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是只猫,而我是只狗》 第1章 第 1 章 “2024年最小满月现身今晚元宵夜,观众朋友们,还有十分钟,我们将迎来满月时刻!”电台里,主持人的音调陡然明快。 “师父,您能再快点吗?”眼瞅着绿灯已经开始倒计时,周牧欢心急如焚。 广播仍在继续,她盯着手机的时钟,握着手机的右手不自觉开始发抖。她必须在20:30前赶到家。 “姑娘,你别急,我争取哈。”司机的话音刚落,一脚油门,在倒计时结束前顺利通过红绿灯。 车内的暖气开得太足,她打开车窗,冷风顺势钻进她的衣领,体内的燥热这才得到一丝缓解。 “元宵夜遇上最小满月可不多见,1962年2月19日曾出现过一次,下一次再遇到就得等到2086年2月28日了……”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穿插着关于满月的科普,灌进周牧欢的耳朵,一字一句都像是对她的嘲讽。 突然,车速降了下来,司机转过头:“姑娘,前边封路了,咱们得绕一下。” “啊?”周牧欢一脸错愕,“那还得多久?” “可能还得十分钟。” 来不及了。她抓着座椅的手紧了一下。不能在人前变身,绝不能! “师父,您赶紧靠边停。” 周牧欢下了车,顾不得路人的侧目,朝不远处的小巷飞奔而去。穿过小巷,会到衔蝉街,青梧公园的北门就在那条街上。公园里有间破房子,原是停用多年的苗圃工具房,后来拆除一半没了下文,之后便成了附近流浪猫的落脚地。那里偏僻,鲜少有人过去,上大学时她每周都会过去给它们补粮,毕业后这两年,她经常泡在剧组,去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今晚的衔蝉街格外热闹,不远处传来的鼓点像是吸引行人的魔音,人流、车流都往霓旌商场的方向去了。冬日的冷风掠过,街上新悬的绛纱灯笼簌簌作响,在暖黄的路灯下,浮成一条朱砂色的河。 她跑得肺部生疼,嘴巴里弥漫着血腥气。快点,再快一点。 还剩三分钟,她终于跑进了公园,工具房就在不远处的湖边,那里芦苇丛生,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过去。 体内的那股燥热几乎要喷涌而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即使已经有过38次这样的经历,但想到自己马上就会被那种强烈的痛感吞噬,她的脑海里依旧浮现了不该有的念头。 死吧,死了就解脱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她驾车冲进花坛,为了躲避逆行的电动车,却撞死了花坛里的一窝小奶猫。车被花坛里的桂花树撞停,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凄厉的猫叫,等她下车,才看到车轮下的小猫,它们的身体几乎被血水和泥水搅和均匀了。其中,有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玄猫。次月的月圆之夜,她才得知,正是那只玄猫,触发了家族沉睡多年的诅咒。 手机响了,是周乐川。她推开工具房虚掩的大门,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用手撑着肚子。刚才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快十分钟,已经到她的生理极限了。 “姐,你不是说会在满月前回家吗?已经8点29了,你在哪里啊!“电话那头,周乐川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 “来不及了,”周牧欢气喘吁吁,她靠着墙,在角落的一张破草席上坐下来,“你到青梧公园……”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咔”的一声,她的手腕像是被掰折了,手机也掉了下去。 “姐,你在青梧公园哪儿啊?” 就差这几秒!周牧欢想跟他说在湖边的工具房,但她的喉咙瞬时发紧,已经再发不出人声了。 手机屏幕仍旧亮着,通话还在继续,又是“咔”的一声,她的双腿从大腿根部折断,“咔”,“咔”,盆骨和脊椎也碎了,她的身体没了支撑,像一个摔碎的瓷娃娃,立刻倒了下去。 身体里的骨头接连断裂,剧痛让屋顶的破洞在她眼中旋成漩涡,她盯着那满月,浑圆的玉盘里浮动着虎斑纹的阴翳,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只玄猫的脸。 