疼,江哲林却没挣扎。 他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那些曾经围着江家转的“朋友”,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看戏,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漫出来。 “他错了,我替他道歉。”我风尘仆仆的赶到魅影酒吧。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鼻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翻。 我定了定神,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角落里——江屿蜷缩在地上,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歪着,裤管被血浸成深褐。 而江哲林正背对着我,挺直的脊梁在闪烁的灯光下像根绷到极致的弦。 赵虎猛地转过身,三角眼在我身上溜了一圈,突然嗤笑出声。 “哟,江大小姐,早有耳闻,江家有个女儿,生的水灵漂亮,今日一见,不枉传闻呐。” 赵虎猛地松开手,江哲林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赵虎捡起地上的一张扑克牌,弹到我的脸上。 “你弟弟欠的不只是钱,还有我的面子!今天这腿,是他自己找的!” 江哲林肩头一僵,转过来时眼底满是错愕。 “穗穗?你怎么来了?” “呵…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他再也不会赌了?”我眼神锐利的盯着江哲林。 江屿听见我的声音,费力地抬起头,额角的血糊了半张脸,看见我时,那双总是带着点散漫傲气的眼睛突然红了,像被踩住尾巴的困兽,哑着嗓子吼。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闭嘴。”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弯腰想检查他的腿,手腕却被赵虎一把攥住。 他的手心粗糙滚烫,带着烟味和汗味,捏得我生疼。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拍在茶几上,声音冷得像冰。 “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我刚从基金里赎出来的。 剩下的二百五十万,我来还。” 江哲林猛地抓住我的胳膊,眼里全是震惊:“穗穗!你疯了?这钱是你……” “我把母亲的玉镯当了…”我打断他,指尖冰凉却异常坚定,“保住他的命要紧。” 赵虎捏着那张五十万的卡,指节泛白,像是捏着块烫手山芋。 他斜睨着我,三角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勾出一抹令人作呕的笑。 “江小姐倒是大方,可这五十万,够给你弟弟买副好拐杖吗?” 我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指腹抵着冰凉的金属搭扣,声音尽量平稳。 “剩下的钱,我会按月还清。欠条我已经写了,利息按规矩算。” “规矩?” 赵虎突然往前凑了一步,浓重的酒气喷在我脸上,“在这魅影酒吧,我的话就是规矩。 江淮穗,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换个方式抵债?陪我一晚,我给你抹掉一百万,怎么样?”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不怀好意地朝我腰上伸来。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猛地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沙发腿绊了一下,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 赵虎的手紧随而至,带着黏腻的汗味,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肩膀—— “赵老板这兴致,倒是不错。” 一道清冽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像冰块砸进滚油里,瞬间压下了包厢里的喧嚣。 我猛地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个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 他身形挺拔,眉眼深邃,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这边,指尖夹着的香烟燃着一点猩红,烟雾缭绕里,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是宋知诚。 赵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横肉跳了跳,显然认识他,语气瞬间矮了三分。 “宋……宋总?您怎么在这儿?” 宋知诚没答,只是缓步走进来。 他路过赵虎身边时,目光淡淡扫过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赵虎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讪讪地搓着手。 “误会,都是误会,我跟江小姐开个玩笑。” “玩笑?” 宋知诚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赵老板的玩笑,倒是挺别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最近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他年轻有为,这张脸可谓是在整个R市到处轮播。 现在的他可是在R市是真正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赵虎这种放高利贷的,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宋知诚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我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那眼神像带着冰碴子,刮得我脸颊发烫——我此刻头发凌乱,裙子在摔倒时蹭出褶皱,手心还攥着那张写满字的欠条,活脱脱一副狼狈的落难千金模样。 “江淮穗,”他开口,声音里淬着冷意。 “当年踩着我头顶耀武扬威的劲儿呢?如今为了这点钱,连尊严都能当筹码了?” 我攥紧欠条的手猛地收紧,纸页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江哲林抢在我前头开口,声音发颤。 “宋总,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们自己能解决……” “解决?” 宋知诚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哼哼唧唧的江屿,“解决到让你弟弟断腿,让你妹妹卖身?” 这话像巴掌一样甩在江家人脸上,江哲林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赵虎在旁边缩着脖子,想劝又不敢。 那副怂样看得我牙痒痒,却又不得不承认,宋知诚这通刻薄话,确实戳中了江家如今的窘境。 宋知诚没再理我们,转头看向赵虎,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 他抬手将烟蒂按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慢条斯理,却让整个包厢的空气都凝固了。 “三百万,我替他们还。” 他从西装内袋抽出支票本,钢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但赵老板刚才那只手,好像不太老实。” 赵虎的脸“唰”地白了,扑通一声就想下跪,被宋知诚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宋总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我……” 他连滚带爬地抓过支票,屁滚尿流地带着手下跑了,包厢门被撞得砰砰响,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荡然无存。 江屿还在地上哼哼,江哲林慌忙去扶他,两人都没敢看宋知诚。 我站起身,理了理皱掉的裙摆,从包里掏出那张五十万的卡和欠条,递过去。 “这钱我会还你。” 宋知诚没接,反而绕开我,走到包厢中央的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他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像结了霜。 “江淮穗,你以为你那五十万,还有你写的破欠条,能值几个钱?” “我……” “还愣着干什么?” 他扯了扯领带,语气不耐烦,“等着我请你们去医院?” 江哲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背起江屿往外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低声说:“穗穗,先谢谢他……” 我没说话,看着宋知诚的背影,走到门口时,宋知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淮穗。” 我停下脚步,他却没回头,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别以为我是帮你,我只是不想我收购的江氏,连个能喘气的继承人都没有。” 说完,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径直走了出去,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我心上敲了一下又一下。 夜风从敞开的包厢门灌进来,现在明明是夏天但却带着深秋的凉意。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张没送出去的卡。 第3章 这是你欠我的 车窗外,宋知诚的车开在前面,尾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江哲林在副驾驶座上唉声叹气,江屿在后座昏昏沉沉地哼唧。 江屿被江哲林送到了医院,我回了江家别墅,我独自走进了那空荡荡的别墅,一切显得如此踽踽独行。 我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只听一声把我吓得不轻。 “小姐……”我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看到一个人影朝我走来。 走近了看才发现是李妈。 自从母亲进了ICU父亲跳楼自杀,这个家再也没有曾经的温度。 一切都是那样的冷冰冰! “李妈,你怎么不开灯呢,天这么暗,怪吓人的。” 话毕李妈便把灯都打开了,“我刚打算睡了,就把灯关了,这个家啊,怎么就变成这样冷清了呢。” 眼看着李妈就要落下泪来,我连忙上去安抚。 “夫人她,还好吗?”李妈略带哭腔说道。 “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放心好了。”我说的勉强,李妈或许是看出来了也并没有说什么。 “要吃什么吗,我现在去给你做……”李妈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不用了李妈,你自己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你也累了,我就先上去了。” 说完我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依旧是我喜欢的装饰,像被晨露洗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皂角香。 靠窗的位置立着一盆叶片修长的文竹,枝叶疏朗,投下浅淡的影子。 地板是原木色,擦得发亮,光脚踩上去能感觉到微凉的质感,角落里放着一双棉拖,鞋尖朝里,摆得整整齐齐。 我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躺进了松软的大床里,许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悬了半小时,才敲出一行字: [昨晚的事,谢了。钱我会慢慢还。]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心脏像被攥紧。 果然,直到中午都没等来回复。 母亲的护工打来电话说医药费告急,江哲林去跑贷款处处碰壁。 江屿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说腿要是留了后遗症,这辈子就毁了。 我捏着手机走到阳台,R市的天际线在雾霾里模糊不清,曾经属于江家的一片天地早已不复存在。 发怔时,手机震了震,是宋知诚的消息,只有冷冰冰的地址和时间: [下午三点,宋氏顶楼。] 进宋氏大厦时,前台打量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稀奇物。 顶层办公室的门没关,宋知诚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 黎助理端着咖啡进来,看见我时愣了下,随即职业化地笑了笑。 “江小姐,宋总在等你。” 我站在盛景集团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冰凉。 宋知诚转过身,指间夹着份文件,随手扔在茶几上。 “签了。” 我攥紧了手里那张薄薄的纸。 纸上有我的名字,还有一行冰冷的字:今欠宋知诚人民币三百万,以个人方式偿还,期限一年。 “个人方式”——这四个字是宋知诚亲手加上的,笔迹凌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虽然两人是夫妻,可这三年里,我从未正眼瞧过这个男人。 江母还在ICU,每天的费用像流水一样,我还需要钱。 或许,与他妥协是最好的办法。 不,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个曾经被江家视为耻辱、被她冷眼相待的上门女婿,如今是手握资本权柄的盛景总裁。 宋知诚抬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我的脸上。 他的眼睛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绪,却能让人感觉到底下汹涌的暗流。 “我给了你选择。”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我面前。 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腰抵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还是说,”他微微俯身,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清冽的雪松味,“江小姐觉得,你的身体,不值这个价?” 羞辱感像潮水般淹没了我。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宋知诚,你非要这样吗?” 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喉结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只是在提醒你,”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这是你欠我的。” 是啊,是我欠他的,这三年来的屈辱,又何止是这些呢。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将那份欠条重新推到我面前。 “签了这份补充协议,那三百万,江家的债务,还有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全包了。” 补充协议上只有一条:乙方江淮穗自愿以身体作为债务偿还方式,在协议期间,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宋知诚的任何要求。 我的手指抖得厉害。 黎助理适时递来钢笔,笔杆冰凉。 “江小姐,宋总从不做亏本买卖。” 他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这份协议,对江家是最优解。” 我看着宋知诚的脸,试图从他阴郁的眉眼间找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可眼前的男人,眼神里只有冰冷的算计和隐藏极深的嘲弄。 “你恨我,恨江家,对不对?”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所以你现在要报复我,报复我们江家?” “恨?”他嗤笑一声,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羞辱。 “我只是觉得,与其看你装模作样还债,不如物尽其用。毕竟,你当年折磨我的时候,花样可比这多得多。” 下巴被捏得生疼,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或者,看着你母亲从ICU里被推出来。” 我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 可我凭什么哭呢,天道好轮回,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我抢过钢笔,在乙方栏签下名字,笔尖划破纸面,像在划开自己的脸。 宋知诚松开手,看着那三个字,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泄露了一丝。 那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一种近乎痛苦的偏执。他很快掩饰过去,将协议收好,放进抽屉锁好。 第4章 他需要她 “协议从今晚开始生效。” 他淡淡地说,“地点就在江宅。” 我没有回头,踉跄着走出了办公室。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靠在冰冷的厢壁上,失声痛哭。 办公室里,宋知诚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楼下的车流中。 江宅的老钟敲到第七下时,引擎声划破了死寂。 我僵在客厅中央,看着玄关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江宅可是他受尽三年耻辱的地方,他居然还会回来,而且还要在这个地方和我发生关系。 “杵着干什么?”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正是三年前我最喜欢蜷着看书的那组沙发。 “协议你签了字,现在开始,得守规矩。” 我攥着衣角没动,他忽然几步逼近,指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 他的眼神比下午在办公室更冷,像淬了冰的刀。 “怎么,不愿意?当初用冷水浇我的时候,不是挺乐意?” 宋知诚径自走上了二楼,那个方向,是我的房间。 我连忙跟着走向房间,看着男人收拾好换洗衣物自如的进了浴室。 “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我坐在床上,心乱如麻。 不一会儿,男人便从浴室出来。头发微湿,带着一股热气。 水汽氤氲了他的轮廓,让他脸上的阴郁淡了些,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感。 “去洗澡。” 宋知诚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洗完你就可以履你的义务了。” 我的脸瞬间涨红,又变得惨白。我攥紧衣角,指尖泛白。 “宋知诚,我们……不能再谈谈?” “谈什么?” 他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像鹰隼一样锁定她,“谈你怎么反悔?还是谈你准备用其他方式还债?” “我可以打工,我可以……” “江淮穗,”他打断我,声音冷了下来,“你觉得,盛景总裁缺一个打工还债的人吗?” 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我,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还是说,”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你觉得,我费这么大劲帮你,是为了看你每天端茶倒水?” 他的呼吸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钻进我的鼻腔,让我一阵眩晕。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那深处压抑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 那不是单纯的**,更像是一种积压了太久的、带着毁灭欲的占有。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宋知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以前在江家,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脏狗。” “我没有……” 我想反驳,却被他眼神里的痛苦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有。” 他肯定地说,“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你说是不是呢,江大小姐。” 最后一句话他死死的咬住,满是嘲弄。 他顿住了,喉结滚动,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见不得光的喜欢,在过去的三年里,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却被她一次次踩碎。 “去洗澡。” 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我走进浴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 热水哗哗地流着,却洗不掉我身上的寒意。 镜子里的女人,狼狈不堪,曾经的骄傲被现实碾得粉碎。 我知道,从签下那份协议开始,我和宋知诚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洗完澡出来,我穿着我以往常穿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宋知诚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在我裸露的小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有些沙哑。 “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放下酒杯,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怀里。 柔软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我的背靠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打着某种约定。 “宋知诚……”我紧张得浑身僵硬。 “别动。” 他低头,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就一会儿。” 他没有做什么,只是抱着我,手臂收紧,像是要将我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呼吸间都是我身上的清香,混合着沐浴露的甜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抱着她的感觉是这样的。 过去的三年里,他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却只敢在我熟睡时,偷偷看她的侧脸。 是那样的恬静,美好。 美好的想让人占为己有,然后再撕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给这寂静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暧昧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诚的手开始不规矩地移动,指尖划过我浴袍下光滑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 我猛地绷紧身体,想要推开他。 “协议上写了,无条件配合。” 他在我耳边低语,气息滚烫,“忘了?” 我的挣扎瞬间停滞。是啊,我签了协议的。 宋知诚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发顶,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别怕。” 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我不会伤害你。” 只是,他需要她。 需要用这种方式,确认她是属于他的。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城市的霓虹,也模糊了房间里逐渐升温的气息。 我闭上眼,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宋知诚没有碰我。 第二天,我在房间里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斑驳的光。 身上的睡衣穿戴整齐,只是脖颈处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提醒着我昨晚并非幻觉。 我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脖颈,那处皮肤还残留着细微的灼感。 昨晚的画面碎片般涌上来——宋知诚压在我身上时紧绷的下颌线,落在肩窝的、带着隐忍的吻,还有最后他抽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恨我吗,为什么会带着隐忍。 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是李妈的声音。 “小姐,醒了吗?吃点东西吧。” 楼下餐厅里,李妈正把温热的牛奶放在桌上。 我刚喝了两口牛奶,门铃响了。 李妈去开门,很快传来宋琰的声音。 “阿姨早,阿穗在吗?” 宋琰性子跳脱,跟阴郁的宋知诚完全不同。 第5章 他不配 他是那种天生就该站在人群中心的少年。 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时,湿透的白T恤贴在流畅的肩背线条上,引来场边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 课间趴在课桌上睡觉时,额前碎发被阳光染成浅金,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温柔的弧度。 每次月考成绩出来,他的名字总稳稳挂在红榜前排,却从不摆优等生的架子,谁来问问题都笑得一脸灿烂。 我也没能免俗。 我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宋琰的座位就在那里。 看他转着笔跟同桌说笑,看他被老师点名时挠着头站起来,连带着那些平淡无奇的课堂,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亮色。 第一次给他送水,是在一个周五的篮球赛结束后。 我攥着那瓶冰镇的矿泉水,手指被瓶身的凉意激得有些发麻。 我看着宋琰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球场,白色球衣上沾着草屑和汗水,脸上却笑得分外耀眼。 “宋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像被风吹得抖起来的树叶。 宋琰回过头,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江淮穗?有事吗?” 他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把水递过去,声音细若蚊蚋。 “刚……刚看到你打球,给你。” 周围有同学开始起哄,吹着口哨笑闹。 宋琰没在意,自然地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 “谢啦,”他看着我泛红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下次还来吗?下周五还有比赛。”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后背却像被阳光晒得发烫。 从那天起,我成了篮球场外固定的身影。 每次比赛结束,都会默默递上一瓶水,有时是冰红茶,有时是矿泉水,全看当天便利店的存货。 宋琰从不拒绝,偶尔还会主动跟我搭话,问她作业写完了没,或是分享一包刚拆封的薯片。 那段日子,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气泡。 我数着日历上的周五,把少女心事藏在每一次递水的瞬间,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延续下去。 或许,不是那一晚的意外,现在和我结婚的,就是宋琰了。 宿醉的头痛像钝器反复敲打着太阳穴。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所及是陌生的天花板。 ——水晶吊灯折射出冷冽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不属于我的、清冽的松木香气。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能感觉到宋知诚的视线像实质一样落在身上,让我浑身发烫,又冷得发抖。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像针一样刺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两人同时转头。 落地窗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道缝,外面站着十几个举着相机的人,闪光灯像炸开的烟花,密集地朝他们射来。 “江小姐,你和旁边这位男人是什么关系。” “这是酒店房间,你们昨晚是在这里过夜的吗?” 尖利的提问声混杂着快门声,像潮水般涌进来,将两人瞬间淹没。 我只当这是一场意外,阻断了我和宋琰的所有可能…… 媒体的大肆报道我不得已和宋知诚领了证,因为当时的江家可谓是名声正旺,而宋家也只好提出入赘。 在那段时间里,我甚至一度不敢见宋琰,他曾几度来找过我,可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关于宋知诚的传闻很多。 有人说他是留级生,因为打架被记了大过,才迟迟没能升上高三。 有人说他家里出了变故,性情大变,以前不是这样的。 还有人说,上次跟隔壁班刺头起冲突,他抄起板凳就砸了过去,眼神狠得像要吃人,从那以后,没人敢再惹他。 我对这些传闻只当故事听,从未想过要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在我的世界里,宋琰是明亮的太阳。 而宋知诚,不过是教学楼角落里一株见不到光的野草,无关紧要,甚至不值得我多瞥一眼。 直到有一次,我给宋琰送完水,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 我下意识道歉,抬头想看看是谁,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是宋知诚。 他就站在看台出口,不知站了多久。 阳光就在他身前,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 他的眼神很沉,像积了雨的云,直直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匆匆低下头,绕开他想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见他极轻地说了一句,声音又低又哑: “他不配。” 我的脚步一顿,回头时,宋知诚已经转身离开了。 背影瘦削却挺拔,融进教学楼的阴影里,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我愣在原地,没明白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宋琰?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那天下午的风有点凉,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 我回头望向球场,宋琰正被一群人围着说笑,笑容依旧耀眼。 我摸了摸口袋里没送出去的、准备给宋琰的润喉糖,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阿穗,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我听说了很你的事,只是那几天我一直都抽不开身……” 我这才从回忆中反应过来,“还好,现在都已经被解决了。” 我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他。一下就撞进了那他炽热的眸子,和几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模一样。 “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你二哥欠了多少钱,我替你还。”宋琰说的很斩钉截铁。 “不用了,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你的钱,何况债…我已经还清了。” 宋琰一下就急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家里很困难,我只是想帮你,你别多想……” 我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宋琰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我时,忽然皱起眉。 “你脖子怎么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 “没什么,蚊子咬的。” “蚊子?” 他显然不信,凑近了些,“这季节哪来这么凶的蚊子,看着像……”他话没说完,突然“哦”了一声,眼神变得有些暧昧,“我懂了。” 我脸颊发烫,正要反驳,他忽然伸手想碰我的衣领。 “让我看看……” “别碰!”我猛地往后躲,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身体一晃,整个人朝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 宋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紧张。 “小心点。”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的手还搭在我腰侧,呼吸离得很近。 “放开她。”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刺破了这短暂的僵持。 我猛地回头,宋知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餐厅门口。 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微开,却掩不住周身的低气压。 他的目光落在宋琰搭在我腰上的手上,黑沉沉的,像是要燃起火来。 第6章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宋琰像是被吓了一跳,但又很快回过神来,讪讪地笑。 “哥,你回来了?刚阿穗差点摔倒,我扶她一下。” 说完就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手。 宋知诚没理他,视线缓缓移到我脸上。 又往下扫过我紧紧裹着脖颈的衣领,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空气像是凝固了,李妈识趣地退了出去,宋琰站在旁边,挑衅的看着宋知诚。 走到我面前,宋知诚弯腰,不由分说地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针织衫的领口被扯得松动,那圈淡红的痕迹,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中。 宋知诚的手臂骤然收紧,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挂钟滴答响,宋知诚低头看我,眉峰挑得老高。 “怎么,被抓包了还装乖?” 我攥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宋琰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哥,你放她下来。”,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声音压得极低。 “放她下来?” 宋知诚嗤笑一声,故意颠了颠手臂,“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他没理会楼下的宋琰,将我抱上了二楼房间,他轻轻凑到我的耳畔,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阿穗,看来我昨晚还是太温柔了。” 宋知诚的目光“唰”地落在我领口,呼吸猛地滞住。 我窘得想找地缝钻进去,偏过头时,却撞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欢喜。 可这份欢喜转瞬即逝。 他坐在窗边,指尖搭在微凉的玻璃上。 目光落在楼下往来的人影上,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的雾,看不出半分聚焦。 “江小姐,我希望你能遵守合约里的规则,无论你以前和宋琰是怎样的关系, 你既然与我签订了合同,一切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是啊,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我知道了……” 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尾音轻得像要飘走。 眼神扫过来时,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没有波澜,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人。 显得如此寂寥。 等我再次走到楼下时,楼下只剩李妈一个人在忙碌。 是时候去看看母亲了,我和李妈打了声招呼便打车前往了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密不透风地罩在头顶。 我站在ICU病房外的走廊尽头,指尖攥着刚从缴费处拿来的清单,纸张边缘被汗濡得发皱。 玻璃窗里,母亲身上插满了管子,胸口微弱的起伏像风中残烛,每一次都揪得我心脏发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哲林打来的,说二哥在骨科病房发了脾气,不肯输液。 我深吸一口气,把清单折成小方块塞进包里,转身往电梯口走。 白大褂和病号服在走廊里交错而过,脚步声、仪器滴答声、隐约的哭腔,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因为这几天的变故,眼下泛着青黑,路过消防栓上的反光镜时,瞥见自己憔悴的脸。 曾经被江家捧在手心时,我也是镜子不离身的,可现在连抬手理一下乱发的力气都没有。 骨科病房在三楼。 电梯门“叮”地打开,我低着头往外走,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抱歉。” 我下意识道歉,抬头的瞬间,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宋知诚就站在几步开外。 他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冲淡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却依旧是人群里最扎眼的存在。 只是此刻,他周身的气场柔和了些,正微微侧着头,听身边的人说话。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站在宋知诚身侧,穿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 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衬得皮肤白得像瓷。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唇红齿白,明艳得像刚从画里走出来。 是那种一看就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模样,连生病住院,都带着种娇憨的漂亮。 “嵋锦,先去坐着等。” 宋知诚的声音传来,低沉悦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耐心。 陈嵋锦。 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心里。 前几天在财经新闻的花边版上见过,新晋的模特。 刚拿下一个国际品牌的代言,履历上写着海外名校毕业。 报道里还提了一句,她是宋知诚的青梅竹马。 原来就是她。 陈嵋锦点点头,伸手自然地挽住宋知诚的胳膊,指尖轻轻在他袖子上划了一下,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嘛,脚有点麻。” 宋知诚没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配合着她的速度。 两人并肩往走廊另一头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影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些词像潮水一样涌进我脑子里。 我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样。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是大哥催我去二哥病房的消息。 可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连抬手按掉铃声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我知道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淮家没垮的时候,我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衣帽间里的裙子能摆满一整面墙,出门前要花半小时打理头发,镜子里的自己,眉眼精致。 可现如今,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自从父亲在公司顶楼跳下去的那天,母亲突发心肌梗进ICU,二哥为了躲债被人打断腿,公司破产清算…… 只有江宅还被保留了下来。 短短几天,我从云端跌进泥里,每天在医院和催债电话之间周旋,早就忘了精致是什么滋味。 陈嵋锦抬手拂开宋知诚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亲昵自然。 宋知诚微微低头,听她说着什么,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像一根刺,扎得我眼睛发酸。 可明明前一天晚上,那个男人还抱着我,在我的怀里轻轻呢喃。 我甚至偷偷抱有过一丝幻想。 是不是……是不是在我被生活捶打得面目全非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这边? 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是啊,被我欺辱了整整三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报复罢了。 第7章 不认识,大概是认错人了 “阿诚,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在看我们呢。” 陈嵋锦的声音带着点好奇,目光直直地射过来。 宋知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眼神很淡,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惊讶,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仿佛前一天晚上那个抱着我的男人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猛地别过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密密麻麻地疼。 醋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带着酸涩和难堪。 我有什么资格吃醋呢? 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灰头土脸,满身狼狈,和他身边明艳照人的陈嵋锦比起来,就像一株被踩进泥里的野草。 宋知诚那样的人,身边本该站着陈嵋锦这样的姑娘。 她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连生病都生得那么漂亮。 而我,不过是他人生里一个狼狈的插曲,或许连插曲都算不上。 手机还在固执地响着,尖锐的铃声刺破走廊的寂静。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转身往二哥的病房走。 脚步有些踉跄,却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陈嵋锦娇俏的声音。 “阿诚,好像是江小姐吧,不过才几天,怎么就狼狈成这样了。” “不认识。” 宋知诚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清晰地钻进耳朵里,“大概是认错人了。” 我脚步一顿,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闷得发疼。 走廊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吹起我的发梢,也吹凉了眼角悄悄滑落的泪。 原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ICU病房的红灯还在亮着,二哥的病房就在前面。 我抬手擦了擦眼泪,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管怎么样,母亲要救,二哥要照顾,我不能倒下。 至于宋知诚,至于那点不该有的心动和醋意,就当是这场兵荒马乱的生活里,一场不值一提的幻觉吧。 只是心脏某个角落,还是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推开病房门,扑面而来的一股消毒水味。 江屿已经做完手术了,腿上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到我时,眼神躲闪,没敢说话。 江哲林把我拉到离病床有点距离的地方,红着眼圈说,“淮穗,那三百万……要不还是我来想办法吧,你一个女孩子……” 江哲林眼圈里全是红血丝,眼下青黑一片,不难见得是守了一夜的人。 “你别操心了,” 我打断他,“我已经跟宋总说好了,我会还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江屿,还有妈妈……” “宋总?宋知诚么,你觉得他现在突然来帮我们是什么样的心思,三百万说还就还……” 江哲林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住了。 “哥,你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数。 你先照顾好江屿吧,看着点他别再赌了比什么都更重要。” 我看向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有照顾好你自己,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我淡淡的瞥了一眼病床上吊着腿的江屿,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没再回头看,走出了玄关口。 踏出玄关口,暮色正浓,街灯昏黄的光晕里,我长舒口气,却觉心口压着块无形的石头。 这几天实在是太累,我独自回到了江宅。 我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母亲ICU的费用清单,数字像一串冰冷的针,扎得我眼眶发酸。 而现在的我却连一滴泪都挤不出来——这些天,眼泪早就流干了。 门铃突然响了,尖锐得有些突兀。 我愣了愣,这个时间会是谁? 我现在的社交圈,早已随着公司破产、父亲纵身一跃那刻,彻底坍缩成了真空。 趿着拖鞋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我猛地屏住了呼吸。 门外站着的是向欣。 焦糖色的圆领毛衣,领口和袖口有细密的螺纹,贴合着脖颈和手腕。 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却依旧笑得明亮。 “傻站着干嘛?不请我进去?” 向欣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熟悉的嗔怪。 我手忙脚乱地拉开门,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的气音。 向欣看清我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上前一步,伸手抚上我的脸颊。 指尖触到眼下的青黑像被打翻的墨汁,曾经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蒙了灰的玻璃珠。 “穗穗……” 向欣的声音也哑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紧绷了太久的闸门。 我再也撑不住,顺着门框滑坐在地,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带着血腥气和绝望,汹涌而出。 向欣蹲下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 怀里的人瘦得硌手,肩胛骨像两块突兀的石头,隔着薄薄的睡衣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等我终于平静下来,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才讷讷地开口。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国外的项目要做三年吗?” “项目提前结束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向欣叹了口气,拿出纸巾帮我擦脸。 “回来的路上才听到些消息……穗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隔着那么远,不过是让你跟着担心。”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向欣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心疼,“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向欣的眼圈也红了。 她没再多问细节,有些痛苦,光是想象就足够让人窒息。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卡,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是什么?”我愣住了。 “我这些年的积蓄,”向欣按住我想推回来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别跟我推辞。 你现在需要钱,阿姨在ICU等着,你自己也得吃饭。 这不是借,是我给你的,就当……就当我提前给你随的份子钱,等你以后好起来了,再风风光光地还我。”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手指抑制不住地发抖。 这不仅仅是钱,是在我坠入深渊时,有人伸出的一只手,带着足以燎原的温度。 “欣欣……” “别煽情了,”向欣打断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你现在这个样子,再憋下去要出问题的。晚上跟我出去,换换脑子。” 我本想拒绝,我现在哪有心情出去?可看着向欣坚持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8章 忘了自己的身份? 向欣不由分说地把我推进浴室。 “洗个澡,换身衣服。 别想那么多,今晚,你什么都不用管,听我的。” 等我洗完澡出来,向欣已经在我的衣柜里翻了半天,最后挑出一条藏蓝色的连衣裙。 “这条好看,你以前最喜欢的。” 江淮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迟疑地接过裙子。 那是她以前参加晚宴时买的,剪裁合体,料子垂坠,衬得她肤色白皙。 “快点穿。” 向欣不由分说地帮她套上裙子,又从自己包里翻出粉底液。 “别动,我给你化个淡妆。” 冰凉的粉扑落在脸上,带着向欣指尖的温度。 她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眼线笔在眼尾轻轻一挑,瞬间提亮了整个眼神,口红是温柔的豆沙色,遮盖了唇上的干裂。 “你看,这不就好看了?”向欣把小镜子举到我面前。 我看着镜中的人,恍惚了一下。 那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轮廓,虽然眼底的疲惫藏不住,但至少不再是那个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影子。 “走吧。” 向欣拉着我的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门。 我们去的是一家叫“雾”的酒吧,灯光是暧昧的蓝紫色,音乐舒缓,不像别的酒吧那样喧嚣。 江淮穗本就生的漂亮,今天的打扮更是锦上添花,两人一进酒吧就吸引了不少男人的视线。 其中有几位想来搭讪,但都被向欣一一回绝。 向欣点了两杯鸡尾酒,推给江淮穗一杯。 “尝尝,度数不高,放松点。” 我抿了一口,酒液带着微甜的果香滑入喉咙,暖意慢慢散开。 我靠在沙发上,看着舞池里摇曳的人影,第一次有了种“逃离”的错觉。 暂时不用想ICU的费用,不用想催债的电话,不用想父亲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 “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向欣戳了戳我的脸颊,“以后多笑笑,别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我弯了弯嘴角,正想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吧台,突然顿住了。 吧台旁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 侧脸的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有种疏离的矜贵。 是宋琰。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向欣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挑了挑眉。 “宋琰?好巧。你……” “早就没感觉了。”我坦然地笑了笑。 “都是陈年旧事了,更何况我早就结婚了。” 向欣见我是真的不在意,也就放下心来,转而跟我聊起在国外的趣事。 讲她遇到的奇葩客户,讲街头艺人的萨克斯,讲深夜便利店的关东煮。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宋知诚。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向欣,眼神有些慌乱。 “接吧。” 向欣示意我。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喂?” “在哪呢?” 宋知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撒谎:“在家啊,怎么了?” “在家?” 宋知诚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在干嘛?” “准备睡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是吗?” 宋知诚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搔在人心上,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早点休息。” “嗯,挂了。”我匆匆挂断电话,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向欣皱了皱眉。 “宋知诚?他怎么总管着你似的?” 随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停住了嘴。 “别想了,喝酒。” 向欣讪讪的举杯跟我碰了一下,默默的观察着我的反应。 见从我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她也暗暗松了口气。 又坐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我去下洗手间,顺便吹吹风。” “我陪你?” “不用,我很快回来。” 我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酒吧门口的玄关处。 这里光线昏暗,放着两张供人休息的沙发,空气里混杂着烟草和香水的味道。 我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入一个怀抱。 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挣扎着想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不是说在家睡觉吗?”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低哑。 我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是宋知诚。 他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有了然,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暗沉。 刚才电话里的“早点休息”,原来不是结束,而是他早已看穿一切的注脚。 我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瞬间溃不成军。 宋知诚的指尖还抵在我的后颈,带着微凉的温度,语气却淬了冰。 “宋琰也在这儿。” 我一愣,刚要解释,就被他捏住下巴转了方向。 吧台那边,宋琰正和朋友说着话,侧脸在灯光下依旧清俊。 “瞒着我出来,是为了见他?”他的呼吸扫过耳廓,带着压迫感。 “江淮穗,忘了我们的合约了?” 那份在父亲公司破产、母亲急需手术费的绝境下签下的合约,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我的喉咙。 我是他名义上的情人,期限一年,以此换取他垫付的巨额医药费。 “不是的……”我想摇头,却被他捏得更紧。 宋知诚低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嘲讽刺得我耳膜疼。 “穿成这样,跑到这种地方,不是约会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的连衣裙,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属于我的东西。 “忘了自己的身份?” 周围已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的脸颊烧得滚烫,羞耻感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想挣脱,力气却远不及他。 “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宋知诚不再给我辩解的机会,打横将我抱起。 “宋知诚!你放我下来!” 我惊得挣扎,裙摆扫过他的手臂,露出的肌肤撞上他衬衫下的体温,烫得我心口发慌。 他却充耳不闻,抱着我穿过人群,无视向欣错愕的呼喊,径直走出酒吧,将她塞进副驾驶。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只剩下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味,浓得让人窒息。 一路无话。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我缩在座位上,手指绞着裙摆,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胸腔。 宋知诚将我送回了江宅,他将我打横抱进房间。 那个曾经我认为温馨的房间,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这里空旷得像座牢笼。 刚关上门,宋知诚就将我按在玄关的墙上。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凶狠又霸道,像是要将我拆骨入腹。 我的挣扎在他面前不堪一击,连衣裙的肩带被扯断。 冰凉的墙壁贴上滚烫的皮肤,让我忍不住颤抖。 “记住了,” 他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得可怕,“只要合约还在,你就只能是我的人。” 那个夜晚,成了一场失控的掠夺。 我的眼泪混着汗水浸湿了枕头,所有的抗拒都被他一一碾碎。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知疲倦地索取,直到她意识模糊,只剩下破碎的喘息。 那些纵横交错的红痕,是他留下的、带着占有欲的印记。 第9章 精心设计的骗局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 身侧的位置是空的,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我动了动,全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疼。 尤其是腰间和大腿内侧,密密麻麻的红痕泛着刺目的颜色。 我撑着酸软的身体想下床,双脚刚落地就一阵虚浮,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重重摔在地毯上。 骨头撞在地板上的钝痛让我闷哼一声,狼狈地趴在那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响动。 宋知诚走了进来,正低头对着手机说话,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轻松。 “注意身体,我一会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这句话让我如遭雷击,上一次医院里一对天造地设的身影映入我的脑海中。 陈嵋锦是那样的明媚,耀眼。 他的目光扫过茶几,在看到地上的我时,那笑意丝毫未减,仿佛我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甚至没放慢脚步,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继续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谈笑风生。 我的脸瞬间惨白。 我此刻寸缕未着,那些羞耻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而他却视若无睹。 阳光落在我身上,却暖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慌忙转头看向床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朝那边爬了几步,够到垂落在床边的被子,颤抖着拉过来裹住自己。 布料摩擦过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可这点痛,远不及心里的难堪和冰冷。 宋知诚终于挂了电话,随手喝了口茶几上的龙井。 他抬眼时,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床铺,落在那片洁白的床单上。 那里,印着一抹刺目的红。 他的目光在那抹红上停顿了半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像是看到了再寻常不过的灰尘。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两下。 调出一个聊天软件,低头慢悠悠地编辑着什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却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我怔怔地看着那抹红,又猛地转头看向宋知诚。 他脸上那副全然不在意的神情,此刻却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着我的神经。 三年前那个夜晚,我喝多了酒,醒来时躺在酒店房间里,身边是同样赤着上身的宋知诚。 后来两人领了证,我便默认了自己早已是他的人。 后来签下那份情人合约时,纵然屈辱,却也少了几分“第一次”的惶恐——我以为两人早就有过最亲密的联结。 可现在…… 那抹红明明那样新鲜,那样刺目,宋知诚却视若无睹。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 我看着宋知诚低头看手机的侧脸。 看着他指尖在屏幕上轻快跳跃的弧度,一个荒谬又冰冷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是假的? 我这些年默认的“亲密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你……” 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三年前……” 宋知诚这才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像是在看一个纠缠不休的麻烦。 “有事?” 他的坦然,他的平淡,他这副“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的神情,反而让我心头的猜测愈发清晰。 我看着床单上那抹真实的红,再想起三年前那个模糊的清晨。 那些被酒精和慌乱掩盖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我醒来时身上的衣物虽然凌乱,却并未完全脱落。 他脖子上的“抓痕”,现在想来更像是不小心蹭到的印记。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在他的局里。 他用一场虚假的“初夜”,让我在签下情人合约时少了最后的挣扎。 用一种“我们早有过关系”的错觉,让我在这段屈辱的关系里,勉强维持着可笑的“体面”。 我裹着被子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羞耻和愤怒。 我像个跳梁小丑,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还为自己那点可笑的“默认”而自我安慰过。 宋知诚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想明白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江淮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三年前也好,现在也罢。 你只要记住自己的位置——合约上写得很清楚,你是我花钱买来的情人,仅此而已。” 阳光透过他的身影落在地上,在她面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我彻底笼罩。 我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终于明白。 这场名为“帮助”的交易里,从来没有半分真心,只有算计和掌控。 “呵……”我嗤笑一声。 “这三年,全是你的算计是么?为了扳倒江家,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沙哑,眼神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我死死盯着宋知诚,瞳孔里像是裹着风暴,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宋知诚被我吼得身形猛地一僵。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又松开,指节泛白的弧度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他抬眼望我,喉结滚动两下,想说什么,却被我眼里翻涌的恨意堵了回去。 “你父亲的死,和我无关。”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可每一个字都砸在我耳膜上。 阳光仍斜斜照进来,可那阴影里,他的轮廓突然变得模糊又陌生。 “想要扳倒江家,还不至于赔进我三年的时间。” 宋知诚的声音一点点砸进我的耳膜,我的心在此刻被撕的生疼。 等我再缓过神,房间里不再有宋知诚的身影,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落寞。 我忍着痛爬起身。 我曾经还天真的想,他是不是喜欢我,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也对我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可现如今想来,怎么可能呢,那样的屈辱…… 我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身上交错的青紫痕迹,像一道道狰狞的咒文,刻进骨血。 我机械地扬起花洒,任由热水冲刷,手指用力搓揉着肌肤,泛红生疼也不停歇。 这些印记是宋知诚昨夜失控的证明,更是我挣扎在泥沼里的耻辱烙印。 “滴——” 手机震动声穿透水声,她关掉花洒,裹着浴巾接起电话。 二哥江屿颤抖的声音传来。 “穗穗……妈醒了,在ICU……”我瞬间攥紧手机,水珠顺着手臂滑落,喉咙发紧。 “哥,我马上来。” 医院长廊里,消毒水气味呛得人鼻酸。 我站在ICU外,透过玻璃望着母亲苍白如纸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昨夜宋知诚那番“交易而已”的冷漠话语,和母亲病床的画面重叠,让我胸腔里的恨翻涌。 若不是宋知诚为扳倒江家设局,父亲去世后,江家怎会陷入绝境,母亲又怎会急到心肌梗死? 可理智又拉扯着我,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二哥江屿坐着轮椅过来,腿上的绷带还泛着新药味,声音低哑。 “医生说,妈挺过这关了。” “怎么是你,大哥呢?”我狐疑的盯着他。 “大哥他……” “说话啊!” 江屿眼见躲不过我的逼问。 “他昨晚为了多拉拢几个投资方,喝酒喝到胃出血。” 我心下一惊,要知道现在江家在R市简直就是烫手山芋的存在,想要拉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江屿许是见我不说话,缓缓道:“先别想这些,妈需要你。” 我守在病床前,看母亲勉强挤出的笑容,把恨意又压回心底。 “妈……”我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眶的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第10章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母亲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传来。 “穗穗……” 阳光透过纱窗,柔和地覆在母亲消瘦的面庞上。 母亲干枯的手覆上我的脸颊,替我抹去了那滴泪,我声音发颤。 “妈,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母缓缓摇头,布满皱纹的眼角泛着泪光,眼神里是心疼与愧疚。 “是妈没用,让你和哥哥们跟着受苦了…… 这些日子,妈在ICU躺着,想了很多。 你爸走后,江家垮了,可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滚落。 “妈,是我没本事,没能守住江氏,还让您操心……” “傻孩子,江氏没了可以再拼,可你要是被仇恨困住,一辈子都难开心。 妈知道你怨,妈……妈不想看你陷在恨里熬着。” “父亲的死……” 我急着辩解,可对上母亲满是沧桑与期许的眼神,那些恨意突然哽在喉头。 母亲长叹一声。 “穗穗,妈这次差点没了命,才明白平平安安、一家人守在一起有多珍贵。 江氏是你爸的心血,但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别为了追究仇恨,把自己的日子也搭进去,妈只盼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找个真心疼你的人,好好过日子……” 我泣不成声,趴在母亲床边:“妈,我听您的,可江氏……” 母亲虚弱地笑了笑:“江氏的事儿,慢慢来,别让恨蒙了心。 你要是过得好,你爸在天上也能安心。” 待母亲睡去,我驱车去江氏旧址——如今已是宋氏子公司的办公地。 楼下偶遇老员工张叔,对方红着眼眶塞给了我个U盘。 “江小姐,这是宋氏收购时,咱们财务部偷偷存的异常数据,您看看……” 我紧紧攥着U盘回江宅,插进电脑的瞬间,心跳如鼓。 数据里,宋氏收购资金流动的漏洞、施压江家合作商的暗箱操作,一桩桩浮出水面。 我盯着屏幕,指尖发抖——这些证据,足够让宋氏吃官司。 可想起母亲的话,想起母亲病床前那满是期许的眼神,她又犹豫了。 真要和宋知诚撕破脸吗?正纠结时,手机弹出宋知诚的消息。 [来悦榕庄,关于你母亲的‘意外’,或许你该听听我的版本。] 我咬咬牙,恨意与母亲的劝诫在心底拉扯,最终,恨意推着她奔赴这场鸿门宴。 包厢里,宋知诚西装革履,神色依旧淡漠。 我把U盘摔在桌上。 “这就是你说的,和你没有关系!” 宋知诚皱眉,点开手机里的录音—— 是江家前合作商的供词,原来施压江氏的,是另一个想吞并江家的竞争对手。 我愣住,宋知诚垂眸。 “你父亲的死与我无关,收购江氏……”他声音渐哑。 “江淮穗,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我心跳紊乱,那些被恨意蒙住的细节浮现。 “江氏是我爸的心血,我要拿回来。” 宋知诚望着我,沉默许久,忽然轻笑:“好,我陪你玩这场博弈。 但江淮穗,别再用敌意刺我,你该明白,我要的从来不是江氏,是你。” 我的心跳漏拍,别开的脸藏不住慌乱,这场博弈,情感与利益的边界,正摇摇欲坠…… 次日,我把向欣约到了我和她以前常去的咖啡厅。 “呦,大忙人今天终于舍得约我啦。” 向欣是国外著名的调香师Lydia。 作为向家不受宠的女儿,她早早就带着一只行李箱和满脑子的香气配方远走他乡。 如今却能让皇室成员为她的限量款香水排队,让时尚主编们捧着样品在她工作室门口等上三小时。 “今天来,我有点事要求你……” “还有江大美女要来求我的事,那可真是我Lydia的荣幸!” 只见向欣两眼放光,“说说看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愿意为你效劳。” 看着眼前傲娇的小女孩,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介绍一位靠谱的律师。”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个啊,不过你要律师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掐断“好吧,既然是你求我做的事,那我一定会给你办好。” 我看着向欣笑了笑。 “你怎么不问我要律师干什么?” “你肯定有你自己的苦衷啦,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对此倒是不意外,毕竟请人帮忙,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 “叫我一声我的名字。” 咖啡刚过喉咙,还没来得及品出那点微苦的回甘。 “咳、咳咳——” 我喉间猛地一痒,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逆行,带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呛进气管。 “你……认真的吗?”我盯着眼前的女孩。 “怎么,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吗?” “好好好,亲爱的调香师Lydia小姐~” 尾音被我拉的很长,略有些撒娇的意味。 向欣从不在意旁人叫她“向家二小姐”。 比起这个带着几分轻视的头衔,她更偏爱“Lydia”这个名字。 在巴黎香水界,这两个音节代表着能让玫瑰在雪夜绽放、让海浪凝成琥珀的魔法。 向家的宴会她偶尔会回。 面对继母明里暗里的嘲讽,她只淡淡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 “比起争家产,我更在意今年雨水是否会让格拉斯的茉莉提前盛放。” 她的风光从不是向家给的。 是试管里沸腾的酒精与花瓣,是走遍全球寻来的珍稀香料。 更是骨子里那份“你们不爱我,我便活成自己的神祇”的骄傲。 这样的向欣深深的吸引着我,殊不知,在这之前,向欣早已注意到我这个江家小姐。 我和她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人志趣相投,关系好的不得了。 向欣给我介绍了一位在枫叶国著名的律师,他接下的单子成功率为99%。 我在孙律师的帮助下,我们筹备以“恶意收购违规”起诉宋氏。 我和孙律师为了这次官司可谓是如履薄冰,这几天一直小心谨慎,生怕哪一点做错了就毁了这些天来的努力。 第11章 以你看得见、抓得住的方式 可证据递交时,却发现关键数据被篡改——是宋知诚做的? 我紧张的手都在发抖,嘴唇不自觉的发白。 “穗,你冷静点,你再检查看看呢?” 我一抬眼便对上孙律担忧的眸子,他是M国人,眉骨深邃高挺。 当着他的面我再次打开证据辞呈,可一切都没有变,关键的数据都被篡改…… 我攥着文件的指节泛白,屏幕上的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眼仁发疼。 胸腔里像揣着只狂跳的兔子,撞得肋骨生疼。 可喉咙口又堵着团滚烫的火,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匆匆来到盛景,刚想上楼却遭到前台小姐的阻拦。 “小姐,你有预约吗?” 我愣了愣,望向眼前这位挑衅看着我的前台。 她认识我,江家破产,自家的总裁给我当了三年“赘婿”。 可现如今,我只是一个在R市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过街老鼠。 我对上她那讽刺的眸子,心里的怨气更甚。 “我找你们总裁有事,麻烦你帮我通知他。” “呵…每天像你这样的女人多了去了,我们宋总那么多金帅气,哪个女人不想凑上去。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呢?” 眼看从前台这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我便自顾自打通了那个我很久都没打过的电话。 我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数字,心里微微发颤。 我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保存的号码,但我已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这串数字上。 没过一会,电话被人接通。 “有事吗?” 好听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可我现在只觉得透彻的寒意涌上心头。 “你的前台不让我上去,我现在找你有事。”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我对上前台小姐挑衅的眼神,她像是等着看我笑话般盯着我看。 一通电话打进前台,她连忙接起,我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见她原本锐利的目光收了收。 “江小姐,请……” 不难见得是上面对她施了压,但这与我无关,我要的只是一个解释。 我冲到宋氏顶楼办公室,掌心沁出的冷汗濡湿了文件,气呼呼的走到宋知诚面前。 我盯着窗外,可视线早模糊成一片。 愤怒像藤蔓疯长,缠得我呼吸都变粗重。 可心底那点慌乱又像没底的深潭——怕这荒唐的事是真的,更怕自己此刻的失态,正中了他的下怀。 宋知诚正在窗边看文件,听见声响,抬眸望来。 “你以为,凭那些皮毛就能动摇盛景?” 他像是一点都不意外我的到来。 我怒极,“你到底要怎样!” 宋知诚起身,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她退到墙角。 “我要你,清醒地看着我,拿回江氏。” 他指尖划过我手腕。 “用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靠这些漏洞百出的证据。” 我挣扎开,喘着气瞪他。 “你羞辱我?” 宋知诚却笑了,低磁的声音裹着无奈。 “你真以为那个老员工的出现是偶然么?” 我呆愣了一瞬,寒意由四肢百骸倾入进来,我不可置信的盯着宋知诚。 宋知诚的声音似浸了冰,在静谧的空间里钝钝炸开。 “我在教你,怎么真正握住该属于你的东西。” 我攥紧的指节泛白,喉咙里滚出压抑的怒。 “所以我只是一个棋子,是有人故意安排老员工‘巧合’出现?” 他逼近半步,阴影覆下,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扫出浅弧。 “算你没让我白费心。” 我盯着他,突然伸手拽住他西装下摆。 “宋知诚,你到底……” 想问的话卡在喉咙,他喉结滚动,没给我再开口的机会,俯身攫住她的唇。 这一吻来得猝不及防,我睁大眼,唇上温热的触感带着侵略性,却又裹着克制的缱绻。 宋知诚的手掌虚虚覆在我的后颈,没用力,却让我逃无可逃。 他的呼吸混着沉稳的雪松气息,撬开我的唇齿。 我攥紧他西装的手渐渐发软,从被动到恍惚回应,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诚才缓缓退开,额头抵着我的,嗓音低得像喟叹。 “阿穗,你得先学会,不靠侥幸、不靠证据,靠自己站稳脚跟。 以你看得见、抓得住的方式。” 我望着他沾了水光的唇,耳尖发烫。 那些藏了许久的猜疑与悸动,在这一吻、这一句里,彻底有了滚烫的答案。 “我想进盛景……”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知诚就那样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我的心脏悬在嗓子眼,等待着他的宣判。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好。” 宋知诚回答的很干脆。 “明天就入职,我的秘书。” 我心下一惊,但也没有多想。 只觉得这男人是怕我偷走盛景的机密,想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 “明天早上八点半,到人力资源部报到。”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今天之内,把你自己的那些事处理干净。” “谢谢……” 宋知诚没再看我,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深深鞠了一躬,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宋知诚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人力资源总监的号码。 “给江淮穗办入职,职位是总裁秘书。按实习生标准定薪,试用期一个月。” 电话那头的总监明显愣了一下,却不敢多问,立刻应道。 “好的,宋总。” 挂了电话,宋知诚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第二天清晨,我准时到了盛景报道,总监虽不情愿,可依旧带我到了我的工位。 “你好,我是谢茹。 我带你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让你好更快的进入状态来。”女孩看着年龄并不大,笑的纯真。 当我视线向下,看见她隆起的小腹,感到略微震惊。 她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笑了笑。 “我的预产期要到了,很抱歉不能再跟着宋总办事了,我的工作你以后得接着哈。” 我才知道,在我来之前,宋知诚一共有两个秘书,刚与我搭话的,正是谢茹谢秘书。 她指了指眼前站在宋知诚旁边的女孩说道。 “她呢,叫叶蔚儿,平时宋总有什么行程和工作都是由她来报备的,她平时也会跟着宋总参加些商业活动。” 我点点头,细心的听着谢秘书的话。 我虽然曾经是江家小姐没吃过苦,可天赋还是有的,经过谢秘书的指导,我很快就适应了她的工作。 伴随着电梯叮的一声,一抹窈窕的身影从电梯出来。 是陈嵋锦。 穿着一件浅焦糖色的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堆在锁骨处,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像被秋阳吻过般泛着柔和的暖光。 今天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她,下颌线清晰又柔和,脖颈纤细,像白瓷瓶的弧度。 不愧是名模。 她像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便直直朝我望来。 “江小姐,还真是你啊。”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的方向走来“不过,你怎么来盛景工作了……” 她上下打量着我,我今天穿了一套黑白的职业装马尾高高挽起。 脸上未施粉黛,只在眼下淡淡扫了点遮瑕,掩去熬夜的痕迹。 “嗯……陈小姐你好。” 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却不显得刻意。 第12章 拿别人的伤疤当谈资 陈嵋锦没有再理会我,只是浅浅与我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总裁办公室。 “小江,把这份文件给送进去吧,我现在得接客户的电话,有点抽不开身。” 谢茹将文件递了过来,打起了电话。 我也不好打扰什么,只好接过了文件。 我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从里面传来,我推门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宋知诚旁边的陈嵋锦。 和那天在医院看到的一样,一样般配…… “江小姐……哦不对,现在该改口叫江秘书了。” 陈嵋锦的话像裹着糖衣的针,甜腻的语气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我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望向宋知诚。 “宋总,这是谢秘书让我给你的资料。” “嗯。” 他淡淡的应了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墨色的眸子深邃难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陈小姐不必这样看着我,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我现在就出去。” 关上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我转身便走向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一瞬有些恍惚。 在我恍惚的一瞬,镜子里多了一抹身影。 “江小姐怎么想到来盛景当秘书的。” 我悄然与镜子里的陈嵋锦对上视线。 “关于我的事,宋总不该都和你说清楚了吗?”我淡淡的应道。 陈嵋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 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从我略显朴素的职业装到脚上那双半旧的高跟鞋,眼神里的打量带着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知诚哥和我说什么不重要,不过盛景的面试标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民了。” 这话几乎是把“你不配”三个字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 “要不是靠着前妻的身份,恐怕以江小姐现在的身份,努力一辈子都进不了盛景吧。” 我挺直脊背,迎上她带着恶意的目光。 “陈小姐倒是消息灵通,连我家的事都摸得这么清楚。” 我挑衅的看着她。 “那陈小姐一定知道,我经历了这么多还能站在这里,不像有些人,只会拿别人的伤疤当谈资。 靠踩低别人找优越感,这么多年,除了家世和青梅竹马的名头,也没见闯出什么名堂。” 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扬起手似要发作。 我却寸步不让,声音冷下来:“陈小姐要是想动手,我奉陪。 但职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真闹起来,丢人的是盛景,更是你。” “你别得意,现在知诚哥是对你还有点兴趣,可以后就不一定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冷淡的笑。 “比起得意,我更想好好工作。 毕竟,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靠编排别人过日子。” 说着,我转身回到工位,留下陈嵋锦在原地气得发抖。 我在工位上做了一上午的会议纪要,忙的甚至忘记了陈嵋锦早上的挑衅。 “小江,一起吃饭啊!” 同事林小夏热情地凑到我工位旁,眼睛亮晶晶的。 我愣了一瞬,没想到在公司还有人能搭讪我。 我笑着应下,整理好桌上文件,跟着她往食堂走。 一路上,林小夏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江,你不知道,你是咱们公司公认的美女呢。 就算穿职业装,气质也特别出众,好多人都私下夸你漂亮。”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大家客气啦。” 林小夏却认真摆手。 “真的!而且我还听说不少关于你的事儿…… 你原本是江家大小姐,后来家里破产。 这落差得多大呀,换做别人早崩溃了,你却还能这么坚强来上班,太厉害了。” 她提到“江家破产”时,我心里猛地一揪,面上却还是保持镇定,轻声说。 “都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 林小夏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好奇与八卦。 “我还知道个秘密,你是宋总的前妻!这也太让人意外了,你们怎么会……” 后面的话她没说全,可那探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垂了垂眼,不想过多提及。 可林小夏是真心想和我亲近,我也不好太冷淡。 便淡淡回“过去的事儿,都翻篇了。” 到了食堂,找了空位坐下,林小夏一边给我递筷子,一边又开启唠嗑模式。 “小江,你说咱们宋总,看着冷冷淡淡的,工作起来特别认真,你以前和他在一起,他也这样吗? 我听说他现在在商界可厉害啦,把盛景做得这么大,以前在你家,你就没发现他藏着这么大本事呀?” 这话像突然甩过来的重物,砸得我筷子都差点没握住。 我望着餐盘里的菜,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是啊,宋知诚入赘那三年,我对他关注少得可怜,只当他是个普普通通、依附江家的赘婿。 何曾想过他竟有这般翻云覆雨的能力,能把盛景经营得风生水起。 我张了张嘴,声音干干的。 “以前……我没怎么注意过这些,那时候对他……对他了解太少了。” 林小夏没察觉我的异样,眼睛更亮了。 “那他和你是夫妻的时候,在家里会帮着做点事儿不? 比如像电视剧里演的,给你煮煮饭、陪你逛逛街? 他现在这么厉害,以前在你家,会不会故意藏着掖着呀?” 这些问题像针,一下下刺在我心上。 我垂眸盯着餐盘,努力稳住声音。 “他……他以前在家也忙,我也没多问他的事,真不清楚这些。” 想起那些被我忽视的过往,愧疚和茫然在心底缠成一团,连饭菜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李小夏像是才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便讪讪的换成了其他话题。 经过她前面的盘问,我像是坠入了回忆的漩涡。 后来她和我说话都是她说一大堆我嗯一句。 午餐在这样带着复杂心绪与些许尴尬的唠嗑中进行着。 我望着眼前这个热情单纯的女孩,心里满是酸涩。 那些被我错过、被我忽视的过往,像藏在暗处的刺,只要稍一触碰,就疼得人喘不过气。 可日子还得往前,我只能把这些心绪压在心底,勉强笑着回应林小夏的热情。 我盘算着往后该以怎样的目光,重新去审视那段和宋知诚纠葛的过去。 中午休息了一下,我便回到位于宋知诚办公室外间的秘书台。 我看着上午还没有整理完的会议纪要。 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会议记录,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整理。 没过多久,宋知诚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经过我的工位时,脚步顿了顿。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然后离开了。 我假装没看见,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更快了。 下午三点整,我拿着整理好的会议纪要敲响了宋知诚办公室的门。 “进。” 我推门进去,宋知诚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文件。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宋总,这是您要的会议纪要。” 我将文件放在他手边。 宋知诚头也没抬,伸手拿过,翻看起来。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我站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等待着。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份工作,心里没底。 半晌,宋知诚才放下文件,抬眼看我。 他的目光很锐利,像是能穿透人心。 “数据部分核对过了?” 第13章 幸好只是小问题 “核对过了,和各部门提交的报表一致。”我立刻回答。 “嗯。” 宋知诚不置可否,指了指文件上的一处。 “这里,王总监提的那个项目预算,我当时说的是‘暂缓讨论’,不是‘搁置’,措辞改一下。” “好的,我马上改。” 我连忙记下来,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只是小问题。 “还有,”宋知诚又道。 “下午四,我要去城西的工厂视察,让司机提前备好车。 另外,把工厂最近三个月的生产报告整理一份,一起带上。” “明白。” “出去吧。” “是,宋总。” 我拿着文件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渐渐熟悉了秘书的工作流程。 我每天提前到公司,准备好需要的文件资料,处理邮件和电话,安排会议…… 事情繁杂而琐碎,但被我做得井井有条。 谢秘书的活被我替的差不多了,我很好的适应了下来。 “小江,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笑了笑。 “没事,谢秘书,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对上她的视线答道。 宋知诚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最简洁的语言下达指令,很少有多余的交流。 但他对工作的要求极高。 我偶尔犯错,他会直接指出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而陈嵋锦,则成了我工作中的“小插曲”。 她似乎很闲,三天两头就会出现在盛景,有时是来送些亲手做的点心,有时只是来找宋知诚聊几句。 每次来,总会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这天下午,我正在打印一份紧急文件,陈嵋锦又来了。 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径直走到江淮穗面前。 “江秘书,知诚哥在忙吗?” 她笑着问,眼神却瞟向打印机。 “宋总正在开视频会议,陈小姐。” 我一边等着文件打印出来,一边回答。 “这样啊。” 陈嵋锦点点头,状似随意地说,“我给知诚哥带了点银耳羹,他最近忙项目,肯定没好好吃饭。 等他忙完了,麻烦江秘书帮我送进去一下?” 她说着,将保温桶递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妙的期待,仿佛在等着看我拒绝或难堪。 我看着那个保温桶,心里清楚陈嵋锦是故意的。 这分明是在宣示她和宋知诚的亲近关系。 但我现在是宋知诚的秘书,处理这类事情似乎也在工作范围内。 我伸手接过保温桶,语气平静。 “好的,等宋总会议结束,我会告诉他您来过,并且把银耳羹送进去。” 陈嵋锦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那就麻烦江秘书了。对了,”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我身上,“江秘书这件衣服……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上次见你就穿的这件? 盛景的待遇应该不错吧,江秘书怎么不多买几件新衣服呢? 毕竟是在知诚哥身边工作,穿着太寒酸,也会丢他的人呀。” 又是这种带着优越感的嘲讽。 我握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谢谢陈小姐关心,我觉得穿着舒服就好。而且,宋总更看重员工的工作能力,而不是衣着打扮。” 我的话不软不硬,既回应了陈嵋锦的挑衅,又不动声色地捧了宋知诚一句。 陈嵋锦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正要再说什么,宋知诚办公室的门开了。 宋知诚走了出来,显然是会议结束了。 “知诚哥!” 陈嵋锦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迎了上去,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 宋知诚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陈嵋锦身上。 “有事?” “我给你带了银耳羹,你尝尝?” 陈嵋锦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保温桶,才发现保温桶不在自己手里,而是在我那里,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适时地上前一步,将保温桶递给陈嵋锦。 我又加上了一句。 “宋总,这是陈小姐给您带的。” 宋知诚看了看保温桶,又看了看陈嵋锦,淡淡道。 “谢谢,放那里吧。” 他指了指我的秘书台,“我等下还有事,你要是没别的事,先回去吧。” 陈嵋锦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她没想到宋知诚会直接下逐客令,而且是当着我的面。 她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和不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知诚哥你忙,我先走了。”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敌意几乎要溢出来,然后才转身,快步离开了。 办公室外间又恢复了安静。 我将保温桶放在一边,正准备继续处理文件,宋知诚却忽然开口了。 “下午的工厂视察,推迟到明天。”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愣了一下,转过身。 “好的,宋总,我马上通知司机和工厂那边。” 宋知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文件打印好了就送进来。” “是。” 我看着宋知诚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心里有些疑惑。 他刚才的眼神……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甩了甩头,把这归结为自己的错觉。还是赶紧把工作做好才是正经事。 只是,我没注意到。 办公室里,宋知诚站在百叶窗前,看着陈嵋锦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转回来,落在了外间那个认真工作的纤细身影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傍晚时分,宋知诚处理完手头的事,提前离开了盛景。 迈巴赫平稳地驶入宋宅所在的别墅区,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绿植。 他推门进屋时,客厅里已经传来了说笑声。 宋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拨着橘子,陈嵋锦挨着她坐着。 一身素雅的针织裙,长发披肩,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看起来乖巧又讨喜。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宋琰正低头刷着手机,听见动静才抬头。 “哥,你可算回来了,妈都念叨好几遍了。” 宋琰平静的像之前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宋知诚微微点了点头。 “回来了。” 宋知诚换了鞋,将西装外套递给佣人,语气平淡。 “知诚回来啦,快过来坐。” 宋母连忙招手,脸上堆着慈爱的笑。 “今天特意让张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陈嵋锦也站起身,自然地接过宋知诚手里的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知诚哥,一路累了吧?我给你泡了茶,刚晾到合适的温度。” “谢谢。” 宋知诚的回应依旧简洁,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径直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 第14章 阿穗不是你的附属品 陈嵋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 只当没听见,转身去端了茶杯过来,放在宋知诚面前。 “知诚哥,尝尝看,这是阿姨新给的龙井,味道很醇。” “嗯。” 宋知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宋母身上。 “爸还没消息?” “中午打了个电话,说北疆那边一切顺利,就是天气凉,让他多穿点也不听。” 徐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担忧。 “要不是走不开,我真想过去看看。” “爸做事有分寸,妈别担心。”宋知诚道。 “也就你省心。” 徐栀话锋一转,视线在宋知诚和陈嵋锦之间打了个转,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嵋锦这孩子,今天一早就过来帮我收拾屋子,还说给你织了条围巾,说你总在空调房里待着,怕你着凉。” 陈嵋锦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说, “徐阿姨您别取笑我了,就是看知诚哥总忙工作,想着织条围巾能实用些,还不知道知诚哥喜不喜欢呢。” 她说着,眼神怯怯地看向宋知诚,带着点期待。 宋知诚放下茶杯,语气没什么起伏。 “费心了。” 既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态度疏离得像在对待一件普通礼物。 徐栀见状,轻轻拍了拍陈嵋锦的手,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转头对宋知诚说“嵋锦这孩子多好,又懂事又贴心。 你说你,身边要是有个这样的人照顾,我和你爸也能放心些。” 这话几乎是把“撮合”两个字摆在了明面上。 宋琰在旁边插了句嘴。 “是啊哥哥,和阿穗都离婚了是该考虑考虑新对象了。”宋琰挑衅的看着宋知诚。 两人朝夕相处,宋知诚会不懂宋琰心里的哪点小九九? 宋知诚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妈,我和嵋锦就是兄妹。” “什么兄妹?” 徐栀不赞同地皱眉,“嵋锦又不是你亲妹妹。 再说了,你爸战友家的女儿,跟亲闺女有什么区别?我看嵋锦对你心思就……” “更何况嵋锦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两家又是世交,我看就挺好。” 陈嵋锦低着头,手指绞着裙摆,一副羞赧又期待的模样,耳朵却悄悄红了。 “妈。” 宋知诚打断她,语气沉了沉,“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僵。 陈嵋锦的脸色白了白,眼圈微微泛红,委屈地看向徐栀。 “阿姨,您别怪知诚哥,是我不好,不该让您说这些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宋母立刻心疼地拉住她的手。 瞪向宋知诚。 “你看看你,好好的气氛都被你弄僵了!嵋锦哪里配不上你? 论家世论样貌论品性,哪一样拿出来不是拔尖的? 哪一点不比你那个前妻好?” 最后一句话像是戳到了宋知诚的痛点,使得他心头一颤。 宋知诚没接话,只是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似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知道母亲的心思,也明白家里人对陈嵋锦的纵容。 碍于父亲的面子,他一直对陈嵋锦保持着客气,但这不代表他会接受这种安排。 王妈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 “哎呀夫人,吃饭了吃饭了,排骨都要凉了!少爷小姐,快上桌!” 徐栀这才作罢,狠狠剜了宋知诚一眼。 拉着陈嵋锦起身。 “走,嵋锦,不理他,咱们吃饭去。” 陈嵋锦乖巧地应着,路过宋知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轻声说。 “知诚哥,阿姨也是为了你好,你别生她的气。” 宋知诚没睁眼,只淡淡“嗯”了一声。 饭桌上,徐栀依旧没放弃,不停地给陈嵋锦夹菜,嘴里念叨着。 “嵋锦多吃点,看你瘦的,以后常来家里,让张妈给你补补。” 又转头对宋知诚说。 “你也是,别总在公司吃外卖,让嵋锦有空给你送点家常菜,比外面健康。” “阿姨,我随时都有空的。” 陈嵋锦立刻接话,看向宋知诚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雀跃。 宋知诚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偶尔应一声,却始终没接关于“送饭”的话茬。 一顿饭吃得暗流涌动。 饭后,陈嵋锦主动去厨房帮忙洗碗,宋母跟进去,两人在里面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几声轻笑。 客厅里只剩下宋知诚和宋琰。 “哥,妈可真是对你上心,自从盛景创办以来,你的名头可是一天比一天旺啊。” 宋琰笑着对宋知诚说。 宋知诚对上宋琰那副看笑话的眸子,心下了然。 “怎么?我虽然和江淮穗离婚了,那也轮不到你。” “呵……阿穗为你葬送了三年的青春,人能有几个三年,现在她好不容易解脱了。 你还想把她绑在你的公司给你当秘书!”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几乎要嵌进掌心。 “那个时候大家都还不懂事……” 宋知诚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指节绷出凌厉的弧度,嗓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冰碴“现如今待在盛景,是她自己的选择。” 宋琰扯着嘴角笑,笑得眼眶发酸。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宋琰终于出声,声音低得像自语,却让宋知诚猛地抬头。 “委屈?她待在盛景也总比受你的施舍好。” 宋琰望着他微颤的眼睫,突然泄了气。 “阿穗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不是你用来和家里较劲的工具。” 宋知诚没应声,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夜色里,浓稠的黑像极了那些他刻意回避的过往。 在厨房的陈嵋锦和宋母见气氛不对,马上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宋知诚看了眼时间,站起身。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宋母不舍,“住家里多好。” “明天一早要去工厂,住这边不方便。”宋知诚拿起外套。 陈嵋锦也连忙起身。 “知诚哥,我跟你一起走吧,正好我家也在那边顺路。” 宋知诚没看她,径直走向玄关:“不顺路。” 三个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陈嵋锦的脸彻底白了。 宋母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却碍于情面没发作。 她看到的是宋知诚高大宽厚又决绝的背影…… 陈嵋锦紧紧攥住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妈,我出去看看知诚哥。”说完她头也没回的奔出了家门。 宋知诚上了车,让黎助理送他去铂锐酒店。 已经坐进车里的宋知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脑海里却莫名闪过下午在公司时。 我低头认真改文件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陈嵋锦赶忙也上了另一辆车,紧跟着前面的迈巴赫。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铂锐酒店,殊不知,在草丛有道刺眼的光亮了亮。 “知诚哥,徐阿姨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嵋锦拉住了宋知诚的手,眼眶含泪的看着他。 “我知道,和你无关。” 宋知诚抬眼,正好对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面带着委屈和一丝不甘。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你已经好久没有回宋宅住了,徐阿姨她想你了……” 宋知诚的脚步没有因为这句话停止脚步。 反而是转身进了电梯,留下陈嵋锦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 宋知诚走进浴室,水流倾泻而下,将他浑身的疲惫冲刷。 蒸汽弥漫间,他望着镜面朦胧人影,思绪却飘向过往。 洗完澡,他随意套上浴袍,倚在浴室门框。 透过走廊昏黄灯光,拿起手机,翻到那个空空的聊天框。 他抿了抿唇,手指轻快的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 “吃饭了没有?” “睡了吗?” 看着空空的聊天框,终还是被宋知诚删掉。 最终他还是别过脸,让自己退出聊天框。走向大床,可脚步,却比以往慢了半拍。 第15章 恋情疑云再起 我正走在回江宅的路上,突然手机传来一阵铃声。 我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大哥江哲林的叮嘱,鼻尖发酸。 “穗穗,你既然和宋知诚离婚了,就别再掺合一块儿,别让人看了笑话。” 江哲林声音带着疲惫,却强装轻松。 “你别操心家里,妈和二哥有我呢。” 我咬着唇,轻声应着,挂断电话后,望着车窗外霓虹,满心沉甸甸。 我不知道,此时城郊破旧仓库里,江哲林正蜷缩在角落,身上旧伤新伤摞着,疼得冷汗直冒。 他刚给人代打完一场高强度游戏,为多挣些钱,接了最耗神的单子,这会儿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回到江宅,翻出账本,一笔笔核算母亲的治疗费、二哥的康复费,像座大山压着。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起白天宋知诚。 心里一阵烦乱,强迫自己别再想,明天还得去盛景应对工作。 次日,我刚到盛景,刚进部门,就察觉同事们异样的目光。 有探究、有惋惜、有八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微微皱眉,正疑惑间,林小夏匆匆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楼梯间走,嘴里还念叨着 “小江,你可算来了,你看今天的头条没?” 林小夏快速打开手机新闻,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宋氏总裁与青梅竹马陈嵋锦夜宿铂锐酒店,拉扯画面曝光,恋情疑云再起】 配图正是宋知诚和陈嵋锦一前一后进酒店,以及在酒店外陈嵋锦拉住宋知诚手臂的照片。 看起来格外暧昧。 我看着照片,只觉大脑一阵空白,指尖微微发颤。 “这、这怎么会……” 我声音干涩。 我和宋知诚离婚没多久,虽说在公司尽量保持距离。 作为他的情人,可心里到底还是有过期待,期待他能像从前一样,哪怕只是偶尔的关心。 可如今这头条,像是一记重锤,砸得我满心疮痍。 林小夏看着我发白的脸,心疼地说。 “小江,你别往心里去,说不定就是媒体乱写。” 我勉强扯出个笑,“我没事,先去送文件了。”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宋知诚正坐在皮质办公椅上,专注地看着文件,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流言与他无关。 我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刚要转身离开。 手腕突然被用力一拉,整个人被拽进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 紧接着,宋知诚的唇压了下来,带着侵略性的吻让我大脑瞬间空白。 我挣扎着,推搡着。 不明白这个前一天还和别的女人进出酒店的男人,怎么能如此坦然地亲吻自己。 “宋知诚,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推开他,喘着气,双眼满是质问与委屈。 宋知诚看着我泛红的眼眶,幽深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却只是低声说,“吃醋了?” 我咬着唇,后退两步,对上他那玩味的眸子。 “你和陈嵋锦的事,媒体都传开了,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宋知诚沉默片刻,“你只是我的情人。” 是啊,我只是他的情人,怎么能干预他的私生活呢。 办公区里,关于头条的议论愈演愈烈。 有人说我离婚了还纠缠宋知诚,有人说宋知诚就是个花花公子,刚离婚就和青梅竹马搞到一起。 可第二条极快被人反驳了,宋知诚那么帅气多金。 还给江家当了三年赘婿,如今解脱了,那不得去追求真爱。 我强忍着情绪,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可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陈嵋锦看着网上的头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精心策划这一出,就是要让我不好过,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宋知诚才是青梅竹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想着宋知诚看到新闻后的反应,幻想着他会站出来澄清。 和自己官宣,可等了许久,却等到的是新闻热度逐渐下降,大家也都不再关注这件事。 “江秘书,城西视察今天由你来陪我跟进。” 男人双眼直直的看着我,话里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一旁的叶蔚儿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往常这种项目都是由她来跟进。 可我才刚入职总裁就点名要我去。 “宋总,这不太好吧,小江她第一次来,怕会有一些不熟练呢。” 宋知诚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叶蔚儿,“你是在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没有没有……” 叶蔚儿连忙摇头,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那备车走吧。” 宋知诚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跟前去。 我连忙拿好文件小跑着走过去,生怕耽误了进度。 车子驶离市中心,越往西走,街景越显斑驳。 老式居民楼的墙皮剥落着,路边的早餐摊蒸腾着热气,穿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掠过,车铃叮铃铃响。 宋知诚忽然降下车窗,风卷着油条的香气涌进来,他微微皱了皱眉,眼眸有略微的松动。 我愣了愣。 他总把自己裹在精致的西装和淡漠的语气里,莫非是他也曾有过踩着石板路追晚霞的年纪。 我的视线悄然与他对上,好像看到他的眼尾也有一丝松动。 工厂藏在两条巷子深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老厂长早已等在门口,佝偻着背搓着手,眼神却时不时往宋知诚身后瞟,像是在忌惮什么。 “宋总,江小姐,里面请,里面请。” 他引着我们往里走,车间里机器轰鸣,棉纱飞舞,几个工人埋着头操作,动作却透着股不自然的僵硬。 宋知诚没说话,只是缓步走着,目光扫过流水线时骤然停住。 第三台机器旁堆着半人高的废料。 木板和钢筋胡乱码着,最上面那块松松垮垮地翘着,像随时会掉下来。 “这堆东西怎么回事?” 他声音冷了几分,“上周就让清走。” 老厂长脸色一白,慌忙摆手。 “这就清,这就清!昨晚工人加班太晚,忘了……” 我正想凑近看看废料堆里有没有异常,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混在机器轰鸣里微乎其微,可我抬头的瞬间,心脏骤然停跳。 那块足有半人宽的木板正挣脱束缚,带着呼啸的风声朝我砸下来! “阿穗!” 手腕被猛地攥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往旁边拽。 我踉跄着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鼻尖蹭到他衬衫上的雪松味。 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咚”声,伴随着木板断裂的脆响。 宋知诚闷哼了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几乎要将我嵌进骨血里。 “你没事吧?” 他低头看我,瞳孔因急促的呼吸微微放大,平日里总是疏淡的眼神此刻盛满了惊惶。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脚下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刚才那块木板砸落的地方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周围的钢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堆在一旁的废料轰然倒塌,粉尘瞬间弥漫开来。 “快跑!” 宋知诚拽着我往空旷处冲,可已经来不及了。 头顶的横梁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无数木板和砖块倾泻而下。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被他死死护在怀里压在地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坍塌声。 不知过了多久,尘埃渐渐落定。 我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木板和钢筋。 宋知诚趴在我身上,后背的衬衫被什么东西硌着,已经渗出深色的印记。 “宋知诚!” 我慌了神,想推开他看看情况,手刚碰到他后背就被他按住。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木屑和灰尘。 头顶漏下的微光被厚重的木板切割得支离破碎,落在宋知诚汗湿的额发上。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他常用的雪松须后水味道,此刻竟成了最让我心慌的气息。 “宋知诚,你别动。”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他背后的衬衫就猛地缩回。 那片布料早已被温热的液体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稍微一动似乎都能牵扯到深处的伤口。 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你的背……流了好多血。” 宋知诚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微微偏过头,借着那点可怜的光线打量我的手。 方才我情急之下胡乱扒拉木板,掌心和指腹被尖锐的木刺划开好几道口子。 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他深色的西裤上,洇出细小的红点。 “别碰那些东西。”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些,抬手想碰我的手,抬到一半却像是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又落了回去。 他眉头紧蹙,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神此刻盛满了懊恼。 “说了让你别乱动。” 第16章 江淮穗,我说了别动 “我不动难道看着你这样?” 我没忍住,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我知道现在哭没用,可看着他明明疼得嘴唇都泛白了。 却还要反过来担心我,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黎助理到底在干什么?电话打不通,他是不是……” “别胡思乱想。” 宋知诚打断我,语气却放软了。 他艰难地侧过一点身,用没受伤的手臂轻轻环住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老城区信号不好,他找不到人,肯定会调人过来搜的。”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我们被困在厂房西侧的废料堆放区,这里本就偏僻。 刚才的坍塌又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就算黎助理带着人来了,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找到这个角落。 我被他圈在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还有他呼吸时带着的、不易察觉的滞涩。 他背后的伤口肯定在隐隐作痛,可他环着我的手臂却很稳。 可那抹深色还在蔓延,像朵不祥的花在他背上绽放。 我这才看清,一块扭曲的钢筋正压在他肩胛骨的位置。 周围散落着碎木片,显然是刚才为了护我,他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钢筋……有根钢筋压着你!” 我声音发颤。 想去挪开那东西,却被他攥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刚才为什么要替我挡?” 我声音闷闷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那么大一块木板,砸下来的时候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额头、脸颊,确认我毫发无伤后,才松了口气,随即脱力般靠在断墙上。 粉尘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却像是没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倾身靠近。 呼吸交缠的瞬间,他的吻落了下来。 很轻,带着灰尘的涩味,却又格外执拗。 他的唇瓣有些凉,辗转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仿佛要将刚才那瞬间的后怕、庆幸和压抑多年的情愫都揉进这个吻里。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知道他每动一下都在忍受剧痛。 可他望着我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星光坠入,映得我心跳如擂鼓。 直到我忍不住呜咽一声,他才稍稍退开,鼻尖抵着我的鼻尖,声音低哑。 “别怕。” 我刚想说话,他已经摸出手机。 屏幕在刚才的混乱中磕出了裂痕,他费力地按了几次,才拨通黎助理的电话。 “……城西工厂,坍塌,我和江秘书被困在西区废料区,带急救队和工程队过来。” 他语速平稳,听不出异样,可挂了电话后,脸色又白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数着他的呼吸频率,看着他后背的血迹越来越大,心一点点往下沉。 “怎么还没来?” 我忍不住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木板。 “是不是找不到这里?要不我们喊几声?” “省点力气。” 宋知诚拉住我的手,掌心冰凉,“老厂区信号差,定位不准很正常。” 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握着我的手也开始发颤。 我终于按捺不住,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搬那些压在出口的木板。 “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开条缝,让他们能看到我们。” 木板沉得惊人,我使出全身力气也只挪动了几厘米,手背却被突出的钉子划开一道口子,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别动了!” 宋知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急怒。 他挣扎着想起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江淮穗,我说了别动!” 我看着他疼得发白的嘴唇,又看看自己流血的手,忽然鼻子一酸。 “我总不能看着你流血等死啊……” 眼泪掉下来的瞬间,他忽然伸手将我拉进怀里。 后背的伤口被挤压,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抱着我不肯松手。 话音未落,他的头就靠在了我的肩上,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 “宋知诚?” 我吓得浑身僵硬,试探着叫他。 “你醒醒!别睡!” 他没应声,只是无意识地往我颈窝里蹭了蹭,像只受伤的大型犬。 我摸到他后颈的皮肤滚烫,才惊觉他可能在发烧。 “不准睡!” 我用力掐了掐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你跟我说说话,说什么都行……” 他睫毛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最终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气息温热地喷在我颈间,带着危险的灼热。 我抱着他,感觉他的重量越来越沉,后背的血迹透过衬衫渗到我身上,黏腻而滚烫。 远处隐约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我却觉得那声音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等不到。 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混着灰尘黏在一起。 我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气分给他一点。 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快一点,让救援的脚步声能早一点穿透这片冰冷的废墟。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宋总!江小姐!你们在哪里?” 是黎助理的声音! 我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力量,猛地站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大喊。 “我们在这里!黎助理!我们在这里!” 我喊得声嘶力竭,生怕他们听不见。 下一秒,几道强光打在我身上,我看到黎助理带着一群穿着工装的工人一点点把木板移开,脸上满是焦急。 “宋总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我指着宋知诚所在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快叫医生来!” 工人们立刻拿着工具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上面的木板。 黎助理看到靠在我身上昏迷不醒的宋知诚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把人抬出去,医生在外面。” 工人们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清理出一条通道。 两个工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宋知诚,我连忙跟上去,紧紧抓着他的手。 走出废墟的那一刻,傍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我看着被工人抬着远去的宋知诚,忽然腿一软,差点摔倒。 黎助理连忙扶住我。 “江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 我摇摇头,目光紧紧追随着宋知诚的身影,“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黎助理重重点头。 “宋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可我的心却依旧悬在半空,直到看到宋知诚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救护车。 听到刺耳的鸣笛声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才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手心的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可我一点都不在乎。 黎助理默默地递过来一张纸巾,轻声说。 “江小姐,我们也过去吧。”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站起身。夕阳的余晖洒在废墟上,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我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 第17章 你眼里只有江小姐?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得刺眼,将走廊尽头的阴影都染得发沉。 我坐在长椅的角落,身上还穿着那套沾满灰尘和血迹的工作服。 与周围穿着精致套装的陈嵋锦、宋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上的纱布白得晃眼,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搬弄木板时的刺痛,以及宋知诚后背那片黏腻的温热。 宋母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鬓角的碎发有些凌乱。 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松了几缕,可见是接到消息就匆忙赶来的。 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连陈嵋锦凑到她身边说话时,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阿姨,您别太担心,知诚哥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陈嵋锦的声音柔得像水,她穿着藕粉色的连衣裙。 妆容精致得看不出丝毫赶路的匆忙,仿佛不是来医院,而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她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宋母的手背,眼角的余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我。 “都怪我,今天早上还跟他闹了点小别扭,早知道……”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其实我早劝过他,别总跟不熟悉的人走那么近,工地上多危险啊。可他就是不听,非要带着江小姐……”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现在说这些不合适。” 黎助理低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陈嵋锦像是没听见,继续对宋母说。 “阿姨您也知道,知诚哥就是心太软,别人一求他,他什么都答应。 这次要不是为了……” “够了。”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哭喊而沙哑得厉害。 我站起身,膝盖因为蹲坐太久而有些发麻。 “宋知诚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要怪就怪我,不用拐弯抹角。 但现在他在里面手术,说这些有意思吗?” 宋母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显然是听进了陈嵋锦的话。 “江小姐,嵋锦也是担心知诚。”她的声音冷淡。 “你先坐下吧。”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纱布下的伤口仿佛又开始疼了。 是啊,我现在这副样子,满身狼狈,手上带伤,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信? 手术室门口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陈嵋锦的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琰风尘仆仆地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是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我,根本没顾上看旁边的宋母和陈嵋锦。 几步就冲了过来,语气里满是焦急。 “阿穗!你怎么样?” 他的视线落在我包扎着纱布的手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伸手想碰又怕弄疼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悬在半空。 “你的手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医生看过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嗤。 宋母徐栀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看着宋琰,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冷意。 “小琰,你眼里就只有江小姐?” 宋琰像是才注意到宋母,愣了一下。 “妈,你也在啊。我刚到,还没来得及问……” “你哥还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你倒好,一进来先关心起外人的手来了。” 宋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针一样扎在人身上。 “看来你哥平时把你惯得,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了。” “妈,你说什么呢?” 宋琰皱起眉,显然没料到徐栀会这么说。 “阿穗是因为我哥才受的伤,我关心她怎么了?而且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徐栀打断他,目光扫过我满身的狼狈,最后落在我和宋琰之间,眼神更冷了。 “那在你眼里,我和你哥,是不是才算外人?” 陈嵋锦在一旁适时地开口,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劝徐栀,实则句句都在往我身上引。 “阿姨您别生气,小琰也是担心江小姐。毕竟……这次的事,江小姐也受了惊吓。” 她说着,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不过小琰,你妈也是担心你哥,你别怪她。” 我攥紧了手,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宋琰气得脸都红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阿穗!要不是阿穗” “够了!” 徐栀猛地提高了声音,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在这里吵什么?嫌你哥还不够闹心吗?” 宋琰还想说什么,被我拉住了。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别说了,让她清静点吧。” 宋琰看着我眼里的无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看向徐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和委屈。 陈嵋锦见状,连忙上前挽住徐栀的胳膊,柔声说。 “徐阿姨,您别气坏了身子,知诚哥肯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 我们再等等,医生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徐栀的脸色稍缓,拍了拍陈嵋锦的手,语气缓和了些。 “还是你懂事。” 徐栀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得人心里发慌。 我知道她担心宋知诚,可这样夹枪带棒地敲打,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格格不入。 我默默地退回到角落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宋琰站在我旁边,也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术室的门,又看一眼我,眼神里满是复杂。 走廊里的空气再次变得沉闷,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我看着那盏亮得刺眼的红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宋知诚,你快点好起来。 只有你好了,这一切的混乱和难堪,才有结束的可能。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时,走廊里几乎能听到所有人屏住呼吸的声音。 护士推着病床缓缓走出来,宋知诚躺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得像宣纸。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对围上来的徐栀说。 “宋先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深度昏迷中,需要转入特护病房继续观察。” “深度昏迷?” 徐栀的声音发颤,“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 医生叹了口气。 “背部失血过多加上应激反应,醒来的时间因人而异,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几天甚至更久。” 这个答案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刚才手术成功带来的短暂希望。 护士推着病床穿过走廊时,宋知诚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安静得像一尊易碎的瓷像。 陈嵋锦扶着徐栀,眼眶红红的。 “徐阿姨您别担心,知诚哥那么坚强,肯定很快就醒了。” 她说着,拿出手机像是要给谁发消息,指尖划过屏幕时,我瞥见她微信界面弹出的新闻推送。 【宋氏集团总裁宋知诚工厂遇袭,重伤昏迷进入ICU,旁边还有一位陌生女子】 我的心沉了沉。 果然,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 没过多久,黎助理的手机就响了,他走到走廊尽头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但偶尔泄露出的“股价”“跌停”“股东”等字眼,还是让人心头一紧。 挂了电话,他脸色凝重地走回来,对徐栀说。 “徐夫人,媒体把消息爆出去了,现在网上吵得厉害,盛景的股票……开盘就跌停了。” “跌停?” 徐栀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那些老东西又在搞什么鬼?” “几位董事刚才打电话来,说要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临时决策权的事。” 黎助理的声音带着疲惫。 “我已经让法务部先稳住了,但如果宋总一直不醒……” 第18章 她就是个扫把星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谁都明白。 盛景集团是宋知诚一手带向巅峰的,他一旦倒下,那些虎视眈眈的股东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嵋锦适时地开口。 “徐阿姨,要不我让周总出面打个招呼? 我最近和他有些合作,他跟几位董事都熟,让他们先别乱动弹。” 宋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嵋锦。” 陈嵋锦笑了笑,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语气熟稔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俨然一副宋氏女主人的姿态。 