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的陷阱》 第1章 榜一榜一你真好 1. 酒吧里,灯光昏暗。 “你知道这家酒吧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说话的是刘阳,是吴瑰近一个月的榜一。 “不知道,为什么?”吴瑰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疑惑不解,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刘阳,仿佛此刻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一样。 刘阳对吴瑰的反应很是满意,一把将吴瑰揽在怀里,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因为人在那个的时候,身体的温度会上升到38.5℃,所以这间酒吧名叫‘38.5℃’。” 吴瑰的脸瞬间变得粉红,卡座座椅边的红色霓虹灯不偏不倚照到他的眼睛里,也许是因为吴瑰真的害羞,也许是因为灯光的加持。 反正不论是因为什么,吴瑰都恰到好处的取悦到了刘阳。 “怎么,不信?”刘阳进而追问,扶着吴瑰腰背上的右手转而抬起来他的下巴。 “信的,信的!”吴瑰不想让刘阳看到他羞涩的样子,身体朝着桌子所在的方向撤了过去。 怀里的温香软玉一下子被抽离,刘阳面色也不急。 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据说这还是这家店的老板亲自测试出来的。而且为了拿到准确的数据,可是连续和一百个男男女女,一个一个的试验,才得出的这个数据的。既然眠眠提出质疑,不若今天晚上我们来亲自验证一下!” “我哪有质疑!刘总,不要再取笑眠眠了!”吴瑰故作生气,起身走出了卡座。 刘阳也不急着追上去,而是举起吴瑰用过的酒杯,将那剩余半杯的果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后,拿起桌上的房卡起身离开。 38.5℃酒吧,实行邀请制,需要凭借邀请函才可以进入。 一楼,包含舞池区、驻唱舞台、音控区、吧台酒柜、座位区。 二楼和三楼,则主要通过各类乐队玩些音乐烘托气氛,表演的歌曲也一般以平静舒缓的音乐为主。 三楼之上全部都是封闭式的空间,顾客可以在其中享受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是绝对保密的。 且必须要有专门的房卡才能启动专门去往三楼及以上楼层的电梯。 刘阳手中房卡上的房间号,赫然金灿灿的三个数字——406。 是他花费了大价钱从一个生意伙伴手里买下的。 等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通往四楼的电梯门口处,一个身穿白色体恤,蓝色牛仔裤,仿佛是学生模样的吴瑰正乖巧的站在那里。 电梯处的侍应生双手接过刘阳手里的房卡,输入专门的密码。 只听“叮”的一声,面前的香槟色的电梯门从右边缓缓地平行打开,露出了全是镜子的电梯内部。 刘阳今日心情不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侍应生的胸前工作牌上一扫,一千三百八的小费就被侍应生收入囊中。 侍应生见状,更加殷勤。“两位先生请进!”在门即将要关闭的那刻,又补存道:“两位先生,今夜愉快!” 电梯内部四周全是清晰的镜子,就连脚下也是镜子。 “眠眠你要是能穿着,我第一次进你的直播间时,你穿的那件裙子就好。”刘阳搂着吴瑰的肩膀,低下头在耳边故作低声道,“你看这周围都是镜子,主要这下面也是镜子。” 说完还象征性的用鞋尖敲了下面的镜子。 “汪经理不会同意的。”吴瑰低着头,呢喃道,语气颇为委屈。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不要提他!”刘阳收紧手臂,眼神里略带怒气,目视前方,把吴瑰抱的更近了些,语气愤愤,倒是有几分古代风流才子想要为青楼里的姑娘赎身的架势。 “嗯,好日子,不提他!”吴瑰重复道。 刘阳口中所谓的“好日子”,是做了吴瑰一个月榜一福利。 凡是进入他的直播间并且在一个月内都连续成为榜一的账号,经纪人会安排主播与其见面。 当然见面之后的事情全凭个人意愿。 吴瑰也不单纯为了钱,虽然刘阳行为处事油腻浮夸,但好在皮囊不错,于是顺理成章地和他走到了接下来的这步。 “叮!”很快就到了四楼,刘阳拉着吴瑰,快步奔向406。 刷房卡,脱衣服进浴室,一气呵成。 蓬头水花洒下来的那一刻,吴瑰全身都湿透了,一场床上的交易由此展开。 第2章 榜一榜一你真好2 2. 清晨的天空还带着一点昏暗,但已经可以看得出太阳的轨迹。 白色的床单慢慢鼓起一个人形,吴瑰醒了,刘阳还在熟睡。 起身,离开温暖的被窝,从地上捡起白色的睡袍,套在身上,吴瑰径直走进了浴室。 俯下身子,把昨天的湿衣服收拾好,放到烘干机里。做好这些后,直接坐在了马桶上,等待机器运作。 吴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水滴形状的灯发出暖黄色的光。不消三分钟,烘干机的提示音响起。 吴瑰闭上眼睛,剩下一口气,从里面拿出衣服换了。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吴瑰不多做停留,收拾好东西,离开了406。 酒吧修建在郊区,周围全然还是一副没有开发的样子。 传闻是酒吧老板买下来周围几十亩的地皮,他认为处在一个最原始的环境中,人们的身心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见吴瑰出来,汪倜打开了车门,等吴瑰系好安全带后他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说道:“你看看手机。” 吴瑰拿出手机,开机,一条银行转账记录的提示明晃晃地横在手机屏幕中央。 “这个是刘阳连续三个月成为你的榜一了,看他这架势,真动心了?”汪倜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眼睛看似目视前方,实际上他的余光一直观察着副驾驶的吴瑰。 “怎么可能,不过就是个浪荡富二代,就算是真的看上我了,我也不可能跟了他。”