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分娩术》 第1章 酒瓶 医院八卦排行榜上,肛肠科永远垫底。 直到某天急诊送来个大爷,X光片显示直肠里卡着个完整的红酒瓶。 护士小声问:“这怎么取?” 冈徜医生推了推眼镜:“简单,让酒瓶自己生出来。” 整个科室瞬间沸腾——因为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例“瓶装婴儿”了。 --- 猜猜医院里八卦最多的科室是哪儿? 妇科?产科?还是急诊? 错了,全错了。 至少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地方都弱爆了。他所在的,是全院最深沉、最隐秘,却也是故事最多的地方——肛肠科。 此刻,他正站在检查室里,无影灯冰冷的光打在不锈钢器械上,泛着森然的光。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儿,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下半身秘密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诊床上,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侧躺着,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擦了又冒。他死死攥着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青,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旁边的小护士脸皱成了一团,手里捏着刚出来的X光片,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茫然。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冈徜耳边,气音都带着颤: “冈、冈医生……这,这怎么取啊?” X光片上,骨盆区域清晰可见,而在那本应是肠道走行的位置,一个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长条形异物赫然在目,瓶底圆润,瓶身笔直,瓶口甚至还带着那么点收窄的优雅弧度——一个标准的,完整的,红酒瓶。 冈徜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张惊世骇俗的X光片,而是一张普通的感冒药方。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例行公事的漠然: “简单。” 他顿了顿,在小护士和旁边几个竖起耳朵的实习生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缓缓吐出后半句: “让酒瓶自己生出来。” “……” 死寂。 然后是某种东西在空气中爆开的声音——不是物理上的,是精神上的。整个检查室,连带着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走廊,瞬间被一种沸腾的、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卧槽”和“这也可以?”的无声呐喊淹没了。 冈徜对此置若罔闻。他甚至有闲心扶了扶眼镜,对着光又看了看片子,用一种评估农产品成熟度的口吻补充道:“位置还行,头已经很低了。准备接生。” “接、接生?!”小护士的声音劈了叉。 “嗯,”冈徜转身,一边慢条斯理地戴上新的无菌手套,那橡胶绷紧的细微声响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润滑,扩张,指导患者均匀用力。原理差不多。”他抬眼,目光扫过一圈石化的下属,“动作快,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例‘瓶装婴儿’了。” “……” 如果说刚才还是沸腾,那现在就是核爆。 第三例!本月!瓶装婴儿?!几个年轻的实习生互相掐着对方的胳膊,才没让自己当场叫出来。原来他们科室,私下里竟然有这么……这么贴切又惊悚的黑话吗! 冈徜没理会身后快要凝成实质的八卦之火,他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指挥着将大爷调整成膀胱截石位——虽然场景诡异,但体位标准不能丢。大量的石蜡油被轻柔地灌注进去,润滑着那艰难的“产道”。他戴着手套的手指进行着必要的检查和外周扩张,动作稳定而精准,没有丝毫多余。 “大爷,放松,”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跟着我的节奏来。对,深呼吸……很好,现在,像平时解大便一样,慢慢地,均匀地用力……” 大爷老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羞愤欲死,但在冈徜那不容置疑的指令下,还是咬着牙,开始尝试。 “节奏不对,重来。不要用猛劲儿,小心‘产道’撕裂。”冈医生冷静地指挥着,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广播体操。 “呃……啊……”大爷发出痛苦的闷哼。 小护士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感觉自己下半身都在隐隐作痛。她忍不住又小声问:“冈医生,真的……不能直接夹碎吗?或者……开刀?” 冈徜头也没抬:“瓶壁受力不均,容易破裂,造成二次伤害。手术创伤更大,恢复期长,不符合最小干预原则。”他顿了顿,加上一句,“而且,医保不一定报销这种‘自找’的手术。” 最后一句现实得让人想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检查室里的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只有冈徜平稳的指令和大爷粗重的喘息声交错。 终于,在某个瞬间,那光滑的、反射着无影灯光泽的玻璃瓶底,在充分的润滑和持续的压力下,伴随着一阵不可名状的声响,猛地一滑—— “出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只见那个见证了大爷一时冲动(或者是不小心)的红酒瓶,湿漉漉、亮晶晶地,完整地,被“分娩”了出来,安然落在了冈徜事先准备好的不锈钢弯盘里,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鸣响。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大爷虚脱地瘫在诊床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喘息。 冈徜摘下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他拿起笔,在病历上唰唰地写着,口中清晰地说道: “直肠异物取出成功。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建议留观两小时,注意后续有无出血、穿孔迹象。健康宣教……”他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瘫软的大爷,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一圈眼神发亮、明显在疯狂记忆素材的实习生和护士,非常平静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下次,换个小点的瓶子。或者,直接用开瓶器。” “……” 众人绝倒。 冈徜面不改色地合上病历,转身离开检查室,白大褂的衣角带起一阵微弱的消毒水风。 门外,几个其他科室的护士假装路过,探头探脑,眼睛里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冈徜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旋即恢复原状。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故事,永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厚重得多。 第2章 哑铃[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的医患关系最“深入”? 泌尿外?消化内?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都流于表面。他所在的肛肠科,每一次问诊,都是对患者灵魂与□□双重“深度”的探索。而探索途中,总不乏一些试图用智慧(或者说,急智)与医生周旋的“勇士”。 比如眼前这一位。 诊床上,一位目测体重至少两百斤、浑身腱子肉的壮汉,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趴伏着,古铜色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他咬紧牙关,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两声压抑的闷哼,彰显着此刻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旁边的护士刚递上X光片。 冈徜拿起片子,对着灯光。饶是他见多识广,镜片后的眉毛也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直肠区域,一个轮廓清晰、密度均匀的……圆柱形物体赫然在目,两端还带着明显的、用于抓握的凸起结构。 一个哑铃。 而且看尺寸,还不是那种小巧玲珑的女士款,是实打实的、健身房标配的、单个重量估计至少在5公斤以上的标准哑铃。 小护士的脸已经皱成了苦瓜,看看片子,又看看壮汉那隆起的、正在微微颤抖的臀部肌肉,眼神里充满了对物理学和人体工学的双重质疑。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口型分明是:“这……怎么进去的?” 冈徜放下片子,走到诊床边,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怎么弄的?” 壮汉浑身一僵,眼神闪烁,憋了足足五秒钟,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声音因为疼痛和……或许是羞耻而有些变形: “就……就不小心……坐、坐进去了!” “……” 检查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连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分子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不小心?坐进去? 一个标准的、两端有凸起的圆柱体哑铃?以人类臀部的天然结构,以及地心引力的常规作用方式,“不小心坐进去”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恐怕比主动塞进去还要高出几个数量级。 小护士死死咬住下唇,肩膀开始轻微抖动。几个跟在冈徜身后学习的实习生,纷纷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鞋带,只是那耸动的肩膀出卖了他们。 冈徜面不改色,甚至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患者的陈述。他重新戴上无菌手套,语气依旧平稳: “嗯,了解了。不小心坐进去的。那我们检查一下‘坐’的情况。” 他的手指进行必要的触诊检查,动作专业而迅速。壮汉发出一连串更加痛苦的抽气声。 检查完毕,冈徜摘下手套。 “位置比较深,两端凸起形成了卡顿,单纯靠‘生’可能有点困难。需要器械辅助。” 他转向护士,“准备一下,可能需要用到产钳。” “产、产钳?!”小护士这回没忍住,惊呼出声。给哑铃接生用产钳?!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壮汉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医、医生!