月光从没了窗纸的棂格间泼进来,如同淬过霜的刀锋,冷冽地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骨骼开始发烫,喉咙里却只能滚动出细微的呜咽。 2020年12月30日11:28,是她噩梦开始的时刻。那天,她第一次承受这种断骨之痛,爸妈和周乐川就在客厅看电视,一墙之隔,她却发不出半声求救。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1小时。 等痛感消失,再站到镜子前时,她已经不是人了。 爸爸看到她时的神情犹在眼前,他的眼神里充斥着震惊,绝望,痛苦,恐惧,他抱起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重复:“我早该告诉你的,早该告诉你的……” 也是从那天起,周鹿鸣才真的相信,老周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那句家训是真的——不能杀玄猫,否则就要承受断骨之痛,在每个月圆之夜化形为狗。 他不曾听过有哪位长辈因为违背家训承受这恶果,他以为这都只是传说,是戏言,他怎么会想到,就是因为他的不相信,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周牧欢散落在霉斑斑驳的草席上,窗棂的阴影烙在她的脸上,宛如一道符咒。月光下,少女的轮廓融蜡般坍缩下去…… “姐?”她听到了周乐川的声音。 随着她变身的次数越来越多,整个过程也变得越来越短。虽然断骨的痛让她几度想要轻生,但不断缩短的时间又给了她一丝缥缈的希望。 “汪!”【我在这里!】她的两只耳朵动了动,站起身用四个小爪子倒腾着跑出了工具房。这是她第39次做狗,对于如何和谐支配四肢这件事,她已经颇有心得。 周乐川循声而来。月圆之夜,那轮满月毫不吝啬地将光亮泼向大地,他远远就看到了朝他奔来的白色小狗。 ”姐,被咱妈知道了我又得挨骂,”他俯身抱起小狗,“满月你乱跑什么啊。” “汪汪!”【是我不想回家吗?】周牧欢冲他吠了两声,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翻了个白眼。 “算了,现在跟你说也没用。”周了川转身正打算离开,怀里的小狗梗着脖子挣扎着要往下跳。【衣服,还有手机!】 显然,周乐川很快便悟到了这一点,如果满月时没能好好待在家里,就一定要记得带好她的衣服和手机,老妈已经耳提面命地教育过他太多次了。在周牧欢丢过三部手机后,林宁女士再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丢钱事小,关键是女儿的职业太特殊,手机如果被哪个八卦路人捡到,说不定会影响到她的事业。艺考生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考上电影学院,如今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决不能折在这些破事上。 他放开姐姐,跟着她走进了那间工具房。月光从塌了半边的屋顶漏下来,整间屋子被浸泡其中,手机和所有衣物都安然无恙。另一半屋顶下的地板上,放着一袋猫粮,旁边还有一个破旧的猫爬架。风穿过窗洞时,屋内的霉味便也乘势张扬。 周乐川接连打了三个喷嚏:“这就是你喂猫的地方?”他看了眼趴在草席上的姐姐,鼻头一酸,背过身揉了揉眼睛。 姐姐的变身,每月一次,比有些女孩的月经还要准时。其实,他只见过一次变身的过程,那是2021年1月29日的凌晨,他和爸妈一起陪着姐姐熬夜,等待满月的到来。他从未想过过程会那般惨烈,在那之后,姐姐在地板上痛苦挣扎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再也没勇气看第二次。 每个月满月的时间并不固定,为了防止姐姐当众变身,他们会提前做好准备,以确保在满月时刻她可以在安全的地方。林宁女士很称职,她几乎陪姐姐熬过了每一个月圆之夜。姐姐还在上大学时这很容易做到,只要逃课就好,但自从去年毕业参加工作后,月圆之夜就多了许多变数。 你 这次林宁女士回老家,特地再三交代他,一定要在满月时跟着姐姐。下午他打过电话,姐姐说今天剧组收工早,在满月前她会回到家的。 周乐川吸了吸鼻子,咳嗽了一声:“这犄角旮旯的地儿你是怎么找到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不耐烦。他俯身捡起大衣,将毛衣、牛仔裤和内衣一起包裹起来。 “汪……汪……”【臭小子真不长脑子,也不知道带个袋子过来。】 “别说了,我出门太急,忘记拿包了。”一起长大20年,姐姐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这事说起来都怪老爸,虽说建国以后默认不准成精,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但他拿出医生的做派,说什么从人到狗,在物理层面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自己才没把诅咒当回事,这未免也太唯物主义。 他不是还说值班的时候不能吃芒果吗? 周乐川一手抱着整理好的衣服,一手抱起一脸无辜的姐姐:“咱们回家吧。” 寒雾在冬夜的湖面上氤氲而起,濡湿了香樟树皲裂的树皮。月光倾泻,落在那只玄猫黑色的皮毛上。它藏匿于三杈枝干间,像一泊凝固的墨,它的金瞳里,是男人抱着狗已经远去的背影。 “早知道我就把遛狗绳拿来了……”男人的声音渐渐模糊。 “汪,汪!”【你找死啊】那只白色小狗的吠叫划破夜空,惊扰了黑猫栖居的香樟树。 树叶翩跹而下,落在它的脊背上。黑猫抖抖耳朵,倏然仰头,看向那满月,在这暗夜里,只有月光才能真切地看见他。 它起身,爪子抓着树干,在离地两米的位置一跃而下,朝着男人的背影跟了上去。 第2章 第 2 章 进了小区,周乐川在草坪旁蹲下,试图让怀里的小狗下来。 周牧欢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很快就看到了草坪另一端的边牧,它衔着主人丢出去的球,正跑得起劲,听到他们的动静,迅速站定,朝他们看过来。周牧欢转过头哼哼两声,对周乐川的意图表示抗议:【干嘛放我下来!想让我被咬吗?】 “姐,你不上厕所吗?回家后我可不想再出来了。”单手抱了一路的小狗,他这会儿肩膀又酸又僵。 话音刚落,周牧欢更加烦躁:“汪汪汪……”【不拿捡屎袋上什么厕所!】一边叫一边瞪着小腿儿往周乐川的怀里蹭。 “好好好,不上是吧,那你跟着我走吧,”周乐川甩了两下胳膊,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回消息一边说:“你当人那么瘦,怎么做小狗这么重?我感觉都有20多斤。” 边牧冲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周牧欢急得嘤嘤直叫,快救我啊狗东西!咱俩到底谁是狗啊! 看周乐川沉迷手机无动于衷,她咬咬牙扭头,卯足了劲儿,直奔6幢的方向跑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并不算长的四条腿儿让它跑出了骏马的风姿。 “是西高地哎!”“好漂亮的小狗!”一路上引来不少居民的注目。 这就是姐的魅力!路人善意的夸奖激发了周牧欢的表演欲,看边牧并没有追上来,她索性放慢速度,昂首挺胸,像聚光灯下走红毯的明星,慷慨地给那些投向它的镜头留下拍照的机会。 突然,一只黑猫从旁边的花坛里窜了出来,矫健,轻盈,在她面前停下。它冷冷地盯着她,金色的瞳孔射出审判的目光,它的毛发黑得发亮,像是统领这夜色的主人。 玄猫!周牧欢瞬时飞机耳,前肢不自觉开始发抖。虽然并非有意,但她手上确实沾着一条玄猫的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玄猫腾空跳起,前肢瞪着花坛借力,突然一个旋转,扭身用后肢狠狠踹向她的脑袋。 周牧欢被踢得眼冒金星,向一边倒了下去,吱哇乱叫起来。 “哪来的猫!” 玄猫再次腾空,正打算乘势追击时,周乐川从天而降,上前一个格挡,护住了瑟瑟发抖的小狗。 作为猫妖,却无半点妖力,在人高马大的巨人面前,他自知没有胜算。刚刚的一脚虽不足以抵过一条活生生的猫命,但也算是替那素未谋面的兄弟亦或姊妹报了一点小仇。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但躲得过。 玄猫嗖的一下跳上花坛,借力上了树,他端坐在树杈上,看了一眼树下的一人一狗,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左右摇摆着尾巴。 两人到家时已经10点,周牧欢垂着尾巴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姐,你要不要去宠物医院……”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周乐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看啊?” 