吴瑰一改在刘阳面前乖巧的模样,轻车熟路地从汪倜的车上找到香烟,抽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毕竟这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个吴瑰主动要求说见面的人,汪倜难免有点忐忑。 “就算是因为他长得和那人有点像,也不至于真的和他在一起,一夜就够了。一夜就够了。”听到吴瑰的话,汪倜在心里还自动帮他补上了答案,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怕吴瑰真的动了心,哪怕只是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动心。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里,吴瑰一刻不停的抽着香烟,下车时,手里的是最后一根。 “多谢。”吴瑰客气道,不等汪倜说什么,就头也不回的走进巷子。 巷子尽头处的那栋大楼,是他的住处。 楼道里,他遇到了房东。 “小吴,你这个房租什么时候交呀,都已经三月啦!再不交可不合适了!” 房东是土生土长的海州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再加上语速极快,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好在吴瑰已经在海州生活将近八年的时间,虽然依旧不会说当地的土话,但是能听懂个六七分意思。 “汪阿姨,您侄子刚刚给我发了工资,房租我现在就手机给您转过去。” 吴瑰故意重重地抽了一口香烟,顶端的火星因为有氧气的充盈,迅速燃烧掉了最后一小部分。 浓浓的烟味立马充斥着狭窄的楼道,吴瑰掐着滤嘴处,就着墙壁上的小广告把最后的火星捻灭在了房东面前,房东最讨厌这股味道。 “行了,行了,转过来就行了,年轻人,还是少抽点!”汪阿姨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煽动着空气,企图将这股浓重的烟味驱赶走。 吴瑰移动了身体,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个逃生通道。 见状,汪桂凤快步下楼。 一边享受过尼古丁带来的短暂欢愉后,吴瑰一边拿出钥匙,开门,进了房间。 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卫,其中一个卧室用来睡觉,另一个卧室被吴瑰改造成可以直播的工作室。 照例,吴瑰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换好睡衣,又去厨房煮了一碗面。 吃完面,把锅碗收拾好就回房间补觉去了。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吴瑰从床上睡醒。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车棚,戴上头盔,启动电动车出门去了。 导航目的地设置的是海州人民医院。 2024年的时候,海州上任了一位新的州长,海州人民医院就是这位新州长的政绩之一。 吴瑰经常能在电视上见到这位新任的州长,不苟言笑,看上去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你说这个新州长会是一个好人吗?他看上去好凶啊!”莫汀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前一个州长看上去倒是面善的,这不被查不出来手里有好多条人命呢!”吴瑰的另一个同事,花岩严肃地分析道。 “眠眠,你觉得呢?”莫汀转头把问题抛给了在厨房里忙碌的吴瑰。 吴瑰手里端着两盘切好的水果,“或许是个不错的人。” “这么肯定!眠眠难道你认识他呀!” “他怎么可能认识,你是今天喝酒喝傻了吧!”花岩嘴里嚼着葡萄,顺势就把紫色的葡萄皮扔到了莫汀的头上,以作他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的惩罚。 “哎呀,脏死了!眠眠,你看他又欺负我!”莫汀躲闪不及,被葡萄皮正中眉心。 吴瑰不语,笑盈盈的帮莫汀擦脸。 “我不会放过你的!”莫汀圆圆的眼睛像只小兔子,即使现在发了狠,却尽显可爱。 “来呀,来呀!”花岩持续挑衅。 “啊!!!”莫汀越过吴瑰,双手挥舞着,直直冲向花岩。 花岩一米九的个子,身上的肌肉线条在顶光的照射下,看上去力量感十足。在他的眼里,莫汀就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兔子,“兔子要撞石头了!”。 一把把莫汀搂起,扛在了肩膀上。 花岩和莫汀都是他曾经的同事,如今合同一到期,他们就离开了公司。 两个人一起开了一家早茶店,生活平静又幸福。 吴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玩闹。窗外零点的烟花准时绽放。 新年到了! “2026年了。” 第3章 榜一榜一你真好3 3. 医院里,吴瑰把特护病房和进口药剂的费用交齐之后,银行卡里只剩下几千块钱。 显然这根本不够一个正常男人的日常生活开销。 不过因着吴瑰这几年做直播的工作,早就养成了固定的不正常的生活习惯。 几千块钱足够他坚持到下一个月发工资分红的时候。 交完钱,吴瑰在妹妹的病房里打扫起了卫生。即使他昨天已经做过这些事情。 吴瑰的妹妹叫吴玫。 是他们的母亲起的名字。 2023年的时候,吴玫大学毕业后选择继续出国留学。 没想到在留学期间出了严重的车祸,同行的一位学生身上携带了隐藏的EV病毒,吴玫很不幸地被感染了。 由于病毒引起的脑部功能障碍,吴玫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在特护病房里带着呼吸器,每天输着昂贵的药剂维持生命。 几乎所有负责过妹妹的主治医生,都和吴瑰说过,治愈的机会并不大,让他随时都做好心理准备。 就连汪倜也劝过他,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不如选择让活着的人好好生活。 可吴瑰是不会放弃妹妹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尽管治疗已经几乎花光了那个人给的钱,他也不会放弃。 