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镇妖符画成姻缘锁》 第1章 第 1 章 都市的黄昏,像一杯被打翻的橘子汽水,黏稠的金色光芒糊满了高楼的玻璃幕墙。凌霜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靛蓝色布包,站在“幸福里”老小区的门口,面沉如水。 她手里的罗盘指针抖得像帕金森晚期,疯狂指向小区深处的8号楼。 “妖气冲天,怨念丛生,结煞成形……”凌霜口中念念有词,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她清冷的气质和一身改良的素麻道袍,与周围拎着菜篮子、遛着泰迪的大爷大妈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师傅,徒儿定不辱使命。”她对着天空无声起誓。 师傅三年前羽化登仙,留下一个破败的道观和一句遗言:“去吧,去降服这个大妖,重振我清风观。” 而这个罗盘,就是师父留下的唯一线索。三年来,它带着凌霜走南闯北,吃了无数闭门羹,终于在今天,在这座名为“滨城”的南方城市里,有了强烈的反应。 凌霜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全然没注意脚下有个易拉罐,一脚踩上去,“刺啦”一声,差点把自己送走。 稳住身形后,她面不改色,心中却更加笃定:此地果然凶险,连凡间的杂物都充满了陷阱。 8号楼没有电梯,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贴满了“通下水道”、“宽带维修”的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泥墙的砖瓦味与各家饭菜混合的复杂气味,有油泼辣子的辛香,有红烧肉的甜腻,还有…… 嗯? 一股浓郁的懒惰又颓废的妖气。 这股妖气缠绕在楼梯扶手上,绵延而上。 妖气最盛之处,在404室。 一个连门牌号都如此不详的地方,定是妖孽老巢无疑了。 这扇暗红色的防盗门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A4纸,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两个大字: “招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限女生,爱干净,能按时交租者优先,中介勿扰,房东也是女的,很安全。” 凌霜的眼睛亮了。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妖孽如此自大,竟敢引狼入室!她当即决定,以租客的身份潜入,探其虚实,待月黑风高之夜,布下“天罗地网诛邪阵”,一举将其拿下!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抬手,郑重其事地按下了门铃。 门铃声是廉价的电子音乐版《致爱丽丝》,叮叮咚咚响了很久,门内才传来一阵拖鞋“趿拉、趿拉”的声音。 “谁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像一块在黄油里滚过的年糕,又黏又软。 凌霜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贫道……” 话没说完,门“咔哒”一声开了一道缝。一颗毛茸茸的栗色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乱糟糟的长卷发下是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皮肤白得像牛奶,一双桃花眼睡眼惺忪,眼角还带着一丝被枕头压出的红印。她身上穿着一件印着“不想上班”四个大字的灰色T恤,怀里还抱着一大袋刚开封的乐事黄瓜味薯片。 “快递?”女人含糊不清地问,嘴里还嚼着薯片,“咔嚓”作响。 “贫道……咳,我,是来租房的。”凌霜迅速改口,生怕打草惊蛇。 女人——胡月璃——的目光总算有了焦点。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租客,从她头顶的木簪子,到她一身素净的道袍,再到她脚上那双看起来走了十万八千里山路的破布鞋。 “cosplay?”胡月璃挑了挑眉,总算把门完全打开了,“行吧,进来看看。先说好,房租押一付三,水电网燃气费另算,公共区域卫生轮流打扫。” 踏进404的瞬间,凌霜差点被那股“妖气”冲个跟头。 这哪里是妖气,这分明是宅气! 客厅里,巨大的液晶电视正无声地播放着一部催人泪下的韩剧,屏幕上的男女主角正哭得死去活来。L形的沙发上堆满了抱枕、毯子和脱下来没叠的衣服,其中一条毛茸茸的的白色毯子,正随着主人的动作,懒洋洋地晃动着末梢,看起来手感极佳。 茶几上更是东倒西歪地躺着可乐瓶、奶茶杯、薯片袋和各种外卖包装盒。 凌霜心中警铃大作:此妖孽竟以人类的“垃圾食品”为食,吸食“肥宅”之气修炼!其心可诛,其手段之隐蔽,更是闻所未闻!她一定是靠这种方式腐蚀人类的意志,从而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 “房子是三室一厅,我住主卧,还有一间次卧当了仓库,就剩这间朝北的。”胡月璃趿拉着拖鞋,领着凌霜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推开,“喏,就这儿。十平米,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没了。月租两千,童叟无欺。” 房间确实小,但收拾得还算干净,至少比客厅强。 胡月璃走动间,那双慵懒的桃花眼不经意地一瞥,竟带着几分勾魂夺魄的意味。在她身后,凌霜眯起眼睛,灵力在瞳孔中汇聚——她看到了!在胡月璃身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狐妖!果然是狐妖! 而且是道行极深的狐妖,竟能将妖身隐藏得如此之好,只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原型。 “怎么样?租不租给个准话,后面还有人约了要看房呢。”胡月璃打了个哈欠,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 “租。”凌霜斩钉截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胡月璃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现金还是扫码?先交押金和第一个月房租,一共八千。” “扫码?”凌霜皱眉,“是何种法术?需要贫道提供生辰八字吗?” 胡月璃嚼薯片的动作停住了。她像看史前生物一样看着凌霜,足足看了十秒,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指着屏幕上的绿色软件图标,一字一顿地说:“用、手、机、付、钱。” 凌霜:“……” 她从布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破旧的、屏幕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老人机。 胡月璃:“……” 最终,在胡月璃“你该不会是从山里跑出来的吧”的吐槽声中,凌霜从布包最深处的一个油纸包里,点出了八十张崭新的一百元现金。 胡月璃看着那叠散发着油纸和樟脑丸气味的钞票,沉默了。都5202年了,还有人用这么复古的方式支付房租。 “行吧。”她接过钱,数都没数,随手扔在茶几上,然后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份皱巴巴的租赁合同,“签个字,按个手印。” 凌霜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自有一股风骨。 “凌霜……这名字还挺冷的。”胡月璃嘟囔了一句,然后指着合同上的一条,“哦对了,还有个规矩。晚上十点以后,不准在客厅活动,不准发出巨大声响,尤其不准搞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之前有个租客,天天半夜在客厅跳大神,被我赶走了。” 凌霜的心咯噔一下。这狐妖好生警觉! 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贫……我,知道了。” 就这样,清风观第一百零八代唯一传人凌霜,成功打入了“狐妖”胡月璃的老巢。 接下来的两天,凌霜开始了她卧薪尝胆般的潜伏生活。她白天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打坐、画符,研究从地摊上淘来的《都市妖魔鬼怪识别手册(精简版)》。晚上她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客厅里总是传来各种声音——撕心裂肺的韩剧主题曲,综艺节目里夸张的罐头笑声,游戏里“First Blood”“Double Kill”的激昂音效,还有…… “哎西,这个男主是瞎了吗?绿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 “冲啊!推塔啊!打野你在干嘛?奇迹行者还在刷野,靠!” “呜呜呜我的CP终于亲上了……” 凌霜听得心惊肉跳。这妖孽果然在通过这些“声煞”修炼!时而悲、时而喜、时而怒,这分明是在汲取人类最激烈的情绪波动!太歹毒了! 而胡月璃,则觉得自己的新室友怪得离谱。 她从不点外卖,一日三餐啃干粮,偶尔会用凌霜留在厨房的锅煮一锅白水面,连盐都不放。她不会用洗衣机,所有的衣服都用手洗,然后晾在北阳台,风吹过,总带着一股硫磺和朱砂的味道。她不上网,不看电视,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盘腿坐在床上,对着墙壁发呆。 最诡异的是,胡月璃好几次半夜起来喝水,都看见凌霜的房门开着一条缝,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在黑暗里直勾勾地盯着客厅。 “我的天,”胡月璃一边往可乐里加冰,一边跟自己的微信好友,隔壁咖啡店老板白水心吐槽,“我感觉我招进来的不是个租客,是个准备入室抢劫的。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会走路的钱包。” 不管怎样,凌霜觉得时机成熟了。 第三天,周五,深夜。 胡月璃在客厅里敷着一张黑色的泡泡面膜,面膜在她脸上滋滋作响,不断冒出新的泡沫。她正在看一部新上映的国产恐怖片,气氛正到紧张处,电视里,女鬼披头散发地从古井里往外爬。 “啧,这个特效,五毛不能再多了。”胡月璃一边吐槽,一边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对一个活了几百年的真·妖精来说,人类拍的恐怖片约等于喜剧片。 就在此时,她完全没注意到,一道瘦削的身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次卧溜了出来。 凌霜手里捏着一张黄符,猫着腰,借着沙发和茶几的掩护,一点点靠近那个瘫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懒惰妖气的“罪恶之源”。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形……”她压低声音,指尖掐诀,嘴唇快速翕动。 今晚,她要用师傅传下来的独门符咒——【镇妖锁魂符】。此符一旦成功,能将妖物暂时镇压,使其无法动用妖力,显出原形。届时,她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对方不听就用物理超度),劝其改邪归正。 她看准了时机!就是现在! 胡月璃正看到精彩之处,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凌霜一个箭步冲上前,口中厉喝:“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凌霜将黄符朝着胡月璃的额头猛地拍了过去! 胡月璃正吃葡萄呢,冷不防眼前金光一闪,一个穿着道袍的疯子就冲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一偏头,惊恐地喊道:“干嘛!” “啪!” 黄符没贴在额心,贴在了胡月璃的太阳穴上。 也就在这一瞬间,电视里的女鬼正好从井里完全爬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嘶吼,猛地扑向镜头! “啊——!” 发出尖叫的不是胡月璃,而是凌霜。 她毕竟只是个理论派,哪见过这种大场面!被这突如其来的音画双重暴击吓得一个哆嗦,画符的手猛地一抖! 原本应该落在符咒最后一笔的朱砂,因为这致命一抖,往旁边拐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弯。 【镇妖锁魂符】就这么被画歪了。 符咒“轰”地一下炸开,散发出的不是镇压万邪的浩然金光,而是一道粉红色光芒。 那粉光如同一条锁链,一头缠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胡月璃,另一头,缠住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凌霜。 光芒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电视里的恐怖片还在继续,泡泡面膜还在胡月璃脸上“滋滋”冒泡。 凌霜傻了。 胡月璃也傻了。她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坐在地上,手还保持着画符姿势的凌霜。 “你,”胡月璃的桃花眼里酝酿着风暴,“刚刚,对我放了个仙女棒?” 凌霜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败了?怎么会失败?师傅留下的典籍里没写过符咒会变成粉红色啊!难道是这狐妖道行太深,竟然能扭曲符咒的法力?! 太可怕了!这妖孽竟恐怖如斯! 胡月璃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撕掉脸上的面膜,露出那张美得惊心动魄但此刻却乌云密布的脸。她指着门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穿透天花板的怒吼: “凌!霜!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加狂躁症!大半夜不睡觉,在我客厅里玩什么巴啦啦小魔仙变身?押金不退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吼,比电视里的女鬼嚎叫还具杀伤力。 被吼懵的凌霜,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搞砸了,她给清风观丢脸了,她无颜面对师傅的在天之灵。羞耻、挫败、还有一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让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像一只斗败的鹌鹑,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 说完,她不敢再看胡月璃的眼睛,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公寓的大门。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她。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向后一拽的拉扯感!这股力量的源头,仿佛就在她的小腹丹田处。 “嗖!” 一声短暂急促的破空声。 下一秒,凌霜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门口了。 她正站在客厅中央,脸几乎要贴上胡月璃的鼻尖。 两人大眼瞪小眼,距离近到凌霜能清晰地数清胡月璃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眼睫毛。 胡月璃眼睁睁地看着凌霜的身影在门口“滋啦”一下,像个坏掉的电视信号,凭空消失,然后“啪”地一声,又像个凭空刷新的游戏NPC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啊——!” 这次发出尖叫的是胡月璃。她被这超越物理学常识的一幕吓得猛地向后跳了一大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鬼啊!”胡月璃的声音都劈了叉,“不对!你……你你你……你刚刚是怎么过来的?!” 凌霜也完全是懵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又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胡月璃,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我……我不知道……我刚刚,在门口。” “我知道你在门口!”胡月璃指着玄关的方向,手指都在哆嗦,“可你怎么一眨眼就到我面前了?瞬移?你用的什么妖法?!” “我没有!”凌霜急忙辩解,她自己都吓坏了,“贫道……我修的是玄门正宗,不会这种邪术!” 胡月璃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真诚与惊恐的脸,一时间也分不清真假。 “我不管你是什么门什么宗!离我远点!”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烦躁。 胡月璃开始一步步往主卧的方向退去,试图拉开安全距离,“你,就站在那儿,不准动!” 凌霜被她吓得真的不敢动了,像个木桩一样杵在客厅中央。 胡月璃一边用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一边倒退着走。一步,两步……她退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手摸到了门框。 “我警告你,别跟过来!”她说着,闪身进了卧室,准备“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将这个诡异的道士彻底隔绝在外。 就在她关上门,门板隔绝两人视线,然而—— 客厅里,凌霜的身影再次消失。 卧室里,正准备锁门的胡月璃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因为惯性和落点不准,重重地向她倒来! “咚!” “哎哟!” 两人滚作一团,摔在了胡月璃那张铺着柔软天鹅绒被子的双人床上。 凌霜被摔得七荤八素,胡月璃被她压得差点断气。她的脸不偏不倚地埋进了胡月璃那头带着洗发水清香的栗色长卷发里。 卧室里,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可怕的死寂。 过了足足十秒,胡月璃才从身下发出了一个被压扁的声音:“从、我、身、上、起、来!” 凌霜如梦初醒,触电般地从她身上手脚并用地爬开,缩到了床脚,紧张地抱着膝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胡月璃撑着床坐起身,她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着五光十色的情绪,最终化为生无可恋的平静。 “凌霜。” “……在。”凌霜小声回答。 “现在,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胡月璃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脚的凌霜,“你对我放的那个粉红色烟花,你这个诡异的瞬移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霜的脸,从苍白转为通红。她知道,这下彻底瞒不住了。 她低头认罪,颤抖地说: “那……那本来,应该是【镇妖锁魂符】……” 话音刚落,卧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胡月璃脸上的怒气和惊疑瞬间凝固。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危险的寒意:“镇、妖、锁、魂、符?” 她那双慵懒的桃花眼猛地眯起,锐利的目光,将缩在床脚的凌霜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那身洗得发白的素麻道袍,那头用木簪束起的长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怪行径,以及那叠用油纸包着的现金……所有零碎的、违和的片段在这一刻瞬间拼凑完整。 “所以,”胡月璃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细,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心悸,“你那一身行头,不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你是个道士。一个专门跑来‘镇妖’的道士。” 凌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完了。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凌霜的心跳得像擂鼓。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脑海中疯狂回忆着师傅教过的所有法术和应对策略。 师傅只教了怎么打,没教过打不过的时候怎么办! 凌霜的大脑一片空白,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甚至偷偷瞄了一眼卧室的窗户,开始计算从八楼跳下去,用【轻身符】保住性命的可能性。 胡月璃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那副像只被老鹰盯上的小鸡崽的模样,让她莫名其妙地……有点想笑。 但她还是板着脸,用冰冷的语气继续审问:“你住进我的房子,就是为了对我用这个‘镇妖锁魂符’?你看出来我是妖了?所以,你想锁我的魂?嗯?” “我……我不是……我……”凌霜语无伦次,忙不迭地摆手,“我……我只是想……想让你别再害人了……” “害人?”胡月璃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害谁了?我连门都懒得出,我害了外卖小哥,让他每天多爬八层楼吗?” “你……你妖气冲天,还……还用那些‘肥宅’之气修炼,腐蚀人心!”凌霜鼓起勇气,把自己这几天的“侦查结果”说了出来,只是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胡月璃愣了两秒,才明白她说的“肥宅之气”是指什么。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没喝完的可乐和吃了一半的薯片,再看看这个一脸正气,却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小道士,肚子里的怨气和怒火,终于是彻底被这荒诞的指控给浇灭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不是被符咒锁了,而是快要被这个笨蛋气得提前升天了。 “行了。”胡月璃疲惫地向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用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我没力气跟你计较这个了。你先给我解释清楚,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霜看到她似乎没有立刻要动手“吃”了自己的意思,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那个符……因为……绘制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它好像,变成了姻缘桃花咒里,最不讲道理的那一种……”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十米连心锁】。” 胡月璃猛地睁开眼。 凌霜抬起头,眼里闪烁着认命的晶莹泪光,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在自己和胡月璃之间划了一道虚无的线。 “它的作用就是……” “我们两个人的物理距离,不能超过十米。” “一旦超过……”她哽咽了一下,绝望地补充道,“我就会……不受控制地,瞬间移动到……你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凌霜缩在床脚,像一团被雨淋湿的白色蘑菇,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反复回想着师傅的教诲,试图从那些刻板的条文中找出一条生路,却发现每一条都通向死胡同。 床那头的胡月璃,好歹也是有五百多年阅历的老狐狸,率先冷静了下来。 她缓缓坐直身体,她不是没见过离谱的事,但离谱到把自己搭进去的,这还是头一遭。 “行了,别在那儿发抖了,抖也没用。”胡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咒已经下了,哭是解不了咒的。你,过来。” 凌霜像被点名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从床脚挪了过来。 “站好。” 胡月璃翻身下床,从角落的储物箱里翻出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东西赠送的塑料卷尺。 “你要做什么?”凌霜紧张地问。 “做实验。”胡月璃言简意赅,她将卷尺的零点塞到凌霜手里,“拿着。别动。” 说罢,她拉着卷尺的另一头,开始一步步后退。卷尺被逐渐拉长,卷尺上的数字不断变大,一米,两米……五米……八米…… 凌霜的心随着那延伸的黄色尺带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根无形的线,正在被一寸寸拉紧。 胡月璃退到了卧室门口。 “九米……九米五……九米八……”她低头看着卷尺,嘴里念念有词,“九米九……” 她的脚尖停在9.9米的刻度线上,安然无恙。 然后,她的脚后跟轻轻向后挪动了一厘米。 “嗖!” 凌霜的身影在床边原地消失。 原本在凌霜手里的卷尺一端失去作用力,像利剑回鞘一般迅速,发出“啪”的一声。 伴随着“啪”的一声,凌霜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胡月璃面前。因为惯性,她一个趔趄,直直地向前倒去。 胡月璃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凌霜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鼻尖瞬间被一股像是某种花香混合着牛奶的馨甜气息所包裹。 凌霜的脸“轰”地一下,烧得比她画符用的朱砂还要红。 她整个人僵住了,大脑彻底宕机。身体的触感比视觉更具冲击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柔软曲线和温热的体温。这……这是一个“妖”的体温吗?为什么和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自己常年冰凉的手脚要温暖得多。 “喂,撞傻了?”胡月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实验结论出来了,有效距离,约等于九米九九。这破咒还挺严谨,连小数点都算。” 她说着,轻轻推开了怀里僵硬如石块的凌霜。 凌霜踉跄着后退一步,低着头,连胡月璃的鞋尖都不敢看。她心中翻江倒海,短暂的触碰,让她那颗自幼修习清心诀的心,第一次乱了方寸。 妖物怎会如此柔软温热?典籍里不是说,妖多为阴寒之体吗? “下一个实验,障碍物。”胡月璃完全没在意她的内心风暴,她指着卧室门,对凌霜下达了第二个指令,“你,站到客厅去,随便找个地方站着,只要离这扇门超过十米就行。” 凌霜浑浑噩噩地照做,走到客厅的沙发旁站定。 胡月璃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关上了卧室门,反手就要上锁。 “砰!” 门刚刚合上,还没来得及上锁,卧室内就传来“嗖”的一声。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有什么重物撞在了门板上。 胡月璃吓了一跳,赶紧拉开门。 只见凌霜正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她刚刚瞬移过来,撞在了紧闭的门上。 “你没事吧?”胡月璃看着她额头上迅速红起来的一块,语气里竟有一丝心虚。 “没……没事。”凌霜捂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她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皮糙肉厚,就是太丢人了。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撞到的门,转而念叨起来:“看来这咒还挺讲物理规则,不过就是有点费门。啧,换个门好贵的。” 凌霜像一只蘑菇一样蹲在地上,偷偷抬眼瞄她。 —————— 当时针指向凌晨两点,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时,404室的卧室里,亮着一盏孤灯,照着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女人。 “所以……”胡月璃率先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她指了指自己那张铺着柔软天鹅绒被子的双人床,又指了指地板,“今晚,咱俩,谁睡哪儿?” 这是一个关乎领地、尊严和人身(妖身)安全的原则性问题。 凌霜立刻摇头,小脸绷得紧紧的:“我……我就地打坐即可。贫道……修道之人,不拘小节。” 她缩在离床最远的墙角,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点好笑。她本来也没想邀请这个道士上床,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行,那你就在那儿‘修仙’吧。”胡月璃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躺了下去,慵懒地说,“我先睡了,被你这么一折腾,我的美容觉全泡汤了。明天起来长了皱纹,这笔账也算你头上。” 她说着,翻了个身,背对着凌霜,似乎真的打算就这么睡了。 凌霜见状,稍稍松了口气。她盘腿坐好,双手掐诀,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想进入往日里那种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 然而,今晚,心静不下来了。 耳朵里,是胡月璃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鼻息间,是床铺上散发出的带着暖意的馨香。脑海里,更是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刚刚撞进对方怀里时的柔软触感,和瞬移时撞在门上那又疼又窘迫的瞬间。 最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根看不见的“线”。它像一根有弹性的绳索,将她们二人连接在一起。只要胡月璃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个身,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凌霜就能感觉到即将被强制拉扯的预兆,吓得她赶紧调整自己的坐姿,往床的方向挪动一小步。 她像个守着定时炸弹的拆弹专家,全神贯注地感知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胡月璃往左翻身,她就像只螃蟹一样横着挪两步;胡月璃往右滚了滚,她又赶紧往回挪。 从午夜到凌晨四点,凌霜几乎把卧室的地板给“盘”了一遍,从墙角,到床边,再到衣柜前,最后又回到了墙角。 凌晨四点半,胡月璃似乎被梦魇惊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她睡眼惺忪地低喝一声。 而那一刻,凌霜正好挪到了离她最近的床边,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四目相对。 一个睡眼惺忪,头发肆意地打着卷张在半空中,脸上还带着枕头压出的红印。 一个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憔悴,盘腿坐在地上,姿势僵硬得像一尊快要风化的石像。 胡月璃看着她,大脑重启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你一晚上没睡?” 凌霜嘴唇动了动,想说“修道之人无需睡眠”,但想着自己那双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她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心头那点起床气,莫名地就散了。她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两人都得玩完。 “起来。”她掀开被子,用脚踢了踢凌霜的腿。 凌霜警惕地看着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对啃石头没兴趣。”胡月璃没好气地说,她从床上扯下一个长条形的抱枕,扔在了床的正中央,“睡床上来。” “不……” “闭嘴,听我说完。”胡月璃打断她,指着那个抱枕,用抱枕充当了楚河汉界,“这是三八线。你睡那边,我睡这边,谁都不准越界。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能睡好,不然明天谁有力气去想办法解开这个破咒?你指望你顶着这双黑眼圈去降妖除魔吗?别到时候妖没看见,你先看见太上老君了。” 她的语气依旧不善,但话里的逻辑却让凌霜无法反驳。 凌霜犹豫了。她看了看那张看起来就非常舒适柔软的大床,又摸了摸自己已经坐得发麻的双腿,最终,在尊严和困意之间,可耻地选择了后者。 她僵硬地爬上床,紧紧地贴着床的边缘,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张纸片,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上刑场般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躺下。 这一次,当两人并排躺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个抱枕的“三八线”时,那根无形的“线”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让它满意的距离。 凌霜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极度的疲惫中,一丝丝地放松下来。身下的床垫比冰冷的地板柔软一万倍,身旁的被子带着烘干后的暖意和淡淡的香气。隔着抱枕,她甚至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的起伏。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那根“线”终于不再作祟,也许是床铺太柔软太香甜,就好像被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一样,凌霜在胡思乱想中,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是她下山以来,睡得最沉、也是最快的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胡月璃先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身体,立刻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感,像是被上千只蚂蚁啃噬过。她垂下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自己胳膊上。 凌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无视了那条“三八线”。她整个人都滚了过来,脑袋枕在胡月璃的胳膊上,一只手还不自觉地抓着胡月璃的衣角,睡得香甜无比。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安静的小扇子,在晨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没了醒着时候的清冷和紧张,睡着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有点可爱的邻家女孩,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胡月璃哭笑不得。她试着轻轻抽动了一下手臂,结果怀里的凌霜立刻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像只被抢了口粮的猫崽子,还往她怀里蹭了蹭。 这一蹭,胡月璃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最终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地躺着,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 三百年前,她从青丘跑到人间,是为了躲避家族的纷争,求一个清净。三百年后,她是不是清净得太久,连老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派了这么一个笨蛋来折磨自己? 就在她思考着是以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扔下床,还是大发慈悲地让她再睡五分钟时,凌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惺忪眸子里还有些迷茫,随即,在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以及自己正枕着谁的胳膊——之后,那丝迷茫迅速消失殆尽。 “轰——!” 凌霜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发出一声堪比警报器的短促尖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弹开,因为动作太过猛烈,脚下一绊,“噗通”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了地毯上。 胡月璃被她这声尖叫刺得耳膜一疼,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她没有动,也没有被吓到。她只是慢悠悠地坐起身,靠在床头,一边用左手揉着自己那条被枕了一晚上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右臂,一边好整以暇地地看着地板上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懒洋洋的。 凌霜趴在地毯上,道袍凌乱,发簪歪斜,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用土把自己埋了,根本不敢抬头。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补充道:“被妖精压床了?哦不对,”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好像是你压着‘妖精’睡了一整晚,还睡得挺香,口水都快流我衣服上了。” “我没有!”凌霜猛地抬头反驳,声音又急又尖,但看到胡月璃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时,气势瞬间又弱了下去,心虚地摸了摸嘴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没……没有流口水……” 胡月璃彻底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仅仅是“同床共枕”这件事,对她而言,都仿佛是犯下了弥天大罪。 “算了,”胡月璃终于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公开处刑”,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凌霜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起来吧,地上凉。”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毒舌又爱捉弄人的妖精只是个错觉。 凌霜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皮肤在晨光下白得近乎透明。这只手,属于一个“妖”,一个她本该降服的对象。 而现在,这个“妖”,在把她戏弄得体无完肤之后,却又向她伸出了手。 凌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了上去。 胡月璃的手心很暖,干燥而有力。 “行了,别在那儿杵着了。”胡月璃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朝着门口走去,“走,洗漱去。” 洗漱? 凌霜愣住了。 “我们一起?”她疑惑地问。 胡月璃回过头:“不然呢?我们现在连着十米连心锁,难道我洗漱完,还要站在卫生间门口,眼巴巴地等你洗漱完?” 凌霜无法反驳,只能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公寓里的卫生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宽大的镜子前,洗漱台上并排摆着两个风格迥异的漱口杯。一个是印着俏皮狐狸头像的精致陶瓷杯,旁边是各种瓶瓶罐罐的护肤品,一看就是主人的地盘。而另一个,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塑料杯,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支牙刷和一管最基础的草本牙膏——那是凌霜入住第一天自己添置的。 胡月璃没有觉得不自在。她挤好牙膏,塞进嘴里,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动作娴熟而自然。 凌霜也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站在她身边,低着头开始刷牙。 这是她入住以来,第一次和胡月璃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和平共处”。之前,她总是刻意地错开时间。 凌霜不敢直视身旁的人,只能借着面前那面宽大的镜子,偷偷地打量她。 镜子里,胡月璃素面朝天,美得惊心动魄。皮肤白皙通透,像上好的羊脂玉,长长的睫毛因为沾了水汽,湿漉漉地垂着,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因为刷牙的动作,她的脸颊微微鼓起,看起来竟有几分俏皮。 凌霜看着镜中的景象,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半拍,连刷牙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她。 胡月璃很快刷完牙,掬起一捧水漱了口,然后开始用洗面奶洗脸。她的动作很轻柔,白色的泡沫在她脸上打着圈,让她那张本就绝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朦胧的诱惑。 凌霜也赶紧漱了口,她没有用洗面奶的习惯,只是用清水冲洗了把脸。 当胡月璃用毛巾擦干脸,露出那张清爽干净的脸时,凌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好了。”胡月璃心情不错地拍了拍脸。 两人并肩走出卫生间时,气氛竟意外地和谐。 然而,这份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凌霜正打算去厨房倒杯水时,她的小腹,传来一阵规律的胀痛。 她想上厕所了。 而那个刚刚和谐共处过的卫生间,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尴尬的禁区。 空气,瞬间变得比昨晚还要尴尬。 “那个……”凌霜率先开口,刚刚才褪去红晕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嗯?”胡月璃正准备去开冰箱,闻声回头。 “我……我想……”凌霜的声音细若蚊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胡月璃瞬间了然。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 “哦——”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那看来,我们得再回去一趟了。” “不行!”凌霜这次的拒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决,“你……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胡月璃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明知故问,“刚刚不还在一起刷牙洗脸吗?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那……那不一样!”凌霜急得快要跺脚了,她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底线,“总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你得在外面等我!”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誓死捍卫“茅厕尊严”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发现,逗弄这个古板的小道士,实在太有趣了。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她笑够了,才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拿你没办法”的妥协,“我不进去,行了吧?” 说完,胡月璃撕下一段封箱胶带,在卫生间门口大概三米远的地板上,贴了一个大大的“X”。 “你进去,我站这儿。”胡月璃言简意赅。 “那你……”凌霜看着她,小声地、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问。 胡月璃没等凌霜说完,拿起茶几上的那副黑色的头戴式耳机,一把戴在了自己头上,“我戴耳机,在外面等。这样,总符合你那‘非礼勿听’的清规戒律了吧?” 她拿出手机,连接蓝牙,然后点开自己的音乐APP,选了播放列表里最吵闹的一首重金属摇滚。 她冲着凌霜比了个口型:“听——不——见!” 凌霜不再犹豫,红着脸,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 门外,胡月璃站在那个“X”标记上,背对着卫生间门,耳机里的重金属摇滚震得她耳膜发麻。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力道之大,连耳机里的狂躁音乐都压不住。 “搞什么啊?”胡月璃皱着眉,不情愿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白蛇催债办”。 胡月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摘下了一边耳机。 “喂?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气的心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一丝玩味的女声:“胡月璃,你家昨晚是遭贼了还是在开派对?我店里挂着的风铃都跟着你家地板震了一宿。怎么,金屋藏娇,动静这么大?” 胡月璃还没来得及反驳,卫生间的门就开了。 凌霜已经走了出来,脸色虽然还是红的,但神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两人四目相对。 胡月璃拿着手机,戴着一边耳机,表情僵在脸上。 凌霜则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电话里传出的那几句话,尤其是“金屋藏娇”那四个字,让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再次烧了起来。 “我……我什么也没听到!”凌霜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声宣布,然后飞快地转身,跑回了卧室。 胡月璃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想开口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嗖!”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 站在原地的胡月璃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刚刚还往卧室跑的身影,像个被强行拽回的皮球,直直地、重重地,向她怀里撞了过来! “咚!” “唔!” 胡月璃被撞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结结实实地靠在了墙上。而凌霜,则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里,额头不偏不倚地撞在她坚实的锁骨上,疼得闷哼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白水心显然也听到了这边一连串的动静,沉默了两秒,然后,了然地轻笑一声:“哦?看来不止藏了‘娇’,还是个挺有活力的‘娇’嘛。行了行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晨间运动了。记得下来喝杯咖啡,我请客,顺便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说完,不等胡月璃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第5章 第 5 章 “……” 被挂断电话的胡月璃满头黑线。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个把脸埋得死死的、身体因为羞愤和疼痛正微微颤抖的“罪魁祸首”,感觉自己不是被撞了,而是快要被这个笨蛋气出内伤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没好气地拍了拍凌霜的后脑勺。 “我说,小凌道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无奈,“你能不能长点记性?能不能时刻记住我们现在的关系?!” 我们现在的关系?凌霜脑子里瞬间像炸开了一锅五彩斑斓的粥。 白水心那句“金屋藏娇”还在耳边回响。现在,连胡月璃自己,都在质问她们是什么“关系”。 难道……难道她说的“关系”,是指那个……那个…… 凌霜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小声地,几乎听不见地,从胡月璃胸前反问了一句: “什……什么关系?” 胡月璃被她这句软绵绵的反问气得差点笑出来。 她一把将凌霜从自己怀里拎出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强调道: “是被一个该死的十米连心锁绑在一起的!二十四小时不能分离的!你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瞬间拽回来的——共!患!难!的!关系!记住了吗?!” 哦,原来是这个关系啊。 凌霜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了。羞耻感褪去,凌霜对自己搞出这天大麻烦的懊悔和无措。她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等待审判的孩子,小声说:“……记住了。” 胡月璃松开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栗色卷发。看着凌霜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她长叹一口气,靠在墙上,用手指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行了,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你惹出来的麻烦,我们得想办法解决。” 一听有解决的希望,凌霜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有办法吗?” “我没有,但有人可能有。”胡月璃朝楼下努了努嘴,“刚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白水心。我们楼下咖啡店的老板,一个活了七百多年的白蛇精,妖界八卦中心。她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比我衣柜里的衣服还多。她肯定知道你这个破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凌霜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又要去见一个妖?而且还是个活了五百年的蛇妖?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指尖又想掐诀。 “收起你那套。”胡月璃斜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现在,她是咱们唯一的希望。除非你想跟我绑一辈子。” 凌霜用力地摇了摇头。人妖殊途,清风观弟子怎么能和狐妖绑一辈子。 “那就行了。”胡月璃拍板决定,“换衣服,我们下去找她。” “我……”凌霜刚想说“我不换了”,就被胡月璃打断。 “反对无效,你这身皱巴巴的道袍像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我可不想被人以为我虐待室友。”胡月璃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印着“不想上班”的T恤和宽松的短裤,也皱起了眉,“我也得换。” 胡月璃先进卧室,站在门口的衣柜前,飞快地换上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而凌霜,则被勒令站在卧室门外一步之遥的走廊里,背对着房门,面壁思过。 轮到凌霜时,情况对调。她走进卧室,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那套唯一体面点的棉麻套装,而胡月璃则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尽管隔着一扇门板的距离,但门外就站着一只狐妖,自己丹田处还隐约感受到“线”的牵扯感,凌霜换衣服的手都在发抖。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 公寓的楼道狭窄而陈旧,声控灯时明时暗,像个喘不上气的老人。 胡月璃常年独居,习惯了独来独往。她步伐慵懒,姿态婷婷袅袅,但作为一只修行了五百年的狐妖,她移动的速度和平衡感远超常人。她身形一晃,看似只迈了一小步,人却已经轻飘飘地下了半层楼梯。 “你……你能不能慢点?”凌霜跟在后面,气喘吁吁。 “我已经在用走的了。”胡月璃回头,有些不耐烦地抱怨。她感觉自己像是开着法拉利,却被迫跟一辆电三轮保持速度,憋屈得不行。 最大的问题在于楼梯。这老式楼梯一阶的宽度有限,她们既不能并排走,又不能离得太远。胡月璃已经极力放慢了速度,但在楼梯拐角处,她只是习惯性地身形一转,人就轻巧地落到了下一层。 而还在台阶中间的凌霜,与她的距离瞬间即将突破十米。 “嗖!” 凌霜的身影原地消失,下一秒,精准地刷新在了胡月璃的身后。因为落点不稳,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 “啧,麻烦!” 胡月璃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一转身,稳稳地接住了她。这已经是二十四小时内,凌霜第二次撞进她的怀里了。 “投怀送抱上瘾了是吧,小凌道士?”胡月璃低头,在她耳边没好气地调侃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凌霜的耳廓。 凌霜的脸颊瞬间烧成了晚霞。她挣扎着站稳,窘迫地整理着衣服,嘴里小声辩解:“是你……太快了……” “行行行,我的错,我不该是只狐狸。”胡月璃自暴自弃地敷衍着,一把抓住了凌霜的手腕,触感冰凉,“拉着!这下总不会再丢了吧!” 凌霜的手腕被她温热的手掌握住,整个人都僵住了,想挣脱,又怕再上演一次“凭空出现”的社死场面,只能任由她拉着。 ———— “忘川慢递”咖啡馆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 胡月璃推开那扇墨绿色的木门,门楣上的黄铜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店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正常而慵懒。 然而,在凌霜这位半吊子道士的“灵眼”中,这里的景象却截然不同。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五颜六色的“气”。它们彼此独立,相互交缠又分开,和谐地共存着。 那个坐在角落里,穿着西装看报纸的男人,身上萦绕着一股慵懒的橙黄色气息,他的坐姿放松,但手指会不自觉地做出蜷缩和伸展的动作,像是在磨爪子。这是一只道行不浅的猫妖。 吧台前那个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女孩,周身散发着淡粉色的气,带着湿润泥土的味道,她低头玩手机时,头顶的呆毛会随着她的情绪微微晃动,像一株含羞草。那是个涉世未深的蘑菇精。 甚至连角落里那盆长得过分茂盛的龟背竹,都隐隐透着绿色妖气。 这间小小的屋舍之内,竟盘踞着数只道行不一的妖物!它们收敛了妖形,伪装成凡人模样,混迹于市井之中。 这分明是一个伪装成茶馆的妖穴!她是落入了陷阱之中吗?胡月璃带自己来这里,究竟意欲何为?是要召集群妖,将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就地正法吗? 凌霜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身体紧绷,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身后那个装着符咒的布包——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属于道士的防御本能。 “别动!”胡月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警告道,“这里不是你的道场,敢乱来我第一个把你扔出去喂猫!” 胡月璃语气严肃。这里是她的“安全区”,是她和许多像她一样,只想在人类社会平静生活的妖们难得的喘息之地。她绝不允许这个愣头青破坏这里的规矩。 凌霜的手指僵住了。她能感觉到,随着她的紧张,店里那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和警惕。那只猫妖放下了报纸,洛丽塔女孩也抬起了头,连那盆龟背竹的叶子似乎都停止了摇摆。 这些“妖”的目光里,没有她想象中的凶残和恶意,更多的是被打扰后的不悦和对陌生人的排斥。就像普通人看到一个行为怪异的陌生人闯进自己常去的咖啡馆一样。 就在这气氛凝固的时刻,吧台后那个优雅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白水心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像蛇一样,冷静而锐利。她的目光没有在熟人胡月璃身上多做停留,转而锁定了她身后那个一脸戒备的凌霜。 “哟,来了?”白水心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用雪白的擦杯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我还以为你们小两口要在家温存到中午呢。” 胡月璃的脸一黑,她把凌霜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白水心,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这儿给拆了!” 白水心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说吧,什么事,让你一大早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带着你的‘小娇妻’来我这儿?” 胡月璃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她看了一眼旁边正竖着耳朵偷听的蘑菇精,一把将白水心拉到吧台的最角落。 凌霜也被迫跟了过去,尴尬地站在一旁,假装自己在认真研究吧台上陈列的咖啡豆。 “胡月璃,”白水心一改前面的轻佻,“你带了个很‘扎眼’的东西到我店里来。” “出大事了。”胡月璃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哦?”白水心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胡月璃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语速,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都说了一遍。 当胡月璃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白水心沉默了。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在绝望的胡月璃和旁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凌霜之间来回逡巡。 就在胡月璃以为她也没办法的时候,白水心“扑哧”一声。 “【十米连心锁】?”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她再也忍不住了,扶着吧台,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胡月璃啊胡月璃,我认识你两百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时候!被一个半吊子小道士用姻缘咒给锁了?哈哈哈哈!这事儿够我笑到下个世纪了!” 胡月璃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凌霜也羞愤欲绝,她感觉祖师爷的棺材板都要被这笑声给震开了。 笑了足足一分钟,白水心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表情重新变得“专业”起来,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咳。”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专家的口吻说,“【十米连心锁】,我确实在一本古籍的残页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它是一种非常古老且非常霸道的道家情咒,也可以算是一种‘情蛊’。强行将两个人的命数和气运连接在一起,一旦施咒成功,极难破解。” “极难,不代表不能。”胡月璃抓住了关键词。 “没错。”白水心点了点头,她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据记载,想解开这种咒,需要两个缺一不可的条件。” 她先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需要一件能够斩断因果的天材地宝作为‘钥匙’,只不过这钥匙极其罕见。” “是什么?”胡月璃急切地问。 白水心缓缓吐出几个字:“一滴,凝聚了千年怨与念的【柳神之泪】。” 胡月璃的心凉了半截。千年柳树精本就罕见,还要是能哭出“眼泪”的柳神,这上哪儿找去? 