这事说起来完全是他的错,他不该在小区放下姐姐的,也不该只顾着回消息让她跑了。人变猫后被犬欺,平时刁蛮惯了,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周乐川跟上去,看到姐姐正蜷成一团,窝在那张懒人沙发上。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又为她盖上了毯子。 以前,他和姐姐一山不容二虎,相差四岁的姐弟,没有谁让着谁的道理,两人每天在家说话夹枪带棒,全然没有别人家手足情深的和谐景象。又因为周鹿鸣和林宁女士本着“只要不出事,就别瞎搀和”的教育理念,加之他们都是医生,工作实在太忙,也疏于管教,所以他们姐弟就这样吵吵闹闹过了十几年。 直到三年前的那次意外触发了家族诅咒,他一夜长大,学会了忍让,也开始学着照顾这个把打他当成是家常便饭的姐姐。虽然嘴上沿袭了二十年来两人不依不饶的相处方式,但他早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承担起照顾姐姐的责任。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他说完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早上10点,闹钟响起时,周牧欢就被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在枕头旁摸到了手机,眯着眼按掉闹钟后,还不忘打开了静音模式。 虽然全身酸痛,但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那份重生的喜悦依旧让她感到满足。真好,距离下一次至暗时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她和常人无异。 不知不觉间,飘飘然的困意席卷而来。 “姐,别睡了!桃子姐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卧室门被敲得震天响,“你下午不是有通告吗?” 通告!像是被按下了启动程序,周牧欢倏然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小猫顶灯,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卧室。 记忆回笼,对哦,今天下午有她的戏。最近剧组在云海市取景,她才有了回家的机会。毕业两年,拍了四部戏,虽然大多是一些镶边角色,但比起很多同学,已经算是好运了。 爸妈说,就算她不工作,家里也养得起,她只要踏踏实实拍戏就好了。对于这一点,她深信不疑。早年林宁女士还在三甲医院,忙得日夜颠倒,也挣不了几个钱。直到十年前,她毅然辞职开了一家整形医院,之后家里的房子越买越多,越换越大。 “知道啦!我现在就起!”她边喊边朝衣柜走去。 每次变身后醒来都是赤身**,家人已经十分熟悉这套流程,一般会在她变回人的前几个小时,将还是小狗的她安置好,以保护她的**安全。 打开卧室门时,一直蹲坐着等在门口的煤球站起身,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小腿。这是一只玳瑁猫,通体混杂黑色和橘色,像是滚过煤坑。 煤球是周牧欢出事后不久在小区里捡的流浪猫。平时它总是神出鬼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周牧欢也只能在它经常出没的花坛里备下一些猫粮来照顾她。但令人意外的是,它怀孕后临盆之际因为难产开始亲人。姐弟俩带它去了宠物医院。那次生产并不顺利,煤球最终失去了自己的三个宝宝,但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从医院回来后,煤球正式成为周家的一员,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周牧欢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过去,但至少可以善待眼前的生命。 “怎么这么腻歪啊宝宝。”她蹲下,双手撑在小猫的腋下将它抱起来,狠狠亲了两口,径直走向沙发。 周乐川听到响动,惦着木铲走出厨房:“现在不是撸猫的时候,桃子姐让我监督你赶紧洗漱,别迟到。” 被打断施法,周牧欢无奈放下小猫:“好好好,都听你桃子姐的。”她看了一眼穿着围裙下达命令的弟弟,沉默着走进了卫生间。 