轻点!能不能……不用钳子?” 冈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 “可以尝试不用。但根据我的经验,‘不小心坐进去’的异物,通常比主动进入的更难取出,因为初始动机和角度可能不符合流体力学和肠道生理弯曲。”他顿了顿,看着壮汉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能详细描述一下‘坐下去’的具体姿势、角度、当时地面的情况,以及是否有人从旁辅助……或许我能找到更温和的、不使用器械的取出方案。我们需要精确还原事故现场,才能制定最佳救援策略。” 他语气诚恳,眼神专注,完全是一副为患者着想、致力于事故复盘以优化治疗方案的负责任医生模样。 “……” 壮汉的汗流得更凶了,眼神疯狂躲闪,嘴唇嗫嚅着,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什么姿势?什么角度?还辅助?这让他怎么说?!难道要说他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臀部力量训练,还是说地面突然裂开了一个恰好吻合哑铃形状的坑? 他看着冈徜那副“你不说清楚我就很难办”的专业表情,心理防线在剧痛和逻辑悖论的双重夹击下,终于崩溃了。 “医生!我……我错了!”壮汉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不是坐进去的!是……是我自己……塞进去的!” “哦?”冈徜眉梢微动,等待下文。 “就……就是网上看的那种……挑战……说能增强……那什么能力……”壮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细若蚊蝇,脑袋几乎要埋进检查床的洞里。 真相大白。 检查室里,不知是谁终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冈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早说不就完了。隐瞒病史和受伤原因,会增加治疗风险和难度,也浪费大家时间。” 他重新拿起器械,语气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淡然,“下次挑战前,建议先量一下尺寸,并优先选择带有圆滑曲线、符合人体工学的产品。哑铃,不是干这个用的。” 壮汉:“……” 他现在只想原地消失。 最终,在充分的润滑、巧妙的手法调整,以及一点点针对“凸起”部位的轻柔旋转后,那个不务正业的哑铃,终于被顺利“请”了出来,哐当一声落在弯盘里,声音沉闷。 壮汉虚脱般地瘫着,仿佛经历了一场世纪大战。 冈徜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进行常规的健康宣教,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 “……异物已取出,黏膜略有擦伤,问题不大。注意观察,近期饮食清淡,保持大便通畅。另外……” 他抬起头,看向如释重负又羞愤欲死的壮汉,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增强相关功能,建议还是通过科学的凯格尔运动,或者,去找专业的泌尿男科医生咨询。我们肛肠科,主要负责……出口维护。” 壮汉的脸,再次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冈徜合上病历,转身离开。门外,隐约传来小护士们压抑的、兴奋的讨论声: “听到了吗?哑铃!挑战!” “还是冈医生厉害,几句话就让他招了!” “所以说,咱们科的故事,永远猜不到下一章……” 冈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斗智斗勇,远比任何侦探剧都来得精彩,且……接地气。 第3章 椰子[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能见证人类的“突破”精神? 骨科?心胸外?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突破都太“常规”。他所在的肛肠科,接收的才是真正敢于挑战生理极限、探索人体“内在空间”的“先驱者”。而今天这位,无疑是一位重量级的探险家。 急诊平车呼啸着冲进肛肠科病房区,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上面趴着一位面色惨白、冷汗淋漓的年轻男性,他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一种介于呻吟和呜咽之间的、极其痛苦的声音。 “冈医生!快!紧急会诊!”急诊送来的护士声音都变了调。 冈徜刚结束一台简单的痔疮手术,正慢条斯理地摘着手套。他闻声抬眼,目光落在平车上的患者身上,又扫了一眼跟在后面、脸色同样发白的患者女友,最后定格在护士递过来的急诊骨盆X光片上。 即使是冈徜,在看到片子的那一刻,托着片子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片子上,盆腔下部,一个巨大的、类圆形的、内部结构略显粗糙的异物阴影,几乎占据了整个直肠下段和肛管区域,边缘清晰,密度均匀,像一颗不祥的、过度成熟的果实,卡在了生命之树的狭窄出口处。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尺寸——旁边放置的比例尺清晰无误地显示,这个异物的最大直径,达到了惊人的12厘米。 “什么东西?”冈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熟悉他的小护士已经能听出那平静水面下的一丝凝重。 患者的女友,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带着哭腔,又急又慌地回答:“是、是椰子!没剥壳的……青椰子!” “……”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原本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上周“哑铃勇士”的护士和实习生们,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椰子?!没剥壳的?!12厘米?! 这已经不是挑战极限了,这简直是在人体的门户地带强行塞进了一颗小型炮弹! 小护士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看着冈徜,声音发颤:“冈、冈医生……这……这还能‘生’吗?” 生?拿什么生?这尺寸,这硬度,这粗糙的外壳!这已经不是“分娩”了,这简直是难产中的难产,还是胎位绝对不正、胎儿巨大且自带盔甲的那种! 冈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平车边,示意将患者调整为侧卧位,进行紧急的□□指检。他的手指刚试图进入,就遇到了坚不可摧的壁垒,以及患者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行,完全嵌顿,指检都无法进入。”冈徜收回手,眉头微蹙,“外壳坚硬粗糙,与直肠黏膜可能已经形成紧密嵌顿甚至损伤。强行扩张或‘分娩’,极易导致直肠黏膜大面积撕裂、大出血,甚至肠穿孔。” 他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台故障机器的零部件,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那……那怎么办?”女孩快要哭出来了,“不能开刀吗?” “开腹手术创伤大,恢复慢,而且为了取一个椰子而在腹部留下永久性疤痕,性价比不高。”冈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患者和其女友,“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知道,它是怎么进去的?这关系到取出方式的选择和风险评估。”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患者紧闭着眼,羞愤欲死,一言不发。 女孩咬着嘴唇,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就……就是……不小心……” “不小心?”冈徜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根据人体工学、地心引力以及椰子本身的物理特性,‘不小心’让一个直径12厘米、带有坚硬外壳的球形物体通过□□括约肌进入直肠深处的概率,低于陨石砸中这个病房。我需要实话,这关系到治疗方案,也关系到他的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某些特殊的……‘挑战’或者‘游戏’,我们需要评估是否有其他辅助物质或润滑剂残留,这些都可能影响黏膜状态和感染风险。” 女孩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在冈徜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男友痛苦的呻吟声中,最终心理防线崩溃,带着哭腔道:“是……是我们看了一个视频……说……说用椰子……可以……可以那个……我们喝了点酒……就……就试了试……” 果然。又是酒精加猎奇心理的经典组合套餐。 冈徜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没有对患者的私人行为做任何评价,立刻回到了专业层面。 “情况比较棘手。常规方法风险太高。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多学科协作。” 他迅速下达指令: “联系麻醉科,需要紧急镇静和镇痛,降低患者腹压和□□括约肌张力。” “联系普外科和ICU standby,万一出现穿孔或大出血,需要紧急手术和支持。” “准备大量石蜡油和温生理盐水,尝试进行润滑和外壳与黏膜间的浸润松解。” “把骨科那套最小号的电动骨钻和打磨头消毒送过来。” “骨、骨钻?!”小护士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冈徜语气肯定,“椰子壳太硬,无法破碎。我们需要在椰子外壳上钻几个孔,释放内部压力,并尝试注入润滑剂到壳与黏膜的间隙。必要时,可能需要打磨掉部分尖锐或嵌顿最紧的外壳突起。这是目前创伤最小的方案。” 他的思路清晰,指令明确,仿佛不是在处理一个卡在直肠里的椰子,而是在策划一场精密的考古发掘——既要取出文物,又不能损坏脆弱的墓室(直肠)。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肛肠科的检查室变成了一个微型的、紧张有序的手术战场。 患者在全麻下安静下来。冈徜戴着放大镜,手持经过严格消毒的、嗡嗡作响的微型骨钻,像一位最谨慎的雕刻家,在那个惹祸的椰子暴露在□□外的极小部分外壳上,小心翼翼地钻孔。他的动作稳定、精准,没有一丝颤抖。 钻孔完成后,通过小孔注入大量的石蜡油和温盐水。润滑剂慢慢浸润着椰子粗糙外壳与脆弱直肠黏膜之间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 然后,是最关键的一步。冈徜调整了器械,换上圆滑的打磨头,开始极其轻柔地、一点点地打磨、松动那些嵌顿最紧密的外壳部分。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巧的过程,力度稍大,就可能伤及肠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终于,在充分的润滑和巧妙的松动下,借助大量的石蜡油和轻柔的手法辅助,那个巨大的、曾经不可一世的椰子,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摩擦声,极其缓慢地、但最终完整地,被“请”了出来。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椰子落在了特制的、加大的不锈钢弯盘里,像一个被征服的、狼狈的战利品。