白水心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而这第二个条件嘛……”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在胡月璃和凌霜之间来回扫视,“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嘛,也有点难度。” “少卖关子了!”胡月璃不耐烦道。 “那就是,需要被咒语绑定的两个人……” “心意相通,灵犀合一,在双方都心甘情愿的前提下,以血为媒,方能催动【柳神之泪】的力量,斩断红绳。” 胡月璃和凌霜,在听到这番话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然后又像触电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一个眼神里写满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另一个眼神里写满了“我宁愿死”。 看着她们这副样子,白水心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所以啊,”她优雅地摊了摊手,下了最后的结论,“恭喜二位,在找到【柳神之泪】并且达成‘心意相通’这个伟大的成就之前,你们就好好享受这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二人世界吧。” 胡月璃看着白水心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三百年的安稳日子,好像真的到头了…… 谢谢桔箬小天使灌溉的40瓶营养液~[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从“忘川慢递”咖啡馆里出来时,滨城的太阳正悬在头顶,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胡月璃和凌霜并肩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谁也没有说话。 白水心那句“心意相通,灵犀合一”,像一道无形的魔咒,盘旋在她们头顶,比“十米连心锁”本身还让人绝望。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们不仅要像连体婴一样生活,还得朝着“成为彼此灵魂伴侣”这个离谱的目标努力? 胡月璃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自己的狐狸毛都要炸起来了。 而旁边的凌霜,从走出咖啡馆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我完了,清风观要在我手里断了香火了”的颓丧气息。 心意相通?和一个狐妖?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这是对祖师爷最大的亵渎。 眼看着就要走到8号楼的楼门口,胡月璃终于受不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了。她停下脚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喂。” 凌霜闻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写满了迷茫和无助。 胡月璃被她这副样子看得有点心烦,又有点莫名的不忍。她撇了撇嘴,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你也别太把白水心的话当真了。” “嗯?”凌霜不解地看着她。 “白水心那条蛇,你没跟她打过交道你不懂。”胡月璃双手抱胸,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社会人”姿态,“她那张嘴,三分真七分假,最喜欢的就是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地看别人笑话。她的话,你听一半扔一半就行了。” “什么‘心意相通’,听着就像是她从什么三流言情小说里看来的台词。我猜啊,解咒的关键肯定就在那个【柳神之泪】上。只要我们能找到那玩意儿,往你那破符上一滴,‘咔嚓’一下,咱俩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了。” 她这番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凌霜,不如说更像是在自我催眠。 凌霜愣愣地听着,虽然理智告诉她,白水心那种活了七百年的妖精不像是在开玩笑,但胡月璃这番“歪理”,却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被绝望笼罩的心里。 是啊,或许真的没那么复杂呢?只要找到那个“天材地宝”,这一切荒唐的闹剧就能结束了。 “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胡月璃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垂头丧气,而是养好精神,想办法跟我一起找到那个什么‘眼泪’。听懂了没?” “嗯!”凌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光亮了几分。 看着她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胡月璃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笨蛋就是笨蛋,还挺好骗的。 ———— 回到404室,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凝重。 胡月璃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像条没骨头的咸鱼,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了一个橙色的APP图标:“午饭你想吃什么?酸菜鱼还是麻辣香锅?或者来份披萨?” 而她身旁,凌霜正襟危坐,从她那个靛蓝色的布包里,庄重地、小心翼翼地,又摸出了那个熟悉的、散发着油纸气息的干粮—— 一块被压得极其瓷实的杂粮饼,颜色灰扑扑的,看起来硬度堪比金刚石。 胡月璃点外卖的手指停住了。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可以用来防身的干饼,沉默了足足十秒。 “凌霜。”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胡月璃的眼神异常严肃,“你是不是打算就靠这个东西,活到我们找到柳神之泪解咒那天?” 凌霜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此乃‘辟谷丹’的简易版,以五谷杂粮混合草药制成,辅以清风观独门心法烘烤,一块便可支撑一日所需。虽味道寡淡,但能静心清欲,有助于修……” “我管你修仙还是修佛!”胡月璃终于爆发了,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指着那块干饼,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怒吼,“我告诉你!在我因为这个破咒被折磨死之前,我可能会先被你的伙食给活活膈应死!我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你的胃连接着我的心情!你吃糠咽菜,就等于在精神上虐待我!” 这番歪理邪说,把凌霜说得一愣一愣的。 “从今天起!”胡月璃做出了最后的裁决,“你的伙食,我接管了!以及,为了让你能在这个人类社会独立生存下去,我决定,对你进行‘现代生活技能’的强制性教学!第一课,就是智能手机的使用!” 说罢,她气势汹汹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就往自己的卧室冲去。她走得太快,满脑子都是“教育落后分子”的宏伟计划,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绑着一个“人肉挂件”。 客厅里,凌霜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块被嫌弃的干饼,没反应过来。 胡月璃的身影刚消失在卧室门口,只听“嗖”的一声! 一道白影以一种违反牛顿定律的轨迹,从沙发上凭空消失,下一秒,重重地“砸”进了卧室里! “咚!” “哎哟喂!” 卧室里传来胡月璃一声被撞得变了调的痛呼,紧接着是某样东西倒地发出的沉闷声响。 凌霜捂着被撞疼的鼻子,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趴在胡月璃的背上。而被她当成“肉垫”的胡月璃,此刻正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大”字型姿势,脸朝下扑在柔软的地毯上。两人像叠罗汉一样,完美复刻了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搞笑场面。 “凌、霜!”胡月璃的声音从地毯里闷闷地传来,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是用头走路的吗?!” “不……不是……”凌霜慌忙从她身上爬开,委屈地解释,“是你……我……我就坐着……然后就飞过来了……” 胡月璃撑着酸痛的腰,龇牙咧嘴地从地上坐起来。她看着一脸无辜的凌霜,又看了看自己离客厅的距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忘了。她忘了这个要命的【十米连心锁】! “行……行……”胡月璃揉着自己的后腰,疼得直抽气,“算我倒霉。” 她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地在地上爬了几步,从床底下一个积满灰尘的盒子里,翻出了一台备用智能手机。粉色的机身,屏幕上还贴着一张布灵布灵的水钻膜,充满了少女心。 “拿着!”她把手机塞到凌霜手里,“现在,我教你开机。” “这个是WiFi,无线网络。”胡月璃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扇形图标。 凌霜一脸凝重,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便是一种布于屋舍之内的无形‘气场’!对不对?我方才就感觉到了,此地的‘气’在某些地方强,在某些地方弱,原来是此物所致!那客厅这里的‘气’最强,定是因为此地乃是风水宝地,对吗?” 胡月璃:“……对,你说得都对,风水宝地,因为路由器就放这儿呢。”她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成批死亡。 好不容易连上WiFi,下载APP的过程又是一场灾难。 “为什么要用我的‘真名’?”在注册账号需要实名认证时,凌霜发出了深深的忧虑,“师傅说过,姓名与生辰八字,乃个人之命理根本,不可轻易示人。将真名与此物绑定,万一被邪祟通过此‘法器’盗取,岂不是因果纠缠,后患无穷?” “不会!有反诈中心APP!国家保护你!”胡月璃抓狂地解释,“你就把它当成在道观里上名录!不上名录,祖师爷怎么认识你,怎么保佑你!” 这个比喻似乎起了作用,凌霜将信将疑地完成了认证。 当胡月璃指导她打开外卖软件时,凌霜彻底被震撼了。 她看着那屏幕上琳琅满目的店铺和菜品图片,小嘴微张,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此物……此法器……竟能窥探方圆十里所有食肆的名号与菜品,还能将其隔空送至门口。这……这究竟是何等高深的‘缩地成寸’与‘隔空取物’之术?!”她喃喃自语,看向胡月璃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敬畏和崇拜。 胡月璃扶额长叹。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教人玩手机,而是在给一个从古代穿越来的山顶洞人开光。 最终,在胡月璃的“耐心”指导下,凌霜成功地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单外卖——一份备注里写着“不要葱不要香菜不要蒜末不要辣”的番茄鸡蛋面。 当外卖小哥敲响房门,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面条交到凌霜手上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看看手里的面,又看看一旁翘着二郎腿、一副“基操勿六”表情的胡月璃,感觉自己这二十三年的人生,好像都白活了。 原来山下的世界,是这样的。 “吃吧,”胡月璃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无聊的午后剧场,懒洋洋地指挥道,“记得拍照发个朋友圈,文案就写‘今天是我道途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天’。” 凌霜完全听不懂什么是“朋友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这碗面条上。 红色的番茄汤汁,金黄色的炒鸡蛋,这和师傅所说的“清心寡欲,食不厌精”完全是两个概念。 她学着胡月璃的样子,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撮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 面条爽滑劲道,裹挟着酸甜浓郁的番茄汤汁,在舌尖上绽放出绚烂的味道。那一瞬间,凌霜的眼睛都亮了。 “如何?”胡月璃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凌霜正忙着跟嘴里的面条作斗争,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食的仓鼠。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评价道:“此物灵气充沛,堪比上品丹药!” 胡月璃“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发现,逗弄这个一本正经的小道士,挺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吃完饭,胡月璃习惯性地瘫回了沙发,准备开始她的下午茶追剧时光。 凌霜走到了公寓那个小小的阳台上。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正是画符静心的好时候。她不能因为贪图安逸,就忘了自己的“本职”。解咒的希望虽然渺茫,但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丝精进道法的可能。 她从布包里取出黄符、朱砂和毛笔,在阳台那张小小的茶几上铺开。 客厅里,胡月璃正戴着耳机,看得津津有味。屏幕上,男女主角正上演着虐心虐身的苦情戏码。她偶尔会摘下耳机,对着阳台的方向瞄一眼。 凌霜屏息凝神,提笔,蘸了朱砂,开始在黄符纸上游走。她今天练习的是最基础的【引火符】。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敕令!”她轻喝一声,指尖催动一丝微弱的灵力,将符纸对准了桌上的一根蜡烛。 胡月璃正好摘下耳机,准备去冰箱拿饮料,饶有兴致地靠在了阳台的门框上,想看看这小道士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只见那符纸“噗”的一声,并没有燃起预想中的火焰,反而冒出了带着焦糊味的黑烟,直直地扑向凌霜的面门。 “咳咳……咳!” 凌霜被呛得连连后退,眼泪直流,白皙的小脸瞬间被熏成了一只灰头土脸的京剧花脸猫,样子狼狈又滑稽。 “哈!”胡月璃没忍住,笑出了声,“小凌道士,你这【引火符】怎么光冒烟不着火?你是想生火,还是想研发新型烟雾弹啊?” 凌霜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抓起另一张符纸,不信邪地又画了一遍。 “敕!” 又是一股黑烟。 “再来!” “噗!” …… 接连几次失败后,阳台上已经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凌霜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用手指在积了灰的地面上胡乱画着,神情沮丧到了极点。 她不明白,明明步骤和口诀都和书上一模一样,为什么就是不成功? 胡月璃看她那副快要自闭的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喝了一口冰可乐,走到凌霜身边,看着地上的鬼画符。 “起来。”她言简意赅。 凌霜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们道家画符,讲究的是什么?”。 “凝神、静气、注灵、一气呵成。”凌霜下意识地回答,这是入门第一课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口诀。 “空话。”胡月璃不屑地哼了一声,“再画一张,我看着。” 凌霜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重新站好,执笔,蘸了朱砂,又开始画那张让她屡屡失败的【引火符】。 眼看又是一张废符即将诞生,胡月璃终于忍无可忍。 “笨死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在凌霜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她身后贴了上来。 胡月璃的身子几乎完全笼罩住了凌霜。她比凌霜高半个头,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温热的手掌直接覆盖住了凌霜握着笔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凌霜的腰上,稳住了她的身体。 “!” 凌霜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一个温软的胸膛,鼻息间全是胡月璃身上勾人的独特香气。身后之人温热的呼吸,就拂在她的耳畔和颈侧。 “别分心。”胡月璃磁性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直接响在她的耳边,“施法的道理是相通的,都讲究个节奏和火候。你看你,心浮气躁的,下笔跟抽风一样,气都不匀,画出来的东西能有用才怪。” 她的手掌包裹着凌霜的手,调整了一下她的握笔姿势。 “你看你,手腕僵硬得像块铁,灵力还没走到笔尖就自己先打结了。放松,肩膀沉下去,腰挺直,感觉到了吗?气从你的丹田走,顺着你的手臂,流到指尖。” 胡月璃的声音像有魔力,凌霜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她的引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妖力,从胡月璃搭在她腰间的手上传过来,像一股暖流,引导着她体内那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开始有序地流淌。 “现在,跟住我的节奏。” 胡月璃握着她的手,带动着毛笔,在黄符纸上缓缓移动。 这一次,笔尖下的朱砂,流淌过的每一道纹路,都隐隐散发着微光。 凌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是被动地被引领着,感受到了什么叫“行云流水”。她能感觉到,胡月璃对力量的控制,精妙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每一分力道,每一次转折,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浪费。 这和她全凭感觉的笨拙尝试,简直是云泥之别。 原来她这么强吗?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引火符】“轰”的一声,瞬间燃起一朵明亮的、金红色的火焰!火焰稳定而纯净,没有一丝黑烟,悬在空中燃烧了足足十几秒,才化为灰烬。 成功了! 火焰熄灭的瞬间,胡月璃也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双手抱胸。 “看吧,不难。”胡月璃靠回门框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气场全开,实力深不可测的人只是凌霜的幻觉。 “多练练你那糟糕的控制力,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背口诀。” 凌霜还保持着执笔的姿势,愣在原地。她的手心、后背,似乎还残留着胡月璃的体温和触感。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被引领着画符的全过程——那种对力量精准到极致的控制,那种游刃有余的节奏感。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奔腾的万千思绪。 她重新铺开一张黄符纸,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刚才胡月璃引导她时的每一个细节——肩膀的下沉,腰背的挺直,气息的流转。 胡月璃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凌霜再次提笔,蘸墨,落笔。 这一次,她不再是模仿书本上的死板步骤,而是在模仿刚才胡月璃带给她的那种“感觉”。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生涩,远不如刚才行云流水,但相较于之前,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笔尖,感受着灵力从丹田而出,顺着经脉,缓缓注入符纸的过程。 当整张【引火符】完成时,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切地催动。而是静待了片刻,待符上的灵力稳定下来,才轻喝一声:“敕!” “呼——” 符纸应声而燃! 这一次,火焰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明亮纯粹,还夹杂着一丝丝微弱的黑烟,体积也小了一圈,但它确确实实稳定地燃烧了起来!没有爆炸,没有乱冒黑烟,更没有把自己熏成小花猫! “我做到了!” 凌霜激动地看着那朵小小的火焰,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从心底涌起。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胡月璃。 胡月璃看到的就是这样场景——脸上几道深浅不一的灰色印记的“小花猫”,正咧着嘴,傻乎乎地冲着自己笑。她的头发有点乱,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灰,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灿烂无比的光芒,比阳台上的阳光还要耀眼。 胡月璃的心,没来由地,被这只脏兮兮却快乐的小花猫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移开视线,掩饰着嘴角那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上扬弧度。 “勉勉强强吧,比刚才那坨废纸好点有限。火苗跟风中残烛似的,一阵风就吹灭了。” 凌霜丝毫不在意她的毒舌。她知道,这是她道途上的一大步。她这才开始明白,道法修行,靠的不光是死记硬背,更是对“道”的感悟。 她走到胡月璃面前,收敛了笑容,眼神清澈而认真,深深地朝她作了一个揖。 “多谢胡姑娘,指点。”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称呼。 胡月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更加不自在了,尤其是对方脸上那几道灰痕,让她总有种想伸手帮她擦掉的冲动。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虚的。”她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手,转身就往客厅走,步子比平时快了几分,“我就是看你太笨,影响我追剧的心情而已。赶紧去把你的脸洗干净。” 她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出一瓶冰镇可乐,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扔。 “喏,看你还算有点悟性,奖励你的。” 凌霜稳稳地接住可乐,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可乐,又看看那个假装在专心看电视,但背影却莫名有些“仓皇”的狐妖,默默地笑了。 这个狐妖,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妖。 就在她沉浸在小小的喜悦中时,一阵风吹过阳台,将她桌上一张刚刚作废的墨迹未干的“追踪符”给吹了下去。 符纸在空中飘飘荡荡,像一只折翼的黄蝴蝶,最终,无声地落在了小区一个阴暗潮湿的垃圾桶旁。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形瘦削的男人路过。他将一袋散发着腥臭味的垃圾扔进桶里,转身离开时,一脚踩在了那张符纸上。 符纸上的朱砂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化为一撮飞灰,消失在尘土里。 男人似乎毫无察觉,他拉低了帽檐,快步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四楼的阳台上,凌霜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研究着怎么打开那瓶对她来说,比解开上古禁制还难的可乐瓶盖。 第8章 第 8 章 自从凌霜成功画出那张【引火符】后,她在“道法”上的自信心有了质的飞跃,连带着在404公寓里的存在感也强了不少。 “胡姑娘,这个叫‘可乐’的东西,为什么喝下去肚子里会咕噜咕噜冒泡,嘴里还麻麻的?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特别的药草?” “胡姑娘,你昨天吃的那个薯片,那么薄那么脆,是怎么做出来的?” “胡姑娘……” 当胡月璃发现自己冰箱里最后一瓶酸奶,也被凌霜以“研究它为什么又酸又甜还黏糊糊的”为名义喝掉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凌霜!”她对着那个正拿着酸奶盒,一脸认真研究配料表的道士宣布,“我们必须出门了。” “出门?”凌霜不解地抬头,“是又要去白老板那个茶馆吗?” “不。”胡月璃从茶几下摸出一个可折叠的环保购物袋,在手里甩得“哗啦”作响,“我们去进行‘战略物资储备’。简单来说,就是我家的冰箱,被你这个好奇宝宝给吃空了。我们要去一个叫‘超市’的地方,把它重新填满。” 去超市? 凌霜的眼睛亮了一下。对于这个仅在胡月璃口中听说过的,能“将万千货物汇聚一堂”的神秘所在,她充满了向往。 然而,出门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着装问题。 胡月璃上下打量着凌霜那一身洗得发白的素麻道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就打算穿这个去?” “有何不妥?”凌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此乃道士之体面。” “体面?小凌道士,现在是21世纪,你穿成这样出门,别人不会觉得你有体面,只会觉得你是从哪个古装片场跑出来的群演,或者脑子不太正常。”胡月璃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留情地吐槽。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堆自己的衣服,往凌霜身上比划。 “这件T恤太大了……” “这条牛仔裤你肯定穿不了。” “连衣裙?算了,画风更不搭了。” 最终,胡月璃放弃了对凌霜进行“现代化改造”的企图,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她找出一件自己常穿的、灰色的连帽拉链外套,直接给凌霜套在了道袍外面。 “拉链拉上,帽子戴上。”她像给一只不听话的小猫穿衣服一样,帮凌霜整理好,“这样,至少从后面看,你像个正常人了。” 凌霜被包裹在带着胡月璃身上淡淡香气的外套里,仿佛暂时寄居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中,柔软而温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约法三章。”在玄关处,胡月璃表情严肃,“第一,到了超市,不准大惊小怪;第二,不准逮着个东西就问‘此为何物’;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不准乱跑。如果触发了你那个劳什子咒语,会很麻烦!听明白了?” “嗯!”凌霜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玄关处,胡月璃又叫住了她。 “还有个事。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胡姑娘’地叫了?” “啊?”凌霜愣住了,“那……那我该叫什么?” “听着跟叫古代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别扭死了。”胡月璃撇了撇嘴,“我听着牙酸。你就叫我月璃,或者胡月璃都行,随便你。” 凌霜想了想,叫全名好像太生分,直接叫“月璃”又觉得太亲密。她试探着,小声地叫了一句:“月璃姐?” 胡月璃愣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行了行了,就这个吧。走了!” 她转身,步子迈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 “幸福里”小区门口的“惠民生活超市”,是附近居民最重要的生活补给站。 胡月璃推着一辆购物车,身后跟着一只“小尾巴”。 凌霜戴着兜帽跟在她的身后,眼神好奇地四处乱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里的“货物”,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上千百倍! 一排排高大的货架,像列队的士兵,整齐地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上面摆满了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商品,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空气中,混合着水果的清香、面包的甜香、还有洗护用品的人工香气,形成了一种让她既陌生又兴奋的“人间烟火气”。 她看到晶莹剔透的瓶子里装着五彩斑斓的糖果,看到印着可爱动物头像的饼干盒子,还看到各种颜色液体的瓶瓶罐罐,填满一整面墙。 “月璃姐……”她刚想开口问。 胡月璃一个眼刀飞过来,凌霜立刻想起“约法三章”的第二条,乖乖地闭上了嘴,但那双眼睛,却像两个高速运转的探照灯,一刻也停不下来。 胡月璃熟门熟路地推着车,在各个货架间穿梭,凌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然而,当她们走到零食区时,意外发生了。 胡月璃的目标很明确,是货架另一头的坚果和肉脯。而凌霜却被一整排装着各种口味薯片的、鼓鼓囊囊的包装袋给吸引住了。她停下脚步,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一包番茄味的薯片。 “喂,走了。”胡月璃在几米外回头催促。 凌霜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刚想跟上去,眼角的余光又瞥到了一款包装上造型奇特、印着章鱼小丸子图案的零食。 胡月璃没有注意到停下脚步的凌霜,已经推着车走到了货架的拐角。 那根无形的“线”,再次被绷紧! “糟糕!”凌霜心中一凛,赶紧迈开步子想追上去。 可她还没跑两步,那股熟悉的拉扯感便从丹田处传来。 “嗖!”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坐在妈妈的购物车里,正指着货架上的饼干撒娇。突然注意到,身旁那个戴着帽子的大姐姐,身影突然像被水晕开的墨迹一样,变得模糊、扭曲,然后“咻”的一下,凭空消失了!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使劲拽着妈妈的衣角,指着空荡荡的地方,奶声奶气地大喊起来: “妈妈!妈妈你看!刚刚那个大姐姐,她不见了!她‘咻’一下就飞走了!大姐姐会魔法!” 她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喊,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年轻的妈妈、旁边的理货员、还有几个正在挑选商品的路人,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在货架的另一头,胡月璃正准备伸手去拿一盒开心果。多年的妖精直觉让她在那拉扯感出现的前一秒,就心有所感。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精准地伸出手臂,在那道凭空出现的白影向前倾倒的瞬间,稳稳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结结实实地撞了进来,带着一丝慌乱的喘息。 就在这时,小孩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再次传来:“妈妈!大姐姐又出现了!她在那边!被另一个大姐姐抱住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们身上。 胡月璃:“……” 她感觉自己头顶的青筋在疯狂跳动。 她没有推开凌霜,反而顺势将手臂收得更紧,一把将凌霜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然后,她抬起头,用并不和善的眼神扫视着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情侣打情骂俏吗?” 周围的吃瓜群众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年轻的妈妈也赶紧捂住自家孩子的嘴,尴尬地笑了笑,推着车飞快地溜走了。 直到周围恢复正常,胡月璃才松开手,低头看着头低垂到胸口,恨不得缩成一个点的“罪魁祸首”。 胡月璃闭上眼睛,深深地、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能不能就安分五分钟?” “对……对不起……”凌霜小声解释,“我看到一个……一个很好看的零食……” 她把购物车往墙上一靠,双手按在扶手上,把凌霜困在了自己和购物车之间。 “手!”她命令道。 凌霜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胡月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了购物车的扶手上。“抓紧了!从现在开始,到我们走出这个超市为止,你的手,不准离开这辆车超过三秒!听懂了没有!” 凌霜点头如捣蒜。她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大气都不敢喘。 胡月璃面无表情,推着车,快速地在生鲜区拿了排骨,又在蔬菜区挑了几个番茄和西兰花,全程动作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一圈采购很快就结束了。凌霜看着胡月璃推着车,直直地朝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心里那点对零食区的小小念想,也彻底熄灭了。 就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胡月璃突然转了个向。 她们重新回到了那个五彩斑斓的零食区。 胡月璃没有看凌霜,动作干脆利落地,拿下了那包印着可爱章鱼小丸子图案的零食。 紧接着,是那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夹心饼干。 然后,是那袋她刚刚只敢多看了一眼的彩虹糖。 这些全都是她刚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过的东西。 凌霜猛地抬起头,看向胡月璃。 胡月璃被她那双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迅速避开了凌霜的视线,脸上露出了些许可疑的红晕。 “走了。”她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地说。 凌霜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赶紧抓紧扶手跟上。她低着头,看着购物车里那几包被胡乱扔进来的零食,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个狐妖,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妖。 第9章 第 9 章 路过“忘川慢递”咖啡馆时,白水心正穿着一身优雅的旗袍,拿着一个复古的喷水壶,在门口给一盆长势喜人的兰花浇水。她看到她们,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了水壶。 “哟,”她倚着门框,笑意盈盈地调侃道,“大采购回来了?看你们这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准备私奔呢?” “白水心!”胡月璃咬牙切齿,“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这些牛奶全都浇你这盆破兰花上!” “别啊,我这可是正经的‘报岁兰’,开了灵智的,会记仇。”白水心笑吟吟地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行了行了,不逗你们了。进来坐坐吧,看你们累的,我请客。” 不等胡月璃拒绝,她已经从她们手里接过了几个购物袋,将她们“请”进了店里。 第二次踏入这家咖啡馆,凌霜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吧台前,蘑菇精少女和她的水母精朋友刚刚结束一局游戏,手机里传来“DEFEAT”的音效。 “啊啊啊又输了!都怪对面的射手太会玩了!”蘑菇精气得直跺脚。 “算了算了,”水母精安慰她,“不打了,看会儿剧吧。你追的那个《霸道剑仙爱上我》更新了没?” 上次见过的猫妖大叔正戴着老花镜,用平板电脑看股票,凌霜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满屏飘绿,惨不忍睹。 甚至连门口那盆被白水心精心照料的报岁兰,在凌霜的感知中,那股清雅的绿色妖气也似乎正舒展着“叶片”,惬意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凌霜安静地听着,看着。 她忽然意识到,抛开那层“妖气”的外衣,这里的一切,和她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类的咖啡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有为生活发愁的,有为娱乐烦恼的,有在阳光下打盹的……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些,是师父的典籍里从未记载过的“妖界众生相”。 她们看到胡月璃和凌霜进来,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白老板,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对‘绑定CP’啊?”蘑菇精好奇地问。 “可不是嘛。”白水心将购物袋放在吧台边,将两人引到了一个靠窗的卡座。 “坐吧。” 凌霜拘谨地坐下,感觉自己像只被围观的珍稀动物。 白水心拿起菜单,笑吟吟地问:“喝点什么?我今天新到了一批单品豆,耶加雪菲,风味不错。” 胡月璃熟门熟路地点单:“一杯焦糖玛奇朵,双份糖,多加奶油。” “我……”凌霜看着菜单上那些天书一样的名字——“拿铁”、“卡布奇诺”、“澳白”——彻底陷入了知识盲区。她只认识“茶”,可这里显然不是喝茶的地方。 看着她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胡月璃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用“教笨小孩识字”的无奈语气,指着菜单解释道: “这个,拿铁,就是牛奶加了点苦水。这个,美式,就是纯苦水。卡布奇诺,是加了更多奶泡的苦水。”她总结道,“总之,都是苦水。” 这个简单粗暴的解释,让正在磨咖啡豆的白水心手一抖。 “那……那有没有不苦的?”凌霜小声问。 “有。”胡月璃指了指自己点的那杯,“像我这种,加了糖和奶油的甜牛奶。” “小孩子喝的。”白水心见缝插针地吐槽道,收获胡月璃的白眼一对。 “那……那我就要那个吧。”凌霜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做出了决定。 “一杯热可可,谢谢。”胡月璃却替她向白水心点了单,然后对凌霜解释道,“那个太甜了,你第一次喝会腻。这个是巧克力做的,也是甜的,你应该能接受。” 说完,她就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手机。 凌霜愣了一下,默默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 很快,饮品端了上来。 凌霜捧着温热的热可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香甜温润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逛超市带来的疲惫,凌霜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一些,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那个……大姐姐,”蘑菇精指着凌霜的衣领,小声问,“你这身衣服好特别呀,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意思呀?” 凌霜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胡月璃。胡月璃头都没抬,像是在默许。 于是,凌霜也小声地回答:“这是我们道观的标志,一个简化的太极和云纹。” “哇,好酷!”蘑菇精一脸崇拜。 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那声音突兀而响亮,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原本在安静看股票的猫妖大叔,此刻重重地合上了平板电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将老花镜一把扯下,连同平板一起胡乱塞进包里,动作粗暴,发出“咣当”的碰撞声。 咖啡馆里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猫妖大叔猛地站起身,眼神不善地盯着凌霜。他二话不说,迈开步子,气势汹汹地朝着她们的卡座径直走来。 胡月璃将凌霜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挡在了凌霜和猫妖大叔之间。 猫妖大叔在离她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与胡月璃对峙。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沉默片刻,猫妖大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他的目光越过胡月璃的肩膀,轻蔑地剜了凌霜一眼,才慢悠悠地对胡月璃说: “呵,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堂堂九尾狐,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绑着,还跟逛街买菜似的到处晃。我们妖族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说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推开店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门上的风铃被他撞得发出急促且凌乱的响声。 咖啡馆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凌霜僵在胡月璃的身后,为什么那个猫妖大叔突然对她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她轻轻拉了拉胡月璃的衣角,抬起头,眼眸里充满了不解。 “他……”凌霜忍不住小声开口。 “别想太多。”胡月璃打断了她,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半凉的焦糖玛奇朵,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人和妖之间,本来就有旧怨。更何况,你是专门捉妖的道士。” 白水心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月璃,”她走到卡座旁,声音压低了几分,之前的轻佻一扫而空,“你过来一下。” 胡月璃会意,放下杯子,给了凌霜一个“你在这儿别动”的眼神,然后跟着白水心走到了吧台的最角落。这个距离,恰好能让凌霜留在座位上,而又不触发那该死的十米瞬移。 胡月璃开门见山,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关于那个【柳神之泪】,你肯定不止知道名字那么简单。我不信你那本‘古籍残页’上,只写了怎么解咒,没留下半点关于那玩意儿在哪儿的线索。” 白水心将擦得锃亮的杯子倒扣在吧台上,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胡月璃的猜测。 “我的信息确实有限。”她坦言道,“【柳神之泪】这种级别的天材地宝,行踪飘忽不定,如果那么容易找到,也轮不到你去捡漏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想找到它,不能靠蛮力,得靠脑子。我们这些在人类社会讨生活的妖,都明白一个道理——任何超自然事物的存在,都会在‘历史’中留下痕迹。” “历史?”胡月璃皱起了眉。 “对。”白水心推了推眼镜,“可能是地方志里的怪异记载,可能是老一辈口中流传的乡野传说,也可能是某本不起眼的旧书里的一段话。天材地宝的出现,往往伴随着能量的波动和志异的发生。想找柳神,就得从这些故纸堆里,去寻找它的蛛丝马迹。” “那我该从哪儿查起?”胡月璃问。 “问得好。”白水心会心一笑,“我最近从一个专门倒卖‘古怪旧书’的鼠妖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他说,有一本清末民初的《滨城风物志异》手抄本,最近现世了。那本书里,记载了很多现在已经失传的,关于滨城本地的奇闻异事和精怪传说。据说,那个手抄本最近会出现在城南一家名叫‘旧闻书斋’的二手书店里。” “旧闻书斋。”胡月璃默念着这个名字。 “对。”白水心看着她,“这是我目前能给你的,唯一一个具体的线索。” 她深深地看了白水心一眼:“谢了。” “不用谢。”白水心重新拿起擦杯布,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记得告诉我路上发生的故事,你知道的,我这条蛇最爱听故事了。” 胡月璃瞪了白水心一眼,没再搭话,转身走回了卡座。 “我们走。” 凌霜虽然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她们的事情应该有了转机。 ———— 回到404公寓,胡月璃一改往日的咸鱼姿态,整个“妖”都散发着一种高效而干练的气场。 她把刚买回来的食材一股脑塞进冰箱,然后把平板电脑“啪”地一声放在茶几上,对凌霜说:“过来,开会。” “开……会?”凌霜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胡月璃没有做过多解释,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调出了滨城的电子地图,“我们要出一趟远门,目标是城南的‘旧闻书斋’。从这里过去,大概需要一小时车程。” 地图上,一条红色的路线规划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我叫车,直接送到目的地。”胡月璃说着,熟练地点开了一个打车软件。 凌霜看着她那行云流水的操作,虽然她知道“车”是什么——毕竟下山这两年,在路上见过无数飞驰而过的铁皮盒子——但“叫车”这个行为,对她来说,依旧和“凭空召唤坐骑”一样神奇。 她看着胡月璃只是在那个发光的板子上点了几下,不过几分钟,就有司机接单了。 “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这……这也太快了。”凌霜忍不住小声惊叹。 “这叫效率,小凌道士。”胡月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现代社会的生存法则之一。” 谢谢你看到这里呀,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你的收藏评论灌溉投雷都是我日更最大的动力[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在等待网约车到来的时候,凌霜也没有闲着。 只见凌霜盘腿坐在地毯上,将自己的靛蓝色布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件件铺陈开来。黄符、朱砂、罗盘、玉石…… 凌霜先是凝神静气,然后执笔,开始在空白的黄符纸上奋笔疾书。 胡月璃一回头,就看到凌霜正全神贯注地画着一张符。她的侧脸在台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那副认真又执着的模样,竟让胡月璃看得有些出神。 她想起昨天在阳台上,那个被黑烟熏成小花猫,却在成功后笑得像个傻子的身影。虽然笨了点,但确实很努力。 “咳。”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你画的什么?” “追踪符、障眼符、金光咒、破邪符……”凌霜如数家珍地念着画好的一张张黄符的名字。 她画得一丝不苟,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她们此去不是逛书店,而是要闯龙潭虎穴。 “喂,我说小凌道士,”胡月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准备去降妖吗?我们只是去找一本破书,用不着这些符吧。” “有备无患。”凌霜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画着符,回答得一本正经。 “有备无患?”胡月璃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蹲下身,好奇地捻起一张画好的符纸看了看,又放下。 “你可悠着点啊,”她指了指那叠符纸,“上次你把自己熏成花猫那事我可还记着呢。你要是把人家书店的古董书给点了,我先跟你声明,我一分钱都不会帮你赔。” “我……我这次很认真!”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 “行行行,你认真。”胡月璃敷衍地摆了摆手,重新靠回了沙发上,不再打扰她。 凌霜被她这副不信任的样子激起了一点好胜心,索性不再理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后一张符上。这张符,她画得比之前任何一张都要用心,笔尖下的朱砂流转,隐隐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画完最后一笔,她小心翼翼地将符纸吹干,折成一个整齐的三角形。 凌霜拿着那张符,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平安符】。我们此去前路未知,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你……你也要平安。” 胡月璃挑了挑眉,“我一个狐妖,用你们道士的平安符,你确定不是想冲我的妖气,让我倒霉?” 胡月璃看着凌霜那双清澈又执着的眼神,以及那副“你不要我就不收手”的倔强样子。 “……真是个麻烦的笨蛋道士。”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伸出手,飞快地接了过来。 她捏着那张还带着余温的符纸,看都没看,就随手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侧袋里。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胡月璃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查看着城南区的地图和关于“旧闻书斋”的零星信息。 “月璃姐。” “嗯?”胡月璃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我们这趟是去找【柳神之泪】的线索吗?”凌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胡月璃的心湖。 胡月璃刷手机的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告诉小道士这件事。 不过,这个小道士好像比想象中聪明。 她把白水心关于“查故纸堆”的理论,以及《滨城风物志异》和“旧闻书斋”这个线索,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凌霜。 “所以,你今天说要去超市,其实主要是因为白老板已经告诉你,她有线索了,对吗?” “一半一半吧。”凌霜的猜测很准,让胡月璃感到有些意外,“冰箱确实空了,我们是得‘进货’。只不过顺便去她那儿问问情况而已。” “那你们是事先用那个薄薄的‘铁器’传信了吗?” “‘铁器’,你是说手机?”胡月璃被她的用词逗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可以这么说。” 她本想就此打住,但看着凌霜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多解释了一句。 “不过,用手机联系有时候还不够方便。”她微微偏过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我们这种活得久了的妖,彼此之间能大概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和意图。就像今天,就算她不给我发消息,我也能感觉到她有话想对我说。” 胡月璃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这番话,听在凌霜的耳朵里,却被咀嚼变了味。 感知对方的念头…… 认识了几百年…… 不用言语就能明白彼此…… 她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她看着自己和胡月璃之间那不到三米的距离,那根由咒语强行连接的看不见的线。 她们是被迫绑在一起,而胡月璃和白水心,却是真正地连接在一起。 一股酸溜溜的情绪,从凌霜心底悄然升起。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有点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胡月璃,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里滚过一遍才说出来: “看上去你们才是‘心意相通’的。” 胡月璃愣住了。 她捕捉到凌霜那双清澈的眼睛黯淡了几分,第一次,在这个呆头呆脑的小道士身上,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滴滴——” 就在这时,胡月璃的手机响了,是打车软件发出的提示音。 【您呼叫的车辆已到达小区门口,请尽快上车。】 这声及时的提醒,像救命稻草一样,打破了房间里那令人窒我息的安静。 “车来了!”胡月璃像是找到了借口,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走了,别让司机等急了!” 她拎起背包,快步走向玄关,动作里带着一丝逃离现场的仓皇。凌霜默默地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布包,跟了上去。 走出公寓门前,胡月璃还是没忍住,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凌霜解释了一句:“那种感知,跟‘心意相通’不是一回事,就是个高级点的对讲机而已!” 凌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但在胡月璃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一辆白色的网约车停在了“幸福里”小区的门口。 这是凌霜人生中第一次乘坐这种可以“随叫随到”的汽车。她有些新奇地拉开车门,拘谨地坐了进去。胡月璃则熟门熟路地报上手机尾号,在她身边坐下。 汽车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 凌霜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熟悉的街道,繁华的商场,川流不息的人群……这座城市在她眼前,第一次以一种动态而鲜活的方式展开。 她看得目不转睛,像一个初次进城的好奇孩子。 胡月璃没有打扰她,只是拿出手机,戴上一边耳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但她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身边的凌霜,看着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车辆行驶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司机一个平稳的急刹。 尽管刹车不猛,但对于正全神贯注看着窗外的凌霜来说,还是让她身体猛地向前一冲。 “小心。” 胡月璃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没有去扶她的肩膀,而是张开手掌,稳稳地挡在了她额前,手心离她的额头只有一寸的距离。 凌霜的冲势戛然而止,她没有撞到任何东西,只是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回过神,看到胡月璃的手掌就悬停在自己面前,像一道坚实的屏障。 “坐车别总看窗外,容易晕车,还容易撞到头。”胡月璃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然后继续低头刷她的手机,仿佛刚才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凌霜却愣住了。她默默地坐直身体,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转过头,偷偷看着胡月璃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这个人,总是这样。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做出来的事,却总是很温柔。 车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变化,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渐渐驶入了充满了年代感的城南老街区。这里的建筑低矮了许多,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时光的痕迹随处可见。 最终,网约车在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师傅,多谢。”胡月璃付了钱,拉着还有些晕乎乎的凌霜下了车。 她们眼前,是一家毫不起眼的的小店。 一块褪色的木质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楣上,上面用隶书写着【旧闻书斋】。 店门是老式的木框玻璃门,上面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模糊地倒映出她们两个人的身影。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籍,光线昏暗,显得有些神秘。 旧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诶?是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旧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 陈年纸张的霉味、樟脑丸气息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仿佛一瞬间将人拉入了一个缓慢而古旧的世界。 “旧闻书斋”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昏暗。 店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那扇积了灰的玻璃门和后窗,投下几道斑驳而斜长的光柱,空气中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欢快地飞舞。 这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高可及顶的书架,密密麻麻地矗立着。书籍并非整齐地排列,而是随心所欲地堆积、挤压,填满了每一个可能的空间。从地板到天花板,从墙角到窗台,到处都是书。有的书脊已经开裂,露出泛黄的内页;有的封面是精致的硬壳,烫着褪色的金字;还有连封面都没有的、用麻绳随意捆扎起来的旧报纸和散页。 这是一个被时间彻底遗忘的角落,每一本书,都像一块化石,封存着一段早已无人问津的往事。 凌霜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倒一座“书山”。她的目光掠过那些书名——《晚清海防图考》、《民国时期滨城下水道工程考据》、《论一只好锅的三百六十五种保养方法》…… 胡月璃双手抱胸,环顾四周,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老板?有人吗?”她扬声喊道,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一堆比人还高的旧杂志后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那堆“杂志山”晃动了一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像只灵巧的耗子,从书堆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形干瘦,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衫和一条松松垮垮的西裤。他个子不高,微微有些驼背,脸上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老花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鼻子下面那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贼眉鼠眼的气质。 他就是白水心提到的鼠妖老板,钱串儿。 他扶了扶眼镜,眯着那双小而亮的眼睛,将胡月璃和凌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的目光在胡月璃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停留了半秒,又在凌霜那身被外套半遮半掩的道袍上多扫了两眼。 嗯,一个看起来像个不好惹的漂亮富婆,一个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有油水可捞。 “两位美女,想找点什么呀?”钱串儿老板脸上立刻堆起了市侩的笑容,那两撇小胡子也跟着弯成了讨好的弧度。 胡月璃没有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老板,我们找一本书,清末民初的《滨城风物志异》手抄本。” 听到这个书名,钱串儿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一张积满灰尘的八仙桌旁,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滨城风物志异》?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啊。”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故弄玄虚道,“那书邪性得很,不是一般人能看的。两位小姑娘,年纪轻轻,找这本书做什么?” “老板,我们是诚心来买书的。”胡月璃走上前,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八仙桌上,动作看似随意,但背包上那个限量版的名牌LOGO,却恰到好处地露了出来,“我们是做什么的,您不用管。您就说,这书,您这儿到底有没有。” 钱串儿的目光在那LOGO上飞快地扫过,眼里的贪婪之色更浓了。他知道,大客户来了。 他搓了搓手,脸上又堆起了笑:“有,当然有!在这滨城地界,只要是带字的玩意儿,就没有我钱串儿找不到的。只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伸出五根枯瘦的手指,在胡月璃面前晃了晃。 “这个数?”胡月璃挑了挑眉,“五百?” “姑娘说笑了。”钱串儿的胡子抖了抖,“五千!这可是孤本,手抄的!里面记载的那些东西,随便拿一条出来,都够那些搞历史研究的教授们写一篇博士论文了!我这还是看两位有眼缘,给的友情价!” “五千?”胡月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不怒反笑,环抱起双臂,慢悠悠地绕着那张八仙桌走了一圈,目光在那些蒙尘的旧书上扫过。 “老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书,确实稀罕。但它稀罕,是因为里面记载的东西太偏门,太‘怪力乱神’。除了我们这种有特殊需求的人,谁会花五千块买一本作者不详的连出版号都没有的志怪读物?您放手里,除了压箱底,还能当柴火烧不成?”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钱串儿,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白老板介绍我来的时候,可没说您这儿的东西这么贵啊。” “白……白老板?”钱串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对啊,”胡月璃直起身,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她说,钱老板做生意最是公道,让我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找您就行。怎么,她记错了?” 钱串儿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美女,竟然和白水心那条美女蛇有交情。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那条蛇啊! 他脸上的表情,像川剧变脸一样,瞬间从贪婪切换到了谄媚。 “哎呀!您看我这记性!原来是白老板的朋友!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脸上笑开了花,“误会,都是误会!既然是白老板介绍来的,那价格好说,好说!” 他再次伸出手指,这次,是两根。 “两千!不能再少了!姑娘,这真是跳楼价了!我收这书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功夫呢!” 胡月璃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最终,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拉扯,这本书以让钱串儿肉痛不已,胡月璃还算满意的价格——八百块,成交了。 凌霜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插不上一句话。 钱串儿脸色很难看,他挪开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旧画报,露出了下面一块不起眼的地板。他掀开地板,从下面一个暗格里,捧出了一个雕花的樟木箱子。 箱子打开,一股浓重的樟木混合着墨香的味道散发出来。他从一堆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其中一个。 “喏,就是这个了。”他将那个油布包放在桌上,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胡月璃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封面已经泛黄发脆的线装旧书。封面上,用毛笔字写着六个古朴的大字——《滨城风物志异》。 书页因为年代久远,边缘已经有些残破,但字迹却依旧清晰。胡月璃随手翻了几页,里面记载的,果然都是些神神怪怪的乡野传说,什么“城东古井夜半闻啼哭”、“南河水怪食人”…… “就是它了。”胡月璃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钱串儿老板却突然拉住了胡月璃的衣角。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小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两位客人,”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一样,凑到胡月璃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这书最近不太平。我劝你们,拿到了就赶紧走,千万别在外面瞎晃悠。要是被‘那个东西’盯上了,可是会惹大麻烦的!” “哪个东西?”胡月璃皱眉。 钱串儿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猛地缩回手,连连摆手:“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快走!” 说完,他就像躲瘟神一样,一溜烟又钻回了那堆杂志山后面。 胡月璃和凌霜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这本看似普通的旧书,背后牵扯的,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复杂。 两人不再停留,拿着那本沉甸甸的古籍,快步走出了“旧闻书斋”,回到了城南那条安静而古旧的巷子里。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卖声。 胡月璃刚想松一口气,将书放进背包里,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秒,瞬间凝固了。 “怎么了?”凌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有东西来了。”胡月璃的声音变得冰冷而低沉。 话音未落,一股浓重腥臭的妖气,毫无征兆地从巷子的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凌霜也感觉到了。那股妖气让她浑身发冷,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胡月璃反应极快,她一把将凌霜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厉声喝道:“什么东西?滚出来!” 回答她的,是巷子深处凭空涌起的,如同墨汁般浓郁的黑色烟雾。那黑烟翻滚着,咆哮着,像一只巨大的怪兽,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她们吞噬而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巷子里的阳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 黑烟自地面、自墙缝、自每一寸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渗出,它们汇聚、翻滚,像涨潮的海水,迅速将整个空间淹没。光影的边界被模糊,空气被染上了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腐烂气息的腥臭,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上了冰冷的凉意。 “小心,是阵法!”胡月璃在黑烟彻底合拢的前一秒,厉声喝道。 这绝非普通的妖气威压,这个结界混合了障眼法和困阵,是捕食者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一把抓住身边凌霜的手腕,“跟紧我!”胡月璃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给这个被吓坏的小道士一丝安慰。 然而,这黑烟的诡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它仿佛是有生命、有意志的活物,在两人之间强行挤入,像一块粘稠的黑色幕布,硬生生地将她们分割开来。只是短短一瞬间,凌霜就感觉手上一空,那温暖而坚实的掌握感消失了,胡月璃的身影,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所吞噬。 “月璃姐!”凌霜惊慌地大喊,声音在被扭曲的空间里回荡,带着诡异的空灵感。她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乱挥舞,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粘腻的空气。 “凌霜!别乱动,待在原地!”胡月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但听起来有些飘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忽远忽近,“这阵法能扰乱五感,你越是乱动,离我就越远!” 她心中一沉,知道麻烦大了。 这阵法布得极为巧妙,能量内敛,显然布阵者是个中高手。胡月璃尝试着用妖力去冲击身边的烟雾,那精纯的妖力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反而让周围的黑烟更加粘稠。 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在凌霜耳边低语:“小姑娘,把你怀里的书,交出来。” 这声音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顺着脊椎一路爬上,让凌霜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地将那本古籍死死地抱在胸前。 “休想!”她鼓起勇气,色厉内荏地回了一句。 “不自量力。”那声音冷哼一声。 下一秒,数道由黑雾凝结而成的黑色锁链,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凌霜身边的浓雾中激射而出!链条上刻印着诡异的符文,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目标明确——直奔她怀里的古籍! 凌霜吓得魂飞魄散!她哪见过这种阵仗!师傅的典籍里描绘过无数降妖除魔的壮举,可从未告诉过她,当自己成为那个被“魔”盯上的目标时,该怎么办! 师傅在世时,她最多也就是远远地看过几次小鬼作祟,那些场面与眼前的凶险相比,简直如同儿戏! 凌霜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抱着书在地上狼狈地翻滚,头发散了,衣角也被地上的石子划破,堪堪躲过了第一波致命的攻击。 锁链狠狠地抽在地上,激起一串耀眼的火星和刺耳的“噼啪”声,地面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焦黑印记。 凌霜看着那几道印记,心有余悸,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月璃姐!救我!”她带着哭腔大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凌霜!”另一边的胡月璃听到呼救,心急如焚。她能通过那根看不见的“线”,感觉到凌霜就在不远处,属于她的那股气息清晰可辨,却被这该死的迷阵困住,无法靠近。 胡月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焦急只会让自己的判断出错。她不再做无用的攻击,而是闭上眼睛,身后的狐尾若隐若现,将全部心神用来感知阵法的能量流动。她像一只最耐心的猎手,在黑暗中寻找着猎物的破绽。 她必须尽快破阵! —————— 凌霜的处境愈发艰难。越来越多的黑色锁链从雾中浮现,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她包围。她左支右拙,躲闪的空间越来越小。 她知道,不能再指望别人了。月璃姐被困住了,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清风观的弟子,不能就这么窝囊地交代在这里! 她将古籍死死地护在身下,另一只手飞快地伸进那个靛蓝色的布包,手指在里面胡乱摸索着,抽出一张画好的符纸。 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下,她心神大乱,口诀念得磕磕巴巴、颠三倒四,手印也因为手指的颤抖掐得歪歪扭扭。 她体内的灵力,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涌入符咒! 那张符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爆发出破邪的金光。 它释放出柔和微弱的橙黄色。 “嗡——” 符咒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然后“噗”的一声,化作一小团温和的橙色烟雾,在她面前散开。 烟雾散去。 那是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东西,通体是暖洋洋的橘色,背上还带着几道清晰的虎斑纹。 它毛茸茸的,像个小小的橘子味儿的糯米团子。一双琥珀般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在它的额头正中央,绣着歪歪扭扭的“王”字花纹,头顶橘黄色和纯白色的毛相互交融,形成了一个“太极”图案,看起来像个刚下山学艺的小道妖。 凌霜召唤出了一只看起来顶多三个月大的——小橘猫。 小橘猫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翻滚的黑烟,又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凌霜,然后,张开小嘴,发出一声细弱又洪亮的叫声。 “喵呜——!” 这声猫叫,清脆响亮,充满了生命的气息,竟让周围那翻滚的黑烟都为之一顿。那隐藏在暗处的恶妖,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变故,攻击的节奏都慢了半拍。 凌霜彻底傻了。 她低头看看那只正用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小橘猫,又抬头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色锁链。 她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召唤出了一只小橘猫? 这大概是清风观创派以来,最没有战斗力的式神了。 就在这时,那只小橘猫似乎是被周围的肃杀气氛吓到了,它“喵”的一声,迈开四条小短腿,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凌霜的怀里,和那本古籍挤在一起,用小小的脑袋不停地蹭着,瑟瑟发抖。 —————— 胡月璃的破阵也到了关键时刻。 她终于在连续的感知中,找到了阵法东侧一个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节点!那就是阵眼! 积蓄已久的妖力轰然爆发!胡月璃身后,一条华丽耀眼的白色狐尾猛然伸展变大,上面流转着淡红色的光华,如同一把开天辟地的白色巨斧,狠狠地砸向那个节点。 “轰——!” 整个黑烟迷阵剧烈地晃动起来,像一块被重锤击中的玻璃,出现了一道布满裂纹的缝隙。 胡月璃身形一晃,立刻从裂缝中冲了出来。 脱困的瞬间,她没有半分喜悦,所有的心神都系在阵法中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 “凌霜!你在哪儿?!”她朝着那片依旧浓郁的黑烟结界大喊,声音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与恐惧。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片结界上,想要再次冲进去,这让她完全忽略了自身背后的危险。 一道凝练无比的黑色妖气,化作一支无声无息的利箭,从胡月璃身后的阴影中暴射而出,快如闪电,无声无息,直指她的后心。 等到胡月璃感觉到那致命的杀气时,已经来不及转身防御了。 “糟了!”她心中一凛,只能尽力侧身,希望能避开要害。 就在那黑色利箭即将刺穿她身体的瞬间,胡月璃背包的侧袋里,那张被她随手塞进去的【平安符】,突然自行飞了出来! 黄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瞬间爆发出金色金光!光芒在空中形成一个厚实的、刻着太极云纹的金色护盾,堪堪挡在了她的身后。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清越脆响。黑色利箭撞在金色护盾上,被那纯阳正气净化得一干二净。而那金色护盾,在挡下这致命一击后,也光芒黯淡,化为点点金光,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胡月璃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消散的金光,那张她本不屑一顾的平安符,真的救了她一命。 “该死!清风观的护身符?!”恶妖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低吼。 他一击不成,又见胡月璃已经警觉,知道偷袭的机会已经失去。他不再恋战,隔空操控阵法内的锁链,趁着胡月璃分神之际,猛地卷向凌霜脚边因为冲击而掉落的古籍! 黑影一卷,就将古籍牢牢缠住,然后闪电般地缩回了黑烟之中。 “书到手了。”那个沙哑的声音冷笑一声,“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告诉白水心,东西我收下了。” 话音一落,那恶妖的气息便迅速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那片笼罩着巷子的黑雾迷阵,却没有随之消散,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那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凌霜和那只刚“出生”的小橘猫,困在其中。 第13章 第 13 章 胡月璃站在巷口,阳光重新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偷袭和战斗从未发生过。然而,她脚下那片被锁链抽出的焦黑印记,以及前方那片依旧顽固盘踞着的黑色烟雾结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古籍被抢走了,但胡月璃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 “凌霜!”她朝着那片寂静的黑烟大喊,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凌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结界里传来,听起来有些遥远和失真,“就是……就是有点黑……” “喵呜~” 胡月璃稍微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你别动,我来找你!”胡月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再次凝聚妖力,朝着黑烟结界冲了过去。然而,她却像是撞在了一堵透明而坚硬的墙上! “砰!” 一声闷响,胡月璃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抵挡的力量反弹回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这样? 她不信邪,再次提气,将妖力凝聚于指尖,狠狠地戳向那片黑雾。指尖触及之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却无法穿透分毫。这结界,从外面,竟然进不去了! “可恶!”胡月璃低声咒骂了一句。明明是被遗弃的阵法,为什么还能保持这么强的能量。 “月璃姐?你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结界里的凌霜听到了刚才的闷响,紧张地问道。 “没事!”胡月璃立刻回答,她不想让里面的凌霜更加恐慌,“阵法有点变化,我正在想办法,你待在原地,千万别乱动!” 她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胡月璃脸色异常难看。这是一个寄生阵。 寄生阵在失去操控后,不会慢慢消失,而是会像一个**牢笼一样,开始疯狂地吸食被困在其中的生物的精气和灵力,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凌霜的道行本就浅薄,恐怕连给这阵法塞牙缝都不够!最多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被吸成人干! 每一分每一秒,对里面的凌霜来说,都是生与死的考验! 她绕着这个直径不过十几米的黑雾结界来回踱步,试图寻找阵法的破绽或是新的能量节点。可这结界在失去了攻击性后,能量也变得异常稳定,像个光滑的鸡蛋壳,无处下手。 “月璃姐,你别急,我没事。”结界里,凌霜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了许多,似乎是从最初的恐惧中缓了过来,“我……我刚才召唤出来的那个……,它在我旁边,身上还会发光,不那么黑了。” “召唤出来的什么?”胡月璃一愣,随即想起刚才那声清脆的猫叫。 在那种生死一线的关头,这个笨蛋道士,到底召唤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她不是应该用【破邪符】或者【金光咒】吗? 不过,想到凌霜那“画引火符冒黑烟”的惊人天赋,胡月璃对此也是毫不意外了。 等等,【十米连心锁】! 这个该死的咒语,能无视任何物理障碍,将凌霜“刷新”到自己身边!那它能不能也无视这个妖术结界? “凌霜!听得到吗?”胡月璃朝着结界大喊。 “听得到!” “从现在开始,你别停下,一直跟我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唱歌也行,背你们道观的清规戒律也行,总之,别让你的声音停下来!”胡月璃语速极快地命令道。 “啊?为……为什么?”凌霜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了。 “别问为什么,照做!” “哦……哦,好的!”凌霜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磕磕巴巴地背诵起来,“清风观戒律第一条:敬天地,礼神明,奉祖师……” 胡月璃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凌霜的声音,以此来确定她的方位。 然后,她转身,朝着与凌霜声音来源完全相反的方向,冲了出去。 一步,五步,八步…… 巷子并不长,她几乎是在瞬间就冲到了巷口。 在那一刹那,她与结界中凌霜的直线距离,突破了十米。 “嗖——!” 胡月璃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她怀里猛地一沉。 一个温软的身体,带着一声惊呼的尾音,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她的怀抱! 她成功了! 胡月璃紧紧地抱着怀里还在发懵的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了地。 她真的,把她从那个该死的结界里,“拽”出来了! “吓死我了……”胡月璃忍不住将凌霜抱得更紧了些。 凌霜被她抱在怀里,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前一秒,她还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下一秒,就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还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愣愣地看着胡月璃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紧张和关切的脸,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是那个咒语?” “嗯。”胡月璃松开她,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顺手拍掉了她道袍上沾染的灰尘,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总算派上点用场了。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失去了最主要的能量源,黑雾瞬间变得无以为继。浓郁的黑烟开始剧烈地翻滚、收缩,颜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从泼墨般的漆黑,变成了半透明的灰白色,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她拉起凌霜的手,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凌霜却反手拉住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行!”她焦急地说,另一只手指向那片已经开始变得稀薄的黑雾结界,“小猫还在里面!” “猫?”胡月璃一脸问号。 “就是……就是我刚才召唤出来一只小猫……!”凌霜的眼眶又红了,“它还那么小,被困在里面会害怕的!我得回去找它!” “它会没事的,说不定就是个临时式神,现在已经化成符纸了。” 也可能已经灰飞烟灭了……看着凌霜那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胡月璃没有忍心说出口。 “不会的!”凌霜固执地摇头,“我能感觉到,它还在。它是我召唤出来的,我不能把它一个丢在那里!” 胡月璃看着她因为担忧而泛着水光的眼睛,还有眼底的倔强,所有的催促和不耐烦,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笨蛋道士坚持要塞给自己的一张【平安符】,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这个道士虽然笨,虽然麻烦,虽然有时候古板得让人抓狂,但她比谁都重情义,比谁都善良。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她没好气地说,反手又抓紧了凌霜的手,“找!我陪你找!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道观的!” 两人再次回到已经变得稀薄的结界边缘。 “喵呜……喵呜……” 一阵细弱的猫叫声,从结界深处传来。 胡月璃悄悄挥手,在空中画了个圆,一层薄而透明的保护罩悄悄笼罩住她和凌霜。 两人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进那片正在消散的雾气中。 “找到了!”凌霜眼睛一亮。 在巷子最深处的垃圾桶旁边,她们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巴掌大的小橘猫,正独自一“猫”蹲在角落里,全身的毛都吓得炸了起来,像个毛茸茸的松果。它一边发着抖,一边用细弱的声音叫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到凌霜,它像是看到了救星,“喵呜”一声,小短腿吧嗒吧嗒着就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凌霜的怀里,用小脑袋不停地蹭着凌霜,发出委屈的“咕噜”声。 凌霜心疼地将它抱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背。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她柔声安慰着,像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巷子里的黑雾,如风中残烛般,不甘地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了。 “我们快走。”胡月璃的脸色依旧凝重,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那股邪恶的妖气已经彻底消失,拉起凌霜的手腕,“这里不安全。” 当胡月璃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凌霜的手腕时,怀里的人却“嘶”的一声,几不可闻地抽了口冷气。 胡月璃的动作一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她低下头,这才看清凌霜的模样。 何止是狼狈。 她那身素麻道袍,沾满了灰尘和草叶,膝盖处甚至被磨破了一大块。更重要的是,她的小臂和手背上,布满了被碎石划出细细密密的伤口,虽然不深,但道道血痕交错,看起来触目惊心。最严重的一处在她的手心,一道颇深的口子,皮肉外翻,还在微微渗着血。 难怪她刚才一直用另一只手抱着猫。 胡月璃顿时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她有些急躁地大吼。 “我……我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凌霜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 “皮外伤就不是伤了?”胡月璃不容分说地抓住她的手,看着那道刺眼的伤口,“笨蛋!不知道疼吗!” 第14章 第 14 章 一进门,胡月璃就径直拉着凌霜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坐好,别动!”语气不容置喙。 很快,胡月璃拿着一个家庭医药箱走了回来。 她“啪”的一声打开箱子,里面碘伏、棉签、创可贴、纱布一应俱全。 “手伸出来。”她蹲在凌霜面前,仰头看着她。 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只受伤的手递了过去。 胡月璃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那只手因为紧张和疼痛,还在微微发抖,掌心的伤口更是显得狰狞。 胡月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拧开碘伏的瓶盖,用棉签蘸了消毒液。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她提前预告,声音却比平时放缓了许多。 当蘸着碘伏的棉签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凌霜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咬紧了嘴唇,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胡月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到凌霜那张紧绷着的小脸上,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 她心里莫名地一软,叹了口气,动作放得更轻、更慢了。 “疼就说出来,又没人笑话你。”她一边清理着伤口里的细小沙石,一边低声说。 “不……不疼。”凌霜的声音有点发颤。 “嘴硬。”胡月璃轻哼了一声,没再戳穿她。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胡月璃低着头,神情专注,栗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有几缕调皮地垂下来,几乎要碰到凌霜的手背。 凌霜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嘲弄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认真和心疼。 她的大脑有些宕机。 这是第一次,有人离她这么近,为她处理伤口。在道观的时候,磕磕碰碰是常事,师傅教导她,修道之人,当忍常人所不能忍,肉身之痛,皆为皮相,不足挂齿。受伤了,自己去后山采药;摔倒了,自己站起来。 所以,她早已习惯了把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都默默地藏起来。 她不禁红了眼圈。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啪嗒一声,砸在了胡月璃的手背上。 滚烫的。 然后情绪就像开了闸似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拼命地想忍住,却越忍,流得越凶。 “怎么了?”胡月璃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起来,“很疼吗?是我弄疼你了吗?” 凌霜拼命地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说:“不……不疼……我……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胡月璃彻底没辙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所有的毒舌、所有的不耐烦,都在这片刻间烟消云散。她放下手里的棉签,将那个一抽一抽的瘦削的肩膀,轻轻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我不笑话你。” 她这句安慰,仿佛是一个开关,让凌霜压抑的委屈,彻底决了堤。 “我……我没用……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连最简单的引火符都画不好……还把你卷进来……” “那本书……也被抢走了……都是我的错……” “我……我就是个废物……清风观……要在我手里完了……” 她哭得语无伦次,把所有的自责、恐惧和不安都宣泄了出来。 温热的眼泪很快浸湿了胡月璃肩头的衣料,她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直到凌霜的哭声渐渐变小,变成了小声的抽泣,胡月璃才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动作有些生疏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哭完了?”她轻声问。 凌霜红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哭完了,就听我说。”胡月璃重新拿起棉签,继续低头帮凌霜擦拭伤口,她的动作比刚才还要轻柔一万倍。 “第一,”她说,“你不是没用。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张平安符吗?当时它帮我当下那只妖的一记重击。如果不是它,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凌霜的抽泣一顿,猛地抬起头。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傻掉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看着一颗倔强的泪珠还挂在凌霜脸颊上,欲坠不坠。 几乎是下意识地,胡月璃伸出手,用拇指指腹,将那滴眼泪从她温热的脸颊上拂去。 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细腻的触感,激起一股微弱的电流,从脸颊一路传到心底,凌霜感觉整颗心都麻了一下。 胡月璃自己也因为这个亲昵的举动而微微一愣,但她很快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刚才的话题。 “第二,书被抢走,跟你没关系。那个家伙实力远在我之上,就算你不在,我也一样打不过他。你没被他伤到,已经是万幸了。” “第三,”胡月璃看着凌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废物,清风观也不会完。你只是缺了点实战经验,还有,”她顿了顿,补上一句,“缺了点现代生活常识而已。这些,都可以慢慢学。” 凌霜直直地看着胡月璃,因为哭伤了力,止不住地抽噎着。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搞砸了一切之后,没有指责她,而是告诉她——“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了。”胡月璃终于处理完了伤口,开始为她包扎。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凌霜那双有些失神的眼睛,“还好伤口不深,不用缝针。这几天别碰水,也别乱用你那些符咒了,小心伤口感染。” 凌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吸了吸鼻子,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地问了一句: “月璃姐……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胡月璃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着凌霜那双被泪水洗过、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像一汪清泉,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因为……”胡月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看向了旁边好奇地打量她们的小橘猫,嘴上依旧不饶人,“因为你笨得让我看不下去。万一你伤口发炎感染,最后遭罪照顾你的还不是我。我这是提前给自己省事儿,懂吗?” 凌霜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虽然眼眶还是红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对了,”凌霜看着这个小家伙,“它还没吃东西呢。得给它找点吃的。” “嗯。”胡月璃也顺势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羊奶,倒进小碗里,用微波炉稍微加热了一下。 “符球,该吃饭了。”凌霜柔声呼唤,小心翼翼地将小橘猫抱到碗边。 “符球?”胡月璃听到这个名字,眉头轻挑,脸上写满了嫌弃,“你给它起的名字?” “嗯。”凌霜点了点头,“它是我用符咒召唤出来的,就像一个小球一样,所以叫符球。” “我严重怀疑你的审美和品味。”胡月璃毫不留情地吐槽,“这名字也太敷衍了。” “那该叫什么?”凌霜有些无措,她觉得这个名字挺贴切的。 胡月璃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只快要把整个橘黄色脑袋都埋进碗里,“吧唧吧唧”喝奶的小橘猫。 “就叫‘拿铁’吧。”她脱口而出。 “拿铁?”凌霜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 “因为它颜色像啊。”胡月璃理直气壮地解释,“而且,你不觉得‘拿铁’这个名字,比‘符球’听起来洋气多了吗?带出去都有面子。” 虽然凌霜依旧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但她看着胡月璃那副“这事就这么定了”的霸道样子,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叫拿铁吧。月璃姐起的名字,肯定有她的道理。 吃饱喝足的拿铁,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 凌霜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但一想破咒的线索又断了,眼神还是黯淡了下来。 “那本书被抢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书丢了,可以再想办法。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胡月璃轻描淡写地说。 她看着凌霜,继续道:“而且,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的敌人是谁。” “是谁?” “一个实力极强的妖,会使用寄生阵,而且认识白水心。”胡月璃分析道,“他最后那句话,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他在挑衅。” 凌霜听得云里雾里。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胡月璃的回答出人意料,“从明天开始,我继续在沙发上追我的剧。至于你……”她看了一眼凌霜被包扎得像个粽子的手,“你就负责养伤和养猫。” “啊?”凌霜不解,“我们不去找书了吗?” “找,但不是现在。”胡月璃伸了个懒腰,重新恢复了那副咸鱼的姿态,“那个恶妖实力在我们之上,而且来去无踪。我们现在就像是黑夜里的两个手电筒,太扎眼了。贸然行动,只会成为他的活靶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等。” “等?” “对,等。” 可怜小凌道士,月璃姐嘴上能不能对我们小凌道士好一点[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调皮地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金色光斑。 凌霜是在一阵轻微的瘙痒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一只橘色毛茸茸的小尾巴,正一下一下地扫着她的脸颊。 “拿铁?”她小声地呼唤,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喵呜~”小橘猫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从被子上抬起小脑袋,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凌霜的侧脸,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它昨晚不知何时从自己的小窝里越狱,成功占领了“三八线”抱枕的制高点,蜷缩在了凌霜的枕边。 凌霜抬起右手,想摸摸拿铁的脑袋。那只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还被胡月璃打上一个漂亮蝴蝶结的手,在抬起的瞬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一点也不疼了。而且掌心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像是新肉正在努力生长。 凌霜有些诧异,她试探着,用劲捏了捏掌心,除了按压感之外,竟没有预想中撕裂般的疼痛。 怎么会?昨天那道伤口还深可见骨,疼得她连筷子都拿不稳。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住蝴蝶结的一角,缓缓拆开。纱布一圈圈地松散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掌心。 昨天还血肉模糊、不停往外渗血的狰狞伤口,此刻竟然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下一道淡粉红色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甚至比别处还要细腻光滑,隐隐地,透着一层微不可查的金色光泽。 “我的伤口,好像好多了。”凌霜喃喃自语,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的声音不大,不过旁边浅眠的胡月璃闻声醒来。 胡月璃立刻坐起身,栗色的长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过凌霜的手腕查看,那双睡眼惺忪的桃花眼里,瞬间清明了几分。 她一眼就看到了凌霜掌心那奇异的愈合状态。纯净的灵气,正从那道新生的疤痕下散发出来,滋养着受伤的皮肤。 胡月璃有些惊讶。她自己的妖力虽然也有疗伤之效,但绝不可能如此迅速,更何况,她昨晚根本没有动用妖力。这伤口,完全是靠凌霜自身的力量在修复。而且,这股灵气比凌霜平时画符时催动的要精纯得多。 “你的灵力,好像在你睡着的时候更活跃。”胡月璃松开她的手,若有所思。 凌霜自己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以前在道观,师傅也说过,我的体质有些特殊,但具体怎么特殊,他也没细说。”。 “看来你师傅也不怎么靠谱。”胡月璃轻哼了一声,松开手,下了床,姿态慵懒散漫,“行了,既然无大碍,死不了就行。” 话虽如此,她还是从医药箱里找出了活血化瘀的药膏,不由分说地抓过凌霜的手,挤了一点,用指腹轻轻地为她涂抹在那道粉色的疤痕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免得留疤,影响你以后掐诀。”她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 凌霜每天都按照往常的习惯,在阳台上打坐静心。可无论她如何默念清心诀,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写有解咒线索的书被抢了,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恶妖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清风观的未来,她和胡月璃的“绑定”关系,一切都像一团乱麻。 她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在这样火烧眉毛的关头,胡月璃还能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还有心思窝在沙发上,抱着拿铁,津津有味地追剧。 那是一部极其狗血的都市爱情剧。 剧情大概是一个霸道多金但嘴硬心软的男主角,和一个虽然出身平凡但坚强善良如杂草般的女主角,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误会、绑架、车祸、失忆等堪比九九八十一难的考验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起初,凌霜对这种“情爱纠葛”的故事是抱着批判态度的。在她看来,这些凡人男女,整日里不思进取,只知纠缠于小情小爱,实在是虚耗光阴,有违天道。 可看着看着,在胡月璃的“声煞”熏陶下,她就渐渐地被吸引了进去。 尤其是在看到某一集时。 剧中,女主角为了从绑匪手中救出男主角,替他挡了一刀,手臂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男主角虽然嘴上说着“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蠢女人”,眼神里却全是藏不住的后怕。 到了深夜,他偷偷溜进女主角的房间,看着她熟睡的侧脸,从怀里拿出一瓶最名贵的金疮药,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他的动作生疏,眉头紧锁,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当镜头给到男主角那张写满了紧张和心疼的脸上时,凌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皮外伤就不是伤了?” “笨蛋!不知道疼吗!” 胡月璃那一句句带着怒气和焦急的斥责,再次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所以,胡月璃当时其实是在心疼自己吗? 凌霜下意识地抚上右手掌心,新生的皮肤,痒痒的。她的心,也跟着痒痒的,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搔刮着。 “啧,这段也太假了。” 身旁的胡月璃突然发出了一声无语的吐槽,瞬间将凌霜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胡月璃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含糊不清地批判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戏码。喜欢就直说啊,不喜欢就拉倒,磨磨唧唧的,看得人便秘。” 她转过头,正好看到凌霜靠在沙发上,正呆呆地看着屏幕,眼神有些游离,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 “喂,”胡月璃用手肘碰了碰她,“想什么呢?被这破剧情给洗脑了?” 凌霜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过神来,又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偷,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心跳却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不敢告诉胡月璃,她从那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主角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没……没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辩解,“我只是打坐累了,歇一会儿。” 说完,凌霜几乎是逃也似的从沙发上下来,在旁边一块空地上重新盘坐起来,闭着眼睛,摆出入定的姿势,不去看胡月璃。 心,却比刚才更喧嚣了。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挑了挑眉,没再追问。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这天晚上,胡月璃看完了她追的剧的大结局,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电视。 “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咖啡馆。”她突然开口,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凌霜正抱着昏昏欲睡的拿铁,闻言睁开眼:“我们去做什么?” “去问问白水心,那个恶妖,究竟是什么来头。” —————— 翌日,当她们再次推开“忘川慢递”的门时,咖啡馆里的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 蘑菇精和水母精没有在打游戏,而是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神情颇为紧张;角落里看报纸的猫妖大叔不见了踪影;连吧台后那盆报岁兰的叶子,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白水心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显得格外冷静。她看到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调侃,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跟她来。 她将她们带到了咖啡馆二楼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小会客厅。这里布置得古色古香,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线装古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坐吧。”白水心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我知道你们会来。” “你查到什么了?”胡月璃开门见山。 白水心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什么也没查到。对方的手脚很干净。我问了几个消息灵通的老家伙,最近滨城内外,没有任何大妖异动的消息。他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个结果,让胡月璃的心沉了下去。 “那本《滨城风物志异》,为什么对他那么重要?”凌霜忍不住问。 白水心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道:“因为那本书,与其说是风物志,不如说是一本‘妖物名录’。里面不仅记载了百年来在滨城一带出现过的有头有脸的妖的传说,更重要的是,有些条目后面,还用暗语记录了那些妖的弱点和真身所在。这东西,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妖来说,都是一本无法抗拒的攻略秘籍。” 胡月璃和凌霜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一个实力强大且目的不明的敌人潜藏在暗处,比一个跳在明面上的对手要可怕得多。 “那【柳神之泪】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胡月璃的声音有些干涩。 “书里的线索是断了,”白水心推了推眼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现代地图册,在桌上摊开,“不过,我们还有一种最笨的办法。” 她用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滨城以北一片广袤的绿色区域。 “青木之森。”白水心缓缓说道,“滨城现存最大的一片原始森林。自古以来,关于它的传闻就没断过。有说那里是滨城的龙脉之源,也有说林中有山鬼精怪,庇护着一方水土。如果千年柳树就在滨城,那么这个地方是柳神最有可能现身的地方。” 胡月璃看着地图上那片名为“青木之森”的区域,那里距离市区足有大几千公里,是一片尚未被完全开发的原始森林公园。 “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多谢。” “小心点。”白水心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凝重的凌霜,语气严肃地叮嘱道,“没有了书的指引,你们这次去,等同于盲人摸象。青木之森灵气充沛,但同样,也意味着危险。那里的规矩,和城市里不一样。”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凌霜身上:“尤其是你,小道士。你身上那股纯阳的灵气,在妖气混杂的森林里,就像是行走的唐僧肉。” 凌霜体内的灵力在暗流涌动哦~ [捂脸偷看] “声煞”的概念在第一章里有提到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凌霜背着行李,胡月璃拉着行李箱,两人正准备出发时,一个毛茸茸的橘色小球滚了过来,好奇地用爪子去拨弄地毯上的红绳。 “拿铁。”凌霜把它抱进怀里,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家伙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她看着怀里这个全然不知即将分别的小东西,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们走了,拿铁该怎么办?” 胡月璃拿出手机,准备给白水心打电话。 “月璃姐”凌霜却开口叫住了她。 “怎么了?” 凌霜抱着猫,声音很轻,“它是我召唤出来的,与我的灵力相连。把它自己留下,我……我不放心。” “寄养在白水心那里,比放在任何地方都安全。”胡月璃的语气很笃定,“她一条七百年的蛇精,还能看不住一只小猫?” 拿铁安静地趴在凌霜怀里,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看凌霜,又看看胡月璃,发出几声细弱的“喵呜”声,像是在挽留。 “我知道。”凌霜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拿铁柔软的背毛,“可它不一样。它不是普通的猫。我能感觉到,它很不安。我们离开,它会害怕。” “不行。”胡月璃的态度很坚决,“山里环境复杂,妖气混杂,它这么个刚‘出生’的小东西,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带出去太危险。万一遇到什么东西,我们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护不住它。” 凌霜沉默了。她知道胡月璃说的是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情感上,她却无法接受。拿铁是她的伙伴,她无法像甩掉一件行李一样将它托付给别人。 她最后抱了抱拿铁,把它放在地上,轻声说:“拿铁,乖,我们很快就回来。” 被放在地上的拿铁,突然化作一道橘色的残影,在凌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头钻进靛蓝色布包里。 “拿铁,出来!”凌霜急忙去拉布包。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布包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橙黄色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拿铁不见了。 凌霜和胡月璃都愣住了。 “它……它去哪了?”凌霜慌张地翻着布包,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她的那些法器,哪有猫的影子。 胡月璃的眼神落在了那个布包的表面。她走上前,指着布包的侧面:“凌霜,你看。” 只见那靛蓝色的布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刺绣图案——一只蜷缩着身体、正在酣睡的橘色小猫。那花纹,那神态,甚至连额头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王”字,都和拿铁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凌霜彻底慌了神。 胡月璃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图案。布料的粗糙质感从指尖传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妖力。 “它自己施的法。”胡月璃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一种空间封印术。它将自己的实体,封印进了这个布包里,让布包成为了它的临时住处。” “拿铁,它会法术!” 这个结论,像一道惊雷,在凌霜的脑海中炸开。 她召唤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那怎么办?它还能变回来吗?” “我不知道。看样子,它把自己封印起来,是为了不被我们丢下。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只要它愿意,应该随时都能出来。” “我们没得选了。”胡月璃揉了揉眉心,“既然它非要跟着,那我们就带上。希望它的法术能够护自己周全吧。” ———— 前往青木之森,需要先乘坐长途汽车,到达山脚下的青木镇。 滨城长途汽车站里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方便面和各种地方特产的味道。凌霜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紧紧跟在胡月璃身后,生怕走丢。 胡月璃熟门熟路地取了票,领着她穿过拥挤的人潮,找到了对应的检票口。 上了车,两人按照票号找到了座位。是靠窗的两个相连的位置。胡月璃自然地让凌霜坐在了里面。 汽车缓缓启动,驶出车站,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窗外,高楼大厦飞速倒退,熟悉的街景变成流动的光影。凌霜的脸几乎要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观察这座她生活了几个月的城市。 胡月璃戴上耳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随着汽车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渐渐被大片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所取代。城市的喧嚣被彻底抛在身后。 “月璃姐,”凌霜小声地叫她,“那些在天上转动的,是什么?” 胡月璃睁开一只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天空中,几个巨大的白色风力发电机正缓缓转动着叶片。 “风车。”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是用来借风力的法器吗?像风火轮一样?” “……是用来发电的。”胡月璃觉得跟她解释“清洁能源”这个概念,可能比画一张【引火符】还费劲,索性放弃了,“你就当它是个能让灯泡亮起来的大风车就行了。” 凌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被远处一座高压电塔吸引了注意力。 长途旅行是疲惫的。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乘客都进入了梦乡。 凌霜起初还兴致勃勃,但随着单调的风景和车身的轻微晃动,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像个不倒翁。 最后,随着汽车一次轻微的颠簸,她的头一歪,轻轻地,靠在了胡月璃的肩膀上。 肩膀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和均匀的重量,胡月璃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本能地想把这个“麻烦”推开,但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往下滑了滑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让她靠得更稳一些。 车厢里的空调有些冷,胡月璃注意到凌霜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皱了皱眉,将自己搭在腿上的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两人身上。 ———— 凌霜是被胡月璃轻轻推醒的。 “喂,醒醒,到站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胡月璃的肩膀上睡了很久,身上还盖着对方的外套。