海州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一般都是一个医生负责两到三个病人。 程洮鸣现在是神经外科的实习医生。实习医生只需要负责一个病人,一年之后,便可转正。 实习医生的职责,在照顾好自己病人之余的时间里,需要跟着自己科室的老师学习并且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工作。这里交给我吧。”程洮鸣放下手中的病例夹,从吴瑰的手中拿过灰色的抹布,“她这几个月还是比较稳定,医院和光华实验室合作的这批新药效果还算有效。” “谢谢你,程医生。”吴瑰身体很明显的往后靠了靠,语气稍显疏离。 “都说了好多次了,不用谢谢!”程洮鸣缩了缩脖子,拿着抹布的手略微紧了紧,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是程洮鸣在向吴瑰告白第三次被拒绝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人们常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被拒绝了三次,就算程洮鸣个性活泼开朗,在眼下的处境中也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程洮鸣并不知道吴瑰工作的具体内容,实际上他对吴瑰和吴玫两兄妹的事情一无所知。 吴瑰在第一次被表白的时候,问过程洮鸣,“你喜欢我什么?” “一见钟情!”程洮鸣好似得了奖状到处炫耀的小孩子一样,挺着脖子,眼睛亮亮的反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程医生,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是医生和家属的关系。” 话音一落,吴瑰就关上了家门。 程洮鸣眼里瞬间没了光亮,但是楼道里太黑了,没了吴瑰玄关处的那盏灯照亮,根本看不清程洮鸣的五官,更看不清他眼里的变化。 “程医生,那我先走了,我妹妹有任何问题请及时联系我。”吴瑰拿起放在病床旁边椅子里的布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病房。 布袋上面还印着“海州人民医院”几个蓝色的大字,医院里所有的病人家属基本都有这样一个袋子。 听着吴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程洮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吐了出来。 把灰色的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抹布放回到洗手间的晾衣架上后,重新拿起病例夹,取下胸口口袋上夹着的黑色钢笔,按规定记录起吴玫今日的生命体征数据。 第4章 榜一榜一你真好4 4. “欢迎来到眠眠的直播间!各位宝宝们今天想要看什么眠眠穿哪件衣服跳舞呢!” 吴瑰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遮盖住了上半张脸。 头上戴着的假发质量虽然略显劣质,但是好在吴瑰身材纤细,小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 紫色和黄色的补光灯均匀的分布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下半身只穿了一条棉质的三角内裤,内裤包裹着紧实上翘的屁股,灰黑色的裤边大大的印着品牌的logo。 这是汪倜为他这个直播间拉来的广告,广告商要求必须这样穿着开启每日的直播。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今天居然全?ω?lou!” ID:眠眠用过的TT “没有,没有,眠眠穿了的!” ID:红心——眠眠 “这什么丑内裤啊,肯定是那个黑心老板又给眠眠塞了什么破产品!” ID:EAT眠眠的小眠眠 “别这样说,眠眠还是要挣钱的!我们一起在公屏上打出‘眠眠内裤好好看,求链接!’为眠眠冲冲数据!!!” ID:眠眠的顶级事业粉 “对!” “对!” 接着吴瑰的电脑屏幕上,很快就被这句话刷屏了。 2024年的年初的时候,汪倜从吴瑰个人的经纪人一跃成为公司的老板,并且加入了海州直播协会,引入了协会的监督程序。 在该程序的监督下,直播间不得出现暴力血腥场面,所有在线观看的账号都实行实名制,禁止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下载观看。 那以后,吴瑰直播的受众慢慢变成了一群喊他老婆的粉丝们。 “老婆,可以穿白衬衫吗?想看老婆男朋友衬衫诱惑!!!” ID:眠眠用过的TT 吴瑰此时已经坐在了电脑前的黑色皮质椅子里,这张黑色的椅子,完美的包围着吴瑰裸露的上半身,好似一个充满占有欲的情人。 皮肤摩擦表皮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随着吴瑰左右小幅度的摇摆,有规律地响动着。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老婆和他的椅子非常有CP感吗!!!老婆我出十个玫瑰花,求老婆和椅子贴身热舞!!!” ID:眠眠!你压我头发了! “你这什么奇奇怪怪的XP!我们‘绵羊’党是不会答应的!!!” ID:绵羊床垫 “绵羊”是“眠阳”。 直播间里的有些粉丝在磕一个ID是“阳”的榜一和吴瑰的CP。 这个榜一就是刘阳。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阳”的真实身份,但是凭借刘阳一进吴瑰的直播间就开始疯狂地刷玫瑰示爱的行为,以及主播并不反感的反应,一些人就自然磕起了他俩的cp。 “阳总呢!今天怎么还没有进直播间啊!!!” ID:绵羊牌TT “什么,阳总。我看是YW!!!我们眠眠宝宝才不会喜欢这种人的!” ID:眠眠的顶级事业粉 “就是,就是,眠眠不需要榜一,今天老婆的榜一我来当!!!” ID:飞飞眠眠 “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ID:眠阳床垫 “还榜一呢,今天我才是榜一!!!” ID:眠眠宝贝爱你每一天 不一会儿,CP粉和事业粉、唯粉就吵得不可开交。 