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共同完成了一场高难度的手术。 冈徜摘下放大镜和手套,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了一眼弯盘里那个罪魁祸首,对还在麻醉复苏中的患者(以及他那位惴惴不安的女友)进行了术后宣教,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刻骨铭心: “……异物已取出,直肠黏膜有多处擦伤和浅表撕裂,需要住院观察抗感染。近期绝对流质饮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椰子,最后落在女孩脸上,非常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的物理定律: “另外,建议你们以后,如果对椰子感兴趣,可以尝试喝椰汁,或者吃椰肉。它的外壳,设计初衷并非为了探索人体内部结构。尺寸,很重要。” 女孩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头埋得低低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冈徜转身,走出检查室,将身后的议论纷纷和那个传奇般的椰子留在原地。 门外,闻讯赶来的其他科室同事探头探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冈徜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广阔”与“深邃”,总是能一次次刷新人们的认知上限。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永远镇守在最终出口的、见多识广的守门人。 第4章 小龙虾[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懂得“人间烟火”气? 肿瘤科?ICU?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地方的“气味”都太过于沉重。而他所在的肛肠科,偶尔也会迎来一些……极具“生活气息”,甚至可以说是“味道上头”的案例。今天这个,无疑将“有味道”这三个字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下午三点,本该是科室里相对清闲的时光,护士站却接到了一通语气极其慌张的求助电话。半小时后,一个中年男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仿佛夹着尾巴的姿势,一步一蹭地挪进了肛肠科诊室。他脸色蜡黄,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里混杂着痛苦、羞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医生……快,快帮帮我……”他声音嘶哑,带着哀求。 冈徜刚写完上一份病历,闻言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患者。“哪里不舒服?” “里面……里面好像有东西……”男人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什么东西?怎么进去的?”冈徜拿起笔,准备记录病史,语气是惯常的平稳。 “是……是两只……小龙虾……”男人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的。 “……” 诊室里瞬间落针可闻。正在整理器械的小护士手一抖,镊子差点掉在地上。几个假装在翻看病历的实习生齐刷刷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我听到了什么?”的震撼。 小龙虾?!那个夏天烧烤摊的霸主,麻辣鲜香的代名词?出现在……这里? 冈徜握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患者,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小龙虾?怎么进去的?” 男人脸涨成了猪肝色,在冈徜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心理防线迅速瓦解,带着哭腔道:“我……我网上看的……说……说把活的龙虾放进去,利用里面的……温度和湿度,能……能把它变成龙虾干……说……说这样浓缩精华,大补……” “……” 这一次,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变成龙虾干?大补?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食疗偏方?!这脑回路清奇得让见多识广的肛肠科医护人员都一时语塞。 小护士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憋笑憋得差点内伤。实习生们纷纷低头,肩膀一耸一耸,病历本被捏得变了形。 冈徜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在评估这个“烹饪理论”的荒谬程度。他放下笔,语气依旧专业:“了解了。尝试在体内进行食品加工。现在有什么感觉?” “疼!又胀又疼!而且……而且感觉里面在动!”男人声音发颤,“昨天下午放进去的,开始还能感觉到它们动,现在……现在好像没动静了,但是更疼了,还……还感觉有点发烧……” 冈徜点了点头。“时间有点长了。需要立刻取出来。准备检查室。” 当患者以标准的膀胱截石位躺在检查床上,冈徜戴上手套进行□□指检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若有若无的、带着**腥臊的气味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指检确认了异物存在,但情况显然不妙。异物似乎已经不再完整,并且…… “准备急诊手术吧,”冈徜果断下令,“异物可能已经死亡并开始**,单纯靠‘生’恐怕不行了,需要麻醉下经□□镜取出。” 手术室很快准备就绪。无影灯打开,冰冷的灯光照亮了手术区域。冈徜站在主刀位,戴上了口罩和护目镜,但即便如此,当□□镜扩开,视野暴露的那一刻—— 一股极其浓烈、极具穿透性、混合了粪便、**蛋白质和某种水产品特有腥臭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炸开,弥漫了整个手术室! “呕——” 旁边负责器械的年轻护士第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虽然极力克制,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麻醉医生的眉头紧紧皱起,默默地将自己的呼吸面罩又按紧了一些。连隔着几步远观摩的实习生,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感觉眼睛都被熏得有点发辣。 这味道,太上头了!堪称生化武器! 只有冈徜,仿佛鼻腔失灵了一般,依旧稳如泰山地站在手术台前。护目镜后的眼神专注而冷静,手中的卵圆钳精准地探入。 在□□镜的照明下,可以看到那两只“壮志未酬”的小龙虾。它们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外壳变得暗淡软烂,与肠壁的分泌物、甚至有些初现端倪的**组织黏连在一起,死状凄惨,显然离变成“龙虾干”的目标相去甚远,倒是更接近“肠道发酵失败品”。 冈徜屏住呼吸(或许是习惯了),动作稳定而迅速。他用卵圆钳小心翼翼地夹住一只小龙虾已经有些破碎的躯壳,避免夹碎造成更多污染,然后轻柔而坚定地将其拖拽出来。 “哐当。”第一只落入弯盘,带着黏连的、不可名状的丝状物。 恶臭更加浓郁了。 接着是第二只。过程类似,同样的一塌糊涂。 当两只“阵亡”的小龙虾并排躺在弯盘里时,手术室里的味道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所有人都用一种近乎崇敬(或许混合着同情)的目光看着面不改色的冈徜医生。 清创,冲洗,确认没有残留壳片…… 手术结束。冈徜摘下沾满污物和气味的手套,扔进特定的医疗废物桶,动作依旧从容不迫。 患者还在麻醉复苏中,暂时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气味和社死现场。 冈徜走到一旁,一边用消毒液仔细搓手,一边对负责术后护理的护士交代,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内容清晰: “异物已取出,是两只死亡**的小龙虾。直肠黏膜有广泛性炎症和局部糜烂,感染指标可能很高。加强抗感染治疗,注意监测体温和血象。伤口护理要格外仔细。” 他顿了顿,看向被推出去的患者,补充了最后一句健康宣教,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另外,告诉他,人体直肠不具备食品加工功能。想补身体,建议走常规消化途径。还有,”他抬手指了指那个散发着源头气息的弯盘,“下次再信这种谣言,后果可能就不只是‘味道’问题了。” 护士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用力点头。 冈徜走出手术室,在走廊上摘下口罩,深深地(或许是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混合着消毒水的、相对“清新”的空气。 门外,几个小护士围上来,隔着老远就好奇地问:“冈医生,听说……听说刚才里面……” 她们没敢说完,但那皱起的鼻子和好奇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冈徜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 他就笑笑不说话——虽然此刻他的笑容可能有点勉强。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味道”,总是这么的……独特而深刻,时刻提醒着人们,有些“偏方”信不得,有些“探索”需谨慎。而冈徜医生,无疑是那个在气味风暴中依然坚守阵地的真·勇士。 第5章 黄鳝[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能见识到“生命的韧性”与“作死的边界”? 急诊科?重症监护室?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地方接收的往往是命运的无奈。而他所在的肛肠科,时常要面对的,却是患者主动出击、挑战生理极限后留下的烂摊子。有些摊子,收拾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那是一个深夜,急诊科的电话如同催命符般打到肛肠科值班室,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冈医生!速来会诊!怀疑直肠异物穿孔,急性弥漫性腹膜炎,生命体征不平稳!” 冈徜放下刚泡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咖啡,抓起白大褂就冲了出去。 急诊抢救室里,一片忙乱。平车上躺着一个面色死灰、蜷缩成一团的年轻男性,他双手死死按着下腹部,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嘴唇干裂,呼吸浅快。监护仪上,心率快得吓人,血压却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什么情况?”冈徜一边快速查看患者,一边问急诊医生。 “患者高热,板状腹,压痛反跳痛明显,感染指标爆表!CT显示……”急诊医生将平板电脑递过来,脸色凝重,“腹腔游离气体,大量积液,直肠上段疑似穿孔,并且……腹腔内有一条索状异物影!” CT图像上,除了清晰的穿孔征象和浑浊的腹腔积液,一条细长、扭曲的阴影,如同恶毒的寄生虫,一端还连着直肠破口,另一端则深入了盆腔深处。 冈徜的瞳孔微缩。“什么东西?” 急诊医生压低声音,表情古怪:“患者一开始死活不说,疼得快休克了才含糊地讲……是……是一条黄鳝。” “……” 即使是冈徜,听到这个词,结合眼前这危重的情况,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黄鳝?!