我站在原地,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徐栀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仿佛盛景的危机、儿子的昏迷,全都是因为我这个“前妻”。 “江小姐。” 徐栀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驱赶。 “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我不忙。” 我攥紧了手,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我想在这里等他醒。” “等他醒?” 徐栀冷笑一声,“你留在这里,是想等他醒了,再把他拖进什么麻烦里去?” “妈!”宋琰皱起眉,挡在我身前,“您怎么又说这种话?阿穗只是担心我哥!” “担心?她就是一个扫把星!” 徐栀的情绪激动起来,指着我。 “要不是她,知诚怎么会去那个破工厂? 怎么会受伤?现在公司乱成一锅粥,网上全是骂他的话,这都是拜谁所赐?” “徐女士。” 黎助理连忙劝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总还在里面……” “我说错了吗?” 徐栀红着眼。 “当初我就不同意他跟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走太近,现在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的是事实,宋知诚确实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盛景的危机也确实因我而起。我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就在我转身想走时,特护病房的护士忽然跑出来,神色匆忙。 “宋先生的家属呢?病人心率突然下降了!” 所有人都慌了。 徐栀踉跄着冲进病房,陈嵋锦紧随其后,我也跟了进去。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宋知诚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医生和护士正在紧急处理,徐栀被拦在外面,急得直掉眼泪。 我看着病床上的宋知诚,他的手露在外面,指节泛白。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推开护士冲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我用自己的掌心紧紧裹住。 我一遍遍地低声说。 “宋知诚,你醒醒!别睡了!公司出事了,你再不醒,那些人就要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输给这点小伤……”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却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心率在回升!”护士惊喜地喊道。 监护仪的警报声渐渐平缓下来,宋知诚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些,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医生松了口气,对我们说。 “病人可能对外界刺激有反应,你们别太吵,但可以试着跟他说说话,也许能促进他苏醒。” 徐栀看着我握着宋知诚的手,眼神复杂,没再说话。 宋琰想说什么,却被徐栀一个眼刀制止了。 宋琰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可现如今让宋知诚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松开手,就那样静静地握着他,感受着他掌心微弱的温度。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我忽然想起他在废墟里逞强的样子。 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醒过来看看你的公司,看看你的家人,看看……我。 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股价暴跌,股东环伺,流言四起。 但只要你醒过来,这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舆论的发酵速度远超想象。 一夜之间,关于宋知诚遇袭的猜测铺天盖地,我的照片被不明来源地扒出,我和宋知诚离婚的消息更是添了一把柴。 配上“宋总前妻”“红颜祸水”的标签在网络上疯传。 徐栀看我的眼神愈发冰冷,连黎助理偶尔递来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复杂。 夜渐渐暗下来,徐栀带着陈嵋锦先走了,黎助理嘱咐了我几句也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我静静的守在病房,看着眼前男人苍白的侧脸。 他大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上。 往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连唇色都浅淡得近乎透明。 长长的睫毛垂着,像疲倦收拢的蝶翼,偶尔因身体不适轻轻颤动一下。 他躺在床上时,平日里凌厉的气场被病气磨得淡了许多。 鼻梁高挺却因生病透着点脆弱的红,鼻尖那颗小小的痣,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一颗安静的星子,反倒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顺。 以往怎么没发现,他长的这么好看。 第二天一早,我看着特护病房里仪器平稳的曲线,暗暗叹了口气。 又接到了公司同事带着哭腔的求助电话——几个重要项目的合同因为宋知诚出事被合作方暂时冻结,急需我回去处理。 离开医院时,阳光刺眼,我回头望了一眼ICU的方向。 心里默念着: 宋知诚,等我回来。 我赶到公司连轴转了三个小时,处理完堆积的事务。 又绕去常去的那家老字号汤馆,打包了一份他以前爱喝的乌鸡汤。 保温桶揣在怀里暖暖的,像我此刻的心情,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当我走到特护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宋知诚醒了。 他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已经睁开了眼,正微微偏头听着什么。 而陈嵋锦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距离他极近。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温柔,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低头削着。 “知诚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带着哽咽,“昨晚你一直没醒,我守着你,心都快揪起来了。” 宋知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声音沙哑: “辛苦你了。” 原来,他以为守了他一夜的人是她。 我看见陈嵋锦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刺。 “跟我还说什么辛苦。倒是江小姐…… 今天一早就说公司有事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也能理解,她大概是觉得这里有我们在,她留着也多余吧。” 宋知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说话。 陈嵋锦却像是没看见,又凑近了些。 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先吃口苹果润润喉?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 宋知诚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小口。 就是这个画面,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眼里。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保温桶,刚才还觉得温热的触感,此刻却烫得人发慌。 原来我精心准备的一切,在别人的轻车熟路面前,这么可笑。 我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攥紧保温桶的带子,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走廊。 病房里,宋知诚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背影……有点像江淮穗? 他心里莫名一动,刚想开口问,却被陈嵋锦的声音打断。 “知诚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或许是刚醒过来太疲惫,或许是陈嵋锦的话语还在耳边,他没再深究。 没过多久,陈嵋锦让人送来了精致的餐盒,打开一看,是精心熬制的米粥和几样小菜。 “我让家里阿姨做的,你现在只能吃这些。” 她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来,我喂你。” 第19章 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宋知诚想自己来,却被她按住手。 “你还受着伤呢,听话。” 他刚要张嘴,病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一群记者蜂拥而入,手里的相机快门声“咔嚓”作响,闪光灯瞬间晃得人睁不开眼。 “宋总!您醒了?!” “请问您遇袭是人为还是意外?” “这位是陈小姐吧?传闻您二位好事将近,是真的吗?” “最近盛景的股票暴跌,现在宋总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刚才我们看到陈小姐在喂您吃饭,是不是已经同居了?” 记者们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而他们镜头对准的,正是陈嵋锦俯身喂饭的画面。 ——角度刁钻,看起来无比亲密。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里,有人突然喊了一句。 “之前就拍到你们一起进出酒店,现在宋总刚醒陈小姐就贴身照顾,这是坐实恋情了吧?” 陈嵋锦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宋知诚身后躲了躲,眼眶微红,更显得楚楚可怜。 宋知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醒的虚弱被骤然升起的寒意取代。 他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又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侧的陈嵋锦,忽然意识到。 这一切,或许根本不是巧合。 记者们的闪光灯还在疯狂闪烁。 宋知诚却忽然抬手按住陈嵋锦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没看那些镜头,只盯着陈嵋锦泛红的眼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陈嵋锦的动作僵住了,眼里的楚楚可怜瞬间褪去几分,只剩下错愕。 宋知诚这才抬眼看向记者,刚醒的沙哑嗓音里透出惯有的威慑。 “盛景的公关部五分钟内会到,关于遇袭事件,稍后会有统一声明。至于私人生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兴奋的面孔。 “我宋知诚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黎助理已经带着保安和公关团队冲了进来,迅速将记者拦在病房外。 混乱中,宋知诚瞥见陈嵋锦悄悄攥紧了衣角,眼底那抹算计没能完全藏住。 他没点破,只是靠回床头,对黎助理吩咐。 “把盛景今天的股市走势图拿过来,另外,通知所有董事,下午三点召开视频会议。” 黎助理愣了一下——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澄清绯闻? 但他不敢多问,立刻应下。 “是,宋总。” 陈嵋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知诚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闭上眼,指尖在被子上轻轻敲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鼻尖那颗痣在苍白的皮肤上若隐若现,此刻竟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冷意。 下午的董事会议上,宋知诚只用了半小时就稳住了局面。 他躺在病床上,通过视频冷静分析着股价暴跌的症结。 精准点出几个暗中做空的股东名单,甩出他们挪用公款的证据。 最后轻描淡写地补了句。 “想夺权,可以,用业绩说话。否则,明天就去人事部办离职。” 屏幕那头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半小时后,盛景的股价开始回升,最终以微涨收盘。 黎助理看着实时更新的数据,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宋总这哪是纵容,分明是在以静制动,等着对手露出破绽。 “城西厂房那边,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黎助理淡淡的应下便离开了病房。 而我回到公司时,保温桶里的鸡汤还温着。 推开办公室门,正好撞见谢茹捧着肚子站在饮水机旁。 “谢秘书,忙完了?”我走过去,把保温桶递到她手里。 谢茹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 “小江,这是……乌鸡汤?” 我故作自然地笑了笑,帮她扶着腰往座位挪。 “看你最近总说腿抽筋,正好路过买的。你这肚子都快临盆了,不多补补怎么行?” 谢茹的手在保温桶上顿了顿,狐疑地打量我。 “可这汤……” “别可了。”我打断她。 转身去开电脑,语气尽量轻松。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拎回家里自己喝?我一个人哪喝得完。” 她捧着温热的保温桶,看着我紧绷的侧脸,没再多问,只是小声说了句。 “谢谢小江。”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盛景股价回升的新闻,指尖冰凉。 原来他醒了第一件事,还是先稳住他的江山。 也是,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个在病房门口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保温桶的余温透过指尖传来,像极了早上揣在怀里时的温度,只是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早就凉透了。 夕阳把办公桌的文件染成暖橙色时,我的手机震了震。 是向欣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老地方?”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才想起她说的是公司附近那家老火锅店。 指尖悬在“不了,今晚加班”的输入框上,最终还是删了,回了个“好”。 关电脑时,余光瞥见桌角那只空了的保温桶。 早上给谢茹送去乌鸡汤后,我没再回医院,也没收到任何关于宋知诚的消息。 黎助理下午倒是来过一趟,送文件时欲言又止,最后只含糊说了句“宋总情况稳定”,便匆匆离开了。 大概是忙着和陈嵋锦澄清绯闻,或是忙着安抚那些董事吧。 我扯了扯嘴角,拿起外套往外走,走廊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人脖子发紧。 火锅店的玻璃门刚推开,就被一股浓郁的牛油香气裹住。 向欣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排琳琅满目的菜盘,看见我进来,立刻招手。 “这儿!”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衫,衬得脸色格外红润,只是眼乌青乌青藏不住——想来那个挑剔的客户没少让她费心。 “刚忙完?” 我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时,火锅里的红油正咕嘟冒泡,滚起的热气在玻璃上凝出一层雾。 “可不是嘛,”向欣往我碗里舀了勺麻酱。 “那个要定制婚礼香水的客户,又说我调的后调太冲,像‘打翻了的酒窖’,我现在闻什么都像酒窖味儿。”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立刻锐利起来。 “你别转移话题,宋知诚那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夹起一片藕尖在清汤里涮着,假装没听见。 “穗穗,”向欣放下筷子,声音沉了沉。 “新闻我都看见了,陈嵋锦守在他病房,他还替她挡记者,这叫什么事?你们才离婚多久?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把小青梅扶正?” 红油溅在锅沿上,滋滋作响。 我把涮好的藕尖放进嘴里,脆生生的,却没什么味道。 “媒体写的,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 向欣提高了音量,引得邻桌看过来。 她赶紧压低声音。 “全网都在传他们‘破镜重圆’,陈嵋锦团队还买了通稿,说什么‘多年守候终得偿’,你看了不堵得慌?”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其实我看到了,就在下午处理文件的间隙,弹窗跳出来的新闻标题刺眼得很。 照片里,宋知诚按住陈嵋锦手的动作,被解读成“下意识的保护”。 他那句“我宋知诚的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更是被说成“为陈嵋锦撑腰”。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才是天经地义的一对。 “堵不堵得慌,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避开向欣的视线,往锅里下了把青菜。 “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别的事……懒得管。” 向欣还想说什么,忽然朝窗外抬了抬下巴。 “那不是宋琰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猛地一跳。 火锅店门口,一群穿着机车服的年轻男人簇拥着一个人往里走。 走在中间的宋琰穿着黑色夹克,领口沾着点草屑,头盔被他随意地拎在手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他侧脸的线条比从前凌厉了些,下颌线绷得很紧,目光扫过玻璃窗时,精准地落在了我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脚步顿了顿。 旁边的朋友立刻起哄。 “哟,宋少看什么呢?” 宋琰没说话,只是眼神沉了沉,朝我们这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怎么在这儿?” 向欣嘀咕,“看样子是刚跑完比赛,一身的劲儿没处使。” 我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水,指尖却有些发凉。 宋琰的目光还黏在我身上,直到被服务员领到隔壁隔间,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才终于移开。 “说起来,”向欣忽然笑了笑。 “以前宋琰追你的时候,也是天天骑着机车堵在江家楼下,跟现在这架势差不多。” “那都是年少不懂事。” 我淡淡打断她,往她碗里夹了块肥牛。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向欣挑眉看我,没再追问,却话里有话地说。 “有些人啊,年少时的喜欢藏不住,年长后的心思……更藏不住。” 隔壁隔间很快传来喧闹声,酒瓶碰撞的脆响夹杂着笑声。 偶尔能听见宋琰偏低的嗓音,隔着一道墙,模糊得像隔了层雾。 第20章 我真是贱 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忽然觉得这满室的烟火气,竟暖不透心底那片深秋的凉。 手机放在桌角,从下午到现在,始终安安静静。 宋知诚大概正忙着和陈嵋锦“澄清”绯闻。 忙着安抚他的江山,自然不会想起,还有个他赌气不理、她也刻意疏远的前妻。 在这烟火缭绕的角落里,假装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向欣还在念叨那个挑剔的客户。 “她说想要‘带着晨白玫瑰玫瑰’味,又要‘藏着点烟草的回甘’, 这不是为难人吗?我看她根本不是要婚礼香水,是想给爱情写说明书。” 我“嗯”了一声,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不知道宋知诚今晚有没有喝鸡汤,陈嵋锦会不会像我一样,给他炖汤补身体。 一想到陈嵋锦喂宋知诚的画面,我就心里一阵刺痛。 正想着,隔壁的门被推开,宋琰走了出来,大概是去洗手间。 他经过我们桌时,脚步慢了半拍,夹克上的拉链随着动作轻响了一声。 “阿穗。” 他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点刚喊过的沙哑。 “宋先生。” 我抬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 他目光落在我几乎没动过的红油锅上,喉结动了动 “这家的特辣锅底很出名。” “胃不太舒服,吃不了辣。”我扯了扯嘴角。 他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洗手间走。 经过门口时,秋风灌进来,掀起他夹克的衣角。 露出里面印着车队标志的黑色T恤,上面沾着点泥渍,和他平日里一身精致潮牌的样子判若两人,却莫名鲜活。 向欣等他走远,才撞了撞我的胳膊。 “你觉不觉得,宋琰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我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能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前嫂子,如今见了他跟见了陌生人似的,奇怪罢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火锅店的灯笼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雾气,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看着那片晃动的光影,忽然觉得。 有些事就像这深秋的风,你以为躲进温暖的屋里就能避开。 可它总会顺着门缝窗隙,悄无声息地钻进来,在你心上留下一道微凉的印子。 火锅吃到后半程,隔壁的喧闹渐渐平息。 买单时,服务员说隔壁已经结过账了,还递来一个纸袋,说是宋先生留下的。 打开一看,是两盒包装精致的姜糖,大概是刚才听见我咳嗽了两声。 向欣“啧”了一声。 “这小子,心思还挺细。” 走出火锅店时,晚风更凉了。 隔壁隔间的门正好打开,宋琰和他的朋友们走出来,喧闹声瞬间填满了安静的街道。 他看到我们,脚步慢了半拍,朋友们也识趣地没再起哄,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路上小心。” 宋琰看着我,说了句。 我点了点头,拉着向欣往停车的地方走。 背后的目光一直跟着,直到拐过街角,才像卸下了什么重物,肩膀微微垮下来。 向欣碰了碰我的胳膊。 “你真打算就这么算了?宋知诚那边……” “算不算是他的事,” 我打断她,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也是我的事。”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里面还放着下午打印的盛景股价回升报告。 指尖划过纸张边缘。 忽然想起宋知诚鼻尖那颗痣,在病房苍白的灯光下,像颗埋在雪地里的石子,看着无害,硌得人心里发慌。 不知道他好点了没有,我现在想见他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可又想到他与陈嵋锦那恩爱的画面…… 我转头就让向欣送我去医院,她愣了愣,但什么都没有说,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心思。 啧,我真是贱。 到了医院门口,我的心又打起了退堂鼓。 向欣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 “想去就去看看吧,你们总要见面的。” 我抬头对上向欣亮亮的眸子,像是在指引我前进。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我就先走啦,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呢。”说完她就朝我招招手坐上车离开了。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我捏着衣角站在病房门口,手悬在门把上迟迟没落下。 来之前在心里演练了百遍,要怎么冷着脸问一句“死了没”,可真站到这儿,脚像灌了铅。 推开门时,病房里很静。 宋知诚躺在床上,侧脸对着门口,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得像真睡熟了。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混在一起,敲得人心头发紧。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他脸色还是透着病后的苍白,鼻尖那颗痣却比平时更清晰,像颗沉寂的星子。 视线忍不住往下滑,落在他没输液的那只手上。 指节分明,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是曾经我喝醉后生气朝他咬的。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抬了起来,指尖快要碰到他脸颊时,腕子突然被攥住。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钳制。 宋知诚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哪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分明盛满了戏谑的光。 他挑了挑眉,薄唇勾起一抹讥诮。 “终于肯来看我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我?” 我猛地抽手,脸“腾”地烧起来,又被这股算计气的泛白。 原来他根本没睡,从头到尾都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谁稀罕来看你。” 我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 “我只是来看看我的金主有没有死而已。你要是死了,那我不刚好可以卷钱跑路了?” 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腕传过来。 下一秒,他突然坐起身,输液针被扯得晃了晃,他却像没察觉,长臂一伸就把我拽进怀里。 后背撞在他胸口,隔着病号服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我挣扎着想起来,他却箍得更紧,下巴抵在我发顶,呼吸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他身上惯冷杉冷杉气息。 “卷钱跑路?”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声音哑得像蒙了层雾,“江淮穗,你试试。” 细碎的吻接踵而至,从耳廓落到颈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我被他吻得浑身发僵,指甲掐进他后背,却没真的用力推开。 他似乎察觉到了,吻渐渐慢下来,落在唇角时轻轻碾磨。 “跑的了吗?” 他贴着我的唇问,语气里的讥诮淡了些,多了点别的什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吻,下巴却被他捏住转回来。 他的眼神很深,像结了冰的湖,冰层下却暗流涌动。 “宋知诚,你松开。” 我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 他没松,反而低头咬住我的下唇,不轻不重,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松开?”他低笑,气息拂在我脸上,“我还没死。” 病房里的钟还在滴答响,输液管的药水依旧在滴。 他的吻越来越沉,像要把这阵子的疏冷战冷战都揉碎在里面。 我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不是因为虚弱,更像在克制什么。 而我攥着他病号服的手,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后背缠着的绷带。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他脖颈上,映出清晰的血管。 他忽然停了吻,额头抵着我的,呼吸交缠。 我瞪他,眼眶却有点热。 “宋总真是好兴致,刚和小青梅亲热完现在又和我这个前妻搞的不清不楚。” 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把我按回怀里,下巴搁在我肩上,像只闹别大型犬型犬。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消毒水味里,固执地响着。 第21章 在城南 后半夜的走廊格外安静,只有护士查房时的脚步声偶尔掠过。 我在他怀里挣了几次,他箍得像铁圈似的。 最后我也懒得动了,后背抵着他温热的胸膛,倒真听出几分病后的虚弱。 他呼吸声比平时重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 我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让他靠得舒服点,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 “别动。” 他埋在我颈窝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再动我就不确定会做什么了。” 我立刻僵住。 这人永远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气氛搅得滚烫。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到床尾,我数着他落在我发顶的呼吸,忽然听见他轻咳了两声。 声音不大,却像羽毛搔在痒处,我忍不住抬头。 “不舒服?” 他掀起眼皮看我,眼底还蒙着层睡意,嘴角却弯着。 “被你气的。” “我哪有——” 话没说完就被他捏了捏耳垂。 “嘴上不饶人,刚才是谁盯着我手看了半分钟?” 我猛地别过脸,耳尖又开始发烫。 方才他攥着我手腕时,我确实又瞥见了那道疤,浅得快要看不清,却像长在我心上似的,一看见就发紧。 “谁看了?” 我硬着头皮犟,“我是在想什么时候把你这只爪子剁下来,省得总动手动脚。” 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后背传过来,带着点痒意。 笑完了,他忽然松了松手臂。 “躺好,别着凉。” 我狐疑地看他,他已经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大半张病床,输液管被牵动着晃了晃。 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拍了拍床沿。 “过来。” “你疯了?”我瞪他,“这是病床,不是你家大床。” “那你想坐着到天亮?” 他挑眉,指了指我身后的椅子,“还是想让我现在就叫护士来,告诉她们我的‘情人’不肯陪床?” 这人永远有办法拿捏我的软肋。 我咬着牙瞪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掀了被子一角钻进去。 病床确实窄,两人并排躺着,胳膊肘都能撞到一起。 我往床边挪了挪,几乎要贴到栏杆上,他却忽然伸过手臂,把我往中间带了带。 “再动就掉下去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指尖却在我腰侧轻轻摩挲着,像在安抚某种小动物。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冷杉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后半夜我醒了三次。 第一次是他翻身时闷哼了一声,后背的伤大概压得疼了。 我借着月光看见他眉头拧着,冷汗浸湿了额发,手却还牢牢圈着我的腰,像怕我趁他疼得没劲时溜走。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他呼吸重新匀了,才敢慢慢往床边挪了挪,给他后背留出点空隙。 第二次是输液管回血,细弱的红线往上爬了半寸。 我手忙脚乱地按铃,护士来的时候,看见我举着他输液的手,姿势僵硬得像尊雕像。 “家属怎么不叫醒病人?”护士一边调输液阀一边念叨。 “他累。” 我低声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上的针孔,他突然攥紧了我的手指,眼睛没睁,喉间滚出句模糊的话。 “别吵。” 护士抿着嘴笑,换完药轻手轻脚地走了。 我抽手想骂他两句,却见他睫毛颤了颤,把脸往我颈窝埋得更深,像个受伤的孩子。 第三次天快亮时,他后背的纱布洇出了新的血渍。 我盯着那片暗红看了很久,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说出“要不要叫医生”这种软话。 晨光漫进窗户时,黎秘书提着保温桶站在病房门口。 看见我蜷在宋知诚怀里,镜片后的眼睛惊得差点掉出来。 “宋总。” 他迅速低下头,把保温桶放床头柜柜上。 “城西那边查清楚了,是赵虎的人动的手脚,木板是被人提前锯松的,本来想……” “本来想砸谁?” 宋知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没半分含糊。 黎秘书顿了顿,飞快瞥了我一眼。 “监控拍到他们盯着江小姐的车很久了。” 我捏着被角的手猛地收紧。 想必是上次欠债的事让赵虎失了面子,他才如此记恨于我。 宋知诚没说话,指尖在我后背轻轻敲了两下,像在安抚。 他掀起眼皮看向黎秘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让法务部准备材料,顺便通知税务局,赵虎那几家空壳公司的账,该好好查查了。” “是。” 黎秘书点头,又补充道,“另外,赵虎昨晚在酒吧跟人起冲突,断了三根肋骨,现在在看守所。” 宋知诚“嗯”了一声,没再问细节。 我却听得心里发寒。 黎秘书汇报得云淡风轻,可谁都知道,这“冲突”是谁安排的。 黎秘书走后,病房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坐起身想下床,手腕被他拽住。 “去哪?” “给你腾地方。” 我挣了挣,“宋总日理万机,该处理公务了。” 他突然用力把我拽回去,后背撞在他胸口,恰好压到伤口。 他闷哼一声,却没撒手。 “疼死你活该。” 我挣扎着想起来,眼眶却有点热,“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宋知诚你是不是有病?” “不相干?” 他低笑,气息吹在我耳后。 “前妻算不相干,那是谁前些天在我怀里哭成泪人?” 我猛地回头瞪他,“谁哭了?我那是被你蠢哭的!” 他挑眉,指尖刮过我下巴。 “哦?那现在呢?是不是该庆幸我没死,还能继续当你的金主?” “不然呢?” 我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难不成要我给你立块牌坊,写上‘舍身救前妻的好金主’?” 他步步紧逼,把我圈在怀里,后背的伤口大概扯到了,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松开。 “是觉得欠了我,心里不舒坦?还是……心疼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点试探,又像是笃定。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地瞪他。 “谁心疼你!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付工资!你这种大老板,命金贵着呢,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到我耳里,却让我莫名安心。 “知道了,江秘书。” 他顺着我的话应下来,下巴搁在我发顶轻轻蹭了蹭。 这声“江秘书”喊得我脸发烫。 他低笑起来,牵扯到伤口又疼得吸气,却还是攥着我的手不肯放。 “留下来。” 他突然说,语气没了平时的戏谑,“等我能出院了,带你去吃你爱吃的那家生煎。” 我愣了愣。 那是我最爱吃的店,还没和他离婚的那段日子他知道我喜欢吃那家,就每天都排队给我买…… 可是我每次都是视而不见,当做垃圾丢掉。 宁愿喝前一天剩下的粥也不吃他给我买的东西…… “谁稀罕。” 我心下一惊,话说出口我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这句话像是把宋知诚拉进了那段回忆里,他记得,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我站起身,一边整理着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这店……”话出口才惊觉自己声音发颤,忙别过脸,“早拆了吧。” 病房里安静得过分,输液管滴答声里,他低笑。 “是,拆了。”尾音轻得像叹息。 “现在……”我喉咙发紧。 “现在新开了一家,在……” 话没说完就咬住舌尖,怕这关切太**,怕他听出我偷偷查过新店地址的心思。 他却像没听见,垂眸淡淡看着我,抵着输液管,把药水流动的声音撞得支离破碎。 他像是在等着我说出那个地点。 “在城南……” 宋知诚的眼眸亮了亮,像是很满意我的答复。 晨光落在他鼻尖那颗痣上,像点了点碎金。 第22章 这次没扔 护士来换药,看见我们紧紧相拥,手里的托盘差点没端稳。 “宋先生,您后背的伤口最好别压着……”护士红着脸提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把我往怀里紧了紧。 “不碍事。” 我窘得想钻地缝,偏过头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宋先生,该换药了。” 护士把托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目光不经意扫过缠绵的两人,脸颊微微发烫,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托盘里的镊子、棉球和新纱布泛着冷白的光,消毒水的气味陡然浓了几分。 “去换药了。” 我看了眼宋知诚,将他的怀抱挣开。 纱布刚被揭开一角,宋知诚的脊背就下意识绷紧了。 原本覆盖伤口的纱布已经有些被渗出的血水浸透,边缘凝着暗红的痂。 护士小心翼翼地捏住纱布边缘,一点点往下撕。 每动一下,宋知诚的喉结就滚动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却硬是没哼一声。 我看得心揪紧了,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按住。 他掌心滚烫,带着隐忍的力道。 “伤口有点发炎,得好好清理一下。” 护士轻声说,用镊子夹着沾了生理盐水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 棉球碰到红肿的边缘时,宋知诚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我的手腕,指节泛白。 我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明明疼得厉害,侧脸对着我的时候,眼神却还带着安抚,好像在说“没事”。 清理干净后,护士开始往伤口上敷药。 浅绿色的药膏涂在缝合的伤口上,那道狰狞的口子像条扭曲的红蛇,缝针的线在皮肉间若隐若现,看得我眼眶发涩。 护士一边涂药一边叮嘱“尽量别压着伤口,也别做大幅度动作,不然容易崩线。” 宋知诚“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我身上。 见我盯着他的伤口发呆,嘴角还扯出个浅淡的笑,只是那笑意没撑住,被换药的疼意冲散了,换成了一丝隐忍的蹙额。 宋知诚撑着坐起来时,后背的纱布又洇开一小块深色。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抬眼瞥我。 “杵着干什么?帮我拿件外套。” 我刚摸到椅背上的西装,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陈嵋锦站在门口,米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气质温婉,手里提着个精致的保温桶。 看见我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弯起唇角。 “知诚哥,听说你要出院,我熬了点汤过来。” 她自然得像在自己家,径直走到床边放下保温桶,视线落在宋知诚背后,语气里满是心疼。 “怎么不等伤口再稳定些?医生说你这伤得静养。” 宋知诚没接话,只淡淡“嗯”了一声。 陈嵋锦打开保温桶,浓郁的菌菇香味漫开来。 她盛了碗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宋知诚的手背。 “你以前最爱喝这个,我特意让家里阿姨按老方子炖的,补气血。” 我站在原地像个多余的摆设,手还捏着那件西装外套,布料的冰凉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陈嵋锦递汤的姿势熟稔又亲昵,那是我并且就算是在和他没有离婚时从未有过的姿态。 “江小姐也在啊。” 陈嵋锦这时才像刚看见我,笑意盈盈地问,“要不要也尝尝?” “不用了。”我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你们聊,我还有事。” 宋知诚突然开口“去哪?” “总不能在这儿碍着陈小姐的眼。”我扯了扯嘴角,目光掠过他背后的纱布。 “反正宋总有人照顾,也不差我一个。” 陈嵋锦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 “江小姐说笑了,我也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顺路能顺到特护病房?” 我没忍住呛了一句,话一出口又觉得没意思。 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我一个前妻确实没资格置喙。 我转身往门口走,听见陈嵋锦柔声劝宋知诚。 “慢点喝,小心烫。你现在身子虚,可不能大意……” 我的脚步没停,高跟鞋敲在走廊地砖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声响。 病房里,宋知诚的声音比刚才更冷“汤放着吧,我现在没胃口。” 我只当他是默认了陈嵋锦的殷勤。 我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回头。 电梯下行时,金属壁映出我皱着眉的脸。 手里还攥着早上从他床头顺手带出来的药瓶,标签上写着“镇痛片”,医嘱栏里标着“必要时服用”。 这人昨晚疼得翻来覆去,却一片都没碰过。 那瓶镇痛片被我攥得发烫,瓶身的棱角硌着掌心,像他这人一样,总在不经意间刺得人发疼,偏又让人放不下。 出了住院部大楼,阳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我站在台阶上愣了会儿,没招手拦车,反倒往街对面的咖啡馆走。 靠窗的位置能看见住院部的大门。 我点了杯最苦的美式,看着玻璃幕墙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陈嵋锦应该还在病房里吧,或许正替他整理出院的东西,或许正跟他说着什么家常。 那画面一定很和谐,像他们本该有的样子。 咖啡喝到第三口,终于尝到了苦味以外的涩。 我想起刚才陈嵋锦递汤时擦过他手背的动作,那样自然,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而我呢? 连给他递杯水都要犹豫是不是越界,毕竟现在这身份,说好听点是情人,说难听点,不过是他离婚后没断干净的旧人。 窗外太阳阳慢慢往西沉,住院部大门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始终没见陈嵋锦出来。 也是,他伤成那样,她总得多陪会儿。 我又想到昨晚宋知诚与我紧紧相拥,那今天,他是不是也和陈嵋锦卿卿我我呢。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把手机屏幕按亮又按灭。 宋知诚没发消息来,大概是被陈嵋锦照顾得周到,早忘了还有个被他气走的我。 今天本来是难得的周末,我在咖啡馆坐了一天,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直到天色擦黑,手机才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宋知诚”三个字,让我指尖顿了半秒。 “在哪?”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处理完事情的疲惫。 “忙。”我搅着杯底最后一点冷掉的咖啡。 “宋总身边有人伺候,不差我一个跑腿的。” 他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纸张放下的轻响。 “陈嵋锦一小时前就走了。” 我愣了愣,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走了?那她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下午? “哦。” 我应得冷淡,“那宋总赶紧叫黎秘书送你回去,我就不凑热闹了。” “江,淮,穗” 他突然叫我名字,语气里没了平日的戏谑,“过来接我。” “凭什么?” “就凭我是为谁躺进医院的。” 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藏着的笃定,让我莫名有些气闷。 “还是说,你真打算让我这后背刚缝了针的人,自己打车回?” 我咬着唇没说话,看着窗外住院部亮起的灯。 那些灯光明明灭灭,像极了我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他和陈嵋锦待了一下午,这认知像根细刺扎在喉咙口。 可他那句“过来接我”,又带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我可告诉你,” 我深吸口气,声音硬邦邦的,“我只是怕你死在半路上,没人给我付工资。” 他在那头低笑起来,背景里似乎传来输液管晃动的轻响。 “知道了。过来吧,带你去吃城南生煎。” 又是生煎。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 我站起身,把那瓶攥了一下午的镇痛片塞进包里,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忽然想起他昨晚疼得皱眉却不肯吃药的样子。 “等着。” 我对着手机说,声音里的硬壳好像裂开了条缝。 从咖啡馆到医院住院部的路,我走得很慢。 夜风卷着暮色,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我和宋知诚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 推开病房门时,他正靠在床头翻文件。 后背的纱布又洇出点红,听见动静,抬眼看向我,眸子里晃着星子似的光。 “走了。” 我把镇痛片往他枕边一放,没看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 “宋总可得活着去买生煎,不然我找谁结工资。” 他低笑,伸手要拿外套。 扯到伤口倒抽凉气,却还嘴硬。 “江秘书这么盼着我死,良心不会痛?” 我别过脸帮他拎包,没理他这茬。 一路上,他疼得时不时吸气,却硬撑着不喊疼,像头倔强的兽。 到了城南生煎店,老店新开,招牌亮堂堂的,烟火气漫出来,把夜色都烘暖了。 生煎端上桌,热气裹着油香扑过来。 他递筷子的手在抖,后背伤口肯定又疼了,却强装无事。 “趁热吃,凉了腥。” 我咬开面皮,汤汁涌出来,烫得舌尖发麻,却尝出了多年前的味道。 原来有些滋味,真的会刻在骨血里,哪怕中间隔了离婚、冷战和数不清的别扭。 他盯着我吃,喉结滚动。 “这次没扔。”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我想起当年把生煎扔进垃圾桶时,他眼底暗下去的光。 第23章 别总想着当救世主 我别过脸。 “宋知诚,你能不能别总提以前——” 话没说完,他突然伸手替我擦去嘴角的汤汁。 指尖温热,像团火,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烧得明明白白。 我猛地躲开,筷子撞得瓷碟叮当响。他垂眸,把自己那份推过来。 “烫着了?我这份凉些。” 夜风从窗缝溜进来,吹得生煎的热气晃了晃。 出了餐厅,夜风卷着寒气直往领子里钻。 他走在前面半步,背影绷得比刚才更紧,却偏要装作如常。 我缩了缩脖子,听见他忽然停步,没回头。 “外套借你?” “不必了宋总,”我快步跟上,语气带刺。 “您这金贵身子,别再冻着,回头医药费翻倍,我可赔不起。” 他低笑一声,没再坚持,只是步伐慢了些,刚好能让我跟得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说:“城西那片,以后别去了。” “怎么,怕我再遇着危险,没人给宋总您表现的机会?” 我扯了扯衣领,故意晃了晃口袋里的镇痛片药瓶。 “还是怕我再‘连累’您受伤,耽误您谈生意?” 他没接话,只是往我这边靠了半步,刚好挡在风口,风里的寒气一下子弱了大半。 黎助理的车停在面前,他弯腰时我听见一声极轻的抽气,抬眼却见他已经挺直背坐进车里,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宋总,”我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声音平平。 “下次木板砸下来,记得先躲,别总想着当救世主。” 他转头看我,眼底映着路灯的光,忽明忽暗。 “江秘书这是怕以后没人随叫随到?放心,我没那么脆。” 他送我到江宅,自己却没下车,显然是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关车门时用了点力,他在车内低笑。夜风更冷了,我裹紧外套。 江屿的腿还没好利索。 厚重的石膏从脚踝一直打到大腿根,将他困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 窗外的阳光明明晃晃地照进来,落在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却暖不透那双眼眸里的阴郁。 江家破产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碎了他原本顺遂无忧的人生。 他原本可以一直在江家,衣食无忧,享受人生富贵,享受别人的吹捧……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那天,他在手机上刷到一条弹窗广告,花花绿绿的界面上写着“轻松赚钱,日入过万”。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那是一个线上赌博平台。 起初,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充值了几百块,跟着别人押注,竟然真的赢了一点。 看着账户里跳动的数字,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滋生。 如果他能赢一大笔钱,是不是就能让自己再现当年江家二少的风头? 是不是就能让自己衣食无忧? 是不是就能让哥哥和穗穗高看自己一眼? 他开始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在那个虚拟的赌局里下注。 一开始确实赢了些,不多,但足够让他看到“希望”。 他把赢来的钱悄悄打到江哲林的卡上,备注里写着“兼职赚的”。 江哲林那时在疯狂地打电话。 他翻遍了通讯录,那些曾经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有事儿找我”的叔叔伯伯、合作伙伴。 如今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敷衍几句便匆匆挂断,更有甚者,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以他根本没时间去想钱到底是哪来的,只当是弟弟懂事了,还欣慰了好一阵子。 可赌桌上哪有永远的赢家? 很快,他就开始输了。 输了想回本,赢了想更多。 他像着了魔一样,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心跳随着每一次投注而剧烈起伏。 他把江哲林偶尔给他的生活费全投了进去。 输光了,就开始找各种借口向以前的朋友借钱,甚至偷偷用江哲林放在家里的身份证,在网上贷了款。 催收电话很快就打到了他手机上。 对方的声音阴狠刻薄,威胁说如果不尽快还钱,就曝光他的个人信息,打电话给他的家人朋友。 甚至找到他现在住的地方,让他“好看”。 江屿吓得浑身发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敢接电话,也不敢回信息。 他像一只被困在蛛网里的猎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他以为自己能瞒住。 直到那天下午,江哲林刚陪人喝完酒好不容易能躺在地下喘息一会儿。 陌生的号码,一条接一条的短信涌入,内容不堪入目,全是针对江屿的辱骂和威胁,甚至附带着江屿的身份证照片和家庭住址。 紧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对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江哲林是吧?你弟弟江屿在我们这儿欠了六十万赌债,识相的就赶紧还钱, 不然我们就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再去医院跟你妈‘聊聊’他儿子的‘光荣事迹’!” 江哲林的手指猛地一顿,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屏幕上的信息瞬间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弟弟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对方冷笑一声,“你自己去问他啊。给你一天时间,六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江哲林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六十万……赌债……江屿…… 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想起前阵子江屿打给他的那几笔“兼职工资”。 想起江屿最近总是躲躲闪闪、眼神飘忽的样子。 想起他偶尔半夜醒来,看到江屿房间里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原来如此。 他竟然……竟然在这种时候,又干出这种事! 一股混杂着愤怒、失望、心痛和无力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办公室,开车往江屿住的地方赶。 推开门的时候,江屿正蜷缩在床上,手机扔在一边,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催收信息的界面。 看到江哲林闯进来,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盖住手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哲林的身上带了些酒气,领带也歪向一边。 “手机给我。” 江哲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江屿死死攥着手机,头摇得像拨浪鼓。 “给我!” 江哲林提高了音量,眼眶瞬间红了。 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抢过手机。 屏幕上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关掉,那些污秽的字眼,那串刺眼的数字,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六十万?” 江哲林看着江屿,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江屿,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江屿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哭喊着。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想赢点钱帮你…… 我没想到会输这么多……哥,你帮帮我,他们说要去医院找妈,他们说要曝光我……” “帮我?” 江哲林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就是这么帮我的?在我为了这个家拼尽全力的时候,你躺在家里,用这种龌龊的方式给我添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你知不知道六十万意味着什么?现在我一分钱都抽不出来,妈每天的医药费都是天文数字,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弄这六十万?!” 江屿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挂在脸上,呆呆地看着江哲林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的祸,有多大。 “我……我……” 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江哲林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他疲惫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骂有什么用?怪有什么用?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相连的亲人。 第24章 他,我带走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以前跟着父亲开车的司机找到了他。 塞给了他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压低声音说。 “小江总,我知道这不是人干的活儿,但……实在没办法了,可以去这儿试试。 来钱快,就是……有点危险。”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黑拳场,龙哥”。 江哲林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像捏着一块烙铁。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但他没有选择。 晚上,他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隐藏在城市边缘废弃工厂里的拳场。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烟味和血腥气,昏暗的灯光下,围满了疯狂叫嚣的赌徒。 擂台上,两个**上身的男人正打得头破血流。 他找到了龙哥,一个满脸横肉、手臂上纹着青龙的男人。 “打一场多少钱?” 江哲林的声音有些发紧。 龙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一声。 “你?细皮嫩肉的,能挨打吗?我们这儿可不是过家家,打断胳膊腿是常事儿,弄不好还能出人命。” “我能。” 江哲林咬着牙,“多少钱?” “看你能撑多久。撑一回合,五百。赢了,五千。但我看你这样,能撑一回合就不错了。” “好。” 工厂里弥漫着汗臭、烟味和铁锈的气息。 昏暗的灯光下,看台上挤满了面目模糊的人,嘶吼和咒骂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擂台上的血渍早已发黑,昭示着这里的残酷。 他被带去一个简陋的休息室,换上了一套不合身的旧运动服。 镜子里,是一张苍白、憔悴,却透着一股狠劲的脸。 第一个对手,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眼神凶狠,一看就是打惯了的。 周围的赌徒们发出哄笑和嘘声。 “这小白脸是来送菜的吧?” “看他细胳膊细腿的,能挨住云哥一拳不?” 铃声响起。 一记直拳带着风声,直逼江哲林面门。 看台上的人都以为江哲林会被一拳KO。 但江哲林动了。 他身体猛地向左侧一拧,脚步轻盈地向后滑出半步,堪堪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那是标准的拳击闪避步伐,虽然因为久疏战阵和身体的虚弱,显得有些滞涩,但足够快。 云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小白脸”还能躲开。 江哲林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借着闪避的惯性,他重心压低,右拳紧握,顺着身体旋转的力量,一记精准的勾拳,狠狠砸在了云哥的肋下。 “砰”的一声闷响。 云哥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 看台上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我操,这小子还会两手?” “有点意思啊!” 江哲林微微喘着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刚才那一拳,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弱,肌肉有多僵硬,但少年时练拳的记忆,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云哥被激怒了,咆哮着再次冲上来,拳头如雨点般砸向江哲林。 江哲林咬紧牙关,依靠着本能的步伐不断闪避。 他的动作不快,也不灵活,但每一次闪躲都恰到好处,避开了要害。 偶尔,他会抓住虎哥出拳的空档,用尽全力反击一两下。 他的拳头没有虎哥的重,但胜在精准,总能落在对方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 第一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两人都在喘粗气。 江哲林脸上挨了几下,嘴角破了,渗出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 而云哥的脸上,也多了一道被江哲林手肘擦过的红痕,肋下的疼痛让他脸色难看。 龙哥吹了声口哨,看向江哲林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讶异和玩味。 “行啊,看不出来,还是个练家子。还打不打?” 江哲林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抬起头,看向台下那些或兴奋或鄙夷的脸。 他想到了ICU里的母亲,想到了那江屿。 “打。” 第二回合,云哥显然加强了攻势,也更加谨慎。 江哲林的体力消耗巨大,闪避变得越来越困难,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但他依旧在坚持,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哪怕只有一丝力气,也要亮出獠牙。 他又撑过了第二回合。 第三回合,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嘶吼声也变得遥远。 他靠着栏杆,几乎站不稳。云哥看准机会,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侧脸。 江哲林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拖拽他,似乎要把他扔到外面的垃圾堆里。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住手。” 江哲林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形挺拔,气质矜贵,与这个肮脏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男人身边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保镖,一看就不好惹。 龙哥原本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几分,但更多的是警惕和不耐烦。 他上下打量着来人,见对方面生,语气也硬了起来。 “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场地,滚出去!” 男人没有理会龙哥的叫嚣,目光落在江哲林身上。 那目光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审视,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的中文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来的异域口音,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欠你多少钱?” 龙哥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跟你有关系吗?这小子自己来打拳,输了活该,已经结过账了。识相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对身边的保镖示意了一下。 一个保镖上前,将一叠厚厚的钞票扔在龙哥面前的桌子上,红色的钞票散落开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他,我带走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力量。 龙哥看着那叠远超江哲林“出场费”的钞票,眼睛都直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伙人的来历,但有钱不赚是傻子。 他掂量了一下对方的气场和那两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保镖,识趣地闭了嘴,挥了挥手。 “行,人你带走,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不等江哲林反应,另一个保镖已经将几乎失去意识的他架了起来。 江哲林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塞进了一辆温暖舒适的车里。 真皮座椅的触感和淡淡的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侧过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救了他的男人。 男人坐在他旁边,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他出色的容貌和迫人的气场。 他身上有种疏离感,像是刚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来。 “你是谁?”江哲林用尽力气问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男人转过头,看着他,眸光在他布满伤痕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淡淡开口:“郑映礼。” 郑映礼? 江哲林的脑子迟钝地转着。 这个名字很陌生,他在R市二十多年,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无论是商界的大佬,还是有权有势的家族,他都有所耳闻。 但这个名字,像一张白纸,毫无印记。 他为什么会救自己?一个看起来身份不凡的陌生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个落魄的拳击手伸出援手? “为什么……” 江哲林想问为什么救他,但话没说完,就因为剧痛和疲惫,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家私人医院的病房里。 身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缠着干净的纱布,肋骨处也做了固定。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到他醒了,温和地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好好休养。” “救我的人呢?”江哲林问。 “那位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医药费和住院费他都结清了。 他让我转告你,等你醒了,给他打这个电话。” 医生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名字。 江哲林捏着那张纸条,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郑映礼……他到底是谁? 他尝试着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询问了前来探望的司机,甚至偷偷用手机查了R市的商界名录,都一无所获。 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在R市没有任何痕迹。 三天后,江哲林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郑映礼清冷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丝不易察觉的异域口音。 “喂。” “郑先生,我是江哲林。谢谢您救了我,还有……医药费。” 江哲林的声音有些艰涩,“这些钱,我会尽快还给您。” “不急。”郑映礼说,“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您。” “明天上午十点,到市中心的韵希大厦楼下等我。 ”郑映礼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给你安排了份工作。” 江哲林愣住了。 “工作?”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母亲还需要人照顾。” 郑映礼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宁愿继续去那个拳场?” 江哲林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他知道郑映礼说的是事实。 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份能赚钱,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的工作。 只是,这个神秘的郑映礼,到底目的何在? “……好。”他低声应道。 第25章 资格是自己挣的 挂了电话,江哲林望着窗外。他依旧想不明白郑映礼的来历。 韵希大厦是R市的地标性建筑,租金昂贵,能在那里办公的都是大公司。 但他从未听说过那里有什么姓郑的公司,更别提一个叫郑映礼的老板了。 他隐隐觉得,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男人,背后藏着很多秘密。 而他的家族和势力,显然不在R市这片土地上。 但他没有选择。 第二天上午,江哲林准时出现在了韵希大厦楼下。 他特意找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穿上,但身上的伤痕和苍白的脸色,还是让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郑映礼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 江哲林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廉价的消毒水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似乎对我很好奇。” 郑映礼看着前方的路况,状似随意地说。 江哲林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是……我在R市从未听过您的名字。” 郑映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刚从国外回来,在这边……没什么朋友。” 简单的一句话,解释了他的神秘,却又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了更多的涟漪。 从国外回来? 哪个国家?家族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选择在R市停留,还偏偏救了他? 江哲林没有再问。 他知道,对方如果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想说,他问了也是白问。 车子在韵希大厦顶层停下。 这里显然是刚刚装修好的,还带着淡淡的油漆味,但已经能看出奢华的格调。 几个穿着职业装的人正在忙碌地布置,见到郑映礼,都恭敬地低下头,“郑先生。” 郑映礼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对江哲林说。 “这里是我刚在R市设立的一个临时办事处。你就留在这里,做我的助理,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他顿了顿,补充道。 “薪水不低,足够你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和生活开销。” 江哲林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震撼不已。 能在韵希大厦顶层设立办事处,随手拿出那么多钱救一个陌生人,还能轻易安排工作…… 这个郑映礼,背后的势力恐怕深不可测,只是这一切,都隐藏在国外,R市无人知晓罢了。 他看着郑映礼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漩涡里。 而那些债务,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漩涡深处,随时可能咬他一口。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漩涡的方向,一步步走下去。 江哲林开始在郑映礼的办事处工作。 这里的工作并不复杂,处理文件、安排行程、接听电话…… 都是些基础的助理工作。 但办事处的氛围很严肃,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沉默寡言,带着一种军事化的严谨。 他很少能见到郑映礼。 大多数时候,郑映礼都在那间紧闭着门的办公室里,要么处理文件,要么用外语打电话,声音低沉,语速极快。 偶尔出来,也只是交代几句工作,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哲林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知道这份工作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那是母亲的救命钱,是他暂时能抓住的浮木。 他依旧对郑映礼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他能感觉到,这个办事处只是郑映礼在R市的一个落脚点,他的核心事务、他的人脉资源,都远在海外。 他有时会听到郑映礼的保镖用生硬的中文交谈,提到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名字和地名,充满了异域色彩。 突然屏幕亮了亮,弹出来了一条短信。 [我再给你们最后24小时,如果再不把钱交出来,你弟弟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江泽林心下一惊,这几天都忙于工作,差点忘了江屿的事。 可是现在自己才刚到郑映礼的公司工作,如果他现在问他要钱,他会不会直接把他给开了? 可是弟弟的命就在眼前,他不得不选。 他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当他站到郑映礼面前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郑总,我能不能提前预支几个月的工资。”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解释原因。 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郑映礼低沉的声音。 “你要多少钱?” “六十万。” “今天之内我会打在你的卡上。” 没有追问,没有迟疑,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江哲林心脏有一瞬的落了拍,预想的开除并没有发生,却异常平静。 但是江哲林知道这一切都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江哲林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可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越来越暗了。 而这份沉甸甸的恩情背后,又藏着怎样的代价?他不敢想。 “坐。”郑映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江哲林缓过神来,有些局促地坐下。 “这是你做的市场分析报告?” 郑映礼拿起一份文件,正是他前几天利用业余时间做的。 关于公司一个新产品的市场前景分析,他只是随手放在了助理的桌上,没想到会到郑映礼手里。 “是……是的。” “做得不错。”郑映礼的语气听不出褒贬,“比我预想的要好。” 江哲林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他的评价。 “江氏以前的核心业务是电子产品研发和生产,对吧?”郑映礼突然问道。 “是。” “我看过你父亲以前的一些项目,很有前瞻性。你在这方面,应该也学了不少。” 江哲林沉默了。 他大学学的就是相关专业,毕业后也在父亲的公司里从基层做起,对这一行确实很熟悉。 只是家道中落,那些知识和经验,似乎也变得毫无用处了。 “我准备投资一个新的项目,做智能穿戴设备。” 郑映礼看着他,眼神深邃,“我想让你牵头,组建一个团队。” 江哲林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您……您说什么?让我牵头?” 他没听错吧?让他这个刚刚还在打杂的人,去牵头一个新的项目? “怎么?没信心?”郑映礼挑眉。 “不是……”江哲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资格……” “资格是自己挣的。” 第26章 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废物 郑映礼打断他。 “资金我来出,场地和一些必要的资源,我可以提供。 你只需要拿出你的能力,把这个项目做起来。” 江哲林看着郑映礼,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了,这几乎是…… 给他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一个重建自己事业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 他再次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郑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非亲非故,我现在……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您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 郑映礼看着他,目光沉静,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不安和疑惑。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或许,我只是想看看,曾经的江家大少爷,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只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 他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却又不像纯粹的嘲讽。 江哲林攥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郑映礼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坦途,他都必须走下去。 “好。” 他抬起头,迎上郑映礼的目光,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我做。” 郑映礼看着他眼中的光,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我拭目以待。” 新公司的选址定在了一个离市中心稍远但环境不错的产业园里。 郑映礼效率极高,资金很快到账,场地也装修好了。 甚至帮他挖来了几个以前在江氏工作、后来被裁员的老员工,都是经验丰富的技术骨干。 江哲林给公司取名叫“微光科技”。 微光,即使再微弱,也能照亮前路。 一切都在艰难中起步。 曾经的江少,如今要亲力亲为跑市场、谈合作、盯研发。 他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吃最便宜的盒饭,累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我也听说了江哲林最近在重新创业,我也时不时发条消息给他,告诉他母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 我在盛景办公也没遇到什么难事…… 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时不时会隐隐作痛。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样,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商业天赋。 曾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在江家破产后被压抑的潜能,如今都在绝境中爆发出来。 他对市场的敏锐嗅觉,对产品的精准定位,还有那股不服输的狠劲,让团队里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郑映礼偶尔会来公司看看,不多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有时会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或者在关键时刻给出一点提示。 他从不干涉江哲林的具体决策。 但每当公司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比如资金周转不灵,或者被竞争对手恶意打压时,问题总会在不经意间得到解决。 江哲林知道,这背后一定是郑映礼在帮忙。 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郑映礼对他的关注,似乎已经超出了一个投资者对项目的范畴。 他会在他加班晚了的时候,让司机“顺路”送他回家。 甚至有一次,他无意中提起母亲以前最喜欢某个花店的白玫瑰,第二天,ICU病房里就多了一束新鲜的白玫瑰…… 他试图向郑映礼道谢,或者探寻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但郑映礼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要么说是为了项目能顺利进行,要么干脆沉默不语。 江哲林能感觉到郑映礼对他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关注,但那关注里没有温度,更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品。 他甚至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回想郑映礼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线索,却总是徒劳。 他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落魄户如此“上心”。 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谜团。 但这份帮助,让他更加不安。 他始终对郑映礼保持着高度的防备,这个人深不可测,他看不懂他的动机,也摸不清他的路数。 不过,他现在最该做的,是把公司做好,把母亲的医药费付齐,而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微光科技的第一款产品,是一款针对老年人的智能手环。 主打健康监测和紧急呼救功能。 江哲林倾注了大量心血,从外观设计到功能研发,每一个细节都亲自把关。 产品研发进入了关键阶段,资金消耗巨大,团队也因为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而有些疲惫。 更麻烦的是,他们的核心技术方案似乎被泄露了。 竞争对手推出了一款功能相似的产品,并且抢先一步开始了宣传。 一时间,公司内部人心惶惶。 江哲林焦头烂额,连续几天几夜没合眼,一边安抚团队,一边寻找应对之策。 他知道,这是公司成立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 如果挺不过去,不仅前期的努力付诸东流,他也将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 这天晚上,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发呆。 窗外夜色深沉,只有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郑映礼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还没休息?” 江哲林抬起头,看到他,有些意外。 “郑总?您怎么来了?” 郑映礼把咖啡放在他面前:“睡不着,过来看看。” 他目光扫过电脑屏幕,“遇到麻烦了?” 江哲林苦笑了一下,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郑映礼听完,沉默了片刻。 “技术泄露的事情,我让人去查。至于竞争对手……他们的产品有一个致命的缺陷,续航能力不足,而且算法不够精准。” 江哲林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我看过他们的产品拆解报告。” 郑映礼说得轻描淡写。 “你们的优势在于算法和续航,把这两点突出出来,赶在他们正式发售前,召开一个产品发布会。” 他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江哲林的思路。 “可是……我们现在资金紧张,没有钱召开大型发布会。” “钱的事情,我来解决。”郑映礼看着他。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场地和媒体,三天后,发布会如期举行。” 江哲林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郑映礼总是能像天神一样降临,为他扫清障碍。 “为什么……”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郑映礼,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第27章 做好你的项目 郑映礼看着他,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却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臂。 江哲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气,这让他更加警惕,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郑映礼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语气平淡无波。 “江哲林,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项目。我的目的,对你来说不重要。”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波澜,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江哲林的心湖,激起更大的涟漪。 他越是不说,江哲林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你一定有什么目的。” 江哲林紧紧盯着他,“是为了江氏的残余资源?还是有其他的交易?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 “做好你的项目,就是你现在唯一要做的。” 郑映礼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发布会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确保产品没问题。” 说完,他不再看江哲林,转身就走。 “郑映礼!” 江哲林喊住他。 郑映礼没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江哲林一个人。 他看着那杯已经开始变凉的咖啡,心里乱成一团麻。 郑映礼的反应,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到底是谁?和江家,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静谧的夜在此刻无限蔓延,窗外的路灯将江哲林映在落地玻璃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盯着桌上那杯凉透的咖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郑映礼身上若有似无的紫罗兰香气,还在鼻腔里打转,搅得他心乱如麻。 “他到底想干什么……”江哲林低喃,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项目资料摊在会议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此刻像是郑映礼藏起来的秘密,每一个字符都在冲他眨眼。 他猛地抓起一份文件,纸张被扯得哗啦响。 上面是新产品核心技术的参数,这是他最近倾注心血的项目,可看着上面的数据,却让江哲林愈发不安。 走到窗边,江哲林望着城市夜景,霓虹闪烁却暖不了他心底的寒意。 郑映礼那句“做好你的项目”,像道枷锁,困住他探寻真相的脚步,可越是被推开,他越想扒开迷雾。 “江氏残余资源……交易……” 他反复咀嚼自己说过的话,可最终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夜渐深,办公室空调的嗡鸣都变得聒噪。 江哲林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从发布会入手。 郑映礼说安排好了发布会,可具体细节、合作方背景,他一概不知。 掏出手机,通讯录里郑映礼的号码静静躺着,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查探。 第二天,江哲林以项目对接为由,联系上发布会策划团队。 会议室里,他看着对方递来的方案,表面应和,实则留意着异常之处。 在盛景的工作依旧是枯燥乏味的,好在有林小夏这个话唠子在我身边,否则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抑郁了。 中午我在食堂和林小夏吃饭的时候,她正和我聊林蔚儿对宋知诚痴情的起劲。 这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说母亲的情况稳定了一些,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我松了一口气,随便应付了几句林小夏,连忙驱车赶往医院。 其实他们私底下传闻我并不相信,林小夏对我说的那些我只当是个玩笑话,我从不会带着传闻认识一个人。 来到病房,母亲虽然还没醒,但脸色好了很多。 我放下心来,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看到了一束新鲜的白玫瑰,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小的贺卡。 他拿起贺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愿早日康复。” 字迹清隽有力,我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皱了皱眉,把贺卡放下。 是哥哥安排的人送的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还会有谁知道母亲喜欢白玫瑰呢。 我也没太在意,转头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母亲病情上面。 和她腻歪了几句我便离开了病房回到盛景。 真想多陪陪母亲,她一个人在病房看着空旷的白墙,心里指不定有多孤单,但在我面前却只字不提。 今天下午的董事会开得气氛凝重。 几位董事脸色都不太好看,讨论的核心,是最近突然在R市崭露头角的韵希大厦。 “……韵希的背景太神秘了,查不到具体的掌权人, 只知道资金实力雄厚,手段凌厉。” “听说他们在国外就已经有很广阔的市场了, 这次来国内,是准备拓宽国内市场的。” “最麻烦的是,他们旗下的子公司,最近在研发一款针对老年人的智能手环,和我们公司正在推进的一个项目高度重合。” “何止是重合,据说他们的技术路线和我们非常接近,而且进度很快, 明天就要开发布会了!” “这势头太猛了,来者不善啊。 万一他们的产品抢占了市场,我们前期的投入就全打水漂了!” 董事们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担忧。 盛景虽然是行业巨头,但面对这种来路不明又实力强劲的对手,也不得不谨慎。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默默听着,心里也暗暗紧张。 我知道公司在那个科技项目上投入了多少心血,如果被韵希截胡,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全程,宋知诚都没怎么说话。 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有点看不清他的心思。 这个男人,永远都这样,深沉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散会后,我收拾着文件,准备离开会议室,宋知诚却突然叫住了我。 “江秘书,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应了声。 “好。” 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把门关上,转身就把我拉进了怀里。 熟悉的雪松香气包裹住我,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强势。 他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这几天他都很忙,几乎没怎么理我,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与我亲热。 吻很深,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分不清是**还是别的什么。 我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靠着他。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只剩下协议和债务捆绑下的纠缠。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疏离,停下吻,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低沉“在想什么?刚才开会的时候,你的心思就不在这儿。” “没什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在想韵希的事情。” 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韵希,还是在嘲讽我。 “担心?” “毕竟……关系到公司的利益。”我含糊地说。 他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眼神深邃。 “明天韵希的发布会,跟我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 “我也去?” “嗯。” 他松开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恢复了平时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去看看,我们的对手,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28章 你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镁光灯在空气中交织出细碎的光斑。 郑映礼坐在后排相对安静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 目光却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入口处。 当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又疏离。 而我身边,紧挨着的男人正是宋知诚。 郑映礼端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带着点酸涩的怒意,在胸腔里翻涌。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有些可笑,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两个在异国他乡相互取暖的少年少女。 可看到我对另一个男人言听计从的样子,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十几年前的那所M国国际初中。 那时的他瘦弱寡言,总被几个本地学生堵在墙角推搡嘲笑。 是同样黄皮肤黑头发的我像只炸毛的小猫冲过来。 用还不太流利的外语大声呵斥那些人,拉着他的手腕穿过长长的走廊,阳光落在她倔强的侧脸,像镀了层金边。 后来,他们分享同一份便当,在图书馆里用中文偷偷聊天,我是他那段灰暗时光里唯一的光。 可现在,我站在宋知诚身边,眉眼间带着他读不懂的疲惫和顺从。 看向他的方向时,眼神平静无波,显然完全没认出他。 也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怯懦的少年,时光和经历在他身上刻下了太多痕迹,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那时的模样了。 我和宋知诚在靠前的位置坐下。 刚坐稳,我就莫名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死死锁着她。 我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会场里人太多,根本找不到视线的来源,只能疑惑地皱了皱眉,转了回去。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 江哲林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地走到台前。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也洗去了落魄的阴霾,只剩下沉稳和锐利。 他微微颔首,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 “大家好,我是微光科技的创始人,江哲林。” 我的眼睛瞬间睁大,满是难以置信。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江哲林,更想不到他会是以一家科技公司创始人的身份站在发布会上。 台上的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地介绍着智能手环的设计理念。 说到核心的算法优势时,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那是我记忆里江家还没垮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哥才有的样子。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有震惊,有欣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江哲林似乎完全沉浸在演讲中,目光扫过全场,却没有在我这个角落停留半秒。 身旁的宋知诚先是微微挑眉,随即认出了江哲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开口。 “哦?这不是江家大少吗?真是稀客。”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我发白的脸上。 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你说,你这位跳楼的父亲都没能保住的‘天之骄子’,是走了什么运,还能站到这种地方来?”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裙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宋知诚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随着发布会结束,江哲林下了台,今天来的都是想来看看这次的韵希的子公司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没想到居然是江家的“大少爷”。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有的人在说江哲林的身份,也有人说这次韵希的势头很猛,势必要挑战盛景…… 发布会的喧嚣还未散尽,林蔚儿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妆容精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我。 “林秘书真是好手段啊,一边在盛景拿着高薪,一边还能帮着自家哥哥另起炉灶。 这方案相似度高到这种地步,说不是你从中周旋,谁信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来自盛景股东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带着审视和怀疑。 闪光灯疯狂闪烁,将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抽干。 我攥着包带的手在发抖,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秘书现在跟着宋总了,从前的江家倒了,现在倒是把从前的体面捡起来不少。” 她特意加重了“跟着宋总”几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在暗示什么。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来自盛景股东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带着审视和探究。 谁都知道我是他的前妻,此刻这语气里的火药味,不言而喻。 林蔚儿看向宋知诚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撒娇般的委屈。 “宋总,江家出事,你念及旧情留她在盛景当秘书,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她倒好,现在居然帮着江哲林来抢盛景的生意,这也太过分了吧?” 宋知诚什么也没说,只是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 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正是这份沉默,让周围的空气更显压抑——他不否认,也不辩解,仿佛默认了林蔚儿的话有几分道理。 林蔚儿见状,气焰更盛,转身冲我步步紧逼。 “江秘书,你倒是说说,这方案到底是不是你偷的?为了帮你哥东山再起,连前夫的公司都坑,你这心也太狠了吧?” 她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清晰。 “难怪韵希进度这么快” “毕竟是前妻,宋总对她够宽容了” “林小姐说得也有道理,江家破产她还能待在盛景,本身就奇怪”。 我抬起头,想反驳,却对上宋知诚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看着我,眸子里没有温度,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和你那个落魄的家族,总能惹出一堆麻烦。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确实不知道方案为什么会相似,可此刻百口莫辩。 就算我辩解,宋知诚也一定会站在陈嵋锦那边吧…… 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我下意识看过去,郑映礼正站在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观察受伤的猎物,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刚才那道让我如芒在背的视线,原来是他。 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陈嵋锦的声音打断。 “怎么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吗?一边来盛景秘书赖着宋总,现在还想帮江哲林卷土重来,你算盘打得真响啊。” 宋知诚始终沉默着,只是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觉得吵闹。 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林蔚儿捕捉到,她立刻收敛了几分,却还是不甘心地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的怨毒,分明是被“外人”抢走位置的不甘。 周围的人见宋知诚始终没表态,也识趣地散开,只是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和议论,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直到人群散去大半,宋知诚才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看来,我有必要和你好好聊聊你那位好哥哥了。” 第29章 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我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的软肋,他最清楚不过。 抬头时,正好对上郑映礼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不远处,手里的烟依旧没点燃。 眼神沉沉的,落在我和宋知诚之间,像结了一层薄冰。 记忆里涌现那个在国际初中被人堵在厕所欺负时,会红着眼眶攥紧拳头却不敢还手的少年。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被我压了下去。 不可能,这变化太大了。 那个小男孩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眼神锐利、气场迫人的男人? 郑映礼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宋知诚,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张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融入了散去的人群。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宋知诚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嗤笑一声,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音调说,“怎么?看上郑总了?可惜啊,人家未必看得上一个被前夫圈养、还得靠卖身为家里还债的女人。”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的心。 我别过脸,看着台上正在和媒体交流的江哲林,他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仿佛浑身都在发光。 原来,他真的站起来了。 可这份光芒,却把我此刻的难堪衬得更加刺眼。 宋知诚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语气里的嘲讽更浓。 “怎么?觉得你哥能翻身了?别忘了,你现在还签着我的协议,江家欠我的,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宋总,我们该走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低笑一声,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下颌线,语气暧昧又残忍。 “你说,要是让你哥知道,他的好妹妹现在又和我搞的不清不楚,会是什么表情?” 我浑身一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宋知诚,你放开。”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低笑一声,松开手,指腹却故意在我下巴上碾过。 “怎么?怕了?刚才看你哥的时候,眼睛里可不是这副样子。” 我别过脸,不敢去看台上的江哲林。 我怕他此刻正好望过来,怕他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宋总,别跟她浪费时间了。” 林蔚儿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她。 “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罢了,值得你动气?” 宋知诚没说话,没有理会她。 他的目光却依旧锁在我身上,像在欣赏一件被玩坏的玩具。 就在这时,台上的江哲林似乎结束了采访,转身朝后台走去。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观众席,我慌忙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止。 “看来你哥还不知道你在这儿。” 宋知诚的声音带着戏谑,“要不要我帮你打个招呼?让他过来认认妹妹?” “不要!”我猛地抬头,眼眶发热,“宋知诚,你别太过分。” 他挑眉,像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 “过分?江秘书,我们之间的协议里,可没说我不能让你哥知道真相。” 我浑身冰凉,才想起那份协议里密密麻麻的条款,每一条都在提醒我,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角落里,郑映礼还没走。 他靠在墙上,指尖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越发深邃。 刚才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再次落过来,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里不仅有探究。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像在审视宋知诚的所作所为。 他为什么还不走? 这个念头刚闪过,郑映礼突然掐灭了烟,迈开长腿朝我们这边走来。 宋知诚也注意到了郑映礼的动作,脸上的嘲讽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场上惯有的疏离和戒备。 郑映礼没看宋知诚和陈嵋锦,径直走到我面前。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跳漏了一拍。他很高,阴影落下来,几乎将我整个人笼罩。 “有事?” 宋知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郑映礼这才抬眼看向宋知诚,语气平淡。 “宋总,借一步说话。” 宋知诚皱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走向另一侧,隔着几步远低声交谈。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宋知诚的脸色越来越沉。 而郑映礼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偶尔抬手指了指我这边的方向。 陈嵋锦站在我旁边,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死死盯着我。 “你认识郑总?” 我摇摇头,声音干涩,“不认识。” “不认识?”她冷笑。 “那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吗?江淮穗,我劝你别耍花样,郑映礼是什么人?你和他攀上关系没有好处。” 我懒得跟她争辩,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江哲林离开的方向。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公司刚起步就遇到这么多麻烦,会不会很棘手? 就在这时,宋知诚和郑映礼结束了谈话。 宋知诚的脸色平淡,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而郑映礼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转身离开前,又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极快,却像有电流窜过我的四肢百骸。他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句话,一句我听不懂,却又莫名熟悉的话。 “我们走。” 宋知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被他拽着往外走,踉跄了几步才跟上。 经过郑映礼身边时,我看到他朝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的情愫,让我莫名心慌。 走出发布会大厅,外面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我才稍微缓过神。 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郑映礼跟你说什么了?” 我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吧。”他语气里带着些酸意。 “我不认识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那他刚才为什么跟我说,让我别对你太凶?江淮穗,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不认识他!”我挣扎着,眼眶发热,“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信你没泄密。” 他突然松了手,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更深的审视。 “但我不信他对你没心思。他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我怔在原地,没明白他的意思。 宋知诚嗤笑一声,指尖划过我脸颊。 “这次发布会的成败,我根本不在乎。但郑映礼……这个人,远比我想象的要深。”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 “他是我商场上的对手,现在看来,还是情场上的。”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 他捏了捏我的脸,语气带着占有欲。 “你是我的人,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尤其是他。”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短信,说母亲的情况很不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混乱,急急忙忙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宋知诚开着车,侧脸在光影里显得轮廓分明。 车厢里的沉默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着人。 “你对郑映礼,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带。 “没有。” “撒谎。” 他笃定地说,方向盘打了个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刚才看到他时,手指在发抖。” 我猛地攥紧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确实有些发凉。 那种熟悉感像水草,总在不经意间缠上脚踝,可只要刻意去抓,又什么都留不住。 “我只是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低声解释。 宋知诚嗤笑一声,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要漫出来。 “何止奇怪。郑映礼那种人,眼里从来只有利益,能让他盯着不放的,要么是能让他赚翻的项目,要么是……”他顿了顿,侧头看我,眼神锐利。 “他势在必得的人。” 我心里一紧,别过脸去。 “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说得斩钉截铁,踩下油门,车子猛地窜出去。 “江淮穗,别指望郑映礼能给你什么。他接近你,无非是想拿捏住我的软肋。” 我怔了怔,“我不是你的软肋。”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开得更快了。 到医院时,护士刚查完房,脸色凝重地站在病房门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 “护士,我妈怎么了?” “江女士刚才突发心悸,现在血压不太稳定。”护士侧身让我进去,“医生正在里面看。”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母亲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脸色比下午更苍白,呼吸带着明显的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偶尔还会发出细碎的呻吟。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快,尖锐的提示音刺得我耳膜发疼。 “妈……” 我快步走到病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瞬间被冷汗浸湿。 第30章 客随主便 母亲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有眼角滑下一滴泪。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喉咙像被堵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宋知诚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站在我身后,看着病床上的情形,脸色沉得厉害。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呼叫铃,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叫医生过来。” 医生很快赶来,拿着听诊器检查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病人情况不太好,需要立刻做进一步检查,家属跟我来签一下同意书。” 我跟着医生往外走,脚步虚浮。 宋知诚伸手扶了我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竟让我莫名安定了些许。 签完字回到病房外,护士正在准备推母亲去检查。 我看着母亲被推出门,忍不住跟着走了两步,却被宋知诚拉住。 “在这里等。”他的声音很沉,“我去盯着。” 我点点头,靠在走廊的墙上,浑身脱力。 刚才还想着要一个人静一静,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只剩下母亲痛苦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诚回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递过来一瓶水。 “检查还在做,医生说情况有点复杂,但暂时稳住了。” 我接过水,手指抖得拧不开瓶盖。 他伸手拿过去,拧开后重新递给我,动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 “谢谢你。”我低声说。 他没接话,只是靠着墙,望着走廊尽头,侧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以为是医院的通知,慌忙掏出来,却是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有些记忆,不是消失了,只是被藏起来了。] 我盯着屏幕,心里乱成一团。 母亲的病情,宋知诚的纠缠,郑映礼的神秘,还有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所有的事情像一张网,越收越紧,几乎要把我勒窒息。 宋知诚注意到我的异样,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郑映礼发的?” 我没回答,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现在我没心思去想这些,只想知道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宋知诚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没再追问,只是说。 “别担心,有我在。” 这句承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或许在母亲的病面前,我们之间那些恩怨,都暂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情加重,会把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推向更复杂的境地。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推着床的护士走了出来。 我立刻冲过去,看到母亲闭着眼,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我抓住护士的手问。 “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具体情况还要等明天的详细报告。” 护士安抚道,“家属别太担心。” 把母亲送回病房安顿好,已经是后半夜。 我守在病床边,看着母亲沉睡的脸,不敢合眼。 宋知诚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这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把号码拉黑了。 现在我谁也不相信,只想守着母亲,等她好起来。 天色泛白时,我趴在病床边浅眠了片刻,被护士换液的动静惊醒。 母亲的呼吸已经平稳许多,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趋于平缓,我悬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宋知诚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床头柜上放着早餐。 护士进来提醒我说,“医生说早上可以吃点流食。”压得很低,怕吵醒母亲。 我点点头,没力气道谢。 拆开保温盒,是清粥和小菜,温度刚好。 他大概是算准了我没心思吃饭,连勺子都备好了。 正吃着,手机响了,是江哲林。 我看了眼病床上的母亲,走到走廊接起。 “穗穗!告诉你个好消息!” 电话那头的江哲林难掩兴奋,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喧闹的人声。 “发布会太成功了!昨天晚上的数据出来了,我们的合作意向书接到手软,连几家一直没谈下来的大客户都主动联系我们了!” 他的喜悦像带着温度的阳光,透过听筒洒过来,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动了些。 “太好了哥,恭喜你。” “等忙完这阵,我们好好庆祝!” 江哲林顿了顿,语气里的雀跃淡了些,“对了,听说你昨天也来发布会了,我怎么都没看到你?”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避开了医院的事:“嗯,就是有点累,后面先走了,你没注意到我很正常。你那边没事就好。” “没事没事,多亏了郑总关键时刻拉了我们一把。” 江哲林的声音又亮了起来,“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那五百万注资稳住了军心,昨天未必能这么顺利。” 提到郑映礼,我心里莫名一沉。 “哥,郑映礼他……” “他就在我旁边呢!”江哲林打断我,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江小姐。” 是郑映礼。我的呼吸滞了半秒,说不出话来。 “穗穗?怎么了?”江哲林察觉到异样。 “没什么。” 我迅速调整好语气,“你们忙吧,我这边有点事。” 挂了电话,转身就撞见宋知诚站在身后,脸色阴沉。 “江哲林邀请你去庆祝?”他语气里带着嘲讽,“看来他还不知道你和郑映礼‘不认识’。” “我不会去。”我低声说。 “最好是。”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病房门,“不过江哲林很快就会知道你在这儿。以他的性子,知道阿姨病了,不可能不来。” 果然,不到半小时,走廊里就传来江哲林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看到我,眼圈就红了。 “穗穗,妈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刚稳定下来,怕你分心。”我拉着他的胳膊往病房走,“医生说观察几天就好。” 江哲林看到病床上的母亲,眼眶更红了,站在床边沉默了很久,才转过身对我和宋知诚说,“辛苦你们了。” 他的目光落在宋知诚身上时,带着几分复杂,但没说什么。 这时,郑映礼也跟着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和一束白玫瑰,放到墙角的柜子上,看向我时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条短信只是我的错觉。 “郑总,你怎么也来了?”我有些意外。 “江总说阿姨不舒服,过来看看是应该的。”郑映礼语气自然,目光掠过母亲的病床,对江哲林道,“医生怎么说?” “没大碍,观察几天就行。”江哲林松了口气,拍了拍郑映礼的肩膀,“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我哪走得开。” 宋知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没说话。 护士进来检查时,说母亲情况稳定,可以由家属陪同短暂离开病房透气。 江哲林提议去楼下花园走走,我扶着母亲慢慢走,宋知诚和郑映礼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气氛微妙。 “哥,发布会真的没问题了?”我小声问江哲林。 “放心吧,比预想的还好!”提到工作,江哲林又兴奋起来。 “团队的人都在公司等着开庆功宴呢,我本来想推到明天,郑总说趁热打铁,让大家高兴高兴。” 他说着看向郑映礼,笑容真诚。 “郑总,今晚务必赏光,我做东。” 郑映礼颔首,“客随主便。” 江哲林又转向宋知诚,“宋总也一起来吧?虽然以前……但昨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没在现场发难。” 宋知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不明。 “江总请客,自然要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场庆祝会会出事。 第31章 这不是施舍 傍晚时分,母亲睡着了,护士说可以暂时离开。 江哲林坚持让我一起去庆功宴,说团队里的人都想见见他这个“神秘的妹妹”。 宋知诚和郑映礼也各自驱车跟在后面,三辆车前后驶离医院,朝着江氏公司的方向去。 庆功宴设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包间里。 江氏的员工看到江哲林带着我们进来,立刻欢呼起来。 气氛热烈得像要掀翻屋顶,没人注意到宋知诚和郑映礼之间暗流涌动的气场。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江淮穗。”江哲林拉着我走到众人面前。 又指了指宋知诚和郑映礼,“这位是宋氏集团的宋总,这位是郑总,都是我们江氏的贵人。” 员工们纷纷举杯敬酒,郑映礼应付自如。 宋知诚则懒得多言,只偶尔举杯,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酒过三巡,江哲林被员工们拉着灌酒,脸颊通红。 郑映礼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阿姨的事,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举手之劳。” 他淡淡一笑,“比起你忘了的事,这点不算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攥紧拳头。 “这不是施舍。”他的目光深邃,“是……补偿。” 就在这时,宋知诚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对着郑映礼举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郑总真是好兴致,到处做好人。” “补偿?”他嗤笑一声,目光像淬了冰,“郑总倒是会慷他人之慨,用江家的事做顺水人情,算盘打得真响。” 郑映礼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弧线。 “总好过某些人,只会用威胁和控制来留住人。” 两人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像两柄利刃在空中交锋。 我看着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再看看不远处浑然不觉、还在和员工碰杯的江哲林,只觉得头皮发麻。 宋知诚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沿碰撞的脆响在喧闹的包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说什么?”宋知诚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周围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员工们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停下筷子,面面相觑。 江哲林也摆脱了众人的簇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酒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没什么。” 郑映礼率先收敛了锋芒,对江哲林举了举杯,“在聊宋总以前的‘管理之道’。” 宋知诚的脸色更难看了,正要开口,却被我按住了胳膊。 “别闹了。”我低声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里是庆功宴,别让我哥为难。” 他的目光落在我按住他的手上。 他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调说,“你知道今天的庆功宴是建立在盛景员工的痛苦之上吗?” 我心里一惊,面色一白,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慢慢的松开了按着他的手。 他眸色沉沉,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猛地灌了一口酒。 江哲林这才松了口气,打圆场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来,喝酒喝酒!” 他说着就要给宋知诚和郑映礼倒酒,却被两人同时避开。 我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只觉得身心俱疲。 “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我拿起包,“医院那边我也不放心,得回去看看妈。” “我送你。”宋知诚和郑映礼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噼啪作响。 “不用了。”我后退一步,避开他们的视线,“我自己可以打车。” “穗穗……”江哲林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 “哥,你好好陪大家庆祝,别管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包间。 身后传来宋知诚和郑映礼同时起身的动静,还有江哲林无奈的呼喊,我却没敢回头。 夜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我站在餐厅门口,深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稳住心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宋知诚发来的消息。 [在哪?我送你去医院。] 紧接着,另一条消息弹出来,来自陌生号码——不用想也知道是郑映礼。 [我的车在路口,等你。] 我盯着两条消息看了几秒,干脆关了手机。 刚拦下一辆出租车,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知诚快步追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上车。” “我说了不用。”我挣扎着要甩开他。 “江淮穗!”他低吼一声,眼眶泛红,“你就这么想躲开我?为了他?” “我不是为了任何人。”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宋知诚,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郑映礼真的不熟,但我也不想再被你束缚。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我妈,其他的事,我没精力管。” 他轻笑一声,“不想再被我束缚,我们的协议,你忘了么?” 我的心一颤,是啊,我和他的合约还没结束,我居然就想挣脱这份束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郑映礼轮廓分明的侧脸。 “江小姐,上车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正好顺路。” 宋知诚的目光立刻像刀子一样射过去。 我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最终还是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声“抱歉”,转身拉开了宋知诚的车门。 “走吧。”我对他说,“别让我哥在里面难做。” 宋知诚的眼睛亮了亮,立刻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 车子发动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郑映礼的车还停在原地,他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我身上,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湖。 车厢里一片沉默。 宋知诚把车开得很稳,却没按导航走医院的路线,反而朝着江边的方向驶去。 “你要去哪?”我警惕地问。 “带你吹吹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才在包间,是我冲动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道歉。 车子停在江滩边,晚风吹拂着发丝,带着潮湿的水汽。 宋知诚递给我一瓶未开封的水,自己则靠在车身上抽烟。 “郑映礼注资江氏,不止是为了帮你哥。” 他突然开口,“他在国外的公司最近在布局国内市场,你哥的项目正好是他需要的跳板。”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风掀起我散落在肩头的碎发,拂过脸颊时有点痒。 我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耳垂的瞬间,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个画面——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落在M国国际初中的走廊上。 几个穿着棒球服的男生堵在楼梯口,围着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 那少年背对着我,身形清瘦,校服外套的拉链歪歪扭扭,书包被扔在地上,露出里面散落的画纸。 “哟,这不是咱们班的‘闷葫芦’吗?” 领头的男生踹了踹地上的书包,“画的什么玩意儿?给哥几个开开眼啊。” 少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弯腰去捡,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装什么清高?” 另一个男生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听说你爸妈离婚了?难怪整天阴沉沉的……” “住手。” 清脆的女声在走廊里响起,带着点没底气的强硬。 是我。 我攥着刚领到的试卷,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那时候的我还带着江家大小姐的娇气,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比我高一个头的男生们皱起眉。 我本来不想管的,可是在这异国他乡,我看见了和我一样来自Z国的人。 “老师说走廊里不能打闹,你们再这样我去告诉训导主任。” 男生们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嗤笑一声。 “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但他们也没再继续动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那少年才慢慢直起身,转过身来。 逆光里,他的脸很白,睫毛很长,垂着眼帘不敢看我,像只受惊的鹿。 额角有块淡淡的淤青,大概是刚才被推搡时撞到的。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画纸,上面是夕阳下的操场,线条干净又温柔。 “谢……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没褪去的少年气,和后来电话里那个沉稳的“江小姐”判若两人。 “不客气。”我走过去,帮他捡起地上的书包,“他们经常欺负你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是把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书包,低声说了句“我叫郑映礼”。 “江淮穗。”我朝他笑了笑,“以后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告诉我。” ……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钝钝的,带着久违的暖意。 原来不是错觉。 那个在发布会上眼神深邃的郑映礼,那个在医院里说要“补偿”的郑总,竟然是高中时那个总被人欺负、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少年。 两人都是Z国人,我们经常会用中文一起说悄悄话。 许是在这异国他乡里互相取暖,我们后来我们成了亲近的朋友。 他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画画,我偶尔会借他笔记。 他数学很好,会在晚自习时偷偷帮我解出最难的附加题。 毕业那天,他送了我一幅画,画的是我站在走廊里的背影,阳光落在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 可后来,我离开了M国…… “你怎么了?” 宋知诚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拽出来。他不知何时掐灭了烟,正俯身看着我,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第32章 你什么都没忘,对不对 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 “没什么。” 只是心里那片迷雾,好像被风吹散了一角。 原来郑映礼说的“忘了的事”,是这些。 原来他看我的眼神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来自那么遥远的少年时光。 宋知诚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像是想从里面找出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直起身,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走吧,去医院。”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路过刚才郑映礼停车的路口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 那个被围在楼梯口的渺小身影,和后来在发布会上从容不迫的郑映礼,在脑海里慢慢重叠。 他为什么从来不提这段过去?是觉得没必要,还是……另有隐情? 太多疑问像江水里的漩涡,卷得我头晕目眩。 直到车子停在医院楼下,宋知诚解开安全带的动静才让我回过神。 “上去吧。” 他声音低沉,“我在楼下守着。” 我点点头,推开车门。