而胡月璃的半边身子,似乎都因为她的倚靠而变得有些僵硬。 凌霜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她触电般地坐直身体,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口水没流我身上就行。”胡月璃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膀,“赶紧收拾东西下车。” 她们到达了青木镇。 镇子很小,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镇”,更像是一个建在山坳里的村落。一条主路贯穿南北,两侧是清一色的木结构二层小楼,屋顶铺着青瓦,屋檐下挂着褪了色的红灯笼。脚下的路,是被岁月和雨水冲刷得光滑发亮的青石板。 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大多是背着登山包的游客和穿着朴素的本地居民。这里的人们生活节奏很慢,说话不紧不慢,走路也慢悠悠的。 沿着小镇主路一直向北走,在小镇的尽头,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横亘在天地之间。山峰隐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绿,带着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就是青木之森。 胡月璃拉了拉背包带,抬头望向那片森林。她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这里的灵气,比她想象中还要充沛和混乱。 各种各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有草木的精气,有山石的灵气,还有一些隐藏得极深的妖气。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胡月璃收回目光,对身旁的凌霜说,“天快黑了,晚上不能进山。” 凌霜点了点头,这里的“气”,比滨城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强大,强大到让她手中的罗盘都开始微微发烫。 她们沿着主路,找到了一家名为“望山居”的客栈。 客栈老板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阿婆,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精神矍铄。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土布衣服,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正纳着鞋底。 “住店?”看到她们进来,阿婆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慢悠悠地问。 “嗯,一间房。”胡月璃回答。 阿婆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凌霜那被外套半遮半掩的道袍上。 “两百一晚,不还价。身份证拿出来登记。”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胡月璃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凌霜也从布包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制钱夹,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身份证。 这张身份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磨损,照片上的凌霜还带着几分稚气,穿着一身老旧的道袍,背景是破败的道观大殿,眼神清澈。这是师傅在她下山前,托山下的香客帮忙办的,说是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 阿婆接过两张身份证,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瞥了凌霜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 “二楼,尽头那间。”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那片墨绿色的山林。 两人放下行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小镇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处的森林则彻底融入了夜色,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黑暗中。 胡月璃站在窗前,看着那片黑暗,神情严肃。 凌霜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月璃姐,”她轻声问,“你在担心什么?” 胡月璃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低沉:“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 凌霜愣了一下。 经她这么一提醒,她才发觉。是的,太安静了。 按理说,这样一片原始森林,夜晚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虫鸣、鸟叫……各种声音交织,才是一片森林该有的样子。 可是现在,窗外,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片广袤的森林,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一股寒意,顺着凌霜的脊背,悄然爬了上来。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拿铁:可不要小瞧我,哼[叉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咚咚咚” 胡月璃一边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一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是客栈的那个阿婆。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东西。 胡月璃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阿婆,有事吗?” “看你们没下来吃饭,给你们煮了碗姜汤。”阿婆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托盘递了过来,“山里湿气重,喝一碗,晚上睡得安稳。” “多谢阿婆。”胡月璃接了过来。 就在她准备关门时,阿婆却突然开口,声量压得很低: “两位姑娘,看你们的样子,是准备进山的吧?” 胡月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阿婆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她凑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 “这几天,山里不太平。” 胡月璃接过那碗姜汤,侧过身,让出半个门口的位置,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阿婆。 “阿婆,您说的‘不太平’,是指什么?” 阿婆凑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山里头,来了个外来的‘黑东西’。”阿婆的声音压得更低,“那东西凶得很,以前晚上,山里的‘孩子们’还会出来闹腾一下,现在呢,一个个都躲在洞里,屁都不敢放一个。整座山,都死气沉沉的。” 阿婆的目光,越过胡月璃的肩膀,落在了屋内凌霜的身上。 “小姑娘,”她对凌霜说,“你身上有道家的气,干净得很。老婆子我在这山脚下住了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你们两个,不是来玩的游客。既然来了,又是懂行的人,老婆子就多句嘴。” 她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山林轮廓。 “进山,别走游客常走的大路。那条路,已经被‘黑东西’给占了。你们顺着镇子后面那条小溪,一直往上游走。溪水有灵,能护着你们,避开一些脏东西。” 说完,阿婆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胡月璃关上门,将两碗姜汤放在桌上。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她是妖吗?”凌霜轻声问。她从那个阿婆身上,没有感觉到一丝妖气。 “嗯,像是在这里住了太久,受山川灵气滋养,成了这方水土的守护者。”胡月璃端起一碗姜汤,吹了吹热气。 凌霜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人妖殊途,降妖除魔是道士的天职。可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嘴硬心软的胡月璃,八面玲珑的白水心,还是眼前这个忧心忡忡的阿婆,都颠覆了她对“妖”的认知。 “看来那个家伙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他的地盘。”胡月璃喝了一口姜汤,辛辣的暖流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我们明天进山,要万分小心。” “嗯。”凌霜重重地点了点头。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两人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 凌霜将自己的符咒仔细地清点了一遍,又重新画了几张【净化符】和【破障符】,朱砂的痕迹在晨光下隐隐流动着微光。经过胡月璃的指点,加上连日来的练习,她已经能控制灵力画一些简单的符咒了。 她们按照阿婆的指引,绕过小镇,在镇子后面找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潺潺,从山林深处蜿蜒而出,水声是这片寂静天地间唯一鲜活的声响。 两人沿着溪水逆流而上,踏入了青木之森的范围。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最后一丝人烟气息被彻底隔绝。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只剩下斑驳的光点,稀稀疏疏地洒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鸟鸣,没有虫叫,甚至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 凌霜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却像喝醉了酒一般,疯狂地原地打转。 这里的气场太乱了。 “跟紧我,别离开我三步之外。”胡月璃的声音压得很低。 她们沿着溪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脚下的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 越往森林深处走,那股阴冷的妖气就越是浓重。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模样,树干上布满了暗色的斑点,本该翠绿的叶片,边缘处却泛着焦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胡月璃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拦住了凌霜。 “不对劲。” 凌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溪水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的中央,矗立着一棵异常高大的古槐树。 那棵槐树与周围的树木截然不同。它的树干粗壮到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但整个树身,却是诡异的灰白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树皮干裂,像老人的皮肤,上面爬着一道道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更可怕的是,整棵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只有扭曲的枯枝,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 一股浓郁的怨气和死气,以这棵古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是它在影响周围的草木。”凌霜立刻判断出来。 仿佛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那棵死寂的古槐突然“活”了过来! 地面微微震动,数十条粗壮的树根,如同一条条巨蟒,破土而出。树根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黑色黏液,尖端锋利如矛,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朝两人激射而来! “小心!” 胡月璃反应极快,一把将凌霜推到自己身后。她不退反进,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形飘然后退的同时,双手妖力凝聚,两道赤红色的光刃凭空出现,精准地斩向最先攻来的几条树根。 “嗤!嗤!” 光刃与树根相撞,发出类似热刀切牛油的声响。被斩断的树根喷溅出墨绿色的恶臭汁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被斩断的树根并未停止攻击,像被激怒的野兽,更加疯狂地扭动起来,断口处迅速地再生、分叉,化作更多的攻击触手,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朝她们当头罩下。 胡月璃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东西,比她想象的要难缠。 她一边游刃有余地闪躲着,一边护着身后的凌霜,将大部分攻击都挡了下来。 被护在身后的凌霜,却没有惊慌失措。在胡月璃为她争取到的这片刻喘息之机,她看到,在那灰白色的树干中央,似乎有一张模糊扭曲的人脸,正在无声地哀嚎。 “月璃姐!它是在向我们求救!”凌霜大声喊道。 胡月璃闻言一愣,躲闪的动作慢了半拍,一条树根险险地擦着她的脸颊扫过,带起一阵劲风。 “求救?” “它的本体,是这棵槐树的树灵!它被那股邪恶的妖气污染了,神智不清,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攻击一切靠近的活物!”凌霜急切地解释道,“我们不能毁了它,要净化它!” 胡月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有办法?” “有!但我需要时间!”凌霜从布包里迅速地摸出了黄符、朱砂和毛笔。 “好!”胡月璃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身后,一条雪白的狐尾冲天而起,磅礴的妖力轰然爆发,在她周身形成了一道赤红色的环形气浪,将所有攻来的树根都震退了数米。 凌霜将一张空白的黄符平铺在自己膝上,左手掐诀,右手执笔,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清风观秘传的【春风化雨符】,是凌霜从师祖的典籍里看到的。师傅从未教她如何使用,凌霜只能全凭理论,还有胡月璃教导她的话语。 “凝神、静气、注灵……” “感受气的流动,不要用蛮力去催动它,要引导它……”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听外界震耳欲聋的打斗声,也不再去看胡月璃惊心动魄的缠斗。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符纸,和体内那股缓缓流淌的灵力。 许久,她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像一条温顺的小溪,顺着她的经脉,缓缓地汇聚到指尖。 就是现在! 凌霜猛地睁开眼,笔尖饱蘸朱砂,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一道道蕴含着柔和金光的符文,在黄符纸上迅速成型。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符咒“嗡”的一声,脱手飞出,悬浮在半空中。 “去!” 凌霜轻喝一声,指尖向前一点。 那张金色的符咒,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古槐树干那张扭曲的人脸上。 一瞬间,仿佛时间都被静止了。 所有狂舞的树根,都僵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波一般,以符咒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开来,将整棵古槐笼罩其中。 “嗬……嗬……” 古槐树干里,传出了一阵阵如同风箱般嘶哑的喘息声。那些攀附在树干上的暗紫色纹路,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化作一缕缕黑气,发出不甘的嘶叫,消散在空气中。 树根缓缓地收回了地下,树干上那张痛苦的人脸,也消失不见。 当金光散去,那棵古槐虽然依旧枯槁,但那浓郁的怨气和死气,已经荡然无存。 在其中一根光秃秃的枝干顶端,一点翠绿色的新芽,颤颤巍巍地,破开了死寂的树皮,迎着林间斑驳的光点,悄然钻出。 凌霜脱力地坐在了地上,额头上满是汗水,脸色苍白,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成功了。 胡月璃收起了妖力,走到她身边,看着那点新生的翠绿,又看了看旁边这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小道士。 “干得不错!”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那棵重获新生的古槐树,突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只见那灰白色的树皮,如同干裂的泥土般,开始一片片地剥落。从裂缝中,透出如同月华般的清辉。古槐的形态迅速地变化、收缩,最终凝聚成一个亭亭玉立的人形。 清辉散去,一个女子静静地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女子身着一袭素雅的青绿色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片精致的槐叶,随着林间微风轻轻摇曳。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如流动的海藻,只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松松绾着,垂至腰际。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玉,周身带着草木特有的空灵与温婉,一双眼眸清澈如山涧清泉,倒映着林间斑驳的光影。 她甫一出现,周围那股肃杀之气便被一种温润的生机所取代,仿佛整个林子都因她的存在而重新拥有了呼吸。 女子款款走到几乎虚脱的凌霜面前,盈盈一拜,动作标准得如同从古画里走出的仕女,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古典的雅致。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为我驱散邪祟,重塑灵胎。”她的声音轻柔得像风拂过树叶,“此番大恩,槐桉没齿难忘。” 凌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下意识地想去扶她。“不……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然而她刚刚画那张【春风化雨符】时,几乎是超负荷地透支了体内全部的灵力,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浑身酸软无力,刚一动弹,身子便是一软,险些重新摔倒在地。 一只清凉的手臂及时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她。是槐桉。 “恩人,你的灵力耗损过甚,不可再妄动。”她的手掌清凉,带着植物特有的气息。一股温和纯净的木系灵气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渡入凌霜体内,像一股涓涓细流,滋养着凌霜那几乎枯竭的经脉,让她那火烧火燎的痛楚得到了一丝缓解。 凌霜被她扶着,虚弱地摇了摇头,轻声说:“请……请别这么叫我,我叫凌霜。” “好,凌霜姑娘。”槐桉清浅一笑。 胡月璃在一旁冷眼看着,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凌霜从槐桉的搀扶中接了过来,让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你是什么人?”胡月璃戒备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我是这片槐林的守护树灵,名为槐桉。”槐桉坦然地回答,目光清澈,丝毫没有被胡月璃的气势所慑,“数日前,一股极强的邪气侵入此地,污染了山中灵脉,我一时不慎,被其侵蚀了心智,险些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如果不是二位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得走了。”胡月璃没有心思听她细说前因后果。来自森林深处的窥探感越来越强,像一条毒蛇,在暗中吐着信子。此地不宜久留。 “请等一下!”槐桉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刚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那邪物,两位就这样下山,恐怕正中其下怀。山路已被邪气封锁,危机四伏。请随我来,我知道一条林间精怪们行走的小径,可以避开它的耳目。” 胡月璃脚步一顿。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更加艰难。 凌霜灵力透支,此刻已经没有半点力气自己行走,整个人的重量都沉甸甸地压在胡月璃身上。胡月璃虽然妖力深厚,但带着一个几乎无法动弹的人,又要时刻警惕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速度不免慢了下来。 崎岖的山路被厚厚的落叶覆盖,一脚踩下去深一脚浅一脚,极为耗费体力。胡月璃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 走在前面的槐桉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担忧的申请。她走到凌霜的另一侧,柔声说:“我来帮你。” 说着,她便要将凌霜的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与胡月璃一左一右,分担凌霜的重量。 “不必。”胡月璃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侧身一挡,避开了槐桉伸过来的手。 槐桉的手僵在半空,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凌霜也有些不解地抬起头,虚弱地叫了一声:“月璃姐……” “我没事。”胡月璃打断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她深吸一口气,干脆将凌霜打横抱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她闷哼了一声,显然也并不轻松。 凌霜惊呼一声,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搂住了胡月璃的脖子。 “闭嘴,别动。”胡月璃的语气不容置喙,抱着她,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槐桉看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在前方继续引路,并时不时地用灵力拨开挡路的藤蔓和荆棘。 天色渐晚,林间的光线愈发昏暗。在槐桉的带领下,她们七拐八绕,最终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青木镇,回到了那家“望山居”客栈。 一进房间,胡月璃就将凌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这一路下来,饶是她这只修炼五百年的狐妖,也累得够呛,手臂酸麻。 凌霜躺在床上,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嘴唇发白,呼吸也有些急促。 槐桉紧随其后进了房间,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水壶和杯子,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床边,递到凌霜嘴边。 “凌霜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喉。”她的动作轻柔,声音温婉。 凌霜此刻渴得厉害,就着她的手,小口地喝了几口。清甜的泉水滑过干涩的喉咙,让她舒服了不少。 胡月璃站在一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悉心照料”的一幕,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心头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凌霜姑娘,你躺好,我为你疏理一下你体内紊乱的灵力,这样会恢复得快一些。”槐桉说着,伸出莹白如玉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凌霜的额头上。 一股草木灵气,从她的掌心缓缓溢出,如同一股涓涓细流,温柔地渗入凌霜的眉心,安抚着她体内因为灵力透支而微弱跳动的经脉。 凌霜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哼。” 一声极轻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槐桉转头看去。 只见胡月璃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背对着她们,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语气不好地说:“她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 “月璃姐?”凌霜有些不解,她不明白胡月璃为什么突然又变得毒舌。 槐桉收回手,站起身,看着胡月璃的背影,眼神清明:“这位姑娘,你似乎对槐桉有些误会。” “谈不上误会。”胡月璃转过身,靠在窗框上,挑眉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我只是不习惯跟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而已。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家伙派来演苦肉计的。”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 槐桉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浅浅一笑:“姑娘的警惕心是应该的。不过,我与那邪物,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毁我修行,占我山林,此仇不报,我枉为草木之灵。” “说得比唱得好听。”胡月璃撇了撇嘴,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抽出一直绑在小腿上的那把锋利的匕首,开始慢悠悠地削皮。红色的苹果皮在她手下,连成一条完整不断的细线,一圈圈垂下。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槐桉也不再与她争辩,而是重新坐回床边,继续关切地看着凌霜。 “凌霜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除了灵力亏空,可还有其他不适?” “好多了,多谢你。”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槐桉的温柔体贴让她感到很温暖。 “咔嚓。” 一声脆响,胡月璃手里的苹果皮断了。 她面无表情地将削好的苹果,用匕首“刷刷刷”几下,精准地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然后用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尖,扎起一块,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动作堪称粗鲁地递到凌霜嘴边。 “张嘴。” 她的声音是命令式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凌霜愣住了,看着那块离自己嘴唇只有一寸之遥的苹果,又看了看胡月璃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嫌我的刀脏?”胡月璃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语气里带上了危险的意味。 “不……不是。”凌霜求生欲极强,赶紧张开嘴,将那块苹果吃了进去。 苹果清脆香甜,带着一丝冰凉,汁水丰沛。 胡月璃喂完一块,又面无表情地扎起另一块,继续递过去。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眼神也没看旁边的槐桉一眼,仿佛屋子里只有她和凌霜两个人。她的动作与其说是在喂,不如说是在执行一项任务,一项宣示主权的任务。 一整个苹果喂完,胡月璃用餐巾纸仔细地擦了擦匕首上的果汁,重新插回腿鞘,动作行云流水。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对槐桉说:“她需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槐桉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对凌霜柔声道:“那你好生歇息,我就在隔壁,有任何事,随时唤我。” 说完,她又对胡月璃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地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胡月璃和凌霜,以及那只从布包刺绣里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的拿铁。 “月璃姐,”凌霜看着胡月璃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小声地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槐桉?” 胡月璃走到床边,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跟被子有仇。 她避开了凌霜的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防人之心不可无。睡吧。” 说完,她便转身走到了房间另一头的小沙发上,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样子。 凌霜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经脉中残留的那丝清凉,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不明白,胡月璃今晚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胡月璃第一次喂她吃东西,她拿着匕首喂她吃苹果的样子,有点凶,有点霸道,还有些不讲道理。 她想起了在公寓里追的那些狗血爱情剧。剧里的霸道总裁,不也是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占有欲和在乎吗? 难道…… 凌霜的脸颊,在昏暗的灯光下,悄悄地红了。 夜深了。 躺在沙发上的胡月璃,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放着槐桉悉心照料凌霜的画面。 那个笨蛋道士,对一个刚见面的树精,也笑得那么乖巧。别人递过来的水就喝,别人输送的灵力就受着。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了头。 自己抱着她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手都快断了,也没见她对自己说声感谢。 真是见鬼了。 霸道狐妖爱上我[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一夜辗转,窗外的天光转为鱼肚白时,凌霜才堪堪进入浅眠。 她是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胡月璃睡眼惺忪的脸。因为客栈房间不大,胡月璃昨晚睡的沙发离床不过两米,此刻她正半撑着身子,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想探一探凌霜额头的温度,却又在半空中犹豫着。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咳。”胡月璃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直身子,揉了揉自己那头乱糟糟的栗色卷发,语气是惯常的懒散,“醒了?没发烧吧?” 凌霜的脸颊有些发烫,她默默地坐起身,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灵力虽然依旧空虚,但经过一夜的休养,加上槐桉输送的那股温和灵气的滋养,身体的疲惫感已经消退了大半,不再是那种连骨头缝都透着酸软的虚脱状态。 “我……我好多了。”她小声回答。 “那就行。”胡月璃站起身,“赶紧起来洗漱,我快饿死了。” 两人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胡月璃刷着牙,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吐槽着客栈的牙膏一股怪味,凌霜低着头,安静地用清水洗脸。镜子里,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慵懒随性,一个拘谨清冷。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轻柔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大清早的。”胡月璃吐掉泡沫,有些不耐烦地扬声问。 门外传来一个温婉如水的声音:“是我,槐桉。我看两位姑娘可能还未起身,便自作主张,送了些早点过来。” 胡月璃的动作一顿,她透过镜子,瞥了一眼身旁那个听到声音后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的凌霜,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蹭”地一下冒了出来。 她擦了把脸,走过去拉开门。 槐桉正静静地站在门外,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衣裙,墨绿色的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騰的小米粥,两碟酱菜,还有两个白白胖胖的豆沙包。 “有劳了。”胡月璃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伸手就要接过托盘。 “月璃姐,”凌霜从卫生间里探出头,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看到槐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槐桉姑娘,快请进。” 胡月璃:“……” 最终,在凌霜的热情邀请下,槐桉还是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间。她将早点在桌上摆好,柔声对凌霜说:“凌霜姑娘,你灵力亏空,不宜食油腻之物,这清粥最是养人。快趁热吃吧。” “多谢。”凌霜坐到桌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心里暖暖的。 胡月璃像个领地被侵犯的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拉开另一张椅子,拿起一个豆沙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仿佛跟这个包子有仇似的。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这顿温馨的早餐,变得有些微妙的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房间那扇对着后山的老式木窗,竟被一股强横无匹的劲风猛地撞开!窗户狠狠地拍在墙壁上,一股凛冽刺骨的寒风倒灌而入。 空气中的温度,在瞬间骤降了十几度。 “谁?!”胡月璃反应最快,她猛地站起身,妖力在体内急速运转。 凌霜也立刻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符咒,紧张地盯着那扇洞开的窗户。 槐桉的脸色却是在瞬间变得又惊又喜,她失声叫道:“扶摇?!” 话音未落,一道迅疾如电的黑色身影,从窗外闪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房间中央。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甚至比胡月璃还要高出几分。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材质似皮非皮,紧紧地包裹着她矫健修长的身躯,勾勒出健壮的肌肉线条。长长的黑发高高束成一束马尾,干净利落。她的五官深邃立体,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如鹰隼般冷酷。 她整个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槐桉!”女人一落地,锐利的眼睛就立刻锁定了槐桉,声音清冷,却难掩语气中的急切,“你没事吧?” “我没事,扶摇,你别担心。”槐桉看到她,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她快步上前,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多亏了这两位姑娘相救,我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扶摇看清凌霜身上的素麻道袍,捕捉到那股微弱的道家灵气。 “道士?!” 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冰冷且有杀气。她瞬间挣脱了槐桉的手,如同一只俯冲捕食的猛禽,直扑坐在椅子上的凌霜。 然而,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比她更快! 就在扶摇的利爪即将触及凌霜的前一刻,胡月璃已经瞬移到了凌霜身前。抬起一条修长的腿猛地向扶摇的腰腹踹去。 “滚开!” 扶摇瞳孔一缩,攻势被迫中断,双臂交叉护在身前,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脚。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重锤擂鼓,在小小的客栈房间里炸开。强烈的气劲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吹得桌上的碗碟“哗啦”作响,槐桉和凌霜都被这股劲风逼得后退了半步。 扶摇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出去,双脚在木质地板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才堪堪停住。她只觉得双臂发麻,气血翻涌,脸上写满了震惊。 “狐妖?”扶摇眉头皱起,“道行不浅。居然跟道士走到一起。” “现在才知道?晚了。”胡月璃缓缓站起身,将惊魂未定的凌霜护在身后。 “敢动她,我不管你是什么鸟,今天都把你毛拔光了做成鸡毛掸子。” “好大的口气!”扶摇被彻底激怒,周身黑气缭绕,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骇人,“我倒要看看,你这只狐狸有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她的双手化作了锋利的鹰爪,直取胡月璃的面门,利爪划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开来。 胡月璃冷哼一声,身后数条华丽的白色狐尾若隐若现,赤红色的妖火缠绕在她指尖。她迎着扶摇的利爪,简简单单地一掌拍出! 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内,黑色的风刃与赤红的妖火激烈碰撞!两人拳脚相交,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沉闷的响声。桌椅板凳在她们逸散的妖力下倒的倒,碎的碎,整个房间摇摇欲坠。 扶摇的攻击大开大合,凌厉而致命。而胡月璃看似处于下风,实则每一招都暗藏杀机,以最小的代价,毫不费力地化解对方狂暴的攻击。 凌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攥着符咒,却又不敢轻易出手,生怕自己的半吊子道术会误伤了胡月璃。 眼看两人越打越凶,杀气也越来越重,槐桉终于忍无可忍。 “扶摇!你给我住手!”她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喝道。 正与胡月璃对了一掌,各自震退数步的扶摇,听到这声呵斥,动作猛地一僵。 扶摇心中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她看了一眼对面眼神冰冷的胡月璃,咬了咬牙,不甘地收敛了身上的杀气。 槐桉冲上前,用力地拉扯着扶摇的手臂:“别打了,她不是敌人,是我们的恩人。” 扶摇扭头对着槐桉低吼:“槐桉!她是个道士!你忘了当年那帮杂碎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救一只狼,救一条蛇,我都不会管你!可你竟然帮一个道士说话,还把她当成‘恩人’?” “她不一样!”槐桉用力地摇头,眼眶微微泛红,“扶摇,你听我说,是她救了我的命!” 扶摇发出一声嗤笑,“这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人畜无害,谁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嘴巴放干净点。”胡月璃的声音更冷了,“再让我听到一个脏字,我不保证你的爪子还能完整地留在你身上。” 胡月璃冷冷地盯着扶摇,随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胡月璃的身体也随之一僵。 凌霜正站在她身侧,仰着头。 “月璃姐,”凌霜的声音很轻,“别打了……我没事。” “好吧。”胡月璃深深地看了眼凌霜。 “老婆子我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早晨。”一个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客栈的阿婆不知何时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烟袋,正慢悠悠地往里填着烟丝。她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房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咂了咂嘴。 “行了,扶摇丫头,”阿婆用烟杆指了指她,“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可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客人动手。这小姑娘身上的气,干净得很,和那些心都烂了的牛鼻子,不是一路人。” 她又看向胡月璃,“还有你,狐狸丫头,火气也收收。在我这‘望山居’里,打坏了东西,可是要照价赔偿的。” 胡月璃撇了撇嘴,没搭话。扶摇则冷哼一声,走到窗边,双臂环胸,背对着众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阿婆在门口磕了磕烟灰,慢悠悠地转身下楼,嘴里嘟囔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喽……” 大雨,胡月璃和扶摇“斗舞”中... 凌霜、槐桉: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作者:哈气了 胡月璃、扶摇停下来,并朝作者甩了两眼飞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槐桉走到凌霜身边,十分歉疚地说:“凌霜姑娘,对不起,扶摇她……” “我就是故意的。”扶摇冷冷地打断她,“我看见道士就恶心。” 胡月璃走到凌霜身后,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实际上时刻警惕着两人,将凌霜完全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她看着扶摇的背影,冷笑道:“巧了,我看见没礼貌的扁毛畜生,也挺烦的。” “你说什么?!”扶摇猛地转身,琥珀色的眸子里杀气四溢。 “好了!都少说两句!”槐桉提高了音量,她走到扶摇和胡月璃之间,将两人隔开,“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槐桉的话,让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凌霜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敌意的扶摇,又看了看满脸歉意的槐桉,心里五味杂陈。 她站起身,走到扶摇面前。 胡月璃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想把她拉回来。 凌霜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直视着扶摇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师门是清风观。清风观的祖师爷留下过训诫:万物有灵,存乎天地,道法自然,心存敬畏。我们修道,修的是本心,降妖,降的是作恶之妖。”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你所说的那种行径,以道法之名,行杀戮贪婪之事,那不是真正的修道者,那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将我们与他们混为一谈,对我们清风观一脉,不公平。” “说得好听。”扶摇的语气依旧冰冷,“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说不定你救槐桉,就是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好图谋这青木之森里的什么宝贝。” 胡月璃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脑子被风吹坏了?图谋宝贝?”她用下巴点了点身后一脸状况外的凌霜,“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和比白纸还干净的脑子,能图谋什么?图谋后山上的蘑菇吗?” “而且,我提醒你一句。不管她是什么,现在她是跟我绑在一起的人。我的人,是好是坏,是蠢是笨,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再想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胡月璃的毒舌与霸道让凌霜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槐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 只有扶摇,皱着眉,没太听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胡月璃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那东西,或许和现在盘踞在山里的‘黑东西’有关。” “什么东西?”扶摇问。 “柳神之泪。” 听到这四个字,扶摇和槐桉的脸色,同时变了。 “你们找柳神之泪做什么?”槐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胡月璃看了一眼凌霜,将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符咒是凌霜画错的这个丢人细节,只说是意外中咒。 扶摇听完,脸上露出了“活该”的表情,但看向胡月璃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毕竟,被一个道士绑在一起,在她看来,简直是妖生中最可怕的酷刑。 “柳神……已经很多年没有现身了。”槐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自从两百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山里的许多大灵都隐匿了起来。” “那‘黑东西’呢?”胡月璃追问,“它是什么来头?” 扶摇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也在找东西。它将整个青木之森都用邪气封锁了起来,像是在翻箱倒柜一样,一寸一寸地搜寻。它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灵气被污。我这次回来,就是发现它似乎把目标,锁定在了森林最深处的‘听风谷’。” “听风谷?” “那是柳神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槐桉补充道,“也是整座青木之森灵气最汇聚的核心之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被称为“黑东西”的恶妖,和她们一样,目标都是柳神。 “看来,我们不去也得去了。”胡月璃得出结论。 “我跟你们一起去。”槐桉立刻说道,“月璃姑娘,你的力量强大,但那邪物诡异莫测,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而且,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邪物毁了听风谷。” 她看向扶摇,眼神里带着询问。 扶摇的内心在天人交战。她不想和任何道士扯上关系,更别提并肩作战。但槐桉要去,她就必须得去。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她瞪了凌霜一眼,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给槐桉带路。” —————— 有了扶摇这个“本地通”带路,她们绕开被邪气严重污染的主干道,踏上了一条几乎被藤蔓和蕨类植物完全覆盖的小径。这条路蜿蜒曲折,隐蔽在层层叠叠的树冠之下,寻常人根本无从发现。 扶摇走在最前面,身形矫健如风。身为隼妖,她的身法轻盈而迅捷,即便是在这复杂难行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每一次落脚都悄无声息,几个起落间,便已在十数米之外。琥珀色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槐桉紧随其后,她身上散发的草木亲和力,让周围的植物都主动为她们让开道路。 胡月璃牵着凌霜,被远远地甩在了队伍的最后。 “十米连心锁”在这崎岖狭窄的山路上,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扶摇的速度太快,胡月璃自己跟上绰绰有余,但带着一个灵力尚未恢复的凌霜,就变得举步维艰。 没走多久,凌霜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脚下的山路湿滑,布满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尖利的石块,好几次她都险些滑倒,全靠胡月璃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 “喂!”胡月璃终于忍无可忍,扬声喊道,“你是赶着去投胎吗?不能走慢点?” 扶摇在前方一块岩石上停下脚步,回头看来,鄙夷地说:“是你们太慢了,累赘。按照这个速度,天黑我们都走不到听风谷。” “你!”胡月璃语塞。 “月璃姐……我……我没事,我还能走……”凌霜逞强道,但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她。 胡月璃低声咒骂了一句,脑中却灵光一闪。 “凌霜。” “嗯?” “站稳了,别动。”胡月璃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说完,在凌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胡月璃突然松开了她的手,然后,整个身体如同一支离弦的赤红色箭矢,朝着扶摇的方向猛冲而去。 她的速度快到看不见虚影,几乎是在瞬间,她与凌霜之间的距离就被拉开到十米开外。 “月璃姐?!”凌霜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胡月璃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嗖!” 下一秒,她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站在岩石上等着看好戏的扶摇,只觉得眼前一花。前一秒还离自己有数十米远的胡月璃,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在胡月璃的身后,“啪”的一声,那个气喘吁吁的小道士也跟着出现了! 因为惯性,凌霜一个趔趄,直直地向前倒去。 胡月璃连头都没回,向后伸出手臂,稳稳地将撞过来的凌霜揽进了怀里。 “看吧,”胡月璃抱着怀里还有些晕乎乎的凌霜,侧过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扶摇挑衅地一扬下巴,“这就跟上你了。麻烦你下次飞快点,不然有点无聊。” 扶摇:“……” 凌霜在胡月璃怀里缓了好几秒,才从那种时空错乱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她趴在胡月璃的肩头,鼻息间全是对方身上的气息,脸颊瞬间红透了。 “这……这是……” “赶路新技巧,学会了吗?”胡月璃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凌霜敏感的耳廓,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 青木之森的深处,远比外围要阴森诡异。 空气中那股邪恶的妖气十分张扬,一层薄薄的黑色瘴气,缭绕在林间。地上的植被彻底枯死,变成了焦黑的灰烬,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响。偶尔能看到一些动物的骸骨,散落在路边,白森森的,透着死寂。 “我们快到了。”扶摇的声音压得很低,“前面就是听风谷的入口。”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前方两座陡峭的山壁之间,有一道狭窄的裂缝,那便是入口。黑色的瘴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道裂缝中涌出。 “不对劲。”槐桉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听风谷是整座山灵气的源头,谷内四季如春,怎么会被邪气侵蚀成这样?” “看来那东西已经进去了。我们进去要小心,里面的情况恐怕比外面更糟。” 就在她们准备进入山谷时,凌霜的布包突然震动了一下。 “喵呜~” 一声细弱的猫叫从包里传出。紧接着,那块绣着橘猫图案的布料上光芒一闪,拿铁那毛茸茸的小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地上。 “拿铁?你怎么出来了?”凌霜惊讶地将它抱起。 小家伙没有像平时那样撒娇,而是一脸严肃地对着山谷的入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高高竖起,不安地来回摆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它感觉到了危险。”胡月璃的眼神一凝。 “这只猫……”扶摇看着拿铁,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它身上有妖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拿铁突然从凌霜怀里挣脱,跳到地上。它仰起小脑袋,对着山谷深处,张开嘴,发出一声与它小小的身体完全不相称的、响亮的—— “嗷呜——!” 声波在山谷间回荡,竟让那不断涌出的黑色瘴气都为之一顿。 四人,不,三妖一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巴掌大的小橘猫。 “它……它刚才学老虎叫?”凌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山谷深处,传来了一声咆哮。仿佛是被拿铁那一声虎啸给激怒了。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扶摇厉声喝道,“快进去!” 四人化作四道残影,冲入了那道狭窄的山谷裂缝之中。 听风谷内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 曾经遍地盛开的奇花异草,此刻已尽数枯萎凋零,化作泥泞的焦土。清澈见底的溪流,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污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山谷中央,那棵被誉为山之精魄的千年古柳,此刻也失去了生机。 巨大的柳树主干从中裂开,焦黑的树皮上布满了诡异的紫色符文,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无数粗壮的柳条被黑气缠绕,如同毒蛇般在空中狂舞,将整个山谷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而在那裂开的树干之中,一个被浓郁黑雾包裹的身影,正盘膝而坐。那棵千年古柳的生命精华,正源源不断地被他吸入体内。 “终于来了。” 那个沙哑而阴冷的声音,在山谷中响起。 黑雾缓缓散去,露出了他的真容。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兜帽下,是一张普通到过目就忘的脸。但他的眼睛,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他缓缓地站起身,周身释放出恐怖的威压,海啸般朝着四人席卷而来。 扶摇和胡月璃立刻挡在最前面,同时释放出自己的妖力,才堪堪抵挡住这股威压。 太强了! 吸食了千年古柳的精华,这个恶妖的实力,远在她们任何一人之上! 男人玩味地看着她们,摊开手掌,那本《滨城风物志异》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你们是来找这个的吗?” 他看都没看,手指微微用力。 在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中,古籍被他轻描淡写地,撕成了两半。 古籍被撕裂,如落花般从空中散落。 凌霜怔怔地看着那飘落的碎纸。 “你……!”扶摇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啸,周身黑气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率先发动了攻击。她的双手化作锋利的鹰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取他的咽喉。 “不自量力。” 男人甚至没有动,只是抬起眼皮,漆黑如深渊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一股沉重如山岳的无形威压轰然降下。 扶摇那快如闪电的身影,在半空中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速度锐减。她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骨骼寸寸碾碎。 “扶摇!”槐桉惊呼出声,她双手在身前结印,无数青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缠绕上扶摇的身体,用力将她向后拖拽,试图将她从中解救出来。 “有点意思。”男人似乎对槐桉的木系法术产生了一丝兴趣。他抬起一根手指,对着空中狂舞的柳条轻轻一点。 “嗖——!” 数十根被黑气缠绕的柳条,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槐桉和扶摇铺天盖地地抽打而来。 胡月璃的脸色沉到了极点。单打独斗,她们任何一人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一起上!”她低喝一声,数条雪白的狐尾在她身后绽放开来,赤红色的妖火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颗高速旋转的火球,迎向了那些袭来的柳条。 “凌霜,用符咒干扰他!” 凌霜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双手飞快地从布包里抽出数张早已画好的符纸。 【金光咒】、【破邪符】、【定身符】…… 她将体内少得可怜的灵力尽数催动,一张张闪烁着微弱金光的符咒,如同一只只黄色的蝴蝶,朝着那黑衣男人飞射而去。 一时间,整个灵犀谷内,妖力与邪气激烈碰撞! 黑色的风刃,赤红的妖火,青绿的藤蔓,以及金色的符咒,交织在一起。山谷剧烈地颤抖着,山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然而,她们三妖一人的联手攻击,在那黑衣男人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只是闲庭信步般地在攻击的间隙中穿梭,那些足以让普通小妖魂飞魄散的攻击,落在他身上,就像是微风拂过,连他的衣角都未能掀起。 “太弱了。”男人摇了摇头,似乎对这场战斗感到了厌倦。他的目光,突然锁定在了不断用符咒骚扰他的凌霜身上。 “一只烦人的小虫子。” 他缓缓地抬起手,掌心对准了凌霜。一团浓郁到极致的黑色能量球,在他掌心迅速凝聚。 “小心!”胡月璃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也不想,立刻放弃了与柳条的缠斗,瞬移到凌霜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黑色的能量球,不可抵挡,轰然而至。 胡月璃仓促之间凝聚起的妖力护盾,在那黑色的能量球面前,如纸糊一般,瞬间被撕碎! “噗——!” 