那东西**钻入肠道,其破坏力远非死物可比! “他怎么说的?怎么进去的?”冈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时间就是生命,病因至关重要。 这时,站在一旁、吓得六神无主的患者家属(后来得知是他姐姐)带着哭腔插话道:“他说……他说他买了几条黄鳝养在马桶水箱里,想……想吃着方便……结果刚才上厕所的时候,那鳝鱼一个激灵,从马桶里……窜出来……钻进去了!” “……” 抢救室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几个正在忙碌的护士动作都顿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马桶水箱养黄鳝?上厕所时鳝鱼主动窜入直肠?这谎话编得,连三流编剧都觉得缺乏逻辑。鳝鱼是水路两栖突击队吗?还带精准导航和破甲功能的? 冈徜没时间纠结于这拙劣的谎言。他指着CT片上那条深入腹腔的阴影,语气严峻,直接戳破了患者的幻想:“养在马桶里的鳝鱼,没有这个动力和能力在钻入直肠后,还能咬穿肠壁,钻进腹腔。患者隐瞒真实病史,会严重影响手术方案和预后判断!他现在是急性弥漫性腹膜炎,感染性休克前期,随时可能没命!” 姐姐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或许是冈徜话语中的死亡威胁太过清晰,或许是剧痛彻底摧毁了心理防线,患者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无尽悔恨和恐惧的声音:“是……是我……自己……塞进去的……为了……刺激……” 真相大白。又是追求极致感官刺激的恶果。 冈徜不再废话,立刻做出决断:“立刻送手术室!急诊剖腹探查!通知普外科、ICU联合会诊!准备大量抗生素和液体复苏!” 手术室的灯光亮如白昼,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打开腹腔的那一刻,连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腹腔内一片狼藉,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弥漫了整个盆腔和腹腔,肠管充血水肿,表面覆盖着脓苔。在直肠上段,一个清晰的破口赫然在目,而那条罪魁祸首的黄鳝,已经大部分钻入了腹腔,早已死亡、**、变软,其身体组织与周围的脓液和坏死组织黏连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场景,堪称一场由无知和**引发的微型生物灾难。 手术变得异常复杂和艰难。不仅要取出那条已经烂掉的黄鳝,更要彻底清洗腹腔,清除所有脓液和坏死组织,修补直肠穿孔,还要放置多条引流管,确保感染源被彻底控制。 冈徜和普外科同事站在手术台前,整整奋战了数个小时,汗水浸透了刷手服。 术后,患者直接被推入了ICU(重症监护室)。他的情况极其危重,严重的感染性腹膜炎引发了脓毒症休克,多器官功能出现障碍。在ICU里,他插着气管插管,靠着呼吸机支持,大量的顶级抗生素、升压药和持续的血液净化治疗才勉强维持住他那一线生机。 他在生死线上挣扎了足足半个月,医疗费用如同流水般花去,人也瘦脱了形,才终于被死神松开手,勉强捡回一条命,转回了普通病房。 当他病情稳定后,冈徜去查房。看着那个曾经追求“刺激”的年轻人,如今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布满了各种管路和疤痕,眼神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与空洞。 冈徜翻看着病历,例行公事地进行着出院前的健康宣教,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出院后注意休息,加强营养,按时复查。腹腔和直肠的恢复需要很长时间。” 他合上病历本,看着患者,最后说了一句: “另外,记住这次的教训。追求刺激,有很多种方式。但人体的内部结构,不是为了和野生动物搏斗而设计的。下次……”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说道:“……没有下次了。不是每次,都能从ICU里活着出来。” 患者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冈徜转身离开病房。走廊上,几个护士在低声讨论着这个惊心动魄的病例,心有余悸。 他看到冈徜,忍不住问:“冈医生,你说他……他以后还敢吗?” 冈徜推了推眼镜,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他就笑笑不说话。 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轻松,只有见证过无数荒唐与惨痛后的沉重与警示。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故事,并非总是轻松诙谐。在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异物背后,有时也隐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而医生的职责,就是在笑过之后,依然要竭尽全力,从死神手中夺回那些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生命。 第6章 松鼠[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能体现人与动物的“亲密无间”? 宠物医院?兽医科?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地方都太常规。他所在的肛肠科,偶尔才会迎来真正将“宠物即是家人”这一理念贯彻到极致的“勇士”。比如今天这位,他的行为艺术,直接惊动了110。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肛肠科的电话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响起来。护士接起,听了几句,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变成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扭曲。 “冈……冈医生!”护士捂住话筒,声音发飘,“急诊那边说……有个报警转过来的患者!说……说直肠里有只松鼠!活的!在动在咬!” “……”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正在键盘上敲打病历的实习医生都停下了手指,空气里只剩下电话听筒里传出的、隐约的焦急声音。 冈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不是“直肠松鼠”,而是“普通痔疮”一样。他站起身,语气淡然:“知道了。准备抢救室,可能需全麻手术。” 当平车伴随着警笛的余韵(是的,是警车送来的)冲进抢救区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一位头发花白、估摸六十多岁的大爷,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侧躺在平车上,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双手死死地捂着臀部,身体因为某种来自内部的剧烈攻击而不停地抽搐、扭动,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不似人声的哀嚎: “哎呦……疼死我了……它……它在里面……啃啊!抓啊!救命啊!!” 旁边跟着一位面色尴尬的警察同志,努力维持着职业的严肃,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抽动。他低声跟冈徜解释:“我们接到报警,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直到听到这位老先生实在不像装的惨叫……” 很显然,接线员同志最初面对“我直肠里有只松鼠”的求助时,内心是崩溃且拒绝相信的。 冈徜没时间深究报警细节,他迅速上前检查。大爷的□□周围能看到明显的抓挠痕迹和少量血迹,指检根本无从谈起——稍微靠近就能引发患者杀猪般的惨叫和更加剧烈的内部挣扎感。 “活的,有攻击性。必须立刻麻醉手术。”冈徜当机立断,“通知手术室,准备急诊经□□异物取出术,可能需要扩大切口。准备动物钳或类似的工具。” 手术室立刻进入了紧急状态。麻醉医生看着监护仪上因为剧痛和恐惧而飙升的心率和血压,迅速给药。当大爷终于在全麻作用下松弛下来后,所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至少患者暂时不惨叫了。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 无影灯下,冈徜小心翼翼地扩开□□。视野暴露的瞬间,即使隔着口罩,似乎也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和某种小动物的躁动。 这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诡异的手术之一——他要从一个人类的直肠里,取出一只活的、受惊的、具有攻击性的松鼠。 手术器械的选择成了难题。普通的卵圆钳怕伤到松鼠(也怕激怒它),太大号的又怕伤及肠壁。最后选了一种头部相对圆钝、带齿但力量可控的器械。 冈徜的动作极其谨慎、轻柔,仿佛在拆除一枚极其不稳定的生物炸弹。他试图寻找到松鼠的躯干,避免夹到四肢或头部造成更大伤害(无论对松鼠还是对肠壁)。 然而,直肠内的空间狭小黑暗,松鼠因为恐惧和不适,挣扎得异常猛烈。小小的爪子隔着肠壁都能感觉到抓挠,偶尔还能感觉到牙齿啃咬器械传来的细微震动。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人体最隐秘角落进行的“人鼠大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里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护士不停地递上润滑剂,试图减少摩擦和惊吓。冈徜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耐心和技巧受到了终极考验。 尝试了多种角度和方式后,终于,在一次巧妙的牵引下,一个毛茸茸的、湿漉漉的、还在微微动弹的小脑袋,连同前半截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拖出了□□! “出来了出来了!”助理护士低呼。 但松鼠的后腿和尾巴还卡在里面,并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暴露,它发出了尖锐的“吱吱”声,挣扎得更加疯狂。 冈徜屏住呼吸,用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辅助,一点点地将这整个“不速之客”完全请了出来。 当那只可怜的、精神濒临崩溃的松鼠完全落在无菌单上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家伙浑身沾满了粘液和少许血丝,毛发凌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但看起来……似乎还活着? 然而,好运没有持续。或许是在直肠内缺氧太久,或许是挣扎消耗了所有力气,也或许是麻醉药物的影响,这只经历了匪夷所思旅程的松鼠,在离开人体后仅仅几分钟,心跳便逐渐微弱下去。尽管麻醉医生和护士尝试了简单的抢救(比如给它吸氧),但它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小小的身体软了下去,不再动弹。 手术成功了,人鼠分离。但松鼠,没能抢救过来。 冈徜默默地继续完成手术,仔细检查并处理了大爷直肠内被松鼠抓伤和啃咬造成的多处黏膜破损和出血点。伤势不轻,但好在没有穿孔。 两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大爷被推往复苏室。 