转身的瞬间,看到他望着我,眼神复杂。 有些记忆一旦开始松动,就像多米诺骨牌,总会一张接一张地倒下去。 消毒水的味道顺着电梯缝隙钻进来,和江风里的咸涩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我盯着跳动的数字,指尖还残留着耳垂上的温度,刚才那段突然浮现的记忆像生了根,郑映礼低头捡画纸时泛白的指节,和他后来在病房里放白玫瑰的手,在脑海里反复交叠。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二楼。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站的打印机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往病房走,路过拐角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郑映礼。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点压抑的疲惫:“……检查结果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就是还得按时复健。”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是位医生。 “郑先生,您也别太熬着了,病人需要静养,家属也得保重身体。” “知道了,谢谢。” 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我下意识地往消防通道的阴影里退了半步。 郑映礼从病房里走出来,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有块浅浅的疤痕。 是当年被杰森推倒时,撞到台阶留下的伤。 他眉头微蹙着,直到看到我时,那点疲惫瞬间被错愕取代,随即又沉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深邃。 “江小姐。”他停下脚步,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好巧啊。” 我攥紧了手里的病历本,指尖泛凉,他明知道我会来医院,又何必搞这一出。 “是啊,挺巧的……”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身后的病房门,那扇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隐约的白色被单。 他没有多说,转而问,“宋知诚没陪你上来?” “他在楼下。” 空气沉默了几秒,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更浓了。 我看着他额角,那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淤青,取而代之的是几道极淡的纹路,大概是这些年累出来的。 突然想问他,初中毕业后送我的那幅画,他自己还留着吗?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 “你初中时……为什么总被人欺负?” 郑映礼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喉结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发哑。 “忘了。” 这个答案太过敷衍,我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几乎要触到他胸前。 “你没忘。郑映礼,你什么都没忘,对不对?” 他的呼吸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握紧,指节泛白的样子和当年如出一辙。 “江小姐,”他抬眼看向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些事……” “郑先生!”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 郑映礼立刻转身推门进去,我下意识地跟了两步,透过门缝往里看。 病床上躺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挣扎着要坐起来,郑映礼快步走过去扶住她,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外婆,怎么了?” 外婆?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熟练地帮老人调整靠枕,又倒了杯温水,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老人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 “又让你跑一趟,耽误你工作了吧?” “不耽误。”郑映礼的声音放得很轻,“公司的事哪有您重要。” 老人的目光忽然越过他,落在门口的我身上,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这姑娘是……” 郑映礼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我时,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低声介绍。 “一位朋友。” “朋友好,朋友好。” 老人笑着拍了拍郑映礼的手背,“我记得你初中时总提一个叫江淮穗的小姑娘,说她帮你赶走了欺负人的坏小子……是不是就是这姑娘?”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郑映礼的肩膀僵了僵,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替老人掖了掖被角。 “您记错了,先好好休息。” 可老人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拉着我的手往床边坐。 “我可没记错!你当时还画了人家姑娘的背影,藏在画夹最里面,谁都不让看……” “外婆。” 郑映礼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阻止。 老人这才察觉到什么,讪讪地闭了嘴,却还是偷偷朝我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她却偷偷塞给我一张泛黄的拍立得。 照片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站在美洲紫藤树下,女孩正把一本画本递给男孩,男孩低着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背面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中文: 江淮穗郑映礼七年级春游。 郑映礼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良久才开口。 “你走后,我找了你很久。” 我声音有些发颤,“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去看看我妈妈了。” 我猛地站起身,藤椅被撞得往后滑了半尺,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攥着照片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离什么,连外套从臂弯滑落都没察觉。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此刻闻起来像催命符,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走廊尽头的病房。 反手带上门的瞬间,后背抵住冰凉的门板才敢大口喘气。 “穗穗?怎么了?” 病床上的妈妈被声响惊动,虚弱地睁开眼。 她脸色还带着病后的苍白,手背上扎着输液针,看见我慌乱的样子,眉头立刻皱起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妈。” 我走过去帮她掖好被角,指尖还在发颤,“就是……碰到个老同学,有点意外。” 妈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拍了拍我的手。 “是小郑吧?刚才护士说他外婆就在隔壁病房。”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 “妈,你认识他?”我打断她,喉咙发紧。 当年的事早已被现实碾成碎片,再提不过是徒增难堪。 “嗯…我和他的外婆有点交集,所以认识了下……”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宋知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典型的盛世集团项目总监派头,只是那双看向我的眼睛里,带着只有我们两人能懂的审视。 “江秘书。” 他先对我妈点了点头,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礼貌,随即转向我,声音压得极低。 “楼下等你十分钟,盛景还有一些项目需要你来核对一下。” 妈妈识趣地闭上眼,我跟着他走出病房,走廊里的光线让我晃了晃神。 他没立刻下楼,而是靠在栏杆上,目光扫过我手里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和旧情人叙完旧了?” “宋总,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把照片塞进包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指尖的力道带着惯有的强势。 “江秘书,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别开脸,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 “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他这才松开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领,动作带着近乎亲昵的熟稔,语气却恢复了上司的威严。 “下去吧,车在门口。” 转身走向电梯时,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郑映礼就站在刚才病房门口,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像加州落日时分,迟迟不肯沉入海平面的余晖。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道视线隔绝在外。 我靠在冰冷的厢壁上,包里的拍立得像会发烫,灼烧着我的心。 第33章 睹物思人么江秘书 坐进副驾时,他递过来一个牛皮纸箱。 “M国寄来的,地址是你以前的公寓,物业转寄到公司了。” 拆开箱子的瞬间,我呼吸一滞。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信封上的字迹从稚嫩到成熟,收信人都是“江淮穗”。 最底下压着的画夹,封面已经磨得发亮。 宋知诚发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看我。 “看来这位郑先生,等了你不少年。”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有方向盘被捏出的轻微声响暴露了他的不悦。 我翻开画夹,最后一页的“等我”下面,新添的那行字刺痛了眼睛——“我找到你了”。 车窗外的阳光明明晃晃,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一边是十几年未曾褪色的少年心事,一边是纠缠不清的现实泥沼。 郑映礼的出现,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我刻意尘封的过去,而门后藏着的,是连我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真相。 “睹物思人么江秘书。” 宋知诚轻嗤一声。 “放心吧,下周的项目对接会,你们会正式碰面。” 空气冷静了一会,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会让别人跟进。” 我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飘。 宋知诚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知诚的手指猛地攥紧方向盘,真皮表面被掐出几道白痕。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阳光都像是被冻住了,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让别人跟进?” 他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江淮穗,你再说一遍?” 我别过脸看向窗外,医院旁的棕榈树影飞快后退,像被揉碎的记忆碎片。 “韵希项目我本来就只是辅助,让更专业的同事……” “专业?” 他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寒意,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看你是怕了吧?怕见到郑映礼,怕控制不住你那点死灰复燃的心思?” “宋知诚!”我挣扎着想甩开他,手腕却被他越攥越紧,“你弄疼我了!”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廓,语气却冷得像冰。 “疼?江淮穗,你当初求我帮你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疼?” 他的指尖狠狠戳了戳我怀里的牛皮纸箱。 “这些破纸有什么用?能让你妈从病床上爬起来?还是能替你付那笔天文数字的手术费?” 画夹里的信纸被他戳得簌簌作响,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我咬紧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的是事实,是我无法辩驳的事实。 “郑映礼回国,带着他那些廉价的少年心事,就能把你勾走了?” 他的目光扫过我泛红的眼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别忘了,你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你妈每天用的进口药,都是谁给你的。” 他突然松开我的手腕,猛地将箱子从怀里拽出来,扬手就要往窗外扔。 “不要!” 我尖叫着扑过去抢,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红痕。 那里面是郑映礼十几年的等待,是我被现实掩埋的青春,我不能让它被这样糟蹋。 箱子掉在脚垫上,散开的信纸飘了一地。 最上面那张,少年字迹的“等我”被车轮碾过似的褶皱覆盖,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宋知诚看着我狼狈护着信封的样子,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他猛地倾身过来,一只手按住我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那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粗暴得像是要吞噬掉我所有的呼吸,舌尖甚至尝到了彼此牙龈相撞的血腥味。 我拼命挣扎,却被他牢牢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掠过,映在他布满占有欲的瞳孔里,像一场失控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呼吸粗重。 “下周的对接会,你必须去。”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指尖摩挲着我被吻得红肿的嘴唇,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 “我要让郑映礼看看,你现在是谁的人。” 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像被扔进冰水里,从头凉到脚。 我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滚了下去,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箱。 “阿穗!” 他在身后叫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没有回头,踩着散落的信纸往前跑,直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才停下。 抬头时,正对上郑映礼错愕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医院门口,手里还拿着我的外套,大概是刚才我落荒而逃时掉在休息区的。 “你的外套。” 他把衣服递给我,目光落在我红肿的嘴唇和凌乱的头发上,眉头瞬间皱紧。 “他对你做了什么?”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宋知诚的车缓缓驶过来,停在不远处。 他降下车窗,隔着一段距离,朝我投来冰冷的视线,像在看一件即将失控的所有物。 我攥紧郑映礼递来的外套,指尖冰凉。 一边是带着少年赤诚的等待,一边是裹挟着现实泥沼的纠缠。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自己站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里,进退两难。 郑映礼的目光掠过我身后的宋知诚,又落回我脸上,眼底的担忧越来越深。 “需要帮忙吗?” 我摇了摇头,喉咙发紧,只能仓皇地别开视线。 “不用,谢谢。” 说完,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马路对面走去,不敢看郑映礼受伤的眼神,更不敢回头看宋知诚那淬了毒的目光。 风卷起地上的信纸,其中一张轻飘飘地落在郑映礼脚边。 上面是少年郑映礼稚嫩的字迹。 “今天又多学了三十个英文单词,离能流利跟你说话又近了一步。阿穗,我好想你。” 我踩着满地狼藉的信纸往前跑,高跟鞋跟几次卡在砖缝里,差点崴倒。 郑映礼的字迹被风掀起,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身后拉扯。 我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往前冲,直到胸腔里的空气耗尽,才扶着一棵老槐树弯下腰剧烈喘息。 手腕上的红痕已经肿起来,像一条丑陋的锁链。 我盯着那片淤青,宋知诚的话还在耳边炸响——"你妈每天用的进口药,都是谁给你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是疗养院护工发来的消息。 [江小姐,宋先生刚才让人送来了新的营养液,说是进口的,对阿姨恢复好。] 指尖划过屏幕,冰凉的玻璃硌得指腹生疼。 风突然变大,吹得槐树叶子哗哗作响。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猛地回头,郑映礼站在三步外,手里捏着那张写着"我好想你"的信纸,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的手腕。” 他声音很沉,视线落在我红肿的手腕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经常这样对你?” 我下意识地把胳膊背到身后,摇了摇头。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突然提高音量,又很快压下去,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疼惜。 “得知你的事,我才把这些年攒的信……” “这些信我收到了。” 我打断他,声音涩得像砂纸摩擦,“谢谢你。但我现在的情况,你帮不了。” “宋知诚那样对你……”他抓住我的肩膀,手心烫得惊人,“他那是趁人之危!” “他那是绑架,不是帮忙!阿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开心吗?” “他帮了我。” 我别开脸,喉间发紧,“在我连母亲一天的ICU费用都凑不齐时,是他签的字。” 我别开脸,声音涩得像砂纸摩擦。 “宋知诚帮了我很多,我欠他的。” 我推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郑映礼,我们早就不是躲在图书馆角落分零食的年纪了。你回国发展是好事,别被我拖累。” 我把那张信纸塞回他手里,“这些,都过去了。” 转身要走时,他突然说:“下周的对接会,我会去。” “城西项目的合作方,是我公司。” 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阿穗,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我脚边,像道温暖的屏障。 可我知道,这屏障挡不住现实的风雨。宋知诚手里握着我最脆弱的软肋,轻轻一捏,我就会粉身碎骨。 正要再说些什么,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滑到路边,车窗降下,宋知诚的侧脸冷得像冰。 “上车。” 我浑身一僵,郑映礼立刻挡在我身前。 “宋知诚,你放开她!” 第34章 是不是你,不重要 宋知诚没看他,目光牢牢锁着我,语气平淡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 “最后一遍,上车。” 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 绕过他走向宾利时,手腕突然被郑映礼攥住,他的手心全是汗。 “我不会让他再欺负你。” 我挣开他的手,没回头。 坐进车里的瞬间,车门被宋知诚锁死。 他一脚油门,宾利像离弦的箭冲出去,后视镜里郑映礼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个模糊的黑点。 车厢里死寂一片,宋知诚没说话,只是把车开得飞快。 我盯着手腕上的红痕,那里的灼热感迟迟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了江宅门口。 他拽着我的手腕把我拖进去,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 客厅的水晶灯亮得刺眼,他把医药箱扔在茶几上,声音冷得像冰。 “坐下。” 我没动,看着他拿出碘伏和棉签,动作意外地细致。 棉签碰到伤口时,刺痛让我瑟缩了一下,他的动作顿了顿,力道放轻了些。 “郑映礼回来,你很开心?” 他突然开口,视线落在我手腕的红痕上,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他是我初中同学。” “同学?” 他嗤笑一声,棉签用力按下去,疼得我倒抽冷气。 “疼?江淮穗,你对着他掉眼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疼?” 我别过脸,看着窗外熟悉的庭院。 父亲生前最喜欢在这里种栀子花,如今却只剩一片荒芜。 “宋知诚,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扔掉棉签,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记住你的身份。江家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的指尖擦过我红肿的嘴唇,动作带着掠夺的意味。 “下周的会,给我好好表现。要是敢给我耍花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文件袋。 我认得那是当初签的协议副本,“这些东西,有的是地方能用得上。” 我浑身一寒,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满室的灯火,比外面的黑夜还要冷。 手腕上的伤口被处理过,却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钻进了骨头缝里,疼得日夜难安。 第二天走进盛景大厦时,电梯里的镜面映出我眼底的青黑。 昨夜几乎没合眼,最近发生的事像根刺,扎得人辗转难眠。 办公室的气氛却比我想象中更冷。 往常这个时间总有的咖啡香消失了,格子间里的键盘声稀稀拉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若有似无地往我这边飘。 “……就是她吧?听说以前是宋总的前妻……” “我之前还觉得她挺漂亮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难怪能进盛景,原来是走后门……” “项目数据跟韵希那边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她泄的密还能是谁?她哥不就是韵希子公司的头吗?” 细碎的议论像蚊子似的钻进耳朵,我攥紧手里的文件袋,指尖泛白。 走到工位前,才发现桌角被人用马克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内鬼”,字迹刺眼。 电脑刚开机,推送新闻就弹了出来。 【盛景与韵希项目高度重合,疑为内部人员泄密,涉事者为宋知诚前配偶】 标题用了加粗的黑字,下面配着我上次在项目会上的侧拍照,照片里的我正低头记录,看起来像在密谋什么。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啧啧,前妻在前夫公司当内鬼,这戏比电视剧还精彩。” “肯定是离婚分财产不均,故意报复吧?” “江家早就破产了,现在想来空手窃取别人的成果了?” “真是想让自己哥哥出头疯了吧?” “之前就觉得她在盛景待得蹊跷,一个没什么履历的人,凭什么进核心项目组?” “心疼宋总,被前妻背后捅刀子……” 鼠标指针在屏幕上晃了晃,我突然想起刚进盛景时,人事部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茶水间里突然中断的谈话,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活在别人的审视里。 那时以为只要做好工作就能堵住悠悠众口,现在才明白,有些标签一旦贴上,就再也撕不掉。 “江秘书。”部门经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脸色比平时严肃了几分,“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走廊里遇见几个以前打过招呼的同事,他们要么立刻别过脸,要么加快脚步绕开,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有个实习生没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被旁边的老员工狠狠瞪了回去,那眼神里的警告,比直接骂我更让人难堪。 宋知诚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语气听不出情绪。 “……让公关部先压一压,别让事态扩大……对,暂时别回应……” 我站在门口,突然不敢进去。 他会信我吗? 还是会觉得,我果然如那些评论所说,是为了报复,为了帮江哲林,才做出这种事? “进来。”他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推开门的瞬间,办公桌上的平板屏幕正亮着,赫然是那条关于我的新闻。 宋知诚靠在椅背上,指尖夹着支烟,烟雾缭绕了他的眉眼。 “看到了?” 他抬眼,目光落在我发白的脸上。 我张了张嘴,想说“不是我”,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就像掉进泥潭里的人,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掐灭烟,起身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指尖擦过我眼下的泪痕——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现在知道委屈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当初决定进盛景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是我。” 我终于挤出三个字,声音抖得厉害。 “宋知诚,真的不是我。”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低笑一声,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让我无法回避他的目光。 “是不是你,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凑近一步,语气里带着冰冷的笃定,“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你。”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我看着他眼底的深沉,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波里,最不需要真相的人,或许就是他。 而我,不过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从宋知诚办公室出来时,走廊的顶灯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的心境。 刚走到拐角,无意间抬头,正撞见叶秘书站在不远处的饮水机旁。 她手里捧着个文件夹,见我看过去,眼神猛地一跳,手里的文件夹差点脱手,慌忙用胳膊肘夹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 “江秘书。”她勉强牵起嘴角,声音比平时尖细了些,“刚从宋总办公室出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 她的目光不太敢看我,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落在自己鞋尖上,像是在数地砖的纹路。 往常在茶水间碰到,她总会笑着聊两句项目进度,可这阵子,每次撞见,她都是这副模样——眼神躲闪,语气发紧,像是怀里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明明前一天还嚣张的在众人面前揭发我,现在却畏畏缩缩…… “没、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她匆匆点头,转身时脚步有些急,文件夹的边角在身侧晃了晃,背影看起来竟有些仓皇。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那点疑虑又浮了上来。 回到工位,键盘上落了层薄薄的灰,显然刚才没人敢靠近。 手机在桌洞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哥”这个字时,我的手指顿了顿,才划开接听键。 江哲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背景里隐约有打印机工作的声响。 “看到新闻了。” 他没直接问是不是我做的,只是沉默了两秒,“你还好吗?” 第35章 无条件服从 “挺好的。” 我盯着桌角那个“内鬼”涂鸦,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 “公司在查,很快会有结果。” “需要我做什么?”他的语气急了些。 “我可以召开发布会,说明韵希的项目是独立研发的,和盛景没有关系……” “别。” 我打断他,“现在越解释越乱。” 更何况,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韵希的项目进展,似乎快得有些反常。 上次在发布会上见到江哲林时,他眼底的自信不像装的,可那份自信背后,会不会藏着我不知道的助力? “可是……” “哥,”我捏紧手机,指腹按在发烫的屏幕上,“你老实告诉我,韵希的核心数据,真的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再开口时,江哲林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闪躲。 “当然是。只是……刚好和盛景想到了一处,可能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这个理由太牵强,像块没打磨好的石头,硌得人心里发慌。 我想起刚才叶秘书躲闪的眼神,想起郑映礼在发布会上那看似平静的目光。 突然觉得这场泄密风波,像一张被人精心编织的网,而我和江哲林,都是网中央挣扎的鱼。 “先这样吧,我还要工作。” 我匆匆挂了电话,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 电脑右下角弹出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郑映礼的助理,标题是“关于城西项目后续对接的补充说明”。 点开附件,里面是几份格式化的表格,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可在文档最后一页的页脚处,有个极淡的水印,像片枫叶的轮廓。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同事们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人后背发僵。 刚走到靠窗的位置,林小夏就端着餐盘跑过来,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晃出了汤汁,她却毫不在意,把餐盘往桌上一放。 压低声音说,“别听他们瞎咧咧!我跟你说,那帮人就是闲的,见不得别人在盛景待得安稳。” 她是公司里少数从一开始就没对我另眼相看的人,当初我刚进项目组,还是她手把手教我用盛景的内部系统。 此刻她皱着眉,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护崽的小兽。 “泄密?就凭你?上次让你背个项目编号都能记错,还能把核心数据弄出去?他们是脑子进水了吗?” 我没忍住,被她逗得弯了弯嘴角,眼眶却有点发热。 刚才在工位上憋了一上午的委屈,在她这几句糙话里,突然松动了些。 “你别笑啊。” 林小夏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我跟行政部的王姐打听了,叶秘书这阵子天天往合作方那边跑,每次都抱着厚厚的文件,神神秘秘的。 还有啊,昨天我去给宋总送文件,听见叶秘书在里面打电话,说什么‘数据已经传过去了’‘放心吧不会出问题’,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她的话没说完,却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我扒了口饭,味同嚼蜡。 “可能是正常的工作对接吧。” “正常个鬼!” 林小夏哼了一声,“她每次见你都跟见了鬼似的,上次在茶水间, 我亲眼看见她把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塞进抽屉,看见你进来,手忙脚乱地差点把抽屉锁弄坏。” 她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还有发布会那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认你泄密,心思都摆在脸上了……现在又跟做贼似的躲着你。” 正说着,叶秘书端着餐盘从我们桌前走过,脚步匆匆,像是在赶时间。 经过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来,撞见我和林小夏正看着她,脸色“唰”地白了。 手里的汤碗晃了一下,褐色的汤汁溅在米白色的裤脚上,她却浑然不觉,加快脚步往食堂角落走去,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慌张。 林小夏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你看,我说吧。” 我没说话,看着叶秘书在角落坐下,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打电话,手却一直捂着听筒,姿态戒备。 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了层模糊的金边,可那身影落在我眼里,却像团看不清的雾,藏着太多说不清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我信你。” 林小夏夹了块番茄放进我碗里,语气笃定。 “等这事查清楚了,看我不把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嘴撕烂!” 餐盘里的番茄红得刺眼,像极了桌角那个“内鬼”涂鸦。 我低头扒拉着米饭,心里却越来越沉。 如果小夏说的是真的,那叶秘书背后,又站着谁呢?那个躲在暗处的推手,到底想借这场风波,得到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公司说会查,可始终没查出个所以然。 新闻方面早就被盛景压下去,在这个信息更换速度极快的时代,我那些事早就被人给淡忘。 马上就快到了对接会的日子。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客厅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 手腕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淡淡的碘伏味混着空气中的尘埃味,让我想起父亲还在时,每周都会请人来打扫的情景。 那时的江宅总有淡淡的栀子花香,不像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涩。 起身想去书房找些东西,脚刚迈出去,就看见宋知诚房间的灯还亮着。 门缝里漏出的光落在走廊地毯上,像条冰冷的蛇。 我屏住呼吸往书房走,指尖触到门把时,突然想起他下午说的话——“这些东西,有的是地方能用得上”。 书房里积了层薄灰,显然宋知诚不常来。 我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叠文件,牛皮纸袋上印着律师事务所的名字,边角已经被磨得发白。 拆开时,纸张簌簌作响,像极了父亲跳楼前那晚,我在门外听到的、他砸碎玻璃杯的声音。 条款一条比一条苛刻。 “乙方自愿以个人名义为江氏债务承担连带责任” “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各项工作安排” “未经甲方允许,乙方不得与第三方建立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 …… 最后一页的签名栏里,我的名字歪歪扭扭,旁边还沾着点干涸的泪痕。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卖了。 不是卖给宋知诚这个人,是卖给了他手里的救命钱,卖给了这份写满羞辱的协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郑映礼发来的短信。 [睡了吗?明天对接会的资料我整理了一份,要不要发你参考?] 屏幕的光映在文件上,照亮了“不得与第三方建立亲密关系”那行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联系方式的,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回复”键上悬着,最终还是按了锁屏。 走廊的灯突然亮了,我猛地回头,宋知诚穿着深色睡袍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澡。 “在看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文件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现在才想起看条款?江淮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太亏了?” 我把文件塞进抽屉锁好,站起身,“只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他走过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是不是在想,郑映礼能帮你摆脱这些?”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额头。 “别忘了,他就算回来了,合约也依旧在。” 他的话像冰锥,扎得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郑映礼就算有心,也未必有能力对抗宋知诚布下的局。 站起身想走,手腕却被他攥住。 他的掌心带着刚洗完澡的湿热,力道却大得惊人,硬生生把我拽进怀里。 “跑什么?” 他低头,鼻尖蹭过我的耳廓,带着沐浴露的清冽气息,语气却黏腻得像蜜糖裹着的针。 “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各项工作安排,现在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第36章 告诉他,你在忙什么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书桌边缘,退无可退。 他的吻突然落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舌尖撬开牙关时,我尝到了淡淡的威士忌味。 文件袋从抽屉里掉出来,纸张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翅膀。 “宋知诚,你放开……” 我的话被他堵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呜咽。 他的手顺着睡衣下摆探进来,指尖冰凉,触得我浑身发颤。 那些被压抑的屈辱和愤怒突然涌上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他手背上。 他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停,只是吻得更狠了,像是要把我的眼泪都吞下去。 “哭什么?” 他咬着我的下唇,声音含糊不清,“签协议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我别过脸,看着散落的文件上“无条件配合”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更凶。 是啊,我早就该想到的。 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没资格谈尊严。 他把我打横抱起,走向卧室时,我看见那些文件被踩在脚下,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卧室的灯被他随手按亮,暖黄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可那双眼睛里的占有欲,却像饿狼盯着猎物。 睡袍被他扔在地上,布料摩擦的声音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乱,像要撞碎胸腔。 他的吻从锁骨落到小腹,带着灼人的温度,而我像个提线木偶,只能任由他摆布。 闭上眼时,眼前闪过的却是郑映礼站在医院门口的样子,他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刺破房间里暧昧的雾气。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郑映礼的名字像根刺,狠狠扎进眼里。 宋知诚的动作停了,他抬头看了眼手机,又看向我,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弄。 “接。” 他拿起手机,贴在我耳边,指腹却用力捏着我的下颌,“告诉他,你在忙什么。” “不……”我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 他却按下了接听键,还开了免提。 郑映礼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从听筒里传来。 “阿穗?你睡了吗?明天对接会的资料……” “她现在没空。” 宋知诚打断他,语气里的慵懒和占有欲毫不掩饰,他低头,故意在我颈间留下一个清晰的红痕,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有什么事,明天会场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忙音。 宋知诚把手机扔到一边,猛地俯身咬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留下永久的印记。 “记住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 “你是我的人。别给我想着别的男人,尤其是郑映礼。”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在床单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宋知诚的手臂压在我腰间,他怀里的雪松气息更加明显,让我顿时感到心安。 后来终究是抵不过蚀骨的疲惫,意识像被潮水淹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散落的文件和郑映礼站在警戒线外的背影,还有宋知诚带着寒意的吻,搅得人不得安宁。 再次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已透进浅金色的晨光。 宋知诚睡得很沉,手臂依然牢牢圈着我的腰,像道挣脱不开的枷锁。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起身时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脖颈间的红痕在镜子里格外刺目,提醒着昨夜的荒唐。 衣帽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香槟色礼服,绸缎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我盯着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换上了自己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只是扣纽扣时,指尖总在发颤。 下楼时,宋知诚已经坐在餐桌旁看财经报。 听见脚步声抬眼扫过来,目光在我身上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煎蛋往我这边推了推。 空气里弥漫着沉默的张力,刀叉碰到瓷盘的声音格外清晰。 车到公司楼下时,会议中心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 宋知诚整理着袖口,突然偏头看我,“待会儿郑映礼要是问起你脖子上的印子,知道该怎么说吗?” 我攥紧公文包的带子,指甲掐进掌心。 “宋总,我们是来开会的。” 他低笑一声,推开车门,“但愿你别忘了这一点。” 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郑映礼坐在合作方席位的首位,西装笔挺,比在医院门口见到时多了几分疏离的商务气。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我脖子上时,他的眉头还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宋知诚像是没看见,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主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亲昵得像在宣示主权。 “介绍一下,江淮穗,我们项目组的核心成员。” 他对着众人介绍,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郑映礼,“后续和郑总的对接,主要由她负责。” 郑映礼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平稳无波。 “久仰江小姐。” 他的目光掠过我泛红的眼角——那是昨夜没睡好留下的痕迹,语气听不出情绪。 “希望合作愉快。” 会议开始后,投影仪的光在墙上投出密密麻麻的数据。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宋知诚放在桌下的手突然覆上我的膝盖。 指尖带着温度,却烫得我几乎跳起来。 他凑近我耳边,用气音说,“坐直点,别让郑映礼觉得我亏待了你。” 我浑身僵硬,只能挺直脊背,任由他的手在膝盖上若有似无地摩挲。 郑映礼正在讲解合作方案,目光偶尔扫过来,每次都精准地落在宋知诚覆在我膝盖的手上,眼底的寒意一层比一层重。 中场休息时,我借口去洗手间想透口气,刚走到走廊就被郑映礼拦住。 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塞进我手里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我手腕上的红痕,动作猛地顿住。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胸腔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不关你的事。”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会议还没结束。” “阿穗。”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那份协议,我看过了。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 我猛地甩开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崩溃。 “郑映礼,你以为这是在M国吗?你以为现在还是我们躲在图书馆角落分零食的年纪吗?” 他被我吼得愣住,眼底的怒火慢慢褪去,只剩下浓重的心疼。 “可我不能看着你……” “够了。”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回去开会吧。” 转身要走时,手腕再次被攥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可贴,飞快地贴在我被文件边缘划破的指尖上。 那是昨夜整理文件时不小心弄伤的。 “别硬碰硬。” 他的声音很轻,“我在。” 回到会议室时,宋知诚正靠在椅背上看手机,见我进来,漫不经心地问。 “去了这么久,聊什么呢?” “补妆。” 我拉开椅子坐下,心跳得飞快。 他没再追问,只是在郑映礼重新走上讲台时,突然伸手勾住我的手指。 在桌布的遮掩下,用指甲轻轻刮过我贴着创可贴的指尖,眼神里的嘲讽像冰碴子。 下半场会议,郑映礼的方案被宋知诚挑了不少刺,每一次反驳都尖锐又精准。 我坐在中间,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声音,指尖的创可贴被汗水浸得发皱,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散会时,宋知诚让我送郑映礼到电梯口。 走廊里,郑映礼突然停下脚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协议漏洞的分析,你……” “不用。” 我没接,“郑总,合作愉快。”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宋知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秘书。” 我回头,他站在会议室门口,目光在我和郑映礼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郑映礼把文件塞进我手里,低声说,“想清楚。” 然后转身走进了电梯。 门合上的刹那,我看见他眼底的决绝,像当年在楼梯间,我帮他赶走坏小子时,他眼里闪烁的光。 宋知诚走过来,抽走我手里的文件,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看来,你还是没认清自己的位置。” 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晚上回去,我们得好好聊聊‘合作愉快’这四个字。” 第37章 我知道你会来 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时,玄关的感应灯依旧亮得晃眼。 宋知诚换鞋的动作慢条斯理,鳄鱼皮公文包扔在沙发上的闷响,却像重锤敲在我发空的心上。 “醒瓶红酒。” 他解领带的手指顿了顿,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让我忽然想起三年婚姻里,他总在清晨替我掖被角时露出的同款线条。 “李妈呢……” “我让她老人家回去休息了,怎么?” 我很快打断他的话,“没什么。” 我走进厨房,玻璃醒酒器在手里晃了晃,深红色的液体挂在壁上,像极了昨夜没擦干净的血痕。 身后传来脚步声,宋知诚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下巴搁在发顶,呼吸拂过耳廓。 “白天在会议室,郑映礼看你的眼神,倒是比看合作方案专注。” 我攥紧醒酒器的把手,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生疼。 “宋总,协议漏洞的事……” “漏洞?” 他轻笑一声,夺过醒酒器放在台面上,转身捏住我的后颈,迫使我仰头,“你该关心的不是漏洞,是怎么让我消气。” 他的指尖碾过颈侧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他的印记。 “或者,你更想知道,我会怎么对付郑映礼?”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心里。 我猛地挣扎。 “这是职场竞争,和私人恩怨无关!” “私人恩怨?” 他俯身,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眼底翻涌着嘲弄。 “江淮穗,从你爬上我床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就和我脱不了干系。包括你脖子上的印子,包括你看郑映礼时那点藏不住的念想。” 他的话像砂纸磨过皮肤,疼得人发麻。 料理台上的手机突然亮了,陌生号码的短信预览只有三个字。 [看邮箱。] 心脏骤然缩紧。宋知诚顺着我的目光去拿手机,我抢先按灭屏幕攥在手里。 “垃圾短信。” 他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脸。 “把酒端过来。” 晚餐在诡异的平静中进行。 宋知诚谈论着项目的下一步计划,语气公事公办,仿佛白天在走廊的威胁从未存在。 可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手机藏在餐桌下,震了第二次时,我借口去盛汤,躲进厨房点开邮箱。 郑映礼发来的邮件。 [明晚八点,第三街咖啡馆见。用你生日做密码。] 指尖顿住。 第三街咖啡馆,在M国时,是初中时我总带他去的地方。 没想到现在居然在R市有了分店。 回到餐桌,宋知诚正把玩着我的手机,邮件界面赫然在目。 血液冲上头顶,我去抢,被他反手按住手腕。 “生日密码?” 他念出那行字,尾音拖得像毒蛇吐信。 “江淮穗,你对谁都这么好心?包括三年前把我当司机使唤,骂我‘入赘的窝囊废’的时候?” 手机被狠狠砸在墙上,屏幕裂成蛛网。 他拽着我的手腕往卧室拖,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既然这么念旧,我不介意帮你回忆——是谁在你爸跳楼那天,把你从天台拉下来的。” 挣扎间,床头柜上的相框摔在地上。 那是三年前的合照,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嘴角撇得像受了天大委屈,他站在旁边,西装袖口还别着一枚蓝色的徽章。 他捡起碎片,指尖被划破也不在意,用染血的手指戳着照片里的我。 “你看,连照片都记得,你是怎么把我踩在脚底下的。” 疼痛和屈辱漫上来,我突然停止挣扎。 “宋知诚,离婚是你提的。” 他动作顿住,眼底闪过错愕,随即被戾气取代。 “所以你就找好了下家?” 那一晚,他像要把三年的隐忍全发泄出来。 黑暗里,他的呼吸灼热,却在我哭出声时,动作骤然轻柔。 我睁着眼看天花板,月光像条冰冷的蛇,缠得人喘不过气。 清晨,床头柜上放着新手机和母亲的缴费单,便签是宋知诚的字迹。 “别给我惹麻烦。” 脖子上的红痕被高领毛衣遮住,可镜子里的人,眼底全是破产千金的狼狈。 前台递来信封,“江小姐,姓郑的先生送来的。” 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背景是 M国初中的钟楼。 是我当年给他画的,他竟然留了九年。 电梯里撞见宋知诚,他正打电话,侧脸冷硬。 看见我,对着听筒说“晚点说”,转身挡住电梯门。 “郑映礼的邮件,看得开心?” 我把信封塞进包里,“宋总,该去开项目会了。” 他指尖划过我的高领毛衣,“藏得挺严实。”语气听不出情绪。 一整天,补充协议的条款在眼前模糊成父亲跳楼的身影。 下班前,郑映礼发来短信。 [我知道你会来。] 夕阳下,宋知诚的车驶出停车场,他摇下车窗冲我举了举杯,像在看一场垂死挣扎的闹剧。 我走向地铁站,晚风掀起毛衣一角,颈侧的红痕露出来,那里残留着他的温度,却比江家破产那天的雨还冷。 第三街咖啡馆还在,郑映礼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两杯热可可。 “你来了。” 他推给我一杯,“加了双倍糖,像你以前喜欢的那样。” 我握着杯子,指尖发颤。 “你想干什么?” “帮你。” 他眼底有红血丝,“宋知诚利用江家项目转移资产,你爸的公司破产就是他搞的鬼。只有你能拿到证据。” 心脏猛地一沉。 可我记得,父亲跳楼前,攥着我的手说“是爸对不起宋家”。 “我帮你。” 话出口,连自己都愣住了。 或许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许是对宋知诚那三年的愧疚,让我总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只会吸血。 郑映礼拿出录音笔,“下周一核对数据,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看着录音笔,突然想起宋知诚昨夜帮我擦眼泪的动作,想起他三年来默默换掉我房里所有尖锐的家具。 指尖触到冰凉的录音笔,却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 “好。” 离开咖啡馆,巷口停着宋知诚的车。 车窗降下,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拉开车门,没躲闪他的目光。 “玩得开心?” “嗯。”我看着他,“比当江家小姐时开心。” 他瞳孔骤缩,周身气压低到冰点。可我没害怕,反而笑了笑。 回到江宅,我把录音笔放在桌上。 宋知诚跟进来,“江淮穗,你知道他在撒谎?” 我点头:“知道。” “那你还去?” “因为愧疚。” 我抬头看他,“这份来自九年前少年的情真意切……现在该还他了。”也该还清对宋知诚这三年的亏欠。 他沉默良久,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自嘲。 “江淮穗,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从来没怪过你。” 录音笔被他扔进垃圾桶。他抱住我,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揉进骨血。 “三年前那场意外,我入赘江家,不是因为责任……” 我愣住了。 第38章 情到深处的玩笑 我仰头望他,他眸中翻涌的暗潮,像要把我卷入无声漩涡。 他看着这样的我,笑出了声。 “没什么,……”他喉结轻轻滚动,温热的呼吸漫过脸颊。 他慢慢的放开了手,他身上滚烫的温度瞬间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寒意。 原来只是情到深处的玩笑吗。 “有时候觉得,人和人之间很奇妙。” 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树叶被风掀得翻卷,露出灰白的背面,“明明是第一次见的场景,却总觉得在哪见过。” “宋总也信这个?”我笑了笑,试图掩饰刚刚的那份尴尬。 “时间不早了,洗洗睡了吧。” 之后,他再没说一个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歇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描出一道银线。 我突然听到有人拉开门进来了,随着床的下陷,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雪松香。 他伸手将我往怀里带了带,手臂环得很紧,却没再动。 呼吸落在我发顶,匀净得像湖面的涟漪。 我们就那样靠着,从暮色沉沉到晨光微亮。 他始终没开口,我也没再问。 被褥里的温度慢慢漫上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半夜我翻身时,他手臂无意识收紧,像怕我摔下去,指尖却避开了我颈侧的皮肤,悬在半空。 天亮时,他已经不在了。 床头柜上放着温好的粥,瓷碗边缘凝着细小的水珠,像他没说出口的话。 今天又是难得的周末。 推开窗,风里带着草木的涩味,刮在脸上却被一道斜斜的阳光滤去几分锐度。 楼下那丛栀子花早已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轻轻晃。 阳光穿过细瘦的枝缝洒下来,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碎掉的金子。 窗台上那个空花盆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陶土盆沿沾着的深绿碎叶,被阳光照得透亮——那是上个月清理栀子花根须时蹭上的。 父亲在世时,这盆里总养着栀子花,夏天花苞缀满枝头,阳光穿过花瓣,能看见里面细细的纹路。 他总说“等开了,摘两朵给你别在发间”。 如今盆土裂着细密的缝,土面上积着层薄灰,唯有阳光落在盆沿上,暖融融的,像他从前晒过的那些花。 昨夜的冷雨洗过天空,蓝得发脆。 我抬手关上窗,玻璃把风声挡在外面,却让阳光留在了空花盆里。 原来秋天深了,连枯了的花枝都会被阳光记着。 最近江屿倒是安静的很,不知道他腿伤好了没有,顺便去看看妈妈。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便打车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时,阳光正斜斜地切进来,落在江屿床脚。 他没像往常那样躺着刷手机,而是半坐起身,背脊挺得有些刻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动着,嘴角抿着,却藏不住那点往上翘的弧度。 消毒水的气味里,竟混着点甜腻的香,不是医院该有的味道。 床头柜上摆着个崭新的保温杯,粉白色的,杯身上印着只卡通兔子,杯口还沾着圈浅浅的口红印——绝不是他的。 “哥。” 我把果篮放在柜子上,目光扫过他打着石膏的腿,“恢复得怎么样?” 他像是被惊到,手机“啪”地扣在被子上,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 那反应太快,倒像是藏了什么。 “还行……就那样。”他说着,手却不自觉地往手机那边挪了挪,指尖碰到杯沿,又触电似的收回来。 我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缝里没有往常的烟渍。 连头发都像是特意打理过,用发胶固定住了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是他从前最忌讳的,说额角的疤痕不好看。 “这杯子挺好看。” 我指了指那个卡通兔子保温杯。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拿起杯子摩挲着。 “嗯……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我心里掠过一丝诧异。 他这几年混得潦草,身边除了催债的,就是牌桌上的酒肉朋友,谁会寄这样精致的东西。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去拧杯盖,动作却慢了半拍,像是在想措辞。 病房里静下来,只有墙上的吊瓶在滴滴答答地数着时间。 阳光移到他脸上,照出他眼底的光,亮得有些不真实,像蒙了层水汽的玻璃。 “穗穗。” 他忽然抬头,语气带着点试探,“你说……第一次给女孩子送礼物,送项链会不会太隆重?” 我愣住了。 项链?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比听到他戒了烟还让人意外。“谁啊?” “就……就那个朋友。” 他含糊着,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我瞥见锁屏是张逆光的女生侧影,头发很长,看不清脸。 他飞快地划开屏幕,又很快按灭,“她……她照片里戴项链挺好看的。” “照片?” 我捕捉到那个词,心里渐渐清明。 难怪他身上有陌生的甜香,难怪有带口红印的保温杯,难怪他眼里的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新点燃——那点光亮,太盛,反而显得脆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盒子,红丝绒的,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我攒了点钱,护工介绍的线上兼职,不累。” 他说得很快,像是怕我追问,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说想在老家开家店,我想着……先送点实在的,等见面了再好好规划。” “见面?”我抓住这个词。 “嗯。” 他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都柔和了,“她说等我腿好了,就来看我。 还说……到时候带我去看她老家的花海,照片里可好看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那个被债务和烟瘾拖得眉眼低垂的江屿,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换掉了。 阳光穿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期待,像孩童捧着远方寄来的糖纸,以为里面裹着整个春天。 江屿能戒掉赌,我当然是开心的,只不过才多久没见,就看到这样的他,多少有些不习惯。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震,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了起来。 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偶尔停下来抿着嘴笑,拇指反复摩挲着屏幕边缘,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没再问,只是拿起那个卡通兔子保温杯,杯底还留着浅浅的指纹印,小巧的,像是女人的指节。 杯盖内侧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记得多喝水呀”,墨迹还很新。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妈妈了。” 江屿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直看着手机嘴角就没下来过…… 我也没理会他径直走出了病房。 在ICU病房的母亲,脸色还透着纸一样的白。 氧气管刚撤掉没多久,她说话时气音很轻,握着我的手像片干枯的叶子,轻轻一碰就颤。 “外面……出太阳了吗?” 她望着窗外,睫毛上还沾着点雾化留下的水珠。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 “出了,风有点大,我推你去楼下花园坐会儿?” 轮椅碾过走廊的塑胶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母亲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呼吸,嘴角慢慢牵起点弧度。 秋天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把那些细密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晰,像老树的年轮。 花园里的银杏开始落叶,一片一片打着旋儿往下掉。 我推着轮椅走在鹅卵石路上,母亲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花摊。 “你爸以前……总爱买那里的栀子花。”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摊位上摆着几盆含苞的栀子,墨绿的叶子上还挂着晨露,像江屿床头柜上那个粉白保温杯——杯身上的卡通兔子,眼睛亮得有些不真实。 心里猛地一沉,父亲生前总说栀子花“得见着太阳才肯咧嘴笑”。 此刻那几盆花苞紧闭着,倒像是藏着什么话。 “妈,你冷不冷?” 我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薄毯,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 她摇摇头,眼神落在我脸上。 “你刚才在病房,心不在焉的。” 我笑了笑,没接话。 风卷起几片银杏叶,落在轮椅的扶手上。 母亲抬手去够,动作迟缓得像慢镜头,她指尖刚碰到叶子,风又把叶子吹走了。 “江屿……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第39章 我对你的心意,从来不是假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不止我看出来了。 “没有,他就是腿伤恢复得慢,急了点。” 我蹲下身,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 “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过阵子就能自己走路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话,却终究没说。 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她没说出口的那些担忧。 我推着她慢慢走,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总往江屿的病房飘。 那个红丝绒盒子被他攥在手里的样子,他说“等见面了再好好规划”时眼里的光。 还有那个保温杯盖内侧的便利贴——“记得多喝水呀”,字迹娟秀,却透着种说不出的刻意。 江屿说那个女生想开花店。 刚才路过街角的花店,老板娘正蹲在门口修剪栀子花枝,剪掉的残瓣落在地上,白得像碎雪。 我突然想起江屿枕头下的那些零钱,一沓沓用橡皮筋捆着,边角都磨圆了。 他说在攒见面的钱,可那点钱,够买几盆带土的栀子呢? “穗穗。”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回过神,发现轮椅停在了一棵老槐树下。 她正望着树杈上的一个空鸟巢,眼神茫然。 “人啊,有时候就像这鸟,看着搭了个窝,其实风一吹就散了。” 我没懂她这话是在说谁。 是说父亲留下的那盆栀子?还是说……江屿心里那个还没成形的“家”? 推着母亲回病房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郑映礼约我见面的消息。 看来他是真的不死心…… 他选的地方是一家隐匿在市中心的私人会所,欧式的装修风格,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四周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 私人会所的黄铜门把带着微凉的金属感,推开时,风铃轻响被厚重的地毯吸走大半。 郑映礼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烟身缠着圈银线——和昨天他递给我那支录音笔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来得正好,刚开的正山小种。” 他抬手示意我坐,骨瓷茶杯里的茶汤红得透亮,热气在他眼前漫开,模糊了那双过于精明的眼睛。 我没碰茶杯,径直坐下。 “郑总找我,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他笑了笑,将雪茄搁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慢条斯理。 “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了。” 果然是为录音笔来的。 “阿穗?” 郑映礼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他正用茶匙轻轻拨着茶叶,“那支笔,你大概已经处理掉了。” 我抬眸看他,他却避开我的视线,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说来惭愧,也是听了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一时心急,就……” 他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毕竟事关你父亲,我太想帮你找出真相,反倒失了分寸。”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错误”,又把动机归为“好意”。 我看着他袖口露出的腕表,铂金表圈上镶嵌的碎钻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和他昨天说“我爸公司破产就是宋知诚搞的鬼”时,眼中的光一样锐利。 “郑总不必道歉。” 我靠向椅背,目光落在窗外,“毕竟,谁都有被谣言迷惑的时候。” 他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知道,宋知诚在你心里分量不轻,否则……” 他顿了顿,故意留了个尾巴。 否则,那支录音笔不会出现在宋知诚手里。 那支笔昨天被他随手丢进垃圾桶,动作轻得像扔掉一片落叶。 “其实我回国这些天,一直有关注江氏的旧案。” 郑映礼忽然转了话题,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 “盛景最近在东南亚的物流线出了纰漏,我在那边刚好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上盛景。” 文件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公司logo,和他昨天用来包裹录音笔的牛皮纸袋,属于同一家印务公司。 我没接文件。 “郑总在国外的势力,业界早有耳闻。只是盛景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 他并不在意我的拒绝,将文件推到我面前。 “就算是为昨天的唐突赔罪。阿穗,我知道你不信我,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何况,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是假的。” 这话里的试探像细密的针,扎得人皮肤发麻。 我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茶不错,谢郑总款待。文件我留下,但用不用,我说了算。”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开口。 “对了,那支录音笔,宋知诚是不是连看都没看就扔了?” 我脚步一顿,没回头。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混着茶杯轻碰桌面的脆响。 “看来,他比我想的更懂你。” 周末的江宅本该是静的,可远远看见二楼书房亮着的灯,就知道宋知诚比我想象中更懂“守株待兔”。 推开江宅雕花木门时,玄关的壁灯正暖融融地亮着。 宋知诚的黑色大衣搭在欧式沙发扶手上。 他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正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杂志,指尖夹着的钢笔在纸页边缘敲出轻响。 “回来了。” 他头也没抬,目光落在股市曲线图上,“郑映礼的下午茶,喝得还顺心?” 我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文件袋被手指攥出更深的褶子。 原来他连见面的地点都摸得一清二楚。 “宋总倒是消息灵通。” 我把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却被他眼角的余光扫个正着。 他终于合上书,钢笔别回衬衫口袋时金属扣撞出轻响。 “郑映礼的手笔倒是越来越寒酸了。” 他抬眼扫过我,嘴角勾着惯有的讥诮。 他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茶几,玻璃杯里的威士忌晃出涟漪。 “无非是些捕风捉影的‘证据’,裹着替你报仇的糖衣,就敢拿来当敲门砖?” 我后背抵着冰冷的门,忽然明白他根本不需要看文件——郑映礼能拿出的东西,早在他的预料里。 “怎么不说话?” 他步步逼近,雪松香混着酒气压过来,“是觉得他给的东西太珍贵,舍不得拿出来?” 文件袋被他单手抽走时,我几乎没反应过来。 他捏着袋口抖了抖,却没打开,只是指尖划过烫金logo,像在抚摸某种可笑的战利品。 “江秘书,你该比谁都清楚。”他低头看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文件袋被他扔在玄关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些废纸留着碍眼。” 他的手指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但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他忽然低笑,指腹摩挲着我下唇。 “或许能派点别的用场。” 页脚的烫金logo在灯光下泛着廉价的光。 后来那些印着物流数据的纸张散落在地毯上时。 我听见他在耳边说,“记住,能让你翻旧账的人只有我。” 他的吻落在锁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郑映礼给的饵,你敢碰一次,我就亲手……” 话音被吞没在喘息里。 玄关柜上的文件袋被踢到角落,露出的几页纸被风掀起边角,像在无声尖叫。 月光从落地窗涌进来,照亮他衬衫上散开的领带,也照亮那些被我们踩在脚下的字据。 原来在这场较量里,最锋利的武器从不是纸上的黑字,是他掐住我腰线时,眼底翻涌的、既危险又灼热的浪。 后半夜他抱着我上楼时,顺手拎起了那个被遗忘的文件袋。 经过垃圾桶时,他没看里面的东西,直接丢了进去。 “明天让保洁来清。” 他低头吻我的发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别让这些脏东西,污了江宅的地。”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颈窝的胡茬。 楼下的垃圾桶里,郑映礼弄来的“证据”正被月光照着,和昨天扔掉的录音笔包装盒依偎在一起,像两个被戳破的谎言。 “睡吧。” 他拍着我的背,指尖划过脊椎的弧度。 “明天回盛景,教你怎么让郑映礼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黑暗里,我忽然想起他刚才碾过那些纸张时的力度——和他签下每份合同时一样,精准,且从不拖泥带水。 第40章 是想把你护在身后 清晨的阳光漫过窗帘缝隙时,我正蜷在宋知诚怀里数他衬衫纽扣。 雪松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把昨晚那些关于文件袋的尖锐气息冲淡了不少。 他的手臂压在我腰上,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像在宣告某种无声的所有权。 “醒了?” 他低头时,下巴的胡茬蹭过我额头,带着点扎人的痒。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瞥见床头柜上的电子钟——九点整,刚好是他昨天说要教我“做事”的时间。 下楼时,保洁已经清走了垃圾桶里的东西,玄关柜上还留着文件袋蹭过的浅痕。 宋知诚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忽然伸手捏住我后颈,迫使我抬头看他。 “记住,郑映礼这种人,你退一步,他能得寸进尺到踩碎你骨头。” 盛景大厦的电梯里,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份东南亚港口的监控截图。 “郑映礼的物流线之所以敢走私,全靠这个叫坤爷的撑腰。” 他放大截图里一个纹身男人的脸。 “但坤爷最恨别人动他的货,尤其是……” 他忽然抬头看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用他的渠道填自己的窟窿。” 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被调至最窄,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 宋知诚把一份加密文件推到我面前。 “把这个漏给坤爷的人,郑映礼就完了,他挪用坤爷的走私款补韵希的亏空,证据都在里面。” 我指尖划过键盘时,忽然想起昨晚被踩在脚下的文件。 那些物流数据原来只是郑映礼故意露的破绽,真正的把柄,早被宋知诚攥在手里。 “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站在我身后,呼吸落在发顶。 “郑映礼不是想借你的手翻旧账吗?你就‘顺’着他的意,把这份东西‘不小心’让坤爷的人看见。” 文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秘书的声音带着慌张:“宋总,郑总在楼下大堂,说有份重要文件想亲手交给江小姐……” 宋知诚接过电话,指尖在桌沿敲了敲。 “让他等着。” 他挂电话时,嘴角勾起抹冷笑,“看来我们的下午茶,该换成鸿门宴了。” 我转身时撞进他怀里,他顺势捏住我手腕,把我按在落地窗前。 玻璃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他的吻落在耳垂时,声音低得像密谋。 “待会儿见了郑映礼,记得装得惊讶点。” 他指尖划过我衬衫领口,“就像……你真的相信,他那些废纸能救江家一样。”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我知道郑映礼到了。 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宋知诚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看着我,眼底的浪比昨晚更汹涌,却在触及我目光时,忽然化作某种笃定的温柔。 “走吧,” 他松开手,替我理了理衬衫袖口。 “让郑映礼看看,他撒的网,到底网住了谁。” 电梯下行时,我看着镜面里自己的脸,忽然明白宋知诚教我的从来不是怎么反击——是怎么笑着,让对手亲手把刀递到自己手里。 而那些被我们踩碎在江宅地毯上的纸张,不过是这场猎杀里,最不值钱的诱饵。 而我口袋里的手机正震了震,是坤爷的人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谢礼。]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忽然觉得手心发凉。 宋知诚永远不懂,郑映礼那些看似漏洞百出的计划里,藏着多少当年的影子。 他总喜欢把最锋利的刀刃藏在最温柔的糖衣里,就像初中时他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会把最后一颗巧克力塞给我。 盛景大厦的旋转门转得让人眼晕。 郑映礼站在大堂喷泉旁,穿件驼色大衣,袖口露出的手表和初中时他用零花钱给我买的那只廉价电子表不同,却在阳光下折射出相似的光。 “阿穗。” 他朝我走来时,路过的前台小姐都在偷偷看他。 “等你很久了。” 那份所谓的“重要文件”被他捏在手里,牛皮纸边缘被指尖捻得发皱。 我忽然想起昨晚宋知诚笃定的眼神。 他说郑映礼想用假账引坤爷动手,可我看着郑映礼眼下的青黑,却莫名想起初中他为了帮我补习物理,熬到凌晨的样子。 “这些东西……” 我接过文件时,指尖擦过他的指腹,像触到一块冰,“你到底想做什么?” 风从玻璃幕墙灌进来,吹得文件袋哗哗作响。 “有些事,看起来是引火烧身,其实……” 他低头看着我,眼底的光忽明忽暗,“是想把你护在身后。” 郑映礼递文件袋时,指尖擦过我手背。 "阿穗,"他忽然笑了,眼角细纹里藏着熟悉的腼腆。 “还记得七年级那次露营吗?你说怕黑,我就整夜没睡守着篝火。” 电梯上行时,我捏着那份文件,忽然明白宋知诚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环。 郑映礼从不是要置我于死地,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逼我看清某些被掩盖的真相。 就像当年他明明打不过那些人,却还是要挡在我面前。 我摸着文件袋里硌手的东西。 不是假账,是本初中相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郑映礼的字迹。 “他们说你爸的事不简单,我总得做点什么,哪怕让你恨我。”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宋知诚正对着电脑冷笑。 “看来郑映礼的‘深情’,比他的假账更有说服力。”他扫过我手里的文件,语气里带着嘲弄。 我把文件放在桌上,没打开。 “宋知诚,”我忽然抬头看他,“你有没有想过,他做这一切,或许不是为了毁了盛景?” 他的指尖顿在键盘上,转过身时,眼底的冰碴子泛着冷光。 可我忘不了刚才郑映礼转身离开时,大衣下摆扫过喷泉边缘的样子。 他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划痕和初中时他借给我练字的那支,一模一样。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些,在窗台上积成薄薄一层。 我看着那份静静躺在桌上的文件,忽然觉得它像个潘多拉的盒子。 宋知诚以为里面是毒药,可我隐约知道,郑映礼藏在最底下的,或许是当年我们一起在M国街头捡的那片枫叶。 被他夹在课本里,存了许多年。 果然,坤哥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开始过,或者说,在很久以前就是进行时。 宋知诚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抽着烟,烟蒂在办公室散发着刺眼的光。 烟燃到尽头时,他用指腹碾灭火星,烫红的滤嘴捏在手里,像捏着段没说出口的往事。 而我望着桌上的文件袋,忽然期待起郑映礼的下一步。 毕竟从七年级那个篝火夜开始,他布的局,从来都比看起来更长远。 第41章 我等你 深秋的风卷着最后一批梧桐叶扫过路面,R市的空气里已经有了初冬的凛冽。 郑映礼就像被这阵风卷走的,没留下任何正式的告别。 只是从某天起,盛景大厦的监控里再没出现过那个穿驼色大衣的身影。 物流线的交接记录上,他的签名被第三方的印章覆盖,干净得像从未存在过。 我裹紧大衣走进盛景大厦,旋转门倒映出单薄的影子,忽然瞥见门把手上缠绕的防滑胶带。 边角被仔细修剪过,露出的宽度恰好是三指,像极了初中时郑映礼总把我铅笔盒里的橡皮切成均匀的小块。 总裁办公室的暖气开得很足,宋知诚正对着电脑屏幕敲键盘,指尖落在"删除"键上的力道比往常重。 “韵希那边递了新季度报表,” 他头也没抬,“江哲林倒比预想中撑得久。” 我接过文件时,看见页脚用红笔标着几个歪斜的批注,笔锋里藏着股执拗的劲儿。 “韵希那边递了新的合作方案。”谢秘书敲了敲门就进来了,这份新的合作方案像是才定下来的。 叶蔚儿把文件推过来时,应该是沾了些外面的冷气,一阵冰凉的触感迎上来。 我翻开首页,负责人签字处是江哲林的名字,字迹比上次见时工整了许多,却还带着点刻意用力的拘谨。 听说他刚接手时,在高层会议上汇报方案都会脸红,有次紧张到把“市场份额”说成“市场分额”,底下却没人笑。 那些跟着江家老爷子打拼过的老员工,反倒鼓起了掌,有人说“江副总这股认真劲儿,像极了当年的江董”。 后来在茶水间遇见韵希的同事,才知道江哲林把“微光”的办公区重新刷成了浅蓝——那是韵希logo的颜色。 “江总每天最早到,带着我们改方案到半夜,”小姑娘捧着热可可笑。 “上次系统崩溃,他蹲在机房修了通宵,早上顶着一头灰说''没事,天亮了''。” 我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忽然想起初中那个总被欺负的男孩,也是这样攥着拳头说“没事”,却在转身时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 我照旧每天出现在总裁办公室,宋知诚似乎很快翻篇了。 他不再提坤爷,也不再问郑映礼的下落,只是批阅文件时,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比从前快了半拍。 他开始频繁调阅三年前的物流记录,某次我送文件进去,正撞见他对着监控里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皱眉,见我进来又立刻舒展眉头。 “天冷了,让行政把走廊暖气开足。” 我退出去时,看见他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亮着,光晕里浮着片银杏叶。 手机在冬至前夜震了震。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末尾跟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符号,和初中他在我课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我等你。] 屏幕的光映着掌心里的薄茧,那些在工作上磨出的痕迹,忽然变得滚烫。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落,我摸着键盘上的字母,忽然想起初中郑映礼总把"wait"拼成"wai t"。 鬼使神差的,我去第三街咖啡馆,发现桌角用咖啡渍画了个同样的错字。 旁边压着颗薄荷糖,糖纸被阳光晒得半透明。 窗外的风卷着雪籽打在玻璃上,我望着楼下路灯晕开的暖黄,忽然明白那些消失的物流数据、停更的监控画面,不过是他用沉默搭起的帐篷。 就像初中露营时,他总把最暖和的睡袋让给我。 而他自己裹着薄毯守在篝火旁,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却从不说冷。 晨会时宋知诚突然提起坤爷的新动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有些人擅长藏。” 他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但藏得越深,越说明在乎的东西就在附近。" 我低头记笔记时,笔尖在纸上划出个小小的太阳,和那条短信里的符号重叠在一起。 雪停时收到“微光”的新年邀请函,烫金字体印着江哲林的名字。 拆开信封时掉出片压平的银杏叶,叶柄处系着根蓝丝线。 指尖摩挲着那片枯叶,忽然想起昨晚宋知诚俯身时,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线。 我们在黑暗里纠缠到凌晨,他抽身时总爱用这种缝线的衬衫擦过我的皮肤,带着点刻意的粗糙,像在提醒谁才是掌控者。 时间过的可真快,马上就要新年了。 R市的街头开始挂起彩灯,橱窗里的圣诞树闪烁着暖光,可我总觉得,这些热闹里缺了点什么,像被风卷走的那片梧桐叶,空落落的。 去“微光”参加年会前,宋知诚站在玄关慢条斯理地系领带,深色西装妥帖勾勒他的肩线。 “一起。” 他垂眸时睫毛投下阴影,语气平淡得像说件寻常事。 我没应声,转身从衣柜最底层翻出旧毛衣——是去年深冬,我和向欣玩到凌晨时,宋知诚默默披在我肩头的。 领口似乎还留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味,我当时很讨厌这件毛衣,因为这是宋知诚给我披上的。 才过了仅仅一年,江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黎助理已将车停在楼下,我和宋知诚坐进后座。 车身启动,黎助理平稳驾驶,电台里的爵士乐混着雪粒子扑在车窗上。 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裙摆渗进来,他忽然伸手,指尖在我膝盖上顿了顿,最终只是把空调调高两度。 宋知诚的手指搭在膝头,一下又一下轻敲。 “江哲林最近动作不少。”他忽然开口,侧影在车窗投下的光影里,锋利又模糊。 他望着前方,声音没什么起伏,“他看我的眼神,总带着点掂量……”尾音被吞进沉默。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想起江家破产那晚,宋知诚把离婚协议随意丢在桌上。说“离婚吧”,那时我就该明白,一切都变了天。 那时我才明白,入赘江家的三年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场恰逢其会的陪伴,却在命运翻覆时,成了旁人眼里说不清的关联。 年会上,江哲林西装笔挺站在台上,致辞时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激动。 台下掌声雷动,我却注意到他目光扫过我和宋知诚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笑意温和。 宋知诚在一旁端着酒杯,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晃出涟漪。 “你哥对盛景的合作,总带着点试探。”他凑近我耳边,气息带着酒意扫过耳垂,指尖却在我腰后轻轻点了下,像在提醒什么。 “郑映礼埋的线,倒让你哥捡了便宜。 江哲林致辞结束后,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目光先在宋知诚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商人特有的审视,才转向我,语气里带着兄长的温和。 “穗穗,‘微光’能争取到和盛景的合作,你从中搭的桥很重要。”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只是很多渠道其实是郑总以前打下的,我不过是守着他留下的家底,谈不上什么本事。” 我知道他这话一半是自谦,一半是在提醒我,“微光”的根基里,浸透着郑映礼的心血。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宋知诚却先一步举杯,与江哲林的杯子轻轻一碰。 “江总年轻有为,‘微光’的潜力值得期待。”他语气平淡,目光落在江哲林脸上,带着点商业场上的客套。 可我瞥见他握着杯柄的手指,正按在我上周咬出的牙印位置——那是我们之间才懂的标记。 江哲林笑了笑,举杯回敬。 “宋总过奖,还望盛景日后多指点。” 他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臂,力道适中,像在示意什么,转身去应酬其他宾客。 我望着他的背影,蓝布角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把我护在身后,说“妹妹不用怕,有哥在”。 而现在,他守着郑映礼留下的摊子,连提及那个人时,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在想什么?” 宋知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转头看他,他眼底的光很深,像在评估一件随时可能脱离掌控的物件。 “没什么。” 我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后颈泛起的热意——那里有他今早留下的痕迹,用遮瑕膏也盖不住。 晚会进行到一半,窗外的雪突然大了起来。 宋知诚起身。 “该回去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像在召回属于自己的物品。 可我却不想动,总觉得这宴会厅的喧嚣,能暂时冲淡江宅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我想再待一会儿。” 我轻声说,指尖攥紧了裙摆。 宋知诚的脚步顿住,回头看我的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黎助理在楼下等着,半小时后我来接你。” 他没说“我在车里等”,而是用了“接你”,像在强调所有权。 他走后,我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雪花覆盖整座城市。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老地方。]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号码……郑映礼消失前用过最后一次。 来不及细想,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第42章 我不在乎 穿过喧闹的人群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宋知诚的消息。 [跑什么?] 出了微光大厦,雪瞬间落满了肩头。 黎助理的车就停在路边,宋知诚坐在后座,侧脸在路灯下冷硬如雕塑。 我没过去,而是朝着江边码头跑——那里是郑映礼曾经救江哲林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宋知诚跟了上来。 车灯在雪雾中撕开一道昏黄的光,像条勒在脖子上的锁链。 到了码头,江风裹挟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岸边的旧仓库早已废弃,铁门上锈迹斑斑。 我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蒙着厚厚的雪。 “他不会来的。” 宋知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雪后的寒意。 我转身看他,他站在仓库门口,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像落了一层霜。 “郑映礼的心思,你猜不透。” 他往前走了两步,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就像你猜不透,我为什么留着你。” “是吗?” 我往前走了两步,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雪松味,混着雪的清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郑映礼会插手,你怕我跟他走?”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取代。“阿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逼我。” “逼你什么?” 我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热,“差点忘了,你把我困在身边,只是为了报仇。” 宋知诚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雪还在往仓库里飘,落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融化。 “你以为。”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蹙眉。 “每晚在我身下哭着求饶的时候,是在跟谁演戏?” 他的拇指擦过我的嘴唇,带着薄茧,“是你自己选择留下的,江淮穗。” 我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露骨。 “郑映礼离开的那个晚上,他找到我。”宋知诚的目光投向仓库深处,像是在回忆遥远的事。 “他说,只要我放你走,他就把他这些年的产业寄托在我名下。”他顿了顿,指腹用力按压我的下唇,“可我没答应。”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郑映礼有那么大一笔资产,比起在我身上报仇,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是个商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就像我从不在乎那个科技项目的成败,不在乎那个密是不是你泄的。” 他忽然松开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冻得发红的脸颊,动作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阿穗,我在乎的……” 雪粒子扑簌簌落进领口,我猛地打个寒颤,这声半截的告白,便被风雪卷着,消散在码头旧仓库的阴影里。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节青白,像在和自己较劲——较劲要不要把藏着的真心,摊在这冰天雪地里,任我践踏或珍藏。 我望着他睫毛上积的雪,突然想那天我狼狈的摔在地下,而他却轻描淡写的说“你只是我花钱买的情人,仅此而已。” “你在乎的,是怎么让我活成笑话吧。” 我后退半步,鞋跟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响。 他的指尖很快收了回去。 这话像把钝刀,划开我们之间那些欲说还休的褶皱,露出底下溃烂的、被岁月泡得发腥的执念。 他没应声,只是盯着我颈间若隐若现的吻痕,那是宋知诚昨夜留下的印记。 雪越下越疯,把旧仓库的铁门拍得“哐哐”响,也把他没说完的“在乎”,拍进更深的沉默里。 他后来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往仓库外走。 “雪太大了,回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手机突然亮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还是那个页面。 [老地方。] 我突然笑了,我居然会因为一条没来由的短信跑到这个破厂房。 郑映礼那些藏在离岸账户里的数字,够掀翻半个商圈,却偏偏在我这株菟丝花身上绕了九年的弯。 他又何必用物流线的破绽当饵,何必把江哲林从泥里捞出来——分明是拿万顷江山当筹码,赌我会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雪还在下,码头的风呜咽着,像谁在低声诉说着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 我不知道郑映礼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宋知诚那句“我不在乎”里,有几分真心。 但我知道,这场被雪困住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 裹紧外套往停车的方向走,黎助理的车果然还在路边。 后座车窗降下,宋知诚侧脸在路灯下冷硬如雕塑,见我过来,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上车。 坐进后座时,真皮座椅的凉意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涌过来。 肩上未拍净的雪粒顺着毛衣领口往里钻,带来一阵细碎的凉意。 宋知诚原本望着窗外的目光动了动,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像是要做什么,最终只是抬手按了下车内的温度调节键。 暖风悄然涌出来,先落在我肩头的位置,他视线重新落回窗外,耳廓却比刚才红了些。 他没递姜茶,也没问我冷不冷,只是在我下意识往暖风口挪了挪时,放在身侧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像是在确认我是否真的靠近了热源。 黎助理发动车子,雪粒子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 宋知诚全程没怎么说话,偶尔有电话打进来,他也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应答几句,语气简洁得像在处理一份普通文件。 我靠着椅背假寐,能感觉到他目光时不时扫过我肩头。 那里的毛衣被雪濡湿了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快到江宅巷口时,他忽然伸手,从后座储物格里翻出条羊绒毯,没看我,只把毯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盖上。”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可我接过来时,分明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比平时要烫些。 车子直接停在江宅大门外,李妈听到动静早开了门,看见宋知诚跟着我一起下车,眼里闪过丝惊讶,很快又笑着迎上来。 “先生也回来了?我这就去热汤。” 李妈上星期就被请回来了,许那几天我都不常吃饭,宋知诚看不下去便叫她老人家回来了。 宋知诚“嗯”了一声。 目光落在我肩头那片濡湿的痕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没说话,只是先一步往里走,脚步在玄关的脚垫上顿了顿,像是在把鞋底的雪蹭干净。 换鞋时,他放在鞋柜上的手机亮了下,是工作群的消息提示。 他拿起看了两眼,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回复,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 我换好鞋抬头时,正撞见他把手机揣回口袋,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最终落在我手里的羊绒毯上。 “拿去晾着。” 上楼回房时,他走在我后面,脚步声很轻。 我推开房门的瞬间,听见他转身进了隔壁客房——那是他以前在江宅住了三年的房间。 躺在床上,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的声音像谁在耳边低语。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码头宋知诚发红的眼眶,一会儿是郑映礼发来的短信,还有江哲林在年会上复杂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挂钟敲了三下,我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宋知诚。 他脚步轻得像猫,身上还带着雪的清冽和淡淡的雪松味。 我赶紧闭紧眼装睡,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呼吸声很轻,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他应该是在隔壁处理工作到现在,袖口还挽着,露出的手腕上能看到淡淡的红痕,像是被文件边缘硌出来的。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我能感觉到他俯身,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我额角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然后,他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进来。 床榻陷下去一小块,他没碰我,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过了没一会儿,他像是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 手臂试探着搭在我腰上,见我没动静,才慢慢收紧手臂,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过来。 呼吸声均匀地落在我颈窝,带着刚处理完工作的轻缓,还有那股熟悉的雪松味,比平时浓了些。 我屏住呼吸,能感觉到他心跳隔着衬衫传来,沉稳有力,和他平时冷硬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抱得很轻,像是怕弄醒我,又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颈窝处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他大概是真的累极了,睡着了。 我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那股雪松味像是有魔力,把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一点点抚平。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很静,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他无意识地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雪松味渐渐漫过所有纷乱的思绪,我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在他平稳的心跳声里,沉沉睡了过去。 第43章 出什么事了?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时,我正对着天花板发怔。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上残留着浅浅的凹陷,像是从未有人躺过,只有枕头上那缕若有似无的雪松味,提醒着昨夜并非梦境。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江屿”两个字,让我瞬间清醒。 “穗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急切,还有点刻意压低的慌乱。 “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我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目光落在窗帘上那道光亮处。 “出什么事了?” “就是……小雅她家里有点急事,” 江屿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她弟弟在学校跟人起了冲突,把人打伤了,对方要一大笔赔偿,不然就报警。” 小雅就是和他网恋的女孩吧。 我上次在医院听着他说那个女孩,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隐隐的不安——松的是他似乎终于要走上正途,不安的是,他描述里的那份“好”,总带着点不真实的完美。 我从未见过她,连一张照片都没看过,江屿说要等她愿意了,再正式介绍我们认识。 “多少?”我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十万……” 江屿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这不少,但小雅她真的没办法了,她爸妈早离婚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撑着……” 我沉默着没接话。 上次去医院看望他。 他那时神采飞扬,说小雅不在乎他以前的事,还说要好好找份工作,攒钱跟她过日子。 “穗穗?你在听吗?” 江屿的声音里带上了恳求。 “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 “江屿,”我打断他,指尖冰凉,“不是我不帮你,是这笔钱我不能借。” 我太清楚了,他一旦沾上那些来路不明的“急事”,就像掉进了无底洞。 “你知道家里的情况,大哥最近忙着‘微光’的事,手头也不宽裕。” 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连你也不相信我?小雅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没说她是什么人,”我放柔了语气,却没松口。 “但这种事,最好还是让她家里人自己解决,或者走正规途径。十万块不是小数目,我不能拿这笔钱去冒风险。” 江屿在那头骂了句脏话,语气陡然变得暴躁。 “行!我知道了!你们都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是吧!” 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捏着手机坐起身,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光落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知道,江屿不会善罢甘休,他接下来一定会去找大哥。 江哲林对这个弟弟向来心软,尤其是在江家出事后,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起身洗漱时,看到镜中的自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昨夜在宋知诚怀里睡得安稳,却没想清晨就被这样的事搅乱了心绪。 到盛景时刚过八点半,办公室里还没多少人。 我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发呆,江屿的声音总在耳边回响。 他提到“小雅”时的急切,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都透着一种诡异的狂热。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的声音。 “江秘书,宋总已经到了。” 我应了声,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 路过总裁办公室时,门虚掩着,能看到宋知诚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着,眉头微蹙,像是在处理棘手的事。 我端着咖啡进去时,他头也没抬。 “把上周的财务报表拿来。” “好。” 我把咖啡放在他手边,转身去取文件。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却在我转身时,忽然说。 “脸色不好。” 我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昨晚没睡好。” 他没再追问,等我把报表递过去,只淡淡说了句。 “下午三点有个视频会议,资料准备好。” 一上午的工作都像是隔着层薄雾,我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江屿的电话。 中午林小夏敲我办公桌隔板。 “小江小江,楼下新开了家日料,一起去尝尝?”她手里拿着两张优惠券,笑得一脸灿烂。 “不了,” 我摇摇头,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哦……”林小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却很识趣地没多问,“那我自己去啦。” 去医院的路上,我给江屿发了条信息,说我在去看他的路上。 他没回,大概还在气头上。 我其实并不抱希望能见到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只是想亲自看看江屿的状态,或许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一些更真实的信息。 病房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光线昏暗。 江屿靠坐在床上,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打着字,嘴角带着点不自觉的笑意。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到是我,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换上一副戒备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我拉开窗帘一角,阳光涌进来,照亮了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水果篮,看起来价格不菲,不像是寻常探病会买的样式,旁边还有个没开封的保温桶,应该是外面餐厅送来的。 江屿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被子里藏了藏,动作仓促得有些可疑。 “挺好的。” 他别过脸,不去看我,“你要是来劝我,就别说了。” “我不是来劝你,” 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的。 “只是想问问,小雅弟弟的事,报警了吗?” 江屿的肩膀僵了一下,声音硬邦邦的。 “报什么警?家丑不可外扬!” “可十万块的赔偿,不是小数目,”我看着他,“你确定对方没有狮子大开口?” “小雅都跟我说清楚了!” 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像是被踩到痛处,“你就是觉得她骗我是不是?我告诉你,她跟那些人不一样!” “哪些人?” 我追问,他却猛地闭了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我没再逼问,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水果篮。 篮子里的车厘子颗颗饱满,标签上的产地是进口的,显然价值不菲。 江屿自己肯定舍不得买,多半是那个小雅送的。 一个能随手送出这样礼物的女孩,会真的缺那十万块吗? “她……今天没来?”我状似随意地问。 “她去处理她弟弟的事了,” 江屿的语气缓和了些,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她说等这事解决了,就搬来医院附近住,方便照顾我。” 我注意到他枕头边放着个全新的手机盒,logo是最新款的某品牌,价格不菲。 以江屿目前的状况,显然买不起这个。 “新手机?” “嗯,小雅送我的。” 他拿起手机盒摩挲着,脸上又露出那种狂热的笑意,“她说以前的手机太旧了,给我换个新的,方便联系。” 我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忽然觉得一阵寒意。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言听计从,却对自己的亲人充满戒备。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进来换药。 看到我,笑着说,“你是病人的姐姐吧?昨天有个小姑娘来看过他,可细心了,买了好多东西,还跟我们打听他的饮食禁忌呢。” “是吗?”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护士手里的药单上。 “可不是嘛。” 护士一边拆输液袋一边说,“看着挺年轻的,出手也大方,说是他女朋友。现在这样的年轻人,能这么上心也不容易。” 江屿在护士说话时,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却在护士提到“年轻”“大方”时,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 护士换完药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沉默。 江屿重新靠回床上,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我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没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走到病房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江屿的手正紧紧攥着那个手机盒,指节泛白,像是握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缠住,挣脱不得。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很浓,混着窗外吹进来的风,让我清醒了几分。 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对江屿这么好?好得有些不真实,好得像是带着某种目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知诚发来的信息。 [会议资料准备好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里忽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最近似乎有什么人没了动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觉得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和江屿提到小雅时的语气,隐隐有些相似。 或许,我该先弄清楚,这个小雅的全名是什么。 连人都没见过,又谈何了解呢? 第44章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从医院出来,打车回盛景的路上,车窗开了条细缝,冷冽的风灌进来,吹得人脑子清醒了不少。 街景在窗外缓缓倒退,雪后的阳光把一切都照得透亮,可我心里那团迷雾,却似乎更浓了些。 江屿手背上的划痕,保温桶里不知是什么的昂贵餐食,还有那个最新款的手机盒…… 这些碎片在脑子里反复拼凑,始终拼不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像个影子,明明被江屿捧在手心,却连一丝真实的光线都抓不到。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尖是细,笑起来有没有梨涡,只能从江屿狂热的语气里,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完美的幻象。 出租车在盛景大厦门口停下,我付了钱,走进旋转门。 大堂里暖气很足,和外面的寒气形成鲜明对比。 刚进去时,耳边传来前台小姑娘礼貌的问候。 “江秘书好。” “你好。” 我点点头,往电梯口走。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我略显疲惫的脸。 眼下的青黑比早上更明显了些,大概是心里装着事,连带着气色都差了几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屏幕暗着,没有新消息进来。 江屿没再发信息,大哥那边也没动静,宋知诚……他大概还在办公室等着那份会议资料。 电梯“叮”一声到达顶层,门缓缓打开。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保洁阿姨在尽头的茶水间收拾东西,听到脚步声,抬头对我笑了笑。 我回以微笑,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桌面上的文件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林小夏大概是回来过,给我杯子里添了热水,现在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我坐下,先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 打开电脑,屏幕亮起,上面还停留在早上没看完的报表页面。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文件夹,开始整理下午三点视频会议的资料。 这场会议是和欧洲分部对接,涉及到几个新项目的推进,宋知诚向来重视,资料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我一边核对数据,一边在心里过流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跑偏。 江屿的脸,护士的话,那个精致的水果篮和手机盒,还有那个连样貌都模糊的“小雅”……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转。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才整理完不到一半。 太阳穴隐隐作痛,我揉了揉眉心,起身想去茶水间再倒杯热水。 路过宋知诚办公室时,门依然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他低沉的说话声。 像是在打电话,语气比平时严肃些,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问题。 我没敢打扰,轻手轻脚地去了茶水间。 刚接满一杯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我以为是江屿或者大哥。 低头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和昨天码头收到的那条“老地方”的短信,号码一模一样。 心脏猛地一缩,我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温热的水透过杯壁传到皮肤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点开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小心你二哥身边的人。]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解释,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 是郑映礼。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他为什么会特意提醒我?他认识那个小雅?还是……他早就知道那个人的底细?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指尖冰凉,连水杯里的水什么时候凉了都没察觉。 郑映礼的提醒,无疑印证了我的猜测,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绝对不简单。 回到办公桌前,我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试图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会议资料上。 可郑映礼的短信,江屿的狂热,还有那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小雅到底是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让我根本静不下心。 我强迫自己一页页地核对文件,在一份关于合作方背景调查的附加资料里,需要插入几个往年的参考案例。 我点开存档的旧文件夹,里面按年份分类得整整齐齐。 手指滑动鼠标,找到对应的年份,点开,里面密密麻麻列着十几个子文件夹。 就在我准备点击其中一个案例时,鼠标不小心滑了一下,点到了旁边一个命名为“私人”的加密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我以前从没见过,大概是宋知诚存放在公共盘里的私人物品。 我下意识地想关掉,手指却顿住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郑映礼的短信带来的不安,或许是心底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直觉,我鬼使神差地停顿了两秒。 就在这时,加密文件夹的图标旁边,弹出了一个最近访问的记录提示,显示三天前有人打开过。 而在那行记录下面,附着一个极其简短的备注。 [嵋锦相关。] 嵋锦?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的神经。 我愣在原地,手指悬在鼠标上,忘了动作。 陈嵋锦。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她是宋知诚的青梅竹马,以前偶尔会来公司找他,每次来都打扮得一丝不苟,看向宋知诚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占有欲。 公司里不少人都私下议论过,说她对宋总有意思。 只是最近几个月,她确实没再来过,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 难怪早上离开医院时,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人没了动静,原来是她。 她和这个加密文件夹有什么关系?“嵋锦相关”,里面存的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和“小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小雅”……“嵋锦”……这两个名字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关联。 可一个消失了几个月的人,突然在三天前被访问过相关文件。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江屿身边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小雅”,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我心脏跳得飞快,呼吸都有些不稳。 那个出手阔绰、对江屿异常殷勤的小雅,会不会就是陈嵋锦? 她为什么要接近江屿?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宋知诚吗?还是……为了江家?或者,两者都有? 无数个疑问在脑子里炸开,让我头晕目眩。 我猛地关掉那个页面,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胸口剧烈起伏着。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电脑主机轻微的嗡鸣声。 我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陈嵋锦是陈嵋锦,小雅是小雅,也许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只是我的疑心病太重,才会把她们联系到一起。 可这一切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让我越来越不安。 我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会议资料还停留在刚才的页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下午三点的会议,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 深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但我知道,从看到“嵋锦相关”这四个字开始,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似乎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轮廓…… 我必须尽快整理好会议资料,不仅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能尽快从这些纷乱的线索里,找到一丝真正的头绪。 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这一次,虽然心跳依旧很快,但眼神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我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陈嵋锦,还是小雅,她们藏在暗处的目的,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 而在此之前,我能做的,只有保持警惕,一步一步,小心地走下去。 会议资料的整理还在继续,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了我反复的核对。 整理好的会议资料放在文件夹里,边角被我无意识地摩挲得有些发皱。 离三点还有十五分钟,我起身,深吸一口气,走到宋知诚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 我推开门,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鼻梁高挺的弧度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宋总,会议资料。”我把文件夹放在他办公桌一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没立刻去看,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过了几秒才抬眼。 视线落在我脸上,不像平时那样只是匆匆一瞥,而是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能穿透我强装的镇定,看到底下翻涌的心事。 “数据核对过了?” 他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在给我的神经上紧发条。 “核对过了。”我点头,指尖在身侧悄悄蜷缩起来。 他终于拿起文件夹,翻开。 我站在原地,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纸页上移动,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错漏的锐利。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让我想起昨夜枕头上的余温,心跳莫名乱了半拍。 忽然,他翻页的手指停住了。 第45章 避免后续理解上的偏差 我心里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份关于欧洲合作方近期财务状况的附件,上面标注着几个关键数据。 “这里,”他指尖点在其中一行数字上,抬眼看向我,眉峰微蹙。 “汇率换算错了。” 我的脸瞬间有些发烫,那是最基础的换算,按理说不该出错。 一定是刚才心思太乱,核对时走了神。 “抱歉宋总,我马上去改。” “不用了。” 他收回手,把文件夹合上,“会议时我会提一句。” 他的语气听不出责备,可我却觉得比被训斥更让人不安。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欧洲那边的合作,盯紧点。” “好。” “尤其是F国的那家子公司,” 他补充道,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们法务部昨天发来的补充协议,措辞有些微妙。” 我愣了一下,那份补充协议我看过,当时只觉得条款繁琐,没察觉到什么异常。“我再仔细看看。” “嗯。” 他应了一声,绕过办公桌往外走。 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工作时间,就该有工作的样子。” 他的气息擦过耳畔,带着雪松的冷香,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我不要分心,又像是在暗示我,不该被那些无关的人和事搅乱心神。 他没再停留,径直走出办公室。 我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他果然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或许从早上那句“脸色不好”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我。 回到办公桌前,我立刻调出那份F国子公司发来的补充协议,逐字逐句地看。 起初确实没发现什么,条款严谨,逻辑清晰,符合商业合作的规范。 可当我看到关于“知识产权归属”的附加条款时,忽然意识到宋知诚说的“微妙”是什么意思。 条款里用了一个F语词汇,直译过来是“共同所有”。 但在行业惯例里,这个词在特定语境下,其实隐含着“优先使用权归出资方”的意味。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签署,后续很可能会在技术专利的使用上产生纠纷,甚至可能被对方钻空子,变相夺取我们这边研发的核心技术的使用权。 这个漏洞太隐蔽了,不像是无心之失。 我盯着屏幕上的F语词汇,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是翻译的问题?还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 如果是后者,那这场看似顺利的欧洲合作,背后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而这算计,会不会和陈嵋锦有关?或者,和江屿身边的那个“小雅”,甚至和郑映礼的提醒,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指尖在键盘上敲下那个F语词,搜索它的专业释义和过往案例。 越查,心里越凉。 有几个相似的案例,都是合作方利用这个词汇的歧义,最终导致另一方在知识产权纠纷中败诉,损失惨重。 三点整,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宋知诚坐在主位,神色平静,用流利的法语和对方沟通。 当谈到那份补充协议时,他没直接指出条款的问题,只是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关于知识产权的部分,我们法务部认为可以更明确一些,避免后续理解上的偏差。” 屏幕那头的法国代表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 “宋总考虑得真周到,我们会尽快修改后重新发送。” 宋知诚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话题自然地转到了其他部分。 整个会议过程中,他始终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个发现条款漏洞的人不是他。 可我坐在他身侧,能看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笔帽,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会议结束后,宋知诚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让法务部跟进补充协议的修改,每一个字都要看清楚。” “好。” 我应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深邃。 “欧洲这边的合作,牵扯的利益方太多,不该出任何岔子。”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有些人,有些事,别让它们影响到工作。” 我知道他指的不仅仅是工作。 他是在提醒我,无论是江屿的事,还是那个神秘的小雅,都该和盛景的事务,和他,保持距离。 “我明白。” 我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他没再说什么,重新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脑子里乱成一团。 法国子公司的补充协议,陈嵋锦的加密文件夹,郑映礼的提醒,江屿的电话…… 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我隐约感觉到它们能拼出一张完整的图,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拼接方式。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办公室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屏幕上那份还没改完的会议纪要,忽然觉得,这场与欧洲的合作,或许从一开始就布满了暗礁。 而我们,都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海面上,小心翼翼地航行着,不知道下一秒会撞上什么。 手机在抽屉里震动了一下,我没敢立刻去看,只是瞥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 宋知诚还在里面,他的身影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墙上投下模糊的轮廓,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注视着这一切。 手机在抽屉里又震了一下,短促的两声,像是在催我。 等办公室里的脚步声渐远,我才敢拉开抽屉,屏幕上跳动着江屿的名字,消息内容很简单。 [晚上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落下。 早上刚去医院看过他,他还躺在床上,左腿还架在支架上,脸色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 想起我不借给他钱时他当时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还堵得慌。 一半是气他不争气,一半又有点说不清的烦躁。 正犹豫着,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叶蔚儿。 "林小姐,宋总让你把法国子公司的原始协议备份送过去。" "好,马上来。" 我匆匆按灭手机屏幕,起身去档案柜翻找备份文件。 指尖划过一排排文件夹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江屿想聊什么?总不会还想借钱吧?还是想说那个陪他做康复训练的网恋女孩? 再次走进宋知诚办公室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对着我。 夕阳的金辉漫过他的肩线,把西装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挺拔。 他讲的是法语,语速不快,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我把文件放在桌角,没敢打扰,正要退出去,他却转过了身,对着电话那头道了句"稍后联系",便挂断了。 "备份都齐了?" 他问,目光扫过我手里的空文件夹。 "齐了,按时间排序整理过。" 他"嗯"了一声,走到桌边拿起备份,随手翻了两页。 "法务部那边刚才发来修改后的条款,你看过了?" "还没,我这就去看。" "不用急。" 他把备份放回桌上,指节叩了叩桌面,"晚上加个班,把欧洲合作方近三年的知识产权纠纷案例整理出来,明早给我。" 我愣了一下,那可不是个小工程,光是筛选相关案例就得耗上几个小时。 "好。"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补充道。 "F国那家子公司,五年前有过类似的专利侵权案,原告是他们的前合作方。 细节埋得很深,你得仔细挖。" 我心里一动,他竟然早就留意过这些?"我知道了。" 他没再多说,重新转向落地窗。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写字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一片闪烁的星海。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江屿的消息,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宋总,您晚上......"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他侧过脸,眉峰微挑,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有问题?" "没有。" 我立刻低下头,"我只是想问,需要给您留一份晚餐吗?" 他沉默了几秒,才道。 "不用。" 走出办公室时,我后背的汗又冒了出来。 刚才差点就问出更不合时宜的话——比如,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江屿和这件事有关。 回到座位,手机屏幕还亮着,江屿又发了条消息。 [就半小时,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等你。] 我咬了咬唇,删掉了打好的拒绝信息,换成了[抱歉,今晚加班]。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打开法务部发来的修改条款,法国子公司果然把那个有歧义的法语词删掉了,换成了清晰的"共同所有,使用权平等"。 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修改得太痛快了,像是早就等着我们发现漏洞,好顺水推舟地示好。 正对着屏幕皱眉时,桌角的绿植突然晃了晃。 我抬头,看见宋知诚的身影从窗边走过,手里拿着外套。 他似乎要走了。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却见他在门口停住,回头看了我一眼。 "别只顾着翻案例,F国子公司的现任法务总监,和我们之前合作过的一家咨询公司有旧交,那家公司去年因为商业欺诈被调查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家咨询公司我有点印象,去年确实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负责人都被带走了。 F国子公司的法务总监竟然和他们有关联?这未免也太巧了。 我猛地抬头,想说什么,宋知诚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的玻璃门缓缓合上,把他的背影和外面的夜色隔开。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指尖冰凉。 F国子公司、那家有问题的咨询公司、江屿、那个网恋女孩...... 这些原本零散的名字,好像突然被一根线串了起来。那根线的另一端,到底藏着什么? 宋知诚到底知道多少?他特意提起那家咨询公司,是在给我提示吗?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加班的同事陆续离开,办公室里渐渐只剩下我一人。 键盘敲击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在回答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是江屿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只有一个句号。 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又像是一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 想来他是还想提借钱的事,或是想解释什么,可我现在实在没心思理会。 我关掉聊天界面,点开搜索引擎,输入"F国子公司法务总监咨询公司"。 屏幕上跳出的第一条结果,是五年前的一篇行业报道。 配图里,那个金发男人正和咨询公司的前负责人握手,两人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鼠标指针停在屏幕中央,我忽然想起宋知诚下午在会议上说的那句话——"避免后续理解上的偏差"。 原来他不是在提醒对方,是在提醒我。 提醒我这场合作背后,藏着太多不能只看表面的关联。 第46章 别动她,我真的知道错了 键盘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敲出回声,我顺着那条五年前的报道往下翻,指尖突然顿住 ——报道配图的角落,站着个眼熟的身影。 是以前总跟着江屿鬼混的阿莱,江家破产后就去了南方,听说在搞灰色生意。 他当时穿着咨询公司的工牌,正弯腰给那位前负责人递文件,笑得一脸谄媚。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我飞快地切换页面,想起那段时间江屿欠债要还钱时发的消息。 [就差最后一笔,还清赌债我就好好做人。] 那时只当是他随口编的借口,现在想来,恐怕是真的。 江家没破产前,他最热衷的就是泡吧赌钱,整天和阿莱这群人混在一起,老爷子的拐杖打断了三根,也没把他从赌场里拽出来。 手机在这时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二哥"两个字,这次是来电。 我盯着跳动的光屏,指腹在接听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了静音。 铃声固执地响了两遍,停了。 紧接着进来一条消息。 [我知道你在加班,我就在写字楼大厅等你。]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影,像一道道割裂的伤口。 我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一角往下看。 大厅旋转门旁,江屿果然站在那里,腋下夹着副金属拐杖。 右腿撑地时膝盖微屈,左腿悬着不敢使劲。 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夹克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皱的病号服。 他抬头望向我所在的楼层,拐杖在大理石地面上轻轻顿了两下。 眼神里那股混不吝的执拗,和小时候被人发现他躲在角落偷偷哭的样子一模一样。 左腿不自然地微屈着,被风一吹,整个人都晃了晃。 我猛地松开手,百叶窗啪地合上,将那道视线隔绝在外。 手心却已经沁出冷汗。 他怎么敢来? 就凭着这副还得拄拐杖的腿? 忘了当初江家破产时,那些被他欠了赌债的放贷人,是怎么拿着棒球棍把他的腿打折的? 正乱着心神,桌角的打印机突然吐出一张纸,是法务部刚发来的补充说明,附带着法国子公司近半年的合作方清单。 我抓起纸扫了一眼,最末行赫然印着那家咨询公司的名字,合作内容是"跨境资金流通咨询"。 绕来绕去,终究是个闭环。 江家破产时,他就是听了阿莱的撺掇。 偷偷去了趟咨询公司,想把家里最后一点古董偷运出去变现,结果钱没到手,东西还被吞了。 他反复找我借钱,恐怕不只是填赌债的坑,还有那些被他过去得罪过的人,如今见他拄着拐杖也没放过的账。 那个陪他做康复训练的网恋女孩,知道他是当年那个挥金如土的江二少吗?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冲着"江家余荫"来的,却不知这余荫早就成了催命符? 我重新坐回电脑前,输入"江屿咨询公司债务"。 搜索结果里跳出条本地论坛的旧帖子,标题刺眼。 [前富二代赌场欠百万,被打断腿扔在街头] 发帖时间,正好是江屿被打断腿的那周。 下面的评论区有人匿名爆料,说动手的是赌场的追债人。 [当年江二少在牌桌上赢了钱就掀桌子,输了就赖账,现在江家倒了,拄着拐杖也得卸他另一条腿。] 看来那三百万,远不止那么简单。 指尖划过冰冷的触控板,我忽然想起宋知诚傍晚时的眼神,那种看似随意却暗藏锐利的提醒,或许不只是职场指导。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赵虎要的那三百万不简单,才故意让我加班深挖? 毕竟圈子就这么大,江屿当年在酒局上把红酒泼到合作方脸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走廊里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深夜的办公楼里,这声音格外突兀。 我屏住呼吸,听见金属拐杖敲击地毯的笃笃声由远及近,停在办公室门口。 玻璃门外,江屿的身影被走廊灯光拉得很长,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拄着拐杖,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近乎透明。 “我知道你看见了。" 他隔着玻璃比划着,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带着喘。 "我知道错了......以前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在酒局上耍横,都是我混蛋......小雅,她......"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急促地震动起来。 他慌忙去掏手机,拐杖没扶稳,在地毯上滑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晃了晃。 看清屏幕后,他脸色骤变,抓着拐杖转身就往电梯口走,金属杖头在地毯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比刚才更显仓皇。 我追出去时,只看到电梯门合上的瞬间。 他正单腿撑着,对着手机低吼。 "别动她!我真的知道错了!" 侧脸绷得像块石头,拐杖在轿厢里歪倒的瞬间,和当年他被打断腿从赌场被拖出来时的狼狈,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回到座位,发现江屿刚才发的消息还停在屏幕上。 [那个女孩,她今天下午突然联系不上了。] 我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宋知诚说的"商业欺诈"。 如果咨询公司是骗局的枢纽,那江屿是被骗者,还是......想借着这趟浑水,把过去欠的赌债一笔勾销? 看来那个小雅的消失,是被他过去的仇家绑走了。 "钱我给!别伤害她!" 空荡的走廊只剩下江屿的嘶吼,他的侧脸绷得像块石头。 拐杖歪倒的瞬间,眼里的恐惧像潮水般涌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天不怕地不怕的江二少露出这种表情。 那个女孩不过是陪江屿做了几次康复训练,怎么就被卷进这种浑水里? 打印机又开始工作,这次吐出的是法国子公司法务总监的社交账号截图,是法务部刚扒出来的。 最新一条动态发于半小时前,配图是杯威士忌,定位在本地一家私人会所,配文用法语写着。 [老朋友的局,总是这么及时。] 我扫了一眼评论区,大多是法语回复,没什么异常。 关掉页面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匿名点赞列表,密密麻麻的头像里,没什么特别的。 桌角的内线电话突然亮起,是总机。 "江秘书,宋总让我转告您,今晚整理不完的话,明早十点前给我就行。" 我捏着听筒,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谢谢。" 挂掉电话的瞬间,手机屏幕又亮了。 这次是江屿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带着明显的手抖。 "他们要五百万,明早之前凑齐,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能想象出威胁的内容。 键盘声戛然而止。 我看着屏幕上"法国子公司合作风险评估"的文档标题,又看了看江屿的消息。 突然觉得这场局里,每个人都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我猛地点开法国子公司的合作方清单,目光死死盯住"跨境资金流通咨询"那一行。 心脏骤然缩紧。 这不是报复,是交易。 可他们拿一个无辜的女孩做什么交易? 清单关掉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蓝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次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昏暗的仓库里,一个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头上套着黑色布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满是恐惧。 挣扎间,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勒出深深的红痕,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 背景的木箱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字。 [五百万,明早九点,江二少的妹妹送到码头仓库。]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用手机键盘敲的。 [别想着报警,你二哥欠的债,该你来还了。] 我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一片冰凉。 江屿欠的债,凭什么要我来还? 可照片里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像针一样扎进来,还有那句"江二少的妹妹"。 这些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场浑水,我早就被卷进来了,从江屿第一次找我借钱时就开始了。 这不是简单的逼债,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局。 阿莱要的根本不是钱,是想借着我在盛景的职位,拿到法国子公司的核心数据。 可他们抓着小雅做什么?一个网恋的女孩,怎么会跟这场交易扯上关系? 我盯着照片里那双眼睛,除了恐惧,似乎还藏着一丝别的什么,像不甘心,又像某种笃定,让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十分钟,直到眼睛酸涩得发疼,才猛地站起身。 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里透进第一缕晨光,在地板上投下歪斜的亮斑。 我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指尖触到布料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五百万,就算把我扒光了卖,也凑不齐这个数。 可照片里那双眼睛还在眼前晃,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脆弱得一碰就碎。 电梯下行时,镜面里映出我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比江屿的还重。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江屿的电话,我几乎是手抖着接起来的。 "我弄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背景里有呼啸的风声,"四百五十万......还差五十万......" 我愣在原地,电梯门开了又关,冰冷的风灌进来。 "你从哪弄来的?" "别管了......"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五十万,你能不能......" "我知道了。" 我打断他,挂断电话时,指尖还在发颤。 江屿这辈子从没一次性拿过这么多钱,哪怕是江家没破产的时候。这笔钱的来路,想都不敢想。 走出写字楼,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灌进领口。 江屿已经不在大厅了,大理石地面上留着几道浅浅的划痕,是他的拐杖尖蹭出来的。 我站在路边拦车,手指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那些曾经围着江家打转的亲戚,在破产那天就已经把我们拉黑了。 车窗外的街景覆着层薄霜,我报出江家老宅的地址,司机点点头。 车窗外的街景覆着层薄霜,司机把暖风开得很足,可我还是觉得冷。 第47章 可我知道不能等 车子拐进熟悉的巷口,远远就看见亮着暖黄的灯,门口的积雪被扫到了两边,露出干净的石板路。 开门的瞬间,一股混着排骨汤香的暖气扑面而来,李妈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冻坏了吧?" 她的头发又白了些,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面粉,看见我冻得发红的鼻尖,赶紧把我往屋里拉。 "快进来暖和暖和,刚炖好的汤。" 我没心思喝汤,径直走到自己房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最底下压着个旧铁盒,里面是之前攒下来的积蓄,还有之前宋知诚送的那条金项链——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当时他说"以后遇到困难,就想想星星总会亮的"。 可当时的我看都没看一眼这个项链…… 这些积蓄还有一些江哲林给我转的红包。 七七八八能凑够二十万。 项链在典当行能当多少?我捏着冰凉的链子,突然想起李妈昨天说她存了点养老钱。 "李妈,"我走到厨房门口,她正在给汤撇浮沫。 "你那点钱......能不能先借我?" 李妈愣了一下,没问原因,转身从米缸底下摸出个布包。 "这里有二十六万,是我攒着给你应急的。" 我把我的那些积蓄和布包里的钱凑在一起,刚好四十六万。 加上典当项链的四万,刚好五十万。 指尖划过那些带着体温的钞票,心里像压着块冰——江屿的四百五十万,加上这五十万,到底要换什么? "小姐,你要去哪?" 李妈看着我往包里塞钱,眼神里满是担忧。 "去码头仓库。" 我抓起外套,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宋知诚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就说欧洲业务出了点问题,今早就飞F国了。" 李妈擦了擦手,往我包里塞了个暖水袋,"他还说,要是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别硬扛。" 屋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打在车窗上,很快连成一片模糊的白。 我给江屿发了条消息。 [五十万凑齐了,我现在过去。] 他几乎是秒回。 [别一个人去!等我!] 可我知道不能等。 那条的短信里写得明明白白,明早九点,多一分一秒都可能出事。 车快到码头时,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路边的芦苇丛冻成了灰白色。 我望着远处那个黑黢黢的仓库,像一头蹲在雪地里的巨兽。 突然想起江屿电话里的喘息声——他拄着拐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四百五十万?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江屿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小心点。] 车停下的瞬间,我推开门,寒风卷着雪灌进来,冻得我手脚冰凉。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我攥紧手里的钱袋,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发出咯吱的声响。 钱袋被我放在仓库中央的木箱上,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一沓沓钞票的边角。 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脚踝上冰凉刺骨。 “钱带来了。”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有些发飘,目光扫过四周——没有被绑在椅子上的小雅,没有凶神恶煞的阿莱。 只有几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背对着我站在阴影里,肩膀上落着未化的雪。 “倒是比我想的更准时。” 女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笑意,却像冰碴子刮过耳廓。 我猛地转头,看见陈嵋锦从一堆盖着帆布的木箱后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件酒红色丝绒长裙,外面套着白色皮草外套,妆容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晚宴,与这满是铁锈味的仓库格格不入。 她手里端着个水晶酒杯,里面的红酒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泽,指尖上的钻戒晃得人眼睛疼。 “小雅呢?” 我攥紧口袋里的手机,指腹按在电源键上——那是我来时设置的紧急呼叫快捷键。 陈嵋锦轻轻晃动着酒杯,酒液挂在杯壁上,缓缓滑落。 “谁?” 她歪了歪头,像是在努力回忆。 “哦,你说那个网恋对象?” 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涡里却没什么温度,“大概是觉得江屿太穷,跑了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从一开始就没有绑架,没有阿莱,从头到尾都是圈套。 “江屿在哪?” “他?” 陈嵋锦抿了口红酒,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挑剔。 “拿了钱,自然是去还债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皮草外套扫过旁边的铁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不过你放心,他拿的那四百五十万,我会‘还’给宋知诚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猛地想起上个月公司保险柜里丢失的备用金,当时宋知诚只是让保安调了监控,没再多问,现在想来,他恐怕早就知道是谁拿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铁门,指尖已经按在了紧急呼叫键上。 陈嵋锦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仓库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江小姐,你在盛景做了这么久的秘书,难道还不明白?” 她走到我面前,抬手用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指尖冰凉。 “有些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肤里,我猛地偏头躲开。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江屿发来的消息。 我还没来得及看,陈嵋锦身后的一个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手里拿着块黑色的布袋。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陈嵋锦直起身,理了理皮草外套的领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优雅,“本来想让你走得体面点。” 我转身想拉门逃跑,可铁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身后的风声突然变大,我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那块黑色布袋迎面罩来,带着一股劣质染料的味道。 我挣扎着想尖叫,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另一只手用力拧住我的胳膊,骨头像是要被捏碎。 慌乱中,我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拼命想按亮屏幕,可指尖被死死按住,只能感觉到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两下,然后彻底失去了力气。 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砸中,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船准备好了吗?”陈嵋锦盯着周围的保镖。 不知过了多久,我是被刺骨的冷水浇醒的。 冰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冻得我浑身痉挛,意识像是沉在水底的石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浮上来。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头顶上方有个小小的透气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光,能隐约看到周围是金属墙壁,散发着铁锈和海水的腥气。 “醒了?” 陌生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现手脚都被粗麻绳绑在椅子上,绳子勒得很紧,深入皮肉,一动就疼。 “这是哪?” 我的嗓子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规律而沉闷,还有远处引擎的轰鸣。 船?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把我送上了船? “放我出去!” 我用力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绳子,可麻绳越勒越紧,皮肤被磨得生疼。 “陈嵋锦呢?让她来见我!” 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那种目光像毒蛇一样,冰冷而黏腻。 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开始仔细听周围的声音,除了海浪和引擎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句模糊的对话,说的是法语。 F国?他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透气窗透进来的光渐渐亮了起来,应该是天亮了。 我的手腕和脚踝已经被磨破,血痂黏在绳子上,一动就钻心地疼。 肚子饿得咕咕叫,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可周围连一滴水都没有。 “水……”我虚弱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给我点水……”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停在我面前。 一只粗糙的大手捏开我的嘴,一个冰冷的塑料瓶凑了过来,带着异味的水灌进我的喉咙,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我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不容易才缓过气,“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 那人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盯着透气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我开始用被绑在身后的手摸索着椅子腿——是铁制的,边缘有些锋利。 我忍着疼,用手腕上磨破的伤口抵住锋利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摩擦着绳子。 麻绳很粗,磨了很久才出现一点松动。 我的手腕已经血肉模糊,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可我不敢停。 不知磨了多久,手腕上的绳子终于断了。 我强忍着剧痛,解开脚踝上的绳子,站起来时腿一软,差点摔倒。 黑暗中,我扶着墙壁慢慢移动,摸索着寻找出口。 船身突然晃了一下,我踉跄着撞到旁边的箱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外面立刻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心里一紧,赶紧躲到箱子后面,心脏狂跳不止。 第48章 别再想着逃了 门被推开,手电筒的光柱在仓库里扫来扫去,照亮了地上的绳子和空塑料瓶。 “人呢?”有人用法语低吼了一句。 光柱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从地上摸到的一根铁棍,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光柱快要扫到我藏身的箱子时,船身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刺耳的汽笛声。 “快!到港口了!” 外面有人喊道。 手电筒的光柱立刻消失了,脚步声匆匆离开,门被关上,还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到港口了?哪个港口?我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透气窗前,踮起脚尖往外看—— 灰蒙蒙的天空下,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岸边矗立着一座座尖顶的白色建筑,飘扬着蓝白红三色旗。 F国。他们真的把我带到了F国。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一震,应该是靠岸了。 我心里一慌,不行,不能就这么被带下去。 我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有个通风口,盖子是用螺丝固定的。 我跑过去,用那根铁棍拼命撬着螺丝,手被磨得鲜血淋漓也顾不上了。 就在外面传来开门声的瞬间,我终于撬开了通风口的盖子,钻了进去。 通风口里狭窄而黑暗,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我匍匐前进,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脚步声越来越近。 “人不见了!” “找!给我仔细找!”是陈嵋锦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我不敢再动,屏住呼吸,蜷缩在通风口里,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通风口的盖子刚被撬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柴油和霉味的冷风灌进来。 我本就虚弱的身体突然一阵眩晕,手一松,整个人从箱子上滑了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铁地板上。 “哐当”一声闷响,铁棍从手里飞出去,撞在对面的铁桶上,发出刺耳的回声。 外面的脚步声骤然停住,随即变得急促,直奔这个仓库而来。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阵阵发黑。 门被猛地推开,手电筒的光柱像毒蛇一样缠住我。 那个给我灌水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口,嘴里骂着我听不懂的法语,眼神里的贪婪和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突然开口,说的是生硬的中文,嘴角咧开一个丑陋的笑容。 我往后缩,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伸手来抓我的头发,粗糙的指尖擦过我的脸颊,带着烟草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放开我!”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他被我的反抗激怒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按在地上。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手腕上的伤口被扯得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陈嵋锦让你们带我来F国,不是让你碰我!” 我拼尽全力喊道,希望能唤起他的理智——或者说,对陈嵋锦的忌惮。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凶了。 “陈小姐只说要活的,没说不能碰……” 他的手开始撕扯我的外套,冰冷的指尖触到我的皮肤。 我像被火烧一样剧烈挣扎,指甲深深抠进他的手臂,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我的肩膀。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宋知诚的脸。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了下门板。 男人的动作猛地停住,警惕地回头。 我趁着这个间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连滚带爬地想往通风口的方向逃。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他一把抓住脚踝,狠狠拽了回去。 “砰”的一声,我的头撞在铁箱子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模糊中,我看到仓库门口站着一个人影,酒红色的裙摆拖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是陈嵋锦。 她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看到她,立刻松开了我,讪讪地站直身体,用袖口擦了擦我刚才抓出的血痕。 “陈小姐。” 陈嵋锦没理他,手里把玩着手机,缓步走过来。 她的皮草外套蹭过旁边的铁架,落下几片白色的毛絮。 “看来我的手下,比我想象的更不懂规矩。”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藏东西……” 陈嵋锦没说话,举起手机,对着瘫在地上的我。 屏幕的光映亮她脸上的笑容,甜美得像淬了毒的糖。 “咔嚓”一声轻响,闪光灯在昏暗的仓库里炸开,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下意识地想捂脸,却因为头晕目眩没能抬起手。 “你干什么!”我嘶吼着,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嵋锦慢条斯理地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画面很有趣。”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那个男人,“你看,是不是很像一只受惊的小野猫?” 男人的头埋得更低了,不敢说话。 “滚出去。”陈嵋锦突然厉声说道。 男人如蒙大赦,几乎是跑着离开了仓库,门被重重关上,落了锁。 仓库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有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和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陈嵋锦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用手机屏幕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 照片里的我头发凌乱,嘴角带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屈辱,狼狈得像个被丢弃的垃圾。 “你说,如果把这张照片发给宋知诚,他会怎么想?” 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却字字诛心。 “他会不会觉得,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其实这么不堪一击?” 我猛地别过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水渍。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 她收起手机,站起身,理了理皮草外套的领口。 “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就该早点放手。”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腕的伤口上,那里的血还在往外渗。 “比如宋知诚,比如盛景的位置,甚至……比如活着。” 最后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她用脚踩住了手背。 高跟鞋的鞋跟尖锐得像匕首,深深陷进我磨破的皮肉里,疼得我浑身发抖。 “别再想着逃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在F国,我要让你消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松开脚,拿出对讲机,用流利的法语说了几句。 没过多久,仓库门被打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架起我。 我像个破败的木偶,任由他们拖拽着,手臂上的伤口被扯得更疼了。 经过陈嵋锦身边时,我听到她用中文轻声说:“等着看好戏吧。” 仓库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港口的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海风吹在脸上,带着咸涩的寒意。 我被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陈嵋锦站在码头边,手里举着手机,似乎在给谁发消息。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笑得诡异而得意。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知道自己彻底掉进了她精心编织的陷阱里,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车的隔音做得极好,外面港口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引擎单调的轰鸣。 我被按在后座中央,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黑衣人,他们的手臂肌肉紧绷,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 手腕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血腥味混着皮革座椅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拐进一条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枝桠交错,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 最终,车子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 别墅的外墙爬满了常青藤,在夜色中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绒布,只有二楼的一扇窗户亮着灯,暖黄的光透过窗帘,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我被架下车,冰冷的晚风灌进领口,让我打了个寒颤。 别墅的大门是厚重的橡木材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老电影里的场景。 客厅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照亮了墙上挂着的油画,画里的女人穿着中世纪的礼服,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我,像在审视一件闯入者。 “上楼。” 左边的黑衣人推了我一把,语气生硬。 我被带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布置得极其奢华,丝绸窗帘垂到地面,梳妆台上摆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香水和化妆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法语诗集。 这里不像是囚禁人的地方,更像是某个贵妇的卧室。 “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黑衣人丢下这句话,转身关了门,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 我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一个巨大的花园,月光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像铺了一层银霜。 花园的围墙很高,上面还缠着带刺的铁丝网。 逃不出去。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第49章 宋知诚从来没爱过你 我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脚,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一动还是钻心地疼。 我想起陈嵋锦手机里的照片,想起她那句“发给宋知诚”,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宋知诚看到照片会怎么样?他会相信陈嵋锦的话吗?会觉得我真的像照片里那样狼狈不堪吗? 手机……我的手机早就不见了。 从仓库被打晕的那一刻起,我就和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陈嵋锦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丝绒长裙和皮草外套,穿着一身藕粉色的真丝睡衣。 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起来比在仓库里柔和了许多,可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 “吃点东西吧。” 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淡得像在招待客人。 我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支口红,对着镜子涂抹。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她对着镜子里的我说,“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说过了,”她转过身,嘴角的口红鲜艳得像血,“让你离开宋知诚。”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手里把玩着那支口红,“你在盛景当秘书,暗地里又是他的情人,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什么都知道。 “宋知诚从来没爱过你,” 陈嵋锦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那三年的入赘,为了报复。你以为他真的会为了你,跟我撕破脸?跟宋家撕破脸?” 我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差点摔倒。 “你胡说!” 我比谁都清楚,宋知诚这趟法国之行,明着是处理子公司纠纷,暗地里早就查清了江屿和咨询公司的牵连——他让我加班整理案例时,眼神里的提醒根本藏不住。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她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在你被带到F国的时候,还在忙他的公事。”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在心上反复切割。 是啊,他就在F国,可他知道我已经落入了陈嵋锦的圈套吗? 陈嵋锦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里,宋知诚坐在会议室里,正在签署文件,神情专注,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是半小时前,我让国内的人发过来的。” 我的手指冰凉,却死死攥住手机——照片背景里的落地钟显示着下午三点。 可巴黎和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这个时间宋知诚本该在处理子公司的事,怎么会出现在国内的会议室? 这张照片是合成的,或者……是他故意让人拍来稳住陈嵋锦的? “他根本不知道你出事了,” 陈嵋锦拿回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算知道了,他也未必会来救你。毕竟,盛景的利益,比你重要多了。” 我跌坐在地毯上,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宋知诚一定知道些什么。 陈嵋锦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被锁上,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杯已经凉透的牛奶。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那把金色剪刀上。那是用来修剪花枝的,刀刃锋利。 我冲过去拿起剪刀,紧紧握在手里。 无论如何,我不能坐以待毙。 楼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杂乱中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节奏。 不像是陈嵋锦的。 我握紧剪刀,指腹抵在冰冷的刀刃上,手心的冷汗几乎要让它滑落。 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动作迅速地向我扑来。 我尖叫着挥舞剪刀,却被其中一个人轻易地抓住了手腕,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放开我!”我挣扎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别吓着她。” 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停住,恭敬地松开了手。 我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宋琰站在那里,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高领毛衣。 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我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宋琰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房间里的狼藉,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可那笑意却没到达眼底。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冲动。” “这一切……是你做的?”我盯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宋琰没回答,只是对着黑衣人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 黑衣人应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宋琰。 还有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陈嵋锦。 “陈嵋锦,” 宋琰转过身,语气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我说过,不要弄伤她。” 陈嵋锦浑身一颤,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我没让他们真的伤她。” “是吗?” 宋琰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那仓库里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陈嵋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我只是……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宋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他松开手,陈嵋锦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捂着火辣辣的下巴,不敢说话。 宋琰这才重新看向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冷漠的他只是我的错觉。 “吓到你了吧?”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我的头发,却被我猛地躲开。 “为什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琰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插进口袋里。 “为什么?” 他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你觉得呢?”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和哥哥一起被绑架。绑匪把他先放了回去,却把我带到了乡下一个偏僻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里的人很坏,他们把我堵在厕所里,灌我喝尿。那时候我才上小学,每天都活在恐惧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宋家对外只说小儿子被放在乡下住了几年,谁也没提过宋琰遭受过这些。 “后来我被接回宋家,”宋琰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看到哥哥毫发无伤地坐在客厅里,吃着妈妈做的点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那么幸福,而我却要遭受那些?” “家里人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成绩好,能力强,所有人都喜欢他。而我,就像是他的影子。” “直到高中,” 他突然看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我发现他偷偷藏着一张照片,是你的照片。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他喜欢你。”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我?” 我终于明白了,那些温柔,那些关怀,原来都只是他报复的手段。 宋琰笑了笑,点了点头。 “是啊,我故意让你喜欢上我。看着他因为你而难受,我心里就特别痛快。”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这些年来,我装作那么喜欢你,演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你这个疯子!”我猛地推开他,泪水汹涌而出。 宋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痛苦和怨恨。 “我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凭什么他宋知诚就能拥有一切?凭什么他喜欢的人,我就得不到?”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宋知诚的号码。 “不过没关系,游戏还没结束。” 他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了出去。 然后把手机递给我,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我让他一个人来,不许带保镖。你猜猜,他会不会来?”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乱如麻。 宋知诚,他会来吗?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吗?他会为了我,不顾一切吗? 宋琰拿回手机,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笑得更加得意了。 “好好想想吧,等他来了,我们的游戏才算真正开始。” 他转身走出房间,陈嵋锦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第50章 我只是不想他死 走廊尽头的光线昏暗,壁灯的光晕在宋琰黑色大衣的肩线处投下一道冷硬的阴影。 陈嵋锦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刚才在房间里被压抑的恐惧,此刻混着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翻涌上来。 “宋琰,”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却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两步,“你不能这么对知诚哥。” 宋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目光扫过来,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强装的镇定。 “我怎么对他,需要向你报备?” “我们当初说好的!” 陈嵋锦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生怕惊动了楼下的人。 “你说过,只是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你没说过要……要让他生不如死!”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就猛地别开脸,脖颈处的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喜欢宋知诚,从她刚到宋家见到宋知诚那一刻起这份心思就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了十几年。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我”,更斗不过宋知诚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所以当宋琰找到她,说可以帮她把“我”从宋知诚身边彻底赶走时,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可她从没想过要宋知诚的命,更没想过要让他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宋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陈嵋锦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身败名裂?陈嵋锦,你是不是忘了我经历过什么?”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我当初被关在厕所里的时候,我可没想过要给那些人留半分余地。” “那不一样!” 陈嵋锦猛地抬头,眼眶已经红了。 知诚哥他对你那么好!小时候你被欺负,总是他替你出头;你生病,他半夜爬起来给你倒水……” “然后呢?” 宋琰打断她,眼神骤然变冷。 “然后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所有人的偏爱,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活在他的影子里?就连他喜欢的女人,”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都要我费尽心机去演一场戏才能靠近。”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陈嵋锦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你帮我,是因为你恨她,更因为你想取代她留在宋知诚身边。现在倒来跟我谈条件?” 陈嵋锦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样后退一步。 “我……我只是不想他死。”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一丝哀求,“宋琰,算我求你了,给他留条活路,好不好?” “活路?” 宋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领口,语气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冷漠。 “我给过他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是他自己不要的。” 陈嵋锦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偏执和怨恨,心底的恐惧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这个男人。 她以为他只是想报复宋知诚,想夺走“我”。 可现在才明白,他要的是一场彻底的毁灭,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你不能这样……”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宋琰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陈嵋锦,” 他叫她的名字,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好像忘了,是谁给了你接近她的机会,是谁帮你拿到那些所谓的‘证据’,是谁让你有资格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没有我,你以为凭你那点手段,能近得了她的身?能让她有半分狼狈?”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陈嵋锦最后的防线。 是啊,她怎么能忘。 以前她偷偷做过多少小动作,不是被宋知诚不动声色地挡回去,就是被“我”无意间化解。 若不是宋琰在背后步步为营,算计好每一步,她连让“我”皱一下眉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喜欢宋知诚,我没意见。” 宋琰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但别妄想干涉我的事。安分点,或许最后我还能赏你一块骨头,让你看看他是怎么垮掉的。” 他绕过她,径直向楼梯口走去,留下陈嵋锦一个人站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走廊的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门锁被暴力撞开的巨响,打破了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嵋锦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脸色比刚才还要白。 宋琰刚走到楼梯口,听到声音也顿住了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看来,主角登场了。”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是宋知诚。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黑色的大衣上落着薄薄一层雪,显然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连掸掉雪花的时间都没有。 头发有些凌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走廊里扫过,当看到房间门口的我时,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睛瞬间被狂喜和后怕填满。 “阿穗!” 他几乎是踉跄着向我跑来,脚步急切得像是怕慢一步我就会消失。 “宋知诚!” 我失声喊道,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他真的来了,这个傻子,明知道是陷阱,还是来了。 宋知诚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带着雪的寒意,却又那么温暖踏实。 “别怕,我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胳膊,像是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安全。 “放开她。” 宋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 宋知诚猛地转过身,将我护在身后,看向宋琰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宋琰,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了阿穗,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 宋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 “哥,你以为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让你死得痛快吗?” 他缓步走到宋知诚面前,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紧握着我的手上,眼神变得越发阴鸷。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在乎的人,是怎么一点点被毁掉的。 我要让你们两个,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你这个疯子!” 宋知诚怒吼道,试图冲上去,却被从楼下赶来的两个黑衣人死死按住。 “放开我!宋琰,你有本事冲我来!别碰阿穗!”宋知诚挣扎着,额角的青筋暴起。 宋琰走到我面前,不顾我的挣扎,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宋知诚。 “看到了吗?他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可惜啊,他越在乎,我就越要让他痛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冰凉的刀刃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你说,如果我在你脸上划一刀,他会不会疯掉?” “不要!” 宋知诚目眦欲裂,挣扎得更厉害了,“宋琰!你住手!你想怎么样都行,求你别伤害她!” “求我?” 宋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松开我,走到宋知诚面前,用匕首的侧面拍了拍他的脸。 “我还以为我伟大的哥哥永远不会求人呢。” “宋琰,算我求你了,放过阿穗,我任凭你处置。”宋知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任凭我处置?” 宋琰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好啊,那你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你!” 宋知诚气得浑身发抖,膝盖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宋知诚,不要!”我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陈嵋锦突然冲了出来。 挡在宋知诚面前,对着宋琰苦苦哀求道:“宋琰,你不能这样对他!你已经赢了,他已经来了,你放过他吧! 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只是让他身败名裂,没有说要这样折磨他啊!” “滚开!” 宋琰一脚将陈嵋锦踹开,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你以为你是谁?” 陈嵋锦被踹得趴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她挣扎着爬起来,依旧固执地挡在宋知诚面前,眼泪混合着屈辱和恐惧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的事,可是宋琰,他是你哥哥啊! 你真的要把他逼上绝路吗?就算你不为他想,也要为宋家想想啊!” “宋家?” 宋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猛地抓住陈嵋锦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那个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的宋家?我早就不在乎了!” 他甩开陈嵋锦的头发,眼神重新落在宋知诚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哥,跪下啊,只要你跪下,我就暂时不动她。” 第51章 他以为是他们爱情的开始 宋知诚看着我,又看了看旁边苦苦哀求的陈嵋锦,最后将目光投向宋琰,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缓缓地弯下膝盖,“咚”的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宋知诚!” 我撕心裂肺地喊道,心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同时割着。 宋琰满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扭曲的快感。 “很好,继续。” 宋知诚咬紧牙关,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咚、咚、咚”三个响亮的磕头声在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宋琰,你满意了吗?” 宋知诚的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 宋琰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残忍越来越浓。 “满意?这才只是开始呢。游戏,还长着呢。”他指了指我,对黑衣人说道,“把她带下去,好好‘照顾’着。” “不要!放开我!宋琰,你这个魔鬼!” 我挣扎着,却还是被黑衣人强行拖走。 在被拖出走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宋知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黑衣人死死按住,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而陈嵋锦,则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哭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不要……不要这样……” 走廊里的灯光越来越远,宋琰那带着病态快感的笑声却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不断回响。 我知道,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地下室的空气又冷又潮,霉味混着灰尘呛得我喉咙发紧。 两个黑衣人把我按在冰冷的铁床上,粗糙的手掌撕扯着我的衣领,纽扣崩飞在地,发出细碎的响声。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 我拼命扭动身体,指甲在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那人低骂一声,反手就给了我一记耳光,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老实点!宋先生说了,要‘好好伺候’你,我们自然得尽心。” 另一个黑衣人狞笑着,伸手去解我裤子的腰带。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 宋知诚还在楼上,他会不会已经被宋琰折磨得不成样子?而我,就要这样被毁掉了吗? 就在那人的手即将碰到我的皮肤时,“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强光从门口涌进来,逆着光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同色系的皮夹克,身形挺拔,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手枪,枪管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僵住,惊恐地看向门口。 我眯起眼睛,看清了来人的脸——是郑映礼。 他怎么会来这里。 “郑……郑先生?” 其中一个黑衣人认出了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郑映礼没理他们,目光扫过我凌乱的衣服和脸上的红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两声,刚才还在狞笑的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鲜血从他们的眉心涌出,染红了冰冷的水泥地。 我吓得浑身发抖,却在看到他眼中没有丝毫温度的杀意时,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全。 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琰跑了下来,看到地下室里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 他快步走到郑映礼面前,眼睛亮得惊人,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映礼,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雀跃,和刚才那个阴鸷狠戾的模样判若两人。 郑映礼转过身,目光落在宋琰身上,却没有任何温度。 “我再不来,你就要把天捅破了。” 宋琰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讨好的表情。 “我只是在玩个游戏而已,你别生气。” 他伸手想去碰郑映礼的手臂,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 宋琰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他看向我,眼神又变得阴鸷起来。 “是不是她给你发了消息?这个贱人……” “闭嘴。” 郑映礼冷冷地打断他,“宋琰,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宋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他看着郑映礼那张毫无温度的脸,心头一紧,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想起在M国的那段日子,那天他在死亡谷的赛道上玩机车,刹车突然失灵,整个人连人带车失控地冲下了悬崖。 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死定了”的念头。 意识模糊间,却感觉到有人跟着跳了下来。 是郑映礼,在他快要被变形的车架压进岩石缝里的时候,硬是用撬棍撬开了那沉重的钢铁。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腿断了,肋骨也断了三根。 是郑映礼,背着他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三个小时,才找到救援。 养伤的那段时间,郑映礼把他安置在郊外的别墅里。 每天,他都会亲自给他擦身、喂饭,晚上就坐在床边看书陪着他。 有一次他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抓住了郑映礼的手,对方就那样被他攥了一整夜,第二天手指都麻了,却半句怨言都没有。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郑映礼更重要的人了。 记忆又飘回更久远的小时候,在学校的厕所里被那些高年级的人欺负,推搡、嘲笑,他缩在角落,只能死死咬着牙忍着。 那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 遇到郑映礼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被人护着是什么感觉,那种踏实和安心,让他沉溺其中。 “映礼,我以为……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甚至偷偷在郑映礼的床头放过自己的照片,而郑映礼从未扔掉,这让他更加坚信,他们之间是有未来的。 他以为,郑映礼看他骑机车时的眼神里有欣赏,生日时送他最喜欢的头盔是用心,这些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郑映礼,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爱意。 他以为郑映礼对他的特殊,是两情相悦。 他以为那年在M国的朝夕相处…… 是他们爱情的开始。 郑映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宋琰说完,他才缓缓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宋琰。 宋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映礼,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映礼,你……你干什么?” “宋琰,你错了。” 郑映礼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本来不想管你玩什么游戏,更不想管你是不是要杀了宋知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 “错就错在你动了她。” 宋琰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翕动着。 “不……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说过,最喜欢看我骑机车的样子。你明明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最喜欢的头盔……” “那些,都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郑映礼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是我让你误会了,对不起。” “对不起?” 宋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宋知诚有的,我都没有!现在连我唯一想要的人,都要背叛我?” 他猛地冲向郑映礼,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郑映礼侧身避开他的冲撞,眼神一冷,手腕翻转,枪托狠狠砸在宋琰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宋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右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啊——!” 宋琰抱着手腕倒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郑映礼,眼中充满了痛苦、怨恨和绝望。 “你竟然……你竟然真的动手……” 郑映礼扔掉手枪,蹲下身,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宋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宋琰,我救你,是不想看到你死。但我现在打你,是想让你清醒一点。 你小时候受过的苦,不是你伤害别人的借口。”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脱下自己的皮夹克,披在我身上,遮住我凌乱的衣服。 “走吧,我带你出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的宋琰。 他还在痛苦地呻吟,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郑映礼的背影,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映礼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我跟着郑映礼走出地下室,楼梯口的灯光昏暗,却足以让我看清眼前的景象。 宋知诚被两个黑衣人架着胳膊,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头歪在一边,额前的碎发被血黏在苍白的脸上。 他的嘴角还在淌着血,衬衫被撕开好几个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伤痕,显然是被狠狠打过。 “宋知诚!” 我心脏骤停,挣脱郑映礼的手就想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冲动。” 郑映礼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他对那两个黑衣人抬了抬下巴,“放开他。” 黑衣人对视一眼,大概是忌惮郑映礼刚才的狠戾,悻悻地松了手。 宋知诚失去支撑,膝盖一软就往地上倒,我急忙冲过去扶住他,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宋知诚,你醒醒!看看我!” 我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眼泪砸在他的脸上。 他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涣散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在我脸上。 “阿穗……”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随时会断气。 “你没事……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又重重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皮彻底耷拉下去,只有喉咙里还发出微弱的呼吸声,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 “宋知诚!宋知诚!” 我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掐他的人中,却被他身上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颤。 他烧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刚才在雪地里跑太急,又被这些人拳打脚踢,才会变成这样。 郑映礼看着我们相拥的画面,眼神复杂。 第52章 你和我一样,都是活该 他转头对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抬上车!” 黑衣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想帮忙,我却死死抱着宋知诚不肯撒手。 这些人刚才对他动了手,我怎么能放心让他们碰他? 郑映礼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对那几人摆了摆手。 “你们不用碰,去开车。”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宋知诚从我怀里接过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宋知诚被惊动,哼唧了一声,却没能睁开眼。 “走吧。” 郑映礼抱着宋知诚,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视线始终焦着在宋知诚毫无血色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这个傻子,明明知道是陷阱,还是拼了命地跑来,为了我,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转身看向地下室的方向,宋琰的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经过地下室门口时,我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宋琰还蜷缩在地上,右手不自然地扭曲着。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黄的光线落在我们身上,那双曾经明媚的眼睛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绝望。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郑映礼怀里的宋知诚,又看了看我,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郑映礼像是没看到他,抱着宋知诚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快步跟上,不敢再回头。 这个地方,这个充满了痛苦和疯狂的地方,我再也不想踏进来半步。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郑映礼把宋知诚放进车里后座,我立刻钻进去,让宋知诚的头枕在我的腿上,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 “他不会有事的。” 郑映礼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宋知诚。 他的眉头还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我的名字。 “阿穗……别怕……”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宋知诚,别怕,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受这样的苦了。 车子发动,驶离了这座囚禁着绝望和疯狂的别墅。 后视镜里,那栋房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我们所有人被这场闹剧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 别墅的大门被关上的瞬间,整栋房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风雪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啜泣。 陈嵋锦缩在楼梯口的阴影里,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刚才郑映礼带着人和宋知诚离开时,她明明有机会跟着跑出去,可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眼睁睁看着那扇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把她和宋琰困在了这座冰冷的牢笼里。 地下室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接着是宋琰压抑的痛哼。 陈嵋锦打了个寒颤,犹豫了很久,还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宋琰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他的右手依旧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冷汗浸透了黑色大衣,黏在背上。 刚才那股狠戾和疯狂像是被抽空了,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狼狈。 “你怎么还没走?”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抬起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等着看我笑话?” 陈嵋锦往后缩了缩,喉咙发紧。 “我……我没地方可去。”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不知道离开这里后该去哪里,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她想看看,这个被仇恨和偏执裹挟的男人,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步。 宋琰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 他靠着墙壁慢慢坐直身体,左手摸索着脱下单只眼镜,露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痛苦、怨恨、还有一丝被彻底碾碎后的茫然。 “没地方可去?” 他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飘向地下室深处,那里还躺着两个黑衣人的尸体,血腥味混着霉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陈嵋锦,你和我一样,都是活该。” 陈嵋锦的脸瞬间白了。 是啊,她活该。 如果不是贪图那份不属于自己的喜欢,如果不是被嫉妒冲昏头脑,和他达成那种肮脏的协议,她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宋琰,”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手……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刚才郑映礼那一击下手极重,她隔着老远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脆响,现在看着那扭曲的弧度,只觉得头皮发麻。 宋琰像是没听到,目光死死盯着郑映礼离开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念叨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又燃起了偏执的火焰。 “他凭什么?郑映礼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说过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左手狠狠砸在地上。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着我开枪?怎么能帮宋知诚那个废物?” 陈嵋锦被他吓住了,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栏杆。 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和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跟在宋知诚身后,安安静静的少年判若两人,也和他策划这一切时的冷静阴鸷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用最笨拙也最伤人的方式发泄着痛苦。 “他说过喜欢看我骑机车的样子……” 宋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脆弱的哽咽。 “他送我的头盔,我一直放在床头……我以为……我真的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小时候在厕所里被欺辱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那些冰冷的液体,那些肮脏的笑声,和郑映礼用枪指着他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让他浑身发冷。 原来,无论他怎么做,都还是那个只能被人欺负的可怜虫。 右手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一直以为,郑映礼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光,却没想到,这束光最终会将他烧得粉身碎骨。 原来,所有的两情相悦,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宋琰,你别这样……” 陈嵋锦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绝望,心头莫名一紧,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也许……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误会?” 宋琰猛地看向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打断了我的手!他救了宋知诚!这叫误会?” 他突然撑着墙壁站起来,一步步向陈嵋锦走去,尽管右手的剧痛让他额头冒汗,眼神却依旧凶狠。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像个跳梁小丑?” 陈嵋锦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我没有……” “你有!” 宋琰逼近她,左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你们都一样!都觉得宋知诚好!都觉得我是个疯子!可你们谁在乎过我?谁问过我想不想要那些?”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浓重的寒意和痛苦。 “我只是想要一点点东西而已……为什么连这点东西都要抢走?” 陈嵋锦的下巴被捏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恐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宋琰,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宋琰像是被她的眼泪烫到了,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左手,又看了看陈嵋锦泛红的眼眶,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滚……” 他低声说道,声音嘶哑,“你也给我滚……” 陈嵋锦捂着火辣辣的下巴,看着他背过身去,蜷缩在墙角,肩膀微微颤抖。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动。 外面是茫茫风雪,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而这里,这座囚禁着他,也困住了她的别墅,似乎成了唯一的容身之所。 风雪还在继续,夜色深沉得像是没有尽头。 别墅里,一个在墙角舔舐着流血的伤口,一个在阴影里茫然无措,两个人都被困在各自的执念和痛苦里,找不到出路。 第53章 万一他回不来 急救车的声音刺破深夜的宁静,宋知诚被医护人员抬着冲进抢救室时,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是郑映礼伸手扶住了我。 “家属在外面等着。” 护士的声音冷硬,抢救室的门“砰”地关上,那盏刺眼的红灯瞬间亮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 我死死扒着门框,看着里面模糊的人影在忙碌,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宋知诚……” 我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刚才在车里,他滚烫的呼吸还拂过我的手腕,现在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那些青紫的伤痕、淌血的嘴角、烧得通红的脸颊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每一次都像刀子在剜我的心。 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卷进这些事里?如果不是我,他现在应该还在温暖的家里,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抢救台上。 我蹲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几乎喘不上气。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哭声在回荡,显得格外绝望。 郑映礼站在不远处,背靠着墙壁,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他看着我蜷缩在地上,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他其实该觉得轻松的。 宋知诚倒下了,这个横亘在他和阿穗之间最大的障碍,似乎就要彻底消失。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像宋知诚这样,让阿穗牵肠挂肚,让她毫不犹豫地奔向另一个人。 他甚至在刚才宋知诚被推进抢救室时,心里闪过一丝隐秘的期待。 如果宋知诚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可此刻,看着我哭得几乎要碎掉的模样,那点期待却像被冰水浇过,迅速冷却下去。 她的眼泪像带着温度的针,一下下刺在他心上。 每一声压抑的哽咽,每一次因为抽泣而起伏的脊背,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宋知诚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如果宋知诚真的走了,眼前这个女孩,大概会永远活在这样的痛苦里吧。 她或许会怨他,或许会从此对他关上心门,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另一个人。 郑映礼掐灭了烟,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底那点阴暗的念头,竟会被她的眼泪照得无处遁形,甚至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和……愧疚。 他希望宋知诚死,又忽然迫切地希望抢救室的灯早点熄灭,希望医生出来说一句“人没事”。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微光,照在我颤抖的背影上。 郑映礼缓缓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肩上。 “他不会有事的。” 他开口,声音比在别墅时柔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没有抬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眼泪浸湿了他外套上的布料。 在这场无望的等待里,连他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四个小时。 凌晨五点,天色泛起鱼肚白,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仿佛浸透了骨头缝。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郑映礼的外套被我攥得皱巴巴的。 郑映礼就站在对面,背对着我望着窗外,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却看不清表情。 手术室的灯灭了。 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我像被针扎似的猛地弹起来,膝盖撞在金属椅腿上,疼得眼前发黑也顾不上揉。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揉着眉心。 “病人失血过多,内脏有挫伤,还并发了急性肺炎,不过……暂时脱离危险了。” 我腿一软,这次郑映礼没来得及扶,我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不是疼的,是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干了,眼泪却比之前更凶地涌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哭声,像个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孩子。 “但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得进ICU观察48小时。”医生补充道,“家属做好准备,后续可能会有感染或并发症。” 郑映礼走过来,弯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他的手心很烫,指尖触到我冰凉的手腕时,我瑟缩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扶着我的胳膊往ICU的方向走。 护士正推着病床出来,宋知诚躺在上面,脸上罩着氧气罩,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冷硬的下颌线,此刻苍白得像透明的。 我想伸手碰他,指尖快要触到被子时又猛地缩回来,怕惊扰了他。 直到病床被推进ICU,厚重的玻璃门缓缓合上,我才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盯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郑映礼把我扶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去护士站填了些单子。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热豆浆,塞到我手里。 “喝点东西。” 我没接,视线还黏在ICU的门牌上。 他也不勉强,把豆浆放在我旁边的空位上,自己在我身侧坐下,沉默地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宋知诚的办公室,准确来说,是他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镜头怼得很近,能看清抽屉深处放着个黑色丝绒盒子,盒子旁边压着张纸,边角都磨得发毛了——那是三年前我和他领的结婚证。 我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这张证我以为早就被他撕了,毕竟他总说那是这辈子最大的污点,每次提起都要用最刻薄的话刺我。 可它竟然被好好地收着,藏在办公桌最隐秘的地方。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得发疼。 我盯着那张照片,指尖抖得厉害,连带着肩膀都开始颤。 “怎么了?” 郑映礼察觉到我的异样,侧过头来看我。 我慌忙把手机按灭,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拿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豆浆,重新站起身。 “我去换杯热的。” 他走后没多久,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电话,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几秒,走到走廊尽头接起,声音因为哭了太久而嘶哑得厉害。 “谁?” “江小姐,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是宋知诚的特助,黎助理。 他跟着宋知诚很久了,对我向来是客气疏离,从不越界,更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黎助理?” 我攥紧了手机,“你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古怪,“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该被埋得那么深。 宋总昨晚去别墅之前,让我把抽屉里的东西收好,说……万一他回不来,就把这个交给你。”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还让我查了三年前的事。” 陈助理的声音突然压低,“江小姐,你真以为当年那场‘意外’,只是意外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宋知诚都喝多了,醒来时就躺在同一张床上,手里还捏着红本本。 我一直以为是阴差阳错的荒唐事,宋知诚也从未解释过,只当是被我设计的奇耻大辱。 “你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黎助理那头只是沉默,什么都没有再说……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天旋地转。 “江家破产那天,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私人关系想保你家,只是……宋家那边压得太狠。 他把你留在身边当秘书,说是情人,其实是怕你被外面的人欺负。 你二哥欠的那些债,也是他偷偷还的。”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那些我以为的羞辱、利用、不堪,原来都藏着另一层真相。 宋知诚那张总是冷硬的脸,此刻在我脑海里变得模糊又清晰。 他每次对我发脾气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他在深夜醉酒后攥着我的手腕喊我名字的沙哑。 他昨晚在别墅里那句气若游丝的“你没事就好”…… 原来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我蹲在地上,捂住脸,哭得比在抢救室外还要凶。 不是绝望,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又酸又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宋总说,如果你看到那张结婚证,或许……会明白他的意思。” 陈助理的声音软了些,“他还说,郑映礼这个人,你最好离远点。 九年前在M国,欺负他的那些人里,带头的是他远房表哥,后来他表哥突然车祸去世,警方查到……和郑家有关。” 我猛地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 郑映礼? 他九年前被欺负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可郑映礼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个人是他表哥,更没提过什么车祸。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郑映礼拿着一杯热豆浆走过来,晨光落在他脸上,笑容温和。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 他眼底的温柔依旧,可我却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想帮我擦眼泪,我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怎么了,阿穗?”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ICU的玻璃门后,是生死未卜、藏着无数秘密的宋知诚。 眼前,是我以为早已遗忘、却似乎藏着更深城府的郑映礼。 而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谁。 郑映礼的眼神暗了暗,慢慢收回手,将那杯热豆浆放在我旁边的窗台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却照不进这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更照不清人心深处的褶皱。 第54章 他撑不过今晨六点 郑映礼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那双眼眸里的温和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蜷了蜷,喉结滚动着开口时,声音里竟带了点自嘲的笑意。 “看来,黎助理跟你说了不少事。” 我浑身一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竟然直接承认了?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想去碰我的头发,这次我没躲,任由他微凉的指尖擦过我耳尖。 “阿穗,你总是这样,看到一点就以为是全部。” “当年在学校,是你把我从楼梯口拉起来。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护着你。” 他的指尖滑到我下巴,轻轻抬起,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宋知诚对你的好,藏在刻薄底下。” “可我对你的好,从来都摆在明面上。你信谁?” ICU的方向突然传来金属器械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护士急促的脚步声。 我猛地推开郑映礼,疯了似的往那边跑,心脏擂鼓般撞着胸腔——宋知诚! 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一条缝,能看到里面的医生正在做胸外按压,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我的腿瞬间软了,郑映礼及时扶住我的腰,可我还是透过他的臂弯,看到了宋知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让开!” 我嘶吼着推开他,扑到玻璃门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宋知诚!你不准有事!” 里面的护士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匆匆跑过来拉上了窗帘。 那片突然降临的黑暗里,我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玻璃上。 郑映礼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低沉而稳定。 “别慌,医生会尽力的。” 他的怀抱很暖,可我却像掉进了冰窖。 黎助理的话、郑映礼的解释、宋知诚苍白的脸、那本被珍藏的结婚证..... .无数碎片在脑子里飞旋,割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会有事的。” 我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还有话没跟我说清楚……” 郑映礼扶着我的肩膀转过来,伸手用指腹擦掉我脸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我已经联系了F国最好的心外科专家,最快三小时后到。” “阿穗,相信我。” 我看着他眼底的恳切,忽然想起黎助理说的那句“郑映礼这个人,你最好离远点”。 心头像被针扎似的疼,我偏过头躲开他的手。 “不用了。” 他的动作顿住,眼底掠过一丝受伤。 “阿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 我疲惫地闭上眼,“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快步走出来,为首的正是刚刚主刀的医生。 他摘下口罩,脸色凝重地朝我走来。 “宋太太,病人突发心室颤动,我们正在抢救,但情况不太乐观。” “宋太太”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猛地睁开眼,喉咙发紧:“我不是……” 医生打断我,递过来一份文件,“需要家属签字,我们准备用 ECMO维持生命体征。” 我的目光落在文件下方的“家属签字”栏上,指尖抖得握不住笔。 郑映礼伸手想接。 “我来签……” “不用!” 我厉声喝道,抢过笔咬着牙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淮穗,宋知诚的妻子。 这三个字我写过无数次,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带着千斤重的滚烫。 医生接过文件匆匆离开,郑映礼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还是在乎他的,对吗?” 我没回答,转身往ICU门口走。 刚走两步,手机突然像被烫到似的震动起来,屏幕上“二哥”两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是江屿! 他应该和我一起被陈嵋锦的人锁在通往F国的船上的,那条早就被打断的腿根本撑不起他的身体。 指尖几乎是痉挛着划过屏幕,听筒里立刻炸开江屿撕裂般的喘息。 混杂着粗糙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水泥地上拖拽。 “穗穗......救......救......” “江屿!你在哪?他们又打你了?” 我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更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在F国。 “我滚出来了......”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后巷的狗洞......他们没发现......” 我刚松了半口气,看来他已经被送上岸了。 那边却突然爆发出尖利的哭嚎,那声音里的偏执几乎要穿透听筒。 “小雅呢?!穗穗你见小雅了吗?那群人说要把她送去东南亚!你快告诉她我逃出来了!让她别怕!” 我像是被人狠狠掴了一耳光,耳膜嗡嗡作响。 “江屿你疯了吗?” 我对着听筒低吼,声音里的寒意连自己都觉得心惊,“那个小雅是哪根葱?值得你断着腿爬狗洞还要惦记?” “你不懂!” 他在那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呕出来,“小雅说过要等我......她说只有我对她好......那群人不能动她!” 我突然想起船舱里陈嵋锦我如垃圾的眼神,此刻却像冰锥扎进心里。 她为什么偏偏要用“小雅”来要挟江屿?为什么江屿对这个名字的反应会激烈到近乎癫狂? “我不知道什么小雅。” 我压着喉咙里的涩意说,“我被郑映礼带出来的时候,没见到第三个人。” “郑映礼?” 江屿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淬毒般的尖利。 “是他?那小雅肯定被他藏起来了!他们是一伙的!穗穗你听着……小雅的微信头像是粉色海豚……你一定要找到她……” 话音突然被硬生生掐断,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然后是持续的忙音。 “江屿!江屿!” 我对着听筒大喊,指尖深深嵌进掌心。 “他不会有事。” 郑映礼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我猛地回头,正撞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陈嵋锦要的是宋知诚,不会真伤他。” “你怎么知道?” 我死死盯着他,“你连陈嵋锦用什么要挟他都清楚,对不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晨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把眼底的情绪割成明暗两半。 “陈嵋锦要对付宋知诚,总得找个软肋。你二哥......恰好撞在她手里。” “软肋?” 我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当软肋?江屿被她耍得像个傻子!” 郑映礼的眼神晃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 ICU的窗帘突然被护士拉开,我看见宋知诚的手动了一下,监护仪上的波形有了微弱的起伏。 心脏骤然收紧的瞬间,郑映礼冰冷的声音擦过耳畔:“你以为宋知诚就干净?知道他爸为什么一直在疆北吗?因为宋颐知道的很多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 “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丢在疆北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你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我僵在原地,玻璃门内宋知诚的睫毛颤了颤,仿佛在呼应这句话。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我看着郑映礼温和的侧脸。 ICU的监护仪突然发出锯齿般的尖叫,我扑到玻璃门前时,正看见宋知诚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彻底垂落。 心电图纸上的绿线拉成僵硬的直线。 “他撑不过今晨六点。” 郑映礼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消毒水般的凉意。 “陈嵋锦给宋知诚用了神经阻断剂,是她从宋老爷子那偷来的,这是他生前研发的心脏特效药改良的。” “不过现在宋老爷子死了,市面上根本没有解药。” “不过……” “不过什么。”我颤抖的看向郑映礼,连睫毛都在发颤。 他手里捏着份病历,是陈嵋锦的,首页用红笔标着“先天性溶血症”。 “但她的血液里有种特殊抗体,是常年服用特殊药物形成的,刚好能中和这种毒素。” “她从小就有溶血症,宋知诚每年都会给她捐血。” 玻璃门内的医生开始拔管子,我突然想起宋知诚进ICU前,攥着我的手腕说“别信任何人。” ICU的门被推开,医生摘下口罩摇头。 “准备宣布死亡时间吧。” 我的心如遭雷击,这一切都往我没想到的地方发展。 我冲上前去抱着医生的手“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打开,陈嵋锦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头发已经乱了,嘴角还有伤。 她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知诚哥总说我是麻烦,可他不知道,能救他的只有我。” 郑映礼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抽你的血。” “凭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走到ICU门前,指尖贴在玻璃上,“我要他醒来说爱我,不然就让他带着我的恨下葬。” 我现在才看清昨晚宋知诚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那是被青梅竹马的偏执缠了二十多年的倦怠。 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划向自己的手臂,鲜血滴在玻璃上。 “知诚哥你看!我的血是红的!和你的一样红!” 宋知诚的手指突然在床沿动了动,监护仪发出微弱的蜂鸣。 我扑过去按住玻璃。 “陈嵋锦!他快不行了!” 她看着宋知诚苍白的脸,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我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一眼...哪怕是恨...” 郑映礼抓住她的手臂往输血室拖,针头扎进血管时,她突然抬头看我。 “江淮穗,你等着……” 血液顺着输血管流进宋知诚体内时,他的睫毛颤了颤。 第55章 亲眼看着倒计时归零 晨光漫进ICU时,宋知诚睁开眼。 他的指尖还带着输液管的凉意,却固执地要往我手背上探。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咬着牙把哭腔咽回去。 视线落在他缠满纱布的胸口——那里插过引流管,渗血的纱布在白色被单上洇出淡淡的红。 “是我该问你...” 他突然扯动嘴角想笑,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以前你总嫌我挡路。”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输液架,声音轻得像叹息。 “现在倒学会在ICU等我了。”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破我强装的镇定。 “宋知诚。” 我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缠绷带的手背,“以前是我混蛋。” 他的手指突然收紧,骨节抵得我眉骨发酸。 “别这么说。”他的呼吸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拂过我发顶。 监护仪的曲线突然抖了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的起伏牵扯着伤口,疼得额角沁出冷汗。 我慌忙按铃叫护士,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焐进我骨头里。 “阿穗。” 他盯着我眼睛,瞳孔里映着我狼狈的脸。 “宋琰和你说了什么。” 他这句话像试探…… 我喉头一哽。 在宋琰告诉我他接近我一切都只是因为宋知诚喜欢我,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被我当作羞辱的日子里,他早把喜欢藏了那么多年。 我没有回答。 护士推门进来时,我正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 郑映礼倚在门框上,手机是亮着的。 是江屿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背景里的仓库堆着生锈的集装箱。 “宋琰的人传来的。”他声音压得很低。 “要你亲自过去换江屿。” 宋知诚突然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手背上的血珠瞬间滚落在床单上。 “我去。” 他撑着病床想坐起来,却被伤口的剧痛钉回枕头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要的是我。” “你疯了!” 我按住他乱动的肩膀,他胸口的纱布已经渗出新的血迹,“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那让你去?” 他突然提高声音,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郑映礼突然把手机塞给我,屏幕上是宋琰发来的视频。 江屿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在对着镜头里的“小雅”喊:“等我出去就娶你!” “他把江屿的手机卡换了。” 郑映礼调出定位,指尖点在城郊的废弃码头。 “宋琰在那里布了局,仓库里全是他从黑市弄来的炸药。” 宋知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着我手腕上的纱布。 “阿穗。” “如果我这次没回来...” “你敢!” 我捂住他的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和刚才的血珠混在一起,“宋知诚,你不是我的金主吗,你要是不回来了信不信我就随便找个男人……” 他突然笑了,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春水。 “好,”他轻轻吻了吻我的掌心,“等我回来。” 护士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拔掉了氧气管,郑映礼正用轮椅推着他往电梯口冲。 我望着他在轮椅上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他被我泼了一身红酒时,也是这样沉默地转身,背影里藏着我从未读懂的隐忍。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郑映礼突然回头看我,眼里的担忧像深海里的暗流。 “在停车场等我,”他扔过来一把车钥匙,“我带他从消防通道走,你别跟来。” 我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钥匙,突然想起初中时在M国的时候,他被几个白人学生堵在楼梯口,我冲进去时,他也是这样望着我,眼里有惊惶,更有我当时读不懂的执拗。 我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的医院渐渐缩小。 雨突然下了起来,雨刷器来回摆动着,像在擦去那些被辜负的时光。 车刚驶出医院大门,副驾的手机突然震得厉害。 郑映礼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我接起时,他的声音混着轮椅碾过地砖的咕噜声。 “别往码头开,去城西废弃水厂。” “怎么突然换地方?” 我猛地打方向盘,轮胎在雨地里划出刺耳的弧线。 后视镜里,郑映礼推送的仓库平面图正在缓缓展开,红色标记的炸药点像密集的血痂。 “宋琰的人在码头布了三重岗,我们刚在消防通道截获他的对讲机,他根本没把江屿放仓库——”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我听见宋知诚闷哼一声,接着是郑映礼压低的咒骂。 “该死,他把镇痛泵拔了!” 我攥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沁出冷汗。 那瓶透明液体是医生反复叮嘱的保命药,宋知诚的肋骨断了三根,每动一下都像在碎玻璃上打滚。 “让他接电话。”我咬着牙说,雨刷器扫过的玻璃上。 “阿穗。”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哑,背景里能听见郑映礼翻找急救箱的窸窣声。 “水厂的地下管道和码头仓库是连通的,当年宋琰做海外承包项的时候建物流园偷工减料,留了条检修通道。” 他顿了顿,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让郑映礼查过,那通道的铁门密码,还是宋琰十八岁生日时改的,他总以为没人记得……” “你怎么会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郑映礼的声音插进来。 “他刚告诉我,高中时替宋琰背过黑锅,帮他补过管道设计图的漏洞。” 他轻咳一声,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酸涩。 “宋知诚对宋琰的了解,比我们想的要深。”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拐进水厂破败的大门时,远远看见郑映礼推着轮椅躲在储水罐后面。 宋知诚裹着件黑色冲锋衣,脸色白得像宣纸。 看见我下车,他竟撑着轮椅扶手想站起来,结果疼得弯下腰,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冲锋衣的拉链。 “别动!” 我扑过去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的绷带时,他浑身一颤。 郑映礼趁机把镇痛泵重新扎进他手背,针头刺入的瞬间,宋知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等下你待在车里,听见三声枪响就开车走,别回头。” “我不——” “江淮穗!” 他突然加重语气,眼底的红血丝像燃尽的火星。 “宋琰要的是我和你一起死,你留着才有机会救江屿。” 他从怀里掏出个生锈的黄铜钥匙,上面还缠着半截红绳。 “通道里有个应急梯,钥匙能打开锁,上去就是仓库的通风管道。” 郑映礼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远处的仓库方向传来隐约的电机声。 他举起望远镜,镜片反射着雨丝的光。 “宋琰带了六个保镖,江屿被绑在东南角的铁架上,那个假小雅站在他旁边——等等,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接过望远镜时,心脏突然漏跳半拍。 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正把什么东西往江屿领口塞。 光透过仓库破损的屋顶照下来,我看清那是枚微型炸弹,红线正随着江屿的颤抖轻轻晃动。 “是定时的。” 宋知诚凑过来看,呼吸拂在我耳后,“宋琰喜欢玩这种把戏,他要亲眼看着倒计时归零。” 他突然笑了笑,伸手把我被雨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 “还记得三年前你把东西扔我脸上时,说永远不想再看见我吗?” 雨水顺着帽檐滴进我眼里,涩得发疼。 “现在反悔了。” 我抓住他冰凉的手指,往他掌心塞了把折叠刀——那是我刚入职那会他送给我的,说秘书总该备着点防身的。 “宋知诚,你要是敢在里面出事,我就把你藏的那些照片全烧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突然嗤笑一声,“看来宋琰什么都和你说了。” 郑映礼突然按亮手表。 “还有十五分钟。” 他往宋知诚背包里塞了瓶肾上腺素,“管道里信号弱,我用对讲机跟你保持联系,看见通风口就往左转,那里有根承重梁,能看见整个仓库。” 宋知诚突然拽住要转身的郑映礼,声音轻得像叹息。 “如果我没出来,帮我照顾好她。” 郑映礼的肩膀僵了僵,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 “你欠她的,自己还。” 仓库的铁门在雨雾里像头蛰伏的巨兽。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宋知诚压低的声音。 “通道里有积水,到第三个岔口了。” 郑映礼举着地图的手突然顿住。 “不对,图纸上没有岔口。” 我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望远镜里,宋琰正把玩着手里的枪,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个假小雅突然抬头望向通风管道的方向,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她的唇形动了动。 我看懂了,她说的是“来了”。 “宋知诚,退出来!” 我对着对讲机嘶吼,手指死死抠着车门把手。 “是陷阱!” 电流声突然变得刺耳,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巨响。 我听见宋知诚呛水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爆炸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颤。 郑映礼突然拽着我往管道口跑,雨水混着泥点溅在脸上,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是水下炸弹,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走这里!” 管道入口的积水泛着诡异的泡沫。 郑映礼跳下去时,我看见水面上漂着半截红绳——是那把黄铜钥匙上的。 第56章 我一点都不比他差 就在这时,仓库方向突然传来第一声枪响。 我疯了似的往仓库跑,当我撞开仓库铁门时,看见的却是让血液都冻僵的画面—— 宋知诚浑身湿透地站在中央,手里的折叠刀抵着宋琰的喉咙。 而那个假小雅倒在地上,蝴蝶胎记被血浸透,露出底下青紫色的纹身——那是宋氏家族旁支的标记。 江屿还被绑在铁架上,炸弹的倒计时只剩最后三分钟。 他看见我,突然爆发出哭喊。 “穗穗!救救我!周围有好多炸弹。” 宋知诚的背突然剧烈起伏。 他看着地上昏迷的女人,突然笑出声,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 “她六岁时偷喝农药,是我背着她跑了三公里找医生;她十五岁被人堵在巷子里,是我替她挨了那刀...” 他的刀刃又往前送了送,宋琰的脖子渗出鲜血。 “你把她藏在哪里?” 宋琰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藏在你最不敢想的地方——当年爸为了夺权,在她的药里加了致幻剂,她早就分不清爱恨了!" 他猛地撞向宋知诚的伤口。 “你以为她是来救你的?她是来杀你的!” 第二声枪响响起时,我扑过去推开了宋知诚。 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打在铁架上迸出火花。 郑映礼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正和宋琰的保镖扭打在一起。 “拆弹器!” 郑映礼踹开一个保镖,往我手里扔过来个金属盒子。 “红色线和蓝色线,剪哪根?” 我手抖得根本打不开盒子。 江屿哭喊着说她刚才剪的是红线,可宋琰突然狞笑着吼。 “她骗你的!那是延时装置!” 倒计时只剩最后十秒。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和拆弹器上的金属冷光混在一起。 宋知诚突然按住我颤抖的手腕,他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伤口撕裂的痛感,眼神却亮得惊人。 “阿穗,看着我。” 他的拇指擦过我冷汗涔涔的额头,指尖的温度竟比拆弹器还烫。 “记得高二那年运动会吗?你跑八百米摔在跑道上,发绳断了。” 我猛地一怔。 记忆突然被拽回蒸腾着塑胶味的操场,我趴在地上掉眼泪时,确实有人往我手里塞了根红绳。 后来我一直以为是宋琰送的。 可现在想来…… “你当时攥着那根红绳冲过终点,” 他的声音混着仓库顶漏下的雨声,像浸了水的棉线,却韧得扯不断。 “颁奖台上你把红绳系在马尾上,阳光照过来,比金牌还亮。” 他突然低头,额头抵着我的,呼吸里全是铁锈味的血气。 “你说过,红色是你的幸运色。“ 倒计时只剩五秒。 宋琰的嘶吼刺破雨幕,“她骗你的!那红绳是我让陈嵋锦放的!” 但我已经看不见他狰狞的脸了。 “剪红色。”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异常坚定。 第三声枪响和剪刀剪断红线的脆响同时炸开。 世界突然陷入死寂。 江屿的哭声、宋琰的怒骂、郑映礼的喘息都消失了,只有宋知诚按住我后颈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低头看他胳膊上的伤口,血正顺着指尖滴在炸弹的红色引线上,像极了那年他悄悄放在我桌洞里的红绳,带着不敢言说的滚烫。 “你怎么知道...” 我刚开口就被他捂住嘴。 他的掌心还沾着管道里的淤泥,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因为那根红绳,是我偷偷塞给宋琰的。” 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眼底的红血丝里浮出笑意,“我那时候怂,连靠近你都不敢。” 宋琰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却被郑映礼一脚踹在膝弯。 我这才发现郑映礼的衣服下摆全是血,刚才扭打时他替我挡了一刀,伤口正贴着我的胳膊,热得灼人。 “原来你早就知道...” 宋琰趴在地上狂笑,雨水混着血水糊了满脸,“你故意让我以为红线是陷阱,宋知诚,你连亲弟弟都算计!” 宋知诚没看他,只是用袖口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 “我从不算计谁,”他的拇指摩挲着我无名指的戒痕,“只是不想再弄丢她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时,我突然看见江屿领口的炸弹残骸上,还缠着半根红线。 那颜色和宋知诚当年给我的红绳和此刻他伤口渗出的血,一模一样。 郑映礼扶着我站起来时,我听见他对着对讲机低声吩咐。 “陈嵋锦的病房加派两人,别让她再跑了。” 他的指尖擦过我胳膊上的血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你该谢谢她,刚才是她故意把红线露给江屿看的。”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雨幕里拧成螺旋状的线。 刺破仓库的死寂时,宋知诚的体温正顺着相抵的额头慢慢渗过来。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时,我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把剪刀,指缝里全是红线的纤维,像嵌进肉里的细刺。 宋知诚被扶上担架时,手腕还固执地扣着我的手。 护士想掰开,被他低喝一声“别动”,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 我跟着担架跑,看他胳膊上的血滴在惨白的被单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阿穗。” 他突然扯了扯我的手,我俯下身,听见他用气音说,“红绳没丢。” 我一怔,摸向口袋,果然触到个硬纸包。 是刚才他按我后颈时塞进来的,拆开看,里面是根褪色的红绳。 郑映礼被另一辆救护车接走,经过我身边时,他抬手按了按我的头顶,衣服上的血蹭在我发间。 “别记恨陈嵋锦。” 他的声音很轻,“她给江屿递纸条时,把红线的位置画得特别清楚。” 我守在宋知诚的病房外,此时的他就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指尖敲着手机,屏幕光映着他半张脸。 我知道他在调走那些盯着病房的眼线——这场由他布下的局,终究是在看到我扑向宋知诚的瞬间,开始崩解。 医院的消毒水味冲散了雨腥气时,天已经亮透了。 我看着晨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拼出细长的光带。 手机震动,是郑映礼发来的消息。 [宋琰招了,炸弹引线是他故意换的标签,陈嵋锦早知道,故意在你面前剪红线引他上当。] 后面跟着张照片,是陈嵋锦在看守所的监控截图,她坐在长椅上。 护士出来说宋知诚醒了,我冲进去时,他正举着胳膊看输液管,阳光照在他眼尾的红血丝上。 “疼吗?”我摸了摸他缠满纱布的胳膊。 他突然笑了,扯得伤口疼,倒吸口冷气。 “比看你冲线时,我攥碎手里的矿泉水瓶还疼。” “郑映礼……”我犹豫着开口。 “他要的从来不是输赢。”宋知诚打断我。 “但他看到你扑过来抢剪刀时,就该知道,他输在九年前你替他挡的那下。” 窗外的阳光突然涌进来,落在他手背上,那道因为常年训练留下的茧子,此刻正轻轻蹭着我掌心的伤口。 “宋知诚,”我突然俯身,把红绳系在他手腕上,“这次换我系了。” 他眼底的光猛地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我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被他突然拽过去,额头撞在他下巴上,听见他闷笑。 “当年在观众席,我攥的是这个。”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除了那根褪色红绳,还有枚生锈的金牌——是我当年八百米得的,早被我弄丢了,原来一直被他捡着。 “你看。”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新红绳,阳光透过玻璃照过来,红得发亮,“你的幸运色,从来没骗过你。”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郑映礼站在门口,胳膊上的伤口没处理,血渍晕开在衬衫上。 看见我们相抵的额头,眼神沉了沉,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意里裹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久久没说话。 只是他转向我时,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很久,像要把这张脸刻进骨子里,末了才极轻地笑了声。 “阿穗,我一点都不比他差。” 宋知诚突然收紧我的手,郑映礼却像没看见,转身时,指尖在身侧蜷了蜷,又缓缓松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廊的消毒水味在鼻腔里打转,我望着郑映礼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红绳。 宋知诚温热的掌心覆上来,他没说话,只是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我手腕的纱布——像在提醒,又像在安抚。 第57章 我以为你会聪明点 郑映礼推开隔壁病房门时,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陈嵋锦半靠在床头,左手臂打着厚厚的石膏,纱布从指尖缠到肘部,露出的手背上还留着几道未愈的划痕。 看见他进来,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淬了冰,嘴角却勾起抹讥诮的笑。 “你倒是舍得来看我。” 陈嵋锦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扫过他衬衫上新添的擦伤。 “没想到……” “自己布的局,把自己玩进医院了,滋味怎么样?” 郑映礼没接话,拉开椅子坐在床尾,伤口牵扯着疼,他却挺直了背脊。 窗外的光斜斜切进来,刚好落在陈嵋锦打着石膏的手臂上。 “我们都付出了代价。” 郑映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陈嵋锦忽然笑起来,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是啊,看着你像条狗一样守在她病房外,我心里也好受点了。郑映礼,九年前的残羹旧事,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闭嘴。” 郑映礼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以为你会更聪明点。” 陈嵋锦扯了扯手背上的输液管,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绑架江淮穗,逼宋知诚入局,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人抢回去?” “郑映礼,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连‘时过境迁’四个字都不懂?” 郑映礼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那里还有昨天为了挡宋琰刺向江淮穗的刀时留下的疤痕。 “我没打算让她死。” 他声音很低,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宋琰是个变数,他恨江家恨得疯了,我压不住。” “压不住?” 陈嵋锦突然笑出声,牵扯到伤口又疼得蹙眉。 “你策划这一切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失控的一天。你以为宋知诚是什么人?他护着江淮穗的样子,你没看见吗?你呢?你除了躲在幕后耍些小聪明,还会做什么?” 他想起昨天在废弃工厂里,宋琰拿着刀步步紧逼,我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瞪着对方。 那眼神像极了九年前在M国的楼梯口里,她挡在他身前对着那群本地学生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了。 “我没躲。” 他抬眼看向陈嵋锦,目光沉沉,“宋琰要动她的时候,是我扑过去的。” “哦?” 陈嵋锦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那你可真是伟大。伟大到不惜用她的命做赌注,就为了看看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你?结果呢?她醒过来第一眼找的是谁,你心里没数吗?”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进郑映礼最疼的地方。 他想起江淮穗看见宋知诚醒来后的那种安心,想起她腕间那根被宋知诚重新系上的红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只是……” 他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九年前的错过,不甘心这九年里宋知诚占据的那些时光,不甘心自己小心翼翼藏了那么久的喜欢,最后只能变成一场笑话。 “别只是了,没想到,你和我一样蠢。”陈嵋锦语气里带了些自嘲。 郑映礼抬头看她,眸子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宋知诚剪红色的那根线。” “别误会,我不是为了江淮穗。” 陈嵋锦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我只是不想宋知诚死。他欠我的太多,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郑映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都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最后却发现,在感情里,我们连当个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郑映礼沉默着,指尖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比身上的伤口更甚。 他想起自己布下这个局时的意气风发,以为只要把江淮穗重新拉回自己的世界,就能改写过去的遗憾。 可到头来,他不仅没能夺回她,反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差点真的害死了她。 “嗯?怎么不说话了。”陈嵋锦挑眉看向郑映礼。 郑映礼没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陈嵋锦,声音低沉而沙哑。 “这场戏,是该落幕了。” 陈嵋锦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忽然轻轻笑了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宋知诚已经睡下,可他的手却还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会离开。 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等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我才悄悄的把他的手解开。 医院的长廊总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冷白的灯光洒在光洁的地砖上,映出拉长的、萧索的影子。 我脚步放得极轻,走到江屿病房门口时,还是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细碎呢喃。 我推门的手顿了顿,指腹抵在微凉的金属门把上,心里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发闷。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江屿半靠在床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空茫,往日里那点属于江家二少的张扬和桀骜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孩童的执拗。 他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边角已经磨损,上面是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正是“小雅”。 “小雅今天会来看我吗?” 他头也不抬,声音轻快得像春日里的风铃,完全没了往日里半分沉稳的样子。 医生说大脑受了创伤,选择性遗忘了最痛苦的片段,包括绑架时被蒙眼灌药的窒息感,包括宋琰举着刀在他面前挥舞的画面…… “江屿。” 我斟酌着开口,“医生说你的神经递质指标还不稳定,需要好好休息。” 他终于抬起头,照片被小心翼翼地塞进衬衫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小雅说她喜欢看我精神好的样子。”