各种礼物也伴随着她们的争吵铺满了整个电脑屏幕。 屏幕顶端属于榜一的头像列表,实时变换。 “叮咚,您的账户收到价值五十万的超大玫瑰!!!” “叮咚,您的账户收到价值五十万的超大玫瑰!!!” “叮咚,您的账户收到价值五十万的超大玫瑰!!!” “叮咚,您的账户收到价值五十万的超大玫瑰!!!” 频幕上突然出现这样一条提示,醒目的黑色字符几乎占据了电脑屏幕的三分之一。并且连续出现了二十几次次,超百万的金额流水。 一时,屏幕上吵架的粉丝们被这笔巨额打赏吓到了。 “来了一个比刘阳还有钱的榜一” ID:爱眠眠1314 “啊啊啊啊!是阳总吗!!!” ID:绵羊床垫 “不是,不是,看他的ID,什么‘爱乌龟’!” ID:绵羊牌TT “这又是谁啊!!!比那个YW还爱装!!!滚出我们老婆的直播间,有钱了不起啊!!!” ID:眠眠!你压我头发了! 直播间里吵架的粉丝们很快结合成了统一战线,一起讨伐“爱乌龟”。 但是无论怎么口诛笔伐,这个叫“爱乌龟”的账号都不发一言。 既不提要求,也不和吴瑰的粉丝吵架。 “不知道这位‘爱乌龟’的宝宝,喜欢什么风格的舞蹈呢?” 吴瑰也被五百万的金额吓到了,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紧急表情管理。 “下播。” ID:爱乌龟 吴瑰怔愣了一瞬,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要让他提前下播。 “这位宝宝,我们直播都是有时间规定的,必须要一个小时后才可以下播哦!如果你有什么喜欢的舞蹈类型可以打在公屏上,我会随时回复的!” 紧接着又马上恢复到正常营业的状态,开始选歌准备跳舞。 “爱乌龟”的账号依旧在不停地刷礼物,今晚吴瑰因此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冠王”。还是那种超出第二名十万八千里的“冠王”。 这个奇怪的账号,突然出现,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成为了今天的榜一,并且他打赏的总价值比吴瑰从事直播生涯以来收入总和的十倍都不止。 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或许这个人又是汪倜的什么合作对象,也或许是和刘阳一样有些资金的富二代。 吴瑰来不及卸掉妆发,只是摘了面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拨通了汪倜的电话。 “汪倜。”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今天怎么回事啊!那个榜一?” “不是你安排的吗?” “我去哪儿给你安排这么有钱的主啊!我要是认识这么有钱的主,我还用守着这样一个公司,我直接混吃等死,我坐吃山空!”汪倜不免有点激动过头,说话又开始乱用起成语来。 “好好说话,汪倜。” “我认真的!真的!特别认真!而且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第5章 榜一榜一你真好5 5. “风流倜傥娱乐有限责任公司,是一家成立于2023年十月专门从事网络直播的娱乐公司。 他的前身是自娱有限责任公司,旗下现有二十三名网络主播,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主播拥有二十万的粉丝数量。 2023年底发生著名的‘3·23伤人直播’事故,2024年初破产拍卖,被该公司现任经理以六百多万的价格买下,接着改名为风流倜傥有限责任公司,并于2024年5月加入海州直播协会,顺势与‘单桃子’直播平台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 任时鸢一边听着助理的介绍,手里一边翻阅着这家风流倜傥娱乐公司的具体简介,“可以了,下一个。” 电脑屏幕那头的民晖知道,这家公司也不在任总的考虑范围之内。 民秘书示意助理关掉介绍这家公司的PPT页面,换另一张介绍其他娱乐公司PPT的页面。 一上午的会议,最终确定下来三家可投的娱乐公司。 “安排时间,你去和这几家公司的负责人见个面。” “好的,任总。” “把今天晚上去庞氏的行程取消。” “好的,任总。” 任时鸢合上电脑,端起放在电脑旁边的灰色陶瓷杯走出书房,下楼来到客厅。 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到柜子里,任时鸢开始准备今天中午的午饭。 任时鸢的厨艺很好,不一会儿一道看起来味道不错的酸梅排骨就做好了。 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剩下的一碗米饭,放到微波炉里定时三分钟加热后,他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吃完午饭,任时鸢为自己泡了一杯拿铁,然后照例上楼去书房处理工作。 用得不是那个灰色的陶瓷杯,而是专门用来喝拿铁的杯子:刻满了竖条状的沟壑,从杯口往下收紧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形状变成普通的圆柱玻璃杯,外壁和内壁同样光滑,没有额外的沟壑,杯壁上还套着一圈不锈钢的杯套。 其实,任时鸢本是对于杯子的选择并没有那么挑剔和讲究,以前家里最常放着的用来喝东西的杯子是一次性纸杯。 “哥,齐州长那边已经出发了。”任时鸢正开着车,神情专注,双手把握着胸前的方向盘上。 耳朵上黑色的蓝牙耳机闪着微亮的光斑,窗外的路灯,斜的照射下来,就算是在这种残酷的光线下,依然无法削减任时鸢精致的五官。 “行,知道了。对了,有时间来看看甯甯,怎么着也是你的孩子,老养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啊!已经是能喊爹的年纪了,前些天还问我为什么不能叫我爸爸,这辈分乱套了!和你说最多养到这个年纪了,再大我可不养了!!!” 电话那头看似一本正经的威胁训斥着任时鸢,实际上在讲到任甯要喊他爸爸的时候,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我工作挺忙的。接回来也是让保姆养着。” 