后来,清醒过来的大爷,面对冈徜和警察同志,老泪纵横。他承认,那只松鼠是他养了多年的宠物,感情很深。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听信了某个不着调的“偏方”,认为用这种方式可以让宠物“更亲近自己”“吸收自己的精气神”(?),结果酿成了这场悲剧。 “我的‘灰灰’啊……”大爷捶胸顿足,悔恨交加。 冈徜看着悲痛欲绝的大爷,例行公事地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最后,用一种复杂难言的语气说道: “大爷,节哀。宠物亲近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喂食,比如陪伴。直肠,……它不是用来表达爱意的通道。这对您,对它,都太残酷了。” 大爷只是呜呜地哭,说不出话。 冈徜转身离开病房。走廊上,小护士们还在低声议论着这起离奇又带着点悲伤的病例。 “听说那松鼠……没救过来。” “唉,大爷也是糊涂啊……” “冈医生真是太淡定了,那可是活松鼠啊!” 冈徜听着身后的议论,脚步未停。 他就笑笑不说话。 只是那笑容里,少了几分以往的戏谑,多了几分对生命(无论是人的还是松鼠的)无常与无奈的感慨。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故事,有时是闹剧,有时是悲剧,更多时候,是这种让人哭笑不得、心情复杂的荒诞剧。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个站在舞台中央,见证一切,并负责收拾残局的冷静旁观者与操盘手。 第7章 泥鳅[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擅长玩“大家来找茬”? 放射科?病理科?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科室的“茬”都太静态、太乏味。他所在的肛肠科,偶尔接收的病例,其影像学表现堪称动态谜题,需要结合一点生物学知识和丰富的想象力才能破解。比如今天这位,带来的就是一个会动的“惊喜”。 一个面色痛苦、捂着肚子的中年男人,步履蹒跚地挪进了肛肠科诊室。他眉头紧锁,额头上挂着虚汗,嘴里不住地倒吸着冷气。 “医生,快给我看看,肚子疼,疼得厉害!”男人一屁股坐在诊凳上,声音都带着颤。 冈徜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具体哪个位置?怎么个疼法?” “就……就下面这块,”男人含糊地指着自己的下腹部,“一阵一阵的绞痛,还感觉里面……有东西在钻!” 冈徜点了点头,示意他躺上检查床进行初步查体。腹部触诊时,下腹确有压痛,但体征并不像典型的急腹症。当进行□□指检时,冈徜的手指刚进入,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并非坚硬的异物感,而是一种……滑腻的、细微的蠕动感?同时,患者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呻吟。 “里面有东西。”冈徜收回手,语气肯定,“去拍个CT,明确一下。” 半小时后,CT片子摆在了阅片灯上。放射科的报告写得有点犹豫:“直肠下段及乙状结肠起始部见三条细长条形高密度影,形态欠规则,边界清晰,疑为异物(鱼骨?)请结合临床。” 影像上,三条细长的、弯曲的阴影,确实很像吃鱼不小心吞下的鱼刺,卡在了肠道深处。 小护士看着片子,松了口气:“哦,是鱼刺啊,还好,比椰子什么的简单多了。” 冈徜却盯着那三条“鱼骨”,眉头微微蹙起。他指着片子上的阴影,对旁边的实习生说:“注意看,这三条‘鱼骨’的形态,虽然细长,但并非尖锐的直线或分叉状,反而带着一种……柔和的曲线感,而且密度非常均匀。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分布位置,似乎……不太安分?” 实习生们凑近了看,似懂非懂。 就在这时,诊床上的男人又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冈徜转过头,看着男人,语气平稳地再次询问:“你确定是吃了鱼?什么时候吃的?吃的什么鱼?”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就……就昨天晚饭,吃的……吃的鲫鱼,可能刺没挑干净……” “鲫鱼刺?”冈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鲫鱼刺多为细软小刺,能形成这么完整、这么长的条形阴影,并且同时有三根精准卡入直肠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而且,据我观察,你这‘鱼骨’……好像还会动。” “动?!”男人和小护士同时惊呼。 “根据CT影像和刚才指检的触感,结合你描述的‘有东西在钻’的症状,”冈徜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我高度怀疑,这并非死物鱼骨,而是……**生物。比如,泥鳅。” “……” 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男人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被戳穿后的绝望”。 小护士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片子,又看看患者,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三条泥鳅在黑暗肠道里奋力扭动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根本不需要再逼问,男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冈徜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在肛肠科,追问动机往往只会得到更多匪夷所思的答案。他直接切入正题:“如果是活的泥鳅,情况比鱼骨复杂。它们在肠道内蠕动、钻窜,可能引起肠痉挛、黏膜损伤,甚至穿孔。必须立刻取出。” 他迅速下达指令:“准备急诊手术,全麻下经□□镜取出。准备长柄、头部带网兜或可闭合的异物钳,动作要快,防止它们钻得更深。” 手术室再次迎来挑战。 麻醉成功后,□□镜扩开。视野之内,场景堪称一场微型的水族馆灾难现场。三条黑灰色的泥鳅,在肠液的润滑下,正惊恐万状地扭动着滑腻的身体,在相对狭窄的直肠空间里徒劳地钻来钻去,试图寻找出路,它们的每一次扭动都牵扯着脆弱的肠壁,引起轻微的痉挛。 冈徜沉稳地操控着特制的异物钳,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钓鱼佬,只不过钓场换成了人体直肠。他需要精准地夹住滑不留手的泥鳅,又不能用力过猛将其夹断,还要避免对肠壁造成二次伤害。 第一条,在它试图往深处钻的时候,被冈徜迅速夹住中段,稳稳地拖了出来。滑腻的触感通过器械传来。 “哐当。”落在弯盘里,还在不甘地扭动。 第二条比较机警,总是躲在褶皱里。冈徜耐心地用钳子轻轻驱赶,趁其不备,从侧面夹住,成功捕获。 “哐当。”弯盘里又多了一条扭动的身影。 第三条最为顽抗,几乎钻到了乙状结肠交界处。冈徜调整角度,与助手配合,利用润滑剂和轻柔的推力,才将其“请”回直肠下端,最终钳住取出。 “哐当。”最后一条落盘。 看着弯盘里三条还在做垂死挣扎的泥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画面实在太美不敢多看。 手术很成功,肠黏膜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 术后,男人麻醉苏醒,面对冈徜,羞愧得无地自容。 冈徜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进行常规宣教,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异物已取出,是三条活泥鳅。肠道黏膜有轻微损伤,问题不大,注意抗感染。” 他写完最后一行,抬起头,看着男人,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另外,建议你,如果对泥鳅感兴趣,可以选择红烧、干煸或者炖汤。人体的消化道,不具备水产养殖功能。下次再说吃鱼肚子疼,我们可能会建议你先去消化内科洗个胃,而不是来肛肠科……‘钓鱼’。” 男人的脸彻底埋进了枕头里。 冈徜放下病历,走出病房。门外,小护士们正在热烈讨论。 “居然是活的!还是三条!” “冈医生太神了,看CT就能猜出来是泥鳅!” “这算不算另类的‘渔获’?” 冈徜听着身后的叽叽喳喳,脚步从容。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生物多样性”,总是这么出人意料。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手握“钓竿”、负责清理这些不该出现在此的“活物”的终极守门人。 第8章 水泥[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偶尔需要客串一下“土木工程部”? 骨科?那只是打打石膏。 在冈徜医生看来,他所在的肛肠科,偶尔才会遇到真正需要动用“建筑材料”的硬核案例。比如今天这位,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人类的“创造性”有时真的能突破生理极限。 急诊电话打来时,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茫然:“冈医生,麻烦来一下……有个患者,直肠异物……是……是水泥。” 饶是冈徜,在走向急诊室的路上,大脑也飞速运转了几种可能性——水泥块?小石子?直到他看见那个趴在平车上,面色灰败,连呻吟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年轻小伙,以及旁边那张如同抽象派艺术作品的骨盆X光片。 片子上,盆腔区域,一团不规则、密度极高、边缘粗糙的阴影,几乎完全堵塞了直肠腔,像一团凝固的、坚不可摧的混凝土,牢牢焊死在了人体最柔软的管道之一里。 “怎么弄的?”冈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审视。这玩意儿,可不是不小心能坐进去的。 小伙眼神躲闪,嘴唇哆嗦,在冈徜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和臀部难以言喻的胀痛、下坠感双重折磨下,终于崩溃地道出了实情。原来他听信了某个更加离谱的、存在于隐秘角落的“增大增粗”偏方,认为将未凝固的水泥灌入直肠,待其凝固后,能永久性地……重塑局部形态。 于是,他真这么干了。 结果就是,水泥在他的体温和肠道环境下,迅速发生了水化反应,开始凝固、发热,并且释放出具有腐蚀性的碱性物质。他现在不仅感觉□□被完全堵死,还有剧烈的灼痛感和持续的便意,却连一个气体分子都排不出来。 小护士看着片子,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这……这怎么取?难道用凿子?” 冈徜没有立刻回答。他戴上手套进行了紧急指检。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坚硬、毫无弹性的壁垒,根本无法进入分毫。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单纯经□□取出不可能了,”冈徜摘下手套,语气凝重,“异物巨大且完全嵌顿,质地坚硬,与肠壁可能已发生化学性灼伤和物理性压迫。强行从内部破碎或取出,极易导致直肠大面积撕裂、大出血,甚至粪污性腹膜炎。” 他顿了顿,说出那个沉重的决定:“需要手术。但不是从里面取。” 小伙和闻讯赶来的家属脸色瞬间惨白。 “那……那怎么取?” “经骶尾部入路直肠异物取出术。”冈徜用专业术语解释道,然后换了一种更直观的说法,“简单说,就是……需要从屁股后面,尾骨旁边,切一个口子,分开肌肉,暴露直肠后壁,切开直肠,直接把水泥块取出来。” 切开直肠?!从屁股后面?!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中世纪的外科手术!