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不妥。 “她上次来的时候,我脸色太难看,她偷偷掉眼泪了。” 我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那张旧照片我并不知道是他从哪来的,但是也很好猜。 “根本没有小雅。” 这句话像锋利的玻璃碴,被我咬着牙吐出来。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眼底的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发抖,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指节泛白。 “小雅是假的,”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他骤变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 “你骗人!”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得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冲到我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小雅是存在的!她会给我带好吃的,会陪我做康复训练,会送我水杯让我好好喝水!” 看来陈嵋锦为了让他爱上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些都是你的幻想,”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陈嵋锦——” "不准提这个名字!" 他突然暴怒,猛地挥手扫向床头柜。 花瓶摔在地上,里面的水溅了满地,瓷器的碎片弹起来,在我手背上划开一道血口子。 他像是没看见,眼睛红得吓人。 “是你把小雅藏起来了对不对?就像他们说的那样……” 我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这个在酒局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江屿,此刻像个失去玩具的孩子,抱着虚假的回忆不肯撒手。 “没人藏起她,”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她被卖到东南亚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可江屿显然不信。 他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撒谎!”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我们不是凑够了五百万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把她救回来!” 他猛地甩开我,转身开始翻箱倒柜。 抽屉被一个个拉开,里面的药瓶、病历本散落一地。 他把枕头撕开,棉絮飞得漫天都是,嘴里不停念叨着。 “小雅肯定留了信给我,你把它藏哪了......” 护士听到动静冲进来,三个年轻力壮的男护工才勉强按住他。 他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眼角滚下来的泪珠砸在地板上,和浇花水混在一起。 “放开我......我要去找小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含混的啜泣。 镇静剂推下去后,他终于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头却依旧紧蹙着,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我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手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比伤口更疼。 这个疯子,要是他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小雅”会不会疯掉。 第58章 未必经得住真相打磨 我颓废的走在医院走廊,看着ICU病房的宋知诚,我手上的伤口还没处理。 自从郑映礼离开病房,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的身影。 许是太累,我昏倒在走廊的玄关口,消毒水味渗透进神经,像是被麻痹,冰冷的瓷砖不断的传来冷意,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我在病床上昏昏沉沉,护士的话像隔了层雾。 刚想挣扎着起身去看宋知诚,一阵混乱的声响却从走廊那头炸开。 隔壁病房的江屿突然发病了。 那动静像是挣断锁链的困兽,金属床架碰撞的脆响、混乱的呼喊,硬生生钻进我的耳朵。 可我实在没力气,脑袋昏沉得要坠下去,只能又陷入半梦半醒。 江屿发了疯似的,顺着记忆找“小雅”的病房。 他满眼血丝,嘴里反复喊“小雅”,每声都带着撕裂的绝望。 陈嵋锦在病房里,对上他癫狂的眼神,竟生出些复杂心思,假装温柔安慰。 这一幕暗流涌动,我却因晕倒错过,陷入未知。 不知又过多久,我勉强撑起身子。 踉跄着推开病房门,撞见宋知诚正扶着墙,一步一步缓慢挪动。 他本就苍白的脸,因用力更显虚弱,却在看见我的瞬间,眼中漫开疼惜。 “怎么起来了,不多歇会儿?” 我喉咙发紧,刚要开口,他踉跄半步,我忙扶住。 他气息不稳,却笑。 “别担心,能走了,医生说恢复不错。看你这样……” 话没说完,走廊传来骚动,护士们匆忙往江屿方向跑,我心猛地一揪,宋知诚攥紧我的手。 “别去,你刚醒。” 可那股不安,像藤蔓缠住心脏,我到底没听劝,拖着虚浮脚步跟过去。 到病房外,撞见陈嵋锦匆匆出来,眼神闪躲。 我顾不上她,往江屿病房瞧,他被按回病床,却还嘶吼,可喊的“小雅”里,藏着我听不懂的故事。 宋知诚在身后轻咳,我才惊觉自己把他忘在走廊,忙回身。 他倚墙喘气,却笑。 “没事,你……别慌。”可我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发颤。 夜里,我守着宋知诚,他睡不安稳,梦呓里反复说。 “别离开。” 我握着他手,想起江屿发病那幕,总觉得陈嵋锦和江屿间,藏着能掀翻平静的秘密。 正出神,病房门被轻推,陈嵋锦进来,扫了我一眼。 对宋知诚说:“知诚哥,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就出去一会儿。” 宋知诚犹豫了下,看向我,我强撑着笑:“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跟着陈嵋锦出了病房。 我靠在床边,本想等宋知诚回来,可连着几日的疲惫汹涌袭来,脑袋越来越沉,不知不觉趴在宋知诚方才躺过的床边,陷入昏睡。 迷糊间,似梦非梦。 我看见年少时的宋知诚,身旁站着扎着马尾的陈嵋锦,他们笑着跑过开满花的小径。 可画面一转,陈嵋锦的脸变得扭曲,她伸手推搡我,喊着“为什么是你”,我惊惶后退,却坠入黑暗…… 猛地惊醒时,病房里静悄悄的,宋知诚还没回来。 我心突突直跳,刚要起身去找,病房门被推开,宋知诚进来,脸色比出去时更难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我忙迎上去,“怎么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紧紧抱住我,声音闷闷的。 “别怕,不管怎样,我都在你身边。” 可这话里的不安,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宋知诚手里紧紧握着那条被我当掉的星星项链,不过光线太暗了,我什么都没看清。 “我们明天就回国好不好?”宋知诚突然开口。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那份不安随即被我抛在脑后,只剩下对他身体的担忧。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明早就回去……”他顿了顿又道“我不太习惯F国这边……” 为了他的身体,我并没有多想。 淡淡的回了句“好”,就把他拉回了床上。 其实我也早就不想待在F国了,这个充满着血与泪的地方……无论是在船舱里那个陌生的男人,还是那个充满异味的矿泉水。 每一个想起来都还是让我后背发凉。 宋知诚猛的把我拉进他的怀抱,宋知诚靠在床头,我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你也早点休息,我会让黎助理定好机票……明早就走。” 我好累,累的我都忘记回答他的问题,依偎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后半夜,我陷入沉眠,宋知诚却没睡。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我,又看看一直握在掌心、那串星星项链——我为凑赎金当掉的,思绪乱成麻。 陈嵋锦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她为了钱能舍弃你的项链,关键时就会把你抛脑后……” 他攥紧项链,指节泛白,想驱散疑虑,可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过往,因陈嵋锦的挑拨,隐隐有破土之势。 天快亮时,护士突然来敲病房门,说江屿又闹起来,还嚷着要见“小雅”。 宋知诚瞬间清醒,披了件衣服就要出去,我忙拽住他。 “我和你一起。” 他犹豫了下,点头。 在走廊又撞见陈嵋锦,她眼神疲惫,看见我们,别过脸。 “我去看看江屿,他……到底是无辜的。” 说罢,往江屿病房走,可没走两步,身子晃了晃,宋知诚想伸手扶,又收回,最终是我快步上前,搀住她。 进了江屿病房,江屿抓住陈嵋锦的手,哭着喊:“小雅,你别不要我。” 陈嵋锦垂眸,声音很轻。 “我在。” 可那语气,没有半分真心,只有对这出戏的无奈。 我和宋知诚站在一旁,看这混乱又荒诞的场景,宋知诚突然开口:“陈嵋锦,别再利用他了。” 陈嵋锦抬眼,与他对视,许久,才缓缓点头。 等安抚好江屿,已近清晨。 我和宋知诚回病房路上,他突然说:“当年,我和她一起长大,她出事后,我一直觉得愧疚,想补偿……” “可没想到,这份愧疚,成了伤害你的利刃。”我握住他的手,没说话。 刚进病房,护士又说有我的电话。 我去走廊接,是个陌生号码,那头传来陈嵋锦的声音。 “那些秘密,我会慢慢让你知道。宋知诚对你的喜欢,未必经得住真相打磨。” 我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们?” 她笑,笑声里有说不出的悲凉。 “你等着瞧,当你发现,宋知诚当年也参与过那些‘巧合’,你就知道,我没说谎。” 电话挂断,我呆立原地,满心惶然。 宋知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握住我发抖的手。 “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在。” 可他眼底的不安,出卖了他。 那份不安转瞬即逝,“收拾收拾东西吧,九点的机票。” 我努力让自己不再想那么多,点点头。 护士来换药时,脚步匆匆带过一句。 “隔壁床的江先生被接走了,说是转去城郊的疗养院,有人全款付了一年的费用。” 我和宋知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这多半是陈嵋锦的安排,她总爱用这种方式,彰显自己对所有人的掌控力。 “她倒是‘好心’。” 我扯了扯嘴角,想起江屿疯癫时喊的“小雅”,只觉得荒谬。 那个被当作诱饵的男人,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只是陈嵋锦棋盘上的弃子。 收拾行李时,宋知诚把那串项链放进随身的西装内袋,拉链拉到最顶端,像是要把所有纷扰都锁起来。 我没再问昨晚陈嵋锦和他说了什么,有些事,或许等飞机冲上云霄,离开这座弥漫着阴谋与血腥的城市,才能说清。 七点半,司机准时候在医院门口。 车子驶离住院部大楼时,我瞥见花坛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陈嵋锦穿着白蓝色的病号服,手里拎着个牛皮纸信封。 她远远地望着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倒像是在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 她没有追出来,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嵌在医院苍白的墙面上。 宋知诚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踩下油门。 后视镜里,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模糊的点,可那个牛皮纸信封的影子,却像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宋知诚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往常低。 “不管里面是什么,等我们回去再说。” 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第59章 圣诞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到机场时,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节日的氛围很浓,大厅里摆着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金色铃铛和红色缎带,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轻快的圣诞歌曲。 宋知诚去办理行李托运,我在休息区等着,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周围的人都带着节日的笑意,只有我和不远处走来的宋知诚,脸上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在想什么?” 他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把其中一杯塞进我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还有四十分钟登机。” 我接过热可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我在想,陈嵋锦为什么没追出来。” 她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那个牛皮纸信封里的东西,一定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她没理由让我们如此平静地离开。 宋知诚沉默了片刻,拿起我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吻了吻我的指尖。 “或许,她也需要时间。” 办理登机牌时,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一对F国老夫妇。 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正笑着讨论回家后要做的圣诞大餐。 老太太看见我脖子上宋知诚送的围巾,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圣诞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我扯了扯嘴角,没敢告诉她,我们正逃离一场以爱为名的阴谋。 安检时,宋知诚西装内袋里的项链触发了警报。 他解开西装扣子,掏出项链递给安检人员,金属星星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定情信物?” 安检员是个年轻女孩,笑着打趣,“很别致。” 宋知诚把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贴在衬衫里,贴着心脏的位置。 “嗯,很重要。” 他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某种坚定,像是在透过这条项链,向我传递某种承诺。 登机口的广播响起时,我突然看到宋知诚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陈嵋锦坐在医院的窗边。 手里的牛皮纸信封被打开了一个角,露出里面一张泛黄的纸,像是某种契约。 照片下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句号。 宋知诚迅速按灭屏幕,脸色微变,却对我笑了笑。 “垃圾短信。” 我没拆穿他。 有些谎言,是为了让这趟归途能稍微平静一点。 飞机滑行时,我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跑道,突然想起陈嵋锦在医院窗口的眼神。 那不是认输,而是蛰伏。 “睡一会儿吧。” 宋知诚把毯子盖在我身上,“醒了就到了。” 我闭上眼睛,靠在他肩上,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和他贴在衬衫里的项链,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飞机降落在R市机场时,暮色正漫过停机坪。 舷窗外的灯火连成一片金色河流,我望着那些熟悉的汉字标识,突然生出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过短短数日,却像在另一个时空走了一遭。 取行李时,宋知诚的手机响了,是黎助理。 他接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只偶尔应几声。 “知道了” “直接去车库等” 挂了电话才对我说:“黎助理在停车场等着,直接回家。” 行李传送带嗡嗡运转,我盯着那圈不停转动的金属带,突然想起那条被我当掉的项链。 它现在贴着宋知诚的心脏,像个沉默的谜。 走出到达口,远远就看见黎助理。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有心事。 看见我们,他立刻迎上来,接过宋知诚手里的行李箱。 “宋总,夫人,车在负一楼。”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定是听说了国外的事,只是在宋知诚面前不敢多问。 坐进车里,黎助理刚发动引擎,宋知诚就闭了闭眼。 “直接开回家,不用去公司。” “是。”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送出一丝暖风。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路灯的光晕在宋知诚脸上明明灭灭。 我攥着衣角,几次想开口,都被喉咙里的涩意堵回去。 直到车子驶上环城高速,周围的车渐渐少了,我才终于轻声问:“那条项链,你是怎么找回来的?” 宋知诚的身子的怔了怔。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夜色在他眼底投下很深的阴影。 “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重要。” 我望着他,“我把它交给陈嵋锦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它对我来说,不只是个物件。” 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这件被我亲手送出的东西,是怎么回到他手里的。 陈嵋锦转手交给她,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宋知诚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车过收费站时,栏杆升起的吱呀声打破了寂静。 他才缓缓开口:“是陈嵋锦让人送来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她主动送的。 “她没说为什么突然还给你吗?” 我记得当时把项链交给她时,她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本以为会被她攥在手里当作筹码,从没想过她会轻易交出来。 “她没说具体原因。” 宋知诚的声音很轻,“送来的时候附了张字条,说‘有些东西,该物归原主’。” 他顿了顿,转头看我,眼神复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当时情况太乱,我没来得及细想。”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突然转变的原因?” 宋知诚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重新转回头看向前方的路。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我会弄清楚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可我却从那坚定里,听出了一丝刻意的回避。 黎助理一直攥紧方向盘,从头到尾没敢回头,只是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我们一眼,又迅速转回去,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突然觉得那条项链像个潘多拉魔盒。 陈嵋锦把它送回来,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物归原主”,而是想通过它,在我和宋知诚之间埋下更深的猜忌。 车快到家时,宋知诚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依旧有些凉,却比在飞机上时温暖了些。 “别想太多,嗯?” 我点点头,没说话。 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不去想的。 车驶入别墅区,熟悉的大门在眼前打开。 黎助理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宋知诚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不管陈嵋锦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她伤害你。”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我的影子,清晰而坚定。 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伤害,不是他一句“不会”就能抵挡的。 尤其是当那些伤害,牵扯着过往的秘密和无法言说的苦衷时。 宋知诚解开安全带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浅色衬衫的肩胛处洇开一小片深色,像是未干的血迹。 我推开车门径直往里走,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来,照亮他跟在身后的影子,一瘸一拐的,带着钝重的疲惫。 “李妈不在这儿。” 他在我身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帮我个忙。” 我换鞋的动作顿住,没回头。 “后背的伤沾了血,我自己擦不到。” 他走近几步,气息落在颈后,带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 “帮我洗个澡,嗯?”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彻骨的寒意。 洗个澡?我太清楚他这句“帮忙”背后藏着什么。 “叫护工。” 我转过身,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或者找黎助理,他们比我更擅长处理这些。”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受伤的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我只要你。”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是那天他被水炸弹炸的。 “阿穗,我们……” “别叫我阿穗。” 我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陈嵋锦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突然闯进脑海,和他此刻受伤的眼神重叠在一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宋知诚,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的脸色倏地沉下去,后背挺直了些,伤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我知道你还在怪陈嵋锦的事,你不要想那么多。” “那真就是有那么多了?” 我笑出声,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涌上来。 “那个信封里到底有什么,项链又是怎么到你手上的?现在转过身就要我帮你洗澡,做那种事?”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60章 你最好没骗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近一步,直视着他眼底的红血丝。 “够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后背的伤口大概又裂开了,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只是……” “只是想发泄?”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指甲划破他的手背,“宋知诚,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笑话?” 他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血痕,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浓重的疲惫。 “是,我是像个笑话。” 他解开衬衫纽扣,动作有些笨拙,露出缠满绷带的后背,渗血的地方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那那个项链呢,不是陈嵋锦因为好心还回来的吧?” 宋知诚的动作僵了一下。 “项链?” “我明明把它给了陈嵋锦。” 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因为急切微微发颤,“为了帮江屿赎“小雅”出来,我亲手放在她手里的,它怎么会回到你手里?”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 “陈嵋锦亲手给我的,那本来就是我给你的东西。” “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追问,“在你说‘别想太多’的时候?还是在你早就知道那些信封里藏着什么的时候?” “信封?” 他皱起眉,像是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你在说什么?” “F国医院,她怀里抱的那些信封。” 我逼近一步,直视着他。 “里面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早就和她做了交易?所以她才会说那种话,所以项链才会平白无故回到你那?” “那些信封和项链没关系!阿穗,别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 “宋知诚,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没有对我瞒过任何事?” “是,我是有事情没告诉你。” “可我后背的伤是为你挡的,手腕的伤是被你划的,现在连让你帮我洗个澡都不肯?” “那又怎么样?” 我别开脸,不敢看那片刺目的红。 “就因为你受了伤,我就要假装没看见F国那些信封?就要当作这条项链的来历不存在?” “项链是陈嵋锦亲手给我的!” 他突然提高声音,转身时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那些信封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阿穗,别被陈嵋锦的话搅乱了……” “是她搅乱的吗?” 我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下来。 “从你瞒着我拿回项链开始,从F国医院门口那些信封被你轻描淡写带过时,我们之间就已经隔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了!” 他的动作僵住了,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浴室里的花洒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热水哗哗地流着,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子里的人影。 宋知诚站在水汽里,背对着我,伤口的血迹在热水里晕开,染红了一池清水。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艰难地擦拭身体,背影落寞得像座孤岛。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上前帮他,可一想到那些信封和项链,想到他眼底藏不住的隐瞒,所有的怜悯都瞬间冻结成冰。 “你自己洗吧。” 我转身往外走,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洗完了叫医生过来换药。” 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花洒被关掉的声音,然后是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破碎的妥协。 “好。” 我关上门,将那片潮湿的水汽和他的气息都关在里面。 客厅里空荡荡的,晨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关上门的瞬间,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 晨光一点点爬高,把落地窗上的水汽蒸成模糊的雾,我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那影子扭曲得可笑。 宋知诚出来时没穿外套,只在腰间松松裹了条浴巾。 后背的绷带被热水浸透,暗红的血渍透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蜿蜒成触目惊心的河。 他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可眼神却直勾勾地锁着我,像受伤的兽。 “手机借我。” 他声音里的哑意更重了,带着水汽的湿冷,“黎助理的号码我记不清。”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扔过去,屏幕在他掌心磕出轻响。 他低头拨号时,我看见他锁骨处有块新添的疤痕,应该是绑架那天被碎玻璃划的。 “……让医生带些止血粉过来,对,江宅。” 他挂了电话,手机递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楼下传来门铃的响声,大概是医生来了。 他收回手,转身往门口走,背影落寞得像要随时倒下。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却没有回头:“你想知道的那些信封,等陈嵋锦回来,让她亲自告诉你。”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楼下的动静。 楼下传来医生的声音,隐约提到“伤口感染”“发烧”。 我攥着手机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 看见宋知诚靠在沙发上,医生正在给他拆绷带,后背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不停的往外渗血。 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去,我知道自己该下楼去,哪怕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可双脚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医生给他上了吊瓶,我看着细细的针插进他的血管里,我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我下了楼,看着眼前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 他不再看我,而是往窗外看。 我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医生为他处理伤口,我们俩默契的彼此都没有说话。 医生在旁边嘱咐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可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看着包好的纱布一时愣了神。 医生走后,江宅彻底静了下来。 宋知诚的输液管里液体滴得很慢,他靠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张纸,却还在强撑着睁着眼看我。 “你不用一直盯着我。”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死不了。” 我没接话,视线落在茶几上那份被遗忘的股权转让书。 盛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足够让江家起死回生,可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扔给了我。 “为什么不早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离婚协议……你早就撕了,对不对?” 他的睫毛颤了颤,没承认,也没否认。 输液的手突然动了动,大概是针头硌得疼,他却只是蜷了蜷手指。 我终是没忍住,走过去帮他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 指尖碰到他手背时,他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你到底图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眼泪突然掉下来,“我骂你是贱骨头,我在宴会上让你难堪,我拿着你的钱却对着你说爱别人……宋知诚,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他突然咳嗽起来,后背的伤口牵扯着,疼得他弓起身子。 我下意识想去扶,却被他避开。 他喘着气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颤巍巍地递过来——是那个星星项链,被他攥得温热。 “我没有骗你,项链就是陈嵋锦亲手给我的,我没有和她做任何交易,这个项链也和那些信封无关。” 我盯着那条项链,突然想起陈嵋锦的那张苍白的脸——或许这从头到尾,都是她编的谎话。 “对不起……我……” 项链掉在地毯上,发出轻响。他没去捡,只是抬眼看着我,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 “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他突然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我面前。 后背的伤口在动作中崩裂,血浸透了纱布,在地毯上洇开一朵丑陋的花。 “阿穗。” 他仰头看我,眼神里的卑微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江家的事,你父亲的事……我没脸求你原谅。” “但你信我,那些都不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瞒着你,是怕你知道真相后,连恨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相?什么真相? 我刚想追问,他却猛地咳出血来,溅在我的白裙子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他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我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掌心立刻被他后背的血浸透。 “宋知诚!” 他靠在我怀里,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别生我气了……”他喃喃着,手胡乱地抓着我的衣角。 他很快就烧得昏睡过去,眉头却始终蹙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我抱着他,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突然发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竟然如此脆弱。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的睫毛很长,睡着时没了平时的凌厉,像个单纯的少年。 可我知道,他不是。 那些真相像隔着我们之间的玻璃墙,看得见彼此,却摸不到。 我轻轻擦掉他针头上渗出的鲜血,动作笨拙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宋知诚,”我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你最好没骗我。” 他没醒,只是眉头舒展了些,手却攥紧了我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地毯上的项链闪着微光,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在这一刻奇异地交融在一起。 第61章 我会忍不住贪心的 第二天清晨,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第一缕光落在宋知诚脸上时,我才惊觉自己几乎一夜没合眼。 他后半夜退烧了,呼吸渐渐平稳,只是眉头依旧没松开,偶尔会在梦里哼唧两声,像只不安稳的小兽。 我蜷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指尖还残留着昨夜触到的、浸透纱布的黏腻血迹。 自责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明明前一天还在歇斯底里地质问他,骂他自虐。 可看着他咳着血倒在我面前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而我呢?我记不起他半分好,只记得用最刻薄的话刺他,用最伤人的举动推开他。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打断了我的思绪。 宋知诚已经坐起身,靠着床头看我,眼底还有未散尽的红血丝。 大概是牵扯到伤口,他动了动肩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赶紧站起来,“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我眼下的乌青上,“你没睡?” 我别过脸去倒水,声音闷闷的。 “黎助理说你今天必须回公司,积压的文件堆成山了。” 他没接话,等我把温水递到他面前时,才轻声说:“抱歉,让你跟着我折腾。” 我手一顿,水杯差点没拿稳。 从前不管我怎么闹,他要么沉默,要么就用那种近乎偏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他攥在掌心里的珍宝,哪怕被硌得生疼也不肯松手。 去盛景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黎助理专心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我们好几眼,又飞快地转回去。 宋知诚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脸色依旧不好,唇色泛着淡淡的青。 我坐在他旁边,手里攥着平板,屏幕上是这一周积压的会议纪要,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办公区的圣诞装饰还没撤。 秘书处的窗台摆着棵半人高的圣诞树,松针上挂着的小铃铛偶尔被穿堂风吹得叮当作响,树下堆着几个没拆完的礼物盒,缎带在风里轻轻晃。 昨天是圣诞节,整个盛景大厦都被红绿色的彩带裹着,电梯里飘着肉桂和松针混合的香气。 当时只顾在F国处理那些糟心事了,哪有心思管什么节日。 现在回到盛景,这股子圣诞气氛倒像是迟来的提醒。 “江秘书,这是您要的地块的补充资料。” 实习生小姑娘抱着文件夹过来,脸颊红扑扑的,发尾还别着个红色的小蝴蝶结。 “昨天圣诞节您和宋总都没在,这是宋总给您留的员工的伴手礼。” 她指了指我桌上的礼盒,烫金的雪花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光。 我谢过她,打开礼盒时愣了愣——里面是条羊绒围巾,红色的,触感软得像云。 宋知诚开会的会议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偶尔夹杂着他的咳嗽声。 我捏着围巾的边角,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又酸又软。 “……所以我方必须在周五前给出最终报价,否则那块地很可能被林氏截胡。” 会议室里传来副总急躁的声音,“宋总,您的意思是?” 片刻的沉默后,宋知诚的声音响起来,比刚才虚弱了些,却依旧冷静。 “报价不变,但附加条款里加上后期的生态维护方案——林氏的软肋在资金链,他们耗不起长期维护。” “可是……” “按我说的做。” 他的语气淡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让法务部现在就拟补充协议,下午三点前给我。” 门被推开一条缝,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正好看见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侧脸对着光,下颌线绷得很紧,后颈的纱布边缘隐约透出点红——大概是刚才说话太用力,又牵扯到伤口了。 实习生小姑娘端着温水过去,刚走到门口就被黎助理拦住了,他摇摇头,用口型说“让他歇会儿”。 也是,刚才进去送资料时,我看见他面前的水杯一口没动,反而多了几张揉皱的纸巾,上面沾着淡淡的血痕。 会议室的门开了,高层们鱼贯而出,脸上带着或凝重或松快的表情,路过我时都点了点头。 宋知诚走在最后,脚步有些虚浮,黎助理想扶他,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资料放桌上。” 他对我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下午两点,把法务部的协议拿过来。” “你先喝口水。” 我拿起桌上的温水递过去,又把围巾往他脖子上绕了绕,动作快得没给自己留犹豫的余地,“空调再热,风口也吹得慌。” 围巾的两端垂在胸前,遮住了他衬衫领口露出的纱布。 羊绒的暖意贴着他的皮肤,正红色衬得他苍白的脸色多了点生气,像雪地里点了簇火苗。 他浑身一僵,低头看我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喉结轻轻滚了滚:“这颜色……” “太艳了?” 我手一顿,想扯下来,却被他按住了手。 他的掌心很烫,隔着围巾都能感觉到温度。 “不。” 他摇摇头,指尖碰了碰围巾的边缘,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好看。” 话音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他。 他转过身去,用手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指缝间渗出点刺目的红,落在红色围巾上,竟有些分不清是血还是围巾的颜色。 “宋知诚!” 我赶紧去扶他,手心按在他后背上,那片温热比早上更烫了些。 “没事。” 他喘着气摆摆手,拿过我递的纸巾擦了擦唇角,“老毛病了。” 哪是什么老毛病,明明是伤口裂开了。 我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自责又翻涌上来,比昨天更甚。 他大概是看出我脸色不对,忽然扯了扯围巾的一角,把我往他身边拉了拉,声音放轻了些。 “这条围巾……在F国圣诞集市上看到的,觉得你戴会好看。” F国的圣诞前夕,他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针,却记得在集市上为我挑一条红围巾吗? 我捏着围巾的手指紧了紧,那团红色像烧起来的火,烫得我眼眶发酸。 办公区的圣诞树又响了,这次是风吹得猛,一个挂在枝头的圣诞球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我脚边。 也是红色的。 我弯腰去捡那颗红色圣诞球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宋知诚的皮鞋。 他今天穿了双深棕色的牛津鞋,鞋边沾着点未干的水渍,大概是早上从江宅出来时,踩到了院子里结的薄冰。 “小心。”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刚咳过的沙哑。 我抬头时,正撞见他垂眸看我的样子,睫毛上似乎还沾着点未干的水汽,像冬天玻璃窗上凝结的雾。 “没事。” 我把圣诞球放回圣诞树最矮的枝桠上,指尖被松针扎了一下,细微的疼。 这才发现松针上还挂着去年的旧雪似的——是人造的白霜,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他忽然转身往办公室走,脚步比刚才更慢了些,背影在办公区的光影里拉得很长,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我犹豫了两秒,还是跟了上去。 “下午的会议……”我想说要不推迟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太清楚他的脾气,越是不舒服,越要撑着那股子劲。 “推到明天。” 他却突然开口,拉开休息区的沙发躺了下去,蜷起腿时,后背的伤口大概又在疼,他闷哼了一声,额角立刻沁出细汗。 “我去叫医生。” 我伸手想去按内线电话,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很烫,比早上在车里碰到时烫多了,像揣着个小火炉。 “不用。” 他摇摇头,另一只手掀开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渗了血的衬衫,“帮我拿医药箱就好,在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医药箱是黑色的,沉甸甸的。 打开时,里面的东西让我心口一缩——碘伏、纱布、止血粉,还有好几板没拆封的止痛药,包装上的外文说明我认得,是F国医院开的处方药。 他在F国根本没好好养伤,那些药怕是没按时吃。 “转过身去。” 我咬着牙说,声音有点抖。 他乖乖照做,解开衬衫纽扣时,动作很慢,大概是怕牵扯到伤口。 我看着他后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缝合的线崩开了好几处,血珠正顺着脊椎往下滑,滴在灰色的羊绒衫上,洇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法国医生说过,这伤口离心脏很近,稍不注意就会出大事。 我拿着碘伏棉棒的手忍不住发抖,棉棒碰到他皮肤时,他猛地一颤,却没吭声,只是攥紧了沙发的扶手,指节泛白。 “疼就说。”我低声说,眼眶有点热。 “不疼。”他笑了笑,声音闷在沙发里,“比你之前把结婚证砸我脸上的时候轻多了。” 又是之前。 我拿着纱布的手顿了顿。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疼? 包扎到一半,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脸埋在沙发垫里,声音闷闷的。 “阿穗,别对我这么好。” “我只是在尽秘书的职责。”我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是的。” 他很轻地说,“你对我好,我会忍不住贪心的。” 贪心什么?贪心我忘了过去的恩怨?可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江家的事,父亲的死,还有我那些年对他的伤害,像横在我们之间的冰墙,冻得死死的,怎么可能说化就化。 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纱布缠得很紧,他却没抱怨,只是在我系结时,轻轻“嗯”了一声,像只被顺毛的猫。 第62章 罪该万死 窗外的圣诞树又响了,这次是保洁阿姨在打扫,碰掉了挂在枝头的星星挂件。 我看着那枚银色的星星在地上滚了几圈,忽然想起高中圣诞节。 班级里挂的星星灯,一闪一闪的,照得宋知诚的侧脸忽明忽暗。 那时候我总觉得他像颗孤星,离所有人都很远。 “高中的圣诞晚会,你唱了首英文歌。” 他忽然说,声音带着点鼻音,像是睡着了又醒了。 “《平安夜》,跑调跑得厉害,全班都在笑,我没笑。” 我愣了愣,那段记忆早就模糊了。 只记得那天宋琰送了我一大束玫瑰,我抱着花站在讲台上,紧张得腿都在抖。 “我觉得很好听。” 他转过身,仰躺在沙发上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比早上更重了。 “想给你鼓掌,又怕你觉得我烦。”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原来那时候,他看了我那么多次,记了我那么多事,而我一无所知。 “傻不傻。” 我别过脸去收拾医药箱,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黑色的箱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忽然伸手,用指腹擦掉我脸颊的泪。 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似的。 “别哭。” 他低声说,“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你本来就……”我想说“你本来就罪该万死”,可看着他苍白的脸,那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办公区的圣诞歌还在唱,甜腻的旋律飘进办公室,和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却还皱着,大概是又做了噩梦。 我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是秘书处统一发的圣诞主题毯子。 红绿色的格子,上面印着驯鹿图案,盖在他身上,倒显得他脸色没那么白了。 阳光透过圣诞树的缝隙照进来,在宋知诚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他的睫毛很长,睡着时没了平时的凌厉,像个单纯的孩子。 我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看着他沉睡的样子,忽然不想去纠结那些所谓的真相了。 或许就像他说的,有些事不知道,反而能活得轻松些。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圣诞树上,给那棵人造的松树添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宋知诚接电话时,指尖正捏着那条红围巾的一角。 徐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惯有的强势和不容置疑。 “晚上必须回家吃饭,你外婆从苏州回来了,顺便把江秘书也带过来吧,让你外婆认认人。”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掠过我手里的文件,声音听不出情绪。 “知道了。” 我和宋知诚早已离婚,徐栀为什么还要我回宋宅?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指节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抹被红围巾衬出的暖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惯有的冷硬。 “你……” 我想问“我也要去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徐栀从不屑于掩饰对我的憎恶,宋宅的家宴,从来没有我的位置。 “跟我走。” 他却突然开口,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就当是……陪我应付一下。” 最后那句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似的。 我捏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那条红围巾还搭在椅背上,正红色在一片冷色调的办公室里,突兀得像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去宋宅的路上,车厢里一路沉默。 雪已经停了,路边的圣诞树还立着,残留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三年前第一次随他回宋宅,也是这样的冬天。 黎助理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回去盯着前方的路。 那眼神里的同情像细密的针,扎得我脖子发僵。 宋知诚靠在后座上,侧脸对着车窗,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下颌线,把红围巾的边缘染成暖金色。 他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可我能看见他攥紧的指节——那是他隐忍疼痛的习惯性动作,后背的伤口定然又在作祟。 “要不……” 我试探着开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去医院看看我妈,正好顺路。” 他眼睫颤了颤,没睁眼,声音却冷了几分:“徐栀的脾气你知道,你不去,她只会更刁难你。” 刁难我事小,我怕的是他在中间难做。 车拐进熟悉的梧桐巷时,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宋知诚的目光却直直落在巷口那辆白色的玛莎拉蒂上。 那是陈嵋锦的车,去年她生日时,徐栀送的。 “她回来了。” 宋知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指尖在膝盖上掐出深深的印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法国医院的消毒水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陈嵋锦抱着牛皮信封脸色惨白的模样历历在目。 黎助理把车停在宋宅雕花大门外,刚想按门铃,门就从里面开了。 陈嵋锦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裙,外面套着件驼色羊绒大衣,看见我们,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快步跑过来拉开车门。 “知诚哥,你可算回来了!外婆都问了好几遍了!” 她的手伸到一半,看见后座的我时,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笑得一脸无害。 “江秘书也来了呀,阿姨还说让我去接你呢,怕你找不到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她和宋家的亲近,又暗讽我是个连宋宅都找不到的外人。 我没接话,只是推开车门,刻意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宋知诚下车时,脚步踉跄了一下,陈嵋锦眼疾手快地想去扶,却被他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像本能。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后颈的纱布,可脸色比早上更白了,嘴唇泛着青,显然是强撑着过来的。 “知诚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陈嵋锦跟在他身后,语气里的关切恰到好处,“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你就是不听。” 她这副熟稔的样子,仿佛F国那场惊心动魄的绑架从未发生。 宋宅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庭院里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板铺就的小径。 宋知诚没理她,径直往玄关走。 徐栀正扶着位银发老太太站在门口,看见宋知诚,脸上的冰霜化了些,目光扫过我时,又瞬间冻了回去。 “回来了?外婆等你好久了。” “外婆。” 宋知诚弯腰行礼,声音放软了些,伸手想扶老太太,却被陈嵋锦抢了先。 “外婆,我扶您进去坐,外面冷。” 陈嵋锦亲昵地挽住老太太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 “我给您带了苏州的松子糖,还是您爱吃的那家老字号。” “还是嵋锦贴心。”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比我们家阿诚懂事多了。” 徐栀跟着附和:“可不是嘛,知诚这孩子,越大越闷。” 她瞥了我一眼,“江秘书站着干什么?厨房缺个人打下手,去帮帮忙吧。” 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是怕我碍了他们的眼。 “阿姨,”陈嵋锦突然开口,打断了徐栀的话,笑得一脸乖巧。 “江秘书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啊,要不我去厨房帮忙吧,我在F国学了道新菜,正好做给外婆尝尝。” “还是嵋锦懂事。” 徐栀立刻眉开眼笑,拉着陈嵋锦的手往里走,“快跟我说说,学了什么菜?” 我站在原地,像个多余的摆设。 宋知诚脱下大衣递给佣人,转身时,指尖在我手背上捏了捏,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别往心里去。”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这栋房子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对我的敌意,像今天的寒风,无孔不入地往骨头缝里钻。 客厅里,陈嵋锦正给老太太剥橘子,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米白色的裙摆上,镀上一层虚假的光晕。 她忽然抬头,对上我的目光,朝我举了举手里的橘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宋知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陈嵋锦立刻端着杯茶凑过去。 “知诚哥,这是你爱喝的祁门红,我特意让张妈泡的。” 宋知诚没接,只是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呀。” 陈嵋锦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语气轻快。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又怕你在忙。” 她晃了晃手腕,上面戴着只细细的玉镯子,"在F国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宋知诚的脸色也沉了沉,指尖在茶杯边缘摩挲着,没说话。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睛,拉着他的手拍了拍。 “回来就好,外面雪大吧?我听说你前些天受了伤,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着?” “小伤,不碍事。” 第63章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 徐栀大概是看出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是啊,回来就好,在F国出了个小车祸而已。”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 我的呼吸猛的一滞。 小车祸?我怎么不知道只是一场小车祸,看来这个陈嵋锦真是死性不改。 宋知诚听了后怔了怔,但却没有说话。 宋知诚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绪。 他放下茶杯,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雪。 “吃饭了。” 长长的红木餐桌上,徐栀特意把陈嵋锦安排在宋知诚左手边,我被挤到最末端,可正对面刚好就是宋奶奶。 陈嵋锦不停地给宋知诚夹菜,清蒸鱼要挑掉刺,海参要切成小块。 那熟练的样子,像极了三年前我把红酒泼在他脸上时,她在一旁柔声安慰的模样。 “知诚哥,你多吃点这个,补气血的。” 陈嵋锦舀了勺乌鸡汤递到他嘴边,语气亲昵得像在喂孩子。 宋知诚偏头避开,汤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我自己来。” 徐栀立刻瞪了他一眼:“知诚!嵋锦好心给你盛汤,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嵋锦却笑了,把汤倒进他碗里。 “没事阿姨,知诚哥就是累了。” 她看向我,“江秘书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我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这顿饭吃得像在吞玻璃渣。 陈嵋锦却笑了,“说起来也巧,那天在医院我还碰到郑映礼了。"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木刺扎进掌心。 郑映礼?他不应该早就离开那了吗。 宋知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见到他了?” “是啊,”她搅着碗里的汤,语气轻飘飘的,“他来我的病房探望我了呢,对了,他还托我给江秘书带句话呢。” 她突然看向我,“他说,九年前在M国中学的美洲紫藤树下,有人答应过要陪他看一场雪,可后来却把他忘了。” 我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宋知诚始终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后背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 我看见他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后颈的毛衣被冷汗浸出淡淡的深色,显然是疼得厉害了。 吃到一半,他突然放下筷子,声音低沉。 “我去趟洗手间。” 我看着他起身时微不可察的踉跄,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担忧又翻涌上来。 刚想跟上去,就被陈嵋锦按住了手腕。 “江秘书,”她笑得一脸无害,“阿姨正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你可得好好听听。” 我甩开她的手,语气冷了几分。 “不必了。” 她看着我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推开门时,正看见宋知诚扶着洗手台弯腰咳嗽,手背溅着点点血迹,地上摔着个碎裂的玻璃杯。 “宋知诚!” 我冲过去扶住他,手心按在他后背上,那片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穿毛衣。 他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额角沁着冷汗,看见我时,喉结滚了滚。 “谁让你过来的?” “你都这样了,还撑什么?”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纱布,想给他擦手背上的血,却被他按住了。 “别碰。”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出去。” “我不出去!” 我犟着脾气,非要给他处理伤口。 “你后背的伤口肯定裂开了,我去叫医生……” “说了别碰!”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 他看着我发红的眼眶,眼神暗了暗,声音软了些。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怎么可能没事? 我看着他手背上的血迹,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在硬撑,把所有的疼都藏在坚硬的外壳下,不肯让人看见。 “我去给你拿药。” 我转身想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他的胸膛滚烫,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后背的伤口硌得我生疼,可他抱得很紧,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走好吗?” 他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就陪我一会儿。” 我僵在原地,指尖冰凉。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我们相拥的影子,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像个脆弱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一面,卸下所有的防备和坚硬,只剩下疲惫和无助。 走廊里传来陈嵋锦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 “知诚哥,你在里面吗?阿姨叫你呢。” 宋知诚的身体猛地一僵,迅速松开我,转身去拿毛巾擦手背上的血,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镜子里的他,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坚硬的宋知诚,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拥抱只是我的幻觉。 门被推开,陈嵋锦探进头来,看见我们,笑得一脸无辜。 “知诚哥,江秘书,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宋知诚没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背影挺得笔直,像根即将绷断的弦。 宋知诚一回到餐桌,徐栀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脸色惨白,身上还带着淡淡血腥味。 “知诚,你是不是瞒了妈什么?” 宋知诚头也没抬,没承认也没否定。 陈嵋锦眼眶一红,抓住徐栀的手:“阿姨,对不起。” “我是怕你担心才没说实话...其实在F国,知诚哥受了很重的伤。”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肩膀微微颤抖,“我当时好怕,后来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医院了。” 宋知诚的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指节泛白。 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老太太打断。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吃饭吧。” 徐栀听得眉头紧锁,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仿佛我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精。 中途我借口太闷想出去顺口气为借口,去了花园。 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徐栀的声音。 “知诚,你跟那个江淮穗离远点!你忘了当年江家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又勾搭上你,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妈,”宋知诚的声音很低,“我的事你别管。” “我不管?” 徐栀拔高了音量,“你外婆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看嵋锦就很好,知根知底,又对你一心一意,你要是还有点良心......”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我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传来脚步声。 宋知诚蹲下来,伸手想拉我,我却猛地甩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得像深潭。 “回去了。” “不用你管。” 我站起来时腿麻得发颤,刚走两步就撞在门框上。 他伸手扶住我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渗进来,烫得我想躲开。 “别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外婆还在那。” 回到餐厅时,陈嵋锦正给老太太剥虾,看见我们进来,笑得一脸无辜。 “江秘书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宋知诚没理她,把我按在椅子上,然后拿起公筷夹了块鱼放进我碗里。 “吃点东西。” 徐栀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太太却突然开口。 “这姑娘看着面熟,是不是以前来过?” 陈嵋锦立刻说:“外婆你忘了?她就是三年前跟知诚哥......” “是我秘书。”宋知诚打断她,语气冷得像冰,“负责处理公司的事。” 老太太没再追问,只是盯着我碗里的鱼看了半天。 “多吃点,看你瘦的。” 这顿饭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宋知诚跟老太太告辞时,徐栀把陈嵋锦拉到身边。 “嵋锦,你送送知诚吧,外面雪大。” 陈嵋锦立刻笑着应好,伸手想去挽宋知诚的胳膊,却被他侧身避开。 他走到我面前,脱下大衣披在我身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走吧。” 走到玄关时,陈嵋锦突然叫住我。 “江秘书,等一下。” 她跑过来,手里拿着个信封,“这是郑映礼让我交给你的,他说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刚想接,信封却被宋知诚一把夺了过去。 他拆开看了两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抬手就想把信封撕碎,陈嵋锦却突然尖叫起来。 “不要!” 她扑过来抢,宋知诚侧身一躲,她却没站稳,直直地往旁边的博古架倒去。 架子上摆着的青瓷花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到我的脚踝,划出一道血痕。 “嵋锦!” 徐栀尖叫着跑过来,抱住摔倒在地的陈嵋锦,“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陈嵋锦趴在她怀里,肩膀不停地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阿姨,我没事......都怪我,要是我没去抢那个信封......” 宋知诚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信封,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看着他手里的信纸一角露出的照片——露出里面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第64章 你好狼狈 越看越是眼熟,可我最终还是看不出来什么。 徐栀突然指着我骂:“都是你!江淮穗!你这个扫把星!一来就没好事!” 她扬手就要打过来,却被宋知诚一把抓住手腕。 “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够了。” 徐栀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抖:“宋知诚!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反目吗?忘了当年江家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外婆突然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直喘气。 宋知诚立刻走过去给她顺气,脸色难看至极。 “妈,你少说两句。” “我不说?” 徐栀红了眼睛,“你外婆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告诉你宋知诚,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跟这个女人断了!跟嵋锦好好过日子!” 陈嵋锦在一旁抽噎着说:“阿姨你别逼知诚哥了……我没关系的……” “你看你看!” 徐栀更生气了,“嵋锦都比你懂事!” 宋知诚没说话,只是扶着外婆站起来。 “外婆我送你回房休息。” 宋知诚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慌。 外婆被扶上楼后,餐厅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徐栀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地看着我,陈嵋锦在一旁给她顺气,时不时投来挑衅的目光。 “江小姐。” 徐栀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自己离开知诚。江家和宋家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提,你别再缠着他了。” “阿姨说得对。” 陈嵋锦柔声说,“江秘书,你母亲的ICU费用,知诚哥已经帮你缴了三个月的了,二哥的赌债也替你还了一部分,做人要知足。” 我猛地抬头看她。 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什么意思呀。” 陈嵋锦笑得一脸无辜,“就是觉得知诚哥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说你一个离婚的女人,又带着那么多债,跟知诚哥在一起,不是拖累他吗?” “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管。” 我攥紧了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动作有些急,指尖被划破了也没察觉,血珠滴在白色的地毯上。 “我是管不着。”陈嵋锦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那如果是你的事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下楼的宋知诚打断,“我们走。” 他抓住我的手腕往外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回头时,看见陈嵋锦对着我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嘴角的梨涡里仿佛藏着毒蛇。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黎助理发动车子时,宋知诚突然把那个照片撕碎,丢出了窗外。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却目视前方,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我越来越看不懂他眼底的阴郁。 雪花落在车窗上,很快融化成水,像一道道蜿蜒的泪痕,模糊了宋宅渐渐远去的灯火。 陈嵋锦说这是我想要的东西,照片的一角还依稀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宋知诚,”我抓住他的手,声音抖得厉害,“你告诉我,那个信封里,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我,眸色深沉如海。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地上。 “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我愣住了。无关紧要,无关紧要他会对那个信封那么紧张?会把里面的照片撕碎?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别想太多,好好当你的江秘书,别的事,轮不到你管。” 车子重新驶入风雪中,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个信封,我没有再逼问,我知道,他不想说的那些话我永远也不可能从他的口中听到。 我本来应该恨他入骨,却在他指尖流血时,下意识地想拿出创可贴;明明知道陈嵋锦在撒谎,却没勇气戳穿她的伪装。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医院发来的短信。 [江女士,您母亲的ICU费用已逾期,请尽快缴纳。] 我抬头看向宋知诚,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的线条冷硬而清晰。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母亲医药费的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刚才的信封,里面还有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 “是不是跟宋琰有关?”我追问,“他到底在哪?陈嵋锦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我:"江淮穗,我最后说一次,闭嘴。" 我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怒火,突然笑了。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问呢?一个靠着他苟活的情人,一个羞辱了他三年的前妻,不过是他掌心里的玩物,又凭什么管他的事? 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我自己回去。” 雪片打在脸上,冷得刺骨。 我没回头,也没看见宋知诚在车里看着我的背影,捏碎了手里的烟,眼底翻涌的除了怒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身后传来陈嵋锦的声音,她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带着甜腻的笑意。 “知诚哥,江秘书怎么走了?外面这么冷......” 我加快脚步,把他们的声音远远抛在身后。 脚踝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混着雪水渗进袜子里,又冷又黏。 就像我和宋知诚之间这场荒唐的纠缠,明明痛得快要窒息,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在雪夜里踽踽独行。 脚踝的疼一阵紧似一阵,可心里的酸涩与绝望,比这生理的痛要浓烈千百倍。 宋知诚和陈嵋锦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些过往的纠葛,像荆棘般缠住心脏,让我快要喘不过气。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我一看,又是那个陌生短信。 [你好狼狈。] [他对你一点都不好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肯回到我的身边。] 看见这条短信,我后背发凉,我警惕的看着四周。 没有人。 那郑映礼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狼狈的样子的?疑问涌上心头,还有一阵阵的不安。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上一次见面还是在F国。 第65章 乱跑什么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短信,指尖微微发颤。 郑映礼……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打转,记忆瞬间倒回九年前的 M国,那些互相陪伴的日子,像老电影般在眼前放映。 我咬咬牙,把手机塞进兜里,强迫自己别去想。 可每走一步,脚踝的疼和心里的乱,都在提醒我,这场荒唐的纠葛,没那么容易脱身。 我没有回江宅,而是去了向欣常住的公寓,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R市。 我站在公寓门口,迟迟没有敲门。 既盼着向欣在,能借她的肩膀卸卸满心疲惫,又怕她不在,连这最后一点寻求慰藉的指望都落空。 正犹豫间,门“咔嗒”从内侧打开,向欣拎着行李箱,一脸诧异。 “你怎么来了?我刚打算去机场,临时接了个国外香水展会的活儿。” 我心里一涩,强扯出笑:“那你忙你的,我就是突然想找你。” 她却放下箱子,拽我进屋。 “说吧,遇上啥难事了,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我把陌生短信、郑映礼以及和宋知诚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股脑倒出。 向欣听完骂骂咧咧:“宋知诚那混蛋,把你磋磨成这样!郑映礼要是能回来帮你,你也别死扛了。” 可我满心惶然,不知道这旧人的出现,会把这滩浑水搅成什么样。 从向欣公寓出来,我心神不宁往回走,没注意路口车辆,直到刺耳刹车声响起,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进安全地带。 抬眼,竟是宋知诚。 “乱跑什么。” 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我晃了神,而不远处,黎助理的车刚好停下,他透过车窗,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车径直开到我跟前,车门被他拉开。 他面无表情:“上车。” 我正要转身离开。 宋知诚扯出一抹冷笑:“江小姐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秘书,也是……” 这话像冰锥扎进我心口,我咬咬牙。 话没有说完,可我和他都知道那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我淡淡看了一眼宋知诚,而后上了车。 车上,宋知诚一路冷着脸,到了别墅,他把我抵在玄关。 “阿穗,你非要这样吗,外面那么冷,我舍不得你。” 我忍不住自嘲:“呵……那你和陈嵋锦呢?” 他却掐住我下巴,迫使我看他:“我说了,在宋宅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至于陈嵋锦……你知道的,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宋知诚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 “把她当妹妹”这几个字,多熟悉的托词,当年那些他和陈嵋锦之间密密麻麻的关系,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目光,喉咙发紧:“宋知诚,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一直躲避那些和陈嵋锦之间的话题。你要是喜欢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没必要用我来做遮羞布。” 他的手猛地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可很快又被不耐取代。 “江淮穗,你别得寸进尺。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数?” 我惨笑,是啊,他对我“好”,好到把我困在这见不得光的关系里,好到让我看着他和青梅竹马纠缠不清,好到江家破产时,只有他能“拯救”我,却也把我推进更深的深渊。 挣脱他的桎梏,我往房间走。 路过客厅时,瞥见茶几上摆放着陈嵋锦送来的手工饼干,包装精致,还附着她娟秀的字迹。 [知诚,希望你喜欢。] 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我强迫自己别去在意,可那些酸涩还是不受控地往上涌。 夜里,我收拾好躺在床上,宋知诚没有进来,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在F国我终于知道了他对我的心意,可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 在那份协议里,我还是他的情人。可在那本结婚证里,我还是他的妻子吗? 那些东西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得我睡不着。 我摸出手机,把那条陌生短信删除,逼着自己别再想。 第二天,在别墅餐厅,宋知诚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 陈嵋锦不知何时来了,坐在他身旁,笑着说:“知诚哥,我新学了道菜,等下让厨房做给你尝尝。” 宋知诚淡淡应了声,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随便吃了两口就起身。 “我去公司了。” 宋知诚却叫住我:“江秘书,你最近状态很差,好好调整。”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我只感受到那话里的冰冷,让我攥紧包,咬着牙出门。 难道那些在F国发生的只是一场梦么? 到了公司,氛围异常压抑。 我到自己的工位上工作,周围还没什么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指尖刚触碰到键盘,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为什么。] 心脏猛地一缩,我慌乱按灭屏幕,那些刻意尘封的片段如潮水倒灌,拼命逃离的窒息感、求而不得的酸涩,全被这行字撕开。 又是那个陌生短信。 正深呼吸强压心悸,茶水间方向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却带着压迫感。 抬眼,宋知诚已经站在不远处,深色西装衬得他轮廓冷硬,目光扫过我时,像是带着审视。 我别开眼继续敲键盘,耳尖却发烫,不知是因为那条短信的冲击,还是他突然出现的压迫感。 他没立刻开口,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逐渐逼近,直到阴影笼罩我的工位。 “方案改了三次,还没理清核心逻辑?” 他的声音低而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我攥紧鼠标,盯着屏幕上自己之前熬了通宵打磨的内容,喉间发紧。 “市场数据还在验证,我……” 话没说完,他的指尖突然点在显示器边缘,距离我额头不过寸许。 “江秘书,你最近心不在焉。”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猛地往后仰,椅子滑轮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 这才惊觉,他靠得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复杂情绪,可我不敢细想。 这时,茶水间传来一阵喧闹,几个同事抱着文件路过,瞥见宋知诚站在我工位前的场景,纷纷低头加快脚步。 我趁着这阵骚动,迅速推开椅子起身。 “宋总,要是对方案不满,我再重新梳理……” 他却没接话,目光扫过我发白的指尖,起身离开了。 呵……现在的他又和没事人一样,仿佛今早发生的一切,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玻璃上渐渐蒙了层薄白,远处的高楼在雪雾里影影绰绰。 我望着雪景发怔,还有几天就是1月1日了,往年这个时候,公司都会布置些迎新装饰。 可今年氛围格外压抑,大概是因为宋知诚近来阴晴不定的脾气。 开会前,陈嵋锦提着保温桶走进宋知诚办公室,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我听见。 “知诚哥哥,这是阿姨教我炖的燕窝,你最近开会辛苦,记得趁热喝。” 宋知诚没拒绝,低声应了句“放着吧”。 我捏着文件夹的手指泛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开会时,宋知诚忽然提起我方案里的一个细节,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挑剔。 散会后,我被宋知诚叫进办公室。 我心下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总经理办公室走。 推开门,宋知诚靠在椅子上,眼神黏腻地看着我,我刚要开口说方案的事,他已经起身,几步跨过来,把我抵在门板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侧,手不安分地探进我衣摆。 我又慌又乱,推搡着他:“宋知诚,这是公司……” 他却不管不顾,吻落下来,带着侵略性,仿佛要把我生吞。 我脑海里闪过陈嵋锦送燕窝时他的态度,满心绝望,可身体却在他的纠缠里,不争气地发软。 等他终于餍足,松开我时,我整个人还在发抖。 他餍足地替我理了理衣服,漫不经心开口。 “方案抓紧改,别让我失望。” 我咬着唇没应声,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心乱如麻。 我明明该恨他和陈嵋锦的纠缠,可在这亲密里,又忍不住贪恋那点虚妄的温暖,我讨厌这样矛盾又不堪的自己。 第66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 快到元旦节了,大家都很兴奋在讨论怎么跨年。 最后经过他们的讨论,得出来的结果是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在绪川酒吧聚一聚,大家一起跨年。 我和盛景的人其实并不是很熟,只有林小夏一个朋友。 我本来不打算去,但是在林小夏对我的死缠烂打下,我同意了和她一起去。 就是不知道宋知诚会不会去,像他这样的大总裁应该不会去光临这种员工私下安排的聚会。 跨年夜的包厢里烟雾缭绕,骰子撞击瓷碗的脆响混着震耳的音乐,把空气烘得又热又燥。 我缩在角落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上的水雾,林小夏凑过来撞了撞我的胳膊。 “看什么呢?魂都飞了,听说这次聚会,宋总也会来呢。” “诶,你看,他来了。”说完她还有意指了指那个方向。 我猛地回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宋知诚正大步走进包厢,黑色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侧脸冷硬的线条在频闪灯下发青。 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眼朝这边扫来,眼神撞进我眼里时带着冰碴子。 “看他干嘛。”我别开脸灌了口饮料,喉咙里火烧火燎的。 “年终奖发下来了吗?” 林小夏撇撇嘴:“你就装吧。” 她往宋知诚那边努努嘴,“陈小姐跟过来了,你看她那裙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贴上去似的。” 我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陈嵋锦穿了条香槟色的吊带裙,正踮着脚给宋知诚递湿巾。 手腕上的玉镯晃得人眼晕——那是宋知诚外婆送的,全公司都知道他俩两小无猜,而这个镯子什么意味不用猜都知道。 宋知诚没接湿巾,只是微微侧了身,陈嵋锦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转而把湿巾收了起来。 “你说宋总到底怎么想的。” “对陈小姐一直不远不近的,对你呢……” 她话没说完,就立刻停了嘴。 一股熟悉的雪松味笼罩过来,抬头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聊什么呢?”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身上。 “没什么。”我回避他的话题,继续喝着我的饮料。 陈嵋锦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笑盈盈地插话。 “知诚哥哥,刚才王总说想跟你单独聊聊合作细节,在隔壁包厢呢。” 她说着自然地想去挽宋知诚的胳膊,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江秘书,”宋知诚没看她,视线依旧锁着我,“去把上次准备的补充协议副本拿来。” 我愣了一下,补充协议明明锁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他这是故意支开我? 林小夏在旁边拽了拽我的衣角,我咬咬牙站起身。 “好。” 经过陈嵋锦身边时,她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红酒杯猛地歪了一下,大半杯酒全泼在了我的白衬衫上。 猩红的液体顺着领口往下淌,很快晕开一大片。 “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忙掏纸巾想帮我擦,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我不是故意的,江秘书你没事吧?这衬衫看着挺贵的……”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些,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我攥紧了拳头,刚想说没事,宋知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去楼上客房处理一下,我让助理送件干净衣服过去。”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我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不用了宋总,”我低头看着胸前的污渍,声音有点闷,“我还是先去拿协议吧。” “让你去就去。”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眼神扫过我发红的眼眶时,似乎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冰冷取代。 陈嵋锦在一旁假惺惺地叹气。 “都怪我,要是知诚你没跟江秘书吵架就好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不开心……”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 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没再看宋知诚,转身就往外走。 进了电梯,我才靠着冰冷的轿厢滑坐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客房的门被敲响时,我以为是助理送衣服来了,打开门却看到宋知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他没进来,只是把外套递过来:“先穿上。” 我没接,别过脸。 “宋总不是要跟王总谈事吗?”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指尖冰凉,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怒火,有烦躁,还有一丝……委屈?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是越想越气,一气之下说了“是”。 他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猛地把我拽进房间,反手锁上门。 包厢的音乐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他把我按在门板上,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宋知诚你放开我!” 我推他的胸膛,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你凭什么管我?你不是让我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吗?”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抖了好几次才抽出一根烟。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声音很低,带着难得的狼狈,“当时……我不该那么说你。” 我别过脸不看他,心里又酸又涩。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小夏发来的微信。 [小江,你没事吧?宋总跟陈小姐一起去隔壁包厢了,好多人都在说你们……] 我看着那条消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原来他支开我,是为了陪陈嵋锦? 宋知诚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那条微信,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掐灭了烟,一步步逼近我,眼神冷得像冰:“怎么?失望了?觉得我该守着你这个泼了一身酒的秘书,而不是去谈几千万的合作?” “我没有。” 我咬着唇反驳,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就是有!”他低吼一声,伸手捏住我的肩膀。 “江淮穗,你到底想怎么样?三年前是你把结婚证甩在我脸上,现在又摆出这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 “宋知诚!” 我猛地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跟我提三年前!” 三年前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愿提起。 那些伤害他的的话,那些不堪的记忆,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我们心里,稍微一碰就疼得要命。 他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复杂得厉害,有怒火,有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这时,包厢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林小夏惊慌失措的电话:“小江!不好了!肖云跟人打起来了!好像是因为有人说了你坏话……” 肖云?是那个技术部的理工男?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当时初来乍到,他就和我表了白,不过被我拒绝的很彻底。 我心里咯噔一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宋知诚也立刻跟了上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我愣了一下,没有甩开他。 走廊里,新年的钟声突然敲响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各个包厢里传出来,烟花在窗外炸开,绚烂的光芒透过玻璃照进来,映在我们紧握的手上。 新的一年到了。 走廊里的烟花还在断续炸开,我抓起外套往外跑时,脑子里乱糟糟的——肖云?怎么会是他? 宋知诚的手还攥着我的手腕,被我带着踉跄了两步,他沉声问。 “肖云是谁?” 我没心思解释,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肖云,技术部那个总戴着黑框眼镜、说话会脸红的理工男,平时连跟女生对视都发怵,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酒气混着火药味扑面而来。 肖云被两个男人按在沙发角落,额角淌着血,眼镜歪在一边,却还梗着脖子骂。 “你们嘴巴放干净点!小江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他对面站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应该是合作方的人,正撸着袖子要再冲上去。 “老子说她怎么了?一个秘书爬到总裁头上,不是靠睡靠什么?” “你再说一遍!” 肖云猛地挣开钳制,要不是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怕是真要扑过去拼命。 他白衬衫上沾着脚印和酒渍,平时斯斯文文的人,此刻眼睛红得像要冒火。 我心口像是被重锤砸了下,又酸又堵。 宋知诚先我一步走过去,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没看肖云,只盯着那个骂人的男人,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张总,看来我们没必要谈了。” 那男人酒意醒了大半,讪讪地笑:“宋总,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宋知诚扫了眼肖云淌血的额头,“盛景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教训。” 他冲身后的保镖抬了抬下巴,“把张总请出去,以后不必再往来。” 混乱被强行压下去时,肖云还在喘着粗气,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下。 眼神躲闪着别开脸,耳根竟悄悄红了——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紧张就脸红。 我走过去想看看他的伤口,他却猛地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我没事……” 宋知诚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语气听不出情绪。 “让医生来处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肖云身上,带着审视,“技术部的?” 肖云点点头,攥紧了拳头没说话。 陈嵋锦也跟了出来,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脸色不太好看。 我没理会周遭的目光,只看着肖云额角的血痕,声音有点发涩。 “为什么要跟人起冲突?” 他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抠着沙发缝,“他们……他们说你坏话。”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小江,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这眼神太熟悉了。 当初我刚进盛景,第一天加班到深夜,就是肖云在电梯口拦住我,递来一盒包装笨拙的巧克力,红着脸说:“我注意你很久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和宋知诚协议上的签字,只觉得疲惫又烦躁。 几乎是冷硬地打断他:“抱歉,我对同事没兴趣,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我说得够狠,够彻底,后来肖云果然再没提过,只远远地在技术部待着,偶尔在茶水间碰到,也只是低着头匆匆躲开。 我以为他早就放下了。 “你先处理伤口。” 我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想走,手腕却被宋知诚再次攥住。 他没说话,直接把我拉走了。 消防通道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把我按在冰凉的墙壁上。 指尖摩挲着我手腕上被他捏出的红痕,声音哑得厉害:“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第67章 给他机会? 烟花已经停了,窗外只剩下沉沉的夜色。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很累。 “宋知诚,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他猛地低头,鼻尖几乎蹭到我的额头,眼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江淮穗,别跟我装糊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三年前拒绝他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用了‘已经结婚’这个借口?”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没等我回答,他突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也是,那时候你才签下离婚协议不久。”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松开我,往后退了半步,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上去把衣服换了,这里我来处理。”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肖云红着眼睛说“我在乎”的样子,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短信。 又是郑映礼。 [新年快乐。]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酸得发疼,曾经那些和他的记忆又涌上心头,一阵发麻。 这些人都在清清楚楚地表达在意。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在意总是裹着刺,藏在冰冷的命令和伤人的话里,像埋在雪地里的火种,不烧到极致,永远不肯亮出来。 手机又震了震,是林小夏发来的。 [肖云被送去医院了,宋总让王助理跟着去了。对了,陈小姐刚才跟宋总说了句话,宋总脸色更差了……] 我盯着屏幕,突然很想问问宋知诚,陈嵋锦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这个念头缠着我,让我忘了去换衣服,忘了胸口还沾着红酒渍。 电梯在一楼停下时,我鬼使神差地按了负一楼——肖云被送去的医院离这儿不远,王助理刚才在群里发了地址。 刚走出电梯,就撞见宋知诚从停车场方向过来。 他手里捏着车钥匙,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目光扫过我胸前的污渍,眉头瞬间拧起来。 “不是让你上去换衣服?” “我去医院看看肖云。”我避开他的视线,往出口走。 他几步追上来,拽住我的胳膊,力道比刚才轻了些。 “王助理在那边,你去干什么?” “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挣了挣,没挣开,“宋总要是忙,不用管我。” “宋总?” 他嗤笑一声,拉着我往他的车边走,指腹摩挲着我胳膊上的皮肤,“江淮穗,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划清界限?” 我一愣,他已经拽着我走到车边,“陈嵋锦说,肖云对你的心思全公司都看得出来,就你装傻。 我脚步一顿,猛地抬头看他。 原来陈嵋锦说的是这个。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语气硬邦邦的。 “上车。” 车里还留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混杂着淡淡的烟味。 宋知诚发动车子时,我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突然听见他低声说。 “她还说,我外婆让我年后跟她定下来。” 心脏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疼得我指尖发麻。 我转过头,他正盯着前方的路,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冷硬。 “那挺好啊。” 我扯了扯嘴角,声音干巴巴的,“陈小姐家世好,人也得体,配宋总正合适。”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车子突然在红灯前急刹,我往前倾了一下,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江淮穗,”他转过头,眼神暗得像深潭,“你就这么想让我娶别人?” 我别开脸,看着窗外一对拥吻的情侣,喉咙发紧。 “这是宋总的家事,我一个秘书,哪有资格置喙。” “呵……”宋知诚嗤笑一声。 “那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 “我们……对外不是已经离了吗?宋总找谁定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况,我们现在这算什么呢?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的陌生人。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按了喇叭。 宋知诚没动,就那么盯着我,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我看不懂,也不敢懂。 “肖云的事,”他突然转开话题,声音沉了些,“你打算怎么还这个人情?” “我会去医院照顾他,等他好了请他吃饭。” “然后呢?”他追问,“接受他的好意?给他机会?” “宋知诚!” 我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 凭我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凭什么?” 他猛地倾身过来,一只手撑在我身侧的车窗上,把我圈在他的气息里。 “凭我是你法律上的丈夫,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他的声音很烫,烫得我眼眶发酸。 车子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宋知诚猛地松开手,推开车门:“下去。” 我愣了愣,解开安全带时,他突然从后座拿了件东西扔给我——是件干净的白衬衫,标签还没拆,尺码是我的。 “换上。” 他别过脸,耳根有点红,“别让别人看笑话。” 我捏着衬衫,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走进病房时,肖云刚缝完针,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看到我进来,他慌忙把手机扣在被子上,耳根又红了。 “小江?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我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感觉怎么样?” “没事,小伤。” 他挠挠头,眼神躲闪着,“王助理已经跟我说了,宋总……把张总的合作黄了?” 我点点头。 他突然低下头,声音很轻:“其实我不该冲动的。我知道我帮不上你什么,平时连跟你说话都不敢……就刚才那一下,我总算是做了点什么。” 我心里一酸,刚想说点什么,病房门被推开,宋知诚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杯热牛奶,径直放在肖云床头柜上,语气平淡。 “王助理说你乳糖不耐受,让护士换了温豆浆。” 肖云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宋知诚没看我们,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医生说他没大碍,留了护工。我们走。”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快到江宅楼下时,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让我自己上去,他却熄了火。 “我也得回去处理下伤口。”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指尖微顿。 熟悉的雪松味混着消毒水气息漫进玄关,客厅落地窗透进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去拿医药箱时,他已经脱了外套,白色衬衫被血浸出深色斑块。 “坐沙发上。” 我把镊子和碘伏递过去,声音有点涩。 他没接,反而往沙发里陷了陷,抬眸看我。 “医生说要避开伤口周围,我自己看不见。” 消毒棉球碰到皮肤时,他喉结滚了滚。 我拆开无菌纱布时指尖微颤,忽然被他抓住手腕按在沙发背上。 壁灯暖黄的光淌在他绷紧的肩线,呼吸在颈侧变得沉浊。 “阿穗。” 他吻下来时带着碘伏的清苦,“别再推开我了。” 我想躲,却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的伤还没好,动作带着克制的隐忍,可那股积压了三年的执拗,烫得人发慌。 我顾及他的伤,不敢太用力挣扎,只能任由他扯开我的衣服。 冰凉的月光落在皮肤上,他的吻从锁骨往下时,我突然听见他闷哼一声。 低头看去,纱布边缘洇开浅红——刚才的动作太急,伤口差点崩开。 “别动了。” 我按住他的肩,声音发颤,“伤口要裂了。” 他额头抵着我的,喘着气笑了,眼底却泛着红。 “裂了也值。” 可动作终究放轻了。 后半夜我醒时,他正小心翼翼地往我手里塞暖水袋,右臂微微抬着,大概怕压着我。 他轻声在我耳边说:“新年快乐。” 我悄悄把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拨开,他睫毛颤了颤,没醒。 窗外的月光,好像比往常更软了些。 今年的第一天,好像和往常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韵希那边和盛景的合作对接快要开始了。 宋知诚把这次对接机会给了林蔚儿。 上次大家说我透露盛景机密的事我还记忆犹新,想必他们也是。 只不过都当着宋知诚的面没有发作…… 这次交接的名额我倒不奢望,反倒是那个林蔚儿,被宋知诚安排了交接处理人之后整个人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走哪都像是翘着屁股走的。 她时不时在我眼前不经意间露出韵希合作的logo,再时不时挑起眉看向我。 我对此只是笑笑,林小夏也时不时和我蛐蛐几句她的坏话。 合作对接前一周,林蔚儿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我去公司天台。 我心里犯嘀咕,却还是跟着去了。 第68章 你妹妹在床上比这凶多了 到了天台,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哗啦”一下全甩在我面前。 照片上,是我和宋知诚一些私下相处的画面,虽然没那么露骨,但也足够让人联想。 我瞬间攥紧了拳头,林蔚儿却笑得得意。 “江秘书,你说要是这些照片被宋家人看到,或者流传出去,盛景和韵希的合作……还有你的工作,会怎么样呀?” 我强压着怒火:“林蔚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又甜又腻:“我要你在合作对接会上,主动出纰漏,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让宋总彻底对你失望!” “不然,我就把这些照片散播出去!” 我咬着牙,没立刻答应,她却自信满满地走了,仿佛吃定我会就范。 接下来几天,我表面上一如往常,心里却纠结又愤怒。 我不想让宋知诚的合作因为我出问题,可也不愿被林蔚儿拿捏。 合作对接会的前一晚,我在办公室加班整理资料,宋知诚突然进来,他看着我眼底的乌青,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拼?” 我别过脸,没应声。 他却突然伸手想摸我的头,我条件反射地躲开,空气里瞬间弥漫开尴尬。 合作对接会当天,林蔚儿特意穿了套剪裁凌厉的职业装,高跟鞋踩得“哒哒”响,像踩在我心上。 技术部的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的平板屏幕亮着刺眼的红光。 “宋总,不好了!合作项目的核心数据泄露了!现在网上已经有匿名帖在扒细节了!” 江哲林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酒液溅湿了他的西裤。 他几步冲过来抓住技术部员工的胳膊。 “你说什么?数据怎么会泄露?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 宋知诚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像冰。 他没看江哲林,也没看惊慌失措的员工,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江秘书,去查。” 林蔚儿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往宋知诚身后躲了躲。 “宋总,数据对接一直是我在跟进,会不会是……” “我说,让江秘书去查。” 宋知诚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转身去调监控时,后背能感觉到林蔚儿怨毒的目光。 技术部的系统权限我早就有了,宋知诚给的。 查起来并不难,半小时后,结果摆在宋知诚面前——泄露源指向林蔚儿的私人邮箱,发送时间就在对接会开始前半小时。 林蔚儿瞬间慌了神,指着我就喊:“是江秘书!她之前就出过泄露机密的事,这次肯定也是她搞的鬼!”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宋知诚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蔚儿瘫坐在椅子上,哭得妆都花了。 “不是我!宋总,真的不是我!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陷害?” 我把打印出来的邮件备份摔在她面前。 “这是你用酒店公共网络发送的记录,IP地址清清楚楚。而且你发给的那个邮箱,隶属于盛景的死对头启明集团,需要我把对方的回复也调出来吗?” 她突然不哭了,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我能查到这么细。 江哲林在一旁急得满头汗。 “宋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数据泄露对我们后续的合作影响太大了!” 宋知诚没理他,指尖敲着桌面,目光在我和林蔚儿之间转了个圈,突然笑了:“林秘书,我待你不薄吧?” “不薄……”林蔚儿声音发颤。 “那你还没学会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宋知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以为把数据卖给启明,他们就能保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是林蔚儿和启明副总讨价还价的声音。 连“事成之后给我一套市中心的公寓”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蔚儿彻底傻了,瘫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我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宋知诚突然开口:“上次韵希的发布会,也是你搞的乱子吧?” 林蔚儿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知诚。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郑映礼派你来偷盛景的数据。” 这句话一出,全场人都炸了。 江哲林一直以为那些都是郑映礼的好心提醒,现在看来,只不过是郑映礼特意想把自己带进那个点上。 我原以为我要一直背着那个锅,现在看来,一直都是这个林蔚儿在背后搞鬼。 周围不断传来稀稀疏疏的讨论声。 “难怪当时看她那段时间不对劲,原来真的是她啊。” “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林蔚儿哭花了妆,现在狼狈的倒地上,她现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完蛋了。 更有上次研究数据的核心人员出来扇了她一巴掌。 “气死我了,那可是我熬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搞出来的数据,被你说偷就偷了?真是婊子。” 说完还不服气的朝她吐了口唾沫。 林蔚儿被保安拖出去时,突然尖叫起来。 “江淮穗!你别得意!你以为宋总真的喜欢你吗?他不过是把你当报复江家的工具!三年前你羞辱他的时候,你想过今天吗?!” “闭嘴!”宋知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脚踹在保安身上。 “把她嘴堵上!” 江哲林的脸色比宋知诚还难看,他死死盯着我。 “三年前……报复江家的工具?穗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要解释,林蔚儿却又甩出那些照片。 “大家看看,她和宋总关系不清不楚,指不定为了什么私情就破坏合作!” 我看着那些照片,心凉了半截,宋知诚却突然站出来,一把将照片踢了出去。 “我让你们把她嘴堵上! 被拖着的林蔚儿突然开始大笑,看着被踢乱的照片,看着眼前的所有人。 交接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江哲林当然看见了那些照片,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穗穗,你和哥哥说清楚,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知诚走到我身边,手臂环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 他对着江哲林笑得残忍:“怎么?江总不知道?江秘书为了帮江家摆脱困境,现在是我的情人呢。” 江哲林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酒柜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里,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不……不可能……穗穗,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哲林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他看看宋知诚,又看看我,嘴唇动了半天没说出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江家破产后,我从没跟他说过我和宋知诚的关系,他只当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盛景站稳了脚跟。 “宋知诚!” 江哲林额角青筋暴起,攥紧的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溅起几点碎酒渍。 “你到底把穗穗当成什么?江家就算烂到底,也不会卖女儿求荣!” 宋知诚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扣,雪松气息裹着冷意漫开。 “江总搞清楚,是江秘书自己走到我面前的。我当时,可给了她选择。” 他抬眼睨向我,黑眸深不见底,似要把我溺毙在那些不堪的过往里。 江哲林猛地转头看我,我避开他的视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穗穗,你说话啊!” 江哲林拽着我肩膀摇晃,我被晃得撞在酒柜碎玻璃上,疼得嘶嘶吸气。 宋知诚瞬间沉了脸,拽开江哲林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江先生,我的情人,还轮不到你动手。” 江哲林被推得踉跄,后腰撞在破碎的酒柜棱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死死盯着我。 “你真的……为了钱,把自己卖给这种人?” 我望着他发红的眼眶,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是又怎么样?”宋知诚突然笑了,笑得森冷。 “江淮穗要是干净得像白纸,怎么会在我床上躺了那么久?江先生,你该问问你妹妹,在盛景,除了靠我,她还会什么?” 他故意把“靠”字咬得暧昧,江哲林的脸瞬间青红交加,拳头捏得咯咯响。 我忍无可忍推开宋知诚。 “够了!宋知诚,你别再拿我哥撒气!当时是我蠢,信了你的鬼话……” 话没说完,宋知诚的手掌就扣住我后颈,带着烈酒气的吻凶狠落下,我挣扎间咬住他嘴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江哲林的怒吼声里,宋知诚终于松开我,指腹擦过我红肿的唇。 “看到了?你妹妹在床上比这凶多了。” 江哲林抄起花瓶砸向宋知诚,宋知诚侧身避开,花瓶在墙上炸成齑粉。 混乱中,我被撞得摔在地上,后腰磕在碎玻璃上,疼得眼前发黑。 “穗穗!” 第69章 你以为你能护住谁 江哲林扑过来扶我,宋知诚却抢先一步抱起我,西装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江先生要是没别的事,就别打扰我和情人的‘情趣’了。” 他抱着我往二楼走,我趴在他肩头,看着江哲林在楼下攥紧拳头又松开,像只被困住的兽。 进了客房,宋知诚把我放在床上就要走,我拽住他西装。 “你到底想怎样?” “你要报复回我对你的那三年吗?羞辱我哥?” 他逼近我,衬衫上的雪松味呛得我发昏。 “你哥现在和盛景的合作,我随时能撤。江淮穗,想让你哥好好的,就安分点。” 说罢,他转身离开,客房门合上的声响,像把我和江家的最后一丝体面,彻底碾碎。 后腰不断传来阵阵痛意,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江哲林发来的消息。 [穗穗,不管发生什么,哥信你。明天我在盛景楼下等你,咱们兄妹好好聊聊。] 第二天清晨,我拖着伤去公司,刚到盛景楼下,就看见隔壁咖啡店暖黄的灯光里,江哲林坐在角落。 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正低头看手机。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神瞬间亮起来,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又手忙脚乱扶好。 “哥……” 我刚开口,他已经伸手抱住我,力道大得像要把我嵌进身体里。 “穗穗,哥真的心疼死了……你这些天,怎么熬过来的啊……” 他声音发颤,滚烫的眼泪砸在我颈窝里。 我别过脸,眼泪也止不住:“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哲林松开我,双手搭在我肩上,认真看着我。 “穗穗,你别管那些债务和合作了,哥现在能赚钱,咱们带妈出国治疗,离开宋知诚,好不好?” 我摇摇头,“哥,没用的……宋知诚不会放我走,而且……妈还在他手里攥着,咱们逃不掉。” “他敢!” 江哲林怒目圆睁,“法治社会,他还能囚禁你不成?穗穗,你别怕,哥找律师,咱们和他拼了!” 我苦笑着扯他袖子,“哥,你不懂……他要是想拿捏咱们,有的是办法……何况,妈还需要他续治疗费……” 江哲林沉默了,指节捏得泛白,半晌才哑着嗓子问。 “那你对他……有没有一点感情?他这么对你,你还……” 我没有说话。 江哲林突然抱住我,一下下拍我后背。 “没事了穗穗,没事了……哥一定带你逃出这地狱……” 江哲林的话还没说完,咖啡店的门突然被推开,冷空气裹挟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涌进来。 宋知诚站在门口,黑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扫过我和江哲林相偎的身影,嘴角勾起森冷的笑。 “兄妹俩真是好煽情啊。” 说完他的视线就直直的落在我身上。 “江淮穗,你可真行,还没从我手里逃出来,就和哥哥密谋怎么背叛我?” 我浑身发冷,起身挡在江哲林身前。 “宋知诚,是我要见哥的,你别找他麻烦……” 宋知诚逼近,眼神像淬了毒:“江淮穗,你以为你能护住谁?” 说罢,他拽住我手腕,力气大得要捏碎我的骨头,拖着我往外走。 江哲林想追,却被宋知诚的保镖拦住。 我回头看哥哥绝望的眼神,可宋知诚的手像铁钳,把我往深渊里拽,让我逃无可逃…… 被宋知诚带回盛景,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我后就回了总裁办公室。 最后那个眼神,像是警告我不要妄图逃脱他的手掌心。 我越来越不懂了,无论是宋知诚,还是现在的盛景。 至于林蔚儿,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她,不过我零星听到过周围同事对她的讨论,说她现在已经被赶出盛景,还有吃牢饭的风险。 只能说她罪有应得。 现在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好多人和事都在去年那个冬天做出了选择。 距离江家破产已经快过了小半年了,江哲林的事业也有了一番成就,就是不知道和盛景的合作,能不能继续。 元旦的钟声像被冻住的尾音,在R市的雪雾里散得很慢。 我走出盛景写字楼时,下午六点的天已经压得很低。 铅灰色的云层把阳光滤成一片模糊的白,落在积了半尺厚的雪地上,反射出冷冽又安静的光。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场雪了。 路边的悬铃木枝桠早被雪压成了弧线,像被冻住的浪涛,偶尔有风吹过,雪沫子簌簌往下掉,在路人的羽绒服帽子上积出薄薄一层。 沿街商铺的玻璃上都凝着霜花,暖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把“春节特惠”的红色海报映得格外醒目,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浸到骨头里的寒意。 我把围巾又紧了紧,遮住半张脸,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 盛景大厦门口的积雪被扫到两侧,堆成半人高的雪墙,上面印着深浅不一的脚印——都是这几天加班到深夜的同事留下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部门群里的新消息。 总监艾特所有人,提醒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开年度总结会,附带的文件列表滑了整整两屏。 我叹了口气,呵出的白气在围巾内侧凝成细小的水珠。 那些发生的不愉快像场转瞬即逝的幻觉,现在整个盛景都浸在岁末的忙碌里。 报表、复盘、预算、年会策划……无数待办事项像窗外的雪片一样落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年度总结会的议程里,我负责的市场部复盘报告被排在第一个发言,备注栏里用红笔标着“需附全年数据可视化图表”。 我揉了揉发僵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敲键盘太久的酸胀感。 从元旦收假那天起,盛景的电梯里就没断过人,茶水间的咖啡机从早到晚冒着热气,连保洁阿姨都习惯了深夜十一点来收满垃圾桶的咖啡 回到江宅,依旧是李妈一个人在家里忙碌,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楼休息了,上楼前我叫住李妈。 “李妈,这也快春节了,你到时候收拾收拾找个时间回家吧,你也有自己的家庭……” 李妈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小姐,没关系的,江家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我只想多待一会,夫人还没回来呢。” 是啊,妈妈还在ICU呢。 我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发根有好几处白发,眼角的皱纹藏也藏不住。 李妈跟着江家十几年了,从我刚出生嗷嗷待哺她就在母亲身边,现在更是一直在江家工作,哪怕江家早已败落。 宋知诚今天没有回江宅,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期待旁边会出现那个男人把我紧紧抱进他的怀里。 不知不觉间,我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匆匆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抹了点遮瑕膏,试图掩盖眼底的红血丝,随后抓起桌上的文件袋就往盛景赶。 走进盛景大厦,大厅里已经摆放好了年会的装饰,红色的灯笼和金色的彩带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年味。 在电梯时听到旁边两个实习生在低声讨论年会礼服。 “听说宋总今年会亲自颁奖。” “上次在电梯里见他穿深灰色西装,气场强得不敢抬头。” 细碎的话语飘进耳朵,我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三年前在江家别墅,我摔碎过宋知诚刚买的西装外套,指着他的鼻子骂“吃软饭的废物”。 那时的他只是沉默地弯腰捡起来,眼睛藏在阴影里,什么情绪都看不清。 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的来电。 我心头一紧,快步走出电梯。 “医生?我妈情况怎么样?” “江小姐放心,最近您母亲的状态很不错,但还在重症监护,年后可能需要转康复科,费用你留意下。” “好,我会注意的。” 刚挂掉电话一回头就看见宋知诚从办公室出来,可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母亲的医疗费他说他会承担,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回到办公位上,离总结会还有十几分钟,我反复翻看着手头的市场部复盘报告,指尖在“全年数据可视化图表”那一行反复摩挲。 这份报告我熬了三个通宵才完成,可此刻心里却没有丝毫底气。 第70章 用我哥的公司要挟我? 九点到了,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内早已坐满了人,气氛严肃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宋知诚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扫过全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停顿了一秒,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 年度总结会正式开始,我作为市场部的代表第一个发言。 我拿着激光笔,声音有些发颤地讲解着全年的工作成果。 可讲着讲着,我发现宋知诚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我身上,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我强忍着情绪,坚持讲完了报告。 轮到宋知诚点评时,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着我。 “市场部今年的工作只能算中规中矩,数据可视化图表做得太粗糙,没有突出重点。回去重新修改,下午下班前交到我办公室。”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想反驳,可在宋知诚冰冷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只能低下头,小声应道:“好的,宋总。” 接下来的会议,我如坐针毡。 我能感觉到周围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 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我刚走出会议室,就被总监叫住了。 “江秘书,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的心一紧,我预感到不会有好事。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硬着头皮走向宋知诚的办公室。 推开门,宋知诚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文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坐下后,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宋知诚放下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刚才在会上,为什么不解释?” 我愣了一下:“解释什么?” “解释那份图表的问题。你应该知道,那份图表是按照我的要求做的。”宋知诚的语气依旧冰冷。 我这才反应过来,宋知诚是故意在会上刁难我。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宋总,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知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想怎么样?江秘书,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秘书,是我的情人。” “你就应该有做这些的觉悟。” 我的脸色一白,“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需要你提醒。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我还要回去修改图表。” 说完,我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宋知诚的办公室。 下午,我把修改好的图表交到宋知诚办公室。 宋知诚看都没看,就扔在了一边:“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去准备一下。”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走到年会现场,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年会开始了,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走上台,宣布年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领导致辞,宋知诚作为盛景总裁,第一个走上台。 他的发言虽然没几句,但是依旧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 “哇塞,宋总真的好帅啊。” “是啊,我上次只是在电梯口看到了他一个背影就觉得帅的不行。” 听着周围同事都在讨论宋知诚,我突然有点想笑。 接下来是颁奖环节。 当主持人念到“年度最佳员工奖”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这个奖项大概率会颁给我,毕竟我今年的工作成果有目共睹。 果然,主持人念出了我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台。 我接过奖杯,正准备发表获奖感言,宋知诚突然走上台,抢过了我手中的话筒。 “大家可能不知道,江秘书能拿到这个奖,付出了多少努力。” 宋知诚的目光落在江淮穗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她不仅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在私下里,也为我付出了很多。”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暧昧和探究。 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我想抢回话筒,可宋知诚却紧紧地攥着。 “宋总,请你自重。”我的声音带着颤抖。 宋知诚像是才恍然大悟一般把话筒交给了我。 接下来的颁奖词我是带着颤音说完的,我恨不得立马就下台,可面对着周围同事探究的目光,我根本不敢直视。 我不明白宋知诚今天这一举动是想干什么,是嫌自己事不够多吗。 还是…… 只是想羞辱我。 在台上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度日如年,我讲完这些颁奖词便下台了。 不过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腿在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我攥着奖杯快步走下台,刚想躲到后台透气,却在入口处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羊绒大衣蹭过脸颊,我猛地抬头,对上江哲林震惊的眼睛。 “哥?你怎么来了?” 我手里的奖杯“哐当”撞在他公文包上,金属凉意刺得掌心发麻。 江哲林扶住我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宋知诚给我发了年会邀请函,说……说盛景可以不顾之前发生的那些,继续和微光谈合作。” 他的目光扫过我泛红的眼眶,突然看向台上正在举杯的宋知诚。 “刚才台上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心脏骤停,刚想解释,台上的主持人突然高声宣布。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年度战略合作伙伴奖’,获奖的是——微光科技!有请微光科技负责人江哲林先生上台领奖!” 聚光灯“唰”地打在我们身上,江哲林的脸色瞬间沉如寒冰。 他甩开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竟真的迈步走向舞台。 我看着他和宋知诚在台上握手,两人手臂交叠的瞬间,宋知诚的目光越过江哲林的肩膀,直直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很淡,却带着说不清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道具架,金属碰撞声在喧闹的会场里格外清晰。 “江总年纪轻轻就把微光做得这么出色。” 宋知诚对着话筒轻笑,声音透过音响传来,“听说微光最近在研发新的智能系统?盛景很期待和微光的深度合作,毕竟……我们之间总有种特别的缘分。” 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江哲林握着奖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他对着话筒从容回应:“感谢盛景的认可,微光能有今天,离不开郑总的支持,也希望未来能和盛景携手共赢。” 他刻意避开了宋知诚话里的暗示,转身想下台,却被宋知诚拦住。 “既然是深度合作,不如我们当场宣布一个好消息?” 宋知诚举起酒杯,笑容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盛景决定注资微光科技,持股49%,由江总继续全权负责运营。” 全场哗然,江哲林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震惊。 “宋总,这……我们之前没谈过注资的事。” 宋知诚笑得更深:“惊喜总是来得突然。” 他目光扫过台下脸色发白的我,“而且我相信江总的能力,更相信……我们之间的信任基础。” 我浑身冰凉,终于明白宋知诚的用意。 他用注资把江哲林和微光牢牢绑在盛景这艘船上,而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人,从此连退缩的余地都没有。 江哲林沉默了几秒,突然举起奖杯。 “既然宋总这么有诚意,我代表微光接下这份信任。但我有个条件,合作期间,盛景不能干涉微光的核心研发。” “当然。” 宋知诚笑得意味深长,“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 掌声再次响起,可这一次,每一声都像打在我心上。 江哲林走下台时,我看见他手心全是冷汗。 他刚想说什么,黎助理突然快步走过来。 “江秘书,宋总让你去休息室一趟,说是有文件要你处理。” 我攥紧奖杯,指尖泛白。 江哲林替我理了理衣领:“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推开休息室的门,暖气扑面而来,宋知诚正靠在沙发上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微光科技注资协议”。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我没坐,站在原地攥紧拳头。 “你没必要这样。” 宋知诚掐灭烟,拿起协议扔给我。 “签了它。” 我翻开文件,瞳孔骤缩——附加条款里写着,江淮穗需继续担任盛景总裁秘书一职,任期与注资协议有效期一致。 “宋知诚!” 我把文件摔在茶几上,“你到底想怎么样?用我哥的公司要挟我?” 第71章 是为了让你留下来 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一股雪松香裹着压迫感袭来。 “要挟?”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你哥的公司缺这笔钱救急,你妈在ICU等着缴费,你以为江哲林真有什么能耐?” 我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你撒谎,微光不是一直在往好发展吗,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他低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我颤抖的唇瓣,“我再不管微光就要被江哲林搞的差不多了。” “你说什么?” 迷茫瞬间淹没了我,我用力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 “江哲林就是个空壳,之前是有郑映礼给他托底,现在郑映礼走了,老本全被他啃光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江哲林能在他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把微光做大做强…… 奖杯“哐当”落地,他的吻带着烟草味落下来,又狠又急,像是要把这三年的委屈和怨恨都倾泻出来。 “放开我!”我挣扎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宋知诚,你这个混蛋!” 他突然停住,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灼热。 “我是混蛋,可你离不开我,不是吗?”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江哲林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枚破碎的奖杯底座,脸色苍白如纸。 空气瞬间凝固,我看着他震惊而失望的眼神,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 宋知诚却慢条斯理地松开我,整理了一下皱起的衬衫领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江总来得正好,这份协议,还需要你签字。” 江哲林没看协议,只是死死盯着我,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冲出休息室,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满意了?” 我看着宋知诚,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拿起地上的奖杯,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语气听不出情绪。 “满意?江淮穗,这才只是开始。” 他把奖杯塞进我手里,“记住,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攥着冰冷的奖杯,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休息室的暖气明明很足,我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我一直以为微光继上次发布会后可以在R市大放光彩,没想到,一切都是郑映礼为托举他筑起来的空壳。 窗外的烟花不知何时又开始绽放,绚烂的光透过百。 江哲林冲出休息室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攥着奖杯的手指几乎要嵌进金属里,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浑身的颤抖。 宋知诚弯腰捡起地上的注资协议,指尖划过附加条款那一行,墨色字迹在暖光下泛着冷意。 “他迟早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声音发哑,眼泪砸在奖杯底座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将协议重新放回茶几,走到我面前,指尖轻轻拭去我脸颊的泪痕,动作竟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 “知道微光早就撑不下去了,知道他上个月偷偷抵押了韵希的租地,知道他跟高利贷借的三百万下周就要到期。”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猛地抬头看他,瞳孔骤缩。 “你怎么会……” “江淮穗。”他收回手,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绚烂的烟花,“我在R市混了这么多年,想查点事很难吗?” 他侧过身,眼底情绪复杂,“你以为郑映礼当初真的那么好心?会帮他开公司借口说什么欣赏他的才华?”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难怪江哲林刚才在台上那么紧张,难怪他手心全是冷汗,原来他早已被逼到了绝境。 “所以你注资不是为了要挟我,是为了……” “是为了让你留下来。” 宋知诚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也是为了让他能喘口气。”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干燥,“协议你必须签,这是唯一能让高利贷暂时不找他麻烦的办法。”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江哲林站在门口,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催款单。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头回来了。 显然,他在门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哥……”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江哲林没看我,只是看着宋知诚,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你早就知道了?” 宋知诚松开我的手,点了点头。 “上个月查到的。” “所以你刚才在台上说注资,是故意的?” 江哲林攥紧催款单,指节泛白,“你早就把我看透了,知道我不敢拒绝?” “我给过你机会。” 宋知诚语气平静,“两个月前我让特助联系你,提出注资意向,是你自己说微光不需要外力帮助。” 江哲林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 “我是江家的儿子,我不能让江家的产业落在你手里!” “可你现在连员工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宋知诚拿出一份文件扔给他,“这是微光近半年的财务报表,你自己看吧。” 江哲林颤抖着手翻开文件,越往后看,脸色越难看。 最后他猛地将文件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签!协议我签!但我有个条件,不准你伤害穗穗。” 宋知诚看着他,沉默几秒后点了点头。 “只要她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动她。” “哥,不要!” 我冲过去拉住江哲林的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江哲林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穗穗,听话。” 他看着我,眼底满是愧疚和无奈,“是哥没用,保护不了你,也守不住江家的产业。” 我眼泪汹涌而出,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宋知诚捡起地上的协议和笔,递给江哲林。 “签吧,签了之后高利贷那边我会处理。” 江哲林接过笔,手却抖得厉害,半天写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纸张,留下一道狰狞的痕迹。 签完字,他把笔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哥!” 我想追上去,却被宋知诚拉住。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宋知诚看着江哲林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轻声说。 我转过身,看着宋知诚,眼泪模糊了视线。 “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从让我负责市场部复盘报告开始,到年会上故意说那些话,再到现在的注资协议……” 宋知诚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低沉沙哑。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 休息室里的暖气渐渐变得沉闷,我推开宋知诚的怀抱,指尖冰凉地抚过奖杯上的刻字。 窗外的烟花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零星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衬得室内格外安静。 “协议我会签。” 我声音发涩,却异常平静,“但这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哥,因为我妈。” 宋知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财务报表,轻轻放在茶几上。 “高利贷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年后再谈还款方案。你哥那边……” “我会跟他说清楚。” 我打断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住脚步,“宋知诚,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望着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低声说。 “你。” 心脏猛地一缩,我以为是我听错了,我没回头,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地面上的阴影歪歪扭扭,像极了我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江哲林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将奖杯轻轻放在两人中间。 “哥,对不起。”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爸走后我总想着要撑起这个家,结果……”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是哥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我们是一家人啊。”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我靠在他肩膀上,“微光会好起来的,妈妈也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传过来,带着久违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我在办公室签好了注资协议。 附加条款那一页被我折了个角,笔尖落下时,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黎助理来取文件时,递来一杯热咖啡。 “江秘书,宋总让我跟你说,下午不用上班,去医院看看阿姨吧。”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点了点头。 医院的消毒水味依旧刺鼻,妈妈躺在病床上,脸色比上次见时好了些,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做梦。 护士说她昨晚醒过一次,问起我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妈,再等几天就回家了。” 我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江哲林发来的消息: [郑映礼从国外回来了,说要跟我们聊聊微光的未来。] 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好”字。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被单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那些纠缠的怨恨、不甘、屈辱,似乎都在这束光里慢慢消融。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晚上一起吃晚饭。] 是宋知诚发来的。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删了输入框里的拒绝,改成了“医院附近有家粥铺不错”。 回完消息后我俯身替妈妈调整了氧气管,她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护士进来换点滴时笑着说:“阿姨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一周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刚想道谢,手机又震了震,还是江哲林发来的。 [刚接到郑映礼助理的电话,他说临时有事走不开。] 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我回了个“好”。 其实早该想到,郑映礼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轻易放下国外的事业专程回来。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亲自露面,让江哲林来参加年会,让注资的消息传开,不过是给足了双方台阶。 第72章 以后每年都补上 正出神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宋知诚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深色大衣上落着细碎的雪粒,显然是刚从外面过来。 “护士说你在这儿。” 他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让李妈炖了点鸽子汤,给你妈补补。” 我没说话,看着他熟稔地洗干净碗勺,盛出一小碗汤晾着,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三年前他在江家当上门女婿时,也是这样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营养餐,只是那时我从未正眼看过他。 “郑映礼不会回来了。”我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宋知诚盛汤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 “我知道。” “你早就知道?” “他助理上周就跟我特助沟通过了。” 他把晾温的汤递给我,“先给你妈擦点嘴角,等她醒了再喂。” 我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原来所有人都在瞒着江哲林,用一场善意的谎言给他留着最后的体面。 下午离开医院时,雪已经停了。 宋知诚开车送我回家,车厢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江宅时,他突然开口:“微光的财务团队我已经派过去了,让他们先帮着理清楚账目,你哥那边……” “他需要时间。”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但他会想通的。” 宋知诚没再追问,只是在停车时轻轻“嗯”了一声。 上楼时发现江哲林坐在江宅门口的台阶上,脚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 看见我回来,他赶紧站起来,耳根有点红。 “刚去超市买了点年货,想着你这儿肯定什么都没备。” 我打开门让他进来,看着他把腊肉、坚果一股脑塞进冰箱,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这个总是强撑着说“哥没事”的人,其实比谁都害怕让家人失望。 “郑映礼那边……”我刚想开口解释,就被他打断。 “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江哲林关上冰箱门,转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刚才宋知诚给我打电话了,说财务团队会帮我们整理账目,还说……还说让我别多想,好好搞研发。” 我愣住了。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微光能撑到现在,早就不是靠江家的名头了。宋知诚注资也好,郑映礼帮忙也罢,我们总得学会低头。”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穗穗,哥不傻,谁是真心帮我们,我分得清。” 那天晚上江哲林没走,我们坐在客厅地板上,就着一盏暖灯核对年货清单。 他说等妈妈转到普通病房就接她回家过年,说年后要把抵押的韵希地租赎回来,说微光的新系统很快就能研发成功……絮絮叨叨的话语里,终于有了些对未来的期待。 深夜送他回公司时,正好撞见宋知诚的车停在楼下。 他倚在车边抽烟,看见我们出来,默契地掐灭了烟。 江哲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宋知诚,突然走上前伸出手。 “宋总,之前的事……谢谢你。” 宋知诚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合作愉快。” 寒风卷着雪粒吹过,我站在路灯下,看着两个曾经针锋相对的男人握手言和,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回到江宅时,手机收到宋知诚的消息。 [阳台给你放了箱车厘子,李妈说让你多吃点。] 我走到阳台,果然看见纸箱上贴着张便签,是他苍劲的字迹。 “距春节还有10天,今年一起回家吃年夜饭。” 窗外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温柔的银光。 我指尖抚过便签上的字迹,宋知诚最近这几天都没住在江宅,甚至今天连进都没进来。 或许他,是在忙工作吧,毕竟要放假了,盛景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处理完。 又或许,他现在在宋宅和宋母讨论和陈嵋锦的婚事…… 不知道他今年在不在江宅过年,心里隐隐泛起了些期待。 夜渐渐深了,我抱着那箱车厘子回到客厅,指尖触到冰凉的果实时,才惊觉自己刚才站在阳台上想了太久。 拆开包装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涩。 第二天去医院时,妈妈的精神好了很多。 我把江哲林说要接她回家过年的话讲给她听,她眼角慢慢沁出泪来,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 正给她擦手时,病房门被推开,宋知诚提着个保温桶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这是脑科的张主任,我特意请他来看看阿姨的情况。” 他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张主任仔细检查后说恢复情况比预期好,或许过年前真能转到普通病房。 我心里一松,转头看见宋知诚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挂了电话他走过来:“我让李妈炖了燕窝粥,等会儿凉了给阿姨试试。” 离春节还有五天时,妈妈果然转到了普通病房。 江哲林兴奋地在病房里贴起了福字,宋知诚则搬来了台小型加湿器,调试到合适的湿度才罢手。 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间病房里,竟有了些年的味道。 除夕前一天,我去超市买对联,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宋知诚。 他推着辆购物车,里面堆满了坚果、糖果,甚至还有几串彩灯。 “李妈说江宅的灯笼该换了,我顺便买了点。”他说着把购物车往我这边推了推,“你看看还缺什么?” 我看着他车里那包印着卡通图案的红包,忍不住笑了。 “宋总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了?” 他耳根微红,但却只是淡淡的说:“李妈说……小孩子喜欢。” 除夕那天,江哲林早早来了医院,和宋知诚一起把妈妈接回了江宅。 李妈也过来帮忙,厨房里炖着的排骨藕汤咕嘟作响,客厅里的电视放着春晚彩排。 妈妈靠在沙发上,虽没有说话,却一直笑着。 江哲林给她剥橘子,宋知诚在旁边调试投影仪,说要晚上放烟花时用。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炸开绚烂的烟花。 江哲林抱着妈妈的肩膀指给她看,宋知诚站在我身边,递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去年欠的年夜饭,今年补上了。” 我仰头看他,烟花的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他突然轻轻握住我的手。 “以后每年都补上,好不好?” 远处的烟花还在继续,我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用力点了点头。 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比那年冬天的鸽子汤更暖,一直暖到了心底最深处。 我松开了他的手,借口去厨房帮李妈打下手。 我其实是怕我自己不敢直视他的眼。 除夕夜的最后一簇烟花绽开,门铃被轻轻按了两声。 江哲林开门时愣了愣——宋母披着件墨绿貂皮大衣,身后跟着陈嵋锦。 两人手里都提着精致礼盒,脸上竟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知诚在吧?” 宋母笑意盈盈地迈进门槛,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客厅,“我和嵋锦想着,江太太病着,你们年轻人不懂照顾,带了些补品过来。” 宋知诚刚要起身,宋母已经按住他的肩。 “坐着吧,都是自家人。” 她转头看向我,语气软得像棉花,“江小姐别多心,之前是我态度不好,今天特意来赔个不是。” 陈嵋锦适时把礼盒递过来,指尖染着豆沙红蔻丹,笑得温婉。 “这里面有我托人从瑞士带的心脏养护剂,听说江伯母心脏不好,或许用得上。” 我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刚想开口,宋母已经拉着她往沙发走。 “嵋锦从小就心细,知诚小时候生病,都是她跑前跑后地照顾。” 她说着往江母那边挪了挪,“江太太醒着吗?我让嵋锦给您按按肩,她学过几年理疗。” 江母今天精神尚可,靠在沙发上微微点头。 宋母立刻对陈嵋锦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宋知诚说:“你陪江先生去看看春联贴歪了没,我和嵋锦陪江太太说说话。” 宋知诚皱眉刚要拒绝,江哲林已经拽了拽他的胳膊——毕竟宋母姿态摆得太低,实在没理由推拒。 第73章 协议作废,我们两清 两人刚走到门口,宋母突然扬声。 “对了,知诚上次说江宅的暖气不太热,你们去阁楼看看阀门?”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的瞬间,客厅里的暖意骤然冷了几分。 陈嵋锦俯身给江母掖毯子,手指却“不小心”碰到江母的手腕,江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江伯母气色真好。” 陈嵋锦的声音甜得发腻,俯身时特意把鬓边碎发拂到江母耳边。 “不像我,最近总失眠——知诚哥说,他这些天睡不好,都是因为担心您呢。” 江母的呼吸明显乱了半拍。 “您说巧不巧?” 陈嵋锦慢悠悠地剥着橘子,橘瓣上的汁水溅到江母手背上。 “前几天我去知诚哥住的那个私人公寓,看见他床头柜上放着您当年给他的那只玉扣——就是被江先生摔碎过的那只,他竟还收着。” 江母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喉间发出细碎的喘息。 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开始摸索,那里平时总放着速效救心丸。 陈嵋锦眼尖地瞥见,脚下轻轻一勾,药瓶就顺着地毯滑到沙发底。 她起身时“哎呀”一声,仿佛无意般用高跟鞋尖把药瓶往更深处推了推。 “真不好意思,脚滑了。” 江母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去够,可半身瘫痪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地伸着手。 陈嵋锦蹲在她面前,笑容温柔得像淬了毒。 “伯母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明知故问,甚至还故意把沙发巾往药瓶的方向拢了拢,遮住那抹白色的影子。 江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球上翻,手死死抓住陈嵋锦的衣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您是想要这个吗?” 陈嵋锦终于从沙发底摸出药瓶,却捏在指尖晃了晃。 “可是……知诚哥说,有些债,总要慢慢还的。” 她凑近江母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就像当年您默许江先生那样对他,现在这点疼,算什么呢?” 江母猛地瞪大眼,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陈嵋锦这才“惊慌”地站起来,手里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刚从楼梯下来的宋知诚脚边。 宋知诚没注意脚边有东西,还顺带踢了一脚。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厨房出来的我看见。 “知诚哥!” 她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陪江伯母说说话,她突然就……” 徐栀冲过来时,正好看见江母倒在沙发上的模样,立刻捂住心口。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 她看向我,语气陡然尖锐,“是不是你气着江太太了?我就说你们江家人命薄,偏要占着知诚不放!” 宋知诚的脸色比江母还白,他死死盯着陈嵋锦,眼神里翻涌着惊怒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那是混杂着厌恶、愧疚,还有被拿捏住把柄的难堪。 陈嵋锦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却悄悄抬了抬手腕,露出那块和宋知诚同款的腕表。 江哲林扑过去抱住江母时,手指摸到了沙发上的橘子汁,不过他没注意那些,只是直直的扑向江母。 不用想都知道今天这些杰作是谁搞的。 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剜着陈嵋锦,却被宋母厉声打断。 “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混乱中,我看见陈嵋锦往宋知诚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知诚哥,我说过,谁也别想挡我们的路。” 宋知诚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窗外的烟花突然又一簇簇炸开,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像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秘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陈嵋锦轻轻挽住宋母的胳膊,眼角余光扫过倒在沙发上的江母,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 我看见这样的陈嵋锦,恨不得立马把她这幅恶心的嘴脸撕碎。 而宋知诚呢,他是默许这一切的发生吗,他明知道来者不善,可依旧放他们两个人进来,依旧纵容陈嵋锦对我的母亲下手。 刚从厨房出来时宋知诚踢药瓶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我看着眼前抱着母亲的江哲林和李妈,气愤的看向那两个矫揉造作的女人。 “今天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许是被我突然出口给吓到了,陈嵋锦突然瑟缩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刚刚的神情。 “江小姐这是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和伯母说了几句话,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病……”说完她还作势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 此时我又转头看向宋知诚,他依旧是那般无动于衷。 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我更不懂这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们两人来的目的不纯。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除夕的夜空时,我抱着江母逐渐冰冷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肤里。 宋知诚想上车,却被陈嵋锦死死拉住。 “知诚哥,你不能去!伯母刚被气到,你现在过去,江家人只会更恨你!” 宋母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尖利。 “就是!等医生有了结果再说,你去了也是添乱!” 我看着宋知诚僵在原地的背影,看着他攥紧又松开的拳头,突然觉得心脏像被那辆疾驰而去的救护车碾碎了。 江哲林在我耳边吼着什么,我却只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他终究是选择了退缩,在我妈最需要他的时候。 抢救室外的红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 凌晨四点,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没哭,只是盯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门,直到江哲林的哭声撞进耳朵,才猛地转身看向跟来的宋知诚。 他站在走廊尽头,陈嵋锦像只受惊的鸟依偎在他身边,宋母则在低声打电话,大概是在向宋父汇报“喜讯”。 “宋知诚。”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们?” 他张了张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阿穗,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我一步步走近,看着他避开的眼神,突然笑出声,“是看着陈嵋锦把我妈的药踢走,还是听着你妈在旁边煽风点火?或者,这一切本就是你们计划好的?” 陈嵋锦突然哭起来:“江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江伯母是真心的……” “真心到看着她断气?” 我猛地甩开她伸过来的手,指甲划在她手背上,留下道血痕,“陈嵋锦,你眼底的得意藏不住,别装了。” 宋知诚把陈嵋锦护到身后,语气沉得吓人。 “阿穗,别闹了。” “闹?” 我指着抢救室的门,声音陡然拔高,“我妈死在里面了!你让我别闹?” 走廊里的回声撞得人发疼,“你明知道她们来者不善,明知道我妈经不起刺激,可你什么都没做!你所谓的愧疚,所谓的补偿,就是看着江家一步步走向毁灭吗?” 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宋母打断。 “江淮穗!说话注意点!知诚没欠你们江家的!” “闭嘴!” 江哲林冲过来推开宋母,眼眶通红如血,“我妈走了!你们都给我滚!” 宋知诚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唯独没有我想要的坚定。 我突然想起陈嵋锦露出来的那块腕表,想起他这些天刻意的疏远,想起他面对宋母时那句始终说不出口的“不”。 原来所有的犹豫,都是对我和我妈的凌迟。 “宋知诚,” 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起,协议我会遵守,直到今年的夏天,协议作废我们两清。”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阿穗,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 我转身看向江哲林,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哥,我们处理妈后事,别让不相干的人脏了眼。” 宋知诚想跟上来,却被江哲林用椅子拦住。 “宋总,”江哲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妈生前最后看的一眼,是你站在她们那边。这份情,我们江家受不起,也还不清。” 走廊的风吹进来,掀起宋知诚的衣角。 我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江母留下的那枚断了线的玉扣。 那是她当年偷偷塞给宋知诚的,后来被我爸摔碎,她又悄悄捡回来粘好。 宋知诚看着我和江哲林走进太平间的背影,指尖的玉扣碎片硌得掌心生疼。 他知道陈嵋锦做了什么,知道母亲打的算盘,甚至知道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早晚会成为刺向江穗的刀。 可他终究没敢撕破脸,就像当年在江家忍下所有羞辱时一样,懦弱得无可救药。 陈嵋锦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一哆嗦。 “知诚哥,”她柔声说,“现在没人能挡我们了。” 宋知诚一把松开了陈嵋锦的手,冲她吼道,“现在你满意了?人死在你手上了!” 陈嵋锦被他这反应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 “知诚哥,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进来,这一切都是你默许的不是吗?” 陈嵋锦笑着看向宋知诚,可那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挑衅。 宋知诚看向陈嵋锦的目光带了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可因为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忍让。 陈嵋锦看到宋知诚现在这幅模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哈哈……知诚哥,没想到你的把柄这么有用。” 宋知诚没再看她,而是转身离开了医院。 第74章 死在了那个除夕夜 江母的葬礼办得很冷清。 江家的老亲戚大多避之不及,宋知诚派来的人被江哲林拿着扫帚赶了出去,陈嵋锦托人送来的花圈,被我扔进了后巷的垃圾桶。 出殡那天飘着细雨,我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墓碑前。 看着江哲林把那枚粘好的玉扣放进骨灰盒,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把这枚玉扣系在我书包上,说能辟邪。 后来她转送给宋知诚,大概是希望这份庇佑能分他一半。 多可笑,最后这玉扣没能护住他,也没能留住她。 回到江宅时,客厅里的春联和福字还没撕掉,红得刺眼。 李妈收拾行李要走,红着眼圈说宋先生给她结了三年的工钱,让她回老家养老。 “小姐,”她犹豫着递来个信封,“这是宋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等您想通了,随时找他。” 我没接,看着信封落在茶几上,像块烧红的烙铁。 江哲林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三天,出来时眼里的红血丝比那天在医院更重,手里却多了份微光的融资方案。 “穗穗,”他声音沙哑,“我联系了几家风投,他们对新系统有兴趣。” 我知道他在硬撑,就像小时候替我背黑锅时那样,永远把“没事”挂在嘴边。 第七天夜里,我在整理妈妈遗物时翻到个旧相册。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妈妈的字迹。 [知诚这孩子,心重,别让他受委屈。] 日期是宋知诚刚进江家那年。 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拉开窗帘,看见宋知诚的车停在巷口,他坐在车里,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陈嵋锦的车随后赶来,她穿着红色风衣跑过去,拉开车门说了些什么。 宋知诚的侧脸在路灯下绷得很紧,最后竟跟着她上了车。 我关掉窗帘,把相册锁进抽屉。 大年初六,宋知诚和陈嵋锦订婚的消息登了报。 财经版的照片上,他穿着高定西装,陈嵋锦的钻石戒指闪得人睁不开眼,宋母站在两人中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江哲林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这种人,早该断干净。” 我没说话,只是打开电脑,给宋知诚发了封邮件,附上微光最新的融资意向书——接收人是他的竞争对手。 那天下午,宋知诚的电话打进来,响了整整一分钟。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想起除夕夜他站在抢救室外的模样,想起妈妈最后望向他的眼神,终究没接。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妈妈被推进抢救室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着我的手,指腹在我掌心写了个“知”字。 她到死都在担心他,担心这个在江家受了三年委屈的孩子,会不会被我们兄妹记恨。 可她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回不去了。 雨水敲打着窗棂,像是那个除夕夜未歇的哀乐。 我走到阳台,看见巷口的车还停在那里,只是换成了宋知诚一个人。 他仰着头望过来,隔着雨幕,眼神里的痛苦像潮水般涌来。 我转身回屋,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黑暗里,终于有眼泪砸在地板上。 江母死在了那个除夕夜,带着对宋知诚的最后一丝牵挂。 而我对他的所有念想,也跟着那场未烬的烟花,彻底熄灭在那个冰冷的凌晨。 往后的日子,无论是宋知诚派人送来的文件,还是他在公司楼下等我的身影,我都视而不见。 陈嵋锦偶尔会出现在微光附近,装作偶遇的样子炫耀她的订婚戒指,我只当没看见。 江哲林的新系统发布会那天,宋知诚也来了。 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江哲林,看着我在台下,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散场时,他拦住我,手里拿着个盒子。 “这是阿姨当年常喝的那种茶叶,我让人找了很久。” 我绕过他往前走,听见身后盒子落地的声响,听见他压抑的哽咽。 “阿穗,”他声音发颤,“我和她的订婚是假的,是为了稳住我妈,也是为了……” “宋知诚,”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我妈死的那天,你在哪?” 他没说话。 “你在陪她试婚纱,还是在听你妈规划你们的未来?” 我笑了笑,“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走的时候,你不在。” 有些空缺,一辈子都填不上。 有些错过,就是永恒。 走出会展中心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江哲林跑过来递给我瓶水,眼里带着释然的笑。 “刚刚有家海外公司联系我们,想谈合作。” 我勉强撑起一个笑,我知道这些天来他有多努力争取合作,这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和海外公司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对方派来的项目负责人叫陆明宇,是个温文尔雅的华裔,说话时总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方案时却格外严谨,连代码里的注释错误都能一一指出。 江哲林和他很投缘,常常在实验室讨论到深夜。 我偶尔送宵夜过去,总能听见两人争执后的朗声大笑——那是江母走后,江哲林第一次笑得那样轻松。 陆明宇来江宅拜访那天,正好撞见宋知诚。 他提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看见陆明宇时,手里的桶晃了晃,汤渍溅在深色西裤上,洇出块浅痕。 “江小姐,这位是?” 陆明宇礼貌地伸出手。 没等我开口,宋知诚已经攥紧了保温桶的提手,语气冷得像冰:“我是阿穗的……上司。” 他特意加重了“上司”两个字,目光扫过我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毕竟,我还是盛景集团他手下的秘书。 陆明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笑着收回手。 “我是微光的合作方,陆明宇。” 那天的保温桶最终没能进门。 宋知诚看着陆明宇帮我接过外套,看着江哲林拍着陆明宇的肩膀说“快请进”,转身时的背影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陈嵋锦大概是从宋母那里听说了陆明宇的存在,竟直接找到了江宅。 她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戴着墨镜,在门口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江小姐,”她摘下墨镜,眼底的红血丝很明显,“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 我正低头收拾东西,头也没抬。 “陈小姐,春节期间,私事请别找上门。” “私事?” 她突然笑起来,声音尖锐,“你抢了我的未婚夫,现在又勾搭上别的男人,这叫私事?” 周围的同事纷纷侧目。 陆明宇正好从屋里出来,皱了皱眉:“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 “你是谁?” 陈嵋锦上下打量他,“又是江淮穗找来的备胎?” “我是陆明宇,微光的合作伙伴。” 他走到我身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外,据我所知,宋先生和陈小姐的订婚协议,前几天就已经解除了。” 陈嵋锦的脸瞬间白了。 “你胡说!” “盛景集团的公告栏里有,” 陆明宇递过手机,“或许陈小姐忙着跟踪江小姐,没来得及看。” 我这才知道,宋知诚竟真的和她解除了婚约。 想起他那天说的“订婚是假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却很快被压下去。 真假又如何?终究换不回那个除夕夜。 陈嵋锦闹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自讨没趣离开了。 陆明宇看着我,温和地说:“需要我帮你处理后续吗?宋氏那边,我或许能说上话。” “不用了,”我摇摇头,“谢谢。” 他没再坚持,只是把刚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 “阿姨的事,哲林跟我说了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看着茶杯里浮起的茶叶,突然想起宋知诚摔碎的那个茶叶盒。 原来真的有人会记得,妈妈爱喝哪种茶。 微光的新系统上线那天,庆功宴办得简单却热闹。 陆明宇举杯时,特意敬了江母一杯:“感谢江伯母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女。” 江哲林眼眶红了,我别过脸,看见窗外宋知诚的车就停在楼下。 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着我,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手机突然震动,是他发来的信息。 [庆功宴结束,我在停车场等你。] 宴席散后,我送陆明宇到楼下。 他突然开口:“穗穗,夏天之前,我可以安排你出国。” 我愣住了。 “我知道协议的事,”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哲林不小心说漏嘴的。我在欧洲有分公司,你可以先去那边避避。” 我刚想转身离开时,宋知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像铁钳。 “聊得开心吗?” “放开我。” 我推搡着他,却被他更紧地箍住。 “你真以为协议那么容易失效吗?”他低头咬住我的耳垂,声音又狠又哑。 “阿穗,别想着跑,不然我会让陆明宇和江哲林一起陪葬。” 回到江宅,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书桌上放着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青瓷瓶,里面插着的白菊已经蔫了,像极了我无法挣脱的命运。 手机屏幕亮着,陆明宇发来信息。 [随时等你答复。] 家里只剩我和宋知诚,他并没有撬开我的门,反倒是自己回了隔壁书房睡觉。 就在半夜我快要沉沉睡去时,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接着就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一股他身上独特的雪松香气飘来,他将我抱紧他的怀抱里,我没有反抗。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江宅了,自从李妈被他请回家,这个家每晚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今天难得能再次回到他的怀抱。 假期总是结束的很快,盛景的年假其实也就二十来天。 回到盛景,大多听到周围同事的抱怨,我其实对上班并不反感,反倒是让我一个人在家面对宋知诚才是最艰难的。 陆明宇再次向我提起出国的事时,我看着窗外抽新芽的梧桐树,轻轻摇了摇头。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你心里那片雪化了再说。” 其实那份情人协议已经绑不了我什么了,母亲已经走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医药费压在我身上。 只是哥哥,我不想他的心血毁在我手上。 如果,我就这样逃了呢。 第75章 你是我的 我望着书桌上那瓶枯萎的白菊,想起陆明宇温和的眼神,想起他说“等你心里那片雪化了再说”。 可宋知诚的威胁,让每一丝逃离的念头都带着刺骨的疼。 第二天清晨,我下楼时,宋知诚已坐在餐桌前看报纸。 他身姿笔挺,西装熨帖,可周身散发的冷意,让餐厅的空气都滞重几分。 听见我脚步声,他抬眼,目光扫过我时,似有暗流涌动。 到盛景集团,处理了一整天公事的我头脑微微发胀,刚想休息下,陆明宇的邮件准时而至。 依旧是关于海外分公司的详尽规划,字里行间的关切,让我指尖发颤。 正犹豫怎么回复,黎助理突然来电,说宋总在顶楼等我。 顶楼风大,宋知诚倚着栏杆,身后是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 他转身,黑眸里情绪晦涩。 “看到你和陆明宇频繁联系,我该更早打断他的念头。” 我攥紧衣角:“你别伤害他,协议我会继续履行。” 他逼近一步,捏住我下巴。 “履行?你以为我要的只是协议?阿穗,你该明白,从你签下协议那天,心就该留在我这。” 回到办公室,陆明宇的消息又弹出来。 [不管多久,我希望你能在考虑考虑。] 我盯着屏幕,终于缓缓打字: [抱歉,陆先生,我……没法离开。] 发送后,手机很快震动,却是宋知诚的短信: [晚上回家,有惊喜。] 那三个字,让我脊背发凉,却逃无可逃。 夜色笼罩江宅,推开门,客厅中央的玻璃花房里,白菊被换成了盛放的红玫瑰,馥郁香气弥漫。 宋知诚站在花房旁,朝我伸手。 “阿穗,过来。” 我一步步走近,他握住我手,声音低缓:“以后,这花房里的花,只给你开。” 可我看着那些艳丽的红,却想起母亲喜欢的白菊,父亲喜欢的栀子花,想起自己被束缚的人生,泪悄然滑落。 此后日子,宋知诚像把我圈在金丝笼里的猎手。 白天在公司,他让我时刻在视线范围内。 夜晚在家,花房成了我们常待的地方。 陆明宇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再频繁联系,可偶尔从江哲林口中听到他的消息,说他在海外项目里愈发拼命,我心里就像缺了一块。 直到某天,江哲林醉醺醺来找我,说陆明宇在国外出了意外,项目遇袭,重伤住院。 我瞬间脸色煞白,宋知诚恰好进来,眼神骤冷:“你想去哪?” 我低声求他:“让我去看看他,就看一眼。” 他冷笑:“江淮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谁才是你的依靠?” 可看着我绝望的模样,他最终松口。 “我陪你去。” 飞机上,宋知诚全程沉默,我却满心焦急。 到了海外医院,看到病床上陆明宇苍白的脸,我一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就躺在病床上了。 对此我不禁红了眼眶。 宋知诚站在门边,黑眸里情绪复杂,有嫉妒,有不耐,却在我回头时,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看完了,就该回去了。” 我知道,这场挣脱枷锁的逃离,不过是短暂的喘息。 从海外回来后,宋知诚似乎愈发执着于将我留在身边。 那晚,江宅的夜格外安静,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卧室的地毯上。 我洗漱完正准备休息,宋知诚推开了房门。 他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带着一丝慵懒与危险的气息。 进门后,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如炬地望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他已经大步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 “阿穗。”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难以名状的情愫,“在国外时,看着你为陆明宇掉眼泪,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说着,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可指节传来的力度,又透着不容抗拒的占有。 我别过脸,避开他的触碰,却被他猛地扳正身体。 他俯身,鼻尖几乎贴着我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 “你是我的,从始至终都是。” 话语落下,他的唇迫不及待地覆上我的。 起初是带着惩……罚性的辗”转碾压,而后又渐渐变得温柔,像是在诉说积攒已久的眷恋。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从我的发梢,滑到肩头。 再缓缓向下。 我浑身紧绷,想要推开他,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易就将我禁锢在怀中。 “别躲,阿穗。” 他在我耳边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让我感……受你,让我确定你还在。” 他的吻一路向下,落在我的脖颈,像是怕弄:疼我,又像是在虔诚地朝圣。 我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理智被他的热情一点点蚕……食。 他的衬衫不知何时被褪去,坚实的胸膛贴上我的,炽热的温度烫得我心乱如麻。 在那一刻,疼痛与莫名的情愫交织在一起。 他动作轻柔,却又带着难以压抑的急切。 每一下都像是在刻下属于他的痕迹。 “阿穗,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他咬着我的耳垂,在这静谧的夜里,将我彻底拖入名为他的深渊。 事后,他紧紧抱着我,像是怕我消失一般。 我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滑落,心里清楚,这一晚后,我和他之间的纠葛,更深更难解。 而那想要逃离的念头,在他的温柔与霸道里,变得愈发艰难…… 光透过薄纱窗帘,轻柔地洒在床榻上。 我在宋知诚的臂弯里醒来,他还沉睡着,均匀的呼吸拂在我肩头。 昨夜的缠绵余韵未消,可想起今日还要去公司,我便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从他的怀抱中抽离。 刚动了一下,宋知诚就警觉地收紧手臂,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去哪?” 我无奈地回:“去公司,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沉默了几秒,而后松开手,却在我要起身时,又在我脸颊落下一吻。 “晚上等我回家。” 那语气,像是命令,又像是期许。 我快速洗漱整理,换上职业装,出门时,宋知诚已经坐在餐桌前。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正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见我出来,抬眸说:“让司机送你。” 我应了一声,匆匆奔赴公司。 在公司里,同事们的目光或多或少有些异样,我强装镇定,投入到堆积的工作中。 可思绪总是不自觉飘到昨夜,脸上烫烫的,又羞又乱。 好不容易熬过工作日,迎来假期,我本想好好在家补觉。 洗漱完毕,刚躺到床上,手机突然响起,是宋知诚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醉意的含糊:“阿穗……来接我,定位……我一会发给你,喝醉了……” 我皱起眉,本想拒绝,可听他那混乱的语调,又担心他真出什么事,纠结再三,还是换了衣服出门。 到了酒吧包厢,推开门的瞬间,喧闹声、酒气扑面而来。 我一眼就看到宋知诚,他脸颊泛红,眼神却还清明,而陈嵋锦紧紧挨着他,笑得娇俏。 我心下自嘲,这个女人居然还能安详的坐在这里。 看见她的那一瞬,我的拳头都不自觉紧了紧。 我永远不会忘,我母亲离世的间接推手,这份恨,深埋我心底。 周围还有宋知诚的一群朋友,不过我都不怎么认识,都是生面孔。 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离宋知诚坐的最近的那个男人一直用一种探究又带着调笑的眼神看着我。 他旁边的女人,妆容艳丽,像是陪酒小姐。 听周围人说,他刚从国外回来,玩得开,整个人很放得也开。 我浑身不自在,这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在包厢里的奢靡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起哄:“哟,宋总的小金丝雀来了!这模样,怪不得宋总宝贝得紧!” 丁旭晖笑着接话:“知诚,藏这么久,够意思啊。” 宋知诚原本搭在陈嵋锦肩上的手,瞬间发力,把陈嵋锦推开,而后站起身,大步朝我走来,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将我往身边带:“别听他们胡扯。” 他的手心滚烫,烫得我心也慌慌的。 陈嵋锦被推开,脸色很难看,却又强笑着说:“是江小姐啊,好久不见。” “知诚哥哥,你怎么也不向大家介绍介绍呢。; 宋知诚冷冷瞥她一眼:“轮不到你置喙。”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又诡异。 丁旭晖却不嫌事大,凑上来打圆场:“得得得,知诚你护犊心切,咱别扫了兴致。” 说完他又看向陈嵋锦,“嵋锦,你也别往心里去,知诚就这臭脾气。” 说着,还朝我挤挤眼睛。 他冲我举了举杯,眼神里的玩味更浓,“美女别站着了,坐。” 宋知诚拉着我坐下,陈嵋锦却又贴上来,端着酒杯要给宋知诚敬酒。 宋知诚拉着我在他身边坐下,陈嵋锦却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向我,笑容无懈可击。 “江小姐,那么久没见,我敬你一杯吧。” 酒杯递到我面前时,她的指甲盖轻轻刮过我的手背,带着点隐秘的挑衅。 我没接,指尖掐进掌心——她怎么敢?敢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敢用这种亲昵的姿态,提起“好久不见”这四个字。 宋知诚伸手挡开那杯酒,声音沉了几分。 “她不能喝。” 陈嵋锦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将酒递到宋知诚面前。 “那我敬你,知诚哥。” 她的声音放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时候你总说我调的酒最好喝,尝尝?” 宋知诚没接,目光落在我紧抿的唇上。 “阿穗,不舒服?” 陈嵋锦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痕,丁旭晖适时地笑着打岔。 “嵋锦调的酒确实一绝,上次在伦敦……” 他故意说起他们共同的过去,眼神却瞟向我,像是在看我的反应。 我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耳边是他们熟稔的谈笑,眼前是陈嵋锦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可脑海里全是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宋知诚似乎察觉到我的僵硬,伸手将我往他身边带了带,掌心贴在我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陈嵋锦忽然轻笑一声,看向我。 “江小姐看着不太高兴?是我哪里招待不周了吗?”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只有我们三人能听见,“还是说,江小姐对我有什么意见?” 第76章 他在忍 我猛地抬眼,撞进她含笑的眼底,那笑意深处藏着的得意像针一样扎人。 我刚要开口,宋知诚已经握住我的手。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他起身时,陈嵋锦忽然“哎呀”一声,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液大半泼在了我的针织毛衣上,猩红的液体迅速晕开。 “对不起对不起,”她立刻拿出纸巾要替我擦,“我不是故意的。”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怎么会是故意的?她只是擅长用最无辜的姿态,做最恶毒的事,就像那个除夕夜一样。 宋知诚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我,语气冷得像冰。 “陈嵋锦。” 陈嵋锦脸上的慌乱恰到好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知诚,你别生气。” 丁旭晖打着哈哈,“没事没事,点杯饮料赔罪就好。” 他看向我的眼神多了点探究,像是终于明白这平静下的暗涌。 宋知诚没再说话,半搂半抱着我往外走。 丁旭晖追出去安顿陈嵋锦,包厢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剩下的人看气氛不对,也识趣地没再起哄。 宋知诚拢了拢披在我身上的西装,“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没说话,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包厢里的酒气,竟奇异地让我慌乱的心安定了几分。 走到酒吧门口,宋知诚的车已经候在那里,黎助理恭敬地拉开车门。 “黎助理,开车。” 宋知诚扶着我坐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畔:“吓到了?” 我偏头躲开,心里还憋着气——气陈嵋锦的嚣张,气宋知诚把我卷入这种局面,更气自己面对陈嵋锦时,那点深埋的恨意总会不受控制地翻涌。 宋知诚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下巴,迫使我转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眼底的醉意早已散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阿穗,别生我气。” 我还没反应过来,宋知诚已经扣住我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酒吧残留的酒气,带着他隐忍的占有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切。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可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圈着我的腰,将我牢牢锁在怀里。 西装外套从肩头滑落,露出我沾了酒渍的衣服,他的指尖划过那片黏,腻的痕迹,动作陡然变得凶狠。 “她弄脏了你。” 我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理智在唇齿交缠间一点点崩塌。 他的手顺着我的腰线向上……游”走,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我皮肤发麻。 “宋知诚……”我含糊地抗议,却被他用更深的吻堵了回去。 “别动,阿穗。” 他在我耳边低喃,声音哑得厉害,“让我看看你,确定你没被吓到。” 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热,黎助理把车内的挡板升了起来,车厢后排瞬间与前排隔绝,形成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我差点忘了前面还有一个人,瞬间我感觉脸颊都烧红了。 “她碰过的地方。” 他的指尖擦过我衬衫上那片猩红的酒渍,力道重得像是要剐掉一层皮。 “我替你弄干净。” 他的吻从唇上移到脖颈,带着惩罚般的力道,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感受到他克 制的颤抖。 那些混杂着占有、不安和怜惜的情绪,通过肢体的触碰一点点传递过来。 我渐渐放弃了挣扎,或许是包厢里的委屈需要宣泄,或许是他眼底的脆弱让我心软。 又或许,是我早已在这份纠缠里,分不清抗拒与沉沦的边界。 他的吻顺着下颌线往下走,停在颈侧最敏感的地方,用牙齿轻轻啃咬。 我攥着他的衬衫挣扎,却被他更紧地按在怀里,他的手隔着湿透 的布料抚过我的腰。 滚烫的温度烫得我浑 身发颤,却在即将触到更私密的地方时骤然停住。 “急什么。” 他低笑一声,气息喷在我耳后,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回家再慢慢算。” 他直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指尖却还勾着我的衣角,眼神暗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车厢里只剩下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他没再碰我,却用那种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我,仿佛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我别过脸看向窗外,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能清晰地看到他紧抿的下颌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在忍。 车子平稳地驶入江宅大门,宋知诚先一步下车,绕到我这边时,直接弯腰将我打横抱起。 黎助理早已识趣地开车离开,庭院里只剩下我们俩的脚步声,踩在石板路上,格外清晰。 “放我下来。” 我推他的肩膀,脸颊烫得厉害。 他低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刚才在车里不是挺能挣扎?现在知道怕了?” 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抱着走进别墅。 他没把我往卧室带,反而径直去了浴室,将我放在冰凉的洗手台上。 花洒被打开,温热的水流很快氤氲出雾气,他伸手解开我衬衫的纽扣,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却像盯着猎物的狼。 “宋知诚……”我攥着他的手腕,声音有点发颤。 “洗干净。” 他咬着我的耳垂,声音里的克制几乎要绷断,“洗干净了,才好让你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他的手指顺着水流探进来,带着沐浴露的泡沫划过我的皮肤,每一寸触碰都像是带着电流,让我浑身发软。 他没给我任何躲闪的机会,将我圈在怀里,用滚“烫的身”体贴着我。 在水汽弥漫的狭小空间里,用吻和抚摸一点点瓦解我的理智。 “记住这种感觉,阿穗。” 他的声音混着水声,带着蛊惑的意味,“只有我能让你这样。” 浴室里的水渐渐变凉,他才裹着浴巾把我抱回卧室。 柔软的床铺陷下去一块,他俯身压上来时,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隐忍到极致的渴:望。 他没再像在车里那样克制,吻得又狠又急。 仿佛要将我拆骨。入腹,却又在某些瞬间突然放轻动作,用指腹轻轻摩挲我泛红的眼角。 “疼吗?”他低问,气息不稳。 我咬着唇没应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滑下来。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这种被他牢牢掌控的感觉,因为心底那份又恨。 又乱的情愫,因为明知不该沉沦却偏要往下坠的绝望。 他吻掉我的眼泪,动作忽然变得温柔,却带着更让人窒:息的占有。 “哭也没用,江淮穗,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窗外的月。 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卧室里涟漪被夜色吞没。 直到后半夜,他才终于累了,把我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浑身酸软。 得像散了架,他的手臂紧紧圈着我的腰,仿佛怕我下一 秒就会消失。 月光越过床脚时, 我轻轻动了动手指,触到他虎口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是我曾经喝醉后生气咬的。 那时候的宋知诚,只是一个入赘进江家的赘婿。 可现在,他变成了用枷锁将我困住的魔鬼。 第二天醒来时,窗帘拉得严实,只漏进几缕细碎的光。 我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被宋知诚牢牢圈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呼吸均匀,显然还没醒。 浑身的酸软让我想起昨夜的疯狂,脸颊瞬间烧起来。 正想悄悄挪开,他却像有感应似的,手臂骤然收紧,将我往怀里按得更紧,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醒了?” 我没应声,把脸埋进他胸口装睡。他低笑一声,指尖划过我后背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昨天累着了?” 他的吻落在我发旋,带着不同于昨夜的温柔,却在我放松警惕时,忽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未散的**,还有一丝难得的慵懒。 大概是假期的缘故,连平日里的压迫感都淡了几分。 “还没到起的时候。” 他咬着我的耳垂,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纵容,“今天不用上班,陪我再睡会儿。” 他的手没什么章法地游走,带着晨间独有的灼热。 我攥着他的手臂想推拒,却被他轻易按住手腕压在头顶。 他的吻顺着脖颈往下,在昨夜留下的红痕上轻轻碾过,力道不重,却像羽毛搔过心尖,痒得人发慌。 “宋知诚……”我喘着气抗议,“别闹了。” “没闹。” 他抬头看我,黑眸里盛着细碎的光,“难得有空。” 他的动作比昨夜温柔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耐心的蛊惑。 指尖划过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让我渐渐卸了力气。 阳光悄悄爬上床沿,照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我看着他的肩膀,突然想到了曾经…… 他像是察觉到我走神,吻忽然变得凶狠,在我锁骨上留下新的印记。 “想什么?” “没什么。”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却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眼神里的慵懒散去,又染上熟悉的偏执。 “看着我,阿穗。” 情动时,他忽然低头在我耳边说:“以后假期,都这样过。” 那语气像是承诺,又像是宣告。 我闭上眼,任由自己被卷入这场短暂的放纵里。 阳光慢慢移过床尾,卧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他不再像昨夜那样带着戾气,却用一种更温柔的方式,将我牢牢锁在他的世界里。 再次平息时,我累得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去浴室清洗。 他替我擦干身体时,动作笨拙又认真,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饿不饿?” 他把我裹进被子,自己套上睡袍,“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我点点头,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他在我额头亲了一下,转身出去时,脚步都带着点轻快——大概是这种难得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假期,让他也卸下了几分防备。 我望着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 明明是被强迫的纠缠,却在某个瞬间,尝到了一丝名为“温情”的错觉。 这种错觉像毒药,明知危险,却让人忍不住贪恋。 门被轻轻推开,宋知诚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张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吃掉。 温热的粥滑进胃里,暖得人发困。 他喂得很慢,眼神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今天就在家待着。” 他忽然说,“哪儿也不去。” 我知道,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可看着他眼底那点难得的柔和,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77章 恢复好了? 假期的尾巴在宋知诚日渐收紧的臂弯里溜走。 最后一个清晨,他替我系衬衫纽扣时,指尖在我锁骨那枚新的红痕上顿了顿,声音低沉。 “去公司乖乖待着,别乱跑。” 我没应声,只是看着镜子里他落在我肩上的手——那双手能温柔替我穿衣,也能在谈判桌上捏碎对手的骨头。 推开盛景总裁办公室的门时,前台小姑娘眼睛亮了亮,刚要打招呼,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早啊,小江。” 我回头,看见叶茹站在电梯口,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 脸上带着刚生完孩子的柔和光晕,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她比孕前丰润了些,气色极好,看见我时,笑容真诚得没有一丝杂质。 “叶秘书,你回来了。” 我下意识站直身体,心里有点发慌。 她快步走过来,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胳膊。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在家坐月子时,听我先生说你把秘书处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把保温桶塞给我,“这是我妈熬的猪蹄汤,补身体的,你也喝点。” 我捏着温热的保温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传闻里生完孩子容易敏感多疑的产妇模样,在她身上半点不见。 “宋总在里面吗?”她指了指总裁办公室的门。 “在……” 话没说完,门开了,宋知诚穿着深灰色西装站在门口,目光先落在我身上,又转向叶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恢复好了?” “好了宋总,谢谢您准的长假。” 叶茹笑得落落大方,“以后就能跟小江一起帮您分担工作了。” 宋知诚没接话,只是侧身让我们进去。 办公桌前已经摆好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件,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叶茹刚坐下,就看见桌角那份关于林蔚儿泄露公司机密的处分通告复印件。 她拿起看了两眼,眉头拧了拧,抬头时正好对上我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她会做这种事……以前看她挺机灵的,怎么就走了歪路。” 她语气里只有惋惜,没有半分幸灾乐祸。 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悄悄落了地。 可平静没维持多久。 下午三点,宋知诚要去会议室开视频会议,让我们俩整理上周的财务报表。 我刚把文件从打印机里抽出来,就听见叶茹“呀”了一声。 “怎么了?”我走过去。 她指着报表上一个数据,“这里是不是弄错了?上周三的支出明细,跟我在家核对的电子版对不上。” 我凑近一看,心脏猛地一缩——那个数字,是林蔚儿离职前最后录入的,当时我核对时明明没问题,现在却多了一个零。 “可能是我哪里弄错了……” 我伸手想去拿计算器,叶茹却按住我的手,轻声说:“别急,我记得林蔚儿以前做报表时,总喜欢在这里藏小数点。” 她熟练地调出后台记录,果然在代码里找到了被篡改的痕迹,“你看,她把小数点往后挪了一位,不仔细查根本发现不了。” 我愣住了。 林蔚儿连这种地方都动了手脚?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宋知诚走出来接水,正好听见叶茹的话,他目光扫过报表,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叶茹像是没察觉他的怒气,依旧温和地说:“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报给审计部就麻烦了。阿穗这段时间肯定忙坏了,这种小手脚确实容易漏掉。” 她把改过的报表递给我,“你再核对一遍,我去给宋总重新打印一份。” 宋知诚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眼神里的寒意让我后背发僵。 叶茹拿着新报表回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她愣了愣,随即笑着打圆场。 “宋总,您别吓阿穗呀,这事儿跟她没关系。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林蔚儿呢,要不是她犯糊涂,我哪有机会跟阿穗做同事。” 她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宋知诚眼底的戾气竟真的散了些,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办公室。 我看着叶茹,她冲我眨眨眼,压低声音。 “宋总就这脾气,对事不对人。你别往心里去。” 夕阳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脸上,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宋知诚愿意等她休完整个产假。 可我心里清楚,平静只是表象。 林蔚儿留下的烂摊子不止这一处,而两个秘书共用一间办公室的日子,注定不会太平。 尤其是当叶茹在整理旧文件时,翻出林蔚儿偷偷备份的客户资料U盘,递给宋知诚时那句轻飘飘的话。 “宋总,这东西,小江之前好像也发现过类似的吧?” 宋知诚的目光“唰”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我攥紧了笔,忽然觉得,叶茹的善良里,或许藏着我看不懂的精明。 我握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笔杆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宋知诚的目光从U盘移到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穿透的审视。 他太了解我,知道我藏不住事,却也清楚我从不轻易背锅。 “是发现过。” 我深吸一口气,避开叶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直视着宋知诚。 “上个月整理文件时,在林蔚儿的抽屉夹层里找到过一个加密硬盘,当时就交给黎助理了。” 宋知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显然是记起来了。 他接过叶茹递来的U盘,指尖在金属外壳上摩挲着,没说话。 叶茹像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连忙摆手。 “哎呀,我这记性真是……瞧我这话说的,阿穗肯定早就处理了。主要是这U盘藏在旧合同的夹页里,我也是刚翻到,一时嘴快。” 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亲昵。 “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的指尖带着刚沏完茶的温度,落在我胳膊上却像有点烫。 我扯了扯嘴角没应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如果她真的只是“一时嘴快”,为什么偏偏在宋知诚面前提起? 下午五点,宋知诚要去见一个重要客户,让我们准备两份不同版本的合作方案。 我负责A版,叶茹负责B版,打印好放在他办公桌时,叶茹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她指着A版方案的第12页。 “这里的数据分析……好像跟市场部最新给的报表对不上?” 我凑近一看,心脏猛地一沉。 那组数据是林蔚儿离职前整理好存在共享盘里的,我昨天用的时候还核对过,怎么会突然出错? “可能是共享盘被谁动过手脚。” 我立刻想去查操作记录,叶茹却已经拿起电话。 “我问问市场部的小张吧,他昨天还跟我说数据有更新,说不定是我忘了提醒你。” 电话接通的瞬间,宋知诚正好推门进来。 叶茹对着电话笑得温和。 “小张啊,麻烦把最新的市场数据分析表再发我一份呗……对,就是给总裁准备的方案里要用的,小江这边可能没收到更新版。” 她特意加重了“小江这边”几个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宋知诚听见。 挂了电话,她转向宋知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宋总,是我疏忽了,昨天小张发新版数据时我在给孩子喂奶,忘了同步给阿穗,害得她用了旧数据。” 宋知诚的目光落在我那份出错的方案上,眼神冷了几分。 我刚想解释“我昨天核对时还是对的”。 叶茹却抢先开口:“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帮阿穗改过来,耽误不了您见客户。” 她手脚麻利地打开电脑修改,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宋知诚看了她两眼,又看向我,语气听不出情绪。 “以后重要数据,自己多核对几遍。”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看着叶茹将改好的方案打印出来,笑意盈盈地递给宋知诚,心里忽然明白——她哪里是善良,分明是把“滴水不漏”藏在了温和的笑容里。 下班时,我在电梯口遇见叶茹的先生来接她。 男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看向叶茹的眼神满是宠溺。 叶茹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孩子,回头冲我挥手。 “小江再见,明天见啦。” 她怀里的婴儿打了个哈欠,小脸红扑扑的。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进暮色里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荒谬——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我疲惫的脸。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宋知诚发来的消息。 [到停车场等我。] 车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宋知诚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伸过来,捏了捏我的脸颊。 “今天在公司受委屈了?” 我愣了一下,抬头撞见他眼底的了然。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没有。” 我别过脸看向窗外,“叶秘书只是比较细心。” 宋知诚低笑一声,指尖滑到我下巴,强迫我转过头。 “她是细心,但你别忘了,盛景的秘书室,从来都不是只靠细心就能待下去的地方。” 他的指尖带着烟草的淡淡气息,眼神却像淬了冰。 我忽然想起林蔚儿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盛景这地方,看着光鲜,底下藏着多少钩子,你慢慢就知道了。” 当时我只当她是怨怼,现在才明白,她或许说的是实话。 车在公寓楼下停下,宋知诚倾身过来替我解安全带,呼吸落在我颈窝。 “明天起,她做的事,你多看一眼。”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奇异地掺着点保护的意味。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分不清——他是在提醒我提防叶茹,还是在默许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 第二天进公司时,叶茹已经到了,正哼着歌擦桌子,看见我进来,笑着递过一杯热牛奶。 “刚热好的,你胃不好,早上喝点热的舒服。” 牛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我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或许,是我想多了? 可当她转身去茶水间时,我瞥见她电脑屏幕上还没关掉的聊天框,对方备注是“小张”。 最新一条消息是: [昨天的事谢了,下次请你喝咖啡。] 第78章 带你离开是非场 日子在忙碌与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我和叶茹表面维持着平和的同事关系,实则内心都在暗自较劲。 宋知诚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工作中给我们制造竞争机会,每次项目成果的对比,都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这天,公司迎来一个极为重要的合作项目。 宋知诚把主要策划任务交给了我和叶茹,要求我们各自拿出方案,一周后进行内部评选,获胜者将主导项目执行。 消息一出,叶茹看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我也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输。 接下来的几天,我日夜查阅资料、分析市场、拜访潜在合作方,忙得晕头转向。 叶茹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她动用了不少人脉资源,甚至还联系上了行业内的资深专家为她的方案出谋划策。 方案评选那天,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压抑。 我率先展示,将方案的亮点、可行性以及预期收益一一阐述,宋知诚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这让我瞬间像是泄了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看他为我的方案点头。 轮到叶茹时,她的方案确实惊艳,不仅创意新颖,还结合了当下最前沿的商业理念,不少同事都露出赞叹的神情。 就在大家以为胜负难分之时,宋知诚却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如果合作方临时要求更改合作模式,你们的方案如何快速做出调整?” 我和叶茹都愣住了,显然都没考虑到这个情况。 短暂的沉默后,我迅速在脑海中梳理思路,磕磕绊绊地给出了一个初步应对策略。 叶茹则稍显慌乱,回答得有些含糊其辞。 会议结束后,宋知诚没有立刻宣布结果,而是让我们回去再完善方案。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们的最后机会。回到办公室,我正对着电脑发愁,叶茹却突然走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小江,要不我们合作吧,取长补短,一定能做出完美方案。” 我看着她,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个提议确实很诱人,犹豫片刻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合作过程中,叶茹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专业能力和热情,我们配合得意外默契。 方案很快完善完成,再次呈现在宋知诚面前时,他才稍稍点了点头,宣布由我们共同主导项目执行。 本以为事情会就此顺利发展,可就在项目启动前夕,合作方突然提出要提前考察公司实力,重点参观项目筹备组。 我和叶茹忙得焦头烂额,安排行程、准备资料、协调各部门。 然而,就在参观当天,却出了大问题。 当合作方来到会议室,准备查看项目核心资料时,却发现资料不翼而飞。 现场一片混乱,宋知诚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目光在我和叶茹之间来回扫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而最大的嫌疑人,似乎不言而喻…… 资料失踪的混乱还没平息,宋知诚忽然抓起我的手腕往外走。 他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却没真的弄疼我,指腹刻意避开了我手腕内侧的薄皮。 走廊里同事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我听见叶茹在身后轻声喊“宋总”,他却头也没回。 电梯急速下降,镜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我挣了挣手腕。 “宋知诚,你怀疑是我藏的资料吗?” 他侧头看我,眼底翻涌着怒意,却在触及我目光时柔了几分:“不是你拿的,我知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暖意从脚底窜上来。 喉咙微微发紧,我盯着他的眼睛反问。 “如果是我,你打算怎么办?”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他拽着我穿过停车场,把我塞进副驾驶。 引擎轰鸣着冲出车库,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曾经那些回忆又涌上心头。 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明知道资料不是我拿的,可现在却又要把我带走。 车最终停在江宅。 推开门时,玄关处的落地灯亮着暖黄的光,茶几上放着我上次落在这儿的发绳。 他猛地松开我的手腕,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墙上。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把我圈在怀里和墙壁之间,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我脸上——原来他刚才见客户时喝了酒。 “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猛的推开他。 “带你离开是非场。” 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我知道叶茹心思不纯,她刚进来时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因为,她有能力……” 我不解的看着他,留这样一个有能力但随时会威胁到自己的人在身边。 “资料会及时出现的,她知道轻重,但是你要是一直留在那里……就不一定了。” 我刚想辩驳,他的吻就直直的朝我落下来。 带着他身上独特的雪松香味还有淡淡的酒气。 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二楼卧室。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鼻尖撞在他坚硬的下颌上。 他低头看我,眼底的怒意褪去大半,只剩下浓稠的、化不开的占有欲。 “阿穗,别跟我犟。” 卧室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他将我放在柔软的床垫上,俯身压下来,衬衫的纽扣硌着我的胸口。 他的吻带着红酒的醇香落下,从额头到鼻尖,最后停在唇上,轻柔得不像他。 “别总想着推开我。” 他呢喃着,指尖解开我衬衫的纽扣,动作带着隐忍的克制。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除了我身边,你还能去哪?” 这句话像针,扎得我心口发疼。 我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我泛红的眼眶,却被他捏住下巴转回来。 他的黑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我的脸。 “看着我。” 他命令道,声音却不重。 我被迫与他对视,看着他一点点凑近,吻上我的唇。 这个吻起初很轻,带着试探,渐渐地变得炽热,像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 他的手探进我的衣服,指尖滚烫,所到之处激起一片战栗。 我推了他一下,却被他更紧地抱住。 他的吻顺着脖颈往下,在锁骨处留下一个浅淡的印记,然后抬头看我,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阿穗,别想着协议到期就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让我瞬间破防,眼泪汹涌而出。 是啊,我走了,他怎么办?可我不走,我又该怎么办? 他似乎被我的眼泪烫到,动作猛地一顿,随即用指腹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对不起。” 他低声说,“我不该逼你。” 可他的吻却没有停,依旧温柔而霸道地掠夺着我的呼吸。 我渐渐放弃了抵抗,任由他带着我沉沦。 窗外的江风吹进来,带着水汽的凉,却吹不散室内的灼热。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脊背,激起一阵战栗。 我攥着他的衬衫,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察觉到我的紧张,吻了吻我的额头。 “放松点,我在。” 这句话像魔咒,让我瞬间卸了所有防备。 在他的温柔和霸道交织中,我渐渐迷失了自己。 卧室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身体的契合仿佛能暂时填补那些心灵上的鸿沟。 情到深处,他在我耳边低喃。 “阿穗,别离开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或许,在这一刻,我们都可以暂时忘记那些猜忌和怨恨,只做彼此的依靠。 也只有在这一刻,我能短暂的忘记,母亲的死,江家的破产,还有那些他和陈嵋锦之间见不得人的秘密。 再次平息时,他抱着我去浴室清洗。 温水淋在身上,他的手轻柔地搓洗着我的头发,动作笨拙却认真。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或许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回到卧室,他用浴巾裹着我,把我抱回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从身后紧紧抱着我。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还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黑暗中,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可彼此的心意却仿佛通过紧贴的肌肤传递着。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还很多,那些芥蒂也不是一次温存就能解开的。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们是靠近的。 第二天醒来时,我在自己的公寓里。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头,手机屏幕亮着,是林小夏发来的消息: [小江小江,你别担心,资料找到了,叶秘书放在茶水间的储物柜里,她说怕被人误拿。] 后面还跟着一条: [你昨天被宋总带走了,现在没事吧?]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键盘被我触发又弹回去,最终却只是按灭了屏幕。 至于宋知诚。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芥蒂像刻在骨头上的疤,永远不会消失。 可心脏的位置却越来越烫,烫得我快要分不清,是恨在烧,还是爱在燃。 手机又响了,是哥哥江哲林发来的视频邀请。 接通后,他兴奋地举着手机给我看微光新研发的样品。 “阿穗,你看!下个月就能量产了,等盈利了,哥就把盛景的股份赎回来,到时候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我就看见他身后的办公室门开了,宋知诚走了进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笑容温和得像个真正的合作伙伴。 哥哥回头和他说话,眼里有感激,更多的是防备。 我看着屏幕里宋知诚的侧脸,忽然觉得喉咙发堵。 他用哥哥的公司困住我,却又真心实意在帮微光发展。 他对我极尽控制,却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替我护着我仅剩的家人。 挂了视频,我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夏天越来越近了,协议到期的日子像倒计时的钟,敲得我心慌。 想逃,可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他昨天落下的袖扣时,又觉得脚步有千斤重。 第79章 你真的要送我去坐牢? 我整理好自己回到公司,一来就撞见了宋知诚,他低头看了看了,视线在我脖子上的红痕停下。 我瞬间觉得全身都烧起来了,被他盯的实在不自在。 还是我率先打开了沉默,“宋总,你有什么事……” “周末跟我回去一趟。” 我捏着文件的手顿了顿。 “去宋家老宅?” “嗯。” 他抬眸看我,黑眸里难得没了平日的压迫感,“外婆念叨好几次了。” 一想到宋家老宅那个地方,我又想到了前几次去那,没有一次是好着回来的。 我的心莫名发紧,却被他看穿心思似的,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别怕,有我在,不会再想上次那样闹的不愉快了。” 周末的宋家老宅藏在一片梧桐林里,青瓦白墙爬满了爬山虎。 车刚停稳,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拄着拐杖,看见宋知诚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阿诚回来啦。” “外婆。” 宋知诚走过去扶她,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柔和。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忽然笑了。 “这就是小穗吧?上次见过一面的。” 我有些局促地问好,她却拉着我的手往里走,力道不大,掌心却很暖。 客厅里坐着宋母徐栀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亲戚,看见我时,徐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陈嵋锦也在,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子,看见我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笑着打招呼。 “江小姐也来了?真巧。” 宋知诚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替我解围。 “是我带她来的。”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老太太却像没察觉似的,拍了拍我的手。 “走,跟我回房看看我新得的字画,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 她把我领进一间雅致的卧室,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上次见面我们虽然闹的并不愉快,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我的心瞬间漏了一拍,心里顿感不妙,这老太太突然把我叫上来,莫非…… “小穗,阿诚这孩子,看着厉害,心里苦着呢。”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她叹了口气,指着床头柜上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少年时期的宋知诚,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老槐树底下,眼神里带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冷。 “阿诚和阿琰从小被绑架过,可当时宋家实在是凑不出来钱,只好先赎回了阿诚。” “我们当时想的是,阿诚发着高烧,如果再不赎回来,恐怕会出事。” “可等我们凑够另一份赎金,劫匪已经带着阿琰跑路了。”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事情我有点印象,上次被宋琰绑架的时候,他和我说过这件事,他说宋家只赎出了宋知诚,留他一个人流放在乡下,被人欺辱。 “阿诚回来之后的日子并不好受,徐栀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心里自然是不高兴,从那之后徐栀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对他厌恶至极。” 可宋琰不是对我说他刚回来就看见宋知诚在吃徐栀给他做的点心吗?这样也说不通啊。 “后来宋宅就再没有阿诚的容身之所,他被徐栀赶到佣人住的房间里,家里人都不待见他。” 我并没有把我心中的疑虑说出来,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看来,宋知诚和宋琰之间,有太多说不清的误会。 老太太和我讲了很多。 “就我这把老骨头疼他,可我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他对陈丫头那点愧疚,早把自己捆死了,你得帮帮他。” 我攥着衣角没说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看的出来阿诚对你是什么心思。”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眼神恳切。 “给阿诚生个孩子吧,有个家,他才能活得像个人。陈丫头那边我去说,保准不让她再缠着阿诚。” 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刺耳,我看着老太太鬓角的白发,想起宋知诚偶尔在深夜惊醒时,攥着我的手喊“外婆”的模样,心莫名软了。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听见“哐当”一声——老太太手里的拐杖掉在地上,她捂着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外婆!” 我惊呼着去扶,却被她滚烫的体温烫得缩回手。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半睁着,望着天花板,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 门被猛地撞开,宋知诚冲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外婆,脸色瞬间惨白。 他一把将我推开,跪在地上抱起老太太。 “外婆!外婆你醒醒!” 徐栀和陈嵋锦随后赶到,看见这一幕,徐栀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江淮穗!是不是你对老太太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急忙解释,“我们正好好说着话,她突然就……” “你不能因为你妈死了就这样对待老太太吧,江小姐现在莫非是想报复?” 陈嵋锦还在旁边不停的添油加醋。 又是母亲,母亲都已经死了,她还敢提她。 我刚想开口辩驳就被陈嵋锦打断。 “好好说话能让她晕倒?” 陈嵋锦蹲下身,捡起地上半杯没喝完的茶,递到宋知诚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知诚哥你看,这茶里是不是加了什么?刚才我看见江穗给老太太倒茶……” 茶杯上确实有我的指纹,是刚才老太太让我替她续水时留下的。 我浑身冰凉,看着宋知诚骤然变冷的眼神,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救护车呼啸着把老太太拉走时,宋母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 “江淮穗,我早就看你不是好东西!我们宋家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一个老人?” 亲戚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心机重” “想攀高枝想疯了” “连老太太都敢害” 字字句句都往我心上扎。 陈嵋锦站在宋知诚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着,余光却带着胜利者的笑意扫过我。 医院的抢救室外,红灯亮得刺眼。 宋知诚背对着我站在走廊尽头,指尖夹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侧脸。 我走过去,想抓住他的衣角,却被他猛地甩开。 “别碰我。”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外婆要是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不是我做的!” 我急得眼泪直流,“宋知诚,你信我一次!” “信你?” 他转过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指着护士刚送过来的化验单。 “茶里的降压药过量,杯子上只有你的指纹,外婆房里的监控拍到你单独跟她待了半小时——你让我怎么信你?” 监控?我根本不知道房间里有监控。 陈嵋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瓶。 “知诚哥,这是从江小姐包里找到的,跟外婆吃的降压药一模一样。” 我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药瓶,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局。 徐栀冲上来想打我,被宋知诚拦住。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我外婆醒过来之前,你哪也别想去。” 他叫保镖把我“请”到病房隔壁的休息室。 门被反锁的瞬间,我听见陈嵋锦对宋知诚说:“知诚哥,你也别太难过,老太太吉人天相……江小姐她大概是太想进宋家的门,才一时糊涂……”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抢救室的灯还亮着。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好笑。 老太太说要护着宋知诚,说要帮我挡开陈嵋锦,可到头来,却成了将我推入深渊的导火索。 而那个曾说过“有我在”的人,此刻正站在深渊的另一边,用最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坠落。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一夜,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里蜷缩在角落的我。 天快亮时,门终于开了,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对宋知诚说:“老太太暂时脱离危险,但情况不乐观,还在昏迷,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宋知诚的肩膀猛地垮了一下,他扶着墙,指尖泛白。 徐栀扑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 “怎么会这样?我妈身体一直好好的,都是那个女人!是她害了我妈!” 她的声音尖锐地划破清晨的寂静,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宋知诚转过头,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带她去警局。” 保镖应声上前,我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后退一步。 “宋知诚,你真的要送我去坐牢?” 第80章 离开R市,永远别再回来 他没看我,只是望着抢救室紧闭的门,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警局的审讯室白得晃眼。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听着警察一条条罗列“证据”。 带有我指纹的茶杯,从包里搜出的降压药瓶,老宅卧室里拍到我与老太太争执的监控片段。 监控画面离老太太激动时的样子和我辩解的画面拼在一起,看起来像我在逼她。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是谁从中作梗。 “江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警察推过来一份笔录。 我看着那行“承认在茶水中添加过量药物”的字样,忽然笑出了声。 眼泪混着笑声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信吗?” 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罪犯。 傍晚时,宋知诚来接我。 他没让我回警局拘留室,而是把我带回了江宅——那个曾无数次见证我们纠缠的地方,如今成了囚禁我的牢笼。 他把我锁在卧室里,没收了我的手机。 临走前,他站在门口,背对着我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我说了,不是我。” 我靠在门板上,声音嘶哑,“宋知诚,你外婆说你心里苦,可你看看我,我现在活得像个人吗?” 他的肩膀僵了僵,却没回头,大步走了出去。 门锁“咔哒”一声落下,像在我心上狠狠钉了一颗钉子。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笼中鸟。 宋知诚每天会来,却从不和我说话。 他会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时他会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眼神里翻涌着痛苦和挣扎。 “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唯一在乎的外婆出了事,偏偏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放在心尖上又恨得牙痒痒的人。 陈嵋锦来过一次。 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保温桶,站在卧室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我。 “江小姐,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我别过脸,不想看她那副胜利者的姿态。 她却自顾自地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桌上。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明明是个破产千金,却能把知诚哥迷得团团转。可惜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到老太太头上。” “你知道吗?老太太昨晚又恶化了,医生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瞪着她。 “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换了我的药,剪辑了监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她笑了,俯身在我耳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我想让你永远消失在知诚哥面前。你以为他对你是真爱吗?等老太太真的不在了,他只会恨你一辈子。到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只会是我。” 她转身要走时,忽然回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扔在我面前。 “忘了告诉你,你哥的公司最近资金链断了,盛景的注资突然停了,你说……要是他知道你害了阿诚的外婆,会不会亲自把你送进监狱?” 照片上,哥哥站在微光公司的门口,头发凌乱,眼底满是疲惫。 我的手指死死攥着照片,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原来她早就布好了局,不止要毁了我,还要毁了我仅剩的家人。 那天晚上,宋知诚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 他走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阿穗,外婆醒了一次,她拉着我的手,说……说她最大的心愿,是看你给我生个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老太太临终前惦记的,竟然还是这个。我攥着衣角,声音哽咽。 我眼框的泪落下来,我的喉咙像是被压制着,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你看啊,老太太,临终都还考虑着你!” 他低吼着,眼眶泛红,“江淮穗,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你的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伤害她?” “我没有!” 我哭着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是陈嵋锦!是她陷害我!你去查监控,去查那个药瓶的来源,你会知道的……” “够了!” 他甩开我的手,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失望像一把刀。 “我再也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他转身要走,我爬过去抱住他的腿,膝盖在地板上磨得生疼。 “宋知诚,求你了,信我最后一次……” 他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傍晚时分,抢救室的电话打来了。 我听见他在客厅里低声说“知道了”,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把杯子摔了。 我冲出去时,正看见他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肩膀剧烈地颤抖。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却暖不透那一身的寒意。 “老太太……走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的腿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泪汹涌而出,喉咙里像堵着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说要帮我挡开陈嵋锦的老人,那个握着我的手盼着曾孙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接下来的几天,宋知诚没有再来别墅。 别墅里的佣人按时送来饭菜,却从不和我说话,眼神里带着怯意和鄙夷。 我知道,外面的流言已经传疯了——破产千金为攀高枝,狠心加害未来外婆,逼死宋家老太太。 陈嵋锦来过一次,隔着老远站在客厅里,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像个无害的天使。 “江小姐,老太太出殡那天,你就别去了,省得知诚哥看见你更难受。”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你说要是老太太泉下有知,你连她这点遗愿都实现不了,会不会更生气?” 我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朝她扔过去,杯子在她脚边碎裂,水花溅湿了她的裙摆。 “你滚!” 她没躲,只是怜悯地看着我。 “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吧,你和知诚哥之间,早就完了。” 她走后,我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指尖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滚落在地板上,像一颗颗绝望的泪。 宋知诚再次出现,是在老太太头七那天晚上。 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眼底布满红血丝,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凸起的骨节。 他走到我面前,弯腰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酒气混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变成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 “外婆的话,你听见了?” 我疼得眼眶发红,却倔强地盯着他。 “听见了又怎样?” “给我生个孩子。” 他低吼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她想要曾孙,我给她。”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窖。 他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期盼,只是为了完成老太太的遗愿。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宋知诚,你疯了!这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吻住。 他的吻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毁天灭地的绝望,像要将我吞噬。 我咬着他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他却像没感觉似的,依旧蛮横地掠夺着我的呼吸。 “别反抗。” 他把我按在地板上,衬衫的纽扣硌得我生疼。 “这是你欠外婆的。” 那晚的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眼里只有翻涌的痛苦和偏执。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和卧室里压抑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绝望的哀乐。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浸湿地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报应吗?报应我没能保护好老太太,报应我和他这场纠缠不清的孽缘。 天亮时,他已经走了。 身边的床单冰凉,仿佛昨夜的疯狂只是一场噩梦。 我起身去浴室,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脖子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晚都来。 带着一身酒气,不说一句话,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痛苦。 他的动作粗暴,没有任何温存,可结束后,他会背对着我坐很久,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中,能看见他颤抖的肩膀。 那份短暂的、带着酒气的亲密结束后,柔情也会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不会像从前那样抱着我去清洗,不会在我耳边说半句软话,甚至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们像两只困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野兽,用彼此的身体舔舐伤口,却又在天亮时,露出最锋利的爪牙。 外面的流言越来越离谱。 有人说我被宋知诚囚禁起来了,有人说我怀了孕却被他逼着打掉了,还有人说宋家老太太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我联合外人做的局。 江宅的电话被打爆了,哥哥打来的电话被佣人拦下,只传来一句“先生说,不让任何人打扰江小姐”。 我知道,哥哥一定急疯了。 可我连给他报个平安的机会都没有。 离情人合约结束还有一个月时,宋知诚回来了。 他没有喝酒,眼神清明得可怕。他把一份机票和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 “离开R市,永远别回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他。 “你要赶我走?” “是。” 他看着我,黑眸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我不想再看见你。” “为什么?” 我攥着那份即将到期的合约,指尖发抖,“就因为老太太的死?你明明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打断我,声音冷得像冰,“我只知道,自从你出现,我身边就没安宁过。我外婆没了,公司被流言搅得鸡犬不宁,我受够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小腹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外婆的心愿,你也实现不了。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至于那个合约,提前终止,你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冷漠的脸,忽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好。”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机票是明天早上的,别让我派人请你走。” 他走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我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出别墅,海边的风很大,吹得我几乎站不稳。 黎助理等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把伞。 “宋总说,下雨了。” 我没接,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坐上去机场的车时,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栋藏在雾气里的别墅,像望着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车驶过R市的跨海大桥时,我看着窗外熟悉的海岸线,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走了,走得狼狈不堪,像个被丢弃的垃圾。 那份荒唐的情人合约还没到期,可我和他之间,却已经彻底结束了。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宋知诚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我的车消失在雨幕里,手里捏着一份被揉皱的体检报告。 上面写着“未见怀孕迹象”。 他的指节泛白,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近乎破碎的叹息。 第81章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飞机降落在F国机场时,正是深夜。 舷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撒了一地的碎钻,可落在我眼里,却只剩一片冰冷的荒芜。 取行李时,指尖触到行李箱冰冷的金属拉杆。 忽然想起去年被宋琰绑架到这里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深夜,宋琰用刀抵着我的脖子,宋知诚还为了我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那时他像一道光,冲破黑暗将我从泥沼里捞出来。 可现在,还是这个国家,却是他亲手把我送回来的。 出海关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 [公寓地址和钥匙在储物柜404,黎助理。]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他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肯给我,连黎助理的面都不让我见。 按照地址找到那间公寓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公寓在老城区一栋复古的建筑里,推开窗能看见楼下的咖啡馆,穿着风衣的行人匆匆走过,说着我听不太懂的语言。 房间里的家具是现成的,却带着一股陌生的、不属于我的气息。 我把行李箱扔在角落,倒在沙发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从老太太出事到被赶出R市,我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此刻骤然松懈,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找到了出口。 我以为自己会哭很久,可哭到后半夜,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窗外开始下雨,雨点敲在玻璃上,像极了当年别墅里的风声。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蜷缩到墙角,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后背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些被绑架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宋琰狰狞的脸,冰冷的刀锋,还有船仓里弥漫的铁锈味…… 那些恐惧,从来都没真正消失过。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活死人。 白天拉着厚厚的窗帘,在黑暗里坐着,晚上被噩梦惊醒,抱着膝盖坐到天亮。 黎助理派人送来的食材堆在冰箱里,渐渐发了霉,我却连开火的力气都没有。 偶尔走到窗边,看见楼下咖啡馆里情侣依偎着说笑,眼泪会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R市的一切——江宅的房间,哥哥做的糖醋排骨,甚至是宋知诚的怀抱。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门铃突然响了。 我吓得一哆嗦,以为是宋知诚派人来的,蜷缩在门后不敢出声。 门铃响了很久,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江淮穗!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向欣。 我猛地拉开门,看见她站在门口,眼眶通红,精致的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 她看见我这副模样,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一把将我抱住。 “你这个傻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告诉我?” 她的怀抱很暖,带着她身上惯有的、清冽的花香——那是她亲手调的香水,叫“origine du c?ur”。 法语,意为初心。 我埋在她怀里,积压了半个月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哭得撕心裂肺。 向欣日程表排得很满,我知道她为了来见我,一定推掉了不少重要的工作。 “你怎么来了?” 我抽噎着问,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烂掉?” 她瞪了我一眼,语气却满是心疼。 “江哲林打不通你的电话,急得快疯了,只能找到我这儿来。他说你被宋知诚那混蛋赶到F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她拉到沙发上,从老太太出事讲到被赶出R市,那些不敢对别人说的委屈,那些深夜折磨我的恐惧,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向欣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攥紧拳头,听到宋知诚逼我生小孩那段时,猛地一拍桌子。 “这个宋知诚!他是不是疯了?!” “他大概是恨透我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水喝了一口。 “恨你?我看他是脑子被门夹了!” 向欣气得站起来踱步。 “老太太的死明摆着是陈嵋锦搞的鬼,他眼睛瞎了吗?还有那个情人协议,他当初拿你妈的手术费逼你签字,现在又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他宋知诚就是这么对待喜欢的人的?” 我愣住了。 “谁告诉你他喜欢我?”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向欣走过来,指着我的脸,“你被宋琰绑架,他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你妈住院那阵子,他天天偷偷去看,怕你知道了有负担。”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早已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可他现在……” “现在是被猪油蒙了心!” 向欣打断我,语气笃定,“他就是因为太在乎老太太,才被仇恨冲昏了头。等他清醒过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话虽如此,可我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回不去了。 向欣在F国陪了我半个多月。 她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拉着我去逛美术馆,去郊外的花田采风,去她认识的调香师工作室玩。 她教我分辨不同的花香,说:“你闻,玫瑰有一百种味道,就像人有一百种活法,别总困在过去那一种里。” 在她的陪伴下,我渐渐敢拉开窗帘了,也开始试着自己做饭。 有天傍晚,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红酒,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向欣忽然说:“阿穗,留在F国吧。这里没人认识你,我帮你开家小店,卖卖香薰蜡烛什么的,咱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眼里的期盼,心里一动。 是啊,重新开始,或许这才是我该走的路。 可夜里躺在床上,摸着空荡荡的无名指,还是会想起宋知诚。 想起他醉酒后笨拙的温柔,想起他带有雪松味的怀抱,想起他在我母亲去世送来的信封…… 话说,我到现在都没拆开过那个信封。 不知道那个信封里,到底藏着什么。 离情人协议到期还有三天时,我收到了哥哥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穗穗,照顾好自己,哥没事。] 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也没有提宋知诚。 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 向欣的假期快结束了,临走前,她给我留下一瓶新调的香水,透明的瓶子里装着淡紫色的液体,像把整个春天都装了进去。 “这叫‘nouvelle vie’,”她说,“送给你。” 法语,意为新生。 她走的那天,我去了机场。 看着飞机冲上云霄,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公寓时,发现信箱里多了一封来自R市的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名字,只写着我的名字。 拆开一看,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字迹是宋知诚的,凌厉又熟悉。 [密码是你生日。别再回来。]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忽然笑了。 他到底是希望我过得好,还是怕我回去打扰他的生活? 把银行卡扔进抽屉时,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或许向欣说得对,人有一百种活法。 只是不知道,在宋知诚的那一种里,是否还会有我的位置。 向欣走后的第三个周末,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公寓。 楼下的咖啡馆飘来烤面包的香气,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碎金。 我揣着向欣留下的法语手册,沿着街道慢慢走,试图把自己融进这片陌生的温柔里。 走到街角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突然炸开。 我下意识地缩起肩膀,像被惊到的兔子——那声音太像当年仓库外宋琰的摩托车声,后背的寒意瞬间窜上来。 一辆黑色机车贴着我身边滑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却在离我半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 我吓得闭紧眼,指尖攥皱了口袋里的手册,直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带着点散漫的法语口音。 “抱歉,吓到你了?” 我睁开眼,撞进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男人坐在机车上,黑色皮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松垮地搭在锁骨上。 他不是典型的法国金发,而是深棕色的短发,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微乱。 鼻梁高挺,唇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看起来像只慵懒却敏锐的豹。 “没、没事。” 我往后退了半步,声音还带着点发颤。 他挑了挑眉,长腿一跨从机车上下来。 走近了才发现他很高,比宋知诚还要高出小半头,阴影落下来时,竟莫名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我叫阿拉里克。” 他伸出手,掌心温热干燥,“你是Z国人?” “江淮穗。” 我迟疑着握了握他的手,指尖刚触到就慌忙收回。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局促,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身拍了拍他的机车。 “它叫‘夜影’,脾气不太好,刚才是我没拉住它。” 这蹩脚的比喻让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眼睛一亮,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瞬间红了脸,别过视线去看他的机车。 第82章 等待爱情 那是辆改装过的哈雷,车身线条冷硬,油箱上画着暗金色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野性。 “你很喜欢机车?”我没话找话地问。 “算是吧。” 他靠在机车上,长腿交叠着,“喜欢速度,喜欢风钻过头盔的声音,像能把所有烦心事都吹走。” 他顿了顿,浅褐色的眸子看向我,“你看起来有很多烦心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他看穿了心事。 正要开口,他忽然指了指我身后。 “那家的马卡龙不错,我请你?” 身后是家看起来很精致的甜品店,橱窗里摆着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怕我是坏人?” 他笑起来时,眼角有颗小小的痣,意外地添了点痞气。 “我家就在这条街尽头的古堡里,要是骗了你,你可以去砸我家窗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街道尽头看见一座尖顶古堡,被茂密的梧桐林围着,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 能住在那种地方,背景显然不一般。 “不是怕你是坏人。” 我低声说,“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那我们就从朋友开始。” 他弯腰从机车后座拿过一个头盔,塞进我怀里。 “明天这个时间,我来接你。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能让你忘记烦心事。” 头盔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沉甸甸的。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他却已经跨上机车,冲我挥了挥手。 “别想太多,就当给‘夜影’一个道歉的机会。” 引擎再次轰鸣起来,黑色机车像道闪电般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我抱着头盔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冷硬的光,像个突如其来的谜团。 那天晚上,我对着头盔坐了很久。 它和宋知诚的世界太不一样了——宋知诚的一切都是精致而克制的,西装永远熨帖,皮鞋一尘不染,连发怒时都带着商人的算计。 可阿拉里克不同,他像团燃烧的火,随性、炽热,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性。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街角。 阿拉里克来得很准时,机车旁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见他来了便恭敬地颔首,却没上前搭话,显然是他的保镖。 他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亮。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你说要道歉。” 我把头盔递给他,语气尽量平静。 他低笑一声,帮我把头盔戴上,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尖,带来一阵微麻的痒。 “坐稳了。”他跨上机车,拍了拍后座,“抓着我的腰,别松手。” 机车冲出城区时,风变得凌厉起来。 我僵硬地抓着他皮衣的衣角,视线里的风景飞速倒退,像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 一开始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陌生的刺激取代,风声灌满耳朵,那些缠绕在心头的委屈和恐惧,好像真的被吹散了些。 他把我带到郊外的一处悬崖。 崖边有座废弃的灯塔,白色的墙皮斑驳脱落,却能看见远处蔚蓝的海。 阿拉里克靠在灯塔的断壁上,递给我一罐可乐。 “这里是我发现的秘密基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儿。” 我望着翻涌的海浪,忽然想起R市的江。 那里的水是浑浊的,带着城市的喧嚣;可这里的海是纯粹的蓝,蓝得能吞噬一切情绪。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阿拉里克忽然说。 我转过头,看见他正看着我,浅褐色的眸子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温和的了然。 “每个人都有秘密。” “是关于一个男人吗?”他笑了笑,“你昨天提到他时,眼睛里的光都暗了。” 我愣住了——我什么时候提到宋知诚了? “你没说名字。”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 “你发呆时,嘴角的弧度像被人硬生生掰下去的。” 我下意识地摸向领口,那里只别着一枚简单的珍珠别针——是向欣临走前塞给我的。 说“总穿素色太寡淡,添点光气”。 原来他注意到的是这个,那枚别针的珍珠上,还留着我昨夜摩挲的温度。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没问我的过去,我也没问他的背景,只是坐在悬崖边看海,听风穿过灯塔的声音。 夕阳落下时,他忽然说:“下周有场地下机车赛,敢不敢来看?” “地下赛?” 我皱了皱眉,“很危险吧?” “危险才刺激。”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像个期待游戏的孩子。 “那里的人只认速度,不认身份。赢了就是王,输了……大不了摔断腿。” 我看着他脸上那股近乎疯狂的认真,忽然想起宋知诚永远冷静的侧脸。 他们是两个极端,却都在某种程度上掌控着自己的世界。 “我……” “去看看吧。” 他打断我,“看看不一样的活法。” 回去的路上,机车开得很慢。晚风带着海的咸味,吹得人很舒服。 经过一片薰衣草花田时,他突然停下车,摘了一束递给我。 “送给你。” 紫色的薰衣草在他掌心轻轻摇曳,和他身上的野性格格不入。 我接过花束,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耳尖竟微微泛红。 这个小细节让我愣了愣——原来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回到公寓楼下,他靠在机车上,看着我手里的薰衣草。 “知道它的花语吗?” “等待爱情。” 我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慌忙别过脸。 他却低笑起来,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也可以是‘重新开始’。穗,别总等着别人给你答案,你自己可以写结局。” 我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深棕色的发梢上,浅褐色的眸子里像落了片星空。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阿拉里克的出现,真的是命运给我的一个契机。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看似随和的男人,手机里刚收到一条消息: [阿拉里克少爷,查到了,江小姐三年前在F国被绑架,主谋已被宋知诚先生处理。另外,宋知诚先生最近在查您的行踪。] 他删掉消息,抬头望着我公寓的灯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些游戏,才刚刚开始。 地下机车赛在城郊的废弃工厂举行。 夜幕刚降,阿拉里克就骑着“夜影”来接我,机车后座换了个软垫,他说是特意让人加装的。 “免得你又像上次那样,攥得我皮衣都皱了。” 我抱着头盔坐上后座,指尖刚碰到软垫的边缘,他忽然伸手过来,帮我把安全带系好。 指腹擦过我的腰侧,像有电流窜过,我猛地绷紧脊背,听见他低笑一声。 “放松点,今晚带你看场好戏。” 工厂里早已聚满了人,震耳欲聋的音乐混着引擎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汗水的味道。 阿拉里克把机车停在休息区,摘下头盔时,立刻有几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围上来,用法语和他说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恭敬。 “那是雷奥,上届冠军。” 他侧头跟我解释,下巴朝不远处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抬了抬,“总说要跟我比一场,今天正好了却他的心愿。” 我看着赛道中央那些腾空跃起的机车,心脏忍不住狂跳。 这里的一切都和宋知诚的世界背道而驰——没有精致的香槟塔,没有虚伪的寒暄,只有**裸的速度与较量,像原始森林里的生存法则。 “怕了?” 阿拉里克递给我一杯橙汁,“要是觉得吵,我们去那边的观景台。” 观景台在二楼,隔着玻璃能看清整个赛道。 我刚站稳,就看见雷奥走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冲我吹了声口哨。 “阿拉里克,你的小女朋友很漂亮。” 我的脸瞬间红透,正要解释,阿拉里克已经揽住我的肩,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她是我的客人。” 雷奥识趣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阿拉里克一眼。 我挣了挣肩膀,想躲开他的触碰,他却俯在我耳边轻声说:“穗,别乱动,他们就喜欢看别人窘迫。”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忽然想起宋知诚——他从不屑于在人前表露半分亲昵。 连在公司递文件都隔着半臂距离,仿佛我们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时,阿拉里克已经跨上了“夜影”。 黑色机车在起点线旁蓄势待发,他侧头朝观景台看过来,隔着人群与我对视,浅褐色的眸子里燃着火焰,比赛道两侧的霓虹灯还要亮。 引擎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机车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 我死死攥着栏杆,看着“夜影”在赛道上灵活地穿梭,好几次险些撞上护栏,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惊险避开。 阿拉里克的白色T恤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 冲到最后一个弯道时,雷奥的机车突然加速,猛地朝“夜影”撞过去。 我吓得捂住嘴,眼看两辆车就要撞上,阿拉里克却猛地一打方向盘,机车腾空而起,轮胎擦着雷奥的车顶飞过,重重落在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阿拉里克冲过终点线时,摘下头盔扔向人群,深棕色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唇角勾着张扬的笑。 他仰头朝观景台看来,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像在说“看,这就是我的活法”。 第83章 早安,我的玫瑰 颁奖时,主持人把花环套在他脖子上,他却径直走向我,把花环塞进我怀里。 紫色的花环沾着他的汗水,带着滚烫的温度。 “送给你。” 他说,“庆祝你迈出新的一步。” 回去的路上,机车开得比来时更慢。 晚风里带着胜利的喧嚣,他忽然说:“雷奥刚才撞我,是受了别人指使。” 我愣了一下:“谁?” “一个想让我输掉比赛的家族对手。” 他语气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在F国,总有人见不得你过得舒心。” 他的话让我想起宋知诚——他也有无数对手,只是他习惯用商业手段将对方逼入绝境,冷静得像在做一道算术题。 “你不生气吗?”我问。 “生气有什么用?” 他嗤笑一声,“赢了就够了。” 快到公寓时,机车忽然停在一家还亮着灯的花店前。 阿拉里克跳下车,推门走了进去,很快捧着一束白玫瑰出来,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这个比薰衣草适合你。”他把花递给我,“白玫瑰的花语是‘新生’。” 我接过花束,指尖触到湿润的包装纸,忽然想起向欣留下的那瓶“新生”香水。 原来真的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推着我往前走。 他看着我怀里的花,忽然说:“明天跟我回古堡吧,我奶奶想见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 “见你奶奶?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打断我,浅褐色的眸子里带着认真,“她总说我整天跟机车鬼混,该带个正经姑娘回家让她看看。” 我攥着花束的手指紧了紧,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从车牌辨认出是本地车辆。 或许是附近住户的车吧,我这样想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回到公寓楼下,他帮我把花插进花瓶,动作笨拙却认真。 临走前,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茶几上。 “古堡的备用钥匙,想通了就自己过去。” 门关上的瞬间,我抓起钥匙走到窗边,看着阿拉里克的机车消失在街角。 月光落在白玫瑰上,花瓣泛着柔和的光,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这些天,R市的宋知诚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商业风暴裹挟。 老太太的葬礼刚过,宋氏集团的几位元老就联合发难,以“管理失当导致公司声誉受损”为由,要求重新选举董事长。 他整天泡在会议室,对着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和股权分布图,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黎助理几次想汇报江穗在F国的近况,都被他挥手打断:“先处理完手里的事。” 他以为把她放在F国是最安全的,却不知那片他曾视为禁地的土地上,正有新的故事在悄然生长。 第二天清晨,我拿着钥匙走出公寓。 刚到街角,就看见阿拉里克靠在机车上等我,深棕色的头发被朝阳染成金褐色。 “想通了?” 他笑起来时,眼下的那颗痣格外显眼。 我点点头,坐上后座时,他忽然递给我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昨天赢的奖品,给你。” 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银质的机车吊坠,链条细细的,坠子上刻着“夜影”的图案。 “戴着它,以后‘夜影’就认你这个女主人了。” 他发动引擎,风声里混着他的笑,“坐稳了,带你去见我奶奶。” 机车驶离市区,朝着那座古堡驶去。 沿途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为这场远行伴奏。 我看着阿拉里克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相信有人会不带算计地靠近,相信离开宋知诚的世界后,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而此刻的宋知诚,刚结束一场长达八小时的谈判。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却在看到“F国能源合作项目”几个字时,指尖顿了顿。 那里似乎藏着某个模糊的影子,却被接踵而至的电话铃声打断——又是关于股权重组的紧急会议。 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将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彻底压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不知道,有些偏离轨道的风筝,早已断了线。 古堡比我想象中更像童话里的场景。 爬满常春藤的石墙上,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 阿拉里克牵着我的手穿过庭院时,几只白鸽从草坪上飞起,掠过尖顶塔楼,留下一串清脆的哨音。 “奶奶在花房里。” 他低头冲我笑,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熨帖得让人安心。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机车吊坠,银链贴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凉意,却奇异地驱散了我的紧张。 花房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正坐在藤椅上修剪玫瑰。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看见我们进来,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光。 “阿拉里克,你可算肯带姑娘回家了。” 她的中文带着轻微的法语口音,却意外地温和。 阿拉里克走上前,弯腰在她脸颊印下一个吻:“奶奶,这是江淮穗。” “穗,欢迎你。” 老夫人朝我伸出手,她的掌心布满皱纹,却很温暖。 “常听这混小子提起你,说你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姑娘。” 我的脸微微发烫,刚想说些什么,阿拉里克已经抢先开口。 “奶奶,您别吓着她。”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递给我,“帮我浇浇那盆含羞草,上次被我养得快蔫了。” 我接过水壶时,瞥见老夫人正用眼神示意阿拉里克,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阳光穿过玻璃落在含羞草上,叶片轻轻颤动,像极了我此刻的心跳。 那天下午,我们陪老夫人坐在花房里喝茶。 她给我讲阿拉里克小时候的趣事——说他五岁时偷骑管家的自行车,摔进玫瑰丛里。 哭得满脸是泪,却死死攥着一朵被压坏的红玫瑰,说要送给隔壁的小公主。 说他十五岁第一次改装机车,把古堡的车库弄得乌烟瘴气,被她罚在教堂里抄了一个月的圣经。 “那本圣经现在还在我书房呢。” 阿拉里克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改天拿给你看,我的字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老夫人笑着摇头,眼神落在我颈间的吊坠上,忽然说:“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亲手做的第一枚机车吊坠。他总说,要送给能让‘夜影’也温顺下来的姑娘。” 我愣住了,转头看向阿拉里克。 他正低头给我剥橘子,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红。 原来这枚看似随意送出的吊坠,藏着这样的心意。 傍晚时,老夫人留我住下。 佣人带我去客房时,路过一条长廊,墙上挂满了阿拉里克的照片。 有他穿着赛车服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眉眼张扬。 有他背着背包在雪山徒步的样子,笑容灿烂。 还有一张泛黄的旧照,少年时期的他坐在机车上,怀里抱着一只流浪猫,眼神温柔得不像他。 “这是他二十岁时拍的。” 阿拉里克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只猫叫‘影子’,陪了我三年,后来老死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少年的脸,“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像只野马,没人能拴住我。” 我转过头,撞进他浅褐色的眸子里。 暮色从窗外涌进来,将他的轮廓晕染得有些模糊,可那双眼睛里的认真,却清晰得像刻在心上。 “现在呢?”我轻声问。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慢慢抬到唇边,在我腕骨处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我却猛地抽回手,指尖攥得发白。 那触感让我想起宋知诚,在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也曾这样亲吻过我。 阿拉里克的动作僵在半空,浅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温和的体谅。 “是我唐突了。” 那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清晨被鸟鸣唤醒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牛奶,杯垫上画着一只简笔画的小猫,旁边写着一行法语。 “早安,我的玫瑰。” 第84章 亲爱的,爱不是选择题 字迹温柔,却让我想起宋知诚办公室里那支磨掉漆的钢笔,他写我名字时,笔尖总是顿一下,像藏着说不出的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旧和阿拉里克待在一起,却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 他带我去逛遍了F国的大街小巷——在蒙马特高地的露天咖啡馆里,他笨拙地用中文给我读叶芝的诗。 阳光落在他深棕色的发梢上,连发音的顿挫都带着温柔,可我听见的,却是宋知诚曾在深夜醉酒后在我身旁的呢喃。 在塞纳河的游船上,他抱着吉他弹唱法语情歌,晚风掀起我的长发,他伸手想帮我别到耳后,我却偏头躲开。 指尖触到的,是宋知诚送我的那枚珍珠别针,冰凉的珍珠硌着手心,像在提醒我什么。 有一次,我们去郊外的葡萄园摘葡萄。 他踩着木梯爬上架子,伸手摘下一串紫莹莹的果实,朝我递过来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我扑过来。 我吓得闭上眼,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葡萄滚落一地,沾了我们满身的汁液。 他撑着手臂趴在我上方,浅褐色的眸子里盛着笑意,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 “看来,我注定要栽在你手里。” 我抬手推他,掌心触到他敞开的衬衫里,温热的皮肤下心跳得又快又急。 阳光穿过葡萄藤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上,像栖息着两只蝴蝶。 可我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宋知诚衬衫下的锁骨。 那里有颗小小的痣,我曾在他睡着时悄悄数过,数到第七下,他就会皱眉翻身,把我圈进怀里。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松动,低头慢慢靠近。 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葡萄的甜香,他的唇离我的唇角越来越近,像一片羽毛即将落下。 我猛地偏过头,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带着柔软的触感,却让我浑身僵硬。 “对不起。” 我推开他,声音发颤,“阿拉里克,我不能……” 他愣住了,浅褐色的眸子里瞬间褪去了所有笑意,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失落。 “是因为他,对吗?”他轻声问,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了然的疼惜,“那个让你总是走神的人。” 我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愧疚。 阿拉里克这样好,他给的温柔坦荡又纯粹,可我心里那片荒芜的角落,始终住着宋知诚。 住着他醉酒后的脆弱,住着他护我时的决绝,甚至住着他的冷漠和伤害,像一道刻进骨头里的疤,无论怎么遮掩,都在那里隐隐作痛。 “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还爱他? 可他亲手把我推开,说我不爱了?可午夜梦回,还是会听见他说“别怕,我在。” 阿拉里克慢慢爬起来,伸手拉我时,指尖避开了我的皮肤,只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没关系。” 他笑了笑,眼角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我可以等。等你把心里的位置腾空,哪怕要等很久。” 从葡萄园回来后,阿拉里克没再做过任何越界的事。 他依旧每天带我出门,却不再牵我的手,只是并肩走着,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他开始教我骑机车,在空旷的草地上,他站在我身后,双手覆在我的手上控制车把,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像在尊重一件易碎的珍宝。 “放松点。” 他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机车和人心一样,你越紧张,它越不听话。” 我握着车把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想起宋知诚的车。 他的车永远平稳,座椅加热永远调在26度,他说那是人体最舒适的温度,可我知道,他只是怕我着凉。 老夫人看出了我的心事。 有天晚上,她拉着我坐在壁炉前织毛衣,忽然说:“心里装着人的时候,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阿拉里克这孩子,跟他爷爷一样,认定了就不会放手,可他也懂得,有些等待,是为了让对方走得更从容。” 她把织了一半的毛衣递给我看,是件小小的婴儿款,天蓝色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 “这是他偷偷学着织的,说想送给未来的……” 老夫人没说完,只是叹了口气。 “亲爱的,爱不是选择题,是心的归处,你不必急着做决定,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我的心猛地一颤,指尖抚过柔软的毛线,忽然明白,阿拉里克的等待里,藏着最珍贵的温柔。 可有些羁绊,不是温柔就能解开的。 阿拉里克似乎看穿了我的挣扎。 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了悬崖边的灯塔。 月光下,他从机车后座拿出一个画架,上面铺着画布,画的是我坐在薰衣草花田里的样子,笔触笨拙却认真,连我发梢的弧度都勾勒得清晰。 “学了三个月。”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等画得再好点给你看,可我怕再等下去,你会觉得有负担。” 我看着画布上的自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束薰衣草,笑得眉眼弯弯——那是他第一次带我去花田时的样子。 原来他早就把我,悄悄画进了他的世界里,可画里的笑容,连我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穗。”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海浪更轻,“我知道你心里有座没打开的门,门后站着谁,我不问。我只想告诉你,这里永远有盏灯为你亮着,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进来,我都在。” 海浪拍打着崖壁,发出温柔的声响。 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月光和我的影子,认真得让人心疼。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对不起,还是谢谢你?好像都太轻了,轻得承载不起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他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里带着释然。 “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阿拉里克开得很慢。 我坐在后座,没有靠在他背上,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感情,或许不必拥有,能遇见,就已经是幸运了。 就像此刻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却不必为谁停留。 而此刻的R市,宋知诚刚结束一场艰难的谈判。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 通讯录里,“阿穗”两个字依旧躺在黑名单里,他试过无数次想拉出来,指尖却总在最后一刻停下。 黎助理推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 “宋总,F国的合作项目定下来了,对方派来对接的负责人,叫阿拉里克·杜邦。” 宋知诚接过文件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那个名字时,忽然有种莫名的烦躁。 他皱了皱眉,把文件扔在桌上,心里盘算着,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必须去F国一趟。 不是为了江淮穗,只是为了确认,她还在他能掌控的范围里,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阿拉里克说要带我去个“热闹地方”。 我以为又是像地下机车赛那样的场地,直到黑色机车停在一栋临湖的别墅前。 震耳欲聋的音乐撞碎夜色,别墅外墙爬满闪烁的霓虹灯。 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举着酒杯在草坪上穿梭,远处的湖面上甚至停着艘游艇,甲板上的人正对着夜空放烟花。 “我朋友的生日派对。” 他帮我摘下头盔,指尖擦过我被风吹乱的鬓角。 “别紧张,不想待了随时可以走。” 刚走进别墅大门,一阵口哨声就涌了过来。 几个染着彩色头发的年轻人围上来,用法语打趣阿拉里克,眼神却毫不避讳地落在我身上。 其中一个穿银色亮片裙的女人笑得最夸张,她径直走到阿拉里克身边,伸手想挽他的胳膊。 “阿拉里克,这就是你藏了这么久的宝贝?” 她的指甲涂着鲜红色的甲油,几乎要戳到我脸上。 阿拉里克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语气随意却带着界限。 “伊内斯,别吓到她。” 伊内斯这才把目光转向我,上下打量的眼神像带着钩子,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原来是位东方美人,可惜看起来不太习惯我们的派对。” 她忽然提高声音,用中文说,“这里可不是古堡,玩不起就早点走。”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攥紧了手心,颈间的机车吊坠硌着皮肤,忽然想起宋知诚带我参加过的商业晚宴——那里的人同样戴着虚伪的面具,却懂得用体面的话术包裹恶意,不像这里,直白得近乎粗鲁。 阿拉里克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安抚的意味。 “别理她。” 他低头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混着酒气拂过,“想去看看湖边的赛车吗?今晚的重头戏。” 穿过人群时,伊内斯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她跟在我们身后,故意撞了我一下,手里的红酒“哗啦”洒在我白裙子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哎呀,真不好意思。” 她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不过红色倒挺配你,像……” “像刚从血里捞出来的?” 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意外。 在宋知诚身边见多了明枪暗箭,这点伎俩实在不够看。 伊内斯的脸瞬间僵住。 阿拉里克低笑一声,脱下自己的黑色皮衣披在我肩上,皮衣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汽油味,像层坚固的铠甲。 “走吧,”他揽着我的肩往湖边走,“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 湖边已经围满了人。 赛道沿着湖岸线蜿蜒,尽头是片黑漆漆的树林,看起来比上次的废弃工厂更危险。 几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正趴在机车上调试,引擎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颤。 “今晚的赌注是辆限量版哈雷。” 阿拉里克指着赛道起点那辆银黑色机车,“赢的人可以直接开走。” 我正想说“太危险了”,就被一阵欢呼声打断。 伊内斯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色赛车服,她跨上一辆红色机车,冲阿拉里克抛了个媚眼。 “敢不敢跟我比一场?赢了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 周围的人立刻开始起哄,有人喊着“阿拉里克别怂”。 有人吹着口哨调侃“伊内斯要抢人了”。 阿拉里克皱了皱眉,刚想拒绝,伊内斯却把目光转向我,语气带着挑衅。 “要是我赢了,就让你的小美人自己走回市区,怎么样?” 第85章 赢了就是王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从这里到市区至少有几十公里,深夜的湖边连路灯都没有,她分明是想故意刁难。 “没必要赌这个。” 我拉住阿拉里克的胳膊,低声说,“我们走吧。” 他却反手握住我的手,浅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 “好啊。” 他看向伊内斯,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但要是我赢了,你就从此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伊内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还是咬着牙应了。 “一言为定!” 比赛开始前,阿拉里克去车库检查机车。 我站在人群边缘,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转头望去,湖边的柳树下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手里端着杯威士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直直地盯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甚至朝我举了举杯,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是莫尔。” 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伊内斯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幸灾乐祸。 “他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收藏家’,尤其喜欢……特别的东方女人。” 她凑近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听说他去年带回去的那个,到现在还没人见过呢。”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回头一看,是阿拉里克的机车“夜影”。它停在阴影里,黑色的车身泛着冷光,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在聊什么?” 阿拉里克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头盔,他自然地把我护在身后,看向伊内斯的眼神冷了几分。 伊内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红色机车。 莫尔已经从柳树下离开了,可那道黏腻的视线,却像还停留在我皮肤上,让我浑身发毛。 “刚才那个男人……” 我刚想说什么,就被阿拉里克打断。 他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专心看比赛。” 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安抚的震动,“相信我。” 引擎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夜空。 红色机车和黑色机车在起点线旁并驾齐驱,伊内斯回头冲我做了个口型,像是在说“等着瞧”。 发令枪响的瞬间,两辆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湖边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我死死攥着拳头,看着“夜影”在第一个弯道就超过了红色机车,却在进入树林路段时,被伊内斯猛地别了一下,车身险些撞上护栏。 “她犯规!” 我忍不住喊出声。 身边有人吹着口哨笑:“赛车哪有什么规矩?赢了就是王。” 树林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只能看见两道影子在里面纠缠。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仓库,宋知诚也是这样,在黑暗里为我和宋琰对峙,只是那时的我,只能无助地等着结果。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从树林里射出来。 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惊呼声——红色机车失控地冲出赛道,撞在湖边的礁石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吓得捂住嘴,看见阿拉里克的黑色机车停在不远处,他跳下车冲向红色机车,很快抱着受伤的伊内斯跑了回来。 伊内斯的额头在流血,却死死抓着阿拉里克的衣领,眼神怨毒地看向我。 医护人员很快把伊内斯抬走了。阿拉里克走过来,脸上沾着灰尘,额角还有道划伤。 “没事吧?” 我摇摇头,指尖触到他伤口的边缘,忽然觉得这场派对像个巨大的漩涡,每个人都在里面撕扯、博弈,而我这只误入的飞鸟,随时可能被卷入水底。 “我们走吧。” 我拉着他的手往别墅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经过二楼露台时,一道阴影忽然挡在我们面前。 是莫尔。 他手里还端着那杯威士忌,酒液在杯子里晃出涟漪。 “江小姐?”他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不介意聊几句吧?” 阿拉里克把我护在身后,语气冷了下来。 “莫尔,别打她的主意。” “只是好奇而已。” 莫尔的目光越过阿拉里克落在我身上,像在欣赏一件稀有的藏品。 “能让阿拉里克放弃比赛的人,不多见。” 从湖边回到别墅时,雨忽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混着室内的音乐声,像在敲打着某种急促的节拍。 阿拉里克刚和另一个人说完话,眉头微蹙:“外面的路被山洪冲断了,今晚走不了了。” 我愣了愣,看向窗外——刚才还平静的湖面此刻翻涌着浊浪,远处的车灯在雨幕里明明灭灭,显然是真的被困住了。 周围的人似乎早习以为常,依旧在举杯狂欢,甚至有人笑着喊:“这下更热闹了!” 雨还在下,赛道上的霓虹在雨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像幅失焦的画。 阿拉里克帮我倒了杯温水。 “别担心,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明天一早就好了。” 他转身要走时,我忽然想起什么。 “伊内斯……没事吧?” “轻微脑震荡,已经让医生看着了。” 他语气平淡,“她从小就好胜,这次也算是个教训。”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不过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那样顶她,你刚才那句‘像刚从血里捞出来的’,够狠。” 我的脸微微发烫。 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只是在那样的场合,退让反而会被当成软弱。 “我只是……不想被欺负。” “你没错。” 他靠在门框上,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走廊的灯光,“在这种地方,客气是给懂规矩的人看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雨停了,带你去附近的马场?这里的马术俱乐部有几匹纯种阿拉伯马,性子温顺,很适合新手。” 骑马? 这个提议让我想起电影里那些在草原上驰骋的画面,心里竟生出几分期待。 “我从没骑过。” “我教你。” 他笑得像个邀功的孩子,“保证让你学会小跑。” 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喧闹。 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扶着同样脚步虚浮的莫尔走过来,莫尔看见我们时,眼神亮了亮,挣脱开同伴的手朝这边走。 “阿拉里克,不介绍介绍你的朋友?”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酒后的浑浊,却依旧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阿拉里克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 “莫尔,客房在那边。” “急什么。” 莫尔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酒液洒在地毯上,“我只是想问问这位小姐,对马术感不感兴趣?我名下有个马场,比这里的可气派多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阿拉里克冷冷打断。 “她明天跟我去。” 莫尔挑了挑眉,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点莫名的意味。 “那真是巧了,我明天也打算去马场。”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被同伴扶着走远了,走廊里留下一股浓烈的酒气。 “别理他。” 阿拉里克皱了皱眉,“他就是这样,见谁都想较量一番。” 阿拉里克刚接完一个电话,“不仅路断了,客房也满了——刚才管家说,今晚来的人比预计多了一倍,现在只剩顶楼一间套房。” 我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红酒染脏的裙摆。 那片刺目的红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带着酒液发酵后的酸气。 “那我……” “只能委屈你了。” 阿拉里克的耳尖有点红,“套房里有两个卧室,只是共用一个客厅。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裙子上,“你总得换身干净衣服。” 顶楼套房比想象中宽敞,复古的水晶灯垂在客厅中央,折射出细碎的光。 主卧连着露台,次卧靠着壁炉,中间隔着道雕花屏风。 阿拉里克从衣柜里翻出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亚麻长裤。 “这是我上次落在这里的,你先凑合一晚。” 衬衫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领口还绣着个小小的“A”字。 我拿着衣服进浴室时,听见他在外面翻箱倒柜,出来才发现他把次卧的被子搬到了客厅沙发上。 “我睡这里就行。” 他拍了拍沙发,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你早点休息。” 夜里被雷声惊醒时,我裹着他的衬衫坐在床头。 衬衫很长,下摆刚好遮到膝盖,布料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客厅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借着壁炉里未熄的火光,能看见他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长腿委屈地屈着,眉头却舒展着,像个卸下防备的孩子。 第86章 就当是你留给我的纪念 第二天清晨是被阳光晒醒的。 我推开门时,正看见阿拉里克站在露台打电话,晨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 后来才知道,是上次改装机车时被零件划伤的。 “醒了?” 他挂了电话转身,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我让厨房送了早餐上来,不过……” 他忽然挠了挠头,“好像楼下也准备了自助,去楼下吃吧?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你穿的裙子,总不能一直穿我的衬衫。” 餐厅在别墅一楼,长桌上摆满了羊角包和熏肉。 我们刚坐下,就看见伊内斯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她头上缠着圈厚厚的纱布,边缘还渗着点血。 看见我时,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尤其是在瞥见我身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白衬衫时,眼神像淬了冰。 “哟,这不是阿拉里克的‘宝贝’吗?” 她故意拖长语调,声音里带着刚拆绷带的沙哑,“看来昨晚过得很‘精彩’。” 周围几道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我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刚想开口,阿拉里克已经把一片涂满蜂蜜的面包推到我面前。 “尝尝这个,配热牛奶最好。” 他语气平淡,却像在给我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伊内斯,医生没告诉你要少说话?” 伊内斯被噎了一下,悻悻地坐下,却还是不住地用眼神剜我。 早餐吃到一半,她忽然“不小心”把刀叉碰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故意撞了我的椅子。 我没防备,手里的牛奶晃出半杯,全洒在了他的衬衫前襟。 “哎呀,真抱歉。” 她抬起头,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不过阿拉里克的衬衫,被你穿得倒是挺合身。” 我慌忙抽纸巾去擦,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小腹。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顿了半拍。 我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却听见他低笑一声,抓住我慌乱的手按在污渍上。 “别动,越擦越脏。” 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反正要换衣服,不如……就当是你给我留的纪念?”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浅褐色的眸子里,那里盛着细碎的笑意,像藏着整片晨光。 身后的伊内斯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餐盘推得撞出声响,却没能打断我们之间这短短几秒的对视。 早餐结束后,阿拉里克果然带我去了衣帽间。 里面挂着十几条裙子,都是品牌赞助给派对的,他挑了条淡蓝色的碎花裙。 “这个颜色衬你。” 他帮我拉上拉链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后背,像羽毛轻轻扫过,“走吧,去马场。” 经过玄关时,恰好碰见伊内斯被佣人扶着往外走。 她看见那条裙子,忽然笑了:“阿拉里克,你对她倒是上心,可惜啊……”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有些人骨子里就不属于这里,穿得再像,也成不了公主。” 阿拉里克没理她,只是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阳光穿过别墅的拱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指尖温热,紧紧攥着我的手,像是在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谁就好。 走到门口时,我忽然回头看了眼。 伊内斯还站在原地,纱布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像只被夺走猎物的小兽。 马场在别墅后方的山谷里。 刚走进马厩,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几匹骏马正在围栏里踱步,其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阿拉伯马格外显眼,它的鬃毛被打理得顺滑,正温顺地甩着尾巴。 “这是‘月光’,” 阿拉里克牵着它走到我面前,“性子最稳,适合你。” 他帮我戴上马术头盔,指尖擦过我的鬓角,带来一阵微痒。 “别怕,跟着我学,很简单的。” 他先示范了基本动作,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黑色的马术服在阳光下格外挺拔。 “脚踩在这里,身体放松,”他骑着马在我身边绕了一圈,“试着让它走两步。” 我学着他的样子握住缰绳,手心微微出汗。 “月光”很乖,轻轻夹一下马腹,它就慢悠悠地往前走。 阿拉里克跟在旁边,耐心地纠正我的姿势。 “腰再挺直点,对,像这样……”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看来你很有天赋。” 我们沿着山谷里的小路慢慢骑行。 两侧是成片的野花,雨后的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阿拉里克忽然打了个呼哨,他的马加快速度跑了起来,黑色的身影在花海间穿梭,像道流动的光。 “来追我啊!” 他回头冲我喊,浅褐色的眸子里闪着少年般的雀跃。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加了点力道。 “月光”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风从耳边掠过,蓝色的裙摆被吹得扬起,那种自由的感觉,是坐在宋知诚平稳的轿车里从未有过的。 就在两匹马并行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马场的工作人员正围着一匹受惊的黑马,那马不停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粗气,看起来格外暴躁。 “是莫尔的马。” 阿拉里克勒住缰绳,“那匹‘黑风暴’性子烈,除了莫尔没人能骑。” 话音刚落,就看见莫尔走了过来。他也换了骑马装,黑色的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银色衬衫。 他径直走向黑马,动作熟练地翻身上马,黑马起初还在挣扎,被他猛拽了一下缰绳,竟乖乖地安静下来。 “阿拉里克,要不要比一场?” 莫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从这里到前面的白桦林,谁先到谁赢。” 阿拉里克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轻轻摇头——经历了昨晚的事,实在不想再参与任何较量。 他会意地笑了笑,对莫尔说:“今天就算了,我带朋友散心。” 莫尔却像没听见,骑马慢慢靠近我,黑马的鼻子几乎要碰到“月光”的脖颈。 “这位小姐好像很怕我?” 他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只是对特别的人比较好奇而已。” “莫尔。” 阿拉里克的语气冷了几分,催动马匹挡在我们中间,“适可而止。” 莫尔挑了挑眉,忽然拍了拍黑马的脖子。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调转马头,黑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我松了口气,手心的汗把缰绳都濡湿了。 阿拉里克看出我的紧张,伸手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吓到了?” “有点。” 我实话实说,“他看起来……不太友善。” “他是本地的地产商,性子野,喜欢刺激的东西,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别往心里去,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有片白桦林,风景很好。” 我们在白桦林里停了下来。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阿拉里克从马鞍袋里拿出野餐篮。 “早上让厨房准备的,尝尝这个。” 他递给我一块三明治,里面夹着新鲜的生菜和煎蛋,“这里的鸡蛋都是散养的,比城里的香。” 我咬了一口,确实很美味。 看着他坐在草地上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意外的留宿或许是种幸运。 如果不是被困住,就不会有这样的清晨,不会在花海间骑马,不会看见他褪去机车少年的野性,露出这样温和的一面。 “其实我很少来这种派对。” 他忽然说,嘴里嚼着苹果,“要不是朋友再三邀请,我才不会来。”他看向我,眼神认真了些,“不过现在觉得,来对了。” 我的心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月光”忽然竖起耳朵,朝林子深处望去。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莫尔的黑马竟然又跑了回来,马鞍上空空如也,马背上还挂着件黑色外套,看起来像是主人不慎掉落的。 “怎么回事?” 阿拉里克站起身,脸色凝重起来,“莫尔呢?” 工作人员很快赶了过来,脸色慌张。 “刚才看见莫尔先生骑马进了林子深处,那边有段陡坡,会不会是……” 阿拉里克立刻翻身上马。 “我去看看。”他看向我,“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话音未落,他已经骑着马冲进了白桦林。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匹受惊的黑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黑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马鞍上的黑色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衣摆处还勾着根银白色的链子。 是莫尔昨晚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骷髅头手链。 我伸手去解手链时,指尖忽然触到一片黏腻的湿意,借着透过树叶的光斑仔细看,竟发现外套内侧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 “月光”不安地甩了甩头,鼻孔里喷出粗气。 我跨上马鞍想跟上去,却被赶来的马场经理拦住。 “小姐,那边太危险了!阿拉里克先生特意嘱咐过……” “他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 我攥紧缰绳,“月光”似乎感受到我的急切,前蹄腾空而起。 经理还想再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枪响,沉闷的声响穿透树林,惊得飞鸟扑棱棱地冲上天空。 我心脏骤停,再也顾不上阻拦,猛夹马腹冲进白桦林。 “月光”的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枝叶刮擦着我的脸颊,留下细密的疼,可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拉里克。 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时,忽然看见前方空地上停着辆黑色越野车。 车门敞开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围在一起抽烟,腰间隐约露出枪套的轮廓。 我赶紧拽住缰绳躲进树后,听见其中一人用生硬的法语说:“莫尔那家伙真以为能吞掉码头那块地?老板早就说了,留他不得。” 另一人嗤笑一声。 “要不是他非要来这破地方骑马,哪用得着我们费这么大劲?等处理干净……”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可我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他们说的“处理干净”,难道是指莫尔?那声枪响…… 就在这时,“月光”忽然长嘶一声。 那几个男人立刻警觉地转头,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的方向。 “有人!” 我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腔,猛地一拽缰绳,“月光”人立而起,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跑。 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 慌不择路地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才勒住马喘着粗气。 第87章 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他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我辨认着方向,却发现早已在密林中迷了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间开始起雾。 我抱紧手臂缩在马鞍上,冷意顺着裙摆往上爬,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 “江淮穗!江淮穗——” 是阿拉里克! 我立刻翻身下马,朝着声音的方向狂奔:“我在这儿!阿拉里克!” 浓雾中,两道身影猛地撞在一起。 他紧紧攥着我的肩膀,指节泛白,浅褐色的眸子里布满红血丝,像是瞬间松了口气,又像是压抑着暴怒。 “谁让你跟来的?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听到枪响了……”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用力按进怀里。 他的心跳快得惊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带着山林里潮湿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别离开我视线范围。” 他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莫尔……出事了。” 他带我走到陡坡边时,我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莫尔躺在坡底的乱石堆里,黑色衬衫被血浸透,身下的草叶都染成了暗红,那匹名为“黑风暴”的黑马倒在他身边,已经没了气息。 “发现他时就已经……” 阿拉里克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是被人从背后开的枪,马也是被枪杀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沾着泥土的裙摆,“你刚才遇到什么了?” 我把听到的对话和追赶的经历告诉他,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拧成了死结。 “是雷蒙德的人。他跟莫尔一直在抢码头的开发权,手段阴狠得很。”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冰凉。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动手,就不会怕多杀几个人。” 可没等我们转身,浓雾中忽然传来脚步声。 几个黑色的身影慢慢走近,为首的正是早上在马场见过的那个西装男人,手里的枪口还冒着烟。 “阿拉里克先生,真是巧啊。” 他笑得阴森,“既然撞见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阿拉里克立刻把我护在身后,弯腰捡起地上一根粗壮的树枝。 “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枪,“只是不想留下目击者而已。不过看在你我父辈有点交情的份上,只要你把这位漂亮的小姐留下,我可以放你走。”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阿拉里克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手里的树枝捏得咯咯作响。 “你找死。” 话音未落,他忽然将我猛地推向身后的密林。 “快跑!往马场的方向跑,别回头!”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握着树枝朝那几个男人冲了过去。 树枝砸在第一个人脸上的脆响,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我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记住他的话,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跑。 不知跑了多久,膝盖被石头划破,脚踝也扭伤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身后的枪声和打斗声渐渐远去,可我不敢停下,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阿拉里克冲上去的背影,和他那句“别回头”。 天色彻底黑透时,我终于冲出了密林,远远看见马场的灯光。 可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忽然照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找到你了,小美人。” 是那个西装男人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 “阿拉里克先生可真能打,可惜啊……” 我惊恐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头发,狠狠掼在地上。 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眼前瞬间一片金星。 他蹲下身,用枪指着我的额头,腥臭的呼吸喷在脸上。 “本来不想动女人的,可谁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呢?”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我死死闭着眼,等待着那声枪响。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听到一声闷哼。 睁开眼时,看见男人倒在地上,后心插着把匕首,而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头上还缠着纱布的伊内斯。 她手里握着匕首,脸色苍白得像纸,纱布渗出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种疯狂的决绝。 “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他。” 我愣住了,没明白她嘴里的“他”指的是谁。 伊内斯扔掉匕首,踉跄着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拉我,却因为失血过多晃了晃,差点摔倒。 “阿拉里克呢?” 她的声音嘶哑,“他让你跑出来,自己肯定还在里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阿拉里克骑着马冲了过来,他的胳膊上中了一枪,血浸透了黑色的骑马装,却依旧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看到我们时,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动了些,翻身下马时却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样?” 我和伊内斯同时冲过去,又在半路同时停下,对视的瞬间,她眼里的敌意依旧浓烈,却多了丝复杂的情绪。 阿拉里克没理会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攥住我的手腕,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确认我只是些皮外伤后,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伊内斯,语气复杂。 “你怎么会来?” “我在餐厅听到那些人说要对你动手。” 伊内斯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不想雷蒙德那家伙得意。” 可她攥着匕首的手在发抖,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撒谎。 回到别墅时,警笛声已经划破了夜空。 警察在密林里拉起了警戒线,闪光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阿拉里克被医护人员带去处理伤口,伊内斯作为目击者接受询问,而我裹着毯子坐在救护车旁,看着远处被灯光照亮的白桦林,只觉得像做了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吓坏了?” 阿拉里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还沾着血污,却依旧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看着他受伤的胳膊,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 他打断我,用指腹擦掉我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远处,伊内斯站在警车旁,远远地看着我们。 警灯的红蓝光芒在她脸上交替闪烁,她忽然扯掉头上的纱布,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眼神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夜里躺在床上时,我攥着那枚机车吊坠,听着隔壁房间阿拉里克均匀的呼吸声,忽然明白伊内斯那句“他是我的人”指的是谁。 她对他的爱,浓烈得像场燃烧的野火,哪怕烧得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肯熄灭。 而我和阿拉里克之间,隔着今晚的鲜血和枪声,隔着伊内斯灼热的目光,更隔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与试探。 这场意外的留宿,像个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牵扯出的阴谋与情愫,早已远远超出了一场简单的派对。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天蒙蒙亮时,别墅里的喧嚣彻底沉了下去,只剩下警察走动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警笛。 我坐在套房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指尖还残留着阿拉里克伤口的温度。 是刚才医护人员给他缝合时,他攥着我的手,指节因为疼痛泛白,却始终没哼一声。 “睡不着?” 他端着两杯热牛奶走出来,胳膊上的绷带又渗了点血,“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就是得忌嘴几天。” 我接过牛奶,杯壁的温热熨帖着冰凉的指尖。 “伊内斯……怎么样了?” 他沉默了一下,坐在我身边。 “失血过多,还在昏睡。警察问了她几句,她说当时只是碰巧路过,听到枪声才过去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没提匕首的事,只说是从歹徒身上掉的。” 我愣住了。 伊内斯明明是为了救我才动的手,却宁愿自己扛下所有风险。 那份藏在尖锐敌意下的深情,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警察拿着笔录本走进来,目光在我们之间转了转,语气严肃。 “阿拉里克先生,江小姐,根据现场勘查和目击者证词,雷蒙德已经被列为头号嫌疑人,但他昨晚就离开了F国,我们正在申请国际通缉。另外……” 他翻开笔录本。 “莫尔先生的助理提供了一份录音,说莫尔生前曾提到,要给您看一样东西,阿拉里克先生。” 阿拉里克的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东西?” “他没说清楚,只说是关于码头项目的‘秘密’。” 警察合上笔录本,“我们会继续调查,这段时间请两位不要离开本地,随时配合询问。” 第88章 不后悔 警察走后,阿拉里克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站了很久。 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绷带下的肌肉隐隐绷紧,像是在思考什么。 “码头项目……” 他忽然低声自语,“莫尔和雷蒙德斗了这么久,手里肯定握着对方的把柄。”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和昨晚那些人有关?他们说要‘处理干净’……” “有可能。” 他转身看向我,浅褐色的眸子里带着歉意,“抱歉,把你卷进这些事里了。” “不是你的错。” 我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莫尔的黑马身上,除了他的外套,还有一串骷髅头手链,上面好像刻着字。” 阿拉里克的眼睛亮了亮。 “在哪?” 我们跟着警察去了马场的物证存放处。 那串银色手链被放在证物袋里,阳光下能清晰地看到每个骷髅头的后脑勺都刻着字母,连起来是一个邮箱地址。 “这是暗网的匿名邮箱。” 阿拉里克一眼就认了出来,“莫尔肯定把证据存在里面了。” 就在他准备记下邮箱时,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伊内斯被护士扶着走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看到我们手里的证物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是莫尔的手链?” “你认识?”警察警觉地问。 她咬着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他上周跟我炫耀过,说里面藏着能让雷蒙德身败名裂的东西,还说……如果他出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阿拉里克。” 她看向阿拉里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当回事……”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完美地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阿拉里克显然也听出了破绽,却没戳破,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伊内斯。” 伊内斯的眼圈忽然红了,她盯着阿拉里克胳膊上的绷带,声音发颤。 “你就这么信她?万一……万一这一切都是她引来的呢?” 她猛地指向我,纱布下的伤口因为激动又渗出血来,“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凭什么让你为她挡枪?” “伊内斯!” 阿拉里克的语气冷了下来,“别胡说。” “我胡说?”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三年前你为了救一只流浪猫摔断腿,我守了你半个月。” “你改装机车炸了车库,是我替你背的黑锅,被爷爷罚在教堂抄圣经。现在你为了她……”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护士拦住了,“病人需要休息。” 她被扶走时,还在不停地回头看阿拉里克,眼神里的绝望像碎掉的玻璃,扎得人眼睛生疼。 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硬生生挤在他们十几年的情谊里,显得格外突兀。 回到套房时,阿拉里克已经破解了邮箱密码。 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忽然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莫尔不仅握了雷蒙德的把柄,还有……我父亲当年车祸的资料。”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父亲的车祸…?” “差点记了,我之前一直没和你说过这事。” “一直有人说是意外,但爷爷总觉得不对劲。”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文件显示,我父亲当时也在争夺码头项目,车祸前一天,曾和雷蒙德见过面。” 加密文件解开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里面是一段行车记录仪视频——雨夜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故意别向阿拉里克父亲的车,导致车辆失控冲下悬崖。 而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号,赫然属于雷蒙德的私人车队。 更让人震惊的是,视频最后几秒,驾驶座上露出了半张脸,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不是雷蒙德本人。 “是他的副手,外号‘毒蛇’。” 阿拉里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当年负责处理车祸的警察,现在是雷蒙德的私人保镖。” 真相像剥洋葱,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辛辣刺眼的内核。 原来莫尔的死,不仅仅是商业竞争,更是十几年前那场阴谋的延续。 就在这时,阿拉里克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骤变。 “什么?爷爷住院了?” 挂了电话,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奶奶说爷爷早上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挣扎,“我必须回去一趟,你……” “我跟你一起去。” 我立刻起身,“现在这种情况,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我的手。 “好。” 去医院的路上,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 我看着阿拉里克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这场看似意外的相遇,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纠缠。 他父亲的旧案,莫尔的死,伊内斯的守护,还有雷蒙德布下的天罗地网,都像一条条无形的线,把我们紧紧捆在了一起。 车快到医院时,阿拉里克忽然转头看向我,浅褐色的眸子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穗,如果……如果接下来的路更危险,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 我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绷带,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疲惫与坚定。 忽然想起昨晚他把我推向密林时的背影,想起伊内斯挡在我身前时决绝的眼神,想起莫尔手链上那些冰冷的字母。 “不后悔。” 我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伤痕,“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像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车窗外,医院的钟楼正敲响十点的钟声,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我们紧握的双手。 只是我们都没注意,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里,有人正用望远镜盯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雷蒙德虽然跑了,但他布下的棋子,才刚刚开始移动。 我们赶到抢救室时,老夫人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墨绿色的丝绒披肩滑落肩头,头发花白的脑袋微微垂着,平日里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 “奶奶。” 阿拉里克快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老夫人抬起头,看见他胳膊上的绷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傻孩子,你怎么也受伤了?”她的目光扫过我,愣了愣,随即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江小姐也来了,让你跟着担心了。”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尽力了。老先生年纪太大,加上情绪激动,没能抢救回来。” 阿拉里克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扶着墙壁才站稳,浅褐色的眸子里瞬间褪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 老夫人反倒异常平静,她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披肩。 “带我去看看他。” 病房里,老先生躺在病床上,脸色安详得像睡着了。 老夫人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说着什么,法语的呢喃像一首古老的挽歌。 阿拉里克站在门口,背影挺拔却僵硬,像一尊随时会碎裂的雕塑。 我悄悄退到走廊,给他们留出空间。窗外的阳光刺眼,可走廊里却冷得让人发抖。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伊内斯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手腕被反绑着,嘴里塞着布条,眼神里满是惊恐,背景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仓库。 短信下方还有一行字: [想让她活命,就一个人来西郊的旧码头,带上莫尔的证据。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抓了伊内斯,还用她来威胁阿拉里克! 现在阿拉里克正在承受丧亲之痛,绝对不能再让他分心。 我深吸一口气,删掉短信,转身走进病房。 阿拉里克正帮老夫人擦眼泪,看见我进来,他的眼神缓和了些。 “怎么了?” “没什么,”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奶奶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买。” 老夫人摇摇头,握住我的手。 “好孩子,让阿拉里克陪你去吧,他在这里待着也难受。” 她看向阿拉里克,“去透透气,爷爷不会怪你的。” 阿拉里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时,他走得很慢,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路过花店时,他忽然停住脚步,进去买了一束白玫瑰——那是老先生生前最喜欢的花。 “小时候爷爷总说,白玫瑰代表‘干净的告别’。” 他低头看着花瓣,声音沙哑,“可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告别,还没告诉他……爸爸的案子有眉目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看着他隐忍的模样,更觉得不能把伊内斯的事说出来。 “会有机会的。”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先送花回去,然后……” “你想什么呢?” 他忽然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从刚才起你就不对劲。” 我避开他的目光。 “没什么,就是觉得……伊内斯好像很久没消息了,要不要问问护士她醒了没?” 他拿出手机刚要拨号,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好他的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 “算了,晚点再说。”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先去给奶奶买点她爱吃的马卡龙。” 陪他买完东西回到医院,我借口去洗手间,偷偷打车往西郊旧码头赶。 后备箱里放着阿拉里克打印出来的证据副本——刚才趁他去买花时,我回了趟别墅拿的。 旧码头荒无人烟,生锈的集装箱东倒西歪,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按照短信里的指示走到三号仓库,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伊内斯被绑在椅子上,看到我进来,她的眼睛猛地睁大,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警告我快走。 仓库深处走出几个男人,为首的正是雷蒙德的副手“毒蛇”,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笑得阴森。 “没想到来的是你这个小美人。也好,拿你换证据,一样的。” “先放了她。” 我握紧手里的文件袋,“证据在这里,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毒蛇接过文件袋,翻了几页,忽然冷笑一声。 “副本?你以为我会信?把原件交出来!” “原件在警察那里,”我故意拖延时间,“不信你可以去查,他们早就备份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原件在哪,只能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毒蛇的眼神变得凶狠。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挥了挥手,两个男人立刻朝我扑过来。 我转身就跑,却被其中一人抓住头发,狠狠掼在地上。 额头磕在集装箱的棱角上,瞬间流出血来,模糊了视线。 毒蛇走过来,用匕首挑起我的下巴。 “说不说?”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机车轰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阿拉里克骑着“夜影”冲了进来,黑色的机车像头愤怒的野兽,直接撞向那两个男人。 “阿拉里克!”我又惊又喜,他怎么会来? 他翻身下车,一把将我护在身后,胳膊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谁让你一个人来的?”语气里带着暴怒,眼神却藏着后怕。 “我……” “别废话了!” 毒蛇举着匕首冲过来,“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阿拉里克将我推开,迎面和他打在一起。他显然没从丧亲之痛中缓过来,动作有些迟缓,很快就落了下风。 毒蛇的匕首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色的衬衫。 “阿拉里克!” 伊内斯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她抓起地上的铁棍,狠狠砸在毒蛇的背上。毒蛇吃痛转身,匕首正好刺中了她的肩膀。 “伊内斯!” 阿拉里克怒吼一声,一拳将毒蛇打倒在地,反手夺过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说!是不是雷蒙德让你来的?我爷爷的病,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第89章 而陪着你的人,是我 毒蛇吐掉嘴里的血,狞笑着。 “是又怎么样?你爷爷发现了当年车祸的真相,我们不过是帮他‘解脱’而已……” 话音未落,仓库外忽然响起警笛声。 原来阿拉里克早就报了警,他看到我偷偷打车离开,就猜到出事了,一路跟着导航追了过来。 警察冲进来时,毒蛇还想反抗,被阿拉里克一脚踹倒在地。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先给伊内斯处理伤口,她却死死抓着阿拉里克的衣角,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阿拉里克沉默着,没有抽回手。 回去的路上,警车在前面开道,我和阿拉里克坐在后座。 他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对不起,”我轻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睁开眼,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血腥气,却异常安稳。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顿了顿,声音低哑。 “伊内斯……她其实不坏,只是被宠坏了。” 我点点头,忽然明白,有些人的爱像烈酒,辛辣刺眼,却也能在关键时刻燃成一团火,照亮前路。 回到医院时,老夫人正坐在走廊里等我们。 她看到伊内斯受伤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金光,像一幅和解的油画。 夜里,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里面阿拉里克陪老夫人说话的身影。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条新闻推送。 雷蒙德在边境被捕,警方在他的住处搜出了大量关于码头项目的非法交易证据,以及当年车祸的完整录音。 我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很亮,像老先生和老夫人年轻时的眼睛。 老先生的葬礼定在三天后。 清晨的墓园笼罩在薄雾里,白玫瑰的香气混着湿润的泥土味,漫过黑色的墓碑。 阿拉里克穿着黑色西装,臂章上别着朵白玫瑰,站在墓碑前,背影比三天前更挺拔,也更沉默。 老夫人挽着我的胳膊,羊绒手套下的手指微凉。 “亲爱的,等葬礼结束,跟我们回古堡住些日子吧?那里清静,适合养伤。” 她指的是我额角的伤口——那天在仓库磕的口子缝了五针,现在还贴着纱布。 我刚想开口,阿拉里克忽然转身,浅褐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奶奶说得对,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早已安排好一切。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簌簌落。 老夫人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阿拉里克忽然递给我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看看。” 里面是条细链,吊坠是枚小小的机车模型,和我颈间那枚不同,它的车轮上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上次那枚被红酒弄脏了,”他目视前方,声音平淡,“这个……更适合你。” 我捏着丝绒盒子,指尖的温度烫得吓人。 颈间那枚旧吊坠还贴着皮肤,是宋知诚送我的成年礼,他说:“穗,以后我会像这机车一样,载着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不能收。” 我把盒子推回去,喉咙发紧,“阿拉里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打断我,方向盘轻轻打了个弯。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 他忽然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但别想跑,我的人已经去你公寓帮你收拾东西了,直接送到古堡。” 我愣住了——他用看似温和的方式布下天罗地网,让人逃无可逃。 古老夫人坐在织锦沙发上翻看着相册,时不时指着照片笑出声。 “你看阿拉里克小时候,非要把机车模型塞进圣诞袜,结果袜子被撑破了,他哭了整整一夜。” 照片上的小男孩穿着红色圣诞服,脸颊胖乎乎的,手里攥着只破了洞的袜子,眼睛哭得红红的,倒和现在这副桀骜模样判若两人。 阿拉里克端着牛奶走过来,把杯子放在我面前,顺势坐在我身边的地毯上,抢走老夫人手里的相册。 “奶奶,别总翻这些。” “怎么不能翻?” 老夫人笑着拍他的手背,“让穗看看你小时候多可爱,省得总觉得你凶巴巴的。” 我捧着牛奶,看着他们祖孙俩拌嘴,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深夜的古堡格外静,挂钟的滴答声在走廊里回荡。 我披衣下床,想去书房找本书,却在走廊尽头看见阿拉里克的身影。 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宋知诚的车祸查得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刹车失灵?我看没那么简单。”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热可可的温度仿佛还在指尖——车祸?宋知诚出车祸了? 月光透过古堡的彩绘玻璃,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阿拉里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刹车油管被人动了手脚,不是意外。” 他对着话筒继续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发出笃笃的轻响。 “查那天所有接触过他车的人,包括4S店的维修工。” 我的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墙,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宋知诚的车祸是人为的?谁会害他?是雷蒙德的余党,还是……我不敢往下想。 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盏吊灯上,水晶坠子晃得人眼晕。 三个月前,宋知诚刚说不想见到我,把我一个人丢到F国。 我被关在房间,门“咔嗒”一声锁上,像在我们之间划了道楚河汉界。 他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说“我们之间早就完了”,可现在……他出事了,我却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查到什么立刻告诉我。” 阿拉里克挂了电话,转身时正好撞见我通红的眼眶。 他愣了愣,浅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覆上一层冷硬。 “穗,偷听别人打电话,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你故意让我听见的。”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知道我在这儿,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是又怎么样?” 他低头看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心心念念的宋知诚撞进医院?” “你闭嘴!” 我猛地推开他,额角的伤口被扯得生疼,“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的底细,早就被你查了个干净对吧?阿拉里克,你太卑劣了!” “卑劣?”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比起他把你赶走时的绝情,我这点手段算什么?穗,你看着我——” 他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抬头。 “三个月前把你丢在这里的人是他,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人是他,而陪着你的人,是我!” 他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浅褐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像火山喷发前的熔岩。 “我为你挡过枪,为你闯进密林,为你对抗那些要你命的人,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他的声音发颤,“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做的这一切,都比不上宋知诚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是啊,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挡在我身前时绷直的脊背,替我擦眼泪时温柔的指尖,甚至在仓库里那道差点刺穿他胳膊的伤口…… 这些我都记得,可心里那道疤,是宋知诚亲手划下的,怎么可能说愈合就愈合? “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老夫人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阿拉里克?穗?你们在吵什么?” 她披着件羊绒披肩,站在灯光下,脸上带着疑惑。 “是不是穗不想去古堡?没关系的,不想去我们就……” “不是的奶奶。” 阿拉里克立刻松开我,脸上的戾气瞬间褪去,又变回那个温和有礼的模样,只是耳根还泛着红。 “是我不好,惹穗生气了。她额角疼,我扶她回房休息。” 他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我,大步往客房走去。 我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别让奶奶担心。” 客房里还留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他特意让人熏的。 他把我放在床上,转身要走时,我忽然抓住他的衣角。 “新能源项目……”我低着头,声音闷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你为什么要给他?”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听到机车引擎的轰鸣。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窗外的草地上,阿拉里克正在驯马。 他穿着米色马裤,黑色的马术服被晨露打湿了些,正牵着“月光”慢慢踱步,指尖在马鬃上轻轻梳理,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醒了?” 他抬头看见我,隔着落地窗笑了笑,“要不要下来试试?” 我摇摇头,靠在窗边看着他。 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侧影,绷带在阳光下泛着白,他教“月光”低头喝水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和他挡在我身前时绷直的脊背。 像是同一个人的两面,一面是少年般的雀跃,一面是不容置疑的守护。 我在餐厅看到了一份报纸,头版头条是宋知诚公司的新闻,配图是他站在签约会上的照片,意气风发。 只是照片的日期,是他车祸前一天。 报纸旁边放着杯温牛奶,杯垫上画着只简笔画的小猫,和那天在别墅客房里的一模一样。 第90章 你没走,不是吗 阿拉里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递过来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飞往Z国的车票,日期是明天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想走就走吧。但记住,只要你回头,我就在这里。” 我捏着机票,指尖冰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看到报纸会心慌,知道我想去见宋知诚,甚至为我准备好了退路。 可这份“成全”,比强行把我留下更让人心慌。 “你早就安排好了,不是吗?” 我扯出机票拍在他面前,“查他的行程,查他的信息,甚至查他和我的一切……阿拉里克,你对每个想留在你身边的人,都这么处心积虑吗?” 他的脸瞬间白了。 “不是处心积虑,是怕失去你。” 他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雷蒙德的余党还在找你,宋知诚自身难保,你现在回国就是送死!” “死不死是我的事!” 我甩开他的手,机票被撕成两半,“我就算死,也不会留在你这种人的身边!” 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浅褐色的眸子里一点点漫上红血丝。 半晌,他弯腰捡起撕烂的机票,指尖小心翼翼地拼凑着,像在捡满地的碎玻璃。 “我知道了。” 他把碎票放进西装口袋,转身时背影僵得像块石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让人送你去机场。” 门关上的瞬间,我瘫坐在地毯上。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照亮床单上那道浅浅的折痕。 第二天清晨,女佣来送早餐时,眼睛红红的。 “先生一早就去了码头,说要亲自盯着项目设备卸货。他让我把这个给您。” 托盘上放着杯热可可,拉花是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旁边压着张便签,还是那笔凌厉的字迹。 “机场司机十点在门口等。密码是你生日。” 我捏着便签走到窗边,古堡的晨雾里,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 车后座的人影轮廓分明,是阿拉里克。 他没有回头。 收拾行李时,我在衣柜最底层发现个木箱。 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这三个月落在别墅的东西: 被红酒弄脏的机车吊坠、我随口说好吃的马卡龙包装、甚至还有我掉在马场的一根发绳。 最上面放着本日记,翻开第一页,是阿拉里克的字迹: [她笑起来真好看,好想多看她笑笑,可是她好像一直在为一个人分心。] 日期是我和他相遇的那天。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彩信。 点开是张照片:宋知诚坐在轮椅上,在医院花园里和那个白裙女人说话,她的手正放在他手背上。 而那个白裙女人,正是陈嵋锦—— 发件人只有一行字: [宋总说,祝您在F国安好,不要再回来,他并不想看到您。] 呵…我这么担心他,结果换来的却是他不想看到我…… 我盯着照片看了三分钟,然后把手机扔进行李箱。 下楼时,老夫人正坐在客厅织毛衣,驼色毛线在她膝间绕成个温暖的圈。 “要走了?” 她抬头看我,银丝眼镜后的眼睛笑成月牙。 “阿拉里克那孩子嘴笨,你别往心里去。他昨晚在书房待了一夜,把你喜欢的薰衣草干花都装进香囊了,说是怕你在飞机上睡不着。” 女佣递来个丝绒袋,里面的薰衣草香混着雪松味,是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司机在门口鞠躬。 “江小姐,现在去机场吗?” 我看着古堡尖顶刺破晨雾的样子,忽然想起阿拉里克挡在我身前时,子弹擦过他胳膊的瞬间,他喊的是我的名字。 “不去了。” 我转身往回走,“麻烦你把行李送回客房。” 老夫人的毛线针“咔嗒”一声掉在膝上,随即笑出了声。 中午时分,阿拉里克从码头回来。 我正在厨房帮厨娘烤饼干,面粉沾了满脸。 他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忽然走过来,用拇指擦掉我鼻尖的白末。 “不是要走吗?” “饼干还没烤好。” 我往他脸上抹了把面粉,他愣了愣,随即抓住我的手腕往围裙上擦,指腹的温度烫得我心跳漏了一拍。 “码头的新能源设备到了。” 他忽然说,“宋知诚那边发了邮件,说项目全权交给副总。” 我搅拌黄油的手顿了顿。 “他还说……” 他低头看我,睫毛上沾着点面粉,像落了层雪,“祝我们合作愉快。” 烤箱“叮”的一声响起,甜香漫了满室。 我踮起脚,擦掉他睫毛上的面粉,指尖碰到他眼睑时,他忽然扣住我的后颈,吻落下来。 我的心猛的一颤,我没想到他会直直的亲下来。 我下意识就是闪躲开,可他扣住我后颈的力道不减反增。 烤箱的余温还在空气里浮动,黄油的甜香裹着薰衣草的清冽,却压不住我胸腔里的慌乱。 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他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带着面粉的微痒,掌心的薄茧擦过我耳后,像有电流顺着皮肤爬上来。 我攥紧他的衬衫,指节抵着他绷带下的伤口。 他闷哼一声,却没松开,只是吻得更轻了些,像怕碰碎什么易碎的珍宝。 “别这样。” 我推开他时,呼吸乱得不成样子,额角的纱布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发黏。 “阿拉里克,我们不能这样。” 他后退半步,浅褐色的眸子里泛着红,嘴唇上还沾着我慌乱间蹭上的面粉。 “为什么不能?”他的声音发哑,指尖悬在我脸颊前,终究没敢再碰。 “你没走,不是吗?” “我没走,不代表我……”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总不能告诉他,我留下只是因为那箱被他珍藏的旧物,因为老夫人膝间温暖的毛线,因为他挡在我身前时那道绷直的脊背。 这些零碎的瞬间,像藤蔓悄悄缠上心脏,可根子里,宋知诚的名字还在那里,扎得很深。 厨娘端着刚出炉的饼干走过来,铜盘上的黄油滋滋作响。 “先生,江小姐,尝尝看?” 我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甜腻感堵在喉咙口,差点呛出眼泪。 阿拉里克看着我,忽然拿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有点咸。” 厨娘笑着拍额头。 “哦对了,刚才放盐时走神了!” 老夫人的声音从花园传来。 “阿拉里克,过来帮我看看这花样!” 他看了我一眼,眼底的执拗淡了些,转身往花园走时,脚步有些沉。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黑色衬衫的袖口又洇出了点红——刚才被我攥过的地方,伤口大概又裂开了。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客厅的彩绘玻璃,在地毯上投出菱形的光斑。 我坐在窗边翻那本日记,指尖划过他写的“她今天说马卡龙太甜,明天让厨娘少放些糖”。 忽然想起宋知诚和我结婚那段时间总说我口味刁钻,却会在深夜的厨房,笨手笨脚地给我煮一碗放了半勺糖的银耳羹。 可每次我都不喝,即便是他反复修改过的。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角落,屏幕暗着,像块沉默的石头。 我每隔十分钟就按亮一次,通讯录里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会联系我的,我比谁都清楚。 可越是这样,心里那点侥幸就越疯长。 说不定他只是太忙了,说不定他正在查雷蒙德的余党,说不定……那张和陈嵋锦的照片,真的有别的隐情。 “在想什么?” 阿拉里克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他手里拿着杯柠檬水,冰块在玻璃杯中撞出清脆的响。 “奶奶让你过去尝尝新烤的司康。” 我合起日记往花园走,故意避开他伸出的手——刚才他递水时,指尖差点碰到我的手背。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插进口袋里。 老夫人正把司康装进藤篮,看到我就往我手里塞了一块。 “刚出炉的,配蜂蜜吃最好。” 她忽然看向阿拉里克,“你去把地窖里的覆盆子酱拿来,江小姐上次说喜欢那个味道。” 他应声离开时,脚步在石板路上踩出沉闷的响。 老夫人拍了拍我的手背。 “这孩子就是嘴笨,心里其实细着呢。你额角的伤换药时,他总在门外站着,生怕护士弄疼了你。” 我咬着司康,蜂蜜的甜在舌尖化开,却没什么滋味。 阿拉里克拿着果酱回来时,正撞见我对着藤篮发呆。 他把玻璃罐放在石桌上,盖子没拧紧,暗红色的酱汁顺着罐身往下淌,像道没擦干净的血痕。 “在想宋知诚?”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攥紧手里的司康,碎屑落在裙摆上。 “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 他弯腰擦着石桌上的酱汁,指尖被染得通红。 “只是觉得,有些人把你当麻烦丢开,有些人把你当珍宝捧着,你偏要盯着那个丢开你的人,不太聪明。” “他不是……” 我想反驳,却被自己哽住。 宋知诚赶我走时的眼神,明明就写满了厌烦,可为什么我总会想起他深夜给我盖被子的手,想起曾经无数缠绵的夜晚。 傍晚的风卷着薰衣草的香吹过来,老夫人打了个哈欠。 “年纪大了就是熬不住,我去睡会儿。” 她起身时,故意撞了撞阿拉里克的胳膊,“好好陪江小姐说说话。” 花园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坐在对面的石凳上,低头用树枝划着地面,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道解不开的结。 第91章 他不需要我了 “她拿着新能源项目的核心数据,和雷蒙德的人交易。” 他忽然说,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卷走。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为了留在宋知诚身边,连他最看重的事业都敢赌。 “宋知诚的外婆,根本不是你……” “你别说了!” 我猛地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我不想听!” 他却没停,继续说:“她被雷蒙德握着把柄。他外婆的死,也是她……” “够了!” 我站起身,藤椅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响。 “阿拉里克,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宋知诚有多难吗?他夹在我和她之间,夹在外婆的死和我母亲的仇之间,他明知道她的心思,却连推开都做不到彻底,他除了推开我,还能怎么办?” 眼泪砸在石桌上,溅起细小的灰尘。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他说恨我,是因为他不能爱我。他对她客气,是因为念着旧情和责任!你以为他愿意吗?” 他愣住了,浅褐色的眸子里闪过震惊,随即被浓浓的疼惜覆盖。 “穗……” “别叫我的名字。” 我转身往古堡跑,裙摆在草地上扫过,带起一片薰衣草的落瓣。 “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回到客房时,天已经黑透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额角的纱布换了新的,是阿拉里克早上亲自给我缠的,他的指尖很轻,生怕弄疼我,可我当时只顾着躲开,根本没看他的眼睛。 现在想想,他看我的眼神,像看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和宋知诚不一样,宋知诚看我时,眼里总有团火,烧得我疼,却也暖得我慌。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未知。 附件里只有一张照片:码头的集装箱阴影里,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影一闪而过,手里攥着份文件袋,边角露出“新能源项目”的字样。 而不远处,宋知诚站在警车旁打电话,侧脸绷得很紧。 他身边站着她,正低声说着什么,他微微偏头,神情里的疲惫像层化不开的霜。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我眼底的红。 第二天的视频会议在古堡的书房举行。 阿拉里克坐在主位,我选了个最角落的沙发,离他远远的。 投影仪亮起来时,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宋知诚的副总出现在画面里,身后的百叶窗没拉严,能看到医院病房的白色墙壁。 “宋总还在休养,项目细节由我向各位汇报。” 副总推了推眼镜,声音公式化得让人发冷。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画面突然晃了一下,宋知诚的脸一闪而过。 他穿着病号服,正弯腰捡掉在地上的文件,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她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想去扶他,他也没避开。 虽然只有一秒,我却看清了他眼角的淤青,和紧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掐进掌心。 而那个没被抓住的人,像根无形的线,还牵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会议暂停十分钟。” 阿拉里克忽然合上文件,目光落在我身上。 “穗,你跟我来一下。” 他把我拉到走廊时,我还在发愣。 “看到了?”他问,声音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 “你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画面里,对不对?” 我抬头看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你故意安排的。” “是又怎么样?” 他忽然靠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薰衣草香味将我笼罩。 “让你亲眼看到他的态度,不好吗?还是说,你宁愿假装看不懂他的疏离?” “我没有!” 我后退一步,撞到冰冷的墙壁,“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不该这么难。” 尤其是在雷蒙德还逍遥在外的时候。 “他难,你就不难吗?” 他替我说完,指尖轻轻擦过我额角的纱布,这次我没躲,任由那点微痒顺着皮肤爬进心里。 “穗,你看着我——” 他的吻落下来时,我偏过头,却没完全躲开。 唇瓣擦过我的脸颊,带着他身上的覆盆子酱味,像道没说出口的温柔。 我闭上眼,心里却全是照片里宋知诚紧绷的侧脸,他手腕上的绷带,和那个尚未终结的威胁。 或许阿拉里克说得对,我是该看清自己的心。 可有些刻在骨头上的名字,哪有那么容易擦掉。 会议重启时,我盯着投影仪上跳动的数据流,指尖却仍残留着掐进掌心的钝痛。 阿拉里克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每个音节都像落在冰面上,敲得人心头发紧。 “新能源项目的防火墙需要升级。” 他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屏幕,“雷蒙德手里的资料如果泄露,整个行业都会震荡。” 副总的声音顿了顿。 “宋总已经安排了技术团队连夜处理。” 我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墨水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团黑。 宋知诚总是这样,再难的事都习惯自己扛着,连受伤住院都要远程盯着项目。 散会后,阿拉里克在走廊拦住我。 “想回去了?” 他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飞鸟。 古堡的尖顶刺破云层,像把悬而未决的剑。 “雷蒙德在找你。”他忽然说,“他和陈嵋锦一样,想你死。”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医院的消毒水味隔着远洋视频都能闻到。 宋知诚的病房在国内私立医院顶楼,监控画面里,他靠在床头咳得厉害,手背上的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知诚哥,喝点水吧。” 陈嵋锦的声音从听筒溢出,她伸手想去扶。 他没有躲开。 屏幕里的宋知诚忽然抬头,目光像穿透了电子屏,直直扎进我眼里。 “你也注意身体,这些天,麻烦你了。”他嘴角稍稍勾起,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陈嵋锦的眼睛瞬间亮了。 “知诚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视频信号忽然中断,只剩雪花点在屏幕上闪烁。 阿拉里克递来杯热可可。 “技术部说,是宋知诚亲手拔了网线。” “他现在看起来,很幸福。” 我的心被猛的攥住,很幸福吗?是啊,陈嵋锦在他身边。 热可可的甜腻堵在喉咙口,刺痛让眼眶里的热意退了些。 F国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打着彩绘玻璃,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幸福?” 我笑了声,声音发哑。 “他大概忘了,外婆出殡那天,陈嵋锦穿着和我母亲葬礼那件白裙同款的旗袍。” 阿拉里克没说话,只是把壁炉的火拨得更旺。火光映在他浅褐色的眸子里,像藏着团没烧透的灰烬。 深夜收到加密邮件时,我正对着向欣留下的珍珠扣发呆。 附件是段监控录像,国内时间凌晨三点,宋知诚的病房亮着灯。 陈嵋锦给他喂药,手指故意擦过他的喉结,他一颤,但是没躲,输液管晃出细碎的水花。 “知诚哥,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 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至于江小姐在F国,你别操心了。” 视频里的宋知诚忽然扯掉针头,血珠溅在白色被单上。 “别在我面前提她。” 我盯着那朵血花,想起被他赶出R市的那个清晨。 “你妈泉下有知,也会为你做的事羞耻。”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失望像结了冰的湖。 “要看看这个吗?” 阿拉里克递来个U盘。 我没接。 里面是什么,我其实已经不再感兴趣,又或者说,是我根本不敢看。 第二次的跨国会议的投影幕布上,宋知诚的脸一闪而过。 他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手术室,陈嵋锦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他没有推开,只是望着天花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青黑。 “宋总今天进行第三次骨髓穿刺。” 副总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冷静,“项目交接文件已经签好了。” 钢笔从指间滑落,砸在笔记本上,墨水晕开的形状像朵残缺的花。 散会后阿拉里克在走廊拦住我,手里拿着张机票。 “去里昂转机,十个小时能到R市。” 雨还在下,他浅褐色的眸子里蒙着层雾。 “雷蒙德在医院安了人手,陈嵋锦给的地址。” “他不需要我了。” 我把机票还给他,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就像他当年看着我被警察带走时,眼里的冷漠一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F国的夜真冷啊,冷得像宋知诚说“再也不想见你”时,我心口的温度。 “陈嵋锦在国内开了记者会。” 他把平板扔在沙发上,屏幕里的女人穿着素白套装,眼眶通红。 “她说你临走前偷了宋家的地契,用来换阿拉里克的庇护。” 我盯着画面里宋知诚的位置,空荡荡的椅子蒙着层薄灰。 记者追问他的态度时,陈嵋锦低下头,露出段苍白的脖颈。 “知诚哥身体不好,这些事……我替他扛着。” 平板突然黑屏,阿拉里克的指尖在电源键上泛白。 “技术部查到,她昨晚去了趟药房,买了瓶过量的镇静剂。” 我笑出声,眼泪却砸在沙发上。 “又想演苦肉计?当年她就是这样,在我母亲的墓碑前跪着,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宋知诚还不是信了。” 雨又下了起来,砸得玻璃嗡嗡作响。 脑海中又响起宋知诚的声音。 “江淮穗,你母亲要是活着,只会觉得你丢人。” 加密频道又弹出新消息。 又是段医院的监控,陈嵋锦把药粉倒进宋知诚的水杯,他接过来时,指节碰到她的手,没躲。 药杯碰到床头柜的轻响,透过电波传来,像敲在我太阳穴上的锤。 “他快签股权转让书了。” 阿拉里克的声音很低。 “陈嵋锦说,只要他把新能源项目让出来,雷蒙德就放过你。” 我抓起平板往墙上砸,屏幕裂出蛛网。 “放过我?” 我笑得喘不过气,“他们杀了我妈,害死他外婆,现在跟我说放过?” 天边泛白时,雨停了。 古堡的草坪上积着冰,几只寒鸦在秃树枝上打转。 阿拉里克递给我件驼色大衣:“去机场的车备好了,最后一班直飞R市。” 我一夜无眠,愣了很久才抬头看他。 眼下的乌青和眼里的红血丝几乎病态。 “你和我一起去。” 第92章 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阿拉里克盯着我,浅褐色的眸子里有暗潮翻涌,沉默几秒后,点了点头。 “好。” 收拾行李时,我翻出压在箱底那条蓝色连衣裙。 是上次在乡下阿拉里克给我买的。 布料上还残留着在马场草坪的味道,混着F国潮湿的空气,像段发潮的旧时光。 阿拉里克站在门口,看着我把裙子塞进背包,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护照和机票又检查了一遍。 去机场的路上,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 车窗上的雨珠连成线,模糊了沿途的风景,像我记忆里那些被泪水晕染的片段。 我靠在座椅上,想起离开R市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是黎助理送我走的。 他说“江淮穗,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语气里的决绝,至今仍像冰锥扎在心上。 抵达R市机场时,天刚蒙蒙亮。 潮湿的雾气裹着熟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我却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这座城市的阴霾再次笼罩。 阿拉里克替我拉了拉风衣的领口,轻声说:“有我在。” 我们先去了母亲的墓地。 墓园里的松柏郁郁葱葱,母亲的墓碑在晨露中泛着冷光。 我把从F国带来的薰衣草放在碑前,花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开。 “妈,我回来了。” 我蹲下身子,指尖抚过碑上的照片。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给您一个交代。”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就看见宋知诚站在不远处,身形有些佝偻,眼下乌青很重,像是许久没睡好。 他身旁,陈嵋锦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胳膊,看到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阿穗……”宋知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刚发过烧,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很轻,像是不敢相信我会回来。 随即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又恢复了那天我离开的冷漠样子。 “你害死我外婆,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宋知诚,你就这么确定,是我害死了你外婆?” 他皱起眉头,刚要开口,陈嵋锦却抢先说道:“知诚哥,别和她废话,她就是想狡辩。那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她现在回来,指不定又想搞什么鬼。” 阿拉里克往前一步,挡在我身前。 “宋先生,在没查清事实前,最好别妄下定论。而且,穗母亲的死,也未必和某些人无关。” 宋知诚的眼神在阿拉里克和我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我脸上,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你母亲的事,我会查,但我外婆的死……” “够了……!” 心脏猛地一缩,我攥紧风衣下摆,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宋知诚没再看我,目光始终落在陈嵋锦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看完你母亲了就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我愣住了,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却忽然抬手揽住陈嵋锦的腰,在我震惊的目光里,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动作自然又亲昵,像演练过千百遍。 陈嵋锦的脸颊泛起红晕,眼角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宋知诚松开她时,呼吸微乱,视线重新投向我,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江淮穗,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你再来插手,更不需要你出现在这里。” 潮湿的风卷着松针的气息扑过来,我看着他眼里清晰的厌烦。 看着陈嵋锦依偎在他怀里的姿态,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风衣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布料皱成一团,就像我此刻的心。 原来我曾经那些思念和勇气,在他眼里都只是多余的打扰。 阿拉里克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侧。 我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喉咙里涌上浓重的涩意,我看着宋知诚,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烫。 “好,我知道了。” 没有争辩,没有追问,甚至没再看陈嵋锦一眼。 转身的瞬间,墓园里的松柏在风里簌簌作响,像在为这场狼狈的重逢奏响终章。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陈嵋锦娇柔的声音。 “知诚哥,我们去看看外婆吧。” 我没有回头。 坐进车里,雨又开始落下,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阿拉里克发动车子时,我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轻声说:“走吧,回F国。”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散了眼角的湿意。 有些再见,不是为了重续前缘,只是为了彻底死心。 墓园里那句“我过得很幸福”,像一把钝刀,慢慢割掉了最后一点念想。 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回到酒店的房间,我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窗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声响像是永远不会落幕。 宋知诚吻陈嵋锦时的侧脸,此刻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 连同那句他说“我过得很幸福”时的眼神,反复在眼前晃。 阿拉里克端来一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杯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 “需要聊聊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F国口音特有的温和。 我摇摇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甜腻的热流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望着杯底的气泡,声音发闷。 “明知道他那样对我,可闭上眼,还是会想起以前……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曾经那些画面和墓园里他冰冷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像一把钝锯,反复拉扯着心口。 阿拉里克没说话,只是在我身边坐下,安静地陪着。 他总是这样,从不多问,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递过来一份恰到好处的温柔。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被抽走了魂。 白天窝在酒店里对着窗户发呆,晚上睁着眼睛到天亮,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总忍不住点开宋知诚的朋友圈。 他设置了三天可见,最新一条是空白的,只有一道灰色的横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阿拉里克看我日渐憔悴,眼下的乌青比宋知诚的还要重,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穿着黑色皮衣,牛仔裤上沾着点泥土,头发随意地抓了抓,回到了我在F国与他初见时的模样。 “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 楼下的停车场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重型机车,车身擦得锃亮,车轮上的纹路还带着露水,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这是……”我愣住了。 “‘夜影’还在F国,先骑这辆,我可是搞了很久才弄到的。” 阿拉里克跨上车,拍了拍后座。 “带你去个地方。”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粉色的头盔。 我犹豫着接过头盔,冰凉的塑料贴着掌心。 自从上次在F国,我再也没骑过机车,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怕……” “别怕。” 他倾身帮我扣好头盔的卡扣,指尖不经意碰到我的下巴,带着户外的凉意。 “我再教你一次。” 他先带着我在空旷的停车场兜了两圈。 机车发动时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颤,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把酒店房间里的沉闷气息冲散了大半。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看着地面快速后退的线条,心脏跳得又快又急,却奇异地没有了之前的窒息感。 “想试试自己骑吗?” 停在一片草坪旁时,阿拉里克转过头问我。 我看着他眼里的鼓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耐心地教我握把的姿势,告诉我哪里是油门哪里是刹车,叮嘱我“身体放松,不要盯着前轮,看远方”。 我跨上车时,脚都在抖,座椅很高,我几乎要踮着脚尖才能勉强够到地面。 “慢慢来。” 阿拉里克站在旁边,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护着我的腰。 “先发动试试。” 引擎“嗡”地一声启动,车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我吓得差点松手,他的声音及时传来。 “稳住,你看,它很乖的。” 阳光不知什么时候穿透了云层,洒在机车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他说的,慢慢拧动油门。 机车缓缓向前挪动,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一开始总是歪歪扭扭,好几次差点撞上路牙,都是阿拉里克眼疾手快地扶住。 “对,就这样,身体跟着方向轻轻倾斜……” 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带着笑意。 “很棒,穗,你学得很快。” 不知练了多久,额角的汗浸湿了鬓发,手心也全是汗。 可当我终于能平稳地骑着机车绕着草坪转完一整圈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混着引擎的轰鸣,在空旷的草地上散开。 风掀起我的衣角,阳光落在脸上,暖融融的,心里那些拧成一团的郁结,好像也跟着松动了些。 阿拉里克靠在他的机车上,抱着手臂看着我,浅褐色的眸子里盛着笑意,像盛了一整个F国的阳光。 “看来你很有天赋。” 我停下车,摘头盔时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却觉得浑身轻快。 “是你教得好。”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谢谢你,阿拉里克。” 他耸耸肩,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我。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对着窗户发呆——你对着窗户的时间,比看我的时间还长。” 我被他逗笑了,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清爽。 那天下午,我们骑着机车绕着R市的郊外跑了很久。 穿过种满梧桐树的林荫道,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路过波光粼粼的湖边,风里带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甚至在一片空旷的河滩上,试着加速飞驰,风声在耳边呼啸,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抛在了身后。 回到酒店时,天已经擦黑。 我累得瘫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却难得地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手机在这时“叮咚”响了一声,是江哲林发来的消息。 [穗穗,听说你回R市了?] 我心里一紧,哥怎么知道的?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不知道该回什么。 第93章 他有别人了,他说他很幸福 江哲林很快又发来一条: [别瞒着我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去见宋知诚了?] 我鼻子一酸,打字的手都在抖: [哥,他……他有别人了,他说他很幸福。]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接起,江哲林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的脆响——他最近为了“微光”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盛景注资后,公司的决策权被一点点稀释,日子本就过得焦头烂额。 “哭了?” 他听出我声音里的哽咽,语气放软了些。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他宋知诚算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他掉眼泪?” “可是哥……” 我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忘不了……” “忘不了也得忘。” 他的声音顿了顿,大概是暂时停了手头的工作,键盘声消失了。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摔断了腿,趴在床上哭,说再也不爬树了,结果好了没几天,又偷偷爬到后院的老槐树上摘槐花。” 我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人啊,总是这样,摔疼了才知道回头。” 江哲林的声音变得温和。 “宋知诚就是那棵让你摔疼的树,你总不能一辈子吊在上面。再说了,他过得好又怎么样?你过得好,才最重要。” “哥,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最近也很难……” 我想起“微光”如今的处境,那是他一手创办的心血,却被盛景处处掣肘,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难归我难,你是我妹,我不疼你疼谁?”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听着他故作强硬的语气,我擦了擦眼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哥,我没事。”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快了些,“我的朋友带我骑机车去了,可好玩了,我还学会了呢。” “哦?朋友?” 江哲林在那头笑起来,“行,有朋友看着你,我还能放心点。不过你记住,要是受了委屈,随时给哥打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空,星星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稀稀拉拉地缀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 阿拉里克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我面前。 “和你哥聊完了?” 我点点头,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 “阿拉里克,”我看着他,“明天……就离开R市吧,回F国。” 他浅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像被星星点亮的湖面。 “当然可以,你想通了就好。” 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沉。 梦里没有宋知诚,没有陈嵋锦,只有风驰电掣的机车。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和哥哥说了声我要回F国了,便收拾好了行李上了飞机。 清晨的阳光透过舷窗落在膝头时,我正看着云层在下方翻涌。 R市的轮廓早已缩成模糊的小点,连同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都被隔绝在万米高空之下。 阿拉里克递给我一条羊绒毯,指尖碰到我微凉的手背时,他顿了顿,轻声说:“睡一会儿吧,到了叫你。” 我点点头,把毯子拉到胸口。 飞机引擎的轰鸣像一首冗长的催眠曲。 意识沉下去的最后一刻,我想起宋知诚在墓园里的侧脸,依旧像从前那样尖锐地刺着心口。 再次睁开眼时,飞机正准备降落。 舷窗外是F国熟悉的绿色原野,成片的薰衣草田在阳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晕,空气里仿佛都飘着清甜的香气。 车子驶离机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古堡去时,我看着窗外掠过的葡萄园和橄榄树,忽然觉得眼眶发潮。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安稳的气息,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进行着他们自己的生活。 古堡的铁门缓缓打开时,奶奶正站在台阶上张望,银灰色的卷发在风里轻轻晃动。 看到我们的车,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亲爱的!” 我刚下车,她就快步走过来抱住我,身上的薰衣草香混着阳光的味道。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只有阿拉里克那家伙一个人回来呢。” 我埋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声音发闷。 “对不起,奶奶,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松开我,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眼眶红红的。 “瘦了好多,R市那地方就是养不好人。” 她转头瞪了阿拉里克一眼,“你也是,怎么不把她好好照顾着?” 阿拉里克无奈地笑。 “是我的错,奶奶。” 进了古堡,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餐桌上摆着刚出炉的可丽饼,涂着厚厚的覆盆子酱。 奶奶拉着我坐在沙发上,握着我的手絮絮叨叨:“我就知道你心里装着事,上次你走的时候,眼睛里的光都暗了。” 她叹了口气,“年轻人的感情啊,就像山间的雾,看着浓,太阳一出来就散了。现在回来了,就把那些烦心事都留在R市吧。” 我咬了口可丽饼,酸甜的果酱在舌尖化开,眼眶忽然就湿了。 奶奶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懂。 接下来的日子,古堡的晨露、葡萄园的晚风、奶奶的烘焙香,慢慢把我心里的空洞一点点填满。 阿拉里克没再提R市的事,只是每天变着法地带我散心,有时是去山谷里采蘑菇,有时是在古堡的书房里看老电影,有时只是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夕阳把远处的雪山染成金红色。 直到一周后,阿拉里克在早餐时忽然说:“下午有场山地摩托赛,去不去看?” 我愣了一下,“比赛?” “嗯,算是这边的传统赛事,挺刺激的。” 他切着煎蛋,语气随意,“你不是说想学点更带劲的吗?” 我想起在R市郊外骑机车时的畅快,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下午的赛场设在一片开阔的峡谷里,碎石路蜿蜒着穿过茂密的森林,终点线前搭着彩色的帐篷,扩音器里播放着节奏强劲的摇滚乐。 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穿着专业骑行服的车手们正围着车子调试,引擎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阿拉里克给我递来一套黑色的护具。 “试试?” “我也能比?” 我看着那些陡峭的坡道和急转弯,有些发怵。 “不是正式比赛,就是朋友间的较量。” 他帮我扣好头盔,指腹不经意擦过我的脸颊,“跟着我就行,别怕。” 我们的车刚停在起点,就有人吹了声口哨。 一个穿着亮红色骑行服的女孩走过来,金色的长发在头盔里束成高马尾,正是伊内斯。 她额角的纱布已经拆了,但依旧有淡淡的痕迹。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像淬了冰,却又在掠过阿拉里克时瞬间软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阿拉里克,你总算来了。” 她的法语带着轻快的调子,视线始终黏在他身上。 好一会她才转过头,像是才看见我。 “江小姐?真没想到你还敢来。” “伊内斯。” 阿拉里克的语气淡淡的,“别这样说。” 伊内斯撇撇嘴,转头看向赛道,声音却故意扬高。 “听说上次在R市,有人为了别的男人哭鼻子呢,怎么,现在又来缠着阿拉里克了?” 周围几个穿着骑行服的年轻人闻声看过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得人不舒服。 这些人大多是第一次见,和上次聚会上那些熟面孔不同,眼神里带着审视和玩味。 “比赛要开始了。” 阿拉里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带到车边,低声说,“别理他们。” 引擎轰鸣着冲出去的瞬间,我紧紧跟着阿拉里克的车尾灯。 风裹挟着泥沙打在护目镜上,视线里只有前方不断变换的路况。 陡峭的上坡时要猛拧油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急转弯时车身几乎要贴到地面,膝盖擦过凸起的岩石,传来一阵钝痛。 穿过林间小道时,树枝抽打着护具,留下簌簌的声响。 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把上,耳边的风声、引擎声、远处的呼喊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超过一辆又一辆车时,心脏狂跳着,却有种前所未有的释放感。 就在冲过一个陡坡时,伊内斯的车忽然从旁边超了过来,几乎是贴着我的车身飞驰。 她转头看我的时候,头盔下的眼神带着挑衅,下一秒,她猛地往我这边打了把方向。 我的车被撞得往外侧滑去,眼看就要冲出赛道滚下陡坡。 我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车身剧烈地晃动着,轮胎在碎石上擦出火星。 就在这时,阿拉里克的车忽然横过来挡在我身前,他的车身被我的车撞得侧倾,却死死顶住了我下滑的趋势。 “抓紧!” 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咬着牙稳住车把,看着他的车尾灯在前方亮起,像黑夜里的灯塔。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周围的欢呼声浪涌过来,我摘下头盔,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却笑得喘不过气。 阿拉里克停下车走过来,额角有块擦伤,渗着血珠。 “没事吧?” 他伸手拂开我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凉意。 “我没事。” 我看着他的伤口,心里一紧,“你流血了。” “小伤。”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却扫向不远处的伊内斯。 她正被一群朋友围着,看到我们这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走了。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我隐约听到“外来的”“抢别人男人”之类的话。 和上次聚会上那些温和的熟面孔不同,这些新面孔看我的眼神里,总带着点排外的审视,尤其是在伊内斯时不时投来怨毒目光的时候,那些目光就更露骨了。 阿拉里克像是没听到那些议论,拉着我往休息区走。 “去处理下伤口。” 路过饮料台时,伊内斯忽然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径直递给阿拉里克一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恭喜你,阿拉里克,还是这么厉害。” 阿拉里克没接,只是淡淡道:“刚才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伊内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又恢复如常,甚至转头对我举了举杯,语气带着假惺惺的友好。 “江小姐第一次玩就这么勇敢,真是让人佩服。” 可她眼底的怨毒藏不住,还有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像根细刺,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没接话,只是看着阿拉里克。 第94章 等你清醒了,怎么罚我都行 赛道终点的庆功派对在暮色里拉开序幕。 彩色的霓虹灯缠绕着松树枝桠,露天舞池里的电子乐震得地面发颤,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举着酒杯穿梭,香槟的气泡混着烤肉的香气在晚风里散开。 阿拉里克换了身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和白天穿骑行服的野性模样判若两人。 “不想回去的话,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望着远处篝火边喧闹的人群,忽然点了点头。 或许是白天的肾上腺素还没褪去,竟生出些想疯到底的念头。 阿拉里克牵起我的手穿过人群时,不少目光立刻黏了上来。 有好奇,有审视,还有几个打扮惹眼的男人吹着口哨,眼神直白得像要把人剥开。 伊内斯穿着火红色吊带裙,正被一群人围着说笑,看到我们时,手里的香槟杯晃了晃,酒液溅在指甲盖上,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看来有人要霸着阿拉里克一整晚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随即又笑盈盈地转向我。 “江小姐喝什么?这里的覆盆子利口酒很有名,甜甜的,很适合你。” 我还没开口,阿拉里克已经对侍者说:“给她一杯苏打水,加柠檬。” 伊内斯撇撇嘴,没再说话,转身钻进了人群。 接下来的时间,阿拉里克几乎没松开过我的手。 他带我认识几个相熟的朋友,大多是上次古堡聚会上见过的,虽然也有好奇,但至少保持着体面。 可那些陌生面孔就不同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法语说得又快又急,眼神在我身上游移。 “你就是那个从R市来的女孩?阿拉里克为了你,连伊内斯的面子都不给?” 阿拉里克不动声色地把我往身后带了带,语气冷淡。 “卢卡斯,管好你的舌头。” 男人耸耸肩,笑着走开了,却在转身时故意撞了我一下,杯底的酒液泼在我裙摆上,留下块深色的印记。 我刚要皱眉,阿拉里克已经掏出帕子蹲下身,指尖轻轻擦拭着那块污渍,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周围忽然安静了几秒,连电子乐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篝火的光在他睫毛上跳动,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没事。” 我拉了拉他的胳膊,“一点酒而已。” 他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我的下巴,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别动。” 他轻声说,指腹在裙摆上多停留了两秒,才缓缓站起身。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端着两杯酒走过来,笑容温文尔雅,眼神却带着钩子。 “美丽的小姐,我是马库斯。刚才看你在赛道上很勇敢,能请你跳支舞吗?” 他递过来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泛着甜香,和伊内斯说的覆盆子利口酒很像。 我刚想摇头,马库斯已经把酒杯往我手里塞。 “尝尝看?就一口,不会醉的。” 手腕被他捏得有点疼,我正想抽回手,阿拉里克忽然开口。 “她不喝酒。” 他伸手挡开马库斯的手,酒杯晃了晃,酒液洒在马库斯的白西装上,“抱歉。” 马库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没发作,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这人有点问题。” 阿拉里克低声说,“离他远点。”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发慌。 不知什么时候起,舞池里的灯光变得格外晃眼,电子乐的节奏也像是钻进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站在吧台边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杯壁。 一个穿着蕾丝短裙的女孩笑着说:“阿拉里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尝尝这个?自家酿的浆果酒,甜得很。”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笑的纯真,我没多想,接过来抿了一口。 果然像融化的蜂蜜,带着淡淡的果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时,连舌尖都泛起甜意。 就在这时,阿拉里克被朋友们推着往舞池走,他回头对我扬了扬下巴,口型说着“等我”,随即就被涌动的人群吞没。 我笑着点头,刚要把酒杯放下,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的霓虹灯光开始旋转,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不对劲。 我攥紧酒杯,指节泛白,试图稳住身形,可四肢却像灌了铅,连站稳都费劲。 吧台后的侍者看我脸色不对,刚要过来询问,一个身影忽然挡在我面前。 是马库斯,他换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敞开着,眼神像黏在我身上的藤蔓。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强撑着说:“阿拉里克呢?” “他正忙着呢。” 马库斯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刚才那杯酒,味道不错吧?我特意让人给你送去的,知道你喜欢甜的。”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我终于明白那股甜腻背后藏着什么。 身体里像是有团火被点燃了,从小腹一路烧到心口,皮肤烫得像要裂开,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我想说什么,却发现声音软得像棉花,连自己都听不清。 马库斯往前逼近一步,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颈窝,语气黏腻。 “别怕,这里的小木屋里有张很软的床,我带你去休息好不好?等阿拉里克找过来时,说不定……” 他的话没说完,手腕忽然被狠狠攥住。 我迷迷糊糊抬头,看到阿拉里克站在他身后,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声音都带着冰碴。 “放开她。” 