任时鸢知道任言泽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把任甯接走,不急不徐地说道。 “你忙个屁!少找借口,反正今年甯甯生日,你必须来!” “知道了,哥,不说了。我开车呢。” 不等对面再说什么,任时鸢果断挂断了电话,放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把耳朵上的耳机拿了下来。 绿灯亮了,任时鸢开着车,直达目的地。 这次的饭局的主人公除了他哥任言泽之外,还有现任的海州州长齐平。 任言泽筹谋,任时鸢并不想知道太多,但是大概还是能猜到几分。 任言泽手里掌握着海州最大的地下交易平台,以及三个人数庞大的帮派组织。 但自从齐平上位后,主张严厉打击灰色产业,任言泽手里好几个地下□□公司都被查了出来。 再加上其他和任言泽不对付的势力也在虎视眈眈。 不仅接连给他手下的人使绊子,还私下做局举报他底下人的场子。 就算任言泽能忍,可是难保他手下的人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这个饭局是非吃不可的。 任言泽和齐平已经进包间里半个小时了。 任言泽早年在下南的时候,开得一手好车,但是回国之后考国内的驾照,足足考了有五次都没有成功取得驾驶证。 因为这个事情,他开车的自信心打击殆尽了。 自那以后,他出门都带司机。 鉴于这次会面的特殊性,任言泽让自己的老婆当起了司机。 张晴是一个长相舒服自然的女人,即使已经四十三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皮肤依旧饱满精致。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张晴将一杯热水递到任时鸢的面前,随后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椅子的两边分别站着六个个便衣,他们负责保护齐平的安全。 “谢谢,嫂子。”任时鸢接过水杯。 “这地方,是不是之前的那地方。” “是,我把它买下来,改造了一下,打算过几个月开业。” “那挺好的。” 张晴浅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有时间来家里,看看甯甯。” “哥和我说了,我记得下个月是甯甯的生日,到时候我会抽出时间。” “你心里有数就行。” “之前那人,你没再去找。” “没有。” “不想找?” “不想打扰他。” “…你们两个人都挺奇怪的。” “是吗?” 因为说起这个人,任时鸢脸上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都挺倔的。”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任言泽和齐平手牵手,走出了包厢。两人后面还跟着齐平的秘书。 任言泽嘴里还吐着什么“一辈子的好兄弟”什么什么的醉话。 齐平一向稳重的人碰上任言泽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也一下子失了策略。 时隔多年,久违得醉了一场。 见此情形,任时鸢立马秘密安排两个人住在了雅居的后山别墅。 那里与世隔绝,是一般人进不去的安全区。 安排好一切,已过晚上十二点。 任时鸢才开车准备离开雅居。 不过今夜,他不想回家。 家里全都是那个人的痕迹。 客厅和厨房连接处那摆满杯子的柜子,一到晚上,每层柜子的边缘处就会亮起淡黄色的灯光。 有时任时鸢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外面伸进来的月光和它们交合到一起,总是让他想起那些和吴瑰在一起的日子。 到了38.5℃酒吧的停车场,经理早早等在任时鸢专属的停车位边。 “任总,方面已经安排好了。” “今天,不用了,我想在一楼待一会儿就回去。” 任时鸢说完,径直走向了通往一楼的电梯。 第6章 旧情旧情太难忘 1. 刘阳被绑架了。 他感受到有人用东西蒙住了他的眼睛,他想要试着转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想要张口说话,但是嘴里被塞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球状口塞。 他想要试着转动舌头,然而舌头被安分的压在口塞的下面,根本不能随他的心意动作。 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无法判断自己的身体遭遇了什么样的虐待,嗓子里发出的低吼,是作为求生的本能。 任时鸢并没有想要刘阳的命。他当时看到吴瑰和刘阳亲密的举止,还以为吴瑰有了新的男朋友。 实际上,他第一眼根本没有看到吴瑰身边的刘阳。 在看到吴瑰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喝醉了。 酒吧里灯光灰暗,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认错人也是有可能的。 任时鸢之所以一开始这么坚定地认为自己认错了人,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吴瑰拿了钱离开之后就去找自己的妹妹了。 她妹妹要出国读书,他一定会陪在身边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酒越喝越清醒,原本昏暗吵闹的环境,在任时鸢第三十二次忍不住想要看过去的时候,吴瑰的样子变得愈发的清晰。 任时鸢不由得想:也许吴玫放假了,他们一起回国了? 也许吴玫申请了国内的院校?也许吴瑰自己想回国看看?也许吴瑰想他了?也许吴瑰根本就没有出国!? 任时鸢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吴瑰。 突然他看到吴瑰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圈成了一团,动弹不得,这时任时鸢才注意到他身边的男人。 是一个浪荡子,吴瑰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可是如果不是恋爱关系,又为什么会耳鬓厮磨甚至于喝同一杯酒。 嫉妒犹如一颗小小的火星,点燃了任时鸢因为思念吴瑰而种下的玫瑰园。 