胡月璃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一片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轰飞了出去! “月璃姐!”凌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胡月璃的身体撞断了数根粗壮的柳条,重重地砸在了山谷边缘的山壁上,然后,沿着陡峭的悬崖,无力地向下滚落。 凌霜紧随着胡月璃的身影,一同坠入了那被浓雾笼罩的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拿铁也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两人,一同跃入了深渊。 黑衣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对掉下悬崖的两人毫不在意,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蚊子。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棵被他侵蚀的千年古柳上。 “可惜了,本来还想陪你们多玩一会儿。”他低声自语,然后缓缓地转过身,身影渐渐融入了那裂开的树干之中,消失不见。 —————— 下坠。 无尽的下坠。 凌霜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漩涡。耳边是呼啸的狂风,眼前是飞速掠过的、模糊不清的岩壁和浓雾。失重感让她阵阵作呕,冰冷的雾气刀割一般刮在脸上,生疼。 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徘徊。 她只记得,在自己被拽下悬崖的瞬间,她被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凌霜的脸颊,紧紧地贴着胡月璃的胸口,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微弱的心跳。温热粘稠的血不断从伤口处涌出,浸湿了她的道袍。 “月璃姐……月璃姐……”她徒劳地呼唤着,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的橙黄色光芒,突然将她们两人包裹了起来。 “喵~” 拿铁那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正悬浮在她们身侧,四只小短腿在空中不停地扒拉。它全身的橘色毛发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额头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王”字更是亮如星辰。它小小的爪子向前伸着,一个半透明的橙黄色护盾,将她们三人牢牢地笼罩在其中。 那些凛冽如刀的罡风和冰冷的雾气,撞在这层护盾上,悄然消融。下坠的速度,似乎也因为这层护盾的缓冲,而变得平缓了许多。 是拿铁在保护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这漫长的下坠似乎终于到了尽头。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拿铁发出一声微弱的“喵呜”声,橙黄色的护盾在接触水面的瞬间轰然破碎,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两人一猫重重地砸入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水中。 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将意识涣散的凌霜猛地激醒。她呛了好几口水,冰冷的湖水灌入肺部。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浮出水面,但怀里的胡月璃却沉重地像秤砣一般,带着她不断下沉。不远处,拿铁那小小的身影正在水里无力地扑腾。 不行!都不能死! 凌霜爆发出求生的本能,她先是一个猛扎过去,将已经快要沉下去的拿铁一把捞起,塞进自己的衣襟里,然后死死地抱着怀里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胡月璃,双腿用力蹬水,奋力地向上游去。 “哗啦——” 终于,她冲出了水面。她贪婪地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 环顾四周,她们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的暗湖里。溶洞的穹顶极高,黑暗中看不真切,上面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一些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和菌类,附着在岩壁上,如同夜空中的鬼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光线昏暗,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凌霜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一处相对平缓的黑色浅滩游去。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将胡月璃从水里拖了出来,两人都像被捞起的溺水者,瘫软在潮湿的浅滩上。黑色潮湿的浅滩铺着一层细碎的黑色石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咳咳……咳……”凌霜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呛进去的湖水,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被冻僵了,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她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扑到胡月璃身边。 “月璃姐!你醒醒!”凌霜的声音带着哭腔。 胡月璃紧闭着双眼,脸色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宣纸,嘴唇毫无血色。她的呼吸微若游丝,几乎无法察觉。胸口处,那个被黑色能量球轰出的碗口大的伤口触目惊心,黑色的邪气如同活物般,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缠绕在伤口周围,正不断地向她体内钻去,疯狂侵蚀着她的灵力。 凌霜颤抖着手,去探她的脉搏,脉象紊乱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又探向她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息几乎让她绝望。 凌霜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必须生火,必须驱散这该死的寒气! 凌霜颤抖着手伸进湿透的布包,一沓一沓黄纸被水浸泡得软烂,朱砂的痕迹早已模糊不清,变成了一团团污迹。她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这一堆无用的废纸。 冷静下来,凌霜,还有办法。 符箓的真谛,在于“以我心印天心”,符纸和朱砂,都只是媒介,是形。真正的“神”,在于施法者的意念与天地灵气的沟通。 她将地上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枯枝聚拢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火绒堆。 然后,她盘膝而坐,伸出一根颤抖的食指,悬在火绒堆上方。 脑海中,【引火符】的符文结构一遍又一遍地流淌而过。 她放空心神,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与这方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的火行灵气,建立联系。 她的指尖,开始微微发亮。一点金色的光芒,在她指尖汇聚。 凌霜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在空中,一笔一划,勾勒出【引火符】。 金色的光痕在空中短暂停留。 “敕!” 她轻喝一声,指尖向前一点! 悬浮在空中的金色符咒,“呼”的一声,化作一团橘红色火焰,落在了下方的火绒堆上。 火苗窜起,在这幽蓝的地下溶洞中,熊熊燃烧起来。 成功了! 凌霜又小心翼翼地将更多的干燥物添进去,让火堆烧得更旺。 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也照亮了胡月璃那毫无生气的睡颜。 凌霜不敢耽搁,她迅速地解开自己湿透的衣裳,飞快地拧了拧同样湿透的贴身衣物的衣角。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裸露的肌肤,让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她又转过身,跪坐在胡月璃身边。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凌霜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心反而跳得更快了。 可是,人命关天……不,是妖命关天。 凌霜的内心天人交战。她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月璃姐,失礼了。”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胡月璃身上的外套剥下。外套被邪气轰出一个大洞,早已破烂不堪,血迹被湖水稀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她将两人的衣物,用捡来的枯枝撑开,小心地架在火堆旁烘烤。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能仔细查看胡月璃的伤势。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胡月璃的身体周围,萦绕了一层樱红色的轻烟般的光晕。那是胡月璃的护体妖力,而此刻,这层光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涣散。 胡月璃周身那层护体的妖气已薄如蝉翼,正丝丝缕缕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不能再耽搁了! 凌霜盘膝坐在胡月璃身边,将她轻轻地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在身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将自己的灵力从掌心渡入胡月璃的体内。她试图用自己的灵力,去驱散那些阴邪的黑气,修补她受损的经脉。 然而,这对于遭受了那恶妖全力一击、灵力严重耗散的胡月璃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凌霜的灵力刚一进入,便如同溪流入海,瞬间被那邪气所吞噬。 凌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她感觉自己的丹田正在被掏空,经脉也因为灵力的过度透支而传来阵阵灼痛。 就在她也快要坚持不住,意识开始模糊时,一股奇异的悸动,突然从她身体的最深处苏醒了。 这股力量带着极寒气息,与她修炼了十几年的道家真气截然不同,它霸道、狂野,沿着血脉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脉仿佛都要被冻结撕裂。 “唔——!” 凌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冰蓝色的冷焰,在她周身燃起,瞬间侵蚀了那层微弱的金色微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地交战。 她根本不知道这股蓝色的力量是什么,她体内的灵力彻底混乱了! 凌霜死死地咬着嘴唇,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她的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救胡月璃!她不能死! 她强忍着那撕裂般的剧痛,试图去控制那股失控的力量。 可她根本做不到!这两股力量的对冲太过猛烈,她的意志力在这其中渺小得可怜。 就在她即将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意识的时候,自她丹田处,那个由【十米连心锁】形成的无形烙印,像一座被激活的桥梁,一端连接着凌霜体内狂暴的能量漩涡,而另一端连接着她怀里生命垂危的胡月璃。 胡月璃体内的妖力,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微弱的赤红色妖力,沿着那根看不见的“线”,缓缓地流入了凌霜的体内。 胡月璃的妖力,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调停者,在道家灵气与极寒灵气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缓冲地带。 金色、蓝色、红色三种光芒交织成的能量漩涡,在凌霜的体内艰难地运转了起来。 三色光芒从两人相贴的掌心处流溢而出。它们在空中盘旋、追逐、交融,将两人紧紧地包裹其中,形成一个绚烂的光茧。 光茧之外,是溶洞死寂的幽蓝与黑暗;光茧之内,三色交相辉映,光华流转。 胡月璃胸前那恐怖的伤口,也在这奇异的光芒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 看着怀中胡月璃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凌霜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整个地下溶洞,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幽蓝色的苔藓和熊熊燃烧的篝火,在黑暗中,静静地照耀着相拥而眠的两人。她们的衣物,在火堆旁,正散发着袅袅的水汽。 —————— 胡月璃醒来时,颈侧有温热的湿气吹拂,痒痒的,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正贴着自己。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残留着被撕裂般的记忆,但奇怪的是,此刻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反而有一种浸泡在温水中懒洋洋的舒适感。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那毁天灭地的黑色能量球,以及自己被轰飞出去、坠入无尽深渊的失重感。 我……还活着? 胡月璃猛地积聚力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动摇曳的橘红色火光,以及火光映照下,溶洞那高大而幽蓝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苔藓气息和篝火的烟火味。 她靠在一个软软的怀抱里,有些冰凉。 一张清秀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 是凌霜。 她睡得很沉,眉心微蹙,似乎在梦中也并不安稳。她的脸颊因为靠近火堆,被烤得红扑扑的,嘴唇微微张着,温热的湿气正是从那里传来。 而她们两人……几乎什么都没穿。 彼此的身体紧紧地相拥着,只隔着贴身的、半干的单薄内衣。凌霜的一条胳膊还无意识地环着她的腰,整个人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毫无防备地蜷缩在她怀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皮肤光洁如初,没有一丝伤痕,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只有当她催动妖力内视时,才能感觉到五脏六腑间还残留着被重创后的些微滞涩感,但那致命的邪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伤被治好了? 是被凌霜治好的。 胡月璃看着怀里这个睡得毫无防备的小道士,心中的情绪翻江倒海。 这个笨蛋。 胡月璃在心中低骂了一句。 她试着轻轻地动了一下,想从这个过于亲密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唔……” 怀里的凌霜似乎是感觉到了热源的离开,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脑袋还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温热的鼻息,拂在敏感的锁骨上。 胡月璃最终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地重新躺好,任由那个笨蛋道士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 她侧过头,借着火光,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凌霜的睡颜。 以前,她总觉得这个小道士古板无趣,像块不开窍的木头。可现在,看着她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胡月璃才发现,她的五官其实生得极好。眉眼清秀,鼻梁挺直,嘴唇的形状很漂亮,带着自然的粉色。皮肤更是好得不像话,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 胡月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凌霜那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呢喃。 胡月璃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她的指尖轻轻地落在凌霜的眉心上,试图将那一点点褶皱抚平。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凌霜皮肤的瞬间—— “嗡——” 一股庞杂的力量波动,突然从凌霜体内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胡月璃的脸色瞬间一变! 她的体内怎么有两股相斥的灵力? “该死!” 她不是睡着了,她是昏迷了! 胡月璃立刻坐起身,将凌霜的身体扶正,让她盘膝坐在自己面前。 “笨蛋!逞什么能!”她低声咒骂着,双手贴着凌霜的手,掌心相对。 赤红色的狐族妖力,小心翼翼地涌入了凌霜的体内。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洞外那永恒的黑暗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时,凌霜体内那场狂暴的内战,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凌霜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胡月璃缓缓地收回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那双清澈的杏眸中,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当她的视线聚焦,近在咫尺的胡月璃,两人几乎赤诚相对的身体—— 凌霜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抱着胡月璃,并且两人身上都衣衫不整时,一股热血“轰”的一下直冲头顶! 凌霜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嘴巴已经先于大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我……我们……这是……” “是……是因为衣服都湿了,太冷了,不脱下来会生病的!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也……也没摸……不对,我摸了,不是,我只是为了帮你脱衣服……” 她越解释越乱,急得快要哭出来,手脚脱离了大脑的管辖,不知怎地竟跨着坐在了胡月璃的身上。 胡月璃好整以暇地看着凌霜。 “我……我真的是为了救你……”凌霜看着她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感觉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事急从权……得罪了……”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快要原地自燃的窘迫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少女的身体匀称紧致,带着常年练功的薄薄肌肉线条,腰肢纤细,肌肤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尤其是她此刻这副又羞又急、眼眶泛红、嘴唇微张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纯洁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 “解释完了吗?”胡月璃的声音有些沙哑,平添了几分致命的魅惑。她一个翻身,将尚在懵懂中的凌霜压在了身下。 “未经允许脱人衣服,是要收费的。”胡月璃的双臂顺势拦住凌霜的腰,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那双瞪大的清澈杏眸,缓缓地俯下身,鼻尖碰到鼻尖。 怎么收费呢?好难猜啊[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未经允许脱人衣服,是要收费的。” 凌霜的大脑一片空白。 温凉柔软的触感,还有鼻息间缠绕的温热的空气,带着胡月璃独有的馨香,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这是她第一次接吻,起初,只是一个轻柔的贴合。 但随着吻的加深,胡月璃沉睡了数百年的掠食者本能,被彻底唤醒。 她微微侧过头,加深了这个吻。 胡月璃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下滑到了凌霜的腰侧。那里的肌肤光滑而细腻,腰线紧致,手感好得惊人。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掐住。另一只手,顺着凌霜平坦的小腹,缓缓地向上游移,沿途惊起阵阵战栗。 凌霜不禁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呜咽,身体也因为这陌生的刺激而微微弓起。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那温热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凌霜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颤!一股既羞耻又陌生的酥麻感,从被触碰的地方,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比任何符咒都更让她心神大乱,比任何妖法都更让她魂不守舍。 濒临崩溃的羞耻感,终于战胜了被**冲昏的头脑,凌霜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胡月璃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下之人的抗拒已经达到了极限。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似乎做得有些过火了。 她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对凌霜的钳制。 一缕银丝,在两人分开的唇瓣间,暧昧地牵连着,又在瞬间断开。 凌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失焦,水光潋滟,原本就红透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她……被一个狐妖……轻薄了? 在凌霜愣神的片刻时间中,胡月璃已经起身取下烘干的衣服,穿戴整齐,并且好心地把凌霜的衣服递给她。 凌霜手脚僵硬地接过衣服,机械地往身上套。她的脑子依旧一片混乱,嘴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触感,滚烫得吓人。腰侧和胸前,似乎也还留着那温热掌心的余温。 “那股力量,是怎么回事?”胡月璃追问,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我感觉到,你体内有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在冲突。” “我……我也不知道。”提到这个,凌霜的注意从方才的吻中转移,“我当时只是想救你,然后……然后体内就突然多了一股很冷很乱的力量,和我自己的灵力打了起来……我控制不住它们……” 胡月璃皱起眉头,看来这个小道士,对自己身体的秘密,也是一无所知。 —————— 溶洞里,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周遭幽蓝的死寂,也为这与世隔绝的地下空间带来了一丝虚幻的暖意。 凌霜呆坐在火堆旁,身体已经穿戴整齐,但灵魂仿佛还停留在方才那个惊心动魄、颠覆了她二十三年认知的吻里,迟迟没有归位。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胡月璃的气息和触感,温软霸道的掠夺灼烫得让她心慌意乱。 她感觉自己的道心,像是被一块天外陨石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名为“胡月璃”的穿堂风,吹得她神魂颠倒,六神无主。清风观的戒律清规,师傅的谆谆教诲,此刻都变成了一堆模糊不清的遥远字句。 而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若无其事地抱着手臂,绕着这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不紧不慢地踱步,勘察着周围的环境。她时不时地用手指敲敲岩壁,又或者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苔藓放在鼻尖轻嗅。 那认真专注的模样,任谁也无法把她和刚才那个轻薄良家道士的“女流氓”联想在一起。 “喂。” 胡月璃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吓得凌霜浑身一激灵。 “过……过来一下。”胡月璃看到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地放缓了些许,似乎也在为自己刚才的孟浪行为找一个台阶下。 凌霜犹豫了片刻,还是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手脚僵硬地走了过去。她刻意与胡月璃保持着三步以上的安全距离,低着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早已干透的布鞋,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你看这里。” 凌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这片看似普通的岩壁上,有许多细密的、人工开凿的痕迹。这些痕迹排列得很有规律,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岁月和水汽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依稀还能辨认出,那似乎是某种古代的符文阵法。 凌霜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拂过那些冰冷的刻痕,“这像是上古时期的封印阵,用来镇压邪祟,或是封锁空间通道的。” 胡月璃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我也这么觉得。这个地方,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我们很可能是坠入了一个被遗弃的阵法核心。” “那……那我们还能出去吗?”凌霜的心一沉。 “不好说。”胡月璃的脸色也凝重了些,“这个阵法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能量十不存一,否则我们掉下来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被阵法的力量绞成碎片了。但也正因为它荒废了,出口可能也早就被堵死或者坍塌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喵呜~” 一声细弱的猫叫在空荡的溶洞里回响。拿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用它的小脑袋蹭着凌霜的脚踝,似乎是在安慰她。它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岩壁上的刻痕。 凌霜弯腰将它抱起,小家伙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毛发,让她那颗惶然不安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总会有办法的。”胡月璃看着她抱着猫的样子,柔声道,“我们先恢复体力和灵力。我刚刚给你渡了点灵力,现在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个,凌霜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我没事了。”她小声回答,下意识地去内视自己的身体。 这一看,她自己也愣住了。 她发现,自己那原本因为灵力暴走而一片混乱的经脉,此刻竟然变得异常通透,甚至比受伤前还要坚韧宽阔了几分。 丹田内聚集的道家灵气,虽然依旧微弱,但却比以前更加凝实纯净。在丹田气海中央,还萦绕着一缕极细微的赤红色气息。 而那股冰冷刺骨的蓝色神秘力量,如同退潮的海水,沉寂到了她血脉的最深处,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你的身体……”胡月璃也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她伸出手,搭在了凌霜的手腕上,一丝妖力探入。 “……因祸得福了?”胡月璃喃喃自语。凌霜的经脉不仅被修复了,甚至像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淬炼过一般,坚韧度和容量都远胜从前。这绝不是单靠她渡过去的那点妖力能做到的。 她松开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凌霜,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在我们坠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胡月璃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我当时身受重创,按理说体内的邪气根本不可能被驱散,我们两人应该早就死在这冰冷的湖底了。你是怎么救的我?救了我们?” 凌霜被她问得一怔,抱着拿铁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当时你的伤势很重,我试着用自己的灵力为你疗伤,但根本没用。我……我很着急,然后……然后我的身体里,就突然出现了一股很奇怪的力量。” “奇怪的力量?”胡月璃的眉头蹙了起来。 “嗯。”凌霜点了点头,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感觉,“那股力量非常冷,而且非常霸道,狂暴得像一头挣脱枷锁的猛兽。在我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它们撕碎了。” “我当时快要控制不住了,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那时,”凌霜抬起头,“我感觉到了你的力量,就是那股赤红色的气息,顺着我们之间那根“线”,流进了我的身体里。” 胡月璃的心猛地一跳。十米连心锁……原来在那种生死关头,它竟还有这样的功用! “然后这三股力量就好像达成了平衡……再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听完凌霜的叙述,胡月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从未听说过如此离奇的事情。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共存于一个人的体内,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凶险格局。而她的妖力,竟然能在其中起到调和的作用?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修行体系的认知。 那股冰冷霸道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凌霜,”她看着凌霜,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别动,也别抗拒。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引动那股力量。” “啊?”凌霜闻言,吓得脸色一白,“不……不要!它太危险了!我怕……” “有我在,别怕。”胡月璃伸手握住凌霜的手,“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想要出去,就必须了解我们拥有的一切底牌。你体内这股力量,或许就是我们最大的变数。如果不搞清楚它是什么,它就像一颗埋在你身体里的炸弹,随时都可能再次爆发。” “好。”凌霜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月璃让她重新盘膝坐好,自己面对她坐下,双掌轻轻地贴上凌霜的。 “放松心神,去感受它,但不要主动去触碰它。”胡月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剩下的,交给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凌霜闭上眼睛,按照她的指示,将心神沉入体内。 胡月璃深吸一口气,赤红色妖力,如同灵巧的游丝,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凌霜的经脉。 她的妖力,绕开了凌霜的道家灵气,沿着经脉向深处探去。 像一枚精致的饵,轻轻地抛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凌霜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感觉到,令人战栗的寒意,正在被缓缓地唤醒。 胡月璃极有耐心地,用自己的妖力,在那片海的边缘,不断地试探、撩拨。 终于,仿佛是被这不请自来的“客人”惹恼了,一丝极细微的冰蓝气息,从那片沉寂的深海中探了出来。 它好奇地缠绕上了胡月璃探入的那缕赤红色妖力。 就是现在! 胡月璃心神一动,像牵引着一条不情愿的鱼儿一般,将那丝气息,从凌霜的体内引导出来。 这个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那丝冰蓝色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不停地挣扎抗拒,好几次都险些挣脱她的控制,反噬回来。 胡月璃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在她们两人周围的空气中,温度骤降,一层薄薄的白霜,以两人为中心,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篝火的火焰猛地向内一缩,光芒都黯淡了几分。连拿铁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喵”的一声,从凌霜怀里跳开,躲到了远处。 一缕冰蓝色的能量流,从凌霜的身体里被缓缓抽出,悬浮在半空中。它与胡月璃那缕赤红色的妖力纠缠在一起,泾渭分明,却又相互牵制。 当那缕冰蓝色的能量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胡月璃的瞳孔放大,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骇然! “这是……妖力……”胡月璃的声音干涩,“是一种极寒属性的妖力。” 凌霜睁开眼睛,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缕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冰蓝色能量,大脑一片空白。 “妖……妖力?”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错不了。”胡月璃的神情复杂,“这股妖力,甚至比我的还要古老……”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凌霜的天灵盖上,将她二十三年来的认知、信仰、乃至整个世界观,都劈得粉碎! 妖力…… 她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妖力? 她,一个自幼在道观长大,以《道德经》为伴,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清风观弟子,她的道心,她的根骨,她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建立在“人妖殊途,正邪不两立”的基础之上。 可是现在,那个她发誓要与之斗争到底的东西,那个被师傅描述为万恶之源的东西,竟然藏在她自己的身体里?! “不……这不是真的……”凌霜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一步步地后退,仿佛想离那缕冰蓝色的妖力远一些,也想离自己这个可怕的身体远一些。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画过斩妖的符,掐过除魔的诀,可现在,它们的主人,体内却流淌着古老的妖力。 这是何等的讽刺!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是……怪物吗?”凌霜抬起头,清澈的杏眸中,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望向胡月璃。 胡月璃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眼中盛满了绝望与自我厌弃的凌霜,心里满是愤怒,还有心疼。 愤怒于那些将黑白对错的刻板教条灌输给她的人,心疼于她此刻正承受着的世界崩塌之痛。 胡月璃猛地收回了妖力,那缕在空中悬浮的冰蓝色能量失去了牵引,如同一缕青烟,迅速地缩回了凌霜的体内,消失不见。 “怪物?”胡月璃声音陡然拔高,“凌霜,你脑子是被湖水泡坏了吗?别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这声呵斥,非但没有让凌霜冷静下来,反而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是在问你!”凌霜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一步步地后退,仿佛想离胡月璃远一些,也想离自己这个可怕的身体远一些。她踉跄着撞在了冰冷的岩壁上,背靠着石头,缓缓地滑坐在地。 “人妖殊途,正邪不两立……这是师父教我的第一条道理。”她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地传来,充满了破碎的哽咽,“我下山,是为了降妖除魔,重振清风观……可我自己……我自己就是个妖物。我是个……是个该被镇压的怪物……” 凌霜慌乱地说不出一句整句,她所坚守的一切,她存在的意义,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 胡月璃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痛。她知道,此刻任何苍白的安慰都是无用的。想要把这个钻进牛角尖的笨蛋拉出来,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砸碎她脑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顽石。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凌霜面前,蹲下身,强行掰开她抱着膝盖的手,迫使她抬起头来。 “看着我!”胡月璃的声音冰冷而强硬。 凌霜被迫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那双清澈的杏眸里,噙满了泪水,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我问你,”胡月璃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最严厉的拷问,“在青木之森,那个被邪气侵蚀向我们求救的槐桉,她是恶妖吗?” 凌霜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在望山居,那个好心提醒我们山里有危险,给我们指引道路的阿婆,她是恶妖吗?” “在忘川慢递,那个给你做热可可、打探消息的白水心,她是恶妖吗?” 胡月璃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句句质问,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凌霜的心上。 “那我呢?!”她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凌霜的鼻尖,那双灼灼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凌霜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我,胡月璃,一个活了五百年的狐妖!我替你挡下攻击,抱着你走了一路的山路,在你昏迷时守着你,在你灵力暴走时护着你……在你眼里,我也是你口中那个该被‘降妖除魔’的怪物吗?!” “不……不是的……”凌霜终于崩溃了,她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决堤而下,“你们……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胡月璃追问,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因为我们没有青面獠牙,没有吃人喝血?凌霜,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善恶,从来都不是由种族来决定的!披着人皮的恶魔,难道就不是魔了吗?心怀善念的妖,难道就一定要被赶尽杀绝吗?!” “你师父教你降妖除魔,难道没教过你,真正的‘道’,修的是什么吗?修的是一颗辨是非、明善恶、知敬畏的本心!不是一本本写满了陈腐偏见的破书!” 是啊……槐桉的温婉,阿婆的慈祥,白水心的聪慧,还有胡月璃……胡月璃的霸道、毒舌,还有那藏在霸道与毒舌之下,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的保护…… 她们真的是“妖”吗? 或者说,“妖”,真的是非黑即白、邪恶不堪的代名词吗? “可……可我……”凌霜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像个无助的孩子,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所有的迷茫、恐惧、自我厌弃,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胡月璃看着她哭得几乎要抽搐过去的样子,眼中的凌厉和冰冷褪去,化作了无尽的柔软和疼惜。 她伸出手臂,将哭得肝肠寸断的人紧紧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哭吧,”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哭完了,就擦干眼泪,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从脑子里扔出去。” 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凌霜颤抖的后背,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胸前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喵呜~” 拿铁迈着优雅的猫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它轻轻一跃,挤进了凌霜的怀里,然后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凌霜还带着泪痕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抚声。 凌霜的身体一僵,她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由自己召唤出来的小家伙。它那么温暖,那么柔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它……是怪物吗? 凌霜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拿铁的背。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蜷缩成了一个橘色的毛球。 它也是一个鲜活温暖的生命。 胡月璃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停止了颤抖。她松开手,看着凌霜抱着猫,虽然眼眶依旧红肿,但好在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想明白了?”胡月璃轻声问。 凌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抚摸着拿铁,许久,她才抬起头,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声音,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那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什么?”胡月璃站起身,朝凌霜伸出了一只手,“你就是凌霜。一个体内藏着点小秘密、有点笨、但心眼不坏的半吊子小道士。” 凌霜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了上去。 胡月璃轻轻地握住了凌霜冰凉颤抖的手。 “力量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胡月璃的声音,温柔有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火能烹食取暖也能焚毁万物。你体内的两股力量,是冲突的根源,但也可能是你最大的机缘。” “好了,”胡月璃拍了拍她道袍上沾染的灰尘,慵懒中带着霸道,“现在我们该想想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从凌霜的小腹处传来,在这寂静的溶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霜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胡月璃闻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手指,没好气地戳了戳凌霜的额头,“出息。道士不是能辟谷吗?怎么饿得比我还快。” “我……我还没学到那个境界。”凌霜小声地辩解。 “行了,等着。”胡月璃走到那片漆黑如墨的暗湖边,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她凝神盯着水面,只见她指尖妖力一闪,一道赤红色的光丝如闪电般射入水中。 不过片刻,她手腕一抖,一条足有两尺长的大鱼活蹦乱跳地就被她从湖里甩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浅滩上。 凌霜看得目瞪口呆。这湖里竟然有鱼?这就抓到鱼了? 胡月璃三下五除二地处理好鱼,用一根削尖的树枝穿好,架在了火堆上。不一会儿,诱人的肉香便在溶洞里弥漫开来。 两人分食了那条烤鱼。胡月璃的手艺算不上好,鱼肉烤得有些焦,也没有任何调料,但对于饥肠辘轆的两人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吃饱喝足,体力恢复了不少,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月璃姐,谢谢你。”凌霜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谢我什么?”胡月璃头也没抬,“谢我刚才骂醒你,还是谢我给你烤鱼吃?” “都……都谢。”凌霜的声音更小了,“还有之前在山谷里,你替我挡下那一击……” 胡月璃的动作一顿。她放下匕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凌霜。火光在她的眼眸里跳跃,让那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深邃。 “凌霜,”她缓缓开口,“我说过,我从不欠人人情。我护住你,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更何况……” 她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一种暧昧的语调说:“……我们现在可是被十米连心锁绑在一起的‘共患难’关系,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当然得护着你了。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多无聊?” 这番话,又成功地让凌霜刚刚平复下去的脸颊,重新烧了起来。 —————— 插科打诨过后,两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那片刻满符文的岩壁上。 凌霜将自己从小到大在道观里学到的所有关于阵法、符箓的知识,都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出来。 “这是‘乾坤定位’的基石,你看,这里的符文代表‘天’,对应着那里的‘地’……” “这几道是‘阴阳流转’的线路,负责平衡整个阵法的能量,现在断了三处……” “这里用的是五行相克的原理,你看,金克木,木克土……这个阵法,是以水为核心来镇压,所以才会有这个暗湖。” 凌霜跪坐在岩壁前,用一截烧黑的树枝,在地上勾勒演算。她越是深入研究,就越是心惊。这个上古阵法之精妙复杂,远超她生平所见。她的师傅虽然也教过她阵法,但与眼前这个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胡月璃一句也听不懂,但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枯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凌霜神采奕奕的一面,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认真起来的凌霜,耀眼得让胡月璃有些移不开眼睛。 胡月璃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她怀里的拿铁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胡月璃有些痴迷的眼神,又看了看不远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凌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小脑袋埋进了胡月璃的臂弯里。 “我明白了!”不知过了多久,凌霜的眼睛猛地一亮,她激动地指着地上的草图,“这个阵法,它是一个阴阳阵!” “说人话。”胡月璃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悸动。 “就是说,想要启动它,需要两种截然相反但又能相互平衡的力量,同时注入阵法的两个阵眼!”凌霜兴奋地解释道,“一阴一阳,方能成其道,启其门!” 胡月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种,是你的道家灵力。”她看向凌霜。 “另一种,”凌霜也看向她,眼神坚定,“是你的妖力。” 胡月璃放下怀里的拿铁,一步一步地走向凌霜。 凌霜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着自己的发现:“虽然我的道家灵力很微弱,但我们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阴影便笼罩了下来。 胡月璃捧住了她的脸,在那双写满了错愕的杏眸中,低头吻了下去。 凌霜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炸开了。 胡月璃只是浅尝辄止,便松开了她。她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凌霜那变得嫣红饱满的唇瓣,近乎叹息地在她耳边低语: “凌霜,我好想吃了你。” “吃……吃了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凌霜的大脑已经完全宕机,吃力地处理这一句信息。她本该推开对方,可她的手脚却像是被锁链缚住,动弹不得分毫。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纯情模样,心中的火焰烧得更旺了,愈发想要调戏一下她。 “是啊,”胡月璃的指腹,依旧流连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深邃的桃花眼里,笑意盎然,却又隐藏着危险,“把你拆吃入腹,连骨头都吞下去,让你彻彻底底地变成我的一部分。这样,你就再也跑不掉了。我也不用淘神费力去找解咒的办法了。” 这番露骨至极的话语,让凌霜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神思,再次被击得粉碎。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几乎要震聋她的耳朵。 “你……你休要胡说!”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威慑力。她想后退,却被胡月璃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看着凌霜那双因羞愤而泛起水光的眼睛,胡月璃终于见好就收。再逗下去,这只可怜的小兔子可能真的要当场昏过去了。 她轻笑一声,松开了捧着凌霜脸颊的手,顺势在她那已经红透了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好了,不逗你了。”胡月璃直起身,拉开了些许距离。她恢复了那副慵懒随性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极具侵略性的妖精只是个错觉。 凌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低着头,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发烫的嘴唇,不敢再看胡月璃一眼。 这个狐妖……简直坏透了! —————— 胡月璃走到岩壁前那两个分别代表“阴”和“阳”的阵眼旁,将其中一个刻着玄奥妖纹的“阴”眼指给凌霜看。 “这个,是我的位置。” 然后,她又指向另一个刻着太极云纹的“阳”眼。 “那个,是你的。” “凌霜,”胡月璃转过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接下来,你要做的,是相信我,把你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我。”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分别盘膝坐在自己的阵眼之前,手掌按在冰冷的岩壁上。 “准备好了吗?” “嗯。” “开始!” 胡月璃率先催动了体内的妖力。一股磅礴的赤红色妖气,如同燃烧的火焰,从她的掌心涌出,瞬间点亮了那个“阴”眼。 与此同时,凌霜也开始运转自己丹田灵力。一缕柔和的金色光芒,从她的掌心溢出,注入了“阳”眼之中。 “嗡——!” 整个溶洞,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岩壁上的符文,从两个阵眼开始,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开来。赤红色的妖纹与金色的道纹,在岩壁上交织、碰撞、融合。 “稳住!控制住你灵力的输出速度,不要急!”胡月璃的声音在轰鸣声中传来,“跟着我的节奏!” 凌霜紧咬牙关,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灵力的控制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像一条孱弱的小溪,在胡月璃那条大江旁边,显得微不足道。 不行,这样下去,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 她将自己的心神,通过那根看不见的十米连心锁,与胡月璃的意识,连接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胡月璃的心跳,“看”到了她妖力流转的轨迹。 “就是这样!”胡月璃调整自己的妖力输出,配合着凌霜的节奏。 一金一红,一柔一刚。 当两股能量洪流最终汇入暗湖的瞬间,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轰隆隆——” 湖水疯狂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漩涡的中心,幽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 “成功了!” “走!” 胡月璃一把拉起已经快要脱力的凌霜,在她松开手掌的瞬间,漩涡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两人一猫,纵身一跃。 空间扭曲,光影变幻。 刺眼的光芒散去,脚下重新传来柔软的青草触感,她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冰冷黑暗的地下溶洞。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久违的鸟鸣声,在耳边清脆地响起。 她们,出来了。 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林间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口清澈见底的泉眼,正汩汩地冒着灵气氤氲的泉水。泉水汇成一条小溪,蜿蜒地流向远方。四周是各种奇花异草。 两人都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双双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在意识彻底陷入昏睡的前一刻,胡月璃和凌霜的手交叠在一起。 两人醉灵气了(和醉氧一样(划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不知过了多久,凌霜是在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奇异的兽鸣声中被唤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屋顶,上面还挂着几串晒干的草药和红辣椒,散发着朴素而温暖的生活气息。她睡在一张铺着柔软厚实的兽皮木床上。床边的窗户开着,能看到青翠的柳条在和煦的晨风中随风摇曳。 这里是哪里? “你醒啦?”一个稚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霜转过头,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趴在床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小女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头顶两片微微扇动的翠绿色的蘑菇伞盖,像扎着两个小揪揪。 是个小蘑菇精。 凌霜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朴的木屋,屋内的陈设大多由木头和藤蔓制成。 “这里是……?”凌霜撑着还有些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声音还有些沙哑。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道袍已经被人换下,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棉布衣裳。道袍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头。 “这里是柳溪村呀!”小蘑菇精歪了歪头,两个小揪揪也跟着晃了晃,“是归伯伯把你和那个漂亮的狐狸姐姐带回来的。你们睡了好久好久呢!” “那个……狐狸姐姐呢?”她急切地问。 小蘑菇精立刻朝门口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讲起悄悄话来:“她早就醒啦!正靠在柳树下生闷气呢。她说想去集市上换好吃的浆果糕,可是因为你还睡着,她走不远,气得直拿一块亮晶晶的红石头砸树洞玩。” 凌霜:“……” 听到胡月璃没事,凌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掀开兽皮毯子,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哎呀,你小心点!”小蘑菇精连忙扶住她,“归伯伯说了,你灵力透支得比漂亮姐姐还厉害,要好好休息才行。” “我没事。”凌霜摇了摇头,在小蘑菇精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了木屋。 这座村落面积不小,用原木和茅草搭建的屋舍,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溪流两岸,一直延申到溪水尽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远处,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夹杂着妇人浣洗衣物的捶打声。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集市上,胡月璃正倚着一棵大柳树,姿态慵懒。她手里拿着一串用柳条串起来的红彤彤的浆果,正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在她脚边,还放着一个用荷叶包着的小点心。 她似乎也感应到了凌霜,抬起头,朝这边望了过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她扬了扬手里的浆果串,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凌霜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又热了几分。