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安全、完整取出这个“水泥核心”的方法。 手术方案一经确定,整个科室都为之震动。这已经超出了常规肛肠科手术的范畴,更像是一场与非法建筑材料的人体攻防战。 手术室里,气氛庄重而严肃。冈徜主刀,普外科同事协助。患者被摆成折刀位,整个骶尾部区域被严格消毒。 当手术刀沿着预定路线切开皮肤、皮下组织,小心翼翼地分离臀大肌,显露出那暗红色的、被坚硬异物顶得变形的直肠后壁时,所有参与手术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冈徜的动作精准而稳定。他切开直肠后壁,那个灰白色的、粗糙的、散发着淡淡碱性气味的水泥块终于暴露在无影灯下。它不规则的外形死死地卡在肠腔内,与周围水肿、甚至有部分坏死迹象的肠黏膜紧密贴合。 用专门的器械小心地松动、撬动,终于,将这个沉重的、荒唐的“核心”完整地取了出来。 “哐啷!”一声沉闷的巨响,水泥块落在了特制的金属托盘里,声音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接下来是更繁琐的步骤:彻底清创,修剪掉被水泥灼伤和压迫坏死的肠壁组织,仔细冲洗,然后分层缝合直肠后壁的切口,再逐层缝合肌肉、皮下组织和皮肤。 由于水泥的化学灼伤和物理压迫,直肠局部组织损伤严重,为了充分清创和便于引流,手术切口比预想的要大一些。用实习生私下里略带惊悚又形象的话来说:“冈医生简直把他的屁股……切成了两半来修。”(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实际是经骶尾路径的纵深切口)。 手术持续了数个小时。当冈徜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摘下口罩时,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小伙被推出了手术室,他需要在病房里躺上很久,忍受漫长的恢复期和可能存在的后遗症,比如□□括约肌功能受影响、局部感觉异常等。 几天后,小伙情况稳定,冈徜去查房。看着那个趴在病床上、行动不便的年轻人,冈徜例行公事地交代着注意事项,最后,他看着对方,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这次手术很成功,保住了你的直肠和□□功能。但恢复需要时间,而且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和可能的一些功能障碍。” 他顿了顿,用上了他标志性的、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健康宣教: “另外,记住这个教训。追求外形改变,请咨询正规的整形外科。人体的内部结构,不是建筑工地,不欢迎水泥、钢筋这类材料。下次如果再想尝试什么‘偏方’……” 冈徜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伙那被纱布包裹着的、经历了“开山劈石”般手术的臀部。 小伙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身体微微颤抖,这次是疼的,也是悔的。 冈徜转身离开病房。走廊上,关于“水泥臀”的传说已经悄然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那个取水泥的,屁股都快成两瓣了!” “何止两瓣,听说切口挺深的……” “冈医生真是……太强了,这都能搞定。” 冈徜听着身后的议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笑笑不说话。 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对盲目无知和猎奇冒险的沉重警示。有些“创造”的代价,远超想象,甚至需要以“破而后立”的惨痛方式来偿还。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工程”难度,再次被刷新。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手持手术刀,负责拆除这些危险“违章建筑”的总工程师。 第9章 小刀[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能体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可贵”精神? 在冈徜医生看来,那些自己包扎个小伤口、贴个膏药的都弱爆了。他所在的肛肠科,偶尔会迎来一些敢于对自身疾病“重拳出击”、亲自上阵进行“外科手术”的“狠人”。比如今天这位,他的操作,让见多识广的肛肠科都为之侧目。 那是一个周一的清晨,诊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面色惨白、走路姿势极其别扭的中年男子,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腰,一步一蹭地挪了进来。他每动一下,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医生……救……救命……”他声音虚弱,带着明显的哭腔。 冈徜放下手中的查房记录,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哪里不舒服?” “屁股……屁股疼……出血……”男子回答得含糊其辞,眼神躲闪,双手不自觉地护在身后。 “痔疮犯了?”冈徜根据经验推测,这是肛肠科的日常。 “算……算是吧……”男子支支吾吾,“但……但是里面……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冈徜眉梢微动,“什么东西?怎么进去的?” 男子的脸瞬间涨红,憋了半天,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嚅道:“是……是一把小刀……水果刀那种……我……我自己……不小心……弄进去的……” “……” 诊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连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味儿似乎都凝固了。 小护士正准备递上检查手套,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睛瞪得溜圆。几个原本在假装看资料的实习生,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钉在患者身上,脑子里大概已经开始上演全武行。 自己不小心?把水果刀弄进了直肠?这“不小心”的难度系数,堪比闭着眼睛把筷子插进啤酒瓶! 冈徜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自己不小心弄进去的?具体是怎么个‘不小心’法?我们需要了解受伤机制,判断有没有伤及重要血管神经。” 在冈徜那极具压迫性的专业目光和臀部持续传来的、尖锐的疼痛双重作用下,男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带着哭腔,和盘托出: “我……我有痔疮……好多年了……昨天喝了点酒,疼得厉害,就……就想着自己把它割掉……我看网上好像有人这么干过……就用水果刀……结果,一滑……刀……刀就整个进去了!拔不出来了!” 自行割痔疮?!结果把刀滑进了直肠?! 这波操作,堪称医疗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原装痔疮没搞定,还附赠了一个高难度、高风险的直肠异物! 小护士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臀部。实习生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这才是真正的“狠人”啊!对自己都能下这么黑的手! 冈徜点了点头,仿佛听到的不是一个惊悚故事,而是一个普通的病史陈述。“了解了。DIY痔疮切除术失败,并发直肠金属异物残留。” 他立刻起身,“躺上去,检查。” 指检根本无法进行,稍微触碰□□周围就引发患者杀猪般的惨叫。冈徜当机立断:“拍立位腹部X光片,确认异物位置、形态和方向。” 片子很快出来。清晰的影像显示,在直肠区域,一把典型的水果刀轮廓赫然在目,刀柄朝上,刀尖朝下,斜斜地插在肠道内,看起来惊心动魄。 “位置还算幸运,没有完全水平的卡住,刀尖朝向下方,降低了向上刺破腹膜的风险。”冈徜分析着片子,迅速制定方案,“但不能耽搁,需要急诊手术取出。准备全麻,经□□镜探查取出。” 手术室里,气氛紧张。这不同于之前的椰子或者水泥,这是一个尖锐的金属异物,随时可能在下行过程中造成二次划伤。 麻醉成功后,□□镜缓缓扩开。视野内,可以看到那不锈钢的刀柄赫然在目,刀身则隐藏在肠壁褶皱中。周围的黏膜因为异物的刺激和可能的划伤,有明显的充血和水肿。 冈徜操控着长柄的异物钳,动作极其轻柔、稳定。他需要精准地夹住刀柄,确保夹稳,然后在直视下,沿着肠道自然的轴向,缓慢、匀速地将小刀“拔”出来。这个过程必须万分小心,任何角度的偏移或者用力过猛,都可能让锋利的刀尖在肠壁上划开一道口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冈徜像拆弹专家一样,一点点地将那柄惹祸的小刀从它不该在的地方请出来。 终于,随着一个顺畅的动作,整把小刀被完整取出,刀身上还沾着一些黏液和淡淡的血丝。 “哐当。”小刀落在弯盘里,发出清脆的金属鸣音。这声音在手术室里显得格外悦耳。 仔细检查肠壁,万幸,除了入口处和刀身经过的路径有些黏膜划伤和渗血,没有造成严重的穿孔。清创、止血……手术顺利完成。 术后,男子麻醉苏醒,得知小刀已成功取出,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害,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冈徜站在床边,一边写着手术记录,一边进行术后宣教,语气依旧平淡: “……异物已取出,是水果刀一把。直肠黏膜多处划伤,已处理。需要住院抗感染、观察。” 他写完,抬起头,看着男子,非常认真地说道: “另外,记住这次教训。痔疮是病,得治。但治疗请找专业医生。DIY 手术,尤其是在酒后和视线不好的部位进行,风险极高。这次只是丢了一把刀进去,下次……”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极其现实的建议: “下次可能就得把整个屁股‘打开’来找了。费用和恢复时间,就不是现在能比的了。” 男子羞愧难当,连连点头,发誓再也不敢了。 冈徜放下病历,走出病房。门外,小护士们已经炸开了锅。 “自己割痔疮把刀塞进去了!我的天!” “这算不算另类的‘刀功’?” “冈医生太淡定了,那可是真刀啊!” 冈徜听着身后的惊叹,脚步从容。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狠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负责给这些“狠人”收拾残局、并试图用残酷现实唤醒他们理智的最终防线。 第12章 木瓜[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常上演“凳子去哪儿了”的悬疑剧? 在冈徜医生看来,其他科室的谜题都太肤浅。而他所在的肛肠科,每一出“不小心坐进去”的事故背后,都涉及一个神秘消失的平面、一份不合常理的地心引力,以及一位与家具(或蔬果)有着不解之缘的患者。比如今天这位,他的故事堪称肛肠科经典剧本的重映。 诊室门被推开,一位身材微胖、面色窘迫的中年男人,以一种螃蟹般的横向移动方式,艰难地挪了进来。他每走一步,脸上就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坐下时更是小心翼翼,只敢用半边屁股挨着凳子。 “医生……麻烦您……”他声音干涩,眼神飘忽,“我……我里面好像有个东西……” 冈徜从检查报告中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什么东西?怎么进去的?” 男人咽了口唾沫,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用早已排练过无数次、却依旧显得底气不足的语气说道:“是……是个木瓜……就……就不小心……坐……坐进去的……” “……” 诊室里弥漫开一种“果然如此”的默契氛围。