所有未开花的玫瑰苗都化成灰烬,余留下来的这片空地,在等着它真正的主人。 等郑和将这几年吴瑰的消息全部调查清楚发送给任时鸢的时候。 任时鸢已经把刘阳绑起来注射了麻醉剂,扔到了公司的废弃仓库。 他一瓶一瓶地喝着酒柜里黄色的红色的透明色的酒,一直喝一直喝。 吴玫生病。 钱花光了。 做了直播。 原来刘阳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榜一,是他要用身体换取金钱的榜一。 原来自己昨天淘汰掉的娱乐公司是吴瑰所在的公司。 “送到岛上。我永远不想见到他。”任时鸢对郑和说道。 回家后,他下载了“单桃子”,注册了账号,关注了吴瑰的直播间,从早上等到晚上十二点。 “恭喜您成为眠眠的榜一,有兴趣解锁专属于榜一的福利计划吗?” 任时鸢的电脑收到了一条这样的私信。 “只需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每天直播都成为榜一,即可解锁粉丝福利!” 汪倜等了十分钟,对面都没有任何回复,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不应该啊,哪有人会为一个小主播,打赏几百万只为了让他下播而不没有其他的任何要求?这不符合常理。 就在汪倜准备组织语言进行第三次的试探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向他打来了电话。 “喂,谁啊!”汪倜语气十分的不耐烦,他直接按了免提,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 他手指还在电脑的键盘上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斟酌用词,生怕自己输错了什么。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出这样一句话,“粉丝福利是什么?” 因为开放免提而将这声音放大了一倍,汪倜被吓了一跳。 赶忙转身把手机捧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在办公桌上,“是‘爱乌龟’先生吗?” “…” 几秒的寂静后,对面传来一声“嗯”。 “那个,‘爱乌龟’先生,是这样的,鉴于您对眠眠滔滔不绝的爱意,波涛汹涌。我作为眠眠的经纪人深感欣慰,眠眠可以有机会结识您这样的好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所以我决定,安排一次您和眠眠的浪漫深夜约会,就在明天晚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汪倜故意用猥琐的语气加重最后一句话,暗示任时鸢。 “不用了,我只需要他陪我聊聊天就行了,但是在和我聊天的期间,我不允许他有任何的直播行为,你所受到的经济损失我会照价赔偿。” 汪倜认识吴瑰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不企图色相的人。 “那您是想要怎么个聊天法呢?”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好的,好的。” 汪倜立马将吴瑰的工作号码短信发送到了任时鸢的手机。 结束通话后,汪倜收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来人自称是刚刚那位榜一大哥的秘书,让汪倜把银行卡账号给他,他会负责每个月往这个卡上汇去相应的金额。 当夜,吴瑰就加上了任时鸢的联系方式。 刚刚加上联系方式,吴瑰就收到了来自对面的转账,并且配文“报酬”。 报酬?什么报酬!当然是陪聊天的报酬了! “这位先生,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吴瑰主动发起了谈话。 “随便,都可以。” “那叫您‘爱乌龟’先生?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没有。” “先生,您为什么起这样的ID啊?” “因为喜欢乌龟。” “所以,是为了表达喜欢。” “是。” “那不如叫您乌龟先生!” “好。” “好巧啊,您的ID!” “…” “我的名字叫吴瑰,吴瑰,吴瑰,谐音是不是很像乌龟!” “吴瑰。” “对呀!” “吴瑰。” “嗯嗯!” “先生,您为什么喜欢我啊!” “为什么这么问。” “您可是给我打赏了几百万呢,虽然除去平台和公司抽成,我能收下一百多万,好多钱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怎么多钱!!!” 吴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天真的、可爱的、有些爱钱的、容易被诱骗的形象。 仿佛一片泥沼泽地边剩下的最后一株芦苇,摇摇晃晃经受不住烈风,只需要稍微施以诱惑,便会断掉茎秆轻易即可采撷到白色柔毛包裹的果实。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以这样的形象开场总是能取得最出乎意料的效果。 可是,今天好像失策了。 已经凌晨两点,乌龟先生再没有任何的回复。 第7章 旧情旧情太难忘2 2. 任时鸢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面前的电脑里播放着吴瑰往期的直播。 直播结束以后会自动跳转到该主播观看人数最多,数据最好的一期。 画面里吴瑰没有带假发,穿着简简单单的卫衣,依旧是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背景音乐是任时鸢没有听过的类型,节奏感很强。 任时鸢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直接关掉了电脑。 “吴瑰,为什么不要我了?” 任时鸢眼中泛起寒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他想质问吴瑰,问他为什么没了钱不来找他?为什么不爱他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冷风恰好吹进了任时鸢的眼睛里,刺激得一下子流出几滴泪来。 