她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醒了?”胡月璃将最后一颗浆果塞进嘴里,随手将柳条扔进树洞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拿起脚边的荷叶包递给凌霜,“喏,给你留的。甜的,尝尝。” 凌霜默默地接了过来,打开荷叶,里面是几块桂花米糕,香气扑鼻。 凌霜捏着一块米糕,小口地咬着,软糯香甜,让她那空荡荡的胃,瞬间被温暖和满足所填满。 她一边吃,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胡月璃。胡月璃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了一些,显然上次的重创,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两人都没有提在溶洞里发生的令人心跳失控的插曲。那份旖旎的记忆,像一粒被悄悄埋进土里的种子,在两人之间沉默地发酵着。 “对了,”凌霜咽下嘴里的米糕,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槐桉和扶摇她们怎么样了?我们掉下悬崖,她们……” “放心吧。”胡月璃的语气很笃定,“那个叫扶摇的黑毛鸟,看起来虽然鲁莽,但实力不弱,槐桉本就是青木之森的树灵,一心想跑的话,那个‘黑东西’未必留得住她们。” 听到她这么说,凌霜才稍稍安下心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还能找到柳神之泪吗?”一连串的问题,从凌霜口中冒了出来。 “别急,一个一个来。”胡月含糊道,“跟我来,这里的村长,应该能给我们答案。” 在小蘑菇精灵芝的带领下,她们穿过村庄,来到了村落最大的一棵千年古柳之下。 柳树下,有一座由青石砌成的石屋,屋顶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灰色麻衣的老者,正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旱烟杆,慢悠悠地抽着。他的身旁,趴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老龟,龟壳上布满了玄奥纹路,正闭目养神。 “归伯伯!”灵芝欢快地跑了过去。 那老者闻声,缓缓地睁开眼。他看到凌霜和胡月璃,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用烟杆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两位姑娘,醒了?坐吧。” “老先生。”凌霜恭敬地行了一礼。 “叫我归伯就行了。”老者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吐出袅袅的白雾,“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这里是柳溪村,是青木之森里,最后一处还未被邪气侵染的净土。” “那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胡月璃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归伯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他抬头望向那片被柳荫遮蔽的天空,缓缓说道:“你们坠落的那个深潭,是听风谷的阵眼所在,也是柳神的沉睡之地。那个阵法,连接着这里。可以说,是柳神最后的力量,在危急关头,将你们送到了这里。” “柳神!”凌霜和胡月璃对视了一眼。 “是的。”归伯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凝重。 “那我们能见到它吗?”凌霜急切地问。 归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难。柳神如今的状态,与枯木无异,除非能有至纯的生机之力将其唤醒。否则,一旦外面的邪物找到这里,攻破结界,柳神便会彻底魂飞魄散,这青木之森,也将彻底沦为一片死地。”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又被一盆冷水浇下。 “那柳神之泪呢?”胡月璃追问,“我们来此,是为了求取柳神之泪。” “柳神之泪……”归伯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那是柳神集千年修为与天地感悟所化的精魄,非心诚意正、身负大机缘者不可得。更何况,如今柳神沉睡,精魄隐匿,想要寻得,更是难如登天。” 他看着两人失望的神情,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的到来,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变数。二位身上,有道家的清正之气,也有上古狐族的灵动妖力,甚至……”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凌霜身上停留了片刻,“……还有一股连我都看不透的极寒之力。或许,你们就是柳神等待的破局之人。” 凌霜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归伯似乎看穿了她的不安,温和地笑了笑:“孩子,力量没有善恶,心才有。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并非邪祟,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你的道,也是你的缘。不必畏惧它,去接纳它,掌控它,方能找到你自己的路。” 凌霜抬起头,看向身旁的胡月璃。胡月璃也正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满是鼓励的笑意。 “村东头还有一间空着的木屋,虽然简陋了些,但还算干净。你们若不嫌弃,便先住下吧。” 归伯为她们安排的木屋,坐落在村子的东侧,紧挨着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木屋不大,但五脏俱全。里外两间,外面是待客的小厅,里面是卧室。 入夜,村庄里静悄悄的,只有溪水潺潺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凌霜躺在木床的一侧上,辗转反侧。她能清晰地听到胡月璃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溶洞里那个霸道而又温柔的吻,还有胡月璃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虎狼之词。 “睡不着?” 胡月璃慵懒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凌霜的身体一僵,屏住了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别装了,”胡月璃轻笑一声,“你的心跳声,跟打雷似的,我都听见了。” 凌霜的脸颊“轰”的一下,更烫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声地问:“你……你也睡不着吗?” “嗯。”胡月璃也坐了起来,她靠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你在想什么?” 凌霜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在想那件事。 “归伯说,我是破局之人……可我连自己的力量都控制不好,怎么破局?” “那就学着去控制,去驾驭那股力量。”胡月璃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妖是生来就会运用灵力的,都需要后天不断地训练精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柳荫村的灵气,纯净而温和,或许会很适合你梳理体内那两股力量。明天开始,我教你如何去‘听’,去感受,去引导,去控制。” “你……教我?”凌霜有些意外。 “怎么?不乐意?我好歹也是修炼了五百年的狐妖,教你这个半吊子小道士,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不知道,我的‘学费’,你付不付得起?” 凌霜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怎……怎么收费?”她结结巴巴地问。 黑暗中,胡月璃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 “以后再告诉你。”她重新躺下,“现在,睡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棂,将木屋内的尘埃染成金色。 凌霜已经醒了。 身旁的胡月璃还在熟睡,呼吸均匀绵长。她侧躺着,栗色的长卷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枕上,睡颜恬静,没了醒着时的慵懒与锋芒,像一只收起了爪子的猫。月光般的晨曦柔和地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凌霜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悄悄地坐起身,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生怕惊扰了身旁的人。床头,她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旁边,多了一套陌生的衣物——一件浅青色的粗棉布上衣和一条同色的长裤,质地柔软,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淡淡清香。 这是……?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拿自己那身熟悉的道袍。 “大清早的,就要把那身破布袋子套回去?” 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慵懒声音从身后传来。凌霜的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胡月璃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单手支着脑袋,一双睡眼惺忪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我习惯了。”凌霜的脸颊有些发烫,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入乡随俗,懂不懂?”胡月璃坐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玲珑有致的曲线在棉布衣衫下若隐若现,“你那身道袍太扎眼了,活像个行走的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外地来的‘高人’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胡月璃打断她,指了指那套青色的新衣服,“昨天归伯说了,今天村里有集市,三天才一次,热闹得很。别惦记你那道袍了,换上这套衣服,我们去赶集。” “赶集?”凌霜对这个词感到陌生又新奇。在她的世界里,除了道观清冷的晨钟暮鼓,就是下山后都市的钢筋水泥,充满乡土气息的活动,她还从未体验过。 “对,赶集。”胡月璃充满期待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去买好吃的,玩好玩的。你不是一直对山下的世界很好奇吗?今天就带你见识见识人间烟火气。” —————— 柳溪村的集市,就设在村口那片最开阔的草地上,依着潺潺的溪流而建。 一踏入集市的范围,喧嚣和活力便扑面而来。 在鹅卵石小路的两侧,各种各样的摊位,用简单的木板和油布搭建而成,乱中有序地排列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充满生命力的晨间交响曲。 一个憨厚的熊妖,面前摆着好几个巨大的蜂巢,金黄色的蜂蜜如同琥珀般,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一个腰间缠着藤蔓的花妖,身姿婀娜,她的摊位上摆满了用晨露和花蜜酿造的百花酿,引得几只蝴蝶精绕着酒坛翩翩起舞。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摇铃花插进编织好的草环里。每当有风吹过,那些花儿便会齐齐摇曳,奏出空灵悦耳的旋律。老婆婆是人类,身旁有一只胖乎乎的水獭精在帮她给花浇水。 更有甚者,一个摊位上卖的不是别的,而是“情绪”。摊主是个忧郁的树懒精,摊位桌上摆满彩色的水晶瓶,水晶瓶里是烟雾状的彩色气团,瓶身上贴着标签:“一缕清晨的喜悦”、“半钱午后的慵懒”、“三两深夜的忧思”。据说,将这些情绪释放出来,能短暂地改变人的心境。 凌霜看得目不转睛,她感觉自己像个初入仙境的凡人,每一样东西都新奇得让她挪不动脚步。 胡月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别光看啊,喜欢就买。”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凌霜,走到了一个卖水果的摊位前。摊主是一对可爱的松鼠精夫妇,它们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闻所未闻的奇异果实。 “尝尝这个。”胡月璃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凌霜嘴边,“‘星光果’,会发光的,晚上还能当小夜灯用。” 唇瓣触碰到胡月璃的手指,凌霜的脸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嘴。那颗葡萄入口即化,清甜中带着微凉的汁液在舌尖爆开,仿佛将一整片夏夜的星光都吞入了腹中。 “好吃……”她小声地赞叹。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来点。”胡月璃财大气粗地指点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红宝石拍在摊位上。 松鼠精夫妇看到那块流光溢彩的宝石,眼睛都瞪圆了,手忙脚乱地用最大的叶子给胡月璃包了满满一大包各种奇异的果实,还附赠了一小袋它们自己珍藏的、炒得喷香的松子。 胡月璃很自然地就牵住了凌霜的手腕。 “走了,那边还有更好玩的。” 凌霜的手腕被她温热的手掌握住,任由胡月璃拉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行。 她们经过一个卖“梦境”的摊位,摊主是一只猫头鹰,它出售的商品是一些用柳条编织的捕梦网,上面挂着彩色羽毛。据说,挂在床头,便能捕获一夜好梦。 胡月璃停下脚步,拿起一个最漂亮的,上面挂着一根罕见银色羽毛的捕梦网,对凌霜说:“买个这个回去,省得你晚上皱着眉头说梦话。” 凌霜的脸又红了:“我……我才没有说梦话。” “你有。昨天晚上喊‘师傅’,喊得可伤心了。” 凌霜:“……” 最终,那个漂亮的捕梦网,还是被胡月璃强行买下,塞进了凌霜的布包里。 集市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此刻正围满了人,不时地传来阵阵喝彩声。原来,是村里的年轻精怪们在举办一场小小的射箭比赛。 他们的靶子是指甲盖大小的柳絮团。弓是山藤所制,不需要用力拉弓,只需将灵力注入其中,便可随心意而动。 此刻场上,一个英姿飒爽的狼妖少年,正引得周围阵阵喝彩。她身手矫健,几乎是箭无虚发,接连射中了十几个飘忽不定的柳絮光团。 “没意思。”胡月璃看了一会儿,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月璃姐,她很厉害啊。”凌霜由衷地赞叹道。在她看来,这种对灵力的精妙控制,是她望尘莫及的。 “厉害?”胡月璃挑了挑眉,那股好胜心瞬间就被激了起来,“看好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她从旁边拿过一张藤弓和一支羽箭。 胡月璃站定在起射线上,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一变。平日里的慵懒随性消失不见,周身是猎食者般专注凌厉的气场。她甚至没有怎么瞄准,只是随手将羽箭搭在弓上,指尖赤红色的妖力一闪。 “嗖——!” 羽箭离弦,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精准地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柳絮光团! “哇——!”围观的精怪们发出了惊叹的呼声。 那支羽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盘旋、折返、俯冲,将空中随风飘荡的柳絮光团一一刺穿。场面之华丽,技巧之精湛,让刚才还大放异彩的狼妖少年看得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转眼间,空中只剩下最后三个,也是飘动得最不可预测、速度最快的金色柳絮。 胡月璃嘴角微扬,正要一鼓作气,拿下最后的胜利。 然而,就在她的妖力即将催动羽箭进行最后一次变向时,她体内的妖力,却传来一阵微弱的滞涩感。那是上次重创未愈的后遗症。 就这微不可查的一顿,羽箭的速度慢了半分,与其中一个金色光团擦身而过。 “哎——!”周围响起了惋惜的叹息声。 最终,胡月璃只射中了其中两个,还有一个,依旧在空中得意地飘舞着。 “可恶!”胡月璃收回羽箭,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失误失误,今天风太大,影响手感。” 她将藤弓往旁边一扔,拉着凌霜就要走。 “等等。”凌霜却拉住了她。 在胡月璃诧异的目光中,凌霜走上前,也拿起了一张藤弓,和一支羽箭。 “我想试试。”凌霜学着胡月璃的样子,站在起射线上,闭上了眼睛。 风的流动,草的呼吸,周围精怪们的惊奇私语……整个世界,在凌霜耳朵里都变成了一张由无数“气”交织而成的无形之网。而那个金色光团,就是网上一个格外明亮、格外灵动的节点。 她能感觉到它的轨迹,它的下一个动向。 就是现在! 凌霜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她将灵力缓缓渡入羽箭之中。 “嗖。” 羽箭离弦,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绵软无力。 围观者都发出了笑声。 然而,那支看似平平无奇的羽箭,却不偏不倚地,迎向了那个金色光团即将到达的位置。 仿佛不是箭在追逐柳絮,而是柳絮,主动撞上了箭。 “噗。” 一声轻响,金色光团应声而破,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中。 全场,一片死寂。 就连胡月璃,也完全没有意料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哇!好厉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灵芝。她拍着手,大声地喝彩起来。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了整个草地。 凌霜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赞誉和关注弄得脸颊发烫。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胡月璃。 胡月璃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头一软。她走上前,伸出手,有些粗鲁地揉了揉凌霜的头发,将她原本就有些散乱的发髻揉得更乱了。 “还行吧,”她撇了撇嘴,“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凌霜因为击中了难度最大的柳絮,也获得了比赛的奖励,是一块由月光石打磨而成的温润剔透的柳叶形石佩。 凌霜拿着那块入手微凉的石佩,心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满足和喜悦。 她将那块柳叶石佩递到了胡月璃面前。 “送给你。” “给我?”胡月璃愣了一下。 “嗯。”凌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认真,“是你教我的。没有你,我做不到。” “算你还有点良心。”胡月璃轻哼了一声,接了过来,随手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夜色如墨,将柳溪村温柔地包裹。没有城市的霓虹,天空显得格外深邃高远,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天际,银辉如水,洒满大地。溪流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晚风送来草木的清香与不知名野花的芬芳,偶尔夹杂着几声清脆的虫鸣,让整个村落显得静谧而安详。 木屋内,一盏用萤火作光源的琉璃灯,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凌霜盘膝坐在兽皮地毯上,双目微阖,正按照胡月璃教她的法门,尝试着去“听”这个世界。她像一株植物般,静静地扎根于此,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她听到了风穿过柳叶的“沙沙”声,听到了溪水流过石头的“哗哗”声,听到了月光洒在屋顶上的重量,清冷而又温柔。 “感觉怎么样?” 胡月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棉麻睡裙,栗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皂角的清香里裹着氤氳的水汽。她手中端着两个粗陶杯,和一个在集市上换来的装着猴儿酒的葫芦。 凌霜缓缓地睁开眼,那双清澈的杏眸在萤火的光芒下,亮得惊人。 “我好像能感觉到它们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新奇与喜悦,“风,水,月光……它们好像都在跟我说话。” “不错,看来你悟性还行。”胡月璃在她身旁坐下,将其中一个陶杯递给她,然后拔开葫芦塞,一股清甜馥郁的果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酒液。 “来,庆祝一下我们的小凌道士,道法精进。”她举起杯子,对凌霜俏皮地眨了眨眼。 凌霜下意识地想拒绝。 “放心,这是山中灵猴用百果酿造的琼浆,蕴含天地灵气,对你恢复灵力有好处。” 凌霜看着她那双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拒绝。 她端起陶杯,学着胡月璃的样子,与她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猴儿酒入口甘冽清甜,没有丝毫辛辣之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化作一股暖融融的热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那股暖意,让她那因为灵力亏空而有些虚弱的身体,都感觉舒坦了不少。 微醺的暖意让凌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很快她便有些不胜酒力,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还有这个,送给你。” 胡月璃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什么东西,递到凌霜面前。 那是一支木簪。 正是白天在集市上,她多看了两眼,胡月璃说“配你正好”的那支。 簪身由上好的柳木打磨而成,光滑温润,簪头的位置,精巧地雕刻着几片舒展的柳叶,纹路清晰,在柔和的灯光下,仿佛还带着生命的脉络,极具素雅别致的美感。 “你……你不是没买吗?”凌霜惊讶地问。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胡月璃只是比划了一下,并没有付钱。 “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回去买的。”胡月璃的语气云淡风轻。 凌霜接过了那支柳叶簪。簪子被握在手里,入手温润。 “我……我没有东西可以回赠你。”凌霜低着头,小声地说。 “谁要你回赠了?”胡月璃轻哼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脸颊也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绯红,“我乐意,不行吗?” “转过去。”她命令道。 凌霜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胡月璃放下酒杯,凑了过去,抽掉了凌霜头上那根用旧了的木簪。 如瀑的乌黑长发,瞬间倾泻而下,披散在凌霜瘦削的肩头,带着淡淡的发香。 胡月璃伸出手,指尖有些生涩,将那柔顺的长发拢在掌心,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支新的柳叶簪,插了进去。 整个过程,凌霜都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胡月璃纤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温热的呼吸就拂在她的耳畔和颈侧。那轻柔的触碰,让她心跳加快,酥麻的感觉,从头皮一直蔓延到脚底。 “好了。” 胡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退后了些许,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凌霜抬手,想去摸摸头上的发簪,指尖触碰到那温润的木质和精致的雕刻。 她转过身,一双染上醉意的杏眸看向胡月璃。 “好看吗?”她轻声问。 “好看。”胡月璃的回答,干脆利落,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很好看。” 气氛,在酒精和月色的催化下,变得愈发旖旎和暧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间,杯中的猴儿酒,已经见了底。 “其实,”胡月璃晃了晃空了的酒葫芦,眼神迷离地看着凌霜,突然开口,“白天在集市上,我撒了个小谎。” “嗯?”凌霜也有些晕乎乎的,她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胡月璃。 “你昨晚睡觉的时候,”胡月璃凑近了些,带着果酒香气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凌霜的脸上,“没有哭唧唧地叫‘师傅’。” “那……那我说了什么?”凌霜好奇地问。 胡月璃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魅惑的弧度。她缓缓地凑到凌霜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一字一顿地低语: “昨晚你对我说了很多遍……喜欢我。” 凌霜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成了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那双迷离的桃花眼里,仿佛盛着一整个春天的桃花。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胡月璃的玩笑,还是自己潜意识里,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酒精,在此刻,成为了最完美的催化剂。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呆呆的模样,喉咙动了动。她低下头,捕捉住了那两片微张的柔软唇瓣。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像月光下的溪水,无声无息,浸润着彼此的每一寸感官。 胡月璃的一只手,轻轻地托住了凌霜的后脑,另一只手,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凌霜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春水,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攀住了胡月璃的肩膀,略显生涩和笨拙地回应着胡月璃的吻。 萤火灯的光芒,不知何时变得昏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毯上投下两人交颈相拥、缱绻缠绵的影子。 吻,在不断地加深。 胡月璃的吻,开始变得极具侵略性。她攻城略地,不给凌霜任何喘息的机会。凌霜只能被迫地承受着,发出一声声细碎的呜咽,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胡月璃的手,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停留在腰间。她顺着凌霜的脊背,缓缓地向上游移,所过之处,惊起一阵阵战栗。 那只温热的手掌探入凌霜宽松的衣衫下摆,柔软细腻的肌肤从指腹间滑过。 隔着一层单薄的内衣,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凌霜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唔——!” 就在胡月璃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更深领域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突然从凌霜的身体深处蹿出来。 那股沉寂已久的冰蓝色妖力,仿佛被这情动所唤醒,像一条苏醒的冰龙,在她体内咆哮! 冰蓝色的光芒,透过她单薄的衣衫,一闪而逝。 胡月璃的身体也猛地一颤,她像是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推开了一样,两人瞬间分开了距离。 旖旎的氛围,荡然无存。 “怎么回事?!”胡月璃的酒意醒了大半,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凌霜。 凌霜也从那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股力量的爆发,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已经重新沉寂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是我体内的妖气……” 胡月璃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她看着凌霜那张因为**和惊吓而变得绯红的脸颊,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走上前,不顾凌霜的闪躲,再次将她拉进了怀里。 “别动。”她命令道,然后,低下头,又一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吻得更加深入,更加霸道,同时,她分出一缕心神,仔细地感知着凌森体内的能量变化。 果然! 随着两人气息的交缠,随着凌霜心跳的加速,那股冰蓝色的妖力,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它像一头被**喂养的凶兽,在凌霜的身体里,兴奋地咆哮着,渴望着挣脱枷锁。 而当胡月璃一松开她,那股力量,便又立刻偃旗息鼓,重新潜伏了下去。 胡月璃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吻得七荤八素、眼角含泪的小道士,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她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凌霜那被吻得嫣红饱满的唇瓣,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了然与戏谑的光芒。 “看来,我们找到控制你体内那股力量的‘钥匙’了。” 凌霜茫然地看着她。 胡月璃俯下身,在她耳边,戏谑地调侃道。 “想要引动它,驾驭它……很简单。” “只要……让你动情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夜色更深,窗外的虫鸣声不知何时停歇了,只剩下溪水潺潺,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木屋内,萤火灯的光芒也变得昏黄暧昧,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动……动情?”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炭火,烙在凌霜的耳朵里,让她浑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全冲上了头顶。她感觉自己二十三年所修习的《清静经》,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堆废纸。 “对,动情。” 胡月璃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地划过凌霜的唇瓣,语气暧昧地补充道,“就是像刚才那样……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那种感觉,你懂吗?” 凌霜当然懂。 她不仅懂,她此刻正身临其境。 胡月璃的指尖像带着电流,所过之处,惊起一阵阵战栗。那若有若无的触碰,比刚才那个深吻,更让她心慌意乱。 “荒唐!”凌霜从羞耻和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胡月璃的距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修道之人,讲求心无旁骛,清心寡欲!怎能……怎能用如此……如此不知羞耻的方法来修炼!” 她越说越气,脸颊却越来越红。 她不敢去看胡月璃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不停地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她不讨厌,一点也不讨厌。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凌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说服力一些:“你说的‘动情’,应是指情绪的剧烈波动。喜、怒、哀、乐,皆是情绪,为什么一定要用……用那一种?” “因为那一种最直接,最稳定,也最有效。”胡月璃一针见血。 凌霜梗着脖子反驳,“只要情绪波动足够大,一定也可以!比如……比如极度的喜悦,或者极度的紧张!” 胡月璃看着她那双杏眸中写满了“我不服”,心底起了狡黠的念头。她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式微笑。 “好啊。”她懒洋洋地应道,拖长了语调,“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在一天之内,找到一种,除了和我亲热之外,能更稳定地引动你体内妖力的方法。”胡月璃故意将“亲热”两个字咬得很重,成功地让凌霜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号。 “如果我找到了呢?”凌霜不甘示弱地问。 “那以后修炼的方式,就全听你的。”胡月璃摊了摊手,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可如果你找不到……” 她顿了顿,迈开长腿,一步步地逼近,直到将凌霜逼退到木屋的墙角,无路可退。她伸出手,撑在凌霜背后的墙壁上,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然后缓缓地俯下身,嘴唇贴着耳朵,带着魅惑的气音说: “那么,你的一切,就都得听我的……包括,用什么姿势来‘修炼’。” ——————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在柳溪村里有一副奇景。 那个清冷秀气的道士姑娘,像变了个人似的,上蹿下跳,积极参与村里的各项娱乐活动。而那个美得不像话的狐妖姑娘,百无聊赖地跟在她身边,保持着十米的距离,时而倚着树干打哈欠,时而坐在石头上玩弄自己的指甲,一副“真无聊”和“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折腾”的样子。 清晨,凌霜找到村里最爱玩闹的一群小朋友,跟他们玩起了捉迷藏。当她把灵芝从一堆草垛里揪出来时,她笑得眉眼弯弯,开心极了。 整个过程,丹田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失败。 胡月璃靠在一棵柳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看着凌霜那副傻乐的模样,撇了撇嘴。胡月璃的内心并不像她表面上的那样平静,万一……这笨蛋真靠傻笑就成功了呢? 中午,凌霜又跑去和熊妖掰手腕。她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小脸憋得通红,紧张得手心冒汗。结果毫无悬念地被熊妖一秒放倒。她感受着手臂的酸麻和比赛时的紧张——体内依旧风平浪静。 再次失败。 胡月璃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中那点不确定烟消云散,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下午,村口草地上又办起了射箭比赛。 她刚走近,昨日那个英姿飒爽的狼妖少年便眼睛一亮,主动迎了上来。 “你来啦!”少年的笑容爽朗又帅气,她将自己最好的藤弓递给凌霜,“昨天看你那一箭,真是神了!我们再比一次?” “我……我只是运气好。”凌霜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别谦虚了,有天赋就是有天赋。”少年目光灼灼,满是欣赏,“我叫苍月。你呢?” “凌霜。” “凌霜……好听。”苍月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我教你一个我们狼族的小技巧,能让箭矢的速度更快……” 她几乎是半环着凌霜,从身后握住了她持弓的手。 不远处的石头上,原本懒洋洋坐着的胡月璃,瞬间坐直了身体。 嘴角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她看着苍月那带着侵略性的欣赏目光,又看看被人家圈在怀里的凌霜,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这个笨蛋道士,看不出来这头小狼在对她献殷勤吗?!还笑?笑得那么傻! 胡月璃捏在手心把玩的一颗石子,“咔嚓”一声,被她生生捏成了粉末。 场中,苍月握住凌霜的手,声音温和又有耐心。然而凌霜根本没有注意到苍月近在咫尺的呼吸和亲密的姿态。 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胡月璃昨夜的教导——去“听”这个世界。 风的流动,草的呼吸,远处柳絮飘动的轨迹……整个世界,在她感知中都化作了一张由无数“气”交织而成的无形之网。 她的目标,是远处那片飘忽不定的柳絮。 在这一刻,周围的喧嚣、苍月的指导、甚至胡月璃那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目光,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弓、箭,还有目标。 屏息、凝神、专注。 凌霜体内沉寂的妖力被唤醒了。 一股冰凉的暗流顺着她的经脉,缓缓地汇聚到她持弓的手臂之上,与经脉中的道家灵力相融,缠绕在那支羽箭上。 “嗖——!” 羽箭离弦,蓝金交织的光弧在尾翼被拉长。 成功了! “太厉害了!凌霜!”苍月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惊叹与喜悦。 凌霜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成功的喜悦,下一秒,她眼前的景象猛地一花,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等她回过神来时,鼻尖已经撞上了一个温软而熟悉的胸膛,周身被一股带着淡淡花香却冰冷危险的气息紧紧包裹。 她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胡月璃那双毫无笑意的桃花眼。 而她们身后,苍月还保持着扶着凌霜肩膀的姿势,怀里却空空如也,一脸目瞪口呆。周围的精怪们更是发出一阵哗然。 胡月璃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还在发懵的凌霜死死地禁锢住。她甚至没低头看怀里的人,而是抬起下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越过凌霜的头顶,冰冷地看向一脸错愕的苍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有些累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凌霜小声的抗议和苍月复杂的眼神,便半搂半抱着,强行带着凌霜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一路上,胡月璃步伐轻快,凌霜被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她。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木屋,“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带上。 胡月璃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没有说话。 凌霜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快步跟了进去,眼睛亮得像淬了星辰。 “月璃姐,我想我找到办法了。” 胡月璃喝水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靠在桌沿上,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关键在于屏息凝神,十分的专注。”凌霜兴奋地比划着,“当时我心里只想着射中那片柳絮,只剩下那一个目标的时候,我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然后,我就感觉到,那股力量……它就自己动了!很平稳,很温和,我能感觉到,我可以控制它!” 胡月璃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眸光微沉。 “你确定关键就是这个,而不是因为和那小狼妖靠得很近?” “对……对啊!”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却又补充道,“其实苍月教的什么我都没听进去,我只是……只是在想你教我的方法,去‘听’。” 胡月璃的动作一顿,心中那点烦躁的火苗,瞬间熄灭了大半。 这个笨蛋。 她心底暗骂一句,嘴角的笑意却真实了几分。 “不错,既然找到了法门,那我们之后就按照这个方法来练习吧。” 她看着眼前神采飞扬、雀跃不已的凌霜,心中五味杂陈。 就像一只谋划了许久,眼看就要将猎物叼回洞里的狐狸,结果猎物自己学会了飞翔,扑棱着翅膀,从她嘴边飞走了。 到嘴的肉,飞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清晨,木屋前的溪边空地上,凌霜双目微阖,身形站定如松。 在她的世界里,喧嚣与宁静的界限正在模糊。风声、水声、远处孩童的嬉闹声,都化作了无形的“气”,在她周身流淌。她的目标,是溪对岸一棵柳树上,那片随着晨风微微颤动的柳叶。 一缕极细微的冰蓝色妖气,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地从指尖溢出,在她虚握的指间,凝聚成一支透明的冰箭雏形。 不远处,胡月璃倚在木屋的门框上,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晨光穿过稀薄的雾气,柔和地洒在她身上,栗色的长发泛着温暖的光泽。她看着凌霜那张因专注而显得格外宁静的侧脸,看着那缕在她指尖听话流转的冰蓝色妖力。 这笨蛋道士的悟性,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凌霜!” 苍月矫健的身影穿过薄雾,出现在小路的尽头。她今天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显得愈发英姿飒爽。她手中提着一个藤编的小篮子,径直朝着凌霜走来。 “我没打扰到你吧?”苍月走到近前,看到凌霜指尖的冰箭,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很有分寸地停在了三步之外。 凌霜被她的声音唤回神,指尖的冰箭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她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练习。” “你真是太厉害了。”苍月由衷地赞叹道,随即扬了扬手中的篮子,笑容灿烂,“对了,村子西边山坳里的云露果熟了,一年只结一次果,味道特别好。我想去摘一些,你要不要一起去?那里的风景也很美。” 凌霜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门边的胡月璃。 胡月璃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淘来的陈旧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我……”凌霜迟疑了。 “怎么了?你是有别的事情吗?”苍月见她犹豫,追问道,“用不了太久,下午就能回来。而且山顶的风景特别好,能看到整片柳溪村和远处的云海呢。” 可是……她又看了一眼屋内的胡月璃。 凌霜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当然想去看看那传说中的“云露果”,也对苍月口中的美景感到好奇。但是……她和胡月璃被咒语绑在一起,她走了,胡月璃就必须跟着。而胡月璃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让她觉得,如果强行把她也拉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她的犹豫,在胡月璃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她很想去,但因为自己的存在,她被束缚住了。她在顾虑自己,甚至……嫌自己碍事。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地扎了一下胡月璃的心。 她直起身,迈步走了过来,在凌霜和苍月不解的目光中,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白玉,质地温润,雕刻成一只蜷缩着打盹的小狐狸,栩栩如生。胡月璃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那狐狸玉佩上轻轻一点,一根带着她本源气息的赤红色尾巴毛,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玉佩之上。 “拿着。” 她不由分说地将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扔到凌霜的怀里。 “这……这是?”凌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手心里的玉佩温润细腻,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胡月璃轻描淡写地说:“上面有我的气息,可以暂时‘骗’过十米连心锁的咒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被我牵制住。” 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木屋,只留给凌霜一个背影。 凌霜握着手里的玉佩,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是不是生气了?”苍月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没有吧。”凌霜的声音有些发虚,“她只是……喜欢清静。” 将信将疑地,凌霜握紧了玉佩,跟着苍月往村西走去。 直到她和木屋的距离,明显超过了十米,她并没有瞬移回去。 真的……可以了。 原来十米连心锁是有应对方法的,虽然只是暂时的。 她自由了。 —————— 通往西边山坳的小路,风景确实如苍月所说,美不胜收。 溪水在这里拐了个弯,变得更加清澈湍急,水声叮咚作响。 苍月是个很好的向导,也是个很好的同伴。她知识渊博,热情开朗,一路上都在为凌霜介绍着山中的各种奇花异草,讲述着柳溪村里发生的各种趣事。 “你看那个,”苍月指着一棵树上像灯笼一样的果实,“那是‘笑笑果’,吃了以后会忍不住一直笑,上次灵芝偷吃了一个,笑了整整一天,眼泪都笑出来了。” 凌霜被她逗得,嘴角也忍不住牵起了一丝笑意。 “小心。” 前方有一截倒下的树干挡住了去路,上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苍月率先跳了过去,然后很自然地回过身,朝凌霜伸出了手。 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了上去。苍月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稳稳地将她拉了过去。在凌霜站稳的瞬间,苍月并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顺势扶住了她的手臂。 “你好像有心事。”苍月看着她,真诚地问道,“从早上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有,我只是……”凌霜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因为胡月璃姑娘吗?” 凌霜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能看出来,你很在意她。”苍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室友。”凌霜避开了她的目光,从她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快步向前走去,“也是……同伴。” 苍月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眼神黯淡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神采。她快步跟了上去,笑着转移了话题:“快看,前面就是云露果林了!” 山坳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片奇特的果林出现在眼前。那些果树的叶子是半透明的,阳光穿过叶片,在地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树上结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实,果皮内仿佛有流光在缓缓转动,美得不似凡物。 “哇……”凌霜也被这奇景所震撼,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闷。 苍月笑着递给她一个篮子:“快摘吧,熟透的云露果,天黑后还会自己发光呢。” 凌霜开始认真地采摘果实。她踮起脚,伸长手臂,去够一枝最高处的果子。 “你头发上有片叶子。”苍月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捧着几颗最大最漂亮的云露果。她走到凌霜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摘下那片调皮的落叶。 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霜发丝的瞬间,凌霜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我……我自己来。”她有些慌乱地抬手,胡乱地在头顶拍了拍。 苍月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对不起,”凌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她低着头,小声道歉,“我……我只是不太习惯。” “没关系。”苍月很快便恢复了爽朗的样子,她将手中最好的那几颗果子塞进凌霜的篮子里,笑着打圆场,“是我唐突了。看你的样子,应该很少和人这么亲近吧?” 凌霜抱着篮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是啊,她不习惯。除了那个总是对她动手动脚、霸道又无赖的狐妖。 “篮子满了,我……我该回去了。”凌霜看了一眼已经装了小半篮的云露果,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这么快?我们还可以去前面的溪泉边坐一会儿,那里的风景很好。”苍月试图挽留。 “不了,”凌霜摇了摇头,语气是少有的坚决,“我……她……还在等我。” 那个“她”字,她说得又轻又快,几乎听不清楚。 不顾苍月的错愕,凌霜抱着篮子,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就往山下走。 回去的路上,她心乱如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苍月那么好,那么真诚,可她却无法回应对方丝毫的善意。面对苍月的亲密举动,她就是莫名感到抗拒和不安。 离木屋越近,她的脚步就越快,从一开始的快走,变成了小跑,到后来,几乎是奋力地奔跑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她只想立刻见到胡月璃,想看到她那张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嘲弄的脸,想听她毒舌地吐槽自己,想被她抱在怀里,想…… 终于,那座熟悉的木屋,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凌霜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木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说话声,和一阵银铃般悦耳的轻笑声。 不是胡月璃的声音。 凌霜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她放轻了脚步,像个做贼的孩子,悄无声息地凑到门边,透过那道门缝,向里望去。 胡月璃正侧身坐在桌边,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戒备的坐姿,此刻却无比放松。在她身边,坐着一位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女子。 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如丝缎般垂至腰际,眉眼弯弯,顾盼生姿。 那女子生得极美,是江南水乡般温婉柔和的美,与胡月璃的明艳动人截然不同,两人谈笑的画面却十分的和谐。 此刻,那美丽的女子正凑在胡月璃的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她的嘴唇几乎要贴上胡月璃的耳廓。 而胡月璃,那个总是对她毒舌、对她不耐烦、最多只是在无人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柔的胡月璃,此刻正偏着头,认真地倾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缱绻的笑意,眉眼弯弯,笑晏如花。 对不起,这两章没有出现拿铁,因为作者大大趁两人昏睡的时候偷偷抱走拿铁吸猫去了,下章还回来。(狗狗祟祟.jpg) 拿铁: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凌霜快要忘记呼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胡月璃。 狐狸玉佩,挂在她的胸前,变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心。 就在这时,屋内的胡月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正好与门缝里的那双眼睛对上。 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比我想象的要早。怎么,后山不好玩吗?” 这句话,在凌霜听来,像是在质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打扰到我们了。 凌霜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蓝裙女子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对凌霜笑了笑,“你好,我叫涟漪,住在溪水上游。刚才路过,就和月璃姐姐聊了几句。” 她们才刚认识,就已经“月璃姐姐”叫得如此亲热了。 “她是凌霜,我的……”胡月璃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吐出了两个字:“室友。” 室友。 凌霜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正好,也到午饭时间了。”涟漪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僵硬,热情地发出邀请,“我刚在家里炖了莲子羹,不如你们一起来我家吃个便饭吧?” 胡月璃看向凌霜,凌霜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多谢好意,不必了。我和苍月,刚刚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两人一眼,转身就走进了里屋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屋外,胡月璃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轻蹙,脸上的慵懒和笑意不再。 吃过了?和那个狼妖? 门内,凌霜缓缓地滑坐在地,将脸埋进了膝盖里,紧紧地抱住自己。 “喵呜~” 一声细弱的猫叫在寂静的卧室内响起。 一只橘色的小毛球,从凌霜那靛蓝色的布包刺绣图案中悄然探出脑袋。拿铁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轻巧地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了地板上。 它走到凌霜脚边撒娇蹭痒,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看着凌霜,又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凌霜冰凉的手背。 凌霜伸出手,将拿铁抱进怀里。 —————— 胡月璃在涟漪家并没有待太久。 涟漪的住处在溪水上游,是一座被繁花和藤蔓簇拥的精致竹楼,处处透着女主人的巧思与雅致。莲子羹炖得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可胡月璃却有些食不知味。 “月璃姐姐,你怎么不吃呀?是不合胃口吗?”涟漪用白瓷小勺搅动着碗里的羹汤,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关切地看着她。 “没有,很好吃。”胡月璃回过神,勉强地笑了笑,又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的,全是凌霜那句“我和苍月,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她是不是早就想摆脱自己了?那块狐玉,正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亲手为她解开了枷锁,让她奔向别人的怀抱。 越想,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连带着看眼前这张温柔美丽的脸,都觉得有些烦躁。 “我吃饱了。”胡月璃放下勺子,站起身,“多谢款待,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涟漪有些惊讶,“不再多坐一会儿吗?我新得了些好茶,正想请你品尝呢。” “不了,家里还有个不懂事的,我不回去,怕她把屋子给拆了。” 说完,也不等涟漪再挽留,便转身离开了竹楼。 她回到木屋时,已是午后。 屋子里静悄悄的,卧室的门依旧紧闭着。 桌上那篮果子却不见踪影。 她走到卧室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转身走到了窗边的软榻上,重新拿起了那本话本。 可书上的每一个字,她一个也看不进去。 凌霜一下午都待在卧室里,没有出来。她没有修炼,也没有睡觉,只是抱着拿铁,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光线由明转暗。拿铁也很乖巧,不吵不闹,就那么蜷缩在她怀里,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外面的胡月璃时而翻翻书,时而摆弄一下窗台上的花草,时而用指尖逗弄一下飞过的蝴蝶。 两人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却像隔着千山万水,谁也不肯先低头。 晚饭时间,胡月璃没有去叫她。她自己简单地烤了两个红薯,吃完后,便将另一个放在桌上,用碗倒扣着,算是留给了里面的人。 直到月上中天,卧室的门才“吱呀”一声,被轻轻地打开了。 凌霜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眶微红,显然是偷偷哭过。她看了眼桌上那个已经凉透了的红薯,没有去碰。瞥见窗边的胡月璃,也没理她,转身走到水盆边,默默地洗漱。 胡月璃靠在软榻上,假装在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水声,和胡月璃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洗漱完毕,凌霜又回到卧室,掀开被子的一角,和衣躺了上去,蜷缩成一团。 胡月璃放下了书,跟着进了卧室,在床的另一侧躺下,背对着凌霜。 谁也没有睡意。 黑暗中,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就在这时,“喵~”的一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拿铁不知何时从床底钻了出来,它跳上了床。它先是走到凌霜的枕边,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见她没有反应,又迈着猫步,小心翼翼地跨过那道“鸿沟”,走到了胡月璃的枕边。 它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地拍了拍胡月璃的脸。 胡月璃睁开眼,在黑暗中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眸子。 拿铁对她又“喵呜”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到了床的正中央,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橘色的小毛球,躺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胡月璃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狐玉,虽然可以暂时破除十米连心锁的限制,但是制作起来,颇为耗费妖力。你今天才用了半天就回来,有点浪费了。” “是吗?那我下次,会记得用久一点的。”凌霜闷闷地回道,“不过你下午去涟漪姑娘家吃饭,倒也不算太浪费。” 胡月璃被她这句话噎得心口一窒。