正在给紫外线灯定时的小护士手指一顿,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旁边一位等待换药的老痔友,感同身受般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兄弟,这理由我用过了。” 木瓜?不小心坐进去的? 这个解释在肛肠科的“不小心”宇宙里,其地位堪比物理学中的经典力学——基础、常用,但仔细推敲起来处处是漏洞。一个成年男性,需要以何等精准的角度、何等的巧合,才能稳稳坐在一颗木瓜上,并让它突破重重阻碍,完成入体这一高难度动作? 冈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例行公事的探究:“不小心坐进去的?能描述一下具体情况吗?比如,木瓜是放在什么样的椅子上?您当时是穿着裤子还是……?这有助于我们判断异物的表面性状和可能存在的污染风险。” 男人:“……” 他的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眼神开始疯狂搜索地板缝隙,仿佛答案就写在上面。难道要说自己是光着屁股坐在厨房餐椅上,而椅子上恰好放着一颗去皮的、滑溜溜的木瓜? 这剧情连三流编剧都会嫌弃缺乏逻辑。 在冈徜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专业目光凝视下,在臀部那沉甸甸、胀呼呼的异物感催促下,男人最终放弃了徒劳的抵抗,自暴自弃地快速说道:“我……我听说木瓜能……能那个……润肠……就想着……放进去试试……结果……结果拿不出来了!” 真相(大概吧)终于浮出水面。 用木瓜……润肠…… 小护士的肩膀开始轻微耸动,努力维持着专业的表情管理。虽然动机从“挠痒”升级到了“润肠”,但工具的选择依然如此……富有生活气息。 冈徜点了点头,仿佛这个理由无比合理,没有追问“为什么是木瓜”以及“预期效果如何”等哲学问题。在肛肠科,尊重患者的“**”和“创意”是基本素养。 “躺上去,检查。” 指检确认了异物的存在,一个体积不小的、表面似乎还算光滑的球状物体,卡在直肠中段,得益于其相对规则的形状和一定的可压缩性(木瓜熟透了),尚未造成严重嵌顿。 “情况尚可,”冈徜摘下手套,“木瓜表面相对光滑,可以尝试常规‘分娩’。” 听到“分娩”二字,男人的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截石位,大量的石蜡油如同给肠道做了一次深度精油SPA。冈徜站在一旁,语气平稳得像交通广播:“放松,调整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向下用力,对,均匀地,持续地……” 男人憋足了气,脸涨得通红,依言而行。在充分的润滑和持续稳定的腹压推动下,那颗熟透的、饱含“润肠”理想的木瓜,并没有做过多的抵抗,经过一番不算太漫长的努力,伴随着一种滑腻而彻底的脱离感,终于顺利地“瓜熟蒂落”。 “噗嗤——”一声湿滑的闷响,完整的木瓜落在了弯盘里,果肉似乎因为挤压有些软烂,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石蜡油和淡淡果香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小护士面不改色地上前处理后续。 冈徜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进行标准化的健康宣教,语气平淡得像在朗读产品说明书: “……异物已取出,是木瓜一个。黏膜轻微受压,无显著损伤。建议近期饮食注意,可适量增加膳食纤维摄入。” 他写完,抬起头,看向一脸虚脱、仿佛身体被掏空的男人,非常诚恳地给出了建议: “另外,如果确有润肠通便的需求,建议口服木瓜,或者食用其他富含纤维的水果蔬菜。直肠黏膜主要负责吸收水分和电解质,对于水果的‘外用’功效,目前缺乏足够的临床证据支持。下次……”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极具操作性的建议: “下次可以考虑直接吃掉,效果更直接,口感也更好。” 男人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龙虾,抓起病历本,几乎是用逃的速度冲出了诊室。 冈徜面不改色,按下了叫号器的下一个键。 门外,隐约传来小护士们欢快的议论声: “听见没?让直接吃掉!” “冈医生这建议真是朴实无华……” “这木瓜看起来还挺甜的,可惜了……” 冈徜听着门外的欢声笑语,笔下不停。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润肠偏方”总是这么的接地气且充满实验精神。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负责回收这些“实验器材”,并偶尔给出一些听起来就很有道理的生活小贴士的……健康顾问。 第13章 玻璃杯[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常听到比好莱坞剧本还精彩的“意外”情节? 在冈徜医生看来,其他科室的意外顶多是摔断胳膊腿。而他所在的肛肠科,每一个意外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荒诞剧,充满了机械故障、人体工学奇迹和不可思议的巧合。比如今天这位大爷,他的故事直接达到了科幻片的高度。 急诊电话打到肛肠科时,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困惑:“冈医生,麻烦来一下……有个大爷,直肠异物……是个玻璃杯。他说……说是假肢断裂导致的。” 饶是冈徜,在走向急诊室的路上,大脑也稍微宕机了半秒,才将“假肢断裂”与“直肠玻璃杯”这两件事物逻辑性地联系起来。 急诊床上,一位白发苍苍、精神却有些萎靡的大爷正侧躺着,他的一条裤管空荡荡的,旁边放着一副结构复杂、但中间明显断裂的金属假肢。大爷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医生,您可来了!”陪同而来的老太太急忙上前,指着那假肢和床上的大爷,“老头子他……他这假腿突然就断了!他一下子没站稳,就……就坐地上了!谁知道地上正好有个玻璃杯,就……就那么巧……” 玻璃杯?假肢断裂?跌坐在地? 这几个元素组合在一起,其概率大概相当于连续被雷劈中三次还顺便中了彩票头奖。 冈徜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那断裂的假肢,又看了看大爷那极其不自然的卧姿,最后落在刚刚送来的骨盆X光片上。 片子上,直肠区域,一个轮廓清晰、标准的圆柱形阴影赫然在目,边缘光滑,密度均匀,活脱脱就是一个倒扣着的玻璃杯形象,杯底朝上,杯口朝下。 小护士看着片子,小声嘀咕:“这……这得是多大的巧合,才能让杯子以这个角度……”她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这需要假肢断裂、人体失衡、臀部着陆点、玻璃杯摆放位置和角度等一系列变量达成完美配合。 冈徜没有对事故原因发表评论,那是物理学家和保险调查员该操心的事。他戴上手套,进行了紧急指检。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坚硬、光滑的玻璃壁,根本无法绕过。 “异物确认,是玻璃杯。完全嵌顿,质地坚硬易碎,无法经□□直接手法取出。”冈徜迅速判断,“需要手术。准备全麻下经□□镜异物取出术,可能需要特殊器械。” 手术室里,气氛因为异物的性质而格外紧张。玻璃杯不同于之前的蔬果,它易碎,一旦在体内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麻醉成功后,□□镜扩开。视野内,那透明的玻璃杯壁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冷光,像一枚被错误投放的、晶莹剔透的时光胶囊,牢牢卡在直肠壶腹部。 挑战在于如何安全地抓住它。玻璃表面光滑,普通的卵圆钳无处着力,而且钳夹的力量可能直接导致玻璃破碎。 冈徜沉思片刻,下达指令:“准备 Foley 导尿管和石蜡油。” 这是一个巧妙的办法。将涂满石蜡油的 Foley 导尿管小心地插入玻璃杯与肠壁之间的缝隙,直到导管前端超过杯底。然后,向导管前端的气囊内注入适量生理盐水,使气囊膨胀,形成一个比杯口大的“锚定点”。 “好了,”冈徜沉稳地握住导管末端,“现在,我们慢慢地、均匀地向外牵引。” 他一边牵引,一边通过□□镜仔细观察着玻璃杯的移动。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手部稳定性的过程,力度必须恰到好处,既要克服摩擦力将杯子拉出,又不能用力过猛导致气囊滑脱或者……杯子破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冈徜像拆除炸弹一样,一点点地将那个晶莹的“罪证”从狭窄的通道里牵引出来。 终于,在气囊的牵引和充分的润滑下,玻璃杯开始缓慢移动,杯口率先通过□□括约肌,然后是杯身…… “出来了!” 随着一声低呼,整个玻璃杯被完整地“钓”了出来,轻轻落在铺着纱布的弯盘里,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完好无损。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大概是今天最悦耳的声音。 冈徜仔细检查了肠壁,万幸,除了有些压迫和充血,没有严重的划伤或穿孔。 术后,大爷麻醉苏醒。得知玻璃杯已安全取出,他脸上的痛苦和尴尬消退了不少,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冈徜站在床边,例行公事地交代着注意事项,最后,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副断裂的假肢,语气平和地说道: “……异物已取出,是玻璃杯一个。恢复期间注意休息,避免腹压增高。” 他顿了顿,目光回到大爷脸上,给出了一个非常实用的建议: “另外,大爷,下次记得定期检查和维护假肢。家里的地面……也尽量保持整洁,尤其注意收好玻璃制品。这种‘巧合’,体验一次就够了。” 大爷老脸一红,连连点头,旁边的老太太更是忙不迭地答应:“一定一定!回去我就大扫除!这假肢也马上送去修!” 冈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病房。 走廊上,关于“假肢断裂引发玻璃杯事故”的传说已经开始发酵。 “听说了吗?那个假腿大爷……” “这巧合也太绝了!” “冈医生居然用导尿管把杯子‘钓’出来了!神操作!” 冈徜听着身后的议论,脚步从容。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意外”总是这么的充满戏剧性和技术挑战。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手持“钓竿”、负责从各种离奇事故中打捞证据,并顺便给出一些居家安全建议的……意外调查员。 第14章 擀面杖[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像“家庭用品维修部”? 在冈徜医生看来,其他科室处理的顶多是螺丝刀、纽扣电池这类小玩意儿。而他所在的肛肠科,偶尔需要面对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型家电”或“厨房神器”。比如今天这位,他带来的问题,规模就相当可观。 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的年轻男子,以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在抗拒地心引力的姿势,艰难地挪进了诊室。他双腿夹紧,腰背微躬,每动一下都伴随着一次痛苦的吸气声,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医……医生……”他声音虚弱,带着明显的颤音,“救救我……我……我里面有个东西……拿不出来了……” 冈徜从一堆病历中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僵硬的体态:“什么东西?怎么进去的?” 