泪水没有被纸张吸走而是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一小滩水渍明晃晃的,将屏幕上的文字放大再放大。 他控制着想要给吴瑰打去电话的心情,故意无视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将手机收到了书桌的柜子里。 站起身子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扫地机器人听见任时鸢的脚步声,立马放下当前的工作,向着楼梯处转移,这次任时鸢被成功的绊了一个踉跄。 “你,为什么每次这样,说,为什么!”任时鸢站定身体,弯腰把扫地机器人举起来,不客气地问道,“说,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欺负我,他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欺负过他!说,你是不是和他是一伙儿的!” 扫地机器人的智能系统无法识别任时鸢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凭借特定的触发词语来回答他的问题,比如“他”。 “他是吴瑰,一个口一个天的吴,玫瑰的瑰。我最爱我的人,生日快乐。” 这是2019年吴瑰过生日的时候,趁着任时鸢喝醉诱导他录下来的。 任时鸢没想到这段录音居然被用在了这个扫地机器身上。 当初酒醒以后,吴瑰便把这段音频放给任时鸢听,惩罚他这次生日的时候回来晚了,让吴瑰等了一晚上。 “你下次再回来这么晚,我就把这段录音发到网上去,让海州所有人都笑话你!” 脑子里又浮现起了和吴瑰在一起时的画面。 任时鸢把扫地机器人放下,踏过它来到厨房,打开酒柜,用开瓶器打开木塞,张口对着瓶口喝水般喝下大半瓶红酒。 这开瓶器是吴瑰挑的,酒也是。 酒柜也是,做饭的锅也是,吃饭的碗筷也是,满柜子的杯子也是,沙发套也是,窗帘也是,几乎全部都是。 所有富有色彩的,看上去不会出现在任时鸢周围的东西都是吴瑰选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吴瑰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些东西和他就不是不相配的。 只要吴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在这房子里就不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任时鸢一时有些茫然,他撑起身体,环顾四周,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窗户下的沙发椅上放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是民晖经常穿的款式。 “任总,您醒了。” 这时民晖也正好开门进来。 “我怎么了?”任时鸢问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您的声音,因为酒精中毒。”民晖看出任时鸢疑惑,于是答道。 “酒精中毒?” “是的,两天前的早晨,您没来公司上班,打电话也没有接通,我就自作主张的来到您的家里,发现您晕倒在家中的地板上,身边都是红酒瓶。”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 “是。” 任时鸢拧着眉头,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我的手机呢?” “您晕倒的时候,身边没有手机。” 任时鸢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让你汇的钱,你汇过去了吗?” “汇过去了,任总。汪经理当晚就给我发去了财务报告,一个月三十五万两千三百二十五块七毛四,用得是您的私人账户。具体的资料已经发到您的私人邮箱了。” 民晖虽然对任时鸢的汇款行为感到疑惑,但是他不会质疑任时鸢的任何决策。 “我的手机在书房桌子左边第一个柜子里,拿过来。” “是。” 民晖从椅子上拿走衣服,便离开了任时鸢的病房。 半个小时后。 不知道为什么,任时鸢此时迫切地想要知道吴瑰的消息。 他想知道吴瑰有没有听话不再直播,虽然刚刚民晖已经告诉他一个月的钱已经汇过去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半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过了又一个六年。 在过去的六年里,他只当自己是被抛弃的对象,内心倔强地屏蔽所有关于吴瑰的消息,然而当他知道这些年吴瑰的遭遇后,压抑许久的思念早已破土而出,它们变成火星烧毁了玫瑰花苗,变成了藤曼缠绕着任时鸢的心脏和大脑,又变成一条牵引绳,等待着主人的莅临。 “吴瑰。” 所以,鬼使神差地,任时鸢打通了吴瑰的电话。 “喂,是乌龟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吴瑰的声音。 “我找吴瑰。” 任时鸢怕这又是什么榜一榜二的,声音不住地暗了几分,又因为酒精中毒影响声带,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年纪非常大的大叔的声音,而且还是那种非常凶狠的常年混迹于□□的大叔的声音。 “眠眠在前面招呼客人,我帮你叫他。”莫汀本来就有些胆小,听说吴瑰被一个叫什么乌龟的人包养了,装起来的气势,一下子软了,说起话来都有些颤颤巍巍。 尽管,吴瑰和他解释过,这种关系不算包养。 “…眠眠?棉棉。” 吴瑰的小名是棉棉,不是直播那个眠眠,而是棉花的棉。 第8章 旧情旧情太难忘3 3. 吴瑰第二天一早,打开手机看还是没有任何回复,连续发去几个问好的表情包,也依然不见回应。 于是面对十万块钱的转账,他果断地点击了收取。 想想,可能这应该是他这几年最清闲的一天。 为了防止美好的时刻被打扰,吴瑰给爱乌龟的账号设置了免打扰。 就算他发消息过来,他也可以用手机没电了来搪塞过去。 “反正钱已经到手,这半年妹妹的医疗费已经解决,工作也可以先不用做……对了,我的五百万收益!” 