周乐川怎么想的,她都知道,两人对于彼此之间出现的变化十分默契地选择闭口不提。每次周乐川摆出这副体贴的“哥哥”做派,她都会难过,如果不是她的车祸……她知道,现在,他总是把她的事放在首位。 不过,变身也不全是坏事,周乐川平时总说她是丑八怪,但对她变身后的模样评价颇高。在车祸发生前,他还吵着要养一只西高地,爸妈因为他不负责任的一贯作风没有答应。 谁能想到,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变身西高地,一只比玩具毛绒小狗多了呼吸和心跳的真实小狗。罢了罢了,权当是对他的报答吧。 饭桌上,周乐川啃着三明治说:“等会儿我送你过去。” 周牧欢翘着二郎腿,十分冷淡:“你不是大学生吗?不用上课?” 周乐川撇撇嘴,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姐,那只猫怎么回事?” 周牧欢放下牛奶,用纸巾擦了擦嘴:“会不会是之前车祸那窝小猫的妈妈?” “你的意思是母猫来复仇了?”周乐川胡乱嚼了嚼嘴巴里的食物,“你以为猫是人吗?再说了,就算它们有感情,它怎么找到你的?” “我这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都能变成狗,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周乐川哑口无言。这世界真是癫狂了。关于家族诅咒,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也只有那句警示的话,没有人告诉他们诅咒是怎么来的,更没有人提及过破解之法。 周牧欢到达片场的化妆间时,已经12 点,助理桃子递过来一杯咖啡:“姐,这是孟老师给大家买的。” “哪位孟老师?”周牧欢在化妆镜前坐下,早上出门没有化妆,镜子里的脸显得寡淡了些。 “孟其昀,他今天进组。他的第一部剧,《还会喜欢你》,就是谢导的作品。” 孟其昀,这几年的新晋顶流,2020年选秀出道,四年时间微博粉丝已经突破6000万,从开始演戏就一直是男一号。去年在微博之夜,周牧欢见过他本人。饶是她身处娱乐圈这种帅哥靓女云集的地方,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是脸蛋天才。 “不过也徒有脸蛋罢了。”她偶然刷到过他的演戏片段,千篇一律的扑克脸,与其说是和女主对戏,不如说是向屏幕前的观众展示那张堪称是女娲炫技之作的脸。 在现偶这条赛道,颜值即正义,男主只有长得足够帅,才能让女性观众有情感投射和代入幻想。他也确实在合理利用自己的优势,截至目前,他饰演的基本也都是一些校草、霸总、精英之类自带红利的角色。 想到这里,周牧欢不禁有些愤愤不平。虽然毕业两年,到现在也没演上女一号,但作为女演员,她真切感受到了影视圈性别化的权力结构。男演员往往可以通过这一类作品得到人气飞升的机会,一部爆剧,就能引来千万粉丝,相应的也会获得更高的流量价值和商业回报,除此以外,现偶同时也是他们拓宽戏路的有力跳板,还能帮助他们实现从“甜宠专业户”到正剧演员的转型。而女演员往往被框定在“少女感”、“甜美感”的人设里,饰演的角色相对扁平,还经常要以自身流量带新人男演员。 “但是也很少有人能长成他那样吧。”桃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听说前不久亚洲最帅男演员的评选,他是第一。” “两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周牧欢进来时并没有关门,此刻她在镜子里,看到孟其昀倚着门框闲散地站着,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牧欢抬了抬下巴,但眼神却难掩慌乱。她感觉到后背微微一凉,镜子里,那位脸蛋天才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 第3章 第 3 章 “孟……孟老师。”助理桃子率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在别人背后讲小话也就罢了,还被当场抓包,周牧欢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一脸坦然地看向孟其昀:“我们夸您长得帅,人气高。”她的笑容一贯明媚,让人看不出这其中的勉强。 “哦?是吗?”孟其昀眉梢微挑,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却未达眼底,“谢导说你戏好,等会儿一定多多向周老师学习。” “其昀,你怎么在这儿?”