男子眼神闪烁,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用一种豁出去的语调快速说道:“是……是一根擀面杖!就……就是家里擀饺子皮那种!我……我便秘,难受……就想着……自己通一下……结果……结果它滑进去太深……卡住了!” “……” 诊室里出现了片刻的凝滞。正在核对药品清单的小护士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旁边一位因为痔疮发作而坐立不安的大叔,闻言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投来了混合着震惊与一丝莫名敬佩的目光。 擀面杖?!自行通便?! 这工具的选取,堪称肛肠科DIY界的“重工业”代表。其规模、其硬度、其长度,都彰显着使用者不凡的“魄力”与……欠考虑。 冈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男子那明显不适的腹部:“擀面杖?多长?” 男子羞愧地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三……三十公分……” 三十公分?! 小护士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长度,从自己的手腕差不多到了手肘!这长度,已经远远超出了直肠的常规深度,怕是有一部分已经探入了乙状结肠!这已不是简单的“通便”,这简直是“肠道勘探”! 冈徜点了点头,仿佛听到的是“三厘米”一样平静。“了解了。DIY肠道疏通术失败,并发超长圆柱形异物深部嵌顿。” 他示意男子去拍X光片。片子出来後,影像堪称震撼——一根长长的、笔直的、密度均匀的阴影,从□□口开始,一路向上,斜插入盆腔深处,末端果然已经指向了乙状结肠区域,像一枚被错误发射、卡在发射井里的导弹。 “位置很深,而且跨越了直肠与乙状结肠的弯曲处,”冈徜指着片子,语气凝重,“单纯从□□拉拽,极易因角度问题导致肠壁撕裂,甚至肠穿孔。需要手术,而且可能需要多体位配合。” 手术室里,气氛因为异物的长度和位置而格外严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拔出来”就能解决的问题。 麻醉成功后,患者被摆成折刀位,以尽量拉直直肠与乙状结肠的角度。冈徜戴上手套,涂抹了大量石蜡油。他尝试经□□用手法探查,指尖能勉强触碰到擀面杖的末端,但光滑无比,无处着力。 “器械准备,”冈徜冷静下令,“长柄异物钳,必要时准备腹腔镜辅助。” 他先用长柄钳尝试夹取,但擀面杖表面过于光滑,加上肠道自身的蠕动和痉挛,几次尝试都滑脱了。 “不行,太滑,夹不住。”冈徜果断改变策略,“准备Foley导尿管和润滑剂。” 同样巧妙的办法再次上演。将涂满润滑剂的导尿管小心地插入擀面杖与肠壁之间的缝隙,直到导管前端超过擀面杖的末端,然后给气囊注水,形成一个向外的拉力点。 “好,现在慢慢向外拉,”冈徜指导着助手,“注意力度,均匀、持续。”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在患者腹部进行轻柔的按压和推挤,试图从外部辅助,将擀面杖的末端从乙状结肠“推”回直肠,并调整其轴向。 这是一个需要内外配合、精细操作的过程。冈徜如同一个协调着内外力量的指挥家,一边通过导管轻柔地牵引,一边通过手法在腹部进行引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里的众人都屏息凝神。 终于,在持续的牵引和巧妙的外部辅助下,那根长达三十公分的擀面杖开始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却。当它的末端终于通过直肠乙状结肠弯曲处,进入相对笔直的直肠壶腹时,接下来的过程就顺利多了。 随着最后一段被顺利拔出,整根擀面杖“哐当”一声,沉重地落在了特制的大号弯盘里,声音沉闷,仿佛带着一丝不甘。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高难度的拔河比赛。 冈徜仔细检查了肠壁,万幸,除了较长时间的压迫导致黏膜充血水肿外,没有发现穿孔迹象。 术后,男子麻醉苏醒,得知那根“通天彻地”的擀面杖已被取出,脸上露出了近乎虚脱的庆幸。 冈徜站在床边,一边写着手术记录,一边进行术后宣教,语气依旧平淡: “……异物已取出,是擀面杖一根,长度约三十公分。肠道黏膜充血水肿明显,需要住院观察、抗感染、支持治疗。” 他写完,抬起头,看着男子,非常认真地给出了终极建议: “另外,记住这个教训。便秘是病,得治。治疗方案包括药物、饮食调整、生物反馈等。但擀面杖……” 他指了指那根躺在弯盘里、仿佛在无声控诉的“凶器”,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它的专业领域是面团,不是肠道。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请务必使用专业器械,或者,更简单的方法是——直接来找我们。我们的工具,至少长度是可控的。” 男子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冈徜放下病历,走出病房。门外,小护士们已经炸开了锅。 “三十公分的擀面杖!我的天!” “这算不算另类的‘深空探测’?” “冈医生真是太稳了,这都能弄出来!” 冈徜听着身后的惊叹,脚步未停。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自助通便”工具总是这么的硬核且规模惊人。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负责给这些越界的“厨房帮手”办理离职手续,并时刻提醒大家专业事找专业人的最终仲裁官。 第15章 足球[番外]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常遇到“密室失踪案”? 在冈徜医生看来,其他科室的谜题都太简单。而他所在的肛肠科,时常要面对的是物理学的未解之谜——一个远大于出口的物体,是如何突破层层阻碍,出现在它绝对不该在的地方?比如今天这位,他带来的不仅是一个医学难题,更是一个人体工学奇迹。 急诊室的电话打来时,连一贯冷静的接线员声音都带着一丝扭曲:“冈医生,请立刻到3号抢救室!有个患者……直肠异物……是……是个足球!” 饶是冈徜,在走向抢救室的短短路程中,大脑也罕见地进行了数次重启,试图将“足球”与“直肠异物”这两个概念进行逻辑对接,最终宣告失败。这已经超出了常识范畴,进入了某种……行为艺术的领域。 抢救床上,一位体格健壮、浑身肌肉线条分明的年轻男子,正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侧卧着。他脸色煞白,冷汗浸湿了运动背心,双手死死地按压着明显异常膨隆的下腹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呻吟。他的腹部高高鼓起,仿佛怀胎六月,但位置却更加靠下,压迫着盆腔。 “医生……快……快把它弄出来……”男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决绝的沉默。 冈徜的目光扫过患者那堪比临盆孕妇的腹部,又看了看刚刚出来的腹部X光片——一片巨大的、圆形的、充满气体的阴影几乎占据了整个盆腔和下腹部,将肠道挤压得变了形。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标准尺寸的足球,或者至少是它的内胆。 “什么东西?怎么进去的?”冈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镜片后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这是他遇到极度挑战性病例时的习惯动作。 男子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从喉咙深处发出固执的声音:“……足球……别的……我不能说。” 不能说? 小护士和旁边的急诊医生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在肛肠科,“不能说”往往意味着过程极其离奇、羞于启齿,或者涉及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冈徜没有追问。在肛肠科,尊重患者的**(尤其是这种类型的**)是基本准则,尽管他的好奇心(主要是医学层面的)已经被吊到了顶点。一个足球!这已经不是“塞”进去的范畴了,这简直是人体结构的终极挑战! 他戴上手套进行查体。腹部触诊,可及一个巨大的、有弹性的、充满气体的球形体,叩诊呈鼓音。□□指检?根本无从谈起,□□括约肌被扩张到了极限,像一道守护着巨大秘密的、紧绷的石门,连指尖都无法探入。 “异物确认,是足球。完全嵌顿,极度充盈状态,已造成完全性肠梗阻和明显的腹部压迫症状。”冈徜迅速判断,语气严峻,“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可能导致肠缺血坏死、穿孔甚至休克。但经□□取出绝无可能。” 他看向患者,语气不容置疑:“需要手术。开腹手术。没有其他选择。” 男子的脸更白了,但他依旧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吐露半个字关于足球的“旅程”。 手术室如临大敌。这可能是肛肠科,乃至整个医院有史以来接收的体积最大的直肠异物。 打开腹腔的那一刻,连见多识广的普外科主任都愣了一下。一个完整的、色彩鲜艳的足球(确切说是五号球),赫然躺在盆腔里,将直肠撑得像一个透明的薄膜口袋,膀胱和部分小肠被挤到了一旁。 “我的老天……”一个年轻的助手忍不住低呼。 如何取出成了一个新难题。直接切开直肠取出足球简单,但后续污染和缝合麻烦。最终,方案确定:小心翼翼地将充满气体的足球,连同被极度扩张的直肠段,一起轻柔地拖出腹腔外,在严格隔离保护下,用粗针头缓慢给足球放气。 “嘶——”随着气体缓慢排出,足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这个过程必须极慢,防止肠壁因压力骤变而撕裂。 当足球彻底瘪掉后,终于可以经□□将其顺利取出。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巨无霸”,此刻变成了一团软塌塌的、带着些许不可描述气味的皮革,被扔进了医疗废物袋。 接下来是漫长的腹腔冲洗、检查直肠壁有无坏死或撕裂(万幸,只是极度扩张和充血)、逐层关腹。 手术结束后,冈徜看着那个躺在废物袋里的足球,依旧无法理解它是如何完成那“史诗级”的入口之旅的。这需要何等的决心、技巧(或者说蛮力),以及……对自身解剖结构的无限信任? 男子在ICU观察了一天後转入普通病房。他始终对足球的进入方式守口如瓶,成为了肛肠科又一个不朽的传说。 冈徜去查房时,看着恢复中的男子,例行公事地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最后,他看着窗外医院草坪上正在踢球的孩子们,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异物已取出,恢复情况尚可。以后……” 他顿了顿,回过头,非常平静地给出了建议: “……如果对足球感兴趣,建议在草地上进行。人体的某些部位,其设计功能与足球运动的常规接口……并不匹配。” 男子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依旧沉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后悔,或许是后怕。 冈徜没有再问,转身离开。 走廊上,关于“足球之谜”的讨论已经沸反盈天。 “听说了吗?那个足球到底怎么进去的?”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冈医生居然都没问出来,这绝对是本年度最大悬案!” 冈徜听着身后的议论纷纷,脚步从容。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未解之谜,总是这么的震撼人心且守口如瓶。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负责解决这些物理悖论,却从不强求真相的……神秘事件处理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