马库斯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回来,愣了一下才松开手,悻悻地后退。 “只是想帮这位小姐找个地方休息,你知道的,她看起来不太舒服。” 阿拉里克没理他,转身扶我时,指尖触到我滚烫的皮肤,他瞳孔骤缩,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 带着他体温的布料盖住我发抖的身体,却没能压下那股汹涌的燥热。 “跟我走。” 他半扶半抱着我,几乎是拖着我穿过人群。 “我有点晕。” 我扶住阿拉里克的胳膊,视线开始模糊,“是不是……喝错东西了?” 伊内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我们面前,红色的裙摆扫过我的脚踝。 “阿拉里克,你就这么护着她?她喝了马库斯的酒,指不定心里正乐意呢。” 阿拉里克眼神一厉,没说话,却直接抱着我从她身边撞了过去。 伊内斯踉跄着后退,高跟鞋崴在碎石缝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咒骂,可他连头都没回。 出了派对场地,晚风带着松针的寒气吹过来,稍微驱散了些眩晕。 就在快到门口时,马库斯忽然从阴影里钻出来,挡住了去路。 手里还拿着那杯没喝完的酒:“急着走什么?刚才不是挺镇定的吗?” 他伸手就要碰我的脸,阿拉里克侧身躲开,拳头直接砸在他脸上。 马库斯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滚。” 阿拉里克的声音像淬了冰,怀里的力道却更稳了。 马库斯抹了把鼻血,眼神阴鸷地盯着我。 “这杯酒里的东西,要不了命,但能让你……很想做点什么。”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惜啊,没能亲眼看到。” 阿拉里克把我塞进副驾驶,发动车子时,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指腹上还有刚才攥出来的红痕。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身边。”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车子猛地冲出去,轮胎碾过石子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靠在椅背上,意识像浮在水面的泡沫,时沉时浮。 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理智被烧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个念头——靠近他,靠近那片唯一的清凉。 “阿拉里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像在撒娇,又像在求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别开视线,发动车子时,方向盘被他攥得发白。 我解开安全带,不受控制地倾身过去,手指抓住他的衬衫领口,把他往我这边拉。 “江淮穗!” 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滑出一道长长的辙痕。 惯性让我扑进他怀里,鼻尖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疼得眼泪直流,却又贪恋地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猫。 “别闹。”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压抑的喘息,手却不敢碰我,只能僵硬地举着。 “听话,我带你回古堡……” 怀里的温度让我稍微清醒了些,可身体却软得像没骨头。 “热……”我仰头看他,视线模糊得只能看清他紧抿的唇,和喉结滚动的弧度。 身体里的燥热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逼着我凑过去,用滚烫的脸颊蹭他的颈窝。 “你这里凉……”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我能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隔着衬衫传过来,震得我心口发麻。 下一秒,他忽然扣住我的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嵌进他骨血里,滚烫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和车里的清冷不同,他的吻带着燎原的火势,撬开我的牙关,舌尖带着威士忌的辛辣和烟草的醇厚,蛮横地掠夺着我肺里的空气。 我被吻得几乎窒息,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紧他的衬衫,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身体里的火和他唇齿间的热纠缠在一起,烧得人神志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呼吸乱得像刚从深海挣扎上岸。 “该死……” 他低咒一声,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指腹擦过我红肿的唇时,带着克制的颤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紧咬的牙关,忽然笑了,眼泪混着汗水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却奇异地浇灭了些许燥热。 “阿拉里克……”我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像在确认什么。 那股陌生的**像藤蔓一样缠上来,逼着我想抓住点什么。 “别逼我。”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子里的火灭了些,只剩下挣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又烫又急。 “我难受……” 这句话像是击溃了他所有防线。他再次俯身,狠狠吻住了我。 车窗外的电子乐还在隐隐约约传来,远处的篝火噼啪作响,可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滚烫的吻,和他按住我后颈的手。 那只手,白天还在赛道上护着我,此刻却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乱得像刚跑完一场比赛。 “对不起。” 他哑声说,指腹轻轻擦过我红肿的唇,“等你清醒了,怎么罚我都行。” 身体里的燥热还在,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 他重新发动车子,这次开得飞快,风声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我稍微清醒了些。 “忍一忍,很快就到古堡了。” 车窗外的夜景变成了模糊的光带,我却觉得车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靠在他肩上,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回到古堡时,奶奶已经睡了。 阿拉里克把我抱回房间,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我死死抓住了衣角。 “别走。” 我看着他,眼神大概还带着药效未退的迷离,“我怕。”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却见他慢慢解开西装扣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在。”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躺在床上,能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的轮廓,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身体里的火渐渐退了,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又急又乱。 第95章 那个吻,是我失控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缝隙钻进来时,我是被窗帘摩擦的窸窣声弄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沙发上的身影正起身拉窗帘,白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阿拉里克转过身时,目光刚好和我对上,他动作顿了顿,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视线落在我脸上,又飞快移开,落在床单的褶皱上。 “感觉怎么样?” 我撑起上半身,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印记——是昨晚他按在后颈时,指尖不经意蹭到的。 记忆像被打碎的玻璃,零碎地涌上来:马库斯阴鸷的笑,车里失控的吻,还有他抵在我额头说“怎么罚我都行”的声音。 身体没有异样,只有唇瓣还残留着轻微的肿胀感,提醒着昨晚那场带着掠夺意味的亲吻并非幻觉。 “还好。” 我拢了拢被子,目光扫过沙发,那里叠着他的西装外套,“你……坐了一整晚?” 他“嗯”了一声,走到床边时脚步放得很轻,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医生早上来过,说你只是中了点轻度迷药,多喝水代谢掉就好。” 他把水杯递过来,指尖碰到我手背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我接过水杯的手有点抖,水晃出几滴在被子上。 昨晚药效发作时的燥热感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局促——我们明明什么逾矩的事都没做,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比**相对更让人无措。 “马库斯……” “已经处理好了。”他打断我,语气冷了几分,“以后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我仰头喝水时,他忽然转过身往门口走。 “我去叫人送早餐上来,你再躺会儿。” “阿拉里克。” 我下意识叫住他。 他停在门口,背影绷得很紧。 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 我望着那道背影,忽然想起昨晚他坐在沙发上的轮廓,想起他说“我在”时轻得像叹息的声音,喉咙发紧。 “昨晚……谢谢你。” 他转过身时,浅褐色的眸子里情绪很淡,却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疏离。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我唇上,又迅速移开。 “那个吻,是我失控了。” 走廊里传来女佣打扫的声音,远处隐约有瓷器碰撞的脆响。我捏着空水杯,忽然笑了笑。 “不是你的错。” 至少不全是。 他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门离开。 早餐送来时是女佣端上来的,托盘里放着温牛奶和烤得酥脆的牛角包,还有一小碟新鲜浆果。 我刚拿起叉子,门又被推开,阿拉里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连衣裙。 “找了件你的衣服,昨天那条裙摆脏了。” 他把裙子放在床尾,“楼下……奶奶在等你。” 我看着那件米白色连衣裙,忽然想起什么。 “伊内斯她们呢?” “派对结束后,卢卡斯替马库斯道了歉,不过我没接受。” 我叉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液漫过舌尖时,忽然明白过来。 他昨晚不仅守了我一夜,还在我睡着后,不动声色地处理了所有麻烦。 换好衣服下楼时,奶奶正坐在餐厅里翻报纸,看到我时眼睛弯了弯。 “亲爱的,你醒啦?快来尝尝玛莎做的舒芙蕾,刚出炉的。” 阿拉里克坐在奶奶对面,面前的咖啡没动过,吐司只咬了一口。 我拉开椅子坐下时,他伸手替我倒了杯温水,指尖擦过杯柄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奶奶放下报纸,视线在我们之间转了一圈,忽然笑了。 “年轻人精力好,昨晚闹到那么晚,今天还能早起。” 她切了块舒芙蕾推到我面前,“不过下次可不许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女孩子家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脸颊发烫,刚想解释,阿拉里克已经开口。 “是我没看好她,以后不会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笃定的认真。 阳光透过餐厅的彩绘玻璃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昨晚篝火跳动的光。 早餐后的阳光变得炽烈起来,透过古堡的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块。 我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翻着一本旧相册,心思却总忍不住飘回R市——宋知诚的办公室窗外有棵老梧桐,这个季节该落满金黄的叶子了。 “在想什么?” 阿拉里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些微的沙哑。 我合上相册,转头看见他穿着深灰色冲锋衣,裤脚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没什么。” 我笑了笑,“你要出去?” “嗯,带你去个地方。” 他抛来一把银灰色的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 “换件方便活动的衣服,我们可能要跑一整天。” 车程比我想象中要久。 车子驶离古堡所在的山区,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柏油马路在蔚蓝的地中海旁蜿蜒,偶尔能看到穿着比基尼的游客趴在礁石上晒太阳,远处的白帆像撒在海面的珍珠。 “还没说要去哪。” 我把车窗降下一半,咸湿的海风卷着阳光涌进来,吹乱了头发。 阿拉里克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过脸看我时,浅褐色的眸子里带着点促狭。 “到了你就知道,保证比赛道刺激。” 三个小时后,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山道。 路两旁的橄榄树越来越密,树影在引擎盖上流动,最后停在一片被铁丝网围住的空地前。 一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迎上来,和阿拉里克用法语说了几句,眼神时不时往我这边瞟,带着好奇。 “这是皮埃尔,”阿拉里克替我们介绍,“他是这里的‘守山人’。” 皮埃尔咧嘴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指了指铁丝网后面。 那是一片陡峭的岩壁,布满深褐色的褶皱,最高处几乎插进云层里,几缕阳光从岩缝中穿过,像上帝随手撒下的金线。 “攀岩?” 我愣住了,看着那些悬在半空的岩点,手心忽然有点冒汗。 “不是普通的攀岩。” 阿拉里克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套专业装备,头盔上还沾着干涸的泥点。 “这里是普罗旺斯地区最有名的野攀点,没有保护绳,只有向导在前面开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R市时,我从没体验过这种刺激的项目,可此刻看着阿拉里克眼里的光,竟生出些莫名的冲动。 皮埃尔帮我们检查装备时,用生硬的中文说:“小姐第一次来?别担心,阿拉里克是这里的常客,他的技术比我好。” 穿戴安全带时,阿拉里克的指尖偶尔会碰到我的腰侧,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妥。 “别怕,跟着我的节奏就行。”他替我扣紧头盔,声音在头顶响起,“实在不行,我们随时可以退回来。” 岩壁比看起来更陡峭。 刚开始的路段还算平缓,岩点分布均匀,我跟着阿拉里克的脚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掌心很快被粗糙的岩石磨得发烫。 海风从下方涌上来,吹得人有点发飘,低头时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像条银色的丝带,蜿蜒着钻进天际。 “休息一下?”阿拉里克在上方的平台停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壶递给我。 我靠在岩壁上喘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你经常来这里?” “嗯,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有时候爬到一半,风会把所有烦心事都吹走。” 我望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宋知诚——他心情不好时会躲在书房里抽烟,烟盒空了就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永远把情绪藏得很好。 “继续?” 阿拉里克朝我伸出手。 他的掌心有层薄薄的茧,是常年握方向盘和攀岩磨出来的。 我犹豫了两秒,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 后半段的难度陡然增加。 有一段几乎垂直的岩壁,岩点小得只能容纳半根手指,我好几次踩空,全靠阿拉里克在上方死死拽着我。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可眼神始终很稳,像钉在岩壁上的钉子。 “左脚踩右边那个凸起,对,再高一点。” 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过来,带着点闷响。 “相信我,你能做到。” 爬到距离顶峰还有三十米的平台时,风忽然卷着一阵快门声从上方传来。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块向外突出的岩石上坐着个穿军绿色冲锋衣的男人,手里举着台黑色相机,镜头正对着我们的方向。 “抱歉抱歉!” 他见我们发现了,连忙放下相机挥手,一口流利的中文带着点南方口音。 “实在是你们这画面太绝了,忍不住按了几张!” 阿拉里克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原本紧绷的下颌线竟柔和了几分,他伸手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累不累?先歇口气。” “还好。” 我摇摇头,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包侧挂着个褪色的Z国国旗挂饰,相机肩带上还别着枚小小的熊猫徽章,一看就是同胞。 “我叫林砚,自由摄影师。” 男人利落地从岩石上跳下来,几步走到我们面前,脸上带着自来熟的笑。 “来拍普罗旺斯的岩壁日落,没想到碰上个更棒的题材。” 他把相机递过来,屏幕上正是刚才抓拍的画面: 我正伸手去够上方的岩点,身体微微前倾,阿拉里克站在我斜下方,一只手稳稳托着我的脚踝,另一只手虚虚护在我腰侧,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岩壁上交叠成一个模糊的剪影。 照片里的风仿佛都带着形状,吹得我额前的碎发贴在脸颊上,而阿拉里克的眼神专注得惊人,仿佛整个岩壁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也是Z国人?”我有些意外。 “是啊,老家R市的,在这边待了五年了。” R市吗,我又一瞬间愣神,想到那个男人。 林砚调出更多照片给我们看,“你们俩这默契绝了,尤其是这张——” 他放大一张特写,画面里我正低头对阿拉里克说着什么,嘴角带着点笑意,而他微微侧头听着,阳光从岩缝里漏下来,刚好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 “这氛围,说是电影海报都有人信。” 阿拉里克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指尖甚至轻轻点了点屏幕上我们交叠的影子,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拍得不错。” “对吧!” 林砚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专业认可。 “我就说这光影绝了!” 他连忙补充道,“我保证不商用,就发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注明是偶遇的登山者,行吗?你看这构图,删了多可惜啊。” 他转向我,眼睛亮晶晶的。 “这位小姐你是不知道,你刚才攀爬时那股劲儿,配上这背景的薰衣草田,美到让人想掉眼泪——真的,我拍过那么多风景,第一次觉得人比景还抢镜。” 被陌生人这样直白地夸赞,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岩壁的缝隙。 “她确实很勇敢。” 阿拉里克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他抬眼看向林砚。 “照片可以留着,不过能发给我们一份吗?” 第96章 你确实很美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拍了下手。 “当然!加个联系方式吧,回头我把原片和修过的都发你们,也算留个纪念。” 互加好友时,我注意到他的微信头像是只蹲在相机镜头上的橘猫。 “你常来这边拍照吗?” “不一定,哪儿有好风景往哪儿跑。” 林砚收起手机,指了指远处的薰衣草田。 “不过普罗旺斯的风景是真的绝,尤其是傍晚六点到七点,阳光会变成蜂蜜色,照在岩壁上像鎏了层金。” 他忽然凑近看了看我的手。 “新手?掌心都磨红了。” “嗯,第一次野攀。” “那你这天赋可以啊,”他啧啧称奇,“我第一次爬这路段,卡在半山腰哭着喊人救我呢。” 他拍了拍阿拉里克的肩膀,“你男朋友很会照顾人啊,全程眼神就没离开过你。” “我们不是……” 我刚想解释,阿拉里克却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示意我别说下去。 “她胆子大,就是没经验。” 他接过话头,目光落在我磨红的掌心,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管药膏。 “我帮你涂点开裂的地方。” 林砚识趣地转开视线,假装调试相机,却在转身时冲我挤了挤眼睛。 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阿拉里克的指尖轻轻揉过我掌心的茧子,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 “还能爬吗?” 他抬头问我,浅褐色的眸子里盛着夕阳的光。 “能。”我点点头。 “那我们继续?” 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药膏的清凉传过来。 “林先生要不要一起?山顶的风景更好。” “不了不了,我在这儿再拍几张你们攀爬的背影,”林砚举了举相机,“保证不打扰你们。” 剩下的路段比想象中好走些。 阿拉里克时不时回头看我,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总带着笑意,像是还在回味刚才的照片。 爬到一处较陡的岩壁时,他甚至特意放慢动作,等我跟上后才说:“刚才那张照片里,你的睫毛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 我愣了一下,脸颊忽然发烫。 “你看得这么仔细?” “嗯。” 他低头看我,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一直很仔细。” 爬到山顶时,林砚果然已经架好了三脚架,正对着西边的天空调试镜头。 见我们上来,他朝我们比划了个“OK”的手势,又低头专注于取景器。 而我的双腿抖得像筛糠。 皮埃尔早已在山顶的平地上支起了帐篷,看到我们时吹了声口哨,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起来。 山顶的风比山腰更猛,几乎要把人吹下去。 我扶着一块巨大的岩石站稳,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漫山遍野的薰衣草正开得热烈,紫蓝色的花海从脚下一直铺到天边,远处的村庄像撒在绿毯上的白色棋子,教堂的尖顶闪着金光。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阿拉里克站在我身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每年这个季节最盛,再过半个月就该收割了。” 我想起阿拉里克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薰衣草。 我当时被他套了话说出了花语——“等待爱情”。 可我又想到宋知诚,那段时间他刚把我赶出R市,来到这个曾经我视为地狱的F国。 “很美。”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 忽然想起林砚拍的照片。 那些画面里的亲昵和默契,原来不是摄影师的刻意捕捉,而是真实流淌在我们之间的东西。 “在想什么?” 阿拉里克递过来一块巧克力,“补充点能量。” “在想林砚什么时候把照片发给我们。” 我剥开糖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浓郁的可可味在舌尖化开。 他笑了笑:“应该很快。”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如我们自己也拍一张?” “在这里?”我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岩石,有点意外。 “嗯,”他打开相机,镜头对准我们。 “和薰衣草田合影。” 他把手机递给皮埃尔,用法语说了几句,老人乐呵呵地接过,示意我们靠近些。 阿拉里克很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怀里,夕阳刚好落在我们身后,把薰衣草田染成了一片金紫色的海洋。 “笑一笑。” 他低头在我耳边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快门声响起时,我正侧头看他,而他刚好也在看我。 林砚拍完日落过来时,手里拿着个小巧的拍立得。 “来,给你们拍张即时的,留个纪念。” 他不由分说地举起相机,“靠近点嘛,自然点——对,就这样!” 相纸缓缓吐出来,林砚甩了甩递给我。 “等它慢慢显影,效果会更好。” 暮色渐浓时,林砚收拾好装备准备下山。 “我今晚住山脚下的民宿,修完图就发你微信。” 他冲我们挥挥手,“对了,照片我会稍微修一下光影,保留你们的侧脸,真的太好看了,不露出来可惜了!” “没问题。” 阿拉里克笑着点头,“麻烦你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我低头看那张渐渐清晰的拍立得照片: 背景是模糊的紫色花海和金色天空,而前景里的我们靠得很近,我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他的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两人的肩膀轻轻挨着,像是被晚风悄悄推了一把。 “很喜欢这张。” 阿拉里克的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伸手拂过我脸颊的碎发,指尖带着薰衣草的香气。 “比林先生拍的那张更好。” 皮埃尔在帐篷里煮了热汤,浓郁的番茄味混着罗勒的香气飘出来。 阿拉里克递给我一杯热可可,杯子是搪瓷的,边缘有点磕碰。 “刚摘的薰衣草泡的,尝尝。” 苦涩的可可里带着一丝清甜,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被风吹得发僵的身体。 “你好像很懂这些。”我看着他把面包掰碎扔进汤里。 “以前在里昂读大学时,常和朋友来这边露营。” 他笑了笑,“那时候家里不给我钱,就在薰衣草田里搭帐篷,早上被露水冻醒,却觉得比住酒店舒服。” 我想象着他年轻时的样子——或许穿着普通的T恤,背着背包,和一群朋友在花海中打闹,眼里没有现在的疏离,只有属于年轻人的鲜活。 “林先生说得对,你爬得很好。” 阿拉里克忽然说,目光落在我磨红的掌心,“比我第一次好多了。” “你第一次也会害怕吗?” “怕。” 他笑了笑,“怕掉下去,更怕被同行的人笑话。” 他望着远处的夕阳,“但爬到顶看到风景的那一刻,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薰衣草田尽头,把天空染成了橘红、玫紫、鹅黄……像幅被打翻的调色盘。 “他刚才说我很美。”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阿拉里克转过头,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晚霞的光。 “他说得对。” 不是客套,不是敷衍,是那种带着笃定的认真,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去喝汤,滚烫的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却没舍得把杯子放下。 “他说得没错,”阿拉里克忽然又开口,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确实很美。” 第97章 但你爬岩壁时,眼里有光 下山时,暮色已经漫过了半山腰的薰衣草田,紫蓝色的花海在夜色里渐渐融成一片朦胧的雾。 阿拉里克走在我前面,手电筒的光束在崎岖的山路上晃动,偶尔回头看我时,光晕会刚好落在他的侧脸,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鼻梁上。 “小心脚下,这里有块松动的石头。” 他伸手扶了我一把,掌心的温度比白天更烫些。 我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尖却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我甚至不敢立刻掏出来,怕林砚镜头下的那些亲昵,会让我错估自己的心意。 回到车上时,皮埃尔已经提前下山准备晚餐,车厢里还残留着白天海风的咸味。 阿拉里克发动车子的瞬间,我终于点开了林砚的微信,九张照片像被精心挑选过的拼图,把岩壁上的光影、花海中的剪影都锁进了像素里。 最刺眼的是那张特写: 我的手抓着他递来的岩点,他的指尖轻轻覆在我手背上,指腹的薄茧蹭过我掌心的红痕。 可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想起的却是宋知诚。 “拍得真好。”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声音有点发闷。 阿拉里克侧过头看了一眼,喉结轻轻滚动。 “设成壁纸?” “太招摇了吧。” 我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渔村亮起灯火,夜也渐渐暗了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相册封面是皮埃尔帮我们拍的合照,我靠在他怀里笑得傻气,他低头看我的眼神温柔得像片海。 可我知道,这片海再温柔,也淹不灭宋知诚留在我心底的那道浅滩。 “我的已经换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看,屏幕亮着的瞬间,仿佛有细碎的光落在他眼底。 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时,远处的渔村已经亮起了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心里像揣了罐冒泡的汽水,又甜又胀。 “在想宋知诚?”阿拉里克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海风吹进半开的车窗,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散了那句差点说出口的“是”。 “有点。” 阿拉里克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 “每个人表达在意的方式不一样。” 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时,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来。 “他其实……也不是不好。” 我没头没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阿拉里克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 “我知道。” “他只是……”我咬着唇,忽然说不下去了。 宋知诚的好是细密的针脚,把我缝进他规划的生活里,直到某一天线断了,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了那些针脚的形状。 “但你爬岩壁时,眼睛里有光。” 阿拉里克转过头看我,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远处的渔火。 “在R市时,你说起他,眼睛里没有这种光。” 车子在一家临海的餐厅前停下,木质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上面写着“Le Manger du Mer”。 老板是个胖墩墩的F国大叔,看到阿拉里克时立刻热情地迎上来,用法语说了串飞快的话,时不时朝我这边瞟,眼神里满是揶揄。 “他说你是第一个能让我带出门的女孩。” 阿拉里克替我翻译,耳根有点发红。 我忍不住笑起来:“以前没人来过?” “大多是生意伙伴,或者……伊内斯那种。” 他提到伊内斯时,语气淡得像在说陌生人,“不一样。” 晚餐是在露天的露台吃的,脚下就是翻涌的地中海,咸湿的海风卷着烤龙虾的香气扑过来。 老板端上主菜时,特意在我盘子里多放了只焗蜗牛,用生硬的中文说:“尝尝,壮胆子的!” 阿拉里克笑着把蜗牛挪到自己盘子里。 “她不敢吃这个。” “谁说我不敢?” 我不服气地叉起一只,闭着眼睛塞进嘴里。 蒜香混着黄油的浓郁在舌尖炸开,竟意外地好吃。 他看着我瞪圆的眼睛,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碰的酒杯传过来,像某种隐秘的共鸣。 吃到一半时,餐厅的乐队开始演奏,手风琴声在夜色里悠扬婉转。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牵着老伴的手,在露台上跳起了慢舞,老太太的头靠在老爷爷肩上,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们结婚五十年了。” 阿拉里克轻声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这里度假。” “怎么不吃?” 阿拉里克把剥好的龙虾肉推到我面前。 “有点累。” 我拿起叉子,却没什么胃口。 “在想什么?”阿拉里克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没什么。” 我叉起一块龙虾肉塞进嘴里,海鲜的鲜甜在舌尖散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就是觉得……这里的龙虾和R市的很不一样。” 他没再追问,只是默默把我盘子里的焗蜗牛挪走,自己一口一口吃掉,像在替我消化那些说不出口的犹豫。 离开餐厅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车子驶上山道,古堡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沉默的巨兽。 停稳车后,阿拉里克忽然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我——距离被拉得极近时,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混着海风。 可鼻间萦绕的,却还是宋知诚常用的雪松味。 “可以吗?”他的指尖在我脸颊旁悬空,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我的影子,清晰得让人心慌。 可我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宋知诚最后一次吻我时,眼里的红血丝比月色还要浓。 “对不起。” 我轻轻偏过头,他的指尖擦过我的耳廓,带着滚烫的温度,“阿拉里克,我……” “我知道。” 他收回手,重新靠回座椅,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你还没准备好。” 车厢里的沉默像被海水灌满,只有远处的浪声反复拍打着礁石。 我攥着衣角,忽然想起林砚拍的那张影子交叠的照片。 “我不是故意要……” “没关系。”他打断我,发动车子时,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去看斗牛吗?普罗旺斯的狂欢节快到了,没有血腥的那种,只是技巧表演。” 第98章 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愿意来试试吗 “斗牛?” 我愣了一下,印象里那是很激烈甚至有点残酷的活动。 “不是你想的那种血腥斗牛。” 他笑着解释,“是普罗旺斯特有的‘course camarguaise’,斗牛士不会伤害牛,更多是技巧和勇气的较量,很热闹。”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怕的话,我们可以去看游行,有很多穿着传统服饰的姑娘,还有马车巡游。” “去看斗牛!”我脱口而出,心里那点对刺激的渴望又被勾了起来。 “听起来很有意思。”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早点睡,明天要早起。” 躺在床上时,我又点开了林砚发来的照片,手指在那张影子交叠的照片上停留了很久。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照片里薰衣草田的纹路。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在古堡的雕花床上醒来。 手机屏幕亮着——那张影子交叠的照片终究没舍得设成壁纸,锁屏是默认的雪山,干净得像没被触碰过的过去。 阿拉里克的车停在了楼下。 我抱着枕头站在窗边看了会儿,他靠在车门上低头看手机,晨露打湿了他的发梢,侧脸在光线下柔和得像幅画。 下楼时阿拉里克已经在餐厅等我,穿着白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早餐是可丽饼配蜂蜜。” 他推过餐盘,“等会儿看完斗牛,带你去集市买手工香皂。” 我没接话,叉起一块可丽饼塞进嘴里。 蜂蜜的甜腻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昨晚那句没说出口的“不了”——他眼底的笃定太过灼热,我终究没敢在黎明时分浇熄那簇火。 去斗牛场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他说起普罗旺斯狂欢节的来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总忍不住飘向窗外掠过的薰衣草田,风过时掀起紫色浪涛。 阿拉里克打开车载音响,法语情歌混着引擎声漫出来,他偶尔跟着旋律轻哼,尾音带着点慵懒的卷舌音。 斗牛场建在小镇边缘的空地上,木质看台已经坐满了人,红白色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 阿拉里克买了两杯冰镇薄荷酒,递我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我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他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谢谢。” 我接过酒杯,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假装被场内的欢呼声吸引。 穿白衬衫、红围巾的斗牛士正在入场,观众席上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阿拉里克忽然凑近我耳边:“等会儿有个环节,观众可以下场和小牛互动,敢不敢?” 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廓,我猛地转头,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面有期待,还有点我不敢深究的温柔。 “再说吧。” 斗牛场建在小镇边缘的空地上,木栅栏圈出的场地里已经挤满了人。 穿红马甲的工作人员举着喇叭维持秩序,卖茴香酒的小贩穿梭在人群中,空气中飘着烤香肠和玫瑰香水的味道。 阿拉里克牵着我穿过人群时,指尖的温度总让我想缩回手,可他握得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稳妥。 “Course camarguaise”的场地是沙地铺就的圆形竞技场,斗牛士们穿着白衬衫和蓝裤子,腰间系着红绸带。 开场的号角声响起时,一头棕黑色的公牛踏着碎步冲进场地,鬃毛在风里飞扬。 和想象中不同,斗牛士们并不持剑,只是灵活地避开牛的冲撞,偶尔借着牛转身的间隙,用红绸带在它眼前晃过,引来观众席的哄笑与口哨。 “看那个戴羽毛帽的。” 阿拉里克凑到我耳边,热气拂过耳廓,“他是去年的冠军,最擅长在牛背上做转体动作。”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个瘦高的年轻人侧身跃起,单脚轻点牛背,红绸带在空中划出道弧线。 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公牛突然扬起前蹄猛然后仰。 年轻人躲闪不及,被牛尾扫中膝盖,重重摔在沙地上。 人群发出惊呼时,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阿拉里克的手下意识攥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好在年轻人很快翻身爬起,拍了拍沙子朝观众鞠躬,脸上还带着笑,只是膝盖处的裤子已经磨破了个洞。 “刺激吗?” 阿拉里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刚要点头,场地中央突然起了骚动。 另一头公牛像是被人群的欢呼声激怒了,突然撞向栅栏。 离我们最近的那段木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里的木屑簌簌往下掉。 前排的观众尖叫着往后退,我被推得一个趔趄,撞进阿拉里克怀里。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力道比上次在岩壁上更紧。 “别怕。” 他低头时,呼吸落在我发顶,“有我在。” 可这次我没像上次那样安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人群后退的混乱中,有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始终站在原地,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却像是越过人群,牢牢锁在我身上。 阳光太烈,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道视线像根冰锥,冷得让人脊背发毛。 混乱平息时,阿拉里克已经带我退到了看台后排。 阿拉里克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怎么了?”他蹙眉看我。 “没什么,可能有点闷。”我避开了他的目光。 下半场的表演更激烈了。 有个斗牛士故意逗弄公牛,被追得绕场跑了三圈,最后跳上栅栏时,靴子勾住了木栏,整个人倒挂着晃了晃。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我却笑不出来。 那个穿灰帽衫的男人又出现在了斜前方,这次他没举相机,只是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敲打着什么,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动作异常机械。 中场休息时,阿拉里克去买冰淇淋,我坐在长椅上刷手机,微信里突然弹出条陌生好友申请,头像是片漆黑的海。 验证消息只有两个字: [小心。] 心脏猛地一跳,我刚要点通过,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阿拉里克举着两支冰淇淋站在面前,眉头拧得很紧。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什么,”我慌忙按灭屏幕,把手机塞进包里,“可能太阳太晒了。” 他递来的冰淇淋是香草味的,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开场的号角声突然炸响,一头浅棕色的小牛被赶进场地,它的角被打磨得圆润光滑,身上还系着彩色的绸带。 第一个上场的是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 小牛只是轻轻用头顶了顶她的手心,逗得全场大笑。 “你看,不吓人的。” 阿拉里克轻声说着,目光在我脸上打转,藏着期许。 我别过脸,没接话,心跳却因他的靠近愈发紊乱。 最后的压轴表演开始前,主持人突然举起话筒,用夹杂着普罗旺斯方言的法语宣布。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勇敢的观众上场!” 聚光灯突然扫到观众席,在我面前停住了。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往前几步,正好对上主持人热情的笑脸。 “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愿意来试试吗?” 第99章 目标与男性一同离场,并无任何异常 阿拉里克立刻挤到我身边。 “她不想——” “我来。” 我打断他的话,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 不知是想证明什么,还是被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逼得慌了神,我脱下外套递给阿拉里克,径直走向场地中央。 穿红绸带的裁判给了我块红布,教我如何在牛冲过来时侧身避开。 公牛被放进来的瞬间,我闻到了它身上的腥气,混着沙地里的汗味扑面而来。 它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火,朝我猛冲过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任何技巧,只能凭着本能往旁边扑。 膝盖重重磕在沙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公牛擦着我的肩膀跑了过去,尾巴扫起的沙砾溅了满脸。 观众席的惊呼声里,我看到阿拉里克翻越栅栏冲过来,他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就在他快要跑到我面前时,那头公牛突然掉转头,再次朝我冲来。 这次它的速度更快,蹄子踏在沙地上的声音像擂鼓。 我吓得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它越来越近,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阿拉里克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的瞬间,我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的后背撞上了公牛的侧腹,闷哼声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公牛被撞得后退了两步,烦躁地刨着蹄子,而阿拉里克抱着我的手臂在发抖,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沙地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你疯了?” 他的声音在发抖,不是怕的,是气的。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正好看到栅栏外那个灰帽衫男人转身离开,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映出条未发送成功的消息预览: [目标与男性一同离场,未发现异常。]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阿拉里克还死死抱着我。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抖,不是因为刚才的惊险,而是那个男人的背影,和手机上那句诡异的“未发现异常”,像毒蛇一样缠上了心脏。 阿拉里克的伤口在后背,不算深却很长。 医生包扎时,他始终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汗浸湿了我的指缝。 “为什么要上去?” 他看着我,眼里的红血丝比伤口更刺眼,“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我……”我想说对不起,喉咙却像被堵住了。 那个陌生的好友申请,那个始终盯着我的视线,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小心”,像拼图一样在脑子里慢慢成型。 宋知诚派来的人。 这个念头跳出来时,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想了。” 阿拉里克捏了捏我的手指,声音放软了些,“是我没看好你。”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浸透的衬衫,忽然笑了笑,“不过,你刚才扑过来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比昨天爬岩壁时还亮。” 我别过脸看向窗外,救护车正驶过小镇的广场。 穿传统服饰的姑娘们还在跳舞,马车巡游的铃铛声远远传来,阳光灿烂得像一场虚假的梦。 而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随着沙地上的血迹,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从医院回到古堡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塔楼尖顶。 皮埃尔在玄关备好了温热的药茶,看到阿拉里克后背的绷带,眼神瞬间瞪圆,嘴里嘟囔着法语快步去厨房端汤。 我站在走廊里,望着阿拉里克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攥着手机的掌心还在发烫——那个灰帽衫男人的身影,像枚生锈的图钉,死死钉在记忆里。 阿拉里克洗过澡换了件宽松的白衬衫,后背的绷带渗着浅红。 他端着皮埃尔熬的牛骨汤进来时,我正对着手机里“陌生好友申请”发呆。 我察觉到他进来了,连忙把屏幕关掉。 他瞥了眼已经黑掉的屏幕,没说话,把汤碗放在桌上时,瓷勺和碗沿轻碰的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拿过汤碗递给我。 “先喝,暖身子。” 我接过汤碗的手在抖,瓷碗的热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暖不了心底那点寒意。 那个穿灰帽衫的男人、那句“目标与男性一同离场”、还有手机里悬着的好友申请,像三根细针,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 阿拉里克坐在对面喝汤,勺柄碰撞碗沿的轻响里,他忽然抬头笑。 “在想什么?脸这么白。” “没什么。” 我舀了勺汤塞进嘴里,滚烫的液体烫得舌尖发麻,“就是……有点后怕。” 他放下汤勺,指尖擦过我唇角的汤汁。 “以后不会再让你冒险了。” 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可我却不敢直视。 我怕自己会在这样的温柔里,彻底忘了宋知诚把我赶出R市时,那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的决绝。 深夜的走廊静得能听见钟摆声。 我靠在房间门板上,手机屏幕亮着,那个“漆黑的海”的好友申请还悬在那里。 验证消息里的“小心”两个字像块冰,冻得我指尖发冷。 最终我长按头像,选了“删除联系人”,删除的瞬间,仿佛听见心底有根弦轻轻断了。 “还没睡?” 阿拉里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慌忙按灭屏幕,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消毒水混着雪松的味道。 他刚换过药,白衬衫的后颈处洇着浅红,“做噩梦了?” “嗯。” 我埋进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些关于灰帽衫和陌生消息的疑虑,突然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后背疼不疼?” 他低笑出声,弯腰抱起我往床边走。 “这点伤算什么。” 把我放在床上时,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牵扯到伤口,“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他在床边的沙发上躺下,月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鼻梁上,像幅安静的画。 我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里仿佛还留着他教我攀岩时,手心的温度。 天亮时,阿拉里克已经不在房间。 床头柜上放着杯温牛奶,杯底压着张便签,是他遒劲的字迹。 [我去处理点事,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我握着便签走到窗边,看到他的车驶出院门,往小镇的方向开去。 阳光漫过薰衣草田,金紫色的花海在风里起伏,像片流动的海。 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世界干净得像被水洗过。 门廊的风铃突然响了,皮埃尔举着手机朝我招手,用法语喊着什么。 我走过去,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是条新闻推送——盛景新能源项目突发安全事故,负责人正在接受调查。 “阿拉里克的朋友?”我指着屏幕上的公司名字。 第100章 为了我? 皮埃尔愣了下,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连说带比划地解释着,大概是说阿拉里克确实和这家公司有过往来。 我盯着屏幕上“盛景新能源”几个字,指尖忽然发凉。 盛景是宋知诚旗下的核心产业之一,这个项目更是他一手推进的重点。 安全事故?负责人被查? 阳光明明暖得晃眼,我却觉得有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昨天斗牛场那个灰帽衫男人的背影,和手机上那句“未发现异常”,突然和这条新闻重叠在一起。 是巧合吗? “小姐?”皮埃尔担忧地看着我。 我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回到房间,我把手机扔在床上,试图不去想那些纷乱的关联。 可宋知诚的名字像根刺,扎在记忆里拔不掉。 四个月前他把我推出R市时的决绝,那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此刻却和这条突发事故的新闻缠绕在一起,让人心慌。 窗外的薰衣草田依旧美得像幅画,可我再也静不下心来欣赏。 阿拉里克说去处理点事,是去处理和盛景有关的事吗?他和宋知诚之间,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牵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 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最终还是按了拒接。 电话刚被挂断,就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同一个号码: [宋知诚被限制出境了。] 心脏猛地一缩。 我握着手机冲到窗边,阳光刺眼,远处的公路上空无一人。 这条短信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把所有刻意压下去的疑虑都搅了起来。 是谁发的?目的是什么? 指尖冰凉,我几乎要立刻给阿拉里克打电话,可想到他便签上“处理点事”的字迹,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说中午回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书桌前坐下,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 宋知诚被限制出境,盛景出了安全事故,这两者显然有关联。而这一切,偏偏发生在我被人监视的同一天。 那个灰帽衫男人的“未发现异常”,难道指的就是这个?他们在等一个“异常”的机会,一个能牵连到我的机会? 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如果昨天阿拉里克没有护住我,我真的出了意外,是不是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异常”? “咔哒”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猛地抬头,看到阿拉里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外套,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和。 “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差。” 他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 我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手腕上的温度,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些,“你回来了。” “嗯,处理完了。” 他笑了笑,顺势坐在我身边,“看你好像有心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变成。 “盛景的事……你知道了吗?”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了点头,“刚看到新闻。” “你和他们……” “只是之前有过技术合作。” 他打断我,语气平静,“已经结束很久了。” 他顿了顿,握住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 “别担心,和我们没关系。”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那些到了嘴边的疑问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后背的伤口还没好,衬衫后颈的血迹又深了些,显然是刚才回来的路上牵扯到了。 “饿不饿?皮埃尔做了烤鸡。” 他转移了话题,起身拉我起来,“去吃饭。” 餐桌上,皮埃尔兴致勃勃地说着下午要去镇上的集市,问我想不想去。 阿拉里克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想去。” 我点了点头,或许换个环境,能让这些纷乱的念头暂时消失。 下午的集市很热闹,彩色的帐篷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摊贩的叫卖声、孩子的笑声、手风琴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阿拉里克牵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里,怕我走散。 他买了支彩色的棉花糖递给我,看着我吃,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路过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时,我被一串银质的薰衣草项链吸引了。 摊主是个老太太,笑着用法语说这是保佑平安的。 阿拉里克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为我戴上,指尖擦过我的后颈,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很适合你。” 我抬手摸了摸项链,冰凉的银链贴着皮肤,心里却暖了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条推送新闻: [盛景新能源事故调查升级,牵扯出多项违规操作,警方已介入。] 屏幕上还附了张照片,是宋知诚被记者围堵的画面。 他穿着黑色西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形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阿拉里克。 他正好也在看我,眼神深邃,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别想了。”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都过去了。” 可我知道,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薰衣草田,忽然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 阿拉里克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为了我?”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为了你,也为了很多不该被卷进来的人。” 车驶进古堡大门时,我看到皮埃尔站在门廊下,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了?”阿拉里克下车问道。 皮埃尔快步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法语。 阿拉里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我要再出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一紧。 “一点工作上的事。”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很快回来,你乖乖待在城堡里,别乱跑,好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车再次驶离,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夜幕慢慢降临,古堡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那条银项链,一遍遍地看着手机上关于盛景的新闻。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拉里克还没有回来。 墙上的钟摆敲了十下,外面突然刮起了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 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漆黑的夜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亮了。 是一条陌生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他骗了你,宋知诚是为了护你才……] 短信没有写完,就戛然而止了。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回拨过去,手机却突然黑屏了。 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像是被人远程控制了一样。 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我转身想去找皮埃尔,客厅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阿拉里克站在门口,背对着走廊的灯光,看不清表情。 “你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我愣住了,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纷乱的线索,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那些刻意隐瞒的真相,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第101章 我从没想过让你置身危险 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金属碰撞的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像在为这沉默倒数。 我攥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指节泛白。 那条没写完的短信像根冰锥,刺破了阿拉里克用温柔筑起的屏障。 宋知诚是为了护我才……才什么?才故意推开我?才让自己陷入这场风波? “知道什么?” 我的声音在发抖,连自己都听得出底气不足。 阿拉里克往前走了两步,廊灯的光斜斜切过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他后背的绷带又洇出了红,大概是刚才急着回来扯动了伤口。 “知道宋知诚为什么把你赶走,知道盛景的事故是谁在背后推动,还是知道……我早就布好了局?” 他每说一句,我的呼吸就滞涩一分。 最后那个字落地时,我突然想起斗牛场沙地上的血迹,想起灰帽衫男人的手机屏幕,想起他说“为了很多不该被卷进来的人”时的眼神。 原来那些“不该被卷进来的人”,根本就是他算好的棋子。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句话问出口,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想碰我,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不是的。”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遇见你之后,很多事都偏离了轨道。” “比如?”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那味道此刻闻起来像谎言。 “比如你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受伤,还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蠢,明明被监视着还要往斗牛场冲?” “我从没想过让你置身危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后背的血迹又深了些。 “斗牛场的人是宋知诚留在你身边的暗线,他以为能护住你,却不知道那些人早就被买通了!我不那样做,怎么引他们露出马脚?” “引他们露出马脚,然后用盛景的事故报复宋知诚?” 我打断他,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红血丝比伤口更刺眼。 “恩怨?” 他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寒意,“你以为你当年在F国被绑架宋知诚能把你及时救出来,真的是巧合吗?宋琰绑架你的资金链,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沙发扶手上,后腰传来钝痛。 “他以为我不知道,”阿拉里克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我从中推动,他现在又把你推开,假装自己是救世主。可你看看现在,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你说谎!”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突然涌上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 阿拉里克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是四个月前把你赶出R市,说‘别再出现’的人?还是现在自身难保,连条短信都不敢给你发的人?” 他的话像针,一针针扎在最痛的地方。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宋知诚确实没联系过我,哪怕我在这个曾囚禁过我的国度,哪怕他明知我被人监视。 “他不是不想联系你。” 阿拉里克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带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他是联系不上。我动了盛景的项目,就是为了逼他背后的人现身。那些人拿你当软肋,我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窗外的风更急了,卷起几片落叶撞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拍门。 我看着他后背的血迹,突然想起他扑过来护住我时的闷哼,想起他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沙地上的样子——那些总不会是假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擦掉眼泪,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钟摆又敲了一声,才低声说:“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茶几上,是枚小小的窃听器,黑色的,像粒纽扣。 “这是从你行李箱夹层里找到的,宋知诚放的。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却不知道早就被人盯上了。” 我盯着那枚窃听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我以为的逃离,不过是从一个人的视线,跌进了另一个人的算计里。 “现在怎么办?”我问,声音空洞。 “离开这里。” 他拿起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我已经安排好了车,今晚就走。” “去哪里?”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 他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的温度很烫。 “相信我最后一次,好吗?”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后颈不断渗出的血迹,突然想起集市上那个老太太说“薰衣草能保佑平安”时的笑容。 原来所谓的平安,从来都是要拿别的东西换的。 手机在这时突然震动起来,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宋知诚坐在审讯室里,手腕上戴着手铐,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神情疲惫却挺直了背脊。 照片的角落有行小字,像是用铅笔写的: [他说,让你往前走,别回头。]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阿拉里克顺着我的目光看到照片,脸色骤变,一把抢过手机关机。 “别信他!他这是在逼你死心!” “我要回去。”我突然说。 他愣住了,像是没听清。 “我要回R市。” 我重复道,擦掉眼泪,声音出奇地稳,“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 “你疯了?” 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回去就是自投罗网!那些人等的就是你出现!” “那又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总不能让他用‘别再出现’这句话,护我一辈子。” 他的手猛地松开,后退一步,眼神里是震惊,是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 落地钟又敲了一声,十二点了。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薰衣草田在月光下泛着银紫色的光,安静得像个坟墓。 “如果你走了。” 阿拉里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之间,就真的结束了。” 我没有回答,转身往楼上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心里那根断了的弦,却好像在一点点接起来。 回到房间,我打开行李箱,把那条银质薰衣草项链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拿出手机,开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收到一条新的陌生短信: [机场VIP通道有人接应,报名字就行。] 发件人未知。 我关掉屏幕,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到楼下时,阿拉里克还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我,后背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深褐色。 “皮埃尔已经睡了,”我轻声说,“不用叫醒他了。” 他没有回头。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他突然开口。 “宋知诚背后的人,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我知道。” 我转动门把,“但总有人要面对的。” 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吹进来,带着薰衣草的香气。 我没有回头,一步步走进月光里,身后是阿拉里克从未有过的沉默,身前是未知的前路。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石子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为过去的这段日子,画一个仓促却决绝的句号。 远处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那里,车灯突然亮了,像两束指引方向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箱子走了过去。 第102章 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 黑色轿车的车门在我面前自动弹开,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侧脸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利落。 他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上车吧,时间不多。” 我弯腰坐进后座,刚关上车门,就听见前座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男人递来一个牛皮纸袋,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着。 “里面是新的身份证明和机票,凌晨三点的航班,落地后会有人接你。” 我捏着纸袋的边缘,指腹触到里面硬硬的卡片。 车窗外的薰衣草田正缓缓后退,像被打翻的紫墨水在夜色里晕开。 “你是谁?”我忽然问。 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镜片反射着远处的车灯。 “宋先生的人。” 这个答案让我心脏猛地一缩。 我低头打开纸袋,里面除了护照和机票,还有一沓照片。 盛景项目的施工现场,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影正围着一堆钢筋低语,其中一个侧影赫然是宋知诚。 照片的背景里,起重机的吊臂正以诡异的角度倾斜着。 “这是事故前一小时拍的。”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车窗上的霜,“有人在吊臂的承重轴上动了手脚,宋先生早就发现了,故意让项目照常推进,就是为了留下证据。” 我盯着照片里宋知诚紧抿的嘴角,突然想起他把我推出R市时的眼神,那时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此刻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他说的“别再出现”,从来都不是嫌弃,而是把所有刀刃都转向了自己。 车突然在路口停下,前方闪过两道刺眼的远光灯。 男人猛地挂挡倒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破寂静。 “他们追来了。” 他沉声道,同时按下一个按钮,后座的车窗瞬间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引擎轰鸣。 我攥着那沓照片,指缝里渗出汗来。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越野车正疯了一样撞过来,车尾的保险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坐稳了。” 男人猛打方向盘,轿车像条泥鳅似的钻进旁边的小路,车身剧烈倾斜,我撞在车门上,纸袋里的机票滑落在地。 窗外的景物变成模糊的色块,薰衣草的香气混着尘土味涌进来。 我捡起机票,上面的目的地写着R市,起飞时间只剩不到两小时。 “宋知诚为什么不自己留着证据?” 我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声音发颤。 男人在急转弯时狠踩油门,车身几乎要贴到地面。 “因为他知道自己会被咬住。那些人是冲着盛景项目背后的地皮交易来的,他们早就布好了局,就等他掉进陷阱。”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太阳穴。 我突然想起宋知诚临走前塞给我的那个旧U盘,外壳已经磨出毛边,里面存着密密麻麻的文件。 原来那并不是普通的工作资料。 车刚冲上主路,后窗就传来一声脆响,子弹擦着玻璃飞了过去。 我蜷缩在座位上,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越野车,突然明白阿拉里克说的“可怕”是什么意思。 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 “前面就是高速入口。” 男人突然提速,轿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过了收费站,他们就不敢追了。”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路牌,指尖在U盘的金属外壳上反复摩挲。 宋知诚用自己当诱饵,把关键证据交到我手里,又安排人把我送回R市。 他算好了每一步,唯独没算到我会知道真相。 凌晨两点半,飞机降落在R市国际机场。 停机坪的风裹着熟悉的潮湿气息,吹得我围巾猎猎作响。 接我的人举着写着“江小姐”的牌子,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警徽。 “江小姐,跟我来。”他引着我走向VIP通道。 “宋先生交代过,证据放在安全的地方就行,你不用露面。” 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航站楼的灯火。 “他现在怎么样?”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还在审讯室,对方咬得很紧,说盛景的事故是他监守自盗。”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U盘,外壳上的划痕记录着被反复摩挲的痕迹。 “证据我会亲手交上去。” 我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眼睛,“还有,告诉宋知诚,我在等他出来。” 男人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 “我会转告他。” 走出机场时,天已经蒙蒙亮。 路边的早餐摊飘来豆浆的香气,几个晨练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 这座城市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宋知诚公司的地址。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我摩挲着那个U盘。 出租车在写字楼前停下,我抬头望着顶层的落地窗,那里曾映着宋知诚伏案工作的身影。 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推开写字楼玻璃门时,前台小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几分惊讶。 我认得她,以前我来时她总会和我打招呼。 此刻她手里的奶茶还冒着热气,看见我手里的U盘,突然把吸管咬得咯吱响。 “江小姐?”她站起身,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 “宋总……还没回来。”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前台后的公示栏——盛景新能源项目的进度表还钉在那里,红色记号笔圈着的竣工日期,正是事故发生的前三天。 “我找法务部的张律师。” 电梯上升时,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 手里的U盘被体温焐得发烫,想起阿拉里克说“我早就布好了局”时的眼神,突然明白那局里藏着怎样的钩子。 他把新能源项目当作饵,既想钓出幕后的人,又想试探宋知诚的底线,却没料到对方会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手段。 第103章 这个项目毁了他才好 张律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嗡鸣。 我敲了敲门,看见他正对着一摞文件皱眉,看见我时猛地站起身,咖啡杯在桌面上磕出轻响。 “你怎么回来了?” “宋知诚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把U盘放在桌上,金属外壳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盛景项目的事故,不是意外。” 他拿起U盘的手抖了一下,眼底的红血丝比文件上的批注更刺眼。 “警方已经来过三次了,对方提交了宋总签字的材料采购单,说他用了劣质承重轴。”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那些单子确实是宋总的笔迹,但我们查过供应商,早就空壳了。” 我盯着窗外的起重机,它正吊着重物缓缓移动,影子投在玻璃上,像只沉默的巨兽。 “阿拉里克也牵涉其中,对吗?” 张律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 阿拉里克和宋知诚在签约仪式上握手,背景板上“新能源战略合作”的金字闪闪发亮。 “这个项目是阿拉里克主动找上门的,合同里藏了个不起眼的补充条款,说项目风险由双方共担。现在出事,他完全可以摘干净,甚至反咬一口。” “但他没有。” 我想起阿拉里克后背的血迹,想起他说“遇见你之后很多事都偏离了轨道”时的眼神。 突然明白那局里未说出口的部分——他确实埋了钩子,却在最后关头松了线。 否则宋知诚此刻面对的,恐怕不只是监守自盗的指控。 这时张律师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骤然发青。 “什么?阿拉里克的公司突然宣布终止合作?还提交了……宋总挪用项目资金的证据?”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那“不多的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从张律师办公室出来时,电梯在12楼停下,门打开的瞬间,我撞见了陈嵋锦。 她穿着香槟色套装,指甲涂成正红色,看见我时,手里的鳄鱼皮包“啪”地合上,眼神像淬了冰。 “江小姐倒是稀客。” 她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脆响。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踏回R市——毕竟,这里的回忆对你来说,不算太好。” 我想起除夕夜我母亲的死,她当时的挣扎,该有多难受。 “我回来办事。” 我侧身想绕开她,却被她伸手拦住。 “办事?” 她嗤笑一声,“是来给宋知诚当说客,还是来查盛景项目的事?” 她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以为他真的干净?那些采购单上的签字,那些空壳公司的流水,哪一样离得开他?” “你早就知道会出事,对吗?” 我盯着她发红的眼角。 “是你拿外婆的死威胁宋知诚逼我走的。” 她脸上的镇定瞬间裂开,随即又换上嘲讽的笑。 “是又怎么样?知诚哥本来就该是我的,从我们穿着开裆裤在大院里玩的时候就该是。你凭什么插进来?”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这个项目毁了他才好,这样他就再也不能装清高,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我看见她眼里的偏执像藤蔓一样疯长。 原来她不仅是被利用的棋子,更是主动递出刀刃的人。 她恨我留在宋知诚身边,更恨宋知诚对我那点不同,所以宁愿看着他坠入深渊,也要把我从这场博弈里彻底踢出去。 三天后,我在看守所的会见室见到宋知诚。 他穿着灰色囚服,头发剪得很短,看见我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谁让你回来的?” “你的人。” 我把保温桶推过去,里面是他爱吃的荠菜馄饨。 “还有,阿拉里克提交的证据,张律师已经找到破绽了,他在资金流向里动了手脚,但只是想逼你停掉项目,没打算真让你进去。” 宋知诚舀起馄饨的手顿了顿。 “他本来可以全身而退。” “因为他也在局里。”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新能源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对吗?你明知道有问题,还是接了,因为幕后的人拿我要挟你。” 他沉默了很久,馄饨在碗里凉下去,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 “我以为能护住你。” “那现在呢?” 我追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宋知诚抬起头,窗外的阳光落在他鬓角的发上,突然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会见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是陈嵋锦进来了。 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肤色很白,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见我也在,她先是一愣,嘴角弯了弯,眼神却像淬了冰。 “江小姐倒是消息灵通,知诚刚能会客,你就找来了。” 陈嵋锦立刻打开食盒,把一块糕点往他手里塞,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医生说你胃不好,总吃馄饨怎么行?” 她抬眼看向我,笑意里藏着锋芒,“说起来还要谢谢江小姐当初走得干脆,不然知诚也不会明白,谁才是真心待他的。” “我来送东西,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陈嵋锦往宋知诚身边靠了靠,发梢扫过他的肩膀,“知诚现在这样,我总得替他把把关。” 宋知诚没看我,只是看着眼前的食盒。我不明白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食盒我没有带走,我也没再看宋知诚,只是径直走出了会见室。 门合上的瞬间,我回头望了一眼。 宋知诚正垂眸听陈嵋锦说话,日光灯下,他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分不清是默认,还是无力反驳。 走出看守所,秋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 张律师在台阶下等我,“陈小姐刚跟看守打好招呼,以后会见时间,她会尽量陪着。” 随后他又递来一份文件。 “阿拉里克的人送过来的,说是他能提供的所有线索。” 他叹了口气,“都是些边缘人物,咬不出核心。” 第104章 戴在这里,就跑不掉了 我翻开文件,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 宋知诚站在新能源项目的工地上,背景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戴着宽檐帽,手里的钢笔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这人是谁?” “查不到。” 张律师摇头,“监控只拍到这个背影,资金账户都是用假身份开的,像个幽灵。” 三个月后,宋知诚取保候审。 推开看守所大门时,十二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我裹紧围巾,就看见台阶下停着辆眼熟的越野车。 丁旭晖倚在车门边抽烟,见我出来,冲我晃了晃车钥匙,笑骂。 “宋知诚这孙子,非说在这儿等人能赎罪,我寻思着,赎罪哪有接人来得实在!” 他这人我不算熟,只在上次的包厢局上碰过面。 印象里是个说话没把门、浑身带股子混不吝劲儿的主儿。 此刻他大大咧咧招手:“上车!顺道捎你,总比你在风雪里当冰棍强。” 车刚停下,宋知诚的身影撞进视线。 他穿米色风衣,领口落着薄雪,瘦了。 他见我和丁旭晖一道,睫毛颤了颤,喉结猛地滚了滚。 “等很久了?” 我走上前,呵出的白气在他眼前晃。 他没答,目光黏在我身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风衣口袋,像藏着千言万语。 丁旭晖在旁起哄:“哎哟,宋大总裁这是结巴了?行吧,我当没看见,你们小情侣叙旧,我当司机成不?” 上车后,暖气涌来,丁旭晖哼着跑调的歌,余光却总往后视镜瞟。 宋知诚攥着我的手搁在膝头,指节抵着我掌心轻轻碾。 “对不起。” “当时情况乱成一团,我没办法,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害了外婆,我怕你坐牢,只能把你往F国送,可我每晚睁眼,满脑子都是你在哭的样子……” 他声音发颤,尾音被丁旭晖故意踩油门的轰鸣声盖了些。 我垂着眸,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指腹无意识摩挲他手背凸起的青筋。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我心上,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如潮水般涌来。 宋知诚突然俯身,额头抵着我发顶,呼吸扑在我发间,闷得像裹了层纱。 “我知道,把你推开的方式有多狠,这些日子你心里的疤就有多深。可这次你回来,能不能…… 别再走了?” 他攥着我手的力道加重,像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我望着车窗外纷飞的雪,睫毛轻颤,抬手摸了摸他发顶,指尖陷进柔软发丝,没说话,可掌心传递的温度,早已泄露了不舍。 丁旭晖猛地刹车,雪粒子 “噼里啪啦” 砸在车窗上。 “得!到老城区蛋糕店了!宋知诚你不是说要给人办点事儿,磨蹭啥!” 蛋糕店暖黄的灯光漫出来,我盯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发怔,宋知诚的声音在耳畔烫得慌。 “去年你生日,在F国…… 耽误了你的生日,后来也没好好过……,今年,我想…… 给你补回来。” 丁旭晖挤眉弄眼去订蛋糕,还不忘揶揄。 “宋哥,你家小祖宗喜欢啥款式?依我看,直接把这店草莓全堆蛋糕上得了!” 宋知诚瞥他一眼,指尖绕着我围巾穗子打转。 “她喜欢简单的,黑森林吧。” 等蛋糕的时候,丁旭晖装模作样扒拉手机看新闻,实则一个劲儿给宋知诚使眼色。 宋知诚从风衣内袋摸出个绒布盒子,悄悄往我手里塞。 盒子方方正正,触感温润,他指尖压着我手背,低声道:“等会儿回家再看。” 我捏着盒子指尖发烫,丁旭晖眼尖。 “哟,藏啥好东西呢?宋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送礼还躲躲藏藏!” 宋知诚没理他,只望着我,眼神里藏着期待,像怕我不喜欢。 回去的路上,丁旭晖识趣地说要去给朋友送文件,把车钥匙塞给宋知诚就溜了。 雪落得轻了些,宋知诚牵着我往江宅走,快到巷口时,就看见李妈在院门口张望,裹着厚棉袄,手里还攥着条厚披肩。 “可算回来了!” 李妈迎上来,把披肩往我身上裹,又嗔怪地瞅宋知诚。 “说了让你早点接人,这天多冷!” 她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笑意,拉着我往屋里走。 “壁炉早烧上了,炖的银耳羹在灶上温着,就等你们呢。” 江宅的暖意在踏进门的瞬间涌来,熟悉的檀木香混着饭菜香,李妈手脚麻利地接过蛋糕盒。 “我去摆桌,你们先歇着。” 转身进厨房时,还不忘回头冲宋知诚使眼色,那模样和丁旭晖如出一辙。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丝绒盒子,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是枚星星形状的戒指,钻石镶在银色星轨上,和他以前送我的那条星星项链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枚更精致,钻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宋知诚端着两杯热可可过来,见我盯着项链发怔,喉结动了动。 “找匠人照着以前那条项链做的,不过……这个是做成了戒指的样式。” 我抬头望他,他放下东西朝我走了过来。 宋知诚接过丝绒盒子里的戒指,指尖微微发颤。 那枚星星戒指的银托上镶着细碎的钻石,在江宅暖黄的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冰凉的戒指刚碰到我左手无名指,我便忍不住蜷了蜷指尖,他的指腹立刻覆上来,轻轻按住我乱动的手指。 金属贴着皮肤滑到根处的瞬间,他忽然俯身,下巴搁在我肩窝,呼吸烫得我颈侧发麻。 “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他真诚的眸子,眼睛亮亮的,那里有我的倒影。 这是我见过最亮的眼睛。 我彻底陷进了他为我编制的温柔乡里,我点了点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扣住我的后颈,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迫使我仰起头。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壁炉的暖、雪松香的清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起初只是轻轻碾过我的唇,像在确认什么。 随即越来越深,舌尖撬开我牙关的瞬间,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混着他的,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的手从后颈滑到腰间,猛地收紧,将我往他怀里带,隔着毛衣,我仍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戒指硌在我们交握的掌心,钻石的棱角蹭着皮肤,却不觉得疼,反倒像团火,从指尖一路烧到心口。 “戴在这里。” 他稍稍退开些,鼻尖抵着我的,指腹摩挲着我无名指上的戒指,声音低哑得像浸了蜜。 “就跑不掉了。” 话音未落,他又吻了下来,这次带着些微的霸道,像是要把过去半年的思念、愧疚、后怕,全都揉进这个吻里。 我攥着他衬衫的手指越收越紧,直到指节泛白,他才松了松力道,额头抵着我的,眼底的火光比壁炉里的更盛。 “留下,嗯?” 我望着他泛红的眼尾,没说话,只是抬手勾住他的后颈,把这个吻续了下去。 第105章 比蛋糕还甜 李妈的脚步声从厨房方向传来时,宋知诚正用鼻尖蹭着我发烫的耳垂,呼吸里还带着未散的缱绻。 他动作一顿,却没立刻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只是偏过头朝门口看了眼,喉间溢出声低笑,带着点被打扰的纵容。 “小姐,宋先生,蛋糕来了。” 李妈把银盘放在茶几上,盖着的玻璃罩掀开时,黑森林表面的巧克力碎簌簌落了些,深棕的奶油卷着樱桃酱的暗红。 她识趣地没多留,转身时轻轻带上了客厅门,暖黄的灯光里只剩下我们俩的影子,被壁炉火拉得很长。 宋知诚终于松开我,却顺势牵起我戴着戒指的手,低头在钻石上印了个吻。 “寿星该许愿了。” 他说着去点蜡烛,火柴擦燃的瞬间,火苗窜起又被他护在掌心,映得他眼睫上都沾了点暖光。 三根蜡烛在蛋糕上明明灭灭,他让我闭眼,自己却没安分,趁我合眼的功夫,偷偷啄了下我的唇角。 我笑着睁眼时,正撞见他眼底的狡黠,像偷到糖的小孩。 “许了什么愿?” 他吹灭蜡烛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慢,热风拂过我的脸颊,混着他指尖的温度。 “不告诉你。” 我去拿叉子,却被他握住手腕往回带。 他俯身过来,胸口几乎贴着我的手臂,蛋糕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漫过来。 他的吻落在我唇角沾着的一点奶油上,轻轻舔舐时,舌尖带着微烫的热度。 “是和我有关的吗?” 他咬了咬我的下唇,声音黏糊糊的。 后面的话被他含进了更深的吻里,他的手扣着我的后颈,力道比刚才更温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亲昵。 黑森林的甜腻漫在舌尖,是樱桃的酸混着巧克力的微苦,像极了此刻的吻。 有失而复得的甜,也有藏不住的、带着颤抖的珍惜。 他的拇指蹭过我嘴角的奶油,然后塞进自己嘴里,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蛋糕要化了。” 我推了推他的胸口,指尖却被他反手握住,无名指上的戒指和他的指腹相抵,那点冰凉忽然变得滚烫。 “化了再买。” 他低头又要吻下来,鼻尖先撞上我的,带笑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反正寿星最大,你想怎样都行。” 话音落时,他的吻落在我颈侧,沿着刚才被他吻红的痕迹一路往下。 毛衣领口被他轻轻扯开些,温热的唇贴着皮肤,引得我忍不住瑟缩了下。 他低笑一声,手臂收得更紧,让我彻底嵌在他怀里,蛋糕的甜香在空气里弥漫,却远不及他指尖擦过我腰间时,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麻痒。 “再闹蛋糕真要塌了。” 我抓着他作乱的手,却被他顺势带到唇边,指腹被他轻轻咬了口,钻戒的光在他眼底晃了晃,他抬眼望我时,睫毛上还沾着壁炉的暖光。 “塌了就吃你。” 他吻了吻我的指尖,声音低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滚烫。 “反正你跑不掉了。” 他的指尖顺着我手腕的弧度往上滑,掠过小臂时带起一串战栗。 我攥着他衬衫的手松了松,转而去推他压过来的肩,却被他顺势捉住手腕按在沙发靠背上。 黑森林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漫过来,他俯身时,鼻尖擦过我锁骨,带起的热气让毛衣布料都变得滚烫。 “尝尝?” 他忽然停了动作,指尖沾了点奶油,轻轻点在我下唇上。 深棕的奶油沾在泛红的唇瓣上,像颗被揉碎的巧克力豆。 我刚要张嘴去舔,他已经低下头,用舌尖轻轻卷走了那点甜,连带舔过我颤抖的唇线。 “比蛋糕甜。” 他抵着我的额头笑,眼底的光碎成星子,指腹又沾了点樱桃酱,这次却没抹在我唇上,而是轻轻蹭过我发烫的耳垂。 暗红的酱色沾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朵被揉碎的花,他盯着那抹红看了两秒,忽然低头含住了我的耳垂。 舌尖卷走那点甜腻时,我听见自己闷哼了一声,腰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别闹……” 我的声音软得发颤,指尖抠着沙发套,布料被攥出褶皱。 他却得寸进尺,另一只手掀起我毛衣下摆,掌心贴着我后腰的皮肤,滚烫的温度让我猛地一颤。 壁炉的火光在他发梢跳跃,他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暖光,吻密密麻麻落在我下颌线上,像在丈量失而复得的距离。 蛋糕在茶几上慢慢化着,巧克力碎落了一地,像谁撒了把星星。 宋知诚忽然抱起我,让我坐在他腿上,手臂圈着我的腰不肯放。 我低头时,看见他指尖沾着的奶油蹭在了我毛衣上。 刚要开口说,他已经低头,隔着布料轻轻咬了咬那个位置,牙齿的轻痒混着掌心的烫,让我忍不住往他颈窝里钻。 “还吃蛋糕吗?” 他咬着我耳垂问,声音低哑得像浸了蜜。 我摇摇头,手指插进他发间,把他的头按得更低些。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交缠的指尖上。 戒指的钻石闪着光,和蛋糕上融化的奶油一起,把这个生日夜酿成了化不开的甜。 他似乎被我主动的动作取悦了,低笑一声,吻顺着下颌线往下走,落在颈侧时轻轻咬了一口。 我闷哼着仰起头,后颈抵在沙发靠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 “衣服该洗了。” 他忽然停在胸口的位置,指尖戳了戳那朵奶油印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刚要反驳,他已经低头,隔着布料用舌尖去舔那片深棕。 湿热的触感透过织物渗进来,比直接的触碰更让人难耐。 “宋知诚!” 我攥着他头发的手用力了些,却被他顺势按住后脑勺,吻得更深。 衣服下摆被掀得更高,他的掌心贴着脊椎慢慢往上移,指腹碾过凸起的骨节,每一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忽然打横抱起我,几步走到壁炉边的地毯上,让我靠在柔软的羊绒垫上。 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地晃动着。 第106章 还有礼物没拆 “地上凉……” 我抓着他的衬衫,指尖摸到第二颗纽扣,无意识地反复摩挲。 他却已经跪坐在我身侧,指尖解开我毛衣的纽扣,动作慢得像在拆一份珍贵的礼物。 “有我在。” 他低头吻了吻我敞开的领口,掌心贴着我肋骨的弧度,轻轻按了按。 “这里还在跳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每一次搏动都和他掌心的温度共振。 “冷吗?” 他抬手拢了拢敞开的毛衣,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我摇摇头,手指勾住他衬衫的领口往下拽,吻上他的唇时,尝到了残留的樱桃酱味。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舌尖撬开齿关时,我听见壁炉里的木柴“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起来,落在灰烬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把我裹进羊绒毯里,抱着往卧室走。 经过茶几的时候,我瞥见那盒被遗忘的蛋糕,奶油已经淌成了一滩,巧克力碎混着樱桃核。 “李妈会收拾。”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低头咬了咬我鼻尖。 卧室的地毯比客厅更软,他把我放在床尾,膝盖抵着地毯半跪下来,仰头看我的时候,睫毛上还沾着壁炉的暖光。 “生日还没过完。” “还有份礼物没拆。” 我刚想问是什么,就看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细巧的戒指,碎钻拼成半圈月亮的形状。 “和你手上那枚凑一对。” 他把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他把自己的手和我的手贴在一起,两枚钻戒并排躺着,月光石的光晕混着钻石的亮,在掌心漾开一片细碎的光。 我刚要说话,他已经低头,吻落在我无名指与戒指的交界处,像在封印某个承诺。 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些,透过纱帘落在床脚,把他半跪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俯身按住他的后颈,让他的吻离我更近些,羊绒毯从肩头滑落时,听见他低哑的声音混着月光漫过来。 “这次,别再跑了。” 窗帘没拉严,晨光像融化的蜂蜜,淌了点在我眼皮上。 我动了动手指,触到片温热的皮肤,带着点刚醒的慵懒温度。 “醒了?” 宋知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没睡醒的沙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把我往他怀里按了按。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胸口,睡衣领口歪着,露出的肩窝处还留着点暧昧的红痕。 “几点了……” 我往他颈窝里钻了钻,鼻尖蹭过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有点扎人。 他低笑一声,伸手捞过床头柜的手机,屏幕光在昏暗里亮了亮。 “九点。雪停了,出太阳了。” 我这才想起窗外的事,挣扎着要起来看,却被他按住后腰。 “别乱动。” 他的吻落在发顶,指尖顺着脊椎往下滑,带起的痒意让我缩了缩。 “腰不酸?” 脸颊腾地烧起来,我把脸埋进他怀里装死。 他却不放过我,手指勾起我睡衣的带子轻轻晃。 “昨天谁把我按那么紧?” “宋知诚!” 我伸手去捂他的嘴,被他顺势咬住指尖,舌尖卷过指腹时,我猛地缩回手,却看见他手腕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红痕——是我昨天攥出来的。 “疼吗?” 我伸手碰了碰,他却反手握住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得沉稳有力。 “这里更疼。” 他低头看我,眼底的笑意里掺了点认真,“怕你又像以前一样,醒了就不见。” 我心里忽然软了一下,往他怀里蹭得更紧些。 “不走了。” 他像是被这三个字烫到,沉默了几秒,忽然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晨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影,吻落下来时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 “饿不饿?” 他在我锁骨上啄了口,“茶几上的蛋糕肯定不能吃了,李妈做好了早餐。” 我这才想起那盒被遗忘的黑森林,估计早就化得不成样子。 “可是我想吃你煮的面。”我拽着他的衬衫不让走。 “好。” 他捏了捏我的脸,起身时被子滑下去,露出他腰侧的抓痕,我看得脸发烫,赶紧别开眼。 他却故意转过来,弯腰在我耳边笑:“昨晚力气挺大。” 等他进了厨房,我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我套上他的衬衫,衣摆长到大腿根,袖口卷了两圈才露出手。 客厅很整洁,不像昨晚那般一片狼藉。 显然是李妈整理过的。 宋知诚系着我的粉色围裙,正在灶台前下面。 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我,笑了笑。 “过来。”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 面煮好了,卧在碗里的荷包蛋黄颤巍巍的,撒了把葱花。 他把我按在餐椅上,自己去拿筷子。 我咬了口蛋,蛋黄淌在嘴角。 他走过来,用指腹擦掉那点黄,指尖带着点面粉的白,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想起你昨晚的样子。” 我差点被面呛到,他却笑得更厉害,俯身吻住我,把那点蛋香都卷了过去。 阳光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两枚戒指碰在一起。 第107章 还活着 吃完面,宋知诚收拾碗筷时,手机在客厅茶几上震动起来。 他擦着手走过去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公司的事?”我走过去,看见屏幕上跳动的“黎助理”三个字。 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切换成惯常的冷静: “说。” 听着他嗯了几声,偶尔应一句“知道了”“让法务部准备好文件”,我悄悄退到窗边。 楼下的积雪正在融化,屋檐滴落的水珠砸在台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客厅被李妈收拾得干干净净,昨晚那盒黑森林的痕迹消失无踪,连地毯的绒毛都平顺得像从未被踩过,倒显得空旷了些。 挂了电话,他转身时脸上还带着点未散的冷意,看见我,才慢慢柔和下来。 “新能源项目的收尾工作,需要我去趟公司。” 我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想起阿拉里克。 他此刻是不是也在处理这场风波的余波? 我看着他去衣帽间换西装。 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印子——昨晚我咬的。 他对着镜子系领带时,侧着面对我。 我忽然想在那个雨夜,他亲吻陈嵋锦时的侧脸…… “在想什么?”他忽然回头,领带歪在一边。 “没什么。” 我走过去帮他系好,指尖触到他喉结,那里还留着点泛红的印记。 宋知诚指尖捏了捏我的耳垂。 “等我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我摇摇头:“我在家待着,等你回来。” 他没再坚持,只是出门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怕我跑掉似的。 门关上的瞬间,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厨房水龙头滴漏的声音。 我在沙发上坐下,指尖划过光滑的茶几面。 李妈连缝隙里的巧克力碎屑都擦得干干净净,倒让我想起昨晚慌乱中打翻蛋糕时,奶油溅在宋知诚衬衫上的样子。 手机在这时响了,陌生的国际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那边传来阿拉里克带着法语腔的中文,语气里没什么笑意:“醒了?” “阿拉里克?”我攥紧了手机,“你怎么样?” “还活着。” 他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有点冷硬。 “F国的天气比R市好,你真该留在那里。” 我沉默着没接话,他似乎也没指望我回应,顿了顿又说:“这边的事还没结束,你在那边……自己当心。” “你也是。” 我喉咙有点发紧,“别再像上次那样冒险了。” 他轻嗤一声,听不出情绪:“挂了。” 电话挂断得猝不及防,我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在我愣神时,宋知诚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个保温袋。 “忘了这个。” 他把袋子递给我,“早上路过甜品店,买的黑森林,这次放冰箱里,不会化了。” 我看着他微喘的样子,大概是特意绕路回去买的。 “不是刚吃过早餐吗?” “生日蛋糕,总要吃一块的。”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真得走了,晚上早点回来。” 这次他走得很匆忙,我站在窗边看他的车汇入车流,手里的保温袋还带着余温。 打开冰箱放蛋糕时,看见里面还有半盒牛奶,是上次我住在这里时买的,早该过期了。 宋知诚走后,我换了身衣服出门。 街角的花店新到了一批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沾着露水,我挑了一小束,用牛皮纸包好。 打车去了城郊的墓园,墓碑上的照片有些泛黄,照片里的女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我蹲下身把花放在碑前,伸手拂去石面上的浮尘。 “妈,我来看你了。”风掠过树梢,沙沙地响,像是她在回应。 “昨天我生日,宋知诚陪我过的。” 我坐在草地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近况,“阿拉里克也打了电话,他在国外挺好的……” 阳光透过枝叶落在碑上,暖融融的。 我靠着墓碑坐了很久,直到影子被拉得很长,才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草屑。 “下次再来看你。” 离开墓园时,路过一家手工陶艺店,玻璃窗里摆着只歪歪扭扭的杯子,像极了我小时候捏坏的那只。 推门进去,老板娘正坐在拉坯机前忙碌,陶泥在她手下慢慢成形。 “想试试吗?”她抬头笑了笑。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坐下。 冰凉的陶泥沾在手心,旋转的转盘让我有点慌,手指刚碰到泥坯就歪了方向。 老板娘在一旁指导:“放松点,跟着它转。”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捏出个能看的杯子,杯口歪歪扭扭的,杯身上还留着我慌乱时按出的指印。 老板娘笑着说:“很有个性。” 付了钱,约定好下周来取。 走出陶艺店时,夕阳正落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上,把叶子染成金红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宋知诚发来的消息。 [在哪?我来接你。] 我回了地址,站在路边等他。 没过多久,黑色的宾利停在面前,他降下车窗,眼底带着点疲惫,却在看见我的瞬间柔和下来。 “去哪了?” “随便转了转。”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他伸手帮我系好安全带,指尖碰到我手腕时顿了顿。 “手上怎么沾着泥?” “捏了个杯子。”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 “回家给你洗手。” “想吃什么?我让李妈做。” “想喝你炖的汤。” 他侧头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却弯起了嘴角。 “好。” 车子驶进江宅时,暮色已经漫进院子。 他停好车,没立刻解开安全带,而是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 “下周的慈善晚宴,跟我一起去。” 我抬头看他,想起墓园里母亲的照片,想起陶艺店里那个歪歪扭扭的杯子,点了点头。 他像是松了口气,握住我的手,指尖温热。 “回家吧。” 门推开的瞬间,李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小姐,宋先生,回来啦?” 屋子里亮着暖黄的灯,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像个真正的家。 第108章 凭我是宋知诚 李妈端上最后一碗汤时,宋知诚正用湿巾擦我手腕上的陶泥印。 他指尖很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连李妈都看笑了。 他抬眼时睫毛动了动,把我的手往他那边带了带。 汤碗里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下周晚宴穿什么?” 他忽然开口,夹了块排骨放进我碗里,“我让黎助理准备了几件礼服。” “都行,”我舀了勺汤,“我穿什么都一样。” 空气静了两秒,他捏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只是夹菜的动作慢了些,像是在斟酌什么。 饭后他去书房处理文件,我洗完澡出来,看见他的手机落在床头柜上。 屏幕亮着,是黎助理发来的消息: [陈小姐那边说晚宴要和您一起走红毯。] 下面还有条未读的: [新能源项目的资金缺口补上了,但阿拉里克那边……] 我没再看下去,轻轻带上门。 客厅的落地窗映着月光,我想起阿拉里克在F国教我骑机车的样子,那段时间,确实快乐。 凌晨一点,宋知诚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俯身替我掖被角时,我忽然睁开眼。 “为什么不告诉陈嵋锦你早就知道是她?”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月光落在他侧脸,能看见下颌线绷得很紧。 “等一个时机。”他声音很低,“也等……你回来。” 我翻身背对着他:“她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 他躺下时离我很远,呼吸声很轻,“但这次不会再让你走了。” 后半夜我没睡沉,总觉得他在看我。 天快亮时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他果然醒着,指尖悬在我发顶,像在犹豫要不要碰。 “宋知诚。”我哑着嗓子开口,“在墓园你吻陈嵋锦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的手猛地落下,攥住我的肩膀。 力道很大,带着点失控的颤抖:“在想如果你回R市了,那些人动你怎么办……”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把脸埋进我颈窝,呼吸烫得吓人。 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晨光爬上窗帘时,他已经去公司了。 床头柜上放着杯温水,杯沿贴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 [醒了记得喝。]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黎助理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陈嵋锦穿着银色礼服,站在盛景集团的背景板前,笑靥如花。 下面还有行字: [陈小姐说,这是您以前最喜欢的颜色。]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昨天在陶艺店捏的杯子。 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精致的瓷器都让我安心。 下午去取杯子时,老板娘笑着说:“昨天和你一起来的先生打电话,说要给杯子描金边。” 我愣住了。 她指了指柜台上的样品,杯口缠着细细的金线,像道温柔的伤口。 “他说怕你嫌丑。” 走出陶艺店,阳光正好。 手机响了,是宋知诚:“在哪?我来接你试礼服。” “在陶艺店门口,”我摩挲着口袋里的杯子,“上次那家。” 宋知诚来接我时,车后座堆着三个长条形礼盒,缎面包装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他替我拉开车门时,指尖扫过我怀里的陶瓷杯,眉梢微扬。 “就这么宝贝?” “嗯。”我把杯子塞进帆布包,拉链拉到一半,露出点歪扭的杯口。 他看了眼,没再追问,发动车子时忽然说:“黎助理挑了二十套,我让他筛到只剩这三件。”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打转,像极了半年前我在F国街头看到的落叶。 那时阿拉里克带着我骑机车感受路边的风,而现在身边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路况,指节在方向盘上轻轻叩着,节奏和我心跳莫名重合。 礼服店在盛景集团旗下的商场顶楼,VIP试衣间比我在F国住的公寓还大。 导购小姐刚要上前,被宋知诚一个眼神制止:“我们自己来。” 他拆开第一个礼盒,是件酒红色鱼尾裙,肩带缀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试试这个。” 试衣间的镜子很大,我套上礼服时,后背的拉链卡在第三颗扣眼。 宋知诚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需要帮忙吗?” “嗯。” 他推门进来时,我正背对着镜子较劲。 他的呼吸落在我后颈,带着点雪松味的须后水气息,拉链被他轻轻一扯就滑了上去。 “半年没见,瘦了。” 他的指尖在我脊椎上停了停,像在数骨节,“在F国没好好吃饭?” “吃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酒红色衬得皮肤很白,只是锁骨处那道淡粉色的印子还没完全消散。 他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镜中的两人影子交叠,像幅被揉皱又重新展平的画。 “好看。”他声音很低,“但不太对。” 第二个礼盒里是件香槟色长裙,裙摆蓬松得像朵云。 我刚穿上,他就皱起眉:“太嫩了,像高中生。” “你以前说我穿浅色好看。” 他动作一僵,转身去拆第三个礼盒:“以前是以前。” 最后一件是墨色丝绒礼服,领口开得很低,后背几乎全露,只靠两根交叉的细带固定。 我刚套进一只袖子,就被他按住肩膀。 “换回来。” “为什么?” 我挣开他的手,对着镜子系背后的蝴蝶结,“这件最方便,不用你帮忙拉拉链。” 他忽然从身后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镜子里的他眼底泛着红,喉结滚动了两下。 “不准穿这个。” “宋知诚,”我掰开他的手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你凭什么管我?” 他的手猛地松开,后退半步时带倒了衣架,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试衣间里格外刺耳。 “凭我是宋知诚。” 他声音发紧,“凭你现在在江宅住着,睡在我床上。” “那又怎样?” 我扯下礼服的肩带,丝绒擦过皮肤有点痒。 “半年前把我赶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镜子里的两人鼻尖相抵,他的睫毛上沾着点光,像落了星星。 “江淮穗,”他咬着我的名字,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 我推开他,转身去换自己的衣服,“这三件都不好,我穿自己买的那件。” 换好衣服出来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烟蒂在水晶烟灰缸里堆了三个,空气里的烟味浓得呛人。 我拿起帆布包要走,他忽然开口。 “那件墨绿色的,是谁给你挑的?” “自己挑的。” 我拉开门,阳光涌进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在F国的跳蚤市场,摊主说这是他奶奶年轻时穿的。” 他没再说话。 我走到电梯口时,他忽然追上来,手里拎着那个墨色礼服的礼盒。 “拿着。” 他把盒子塞进我怀里,“晚宴那天穿这个,我让黎助理加块披肩。”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他转身往回走,背影在灯光下缩成一小团,像被雨打蔫的狗。 回到江宅时,李妈正蹲在花园里剪新种的花草。 看见我手里的礼盒,她笑了笑:“我听说宋总年轻时,也爱给外婆买这种丝绒料子的披肩。” 第109章 都过去了 我愣了愣,想起宋知诚的外婆。 那个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说“知诚这孩子嘴硬心软”的老太太。 如果她还在,会不会也像李妈这样,看穿了我们之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晚上吃饭时,宋知诚没提下午的事,只是夹菜时总往我碗里堆排骨。 吃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是陈嵋锦。 “知诚,礼服我选好了,银色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甜得发腻,“对了,江小姐的礼服准备好了吗?别到时候穿得太寒酸,丢盛景的人。” 宋知诚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说:“她的事不用你管。” 挂了电话,他舀了勺汤递过来。 “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 我喝了口汤,忽然想起下午在礼服店看到的场景——他对着那件墨色礼服发呆,指尖在丝绒上蹭了又蹭,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 半夜起夜时,看见书房还亮着灯。 推开门,发现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上面是陈嵋锦的微博页面,最新一条是九宫格的礼服照,配文: [期待和知诚的晚宴。] 他的鼠标停在评论区,最高赞的评论写着: [金童玉女,锁死!] 我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回房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那个墨色礼服的礼盒。 拆开来看,里面多了条珍珠披肩,珍珠圆润饱满,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礼盒底层压着张卡片,是黎助理的字迹: [先生让珠宝行连夜改的尺寸,说您脖子细,怕滑下来。] 第二天早上,宋知诚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我煎吐司时,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发顶。 “披肩喜欢吗?” “嗯。” “那……”他顿了顿,声音有点闷,“那天能跟我一起走红毯吗?” “宋知诚,”我咬了口吐司,蜂蜜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你外婆的案子……真的就这么算了?” 他捏着吐司的手指猛地收紧,面包屑簌簌落在案板上。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闷得像被棉花堵住。 “都过去了。” “可明明是陈嵋锦……” “阿穗。”他忽然打断我,转身时避开我的视线,“别再提了。”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在他发顶镀上层金边,可我却觉得他离我很远。 他伸手想碰我的头发,指尖刚抬起又落回身侧,最后只是拿起那片被捏碎的吐司,慢慢塞进嘴里,像在吞咽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离晚宴还有三天时,黎助理送来个文件袋。 打开来看,是陈嵋锦的消费记录,其中一笔是半年前在国外买的□□,收货地址是宋知诚外婆家附近的便利店。 “这总能说明些什么吧?” 我把单据拍在宋知诚面前,他正在签一份厚厚的合同,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他抬眼扫了眼单据,笔尖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个小团。 “不足为证。” 他把单据推回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这种东西随处都能买到。” “可地址就在外婆家附近!” “巧合而已。” 他合上钢笔帽,金属碰撞声冷得像冰,“黎助理,把这个收起来。” 黎助理看了我一眼,犹豫着拿起文件袋。 我攥着拳头盯着宋知诚,他却低头继续看合同,侧脸在台灯下绷得像块铁板,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那天晚上,他在书房待到很晚。我去送牛奶时,听见他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隐约听到“不能动她”“协议”“再等等”几个词。 推开门的瞬间,他猛地挂了电话,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暗,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还没睡?” 他接过牛奶杯,指尖烫得我缩了手——那杯牛奶明明是温的。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陈嵋锦到底拿什么要挟你?” 他仰头把牛奶喝光,玻璃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响。 “别胡思乱想。” 他伸手摸我的头发,动作却很僵硬,“早点睡,明天还要试披肩。” 晚宴前一天,我把那件墨色礼服拿出来试穿。 宋知诚靠在门框上看,忽然说:“比我想象中好看。” “是吗?” 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丝绒裙摆扫过地板,像只展开翅膀的黑蝴蝶。 他走过来,替我系好背后的蝴蝶结,指尖在我脊椎上停了很久。 “阿穗,”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明天……我会牵着你的手。” 我转过身看他,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前几天更重了,眼下的青黑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早就知道她会做什么,对不对?” 他避开我的视线,伸手扯了扯披肩的流苏。 “有我在。” “宋知诚,”我抓住他的手腕,那里的浅疤在灯光下泛着粉,“如果连外婆的仇都报不了,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他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时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穗!”他低吼出声,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苦,“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10章 好久不见,穗 可他终究没说是什么事。 那天晚上,他在客房睡的。 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他大概又在抽烟,因为凌晨时我闻到门缝里飘进来的烟味,浓得像要把人呛死。 晚宴当天下午,宋知诚来接我时,手里捧着束黑玫瑰。 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配你的礼服。” 他把花递给我,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微颤。 穿礼服时,他替我披上珍珠披肩,指尖在珍珠上蹭了蹭,动作却很轻,像在碰易碎的玻璃。 “很美。” 他望着镜中的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像落满了星星的海。 车停在晚宴场地门口时,记者们的闪光灯像星星一样亮。 宋知诚下车替我拉开车门,握住我手的瞬间,我看见陈嵋锦站在不远处,穿着银色礼服,笑靥如花地看着我们。 她的目光在我和宋知诚交握的手上转了圈,嘴角的笑意忽然深了些。 宋知诚的手很稳,掌心的温度透过丝绒礼服传过来,像道坚固的屏障。 他侧头看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宴会厅走。 闪光灯在身后炸开,像无数根针,扎得人眼睛疼。 我知道,今晚过后,有些真相会被永远埋起来,像宋知诚外婆的案子一样,烂在时间的泥里。 可我不想挣脱他的手。 他握得那么紧,像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在这场盛大的、虚假的晚宴里。 而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管,是不能管。 那些藏在他眼底的痛苦,那些没说出口的苦衷,像张无形的网,把他和陈嵋锦缠在一起,也把我拖进了这永无止境的纠缠里。 宴会厅的门在面前打开,温暖的灯光涌出来,却照不亮我们之间那些深不见底的阴影。 陈嵋锦笑着朝我们走来,红唇在灯光下像涂了血。 “知诚,江小姐,你们可算来了。” 她自然地想去挽宋知诚的胳膊,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宋知诚把我往身边带了带,下巴绷得像块石头。 “有事?” “没什么。” 她笑起来,眉下的痣在灯光下格外刺眼,目光忽然越过我们,朝入口处扬了扬下巴。 “看来今天的客人,比想象中更齐呢。”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脏猛地一缩——入口处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棕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正端着杯香槟朝我们的方向看。 是阿拉里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知诚似乎也愣了愣,握着我的手忽然收紧。 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冷,像握着块冰。 阿拉里克朝我们举了举杯,嘴角勾起抹熟悉的笑,眼神却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像在说“我来接你了”。 陈嵋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甜得发腻。 “看来,今晚的好戏要开始了。” 我忽然觉得很冷,哪怕披肩下的珍珠还带着宋知诚手心的温度。 阿拉里克的目光像张细密的网,轻轻罩在我身上。 他朝我走过来时,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好久不见,穗。” 他停在我面前,棕发被宴会厅的灯光染成蜜糖色,手里的香槟杯轻轻晃动。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宋知诚握着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只是侧过身将我往身边带了带,语气平淡得像在应酬。 “阿拉里克先生,稀客。” “盛景的晚宴办得不错。” 阿拉里克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捐赠牌,上面的数字让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 “一点心意,希望能帮上忙。” 陈嵋锦立刻亲昵地走上前,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阿拉里克的袖口。 “阿拉里克先生太客气了,新能源项目能和您合作,才是我们的荣幸。” 她说着朝宋知诚递了个眼神,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 宋知诚没接话,只是抬眼看向阿拉里克,目光平静无波。 “合作的事,让黎助理跟您对接细节。” 阿拉里克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像在看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的礼服很漂亮,比在F国试穿的那件蓝色裙子更适合你。” 我握着宋知诚的手指紧了紧,他察觉到我的局促,轻轻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低声道:“去跟王董打个招呼?” 我点点头,跟着他转身时。 听见阿拉里克在身后说:“有空的话,想请江念喝杯咖啡,聊聊F国的旧事。” 宋知诚的脚步没停,只是侧头对我低语。 “别理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走到宴会厅角落,王董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看见我们立刻迎上来。 “宋总,可算见着你了,这位就是江小姐吧?果然气质出众。” 宋知诚礼貌地与他寒暄,举手投足间尽是商界精英的从容,仿佛刚才阿拉里克的出现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正说着话,陈嵋锦带着阿拉里克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打断我们。 “王董,给您介绍下,这位是阿拉里克先生,F国来的贵客。” 阿拉里克顺势朝我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阿拉里克·杜邦,穗在F国时的朋友。” 他的指尖刚要碰到我的手,宋知诚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往身后带了带,同时伸出手与阿拉里克交握。 “宋知诚。” 两个男人的手在空中短暂相触,力道都不轻,松开时指节都泛着白。 王董看出气氛微妙,打圆场道:“原来江小姐和阿拉里克先生认识?真是缘分。” “何止认识。” 陈嵋锦笑得意味深长,“在F国时,阿拉里克先生可是对江小姐照顾有加呢。” 宋知诚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递了一杯给我,自己也拿了一杯,轻轻碰了碰我的杯沿。 “阿穗不太会喝酒,我替她陪各位。”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王董,关于城东的项目,我们再聊聊?” 他成功转移了话题,将我护在身侧,从容地与王董讨论起工作。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刚才那些疑虑都是多余的——他不是不紧张,只是把所有的波澜都藏在了不动声色里。 聊了约莫十分钟,宋知诚借口带我透气,拉着我往露台走。 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 “他怎么会来?”他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 宋知诚转头看我,“他刚才说的咖啡,别去。” “嗯。”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黎助理提过,新能源项目的合作方是杜邦家族。” 他顿了顿,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第111章 是我需要你 露台的门被推开,陈嵋锦端着两杯红酒走进来,笑盈盈地说:“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把红酒递给宋知诚,眼神在我们之间转了圈。 “阿拉里克先生说,想跟你单独聊聊合作细节,知诚你可得好好把握。” 宋知诚接过酒杯,却没喝,只是淡淡道:“公事明天去公司谈。” 陈嵋锦的笑容僵了僵,转而看向我,反而笑了起来:“看来,有些人不懂得珍惜呢。” 宋知诚忽然攥住我的手往回走,经过陈嵋锦身边时,她故意撞了我一下。 我手里的披肩滑落,露出后背交叉的细带。 她的目光落在我后背:“江小姐这件礼服真漂亮,就是后背的带子松了,我帮你系紧点?” 她说着就要伸手,宋知诚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 “不用麻烦,我来吧。” 他转身时,恰好一阵夜风吹过,将我礼服后背松开的裙摆微微扬起。 站在门口的阿拉里克目光无意间扫过,看清我后背的线条时,眼眸倏地暗了暗,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几分。 宋知诚似未察觉,仔细替我系好背后的交叉带,动作轻柔。 “好了,进去吧,外面凉。”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可宋知诚牵着我的手穿过人群时,周遭的喧闹都像是隔了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忽然注意到他握着我的手,指腹的薄茧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阿拉里克站在不远处,香槟杯空了,他却没再添酒,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微微垂眸,心里有些复杂,在F国的半年,他给予我的那些美好,不是假的,可我和宋知诚之间,又何尝不是纠缠太深。 宋知诚的声音低低传来:“再待半小时就走。” 我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看到陈嵋锦正和几个名媛谈笑风生,察觉到我的视线,她朝我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容里,有挑衅,也有几分得意。 半小时过得很快,宋知诚果然准时带我离开。 上车后,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我没应声,车窗映出我的脸,半年的F国生活,让我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豁达,可有些伤痛,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 回到住处,李妈早已备好了夜宵。宋知诚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看着我吃。 夜里,我躺在熟悉的床榻,月光透过纱帘漫进来。 房门轻响,宋知诚坐在床边,阴影覆在他脸上,“在想什么?” 我侧过身,“在想你当年,为什么狠心把我赶出R市。” 他的手覆上我的,掌心温度滚烫,“我别无选择,留下你,只有死路一条。” “在F国,阿拉里克让我知道,被人毫无保留爱着是什么滋味。” 我望着他的眼睛,“可你,总把我往深渊推。” 宋知诚眼神暗下去,像被夜色吞噬的深潭,“我欠你太多,但阿穗,你只能是我的。” 窗外月光流淌,我们交叠的手被镀上银辉。 次日,宋知诚去公司处理新能源合作相关事务。 我在住处对着打开的行李箱发呆——要重新回盛景当秘书的消息,是今早黎助理打电话通知的。 半年前,因宋知诚外婆 “意外” 事件,我被舆论裹挟,狼狈离开R市,如今再回去,心情复杂得像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 下午,我站在盛景集团楼下,仰头望着高耸的玻璃幕墙,阳光折射下,幕墙映出我的脸,职业装笔挺,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忐忑。 深吸一口气,我踏入旋转门,乘电梯升至顶层。 电梯门刚推开,林小夏像只小太阳般扑过来。 “小江小江!你真的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眼睛亮晶晶的,拉着我絮絮叨叨,说半年前我走后,公司谣言传得有多凶,大家私下怎么议论,说她多担心我再也不回来,连午饭搭子都没了,只能天天啃三明治。 正说着,叶茹站在茶水间门口,捏着咖啡杯,阴阳怪气开口。 “哟,某些人倒是好本事,卷土重来了。” 她故意把 “卷土重来” 咬得刺耳,见我看过来,又假笑着摆手,“哎呀,我就实话实说,您别往心里去。” 林小夏气呼呼地瞪她,“叶茹你别阴阳怪气!” 叶茹翻个白眼,扭着腰走了,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像敲在我心上。 我深吸口气,整理情绪进宋知诚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桌面。 “回来了。” 我点头,“黎助理说您需要秘书。” 他起身,几步走到我面前,身形投下的阴影笼罩下来。 “是我需要你。” 我别开眼,“工作时间,宋总。” 他低笑一声,退回座位,丢来一沓文件,“先熟悉业务,半年没碰,别露怯。”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我无端紧张,手指捏紧衣角,应了声 “好”。 接下来几天,我像个刚入职的新人,重新适应盛景的节奏。 林小夏总在午休时拉着我,分享公司里的八卦,说哪个部门同事恋爱被领导抓包,哪个项目又出了幺蛾子,叽叽喳喳的,让我恍惚觉得,半年的空白好像没那么难填补。 叶茹却没打算放过我,常在茶水间、走廊 “偶遇”,冷嘲热讽。 “江秘书,你说宋总留你,是念旧情还是别的呀?毕竟你这‘前科’,传出去对公司影响可不好。” 她涂着深色甲油的手指点着咖啡杯沿,眼神藏着探究与恶意。 我没理她,端着咖啡离开,身后传来她跟其他同事说 “装什么清高” 的声音,刺得耳朵疼。 宋知诚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异样,某天加班后,他看着我眼下的青黑,递来一罐咖啡。 “叶茹的事,别往心里去。” 我接过来,“我没那么脆弱。”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可我瞥见他电脑屏幕上,叶茹的考勤异常记录、绩效评估表,心里微微一动,却没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