周牧欢刚要张嘴,被门口的一声清亮打断。 林灿羽戴着一副大黑框,棒球帽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出道六年,林灿羽一路走来,终于从配角熬到主角。前年主演的一部古偶迎来现象级爆火后,她接连拿下两个高奢品牌的代言,很快就跻身95花榜首。去年和孟其昀合作的一部都市奇幻喜剧《半糖魔法社》热度峰值达27000,两人的角色CP“夏日同行”一度冲上社交平台CP榜榜首,直到现在也是热门CP。 “进组啊。”孟其昀收起支在另一侧门框上的长腿,站直了些,但声音依旧慵懒。 “这部剧有你?我这个女主角怎么不知道?”林灿羽扬起头,狡黠的笑在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添了一丝娇媚。即使已经进剧组一周了,但周牧欢每次看她的脸,都会不自觉和自己比较,是不是没有她漂亮?她笑起来为什么感觉那么阳光,她矫正过牙齿吗,笑线怎么那么完美? 孟其昀笑了笑:“导演临时叫我来的,”说完作势要走,“走了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林灿羽大大咧咧地伸手拽他的胳膊,“谢导请您这尊大佛是要演什么角色?”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淡去,梳妆镜前,化妆师正在她的脸上刷粉底液。随着变身的次数越来越多,周牧欢恢复的效率也越来越高了,但尽管这样,全身骨头断裂再愈合,也是一件大伤元气的事情。化妆师看着她发黄的脸色皱了皱眉:“昨晚出去玩了吗?” 她扯了扯嘴角:“哪有,可能是没休息好。” “姐,孟其昀也要出演吗?”桃子说着拿出手机仔细检查通告单。 “没听说啊。”周牧欢也是一头雾水,以孟其昀现在的咖位,应该不会出演男二男三这样的角色吧?如果是电影或者大导的作品还有可能,但他们这是一部甚至都没上星的都市情感剧。 难道是换角?也不太可能啊,现在的男一号许澄也算是正处巅峰,演技人气俱佳,流量不在孟其昀之下。导演没道理换掉他选一位扑克脸做男主。 周牧欢做好妆造到达片场时,远远就看到谢导坐在监视器前,孟其昀和林灿羽像左右护法似的坐在他旁边。 见她过来,谢导起身,笑意吟吟:“牧欢,给你介绍一下,接下来这场戏你的搭档孟其昀。” 搭档?通告里不是说是她心理咨询的戏吗?剧本里和她搭戏的是一位女性心理咨询师。 “我们刚刚在化妆间已经见过了,”她十分和善地看了眼也已经起身的孟其昀,“导演,是剧本有什么变化吗?我记得这场戏没有男性角色。” “对,昨晚我让编剧连夜改了剧本,这场戏很简单,我马上把改完的剧本发你,你看一眼,台词不太多,影响不大。” 进组前经纪人容姐是有提过谢导喜欢临时改剧本,之前跟他组的一位编剧老师苦不堪言,经常半夜被喊起来改剧本,出组后内分泌紊乱不说,几年没有变化的甲状腺结节都增大了。但是她进组的这段时间,导演没怎么改过剧本,每天基本上都按照通告单来的。 原来不是不改,是时候未到。 “行,那我先看看剧本。”她乖巧一笑,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来。 因为长相具有攻击性,她毕业后这两年接的戏基本上都是一些心机女的角色,钱是赚到了,但骂没少挨。很多黑粉和营销号对她进行外貌攻击,说她面由心生,蛇蝎心肠。 脸谱化的角色演多了,她的戏路也变窄了,现在找上门的角色都大同小异,做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绊脚石,观众的眼中钉,《浮沉》一开始她是不想接的,但眼下她也只是不温不火的二三线艺人,不接就没工作,陷入了恶性循环。 好在这个本子是原创剧本,虽然定位都市情感剧,但编剧群像塑造的水平相当不错,在着力刻画男女主感情线的同时,也用大量笔墨交代了他们这些配角的人物成长背景。她饰演的女二苏睿从小被父母遗弃,被奶奶带大,出于自我保护,在向上攀爬的路上她把爱情当筹码,把友情当工具,好像是一个感情淡漠的空心人。但观众可以从很多细节看见她深藏于内心深处的善良,看见她对亲情的守护,所以即便她再争强好胜,以自我为中心,大概率也不会成为招骂的众矢之的。 经纪人晞冉说,苏睿是一个足够立体的角色,演好了就是她的敲门砖,之后会有其他导演抛出橄榄枝的。 周牧欢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孟其昀在和导演聊天的间隙朝她看过来。起初谢导和他讲希望他能出演男主时,当时其他演员都还没有定,他因为休假拒绝了,前几天导演再次找来,希望他能友情客串一个角色。