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凌霜那瘦削的背影,和横在中间的那团小橘猫。 “下午摘的那些云露果呢?”她索性换了个话题,“我回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了。” 凌霜的身体僵硬了几分。“我以为你晚饭不回来吃了。果子放久了不新鲜,我就拿去给灵芝她们分着吃了。” 这个谎言,她说得磕磕巴巴。事实上,自打她回来看到胡月璃和涟漪相谈甚欢的场景,心烦意乱。那篮果子,她急匆匆地跑回来想分享给她的果子,放在客厅实在是扎眼。索性就提着篮子,送给了村里那群爱吃甜果的小朋友们。 可这番话,落入胡月璃的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番意味—— 她宁愿把果子分给一群不相干的小妖精,也不愿意留一颗给自己。 自己在她心里,竟连那些孩子都不如吗? 胡月璃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好几个度。 “是吗?你倒真是大方。” “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一个人?你什么时候是一个人了?我不是人吗?” “你不是和涟漪姐姐吃得很开心吗?”凌霜也转过身,面对着她,终于把心里最在意的那根刺拔了出来,“我以为你不需要我摘的那些野果子了。” “所以你就把它们都送人了?”胡月璃被她气笑了,“凌霜,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就指望着你那点果子当晚饭呢!” “你……你不是吃了莲子羹吗?”凌霜愣住了。 “那是午饭!”胡月璃没好气地说,“谁告诉你我晚饭也吃了?桌上那个红薯是摆着好看的吗?” “我……”凌霜一时语塞。她看着胡月璃那张在黑暗中依旧轮廓分明的脸,看着她眼中那压抑不住的怒火,心里那块冻结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所以,她没有和涟漪一起吃晚饭?她也一个人待了一下午? “算了,”胡月璃看着她那副呆呆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地消散了大半,“那你是不是一直从下午开始都没吃东西?” 凌霜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说:“其实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 “你说什么?” 凌霜说得含糊,胡月璃没听真切,不过她很快在心里抿了抿那句话。 “你中午没吃午饭?!” 凌霜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几声。 “……” 不等凌霜再回答,胡月璃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走到凌霜那边,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还在为“咕咕”叫的肚子感到尴尬的凌霜从床上拽了起来。 凌霜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被拉到了外屋。 “坐下!”胡月璃将她按在桌边的凳子上。 她转身将那个早已凉透的烤红薯拿了过来,“啪”的一声放在凌霜面前。 “吃。” 凌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红薯,又抬头看了看胡月璃那张写满了“我很生气”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什么看?吃!”胡月璃见她不动,直接掰了一块,递到了她嘴边。 凌霜下意识地张开嘴,凉透的红薯反而甜味更浓,像是一剂良药,抚平了她心中大部分的酸楚。 凌霜像只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啃着凉红薯。 “一天不吃饭,你是想修仙吗?”她没好气地数落着,一边转身走进了那个简陋的厨房。 很快,厨房里便传来了生火、淘米、切菜的声音。 平日里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慵懒散漫的狐妖,此刻正挽着袖子,动作利落地在灶台前忙碌着,整个冰冷的木屋,开始一点点地回温。 凌霜坐在桌边,啃着红薯,呆呆地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 火光从厨房门口映出来,将胡月璃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壁上,轻轻地摇曳着。 “喵~” 拿铁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用小脑袋蹭着胡月璃的脚踝。 “知道了知道了,少不了你的。”胡月璃从橱柜里翻出一小块早上剩下的鱼干,用妖火燎得喷香,放在了拿铁的小碗里。 小橘猫立刻欢快地“喵”了一声,埋头大吃起来。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上面还卧着漂亮荷包蛋,被胡月璃端了出来。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地流淌。 屋内,灯火温暖,面香袅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 第32章 第 32 章 月亮挂在枝头上,就要下沉。 吃过夜宵,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直到这时,胡月璃才惊奇地注意到,窗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 “这是怎么回事?” 凌霜见状,支支吾吾地说:“兴许是下午,我太过于专注地看……看太阳,体内的妖力被引动了,我没注意到……” “专注地看太阳?”胡月璃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怀疑的目光投向凌霜。 凌霜两眼四处张望,一副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不敢与胡月璃对视。 胡月璃伸手将凌霜拦腰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钳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慌乱的眼睛直视自己。然后缓缓开口:“小凌道士,你在回避什么?” “啊?” “既然盯着太阳看就能唤醒体内的妖力,那么……”胡月璃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以后练习的内容就改成直视太阳好了。” “不要!”凡人的眼角膜哪能受到这样的刺激。 “嗯?为什么不要?” “因为……因为关键不在于盯着太阳,而是在于我在想你……”说完,凌霜的耳朵悄悄红了。 胡月璃挑了挑眉毛,似乎早有预料,手指指腹在凌霜的下唇反复摩挲,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凌霜,引诱她继续说下去。 “我在想,你和涟漪姑娘去吃饭会发生什么,在想你是不是喜欢她,在想如果你和她在一起的话,我该怎么办,我们之间的十米连心锁解不开怎么办。” “我……我不想当电灯泡。” 凌霜每说一句,就被胡月璃逼着往后退一步,直到她的背抵在门板上。 “只是不想当电灯泡吗?”胡月璃的语气中藏着一丝失望,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中午为什么要撒谎说和苍月吃了饭?” “到底为什么会在意我喜不喜欢涟漪?” “为什么不留几个云露果,不想让我尝尝么?” 此时的凌霜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胡月璃的接连发问像一把锋利的刀俎,一下一下地剁在凌霜的身上,剁进凌霜的心里。 胡月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凌霜的脸上,鼻息间都是胡月璃的味道,凌霜感觉自己的心跳疯狂加速。 胡月璃没有等凌霜回答,俯身吻住凌霜,唇齿碰撞间,灵巧的舌头探进凌霜的口腔,攻城略地。 凌霜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承受着这个温柔又霸道的吻。双手在身后反撑着门板,体内妖力流转,在门板上结下一层薄薄的冰霜。 就在胡月璃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霜的衣襟时,木屋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板上的白霜被抖落在地。 “喵呜~?” 一个橘色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拿铁刚吃完美味的加餐,看到屋内的两人,欢快地叫了一声,迈开四条小短腿就冲了进来。 然而,当它跑到一半,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那丝冰蓝色妖力的气息时,它突然一个急刹车,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个毛茸茸的松果,尾巴不安地来回摇摆。 它琥珀色的大眼睛在凌霜和胡月璃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仿佛在问:你们两个,刚才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瞬间打破了屋内的暧昧气氛。 凌霜像是找到了救星,也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犯人,脸颊“轰”的一下,红得比猴儿酒还彻底。她慌忙蹲下身,朝拿铁伸出手。 “拿铁,过来。” 拿铁迟疑了一下,还是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凌霜的脚边,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但依旧时不时地抬起头,用警惕的眼神瞥一眼旁边的胡月璃。 胡月璃看着护主的拿铁,又好气又好笑。 她蹲下身,伸出手,想摸摸拿铁的脑袋。 拿铁却“喵”的一声,飞快地躲到了凌霜的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胡月璃龇了龇它那还没长齐的小乳牙,一副“你这个抢了我主人的坏女人”的护食模样。 胡月璃:“……” 她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凌霜抱着拿铁,看着胡月璃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那点紧张和羞赧,竟然消散了不少。她忍不住,低着头,偷偷地笑了。 下一次,得先把这只碍事的小猫,给关到门外去才行。胡月璃看着在凌霜怀里撒娇打滚的拿铁,暗暗地想。 “好了,”胡月璃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压下心中那股燥意,“别以为有拿铁给你撑腰,就可以躲过去。” “我……我知道。”她小声地回答,抱着拿铁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样子,叹了口气。逼得太紧,这只小羊羔怕是真的要炸毛了。 “过来。”胡月璃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朝她招了招手。 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拿铁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在离她最远的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拿铁蹲在她的腿上,像个忠心耿耿的卫士,警惕地盯着胡月璃。 “你在怕什么?”胡月璃开门见山,“怕我真的吃了你?” 凌霜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她低下头,小声地辩解:“修道之人,本应六根清净,你……你的方法,有违道心……” “道心?”胡月璃轻笑一声。 她站起身,走到凌霜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那双桃花眼里,盛着蛊惑人心的深渊。 “凌霜,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心动吗?” 凌霜的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想躲闪,下巴却被胡月璃温热的指尖轻轻捏住,动弹不得。 心动…… 她怎么可能没有心动? 她的心,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看着凌霜眼底的慌乱,胡月璃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她松开手,“既然你体内沉睡的灵力,它因‘情’而生,也只能因‘情’而控。它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它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和本能。你越是压抑它,抗拒它,它就越会反噬你。” “我,”她指了指自己,“恰好就是那个能引动它的‘钥匙’。情与爱,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凌霜。” 胡月璃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开始吧。” “现……现在?”凌霜的心又提了起来。 胡月璃没有回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尚在发懵的凌霜怀里,将拿铁拎了起来。 “喵呜?!”拿铁四脚乱蹬,发出了抗议的叫声。 “乖,出去玩会儿。”胡月璃走到门口,打开门,将拿铁轻轻地放在了外面的草地上,然后不顾小家伙扒拉门框的爪子,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还顺手落了栓。 “喵呜!喵呜呜!”门外传来拿铁委屈又愤怒的叫声。 “好了,”胡月璃拍了拍手,转过身来,“现在,脱掉外衣,到床上去。” 凌霜知道今晚是在劫难逃了。她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一件一件脱去自己的外衣,只留下一身单薄的白色内衣。 晚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让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手脚发软地爬上那张铺着厚实兽皮的木床,盘膝坐好,双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羔羊。 胡月璃也脱去了外衫,她身上那件棉麻睡裙,本就宽松,此刻更显得慵懒而诱惑。她站在床边,与床上的凌霜面对面。 “坐那么远干什么?”她挑了挑眉,“过来,坐到我面前来。” 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动身体,坐到了床沿,双腿垂下。 “闭上眼。”胡月璃命令道。 凌霜依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黑暗,反而让她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她能听到胡月璃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的独特气息,甚至能感觉到她目光的重量。 “你以为,我说的‘动情’,就只是为了轻薄你吗?” 胡月璃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凌霜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笨蛋,”胡月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你体内那两股力量,一道一妖,一个至阳至纯,一个至阴至寒。它们的关系就像水与火,二者如果不能调和共存,终有一日会把你这小小的身体撑爆。” “‘情’,本就是天地间最奇妙的引子。它能引动心火,让你的气血加速,让你的神识沸腾。”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阴阳同修’,需要我们神识相通,灵力同步,稍有不慎,你我都会遭受反噬。所以,把你脑子里的清规戒律都给我扔掉!现在,你不是道士,我也不是妖,我们只是彼此唯一的道侣,是能将后背完全托付给对方的伙伴。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伸出手。” 凌霜依言,伸出自己的双手。 一双温热柔软的手,将她的手掌握住。掌心相贴,胡月璃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让她那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 “放松,不要抵抗。”胡月璃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在引导着她,“现在,用心去感受。感受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妖力……试着让你的气息,与我同步。” 凌霜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将所有的杂念都抛诸脑后。 她能感觉到,胡月璃掌心传来一股温和的赤红色的暖流,正小心翼翼地探入自己的经脉。像一条灵巧的鱼儿,在她经脉中游走。 她开始学着去配合。 一呼,一吸。 一静,一动。 “很好。”胡月璃赞许道,“现在,我要开始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当那股力量出现时,不要害怕它,不要抗拒它。试着用意念引导它。” 话音刚落,凌霜感觉身子一轻,胡月璃竟将她从床沿抱了下来,让她盘膝坐在自己面前的地毯上。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从身后贴了上来,把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 作者:爱我的话,给我回答,我的爱丫爱丫没时差~(字码着码着就忍不住唱了起来) 胡月璃两眼一瞥,一记飞刀。 作者(双手投降):我去看看拿铁跑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3章 第 33 章 凌霜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胡月璃温软的胸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在自己的心上。 胡月璃的双臂环过她的腰,双手交叠,覆在她的小腹丹田处。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将暖意源源不断地渡入。 “凌霜,”胡月璃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廓上,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最敏感的肌肤,“还记得苍月是怎么教你射箭的吗?” 凌霜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白天被人从身后圈住的羞窘感犹在眼前,加上此刻与胡月璃亲密暧昧的姿势,凌霜的心跳彻底乱了节拍。 “我不许她碰你。” 说着,胡月璃的唇,沿着凌霜的耳廓,一路向下,轻轻地含住了她那小巧玲珑的耳垂。 “!” 凌霜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凌霜体内沉睡的妖力,被唤醒了! “感觉到了吗?现在,听我的指挥,将你的灵力,分出一缕,去与它触碰。” 凌霜强忍着那让她魂不守舍的刺激,咬牙调动丹田内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股正在她心脉附近盘旋的冰寒妖力探去。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即将触碰。 凌霜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别怕,有我。” 胡月璃覆在她丹田处的手掌,注入妖力。 赤红色的妖力夹在冰蓝妖力和金色灵力间,努力调和。 “引导它!用意念告诉它,你想让它去哪里!” 凌霜的脑海中,只剩下胡月璃的声音。 她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那股被暂时束缚住的冰蓝色妖力上。 “顺着经脉……流向指尖……” 那股冰蓝色的妖力第一次,听从了主人的指令。 冰冷的气流,顺着凌霜的手臂经脉,开始流动。 所过之处,经脉传来阵阵冰寒刺骨的痛感,在痛感之中,夹杂着灵力与赤色妖力流转的温润,起到了缓和作用。 终于,三色交融的气流,抵达了她的指尖。 凌霜缓缓地睁开眼,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一朵巴掌大小的冰莲花,晶莹剔透,正静静地悬浮在掌心上。 莲花的形态完美无瑕,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闪烁着梦幻般的幽蓝色光泽。而在莲花的中心,莲台的位置,萦绕着一缕金色的微光。 这……这是她做出来的? 凌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掌心的杰作。 “很美,不是吗?”身后的胡月璃轻声赞叹。 话音刚落,那朵冰莲花,因为失去了能量的维系,开始缓缓地消散,化作点点冰蓝色的光尘,融入空气之中。 凌霜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引导并融合三种力量,对她精神和灵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她身子一软,便向后倒去,落入胡月璃的怀抱。 胡月璃将她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让她完全靠在自己怀里,“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凌霜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她靠在胡月璃怀里,感受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 她好像并不抗拒这种“修炼”方式。 甚至食髓知味。 “睡吧。”胡月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凌霜“嗯”了一声,眼皮重如千斤,很快便在胡月璃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木屋内,萤火灯的光芒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 当第一缕天光穿透薄雾,亲吻窗棂上的冰花时,凌霜悠悠转醒。 身后紧贴着胡月璃温软的身体,一条手臂霸道地环着她的腰,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怀中。两人几乎是紧密相贴,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是令人心跳失速的亲密。 凌霜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胡月璃似乎还在熟睡,呼吸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就拂在她的颈侧,痒痒的,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凌霜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缝,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的粉色。 “醒了?” 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慵懒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凌霜的身体瞬间僵住,像一只被抓住现行的小动物。 胡月璃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将下巴在凌霜的发顶上蹭了蹭,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像是在抱一个大型的抱枕。 “再让我抱一会儿。你身上凉凉的,抱着很舒服。”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咚咚咚——” 一阵轻快而礼貌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旖旎。 “凌霜?胡月璃姑娘?你们醒了吗?”是苍月的声音,听起来清爽而又充满了活力。 紧接着,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声也响了起来:“月璃姐姐,我们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是涟漪。 她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胡月璃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起床气。她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有些不悦。 她松开怀里的人,懒洋洋地坐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睡裙和长发,才扬声应道:“醒了,进来吧。” 凌霜也连忙坐起身,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脸颊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门被推开,苍月和涟漪并肩走了进来。 苍月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容阳光灿烂。而涟漪则换上了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騰的百合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笑容温婉动人。 “看你们还没起来,就自作主张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苍月将食盒递给凌霜,热情地说道,“这是我阿娘做的煎饼,还热着呢,你快尝尝!” “月璃姐姐,”涟漪也柔柔地开口,“昨夜睡得可好?我熬了些清粥,最是养神。” 这两人,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温柔如水,目标明确,毫不掩饰。 “多谢。”凌霜接过食盒,有些不知所措。 “都进来坐吧。”胡月璃倚在门框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苍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凌霜身边,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述着今天村里要举办“百家宴”的趣事。涟漪优雅地坐在胡月璃身旁,为她盛好粥。 凌霜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苍月的讲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对面的胡月璃。 胡月璃正小口地喝着涟漪盛的粥,脸上挂着一抹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偶尔会应和涟漪几句。 “对了,凌霜,”苍月突然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今晚的百家宴,村长说,为了助兴,会让各家都出个‘余兴节目’。我……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 “啊?”凌霜愣住了,“我……我不会什么节目。” “不用你做什么,”苍月摆了摆手,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的期待,“到时候,我表演射箭,你只要……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这番话,说得大胆而直白。 凌霜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胡月璃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那可不行。”她放下白瓷勺子,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她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扫过一脸错愕的苍月,最后落在了凌霜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家小凌道士,脸皮薄,怕生,可做不来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当‘靶子’的活儿。” “我们家”三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苍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涟漪也停下了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的暗流涌动。 “更何况,”胡月璃站起身,走到凌霜身后,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实则摆出了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态,“今晚的‘余兴节目’,她已经有舞伴了。” “舞伴?”苍月和凌霜同时发出了疑问。 “对啊,”胡月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凌霜的后颈,语气亲昵得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们昨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要一起,给村里的大家,表演一个‘冰与火之歌’。” 凌霜:“……” 她们什么时候说好了?! —————— 傍晚时分,柳溪村的百家宴,在村口最开阔的草地上拉开了帷幕。 长长的木桌拼接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家各户精心准备的佳肴。 整个村落的村民们,老老少少,妖精和人类,都聚集在这里,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凌霜和胡月璃坐在归伯旁边的一桌。 桌上,苍月带来的烤肉和涟漪酿的桃花酒,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凌霜,你多吃点这个。”苍月将一块烤得焦香的肋排夹到凌霜碗里,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你太瘦了。” “月璃姐姐,尝尝这个桃花酒。”涟漪则为胡月璃斟满了酒,酒液清澈透明,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这是我用春日的第一批桃花瓣酿的,最适合姐姐这样的美人。” 面对两位如此直接的“攻势”,凌霜如坐针毡,但胡月璃却游刃有余。 她先是用自己的筷子,将凌霜碗里那块肋排又夹回了苍月面前的盘子里,淡淡地说:“她不喜欢吃太油腻的。” 然后,她端起涟漪斟的酒,却递到了凌霜的唇边,不容置喙地命令道:“张嘴,喝了。对你灵力恢复有好处。” 凌霜的脸颊“轰”的一下就红了,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就着胡月璃的手,小口地喝下了那杯桃花酒。 苍月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旁的涟漪若有所思地看着胡月璃,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酒过三巡,归伯站起身,中气十足地宣布,“余兴节目”正式开始。 很快,便轮到了苍月。 她走上场中央,手中拿着那把熟悉的藤弓。她将弓拉满,一支由风灵力凝聚而成的青色箭矢,出现在弓弦之上。 “这一箭,名为‘祈风’,”她的声音清朗而有力,“愿柳溪村风调雨顺,岁岁平安。” 说罢,她松开弓弦。 那支青色的箭矢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爆开,化作无数青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纷纷扬扬地洒下。光点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化作一股清凉舒爽的微风,吹散了夏夜的燥热,也带来了草木的勃勃生机。 满堂喝彩。 等到轮到胡月璃和凌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胡月璃拉着还有些紧张的凌霜,走到了场地的中央。 “月璃姐,我们……我们真的要表演吗?”凌霜小声地问,手心里全是汗。 “别怕”胡月璃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安抚道,“就当是昨晚的练习。有我呢。” 凌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胡月璃松开她的手,退后了几步,与她遥遥相对。 两人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 凌霜掌心向上。 冰蓝色的妖力,在她的掌心凝聚。 一朵朵晶莹剔剔透、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冰莲花,凭空出现,缓缓地旋转着,如同一个华丽的冰之舞团。 所有人都被这奇景惊呆了。 就在这时,胡月璃动了。 她嘴角微扬,指尖妖力一闪,一簇赤红色的狐火,在她指尖跳跃而出。 她身形一动,如同一只真正的火狐,在那些旋转的冰莲之间,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时而慵懒魅惑,时而迅捷凌厉。赤红色的身影,在幽蓝的冰莲之间穿梭,留下一道道绚烂的残影。她指尖的狐火,随着她的舞动,化作一条条火蛇,缠绕上那些冰莲。 所有人都以为,那炽热的狐火,会瞬间将冰莲融化。 然而,火焰与冰晶,非但没有相互排斥,反而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赤红的火焰,在幽蓝的冰瓣上燃烧,却不伤其分毫。冰莲的寒气,让火焰的形态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绚烂。 一冰一火,一静一动。 一冷一热,一柔一刚。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极致的和谐与平衡。 整个场地,都被这红蓝交织的光芒所笼罩,如梦似幻。 所有人都被这震撼心灵的美景所折服,甚至忘记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雷鸣般的掌声和发自肺腑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柳溪村的夜空。 “太美了!” “我活了三百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那不是法术,那是神迹!” 凌霜站在场地中央,被这山呼海啸般的热情淹没,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大口地喘着气,方才的表演,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和灵力。她的内心被满足感和成就感填满。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不远处的胡月璃。 胡月璃也正看着她。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嘲弄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看着凌霜灿烂的笑容,傻傻的很可爱,胡月璃也不禁勾起嘴角。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彼此的心意便已悄然流淌。 胡月璃朝凌霜伸出手,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座位上。 如果有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特殊的气场,那么祂一定是情窦未开,榆木脑袋一个。 苍月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苦笑。她真诚地对凌霜说:“凌霜,你真的很强。你和月璃姑娘,你们……很般配。” 她说得坦坦荡荡,没有丝毫嫉妒。 “月璃姐姐,”涟漪轻声说道,“我一直以为,姐姐的美,是如烈焰骄阳般,明艳夺目,无人能及。今日我才发现,原来当这团烈火旁,有了一捧能与之共舞的寒冰时,才是真正的绝代风华。” 说完,她便与苍月相视一笑,两人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融入了欢庆的人群之中。 她们的喜欢,热烈而纯粹,她们的放手,也同样干脆而磊落。 凌霜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那点因情感纠葛而产生的别扭,也悄然消散。她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精怪们的纯粹与坦然。 百家宴在午夜时分才渐渐散去。 村民们各自收拾好东西,心满意足地三三两两结伴回家。 青青草地在承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后,又恢复了空旷和平静。 “两位姑娘,请留步。” 归伯拄着那根光滑的木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身后。那只巨大的老龟,沉默地跟在他身旁。 他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后,才缓缓开口:“请随我来,有要事相商。” 归伯的石屋,与外界的喧嚣隔绝,显得格外静谧。 屋内,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墙角堆着一些晒干的草药。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上静静地燃烧着,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归伯走到墙边一个古旧的木柜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青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将布包放在石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露出一截枯槁的柳枝。柳枝的表面纹路崎岖,一股微弱却精纯至极的生命气息萦绕在柳枝周围。 “这是‘养魂木’,柳神最后的一缕神识,就寄存在这里面。” 他终于在石凳上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晚,看到你们的力量,我才终于确定,你们,或许就是柳神和我们全村人等待了百年的……唯一的希望。” 胡月璃的眉头微微蹙起:“归伯,我不明白。这柳溪村灵气充沛,与世隔绝,为何会沦落至此?柳神又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怎么会……” “强大?”归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姑娘,你只看到了柳溪村的表象。你可知,为何这里的精怪们,都如此……纯良无害?” 他用了“纯良无害”这个词。 归伯拿起旱烟杆,摩挲着光滑的烟杆,“这里的精怪,大多是山间最寻常的花草虫鱼,机缘巧合之下,生了灵智。它们的心性,就像一张白纸,纯净,却也脆弱。柳神以自身至纯的生机之力,创造了这个结界,庇护着它们,让它们能在这里无忧无虑地成长,不必经历外界的弱肉强食,尔虞我诈。” “柳神的力量,是‘生’与‘守护’的力量,而非‘战斗’与‘杀伐’的力量。受其庇护的精怪,所修习的妖力,也自然是偏向于滋养、治愈、生长这类温和的法门。倘若让灵芝催生一朵花,她顷刻便能做到。但让她凝聚一把风刃去伤人,她可能连如何运转妖力都不知道。” 归伯的目光扫过凌霜和胡月璃:“我们的妖力,用来酿酒、烤肉、种果子,绰绰有余。但用来对付那个‘黑东西’,无异于以卵击石。年轻一辈里,最能打的,恐怕就是苍月那孩子了,可她的力量,在那等存在的面前,连一息都撑不住。” 这番话,让凌霜和胡月璃都陷入了沉默。 “两百年前,那场浩劫,柳神耗尽了九成的神力,才布下这道结界,将外界的灾厄彻底隔绝。从那之后,它便陷入了沉睡。” “而如今,那个‘黑东西’的出现,更是雪上加霜。它在外面不断地侵蚀、污染着青木之森的灵脉,就等于是在一点点地蚕食柳神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结界的力量,正在一天天地被削弱。我们能感觉到,最多再过一个月,结界便会彻底崩溃。到那时,整个柳溪村,都将暴露在它的爪牙之下,没有谁能幸免。” 归伯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绝望。 他抬起那双浑浊而又充满恳切的眼睛,望向凌霜和胡月璃。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结界破碎之前,将柳神这最后一缕神识,连同主灵脉的火种,从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中剥离出来,完整地封印进这块养魂木中。只有这样,才能为青木之森,为我们这些生灵,保留下最后一线生机。待日后寻得灵气充沛的净土,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就要对她们行一个大礼。 “归伯,使不得!”凌霜连忙上前扶住他。 胡月璃也站起身,神情严肃:“归伯,您先说说,这个‘剥离’和‘封印’,具体要我们怎么做?” “这正是最难之处。”归伯摇了摇头,“神识与灵脉的剥离,凶险万分。柳神的神识如今脆弱如琉璃,任何一丝力量的失衡,都会让它当场破碎。而灵脉的火种,更是重中之重。想要将它们安然无恙地转移,需要搭建一座无比稳固的‘灵力之桥’。” 他的目光,落在了凌霜的身上。 “凌霜姑娘,你体内的道家灵力,至纯至阳,是天地间最正统的生发之气,可以作为桥梁的‘阳’基,护住灵脉火种不灭。你体内那股极寒之力,或许可以作为桥梁的‘阴’基,中和调制整个过程中的灵力,创造出一个绝对稳定的环境。” 然后,他又看向胡月璃。 “胡姑娘,你是上古天狐血脉,你的妖力,霸道而灵动,蕴含着最原始的生命活力,可以作为桥梁的‘梁’,包裹住神识,使其在转移过程中不至消散。” 最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凌霜身上,眼神变得格外深邃。 “阳为生,阴为寂,狐火之力为引。三种力量,缺一不可。必须完美地融合,才能构筑出那座唯一的‘生机之桥’。” 归伯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两人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千层巨浪。 她们,要去融合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去完成一场堪比神迹的“搬迁”?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此事凶险万分,”归伯的声音充满了歉意,“稍有不慎,三种力量在你们体内失控,你们便会当场爆体而亡,神魂俱灭。而那座桥一旦崩塌,柳神的神识和灵脉火种,也会在瞬间被狂暴的灵力撕碎。老朽本不该将整个村子的命运,强加在你们这两个外乡人的身上。可……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石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油灯的火苗,静静地跳跃着。 半晌,胡月璃与凌霜眼神相交,昏黄的灯光下,那双清澈的杏眸亮得惊人。 “清风观训诫,道者,当心怀天地,护佑苍生。眼见生灵有难而袖手旁观,非我辈所为。此事,我们责无旁贷。” 她的道心,或许曾因自身体内的妖力而迷茫,但她那颗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本心,从未动摇。 归伯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上了泪光。他嘴唇颤抖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胡月璃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尽是宠溺。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她对着凌霜抱怨了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你这笨蛋道士,知不知道他说的‘爆体而亡,神魂俱灭’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们两个人的命都搭进去了?” “月璃姐,我……”凌霜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替她们两人做了决定。 胡月璃有些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行了。”胡月璃打断她,“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送死。” 她的话,让凌霜的心头一暖。 “姑娘此前提到的柳神之泪,在将神识剥离封印的最后瞬间,柳神会散去所有与这片土地的因果,那时,残留在灵脉中的一丝神魂记忆,便会凝聚成泪。那虽然不是全盛时期的神泪,但也足以解开你们身上的咒术。” “好。”胡月璃点了点头。 “那么老朽,在此替柳溪村的全体村民,先谢过凌霜姑娘和月璃姑娘了。” 归伯将村子最东侧,那间紧挨着溪流的木屋,方圆一公里,划为了她们的修行之地,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凌霜和胡月璃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修行。她们要做的不仅是让凌霜体内的妖力“乖乖听话”,还要凌霜体内的两股力量相互配合,与胡月璃的妖力和谐融汇。 尽力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每日清晨,溪水边的青石上,总能看到那两个身影。胡月璃从身后环抱着凌霜,如同交颈的鸳鸯。她们周身环绕着绚烂的三色光华,时而有冰花在空中凝结,时而有赤焰在指尖跳跃。 凌霜的进步,一日千里。而她们的“修炼”方式,也在胡月璃层出不穷的花样下,变得越来越令人面红耳赤。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早课结束,凌霜累得瘫软在草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今日的修行格外耗费心神,胡月璃要求她,必须在三息之内,凝结出一百零八枚冰针。 “累了?”胡月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她递过来一个用荷叶包着的东西。 凌霜挣扎着坐起身,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几块甜糯糯的桂花米糕,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凌霜有些惊讶。 “我托灵芝帮忙买的。”胡月璃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理所当然地在她身边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目养神。 凌霜小口地吃着米糕,香甜沿着舌尖钻近心里,甜滋滋的。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让凌霜愈发依赖胡月璃。她开始习惯了对方身上独特的馨香,习惯了她霸道的拥吻,甚至开始期待每天的“早课”。 下午的修行地点,在村子后面的一片小瀑布下。 瀑布不高,约莫十来米,水流却很湍急,从断崖上倾泻而下,砸在下方的水潭里,发出“啪啪”的巨响,溅起数米高的水雾。 “站进去。”胡月璃指着那片被瀑布冲击的水潭中心,对凌霜命令道。 “啊?”凌霜看着那如同千军万马般砸落的水流,有些发怵。那冲击力,恐怕能把石头都砸穿。 “啊什么啊,快去。”胡月璃不容置喙地说。 凌霜运起体内的灵力护住周身,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冰冷刺骨的水潭。 当她走到瀑布正下方时,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冲击力,从头顶轰然砸下! “唔!” 凌霜闷哼一声,护体的灵力罩,在那狂暴的水流冲击下,没能坚持住三秒。冰冷的潭水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让她一个踉跄,险些被冲倒。 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砸散架了,衣衫被浸湿,冰冷的体感让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体内的妖气,与这瀑布之水同源,试着引导妖气。”胡月璃循循善诱地指导着,“瀑布的力量在于‘势’,在于流动。你要学会疏导,让那股势绕你而行。” 凌霜在水中稳住身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抬起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白色水龙,闭上了眼睛。 水…… 她体内的那股力量,至阴至寒,与水同源。 她试着,将那股冰蓝色的妖力,缓缓地从体内引导出来,让它化作一层流动的气场,覆盖在自己的身体表面。 “不是盾牌!”胡月璃的声音再次响起,“水是至柔之物,以刚克柔,是下下之策!让它从你身上流过去!” 凌霜开始想象着自己,也变成了一滴水,融入了这片瀑布,这条溪流。 她周身那层冰蓝色的气场,开始变得柔软、流动,如同一层光滑的水膜,覆盖在身体表面。 水流开始顺着那层光滑的气膜,向两侧滑开,完美地避开了她的身体。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穿透了气膜,落在她的身上,冲击力,已经微不足道了。 成功了! 凌霜惊喜地睁开眼。她站在那轰鸣的瀑布之下,周身水汽氤氲,却丝毫感受不到开山裂石的冲击力。 “还不错。”岸边的胡月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而,她话音刚落,凌霜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 “啊!” 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水流冲向下游。 胡月璃瞬间出现在她身边,一把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紧紧地圈在怀里。 “冒冒失失的。”胡月璃低声斥责道。 凌霜整个人都湿透了,靠在胡月璃的怀里。她抬起头,看到胡月璃蹙着眉头,那双桃花眼里,倒映着自己的狼狈,还有那眼底深处的担忧。 她的心,又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我……我没事。”她小声地说,脸颊因为寒冷和羞涩,泛起了一层的粉色。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湿漉漉的模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少女湿透的中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涩而美好的曲线。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滑落,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白的唇瓣上也因水的润湿而显得格外诱人。 “是吗?”胡月璃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她缓缓地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凌霜的鼻尖,“可是……我好像有点事。” 她没有给凌霜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吻了上去。 —————— 是夜,拿铁被胡月璃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屋外的小窝里,美其名曰“守护村庄的和平”。 拿铁冲着屋内哈气,却又无可奈何,扭头在松软的小窝里踩垫子,毛绒肥大的小爪一下一下地抓挠坐垫,踩出梅花状的肉垫印记,又如此反复几圈,然后气鼓鼓地躺下。 木屋内,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和心跳。 最后一盏萤火灯熄灭,木屋陷入黑夜。只有窗外皎洁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轻纱,为屋内的陈设镀上朦胧的银边。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凌霜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到胡月璃走向床边的脚步声。床铺的一侧微微下陷,一个温热的身体,带着冷冽馨香,贴了上来。 “睡了?”胡月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凌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回答,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一只微凉的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胡月璃翻身而上,面对着她,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她们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一起,鼻息交缠,暧昧的气息溢出。 “白天在瀑布下,我差点就没忍住。”胡月璃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你那个样子……太犯规了。” 凌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胡月璃温热的唇瓣,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唇角。 “所以,今晚……”胡月璃的声音,已经喑哑得不成样子,“不谈修行,好不好?” 凌霜没有回答,但她那微微仰起的头,柔软唇瓣邀请般下意识张开,已经说明了一切。 胡月璃再也无法忍耐。她低下头,唇与唇相贴,温柔地辗转,试探地吮吸。 胡月璃的吻技,霸道又狡猾。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耐心地引导着身下这只懵懂的羔羊,撬开凌霜的贝齿,攻城略地。 凌霜被迫地承受着,从最初的生涩回应,到后来渐渐沉溺其中,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胡月璃的肩膀,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衫。 室外,拿铁叼着坐垫一角舒服得踩奶,在坐垫上印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梅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胡月璃停下了动作,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凌霜眼角的泪水,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低语着。直到凌霜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放松,适应。 凌霜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捣碎了。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冰蓝色妖力,在一股股热浪中苏醒过来,开始兴奋地咆哮着,欢呼着。胡月璃的妖力,也通过两人亲密的十米连心锁的连接,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安抚她,滋养它。 金、红、蓝三色光华,在她们交缠的身体周围,若隐若现,若隐若现,盘旋交融,形成薄薄的一层透明光茧。 假睡中的拿铁嗅到了空气中的妖气,骤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变得狭长,在黑夜里闪烁着锐利的光,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沉。 凌霜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她浑身都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娇花,却又在雨水的滋润下,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趴在胡月璃的怀里,听着对方平稳下来的心跳,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 “月璃姐……”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嗯?”胡月璃也累得不轻,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手却下意识地,轻轻地抚摸着她汗湿的长发。 “我好像……”凌霜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更喜欢你了。” 胡月璃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刚经历人事,便坦诚得像个孩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笨蛋。”她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地抵着她的头顶,“我也是。” 过审不易,喵喵哭泣[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一夜缠绵之后,凌霜的身体像是被重新拆解又组装了一遍,每一寸骨骼都泛着酸软。她静静地趴在胡月璃的怀里,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肌肤和沉稳的心跳。 她微微抬起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胡月璃的睡颜。胡月璃在睡梦中,没有平日里的慵懒和妩媚,反而多了一分恬静乖巧,嘴唇因为昨夜的索取而微微红肿,显得格外诱人。 凌霜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在那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唔……” 胡月璃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缓缓地睁开了眼。那双刚睡醒的桃花眼里还带着一丝迷蒙,当她看清眼前放大的人脸时,眼底的迷蒙瞬间被一抹促狭的笑意所取代。 “刚睡醒就偷袭?”她的声音沙哑,带着致命的魅惑,“看来我的小道士,学坏了啊。” 凌霜的脸颊一热,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落荒而逃。 “是你教我的。” 胡月璃被她这句坦荡又调皮的话弄得心头一软,忍不住低笑出声。她伸出长臂,将准备起身的凌霜重新拉回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既然是我教的,那就要检查一下学习成果了。”她低下头,鼻尖抵着凌霜的鼻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叫我。” 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凌霜当然明白胡月璃指的是什么,昨夜情到浓时,耳边那霸道的低语再次浮现。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叫我一声,听听。”见她羞赧,胡月璃又低柔了几分,像是在哄诱。 凌霜对视上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羞涩地唤了一声: “阿璃……” “嗯。”胡月璃轻笑着回应,满意地眯起了眼睛,然后堵住那片软唇。 木屋内的旖旎春光,与窗外的鸟语花香交织在一起,直到日上三竿,才渐渐平息。 —————— 沿着溪边的小路散步,要去村口的集市。胡月璃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凌霜却在后面磨磨蹭蹭。 忽然,凌霜停下了脚步,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胡月璃身边,献宝似地笑着说:“阿璃,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高兴?”胡月璃好笑地看着她。 “如果我就站在原地,你往前走,等我们之间的距离超过十米,我就会直接瞬移到你身边!”凌霜亮晶晶的杏眸里满是狡黠,“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走路了!” 胡月璃被她清奇的脑回路逗得哭笑不得。她伸出手指,没好气地戳了戳凌霜的额头。 “真聪明啊,小道士。”胡月璃假意附和,然后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用威胁的口吻说,“我警告你,不许这样做。我才不要每走十米就跟捞鱼似的,接住你。” 凌霜努了努嘴,小声地嘟囔着,显然对这个省力的方法恋恋不舍。 胡月璃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只是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胡月璃感觉手上一轻,回头一看,凌霜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正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离她已有三四米远,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坏笑,还冲她挥了挥手。 胡月璃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由她去了。 两人的距离逐渐被拉远。 “嗡”的一声轻响。 胡月璃早有准备,将这个投怀送抱的小家伙结结实实地接了个满怀。 凌霜的鼻尖撞在她温软的胸口,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她抬起头,脸上是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 胡月璃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个脑瓜蹦。 “懒得你。”她的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无奈。 “你惯的。”凌霜仰着脸,理直气壮地回嘴。 胡月璃惊讶的发现,最初那个古板拘谨,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小道士,现在变得俏皮可爱,会撒娇、还会跟自己顶嘴的鲜活少女。 她不禁低头吻住凌霜。 溪水潺潺,鸟鸣清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一吻毕餍足,胡月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要收费的。” 凌霜的脸颊一热,却没有躲闪,她主动凑上前,在胡月璃的嘴角,又亲了一下。 “记在账上。” —————— 夜,月色正好。胡月璃将凌霜压在身下,就要收债。不料凌霜却突然发力,一个巧妙的翻身,反客为主,将胡月璃压在了身下。 胡月璃微微一愣。 只见凌霜跨坐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瀑的乌黑长发,顺着她白皙的肩膀滑落,有几缕调皮地垂下,落在胡月璃的胸口。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她紧致而美好的身体曲线,一双杏眸,内里燃烧着**。 “月璃姐,”凌霜缓缓地俯下身,鼻尖抵着胡月璃的鼻尖,用还有些青涩的魅惑语调说,“今晚,换我来,好不好?” 胡月璃伸手勾住凌霜的脖颈,将她拉向自己,用一个火热而深邃的吻,当作回答。 小道士将这些天从狐妖身上学来的所有技巧,都毫无保留地,甚至加倍地,还了回去。她像一个初出茅庐却天赋异禀的将军,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在那片熟悉的战场上,开疆拓土,攻城略地,直到对方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连声求饶。 胡月璃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兽般心满意足的凌霜,又气又笑。 自己这是养了一只小羊崽子,结果养着养着,羔羊变成了会咬人的小狼狗? “满意了?” “嗯。”凌霜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月璃姐,我发现,我好像更喜欢在上面。” 胡月璃:“……” —————— 时间飞逝,转眼间,她们在柳溪村已经待了近一个月。 凌霜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这天,她们像往常一样,在后山的草地上修行。 “拿出你全部的本事,” “月璃姐,小心了!” 凌霜低喝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击。 她双手飞快地结印,数十枚冰锥由水汽凝结,凭空出现在她身前,如同密集的箭雨,朝着胡月璃铺天盖地地射去。 “有点意思。” 胡月璃嘴角微扬,身形一晃,在空中留下一抹淡淡的残影。 冰锥尽数落空,“轰轰轰”地砸在地上,将草地炸出一个个浅坑,坑洞边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不等凌霜进行下一轮攻击,胡月璃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一根纤长的手指,带着灼热的妖气,轻轻地,点在了凌霜的后心要害处。 凌霜的身体瞬间僵住。 “反应太慢,只知进攻,不知防守。”胡月璃收回手指,淡淡地评价道,“你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你的身体,还跟不上力量的速度。从明天开始,我们加练体术。” 凌霜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哦”了一声。 胡月璃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她走上前,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揉她的头发,却被凌霜灵巧地躲开了。 “嗯?”胡月璃挑了挑眉。 下一秒,凌霜突然欺身而上,在胡月璃错愕的目光中,伸出手臂,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胡月璃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小道士给“偷袭”了。 一吻结束,凌霜早已褪去羞涩,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胡月璃,像一只偷吃到糖果的小狐狸。 胡月璃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好啊你,凌霜,”她用额头抵着凌霜的额头,声音喑哑,“连我都敢算计了?” 凌霜凑近胡月璃的耳畔,吐气如兰,小声地说:“你教的。” “我教的?行,这笔账,我记下了。晚上,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 “切磋就切磋。”凌霜势在必得。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只见灵芝气喘吁吁地朝她们跑来,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凌霜姐姐!月璃姐姐!不好了!归伯伯让你们快回去!” 凌霜和胡月璃对视了一眼,立刻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身形一晃,化作两道残影,朝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她们赶到村口时,只见归伯拄着那根柳木拐杖,正站在村口的千年古柳下等着她们。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凝重和忧虑。 “归伯,发生什么事了?”胡月璃沉声问道。 归伯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声音沙哑而沉重:“他来了。” “他?” “那个侵蚀了青木之森的邪物。”归伯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外围的几道警戒结界,在半个时辰内,被接连攻破。他的速度很快,目标明确,正笔直地朝着柳溪村而来。” “他想做什么?”凌霜的心猛地一沉。 “柳溪村,是听风谷阵眼最后的屏障。”归伯的目光,投向了身后那棵巨大的千年古柳,“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最终目标,怕是彻底吞噬柳神仅存的元气,将整个青木之森,化为他自己的领域。” “村里的精怪大多不善争斗,留下来只会徒增伤亡。”归伯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悲伤,“我已经让灵芝带着他们,通过密道去后山躲避了。这里太危险了……” 他抬起头,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深深的忧虑,催促道:“你们……你们也快走吧。那邪物是冲着柳神来的,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胡月璃闻言,看向身旁的凌霜。 凌霜却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无比的坚定。 “归伯,我们不走。” 一个月前,她或许还是个会为自身妖力而迷茫惶恐的半吊子道士。但此刻,经历了这么多,她对“道”与“善恶”的理解,早已脱胎换骨。肩上背负的降妖除恶的使命从未发生改变。 守护这片净土,便是她此刻的“道”。 胡月璃静静地看着她。阳光下,凌霜的身影依旧纤细,但那份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坚韧与担当,却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胡月璃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与凌霜并肩而立,然后,伸出手,牢牢地牵住了她微凉的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归伯看着眼前这一幕,浑浊的老眼中,渐渐涌上一层湿润的水汽。他怔了许久,发出一声欣慰的长叹。 “好……好孩子!”他激动地用拐杖顿了顿地,“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人!有二位在,柳溪村便还有希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橘色圆滚滚的身影,哼哧哼哧地从村外的小路上跑了过来。 “喵呜~” 那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甚至还带着点满足的饱嗝音。 凌霜回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来者正是被她们“放养”了许久的拿铁。只是,此刻的它,和一个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猫。 果然是“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塌炕”。 它整个身体都胖了一圈,原本矫健的身形变得圆润无比,走起路来,肚皮上的软肉都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像个毛绒半挂。 小家伙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现场紧张的气氛,它看到凌霜,开心地叫了一声,迈开四条小短腿,一路小跑过来,熟练地蹭着凌霜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声。 胡月璃看着这只胖成球的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家伙……是掉进米缸里了吗?” 凌霜蹲下身,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拿铁抱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十足。她捏了捏小家伙肚子上的软肉,无奈地问:“拿铁,你这些天都跑去哪里了?” 拿铁像是听懂了,它抬起一只胖乎乎的爪子,指向了来的方向。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追究一只猫偷吃的时候了。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村子外围传来! 脚下的大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只见村庄最外围,那道由无数柳条和藤蔓交织而成的绿色结界,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玻璃,轰然破碎,化作漫天飞舞的绿色光点。 阴冷、邪恶、死气沉沉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朝着柳溪村席卷而来—— 他,已经到门口了。 “不能让他再靠近了!”归伯脸色一白,厉声喝道,“柳神本体脆弱,经不起邪气直接冲击!我们必须在这里布阵,将他挡在村外!” “好!”凌霜和胡月璃异口同声地应道。 归伯将手中的柳木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插! “以我残躯,借柳神之力,起阵!” 随着他一声厉喝,以拐杖为中心,刻着了玄奥符文的翠绿藤蔓和柳条,破土而出! 它们迅速地在三人一猫周围交织、盘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防御法阵。 法阵的光芒,将那席卷而来的黑色邪气,暂时抵挡在外。 归伯盘膝坐在阵眼之中,须发皆白,衣袂无风自动。他看向凌霜和胡月璃,沉声说道:“老朽只能为你们抵挡一阵!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凌霜与胡月璃对视一眼,握紧了彼此的手。 远处的山林中,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缓缓走出,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那座光芒流转的阵法,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螳臂当车。” 黑衣男人缓步走出山林的阴影。他每向前一步,脚下的青草便迅速枯萎焦黑,化为死寂的灰烬。 归伯盘膝坐在阵眼,脸色愈发苍白,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维持着这个巨大的防御法阵,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消耗。 “一个行将就木的树龟,一只道行不浅的狐妖,还有一个……”黑衣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凌霜身上,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有趣的小东西。你的身体里,居然藏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看看它会如何凋零。”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前方的法阵,轻轻一点。 “嗡——!” 一道黑色光束,无声无息地飞出,精准地打在了那翠绿色的光幕之上。 光幕被打中的地方,迅速地变得暗淡稀薄,翠绿色的符文在黑气的侵蚀下湮灭。 “呃啊——!” 阵眼中的归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每一次腐蚀,都像是在啃噬着他的生命。 “不能让他这么耗下去!我们主动出击,扰乱他!给他压力!”胡月璃当机立断。 “好!”凌霜重重点头。 下一秒,两人同时动了。 胡月璃的身形快速迅猛,数条雪白的狐尾在她身后绽放,赤红色的妖火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颗高速旋转的火球,绕过法阵的缝隙,直取黑衣男人的面门! 凌霜,双手飞快地结印。 “临!” 她一声低喝,数十张闪烁着金色符文的透明符箓,凭空出现在黑衣男人的四面八方,构成一个立体的囚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夹击,黑衣男人终于收敛了脸上那副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表情。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那些散发着寒气的冰符。 “以道为骨,以妖为肉……有意思的法术。” 他轻声赞叹了一句,然后,缓缓地抬起了手。 他身形一晃,竟在原地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了胡月璃的妖火火球。火球落空,砸在远处的地面上,轰然爆炸,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 与此同时,他出现在符阵的包围圈外,伸出手掌,对着即将闭合的冰符囚笼,虚空一握! “碎。” 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强大的黑暗能量瞬间挤压空间。那些坚硬无比的寒冰符箓,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咔嚓咔嚓”地,在一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冰晶! “有点本事。”黑衣男人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来,陪你们玩玩,也不算太无聊。”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咆哮声,突然在战场上响起! 只见那个圆滚滚的橘色毛球——拿铁,站在凌霜身前,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努力地挺起自己胖乎乎的胸膛,对着那个恐怖的黑衣男人,发出了威严怒吼。 拿铁的咆哮声,干扰到了他周身那股黑暗能量的流动。 “这是……吞天兽的血脉?”黑衣男子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虽然血脉不纯,但若是炼化了,倒也是大补之物。” 归伯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身下的阵眼之上! “万木回春,锁!” 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防御法阵,在得到他精血的滋养后,瞬间光芒大盛。绿色的藤蔓铺天盖地地朝着黑衣男人缠绕而去! 黑衣男人从对拿铁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看着那些袭来的藤蔓,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没完没了的虫子。” 他缓缓地抬起脚,然后,重重地往地上一踏! 以他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冲击波,贴着地面,如同死亡的涟漪,向四周疯狂扩散! 那些充满生机的绿色藤蔓,在接触到黑色冲击波的瞬间,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迅速地枯萎炭化,化为一蓬蓬黑色的灰烬! 法阵,再次遭到了重创!归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上的皱纹仿佛在瞬间又多了几道,整个人都苍老了下去。 “贼子!休得猖狂!” 两道迅疾如电的身影,一黑一青,从远处的山林中暴射而来。 “扶摇!槐桉!”凌霜又惊又喜。 一声尖锐的唳啸,扶摇的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她整个人化作一柄黑色的利剑,双臂化作锋利的鹰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从空中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槐桉的身影也飘然落地。无数青绿色的光点从她掌心飞出,融入了归伯的法阵之中。 “归伯,我来助你!” 得到槐桉那纯净木灵之力的支援,归伯压力骤减,摇摇欲坠的法阵,才得以稳定了下来。 战局,瞬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胡月璃与扶摇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化作一红一黑两道流光,从左右两侧,向着黑衣男人包夹而去。 “狐火·燎原!” “鹰击·长空!” “雕虫小技。”黑衣男人冷哼一声,双手在胸前一合,召唤出一柄黑色长枪。他手持长枪,大开大合,只是一记简单的横扫,便带起一道半月形的黑色气浪,将胡月璃的火焰与扶摇的利爪尽数逼退! 凌霜站在法阵的保护范围内,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冰蓝色的寒气在她周身缭绕。成百上千枚风力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直指黑衣男。 黑衣男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一个月以前还是个废柴的小道士,竟能发出如此一击。他不得不放弃追击胡月璃和扶摇,举起长枪,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于枪尖! “深渊·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在柳溪村的上空炸开! 冰与暗,两种截然相反的极致力量,在半空中轰然对撞!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十二级的飓风,向四周席卷开来! 胡月璃和扶摇被这股冲击波掀飞,重重地摔落在地。而防御阵也不堪承受。 “咔嚓……咔嚓……” 翠绿色的光幕之上,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噗——!” 归伯和槐桉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硝烟散去。 黑衣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他身上的黑色连帽衫,出现了一些破损,嘴角也挂着一丝血迹。显然,硬接凌霜那一击,对他并非毫无影响。 但他笑了。 “很不错的一击。”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热身结束了。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黑衣男人手握长枪,朝着那即将破碎的法阵,走了过来。 “老朽生于此,长于此,今日,便归于此。” 一个苍老而决绝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归伯,缓缓地站了起来。他那干瘦佝偻的身躯,此刻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以我千年龟灵,燃我万载寿元!化不破之盾!” 随着他的呐喊,他那苍老的身躯,开始散发翠绿色的光芒。他整个身体,都在这光芒中,迅速地变得透明,然后,化作了亿万个纯粹的生命光点。 归伯,羽化了。 那亿万个光点,尽数涌入了那即将破碎的法阵光幕之中! 原本布满裂痕的光幕,在这一刻,被修复完整。光幕之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龟甲纹路。 “轰!” 黑衣男人的长枪,狠狠地砸在了那面龟甲光幕之上,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光幕扛住了这一击。 “不……归伯!” 凌霜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泪水,决堤而下。 “归伯……”槐桉也跪倒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与归伯同为草木之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归伯的生命气息,正一点一点地消散。 归伯,牺牲了自己。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她们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残阳如血,洒满大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黑衣男人不信邪地再次举起长枪,接连发动了数次猛烈的攻击。但那面龟甲光幕,却如同亘古长存的礁石,任由惊涛骇浪如何拍打,依旧巍然不动。 几次尝试无果后,黑衣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燃烧生命换来的乌龟壳吗?”他发出一声冷笑,眼中的不耐烦愈发浓重,“我倒要看看,你这残存的魂魄,能撑多久。”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双手在身前结印,周身的黑暗能量开始平缓而有力地流转。 他开始就地调息运功。浓郁的黑气在他周身缭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地吸取着周围天地间本就稀薄的灵气。 他很清楚,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防御法阵,绝不可能持久。它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此刻的光亮不过是回光返照。他不需要再浪费任何力气,只需要等待,等到这龟壳自己破碎。到那时,里面的几只笼中之鸟,便是他囊中之物。 胡月璃盯着光幕外闭目调息的黑衣男人。她的感知比在场任何人都敏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黑衣男人周身流转的邪气,比上一次在听风谷时,至少强盛了三成!听风谷那棵千年古柳的精华,已然被他消化了大半。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心头:就算这道光幕不存在,就算她们此刻全员都在巅峰状态,恐怕也再难是他的对手。 这次,恐怕真的难逃一劫了。 扶摇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光幕外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男人,恨得咬牙切切齿:“可恶!他这是想把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 槐桉也咳出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地靠在柳树干上,声音虚弱:“归伯前辈的生命壁垒,虽然坚固,但终究是无根之木。最多……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槐桉的话,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足够了。”胡月璃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家别灰心,我们会有援兵的!” 扶摇和槐桉同时一愣,看向她。 “援兵?” “在回村的路上,我就觉得不对劲。”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提前留了一手。我已经通过我们狐族特有的传信方式,联系了白水心。希望她找来的救兵能及时赶到。” 这个消息,如同一支强心剂,让众人原本沉入谷底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不能让他这么安稳地恢复!”扶摇擦去嘴角的血迹,战意重新在琥珀色的眸子里燃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没错。”胡月璃点了点头,“他也在调息,说明刚才凌霜的那一击对他并非毫无影响。这层光幕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在他恢复之前,想办法再重创他一次!” “扶摇,你的速度最快,负责主攻,用你的风刃不断地从各个角度攻击他,让他无法安心。槐桉,你用藤蔓辅助,限制他的行动范围。” 胡月璃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凌霜身上。 “凌霜,你和我,负责正面主攻。用你的妖术,和我的狐火配合,冰火两重,打乱他的气息。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消耗他!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退回光幕,安全第一!”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 扶摇率先发难,双翼一振,数道锋利如刀的黑色风刃,撕裂空气,直指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眉头一皱,被迫中断了调息。他反手一挥,一道黑气便将风刃击碎。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重新入定,地面上便“嗖嗖”地钻出数十根坚韧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缠向他的四肢! “狐火·炎弹!” “玄冰·锥!” 胡月璃和凌霜的攻击也紧随而至!赤红的火球与冰蓝的冰锥,一左一右,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息,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 一时间,光幕之内,四人配合默契,各种法术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朝着光幕外的黑衣男人倾泻而去。 黑衣男人被这连绵不绝的骚扰弄得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运功。他数次想冲过来击碎光幕,却都被那坚固的龟甲纹路挡了回去。他想专心对付其中一人,另外三人便会立刻加大攻击力度,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他就这样被困在了一个“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憋屈境地。 战局,似乎陷入了僵持。 凌霜的攻击愈发凌厉,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进攻之中。但正因如此,她完全忽略了自身的防守。她的站位冒进,施法后的灵力空隙都暴露得一清二楚。胡月璃教了她如何运用力量,却还没来得及教她如何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保护自己。 “凌霜!后退!注意你的侧翼!”胡月璃在攻击的间隙,沉声提醒道,“别只顾着进攻,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凌霜口中应着,但她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锁定在了前方的敌人身上。 扶摇和槐桉的配合成功地让黑衣男人的动作出现了凝滞,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出现在了眼前。 黑衣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他突然放弃了对扶摇和槐桉的防御,任由她们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硬扛下两人的攻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掌心,对准了因为全力施法而门户大开的凌霜。 “凌霜!小心!注意左边!”胡月璃的惊呼声,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浓郁的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光束,脱手而出! 完了! 凌霜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道黑光在自己瞳孔中迅速放大,死亡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比闪电还快,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黑色的光束贯穿了胡月璃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胡月璃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一颤。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不断向外冒着黑气的恐怖血洞。 她张了张嘴,一口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喷涌而出,洒了凌霜满头满脸。 温热的,粘稠的…… “阿璃,不要!” 胡月璃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吹落的红叶,无力地向后倒来。 凌霜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她。 怀里的身体,是那么的轻。 “笨蛋……”胡月璃看着她那张沾满了自己鲜的脸,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又……逞能……” 说完,她倒向凌霜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云霄。 强烈的悲伤攫住心脏的疯狂,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凌霜体内的妖力,再也不受控制,喷薄而出。 冰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染蓝了整片残阳如血的天空。 她的双眸,在瞬间,被冰蓝色浸染! 空气,在瞬间凝结! 大地,在刹那间冰封! 一股冰蓝色的洪流,在空中汇聚成一条栩栩如生、咆哮天地的潜龙,龙目之中,是无尽的毁灭与冰冷! 对面的黑衣男人,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便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仓促之间凝聚起的防御,在那条冰龙面前,才是真的螳臂当车。 冰龙咆哮着,张开巨口,将他贯穿! “咔嚓……咔嚓……” 冰封的声音,不断响起。黑衣男人被重创在地,身体大半都被冻结,动弹不得。他眼中满是骇然,随即捏碎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 一团浓郁的黑烟将他包裹,下一秒,他便瞬移消失在了原地。 冰龙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一声不甘的龙吟,震慑天地,然后钻回凌霜体内。 狂暴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噗通。” 凌霜眼中的冰蓝褪去,她终于支撑不住,抱着怀里生死不知的胡月璃,双双倒下。 在她和胡月璃的身下,凝结出了一张晶莹剔透的圆形冰床。 扶摇和槐桉都受了重伤,瘫倒在地。 拿铁因为凌霜妖力的爆发,体型再次倍增。它发出一声悲鸣,走上前,用自己毛茸茸的巨大身躯,将冰床上的两人,环在了身下。 整个战场,漫天飞雪,一片狼藉。 两道流光,一白一青,如同流星般从天边划过,姗姗来迟。 一个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女子,焦急万分,正是白水心。 在她一旁,一位气质高华的女子,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与清冷。 看到眼前的惨烈景象,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青丘帝姬,那双威严的凤眸中,也难掩眼底的慌张。 “胡闹!” —————— 玄铁锁链冰冷刺骨,紧紧缚住凌霜的四肢。每一次轻微的挣扎,锁链都会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青丘寝殿里。 丹田内的绞痛没有片刻停歇。十米连心锁的咒术被石柱周围一层青色的结界阻隔,在她体内疯狂反噬,如同无数根尖针,反复穿刺着她的经脉与五脏六腑。 体内的灵力与妖力,失去了胡月璃的调和,也再次变得躁动不安,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相比□□的折磨,心口的疼痛更让她无法呼吸。 胡月璃就躺在不远处那张巨大的暖玉床上,了无生气。身上换了一件洁白的丝绸寝衣,衬得她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得像一张宣纸,毫无血色。 是她害了她。 悔恨与自责狠狠地攫住凌霜的心脏,几乎要将它捏碎。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她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沉睡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阿璃……”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托你的福,她还活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大殿门外传来。 一个身着华贵青色宫装的女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容貌与胡月璃有七八分相似,却更为成熟端庄。一双青碧色的眼眸,不似桃花眼那般勾魂摄魄,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 青丘帝姬,胡青禾。 胡青禾的目光,没有在凌霜身上停留一瞬。她径直走到玉床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拂过胡月璃苍白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 “是我害了她……”凌霜泪水决堤。 她走到凌霜面前,一把掐住她的下颌。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凌霜哽咽着,“我爱她……” “爱?”胡青禾发出一声嗤笑,“一个道士,也配谈爱?” “等阿璃醒了,我再来决定你的生死。如果她醒不过来,你,就为她陪葬。”胡青禾低头看了眼若隐若现的细线上流散的灵力,“在这之前,你最好是活着。” 终于出场了,帝姬大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 第39章 第 39 章 青丘后山,一座由整块青岩开凿而成的巨大露天囚牢中,关押着一只庞然大物。 曾经那只可以捧在手心里的橘色小猫,如今庞大得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它通体覆盖着厚实的橘金色毛发,每一根都闪烁着淡淡的黛蓝色灵光。额头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王”字,也随着体型的变化而变得巨大。 “吼——!”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在囚牢四周那层半透明的青色光幕上。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荡开一圈圈涟漪。 拿铁焦躁地在囚牢里来回踱步,每一步落下,白水心都会短暂地失重,像是站在蹦蹦床上一样。 “小祖宗,小祖宗,您就消停会儿吧!”白水心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手里端着一盘用上好灵果堆成的小山,一脸的无奈,“再这么吼下去,青丘的地基都要被你给吼松了。” 拿铁根本不理她,它能清晰地感觉到,与自己心神相连的主人,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心急如焚。 白水心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果盘放在一边。 她看着眼前这个体型大得离谱的“橘猫”,心中充满了困惑。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巴掌大的小萌物,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算是上古神兽的幼崽,这成长的速度也太离谱了。 “我说,你就算吼破了喉咙也没用啊。”白水心试着跟它讲道理,“这‘困龙阵’是青丘专门用来关押上古凶兽的,凭你这点力气,撞上个几百年也撞不开。你家主人现在没生命危险,就是被关起来了而已。你要是想救她,就得先保存体力,对不对?” 拿铁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咆哮声渐渐停歇,但那双兽瞳里的焦躁却丝毫未减。它转过身,用巨大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光幕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光幕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白水心看得眼皮直跳。这蛮力,还真是可怕。 “别撞了,别撞了。”她连忙安抚道,“你放心,有我在这儿,那个小道士死不了。胡青禾虽然霸道,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呃,妖。” 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 “你在说谁不讲道理?” 白水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脸上的无奈与随性瞬间收敛,戴上玩世不恭的假面。 她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用指甲剔着一颗灵果的果皮,语气平淡地说:“谁应声,就说谁喽。” 胡青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 整个囚牢周围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瞬间变得凝重压抑。 胡青禾缓步上前,独自一人走到了白水心的身旁。她没有看白水心,目光落在了囚牢中那只巨大的吞天兽身上,眉头微蹙。 “它怎么样了?”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后山的宁静。 白水心连头都懒得回,只是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堂堂青丘帝姬,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有闲心来关心一只猫了?” 她侧着身,懒洋洋地倚着栏杆。 胡青禾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晨曦穿过山间的薄雾,柔和了她总是紧绷着的面容。她的目光落在白水心身上,青碧色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 “行了。”白水心打断她,“死不了,就是想主人了,闹点小脾气。你把那个小道士关起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关着?等阿璃醒了,看她怎么跟你闹。” 提到胡月璃,胡青禾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等阿璃醒了再说。”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如果她醒不过来……” “你就杀了那个道士给她陪葬?”白水心再一次打断她,语气里满是讥讽,“胡青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我赶到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是阿璃自己冲上去替她挡的。你不会不知道,她们两个已经情根深种。你杀了她,阿璃醒了,她会恨你一辈子!” “那也比让她跟一个道士纠缠不清要好!”胡青禾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威严冰冷,一个犀利如刀。 许久,胡青禾才败下阵来。 “我只是害怕,”她声音颤抖地说:“我只有阿璃这么一个妹妹了。” 她终究,还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我知道。”白水心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有办法能救阿璃,但前提是你把小道士交由我来处理。” 胡青禾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 “我不是在帮你。”白水心并不领情,“我救阿璃,只是因为那丫头还欠我一坛桂花酿。帝姬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她刻意将“帝姬大人”四个字咬得很重。 胡青禾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打破了殿内死寂。 白水心走了进来,她眉头微蹙,走到暖玉床边,看了一眼胡月璃的情况。胡青禾确实是下了血本。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了凌霜。 “啧,真是惨。”白水心轻声自语,绕着石柱走了一圈。 她原本以为凌霜只是被囚禁,却没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她的身体被牢牢地捆缚在石柱上,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头无力地垂着,冷汗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呜咽。 这咒术,在要她的命。胡青禾好狠的心。 白水心蹲下身,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搭在了凌霜的手腕上。 一缕精纯的妖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凌霜的经脉。 下一秒,白水心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预想中会是道家弟子那清正平和的灵力脉络,然而她探入的,却是一片狂暴混乱的战场。 一股纯净的道家灵力,正与另一股冰冷霸道、强大到让她都感到心惊的妖力,在凌霜的经脉中疯狂地冲突、撕扯。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将凌霜的身体变成了它们的角斗场。 “这是……”白水心瞳孔微缩,她仔细地感知着那股冰蓝色的妖力,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股气息,与她在后山那只巨型橘猫身上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半人,半妖。不,更准确地说,是道心妖骨。 白水心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昏迷,被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道士,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白水心准备收回妖力时,她发现凌霜体内的力量,并非只是在耗散。 那两股冲突的力量,连同一丝极其细微的赤狐妖力,正以一种混乱无序的方式,源源不断地,沿着十米线,注入到胡月璃的体内。 真正吊着胡月璃最后一口气的,是凌霜。 这咒术在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了胡月璃唯一的生路。 “原来……毒药本身,就是解药。”白水心喃喃自语,看着凌霜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种无序的输送,最终只会让两个人同归于尽。凌霜会被活活耗死,而一旦凌霜死了,胡月璃也撑不了多久。 必须让她醒过来。必须让她,有意识地去控制这个过程。 白水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丹药,迅速塞进了凌霜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护住了凌霜即将崩溃的心脉,同时将她从无尽的痛苦深渊中,强行唤醒。 “唔……” 凌霜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再次清晰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眼前的人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白老板……”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霜。 “凌霜,你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这关系到你和她的命。” 凌霜点了点头。 “她的身体,正在本能地通过咒术,汲取你的力量来维持生机。但这个过程是失控的,它在榨干你的同时,也无法真正治愈她。她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漏水的木桶,永远也灌不满。” 凌霜怔怔地听着。 “现在,救她的方法只有一个。” 白水心直视着她的无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主动将你体内的力量,包括你的道家灵力,和你那股妖力,全部调动起来,沿着这条线,渡入她的体内。” “这会让你承受比现在痛苦百倍的代价,你的修为,你的根基,甚至你的性命。你,会变成一个废人,甚至……会死。” “这是救她唯一的办法。你,就是她的药引。” 凌霜那双本是空洞的眼睛突然瞪大。 白水心最后问道: “你,愿意吗?” “我愿意。” 帝姬大人和白老板,咳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 第40章 奋不顾身 大殿空旷而死寂,冰冷的玉石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之上那颗巨大夜明珠散发的清冷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草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狐族特有的幽香,那香味本该是甜腻诱人的,此刻却因主人的衰败而显得凄婉。 凌霜的目光穿透了重重阻隔,落在殿中央那张巨大的暖玉床上。她的阿璃,她那只无论何时都骄傲得像一团烈火的狐狸,正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完美玉雕。 “我愿意。” 三个字,从她干裂的嘴唇中吐出,因为极度的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飘忽,却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这座沉寂的大殿中激起了千层回响。 会死吗? 以她如今油尽灯枯的状态,强行催动那早已不受控制的力量去填补胡月璃那如同深渊般的亏空,无异于抱薪救火,自取灭亡。她的经脉会寸寸断裂,她的丹田会彻底崩碎,她的神魂或许会在能量的剧烈冲撞中化为齑粉。 或许吧。 但那又如何? 阿璃不能死。 白水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有些明白,胡月璃那只眼高于顶、骄傲了几百年的狐狸,为什么会栽在这么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道士手里。 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名为“奋不顾身”。 她伸出手指,指尖妖力流转,只听“咔嚓”几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束缚在凌霜手腕脚踝上的玄铁锁链应声而断,重重地砸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巨响,在这空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她又一挥手,笼罩在凌霜周身,那层隔绝了十米连心锁的青色光罩,也如泡影般悄然破碎。 束缚消失的瞬间,凌霜闷哼一声,身体一软,便要从石柱上滑落。 白水心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她虚软的身体。 “还能走吗?”白水心低声问。 “能。”凌霜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她挣扎着,想从白水心的搀扶中站直身体,双腿却软得像刚出锅的面条,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根本无法支撑起身体的重量。丹田处传来一阵阵绞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撕扯着她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她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白水心不禁开始担心,她的判断是否正确。 从石柱到那张暖玉床,不过短短十米的距离,对于修行人而言,不过是眨眼即至的须臾。 可这十米,对于此刻的凌霜而言,却仿佛是隔着生与死的天堑。 她体内的咒术仍在疯狂运转,但此刻凌霜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支撑瞬移所需的灵力消耗。咒术的力量,只能徒劳地在她体内冲撞,加剧着她的痛苦。 她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我扶你。” 一步。 凌霜的脚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丹田内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 “别勉强。” 凌霜却摇了摇头,她抬起眼,前方那抹静静躺卧的身影,是她唯一的执念。 她抬起了第二步。 随着她艰难的靠近,那根连接着两人命运的无形无质的十米线,开始在空气中显现出它的形态。 起初,那只是一缕微弱难察的金色丝线,在空中微微颤动。但随着凌霜迈出第二步,金色的丝线渐渐染上了一层血色,变成了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红色光带。 这根光带,像一条正在被逐渐拉紧的生命脐带,一端连接着凌霜那颗仍在顽强跳动的心脏,另一端深深地扎根在胡月璃那早已冰冷的丹田。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它上面的光芒也愈发明亮,从起初的微光,变成了如同晚霞般的瑰丽色泽。 白水心搀扶着凌霜,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凌霜几乎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毫无保留地压在了自己身上。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拼命拉扯,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九米,八米,七米…… 那根红色的光带,已经亮如烙铁,上面甚至开始流淌起金、蓝两色的奇异流光。 终于,当凌霜的指尖,触碰到那张暖玉床冰凉的边缘时,她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阿璃……”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如同梦呓般的呼唤。她伸出那只还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的虔诚与眷恋,轻轻地抚上了胡月璃垂落在床边的手。 没有温度,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冷。 凌霜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了那张宽大的玉床。床上的丝绸被褥冰冷而柔软,带着胡月璃身上那股熟悉却已然淡漠的冷香。 她小心翼翼地,将胡月璃的身体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盘膝坐下,将胡月璃圈在身前。整个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这个姿势,与柳溪村月下的每一次“修行”,何其相似。只是那时,是满室旖旎;此刻,却是满目疮痍。 怀里的身体,冰冷而僵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那张曾经总是挂着慵懒又迷人笑意的绝色容颜,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因为失血过多,那双曾吐出过无数情话与戏言的红唇,也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淡紫色。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从凌霜早已红肿的眼眶中决堤而下。一滴,一滴,砸落在胡月璃苍白的脸颊上,然后迅速滑落,洇湿了她领口白色的丝绸寝衣,留下深色的水痕。 “凌霜,你可想清楚了。”白水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的道行,你的修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她吸走。你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甚至不如凡人。” “那又如何?”凌霜的声音很平静,很坚决,“如果没有她,拥有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白水心沉默了。 是啊,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看着相拥的两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恍惚的悲戚,仿佛透过她们,看到了数百年前,同样奋不顾身的自己。 她静静地退到大殿的角落,隐入阴影之中。 凌霜闭上眼,开始催动丹田内那所剩无几的灵力,以及那股正因主人的悲恸而蠢蠢欲动的妖力。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双手,掌心相对。 她闭上了眼,开始引导体内混乱的力量。 一阵能量冲击,让凌霜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一口鲜血,从她嘴角溢出。这股能量流,顺着她与胡月璃紧贴的身体,开始源源不断地,渡入胡月璃那早已干涸枯竭的经脉之中。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自己的灵魂活生生地撕开,再一点一点地,喂给另一个人。 一瞬间,以两人为中心,金色的道家灵气,冰蓝色的极寒妖气,以及胡月璃体内被唤醒的赤红色狐火,像三色蚕丝,在空中交织、盘旋、融合、流转,形成光茧,将两人紧紧地包裹其中。 光茧之内,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光影流转,色彩变幻,宛如一个初生的混沌宇宙。 凌霜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有形体的“人”,而是变成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溪流。而她的前方,是那片即将干涸、龟裂的湖泊。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奋不顾身地奔向它,用自己的一切——她的水,她的沙石,她的生命——去填补它的空虚,去滋润它的枯竭。 起初,胡月璃的身体,只是在被动地承受着这股外来的力量。那些能量,在她破损的经脉中横冲直撞,修复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创口。 但渐渐地,随着凌霜生命力的不断注入,胡月璃那沉睡已久的身体本能,被唤醒了。 她开始主动地、贪婪地,迎合着、索取着这场甘霖。 胡月璃的身体,在无意识中,主动地向热源靠拢。她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紧,纤长的手臂,缓缓地抬起,无力地环住了凌霜的腰。她的头,也微微侧过,枕在了凌霜的肩窝里。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揉进凌霜的身体里。 她的身体在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最终,枕在了凌霜的肩窝。冰冷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凌霜温热的颈侧。 交颈相拥,气息交缠。 她们的姿势,亲密无间,缱绻缠绵,仿佛她们不是在进行一场九死一生的搏命,而是在进行一场不知餍足的缠绵。 —————— 大殿的阴影处,青丘女帝胡青禾一直都在。 她高大的身影隐匿在石柱的阴影之后,那双与胡月璃有七分相似,却更为冰冷锐利的凤眸,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这一切。 当她看到光茧之中,那两个越贴越紧、姿态暧昧的身影时,那丝复杂,瞬间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在她眼中,这是亵渎,是玷污。 那个卑微的道士,竟敢用如此不知羞耻的方式,抱着她的妹妹! 那个道士,怎么敢?! 她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妹妹,在一个卑微的凡人怀里,进行着一场与媾和无异的“治疗”! “放肆!” 一声冰冷的厉喝,在大殿中炸响。 胡青禾再也无法忍受,她周身青光大盛,便要冲上前去,将那两个在她看来“不堪入目”的身影强行分开! 然而,一道白色的身影,比她动作更快。 白水心挡在了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看似轻描淡写地,便将胡青禾那蕴含着磅礴妖力的手腕,稳稳地截停在了半空中。 “让开。”胡青禾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杀意。 “我若不让呢?”白水心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握着胡青禾手腕的手,却纹丝不动。 “胡青禾,你要干什么,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去死吗?” “你没看到她在做什么吗?!她在玷污阿璃!”胡青禾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宁愿她干干净净地死去,也不愿她被一个道士如此羞辱!” 听到这话,白水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讥诮。 “玷污?羞辱?”她抬起眼,直视着胡青禾那双盛满了怒火的眼睛,“在你眼里,这就是玷污?胡青禾,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胡青禾,原来你的眼里,情爱之事都是龌龊的吗?” 她上前一步,直视着胡青禾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眸,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她正在用自己的命,去换你妹妹的命!她付出的,是她的道行,她的修为,是她的一切!这种以命换命的交付,在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姬眼里,就只剩下了‘不堪入目’的姿势吗?” “你懂什么!”胡青禾厉声反驳,情绪却明显有了一丝松动。 “我是不懂。”白水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冷,“我只知道,有的人,为了所谓的责任,所谓的帝国荣耀,可以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推开,跟她说‘我别无选择’。” 胡青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而有的人,”白水心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绚烂的光茧,“却可以为了自己的爱人,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死。” 她收回目光,松开了钳制着胡青禾的手。 “今天,谁也别想动她们。否则,我不介意,让这青丘大殿,再多染上点血。” 抱歉最近重感冒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