他也能理解,大环境不好,剧本能立项属实艰难,多一个流量明星的加入,哪怕只有几分钟的镜头,也可以成为宣传的噱头。谢导对他算是有知遇之恩,这个忙肯定要帮的。本来是说下周一进组,但临时档期调整,他联系谢导后,今天就被喊了过来。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陌生的“同类”,准确来说,他也不确定究竟算不算是同类,虽然他化成人形也才六年,但自从成人之后,他就能随意切换到猫的状态,身体不必承受什么痛苦,而不像昨晚的周牧欢。之前听过一个传言,杀过玄猫的人会触发诅咒,但他从没遇见过。昨晚主动发动攻击,是想试试她的本事,是不是有什么邪术,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没啥本事。 他翘着二郎腿,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时不时地附和导演几句。 一定得弄清楚,回头找米姐问问。 片场布置成一间心理咨询室,灯光刻意调得昏暗,这场戏是苏睿再一次出现创伤应激后来做心理咨询。 苏睿独自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着手臂,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呼吸由平稳逐渐变得急促:“不是的……那不只是个意外……是我……是我看见了,但我没有拉住他……”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 导演在一旁对着对讲机轻声说:“准备,沈墨入画。”按照走位,孟其昀(沈墨)应该从角落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停在光晕的边缘,用深沉的、带着哀伤的目光凝视苏睿。 孟其昀依言走出。他穿着卡其色风衣,身姿挺拔,隐在光晕之后,如同幻影。然而,就在他准备按照预设,露出那种“标准”的忧郁眼神时,周牧欢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那眼神不再属于周牧欢,而是彻彻底底的苏睿——被往事凌迟的痛苦从她的神情中喷薄而出,沈墨的出现霎时将她扯进惊诧和思念的漩涡,明知不可见却真实可见,那种难以控制的眩晕感让她不自觉地干呕。 “你……回来责怪我了,是吗?” 台词是剧本里的,但周牧欢赋予它的能量远超预期。孟其昀心里猛地一颤,他之前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应该按照剧本,缓缓摇头,然后转身隐入黑暗,但此刻,他被周牧欢眼中那片痛苦的海洋淹没了,他忘了摇头,忘了动作,只是下意识地回望她。 “咔!”谢导的指令如约而至,“其昀,表情是可以的,但也得记得动作啊,休息五分钟,咱们再来一次。” 孟其昀意识回笼,他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刚刚自己确实被周牧欢的表演带着走了。 周牧欢从沙发上起身,用手背利落地抹去眼泪,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 在房车上休息的间隙,她听到车外传来小猫的叫声,循声绕着车转了一圈,才在车头底部发现一只黑猫。 那只猫的眼睛像是两颗黄水晶,圆溜溜的,看向她的时候并不和善。周牧欢的内心咯噔一下,想起昨晚那只袭击她的玄猫:不会吧?这么老远还跟来?但是眼前的这只猫瑟缩在车下,和昨晚那只武功高强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招呼桃子拿了点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小碗推进车底。 黑猫见状似是收敛了眼中的锐气,探头探脑地上前,伸出舌头舔起碗里的水。 “小家伙你是不是偷溜出来的?” 一旁的桃子大咧咧道:“是不是流浪猫啊?” “你看它这肥美的样子,像是流浪猫?” 说谁肥美呢?眼前的黑猫像是能听懂人话,瞬时变了脸,冲着周牧欢哈气。 “姐,到时间了。” “行。”周牧欢起身,弯腰对着车下的小猫说,“小家伙你快回家去吧。” 说来也是奇怪,这几年救助流浪猫都难得见一次玄猫,这才短短两天就见了两只。 她琢磨着走远了。车下的黑猫抖了抖耳朵,一溜烟钻出车底,冲进旁边的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