吴瑰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冷风,缩了缩脖子,发现原来是门上面的木头又掉了,于是下床把木块捡起来重新塞进了门和门框的缝隙里,做完后回到床上把被子盖得更紧了些,“五百万,那我应该能从汪倜那里拿到一百多万。” 想到这里,吴瑰舒展地伸了一个懒腰,四肢全部自然地伸到被子的外面,同时发出呻吟。 “喂,乌龟先生,您终于想到我了!您是出什么事了吗?我给您发了好多消息,还想给您打去电话,但是又怕您会生气,就忍着没有打过去。”吴瑰委屈道。 “出差刚刚回来。” 任时鸢仗着吴瑰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开始随便撒谎起来。 “哦!我还以为您不喜欢我了呢!” 对面这样的声线,吴瑰依然充满职业素养。 “没有。” “嗯嗯,我也是。我现在在朋友的早茶店帮忙,现在这个时间点有些忙,可以等我一下吗?等我忙完了,再给您回过去电话。”吴瑰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可以。” “嗯嗯,一会儿见,先生!” “一会儿见。” 本来打去这通电话是为了缓解思念,但是听着吴瑰这般态度和语气,任时鸢心中的思念更甚。 “眠眠,那个人的语气,听起来好凶啊!” 莫汀担心地说道。 “没事,这么多年,我什么人没见过。不用担心我,我应付的来。” 吴瑰看着面前戴着咖啡色围裙的莫汀,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 “眠眠。” “真的,你快去厨房帮你男人去!” “哎呀,眠眠,你又转移话题!” 没等莫汀再说什么,就被吴瑰手动转过身体,三步并作两步地推到了厨房。 “花岩,看好你老婆。” “啊?!” 花岩此刻正忙着指挥厨房里的几个学徒,一时没反应过来,“莫莫,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莫汀虽然有老板的身份,但是学徒就是学徒!花岩不会徇私! “过来,继续做!” 花岩直接把莫汀从吴瑰的身边拎过去。 “哎呀!知道了!放我下来!” 大概下午四点多,吴瑰送完最后一桌客人。 “终于,结束了,眠眠!”莫汀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了,我先回去了。” 吴瑰脱下印有“莫莫岩”店名的咖啡色围裙,顺手挂在墙壁的挂钩处,拿起帆布包,就准备回家去。 “不行,吃了饭再走嘛,我的手艺真的进步了!不信,你问小岩!” 莫汀立马站起来要去厨房叫来花岩为自己证明。 “我相信你,下次吧,今天我想快点回家。”吴瑰手指指了指帆布包,示意,一会儿还要给那个人打电话。 “好吧,那你路上慢点!” 莫汀把吴瑰送到店门口又猛然想起厨房还有做多了的粉蒸排骨和虾饺,“眠眠,你等等!厨房有今天我做的粉蒸排骨和花岩做的虾饺,我拿给你!” “好。” 回到家中,吴瑰先放好帆布包里的东西,去厕所洗了手后将打包盒里的粉蒸排骨和虾饺分别装盘送进微波炉加热。 足足有五屉粉蒸排骨和六屉虾饺,吴瑰今天不用再做多余的饭了。 拿出手机拍下来,点击发送,同时配以可爱表情包和语音。 “先生,吃饭了吗?你看我的饭!” “只吃这些!”任时鸢放下手里的汤匙,直接打去了电话,口吻听起来有些生气。 接到对面的电话,是吴瑰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快速接通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自己的右手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已经很多了,先生!而且这些都非常好吃!最重要的是没有花钱!是我朋友给我的!” 说着也就吃了起来。 吴瑰听出,对面为什么生气,无非是不好好照顾之类的,虽然惊讶于对面对自己的在乎程度,但是很快又进入了状态。 多年前,他第一次做直播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豪气万丈的人,虽然给得钱不及“爱乌龟”给得多,但是那是吴瑰做直播以来挣到的第一份钱。 他说吴瑰的声音特别特别像他死去的爱人。 为此他成为了吴瑰的榜一,他也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举动,不过是让吴瑰和他来个几场电话PLAY。 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吴瑰正好有些感冒,嗓子不舒服,发出的声音通过听筒来听,恰好有几分像而已。 一开始吴瑰也不知道,是在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吴瑰的病好了,声音也恢复了正常,那个人才觉得不像了。 所以,吴瑰也把面前这个人归结成了和那个人一样的状况。 反正不管怎么样,钱总归是真的,银行卡里的数字是真的! 任时鸢以为吴瑰是没有钱吃更好的饭,于是转手又给吴瑰转去了十万块钱,说是前两天通话的报酬。 “可是那两天,我没有和您通话啊!这个钱,我不应该收!” 吴瑰点击了退还。 “你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什么?公司?不做直播吗?” “嗯。” “要付好多违约金的!” “我给了你五百万。” “先生,你不会不知道,这些钱还要公司和平台抽成吧!” “…”任时鸢不是不知道,最近公司有投资网络娱乐行业的意向,也收集了一些公司资料。 他早就把网络娱乐行业的规则熟悉了个遍。 “先生,虽然你在我的直播间送了五百万,但是我只能拿到差不多一百多万。”吴瑰放下筷子,继续说道,“一百万对于我来说真的很多了,如果我真的想要离开公司,这些完全够我支付违约金,只是我…” “好了,吃饭吧。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怎么多。” “先生,不是陌生人。” “为什么,不是陌生人。”任时鸢警觉起来,难道自己暴露了? “先生给我好多钱,就不是陌生人!” “…”听着对面有些自得的回答,任时鸢有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听我解释,先生!” 吴瑰感觉到对面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赶紧补存道,“先生一定是海州很厉害的人物,也一定非常有钱,五百万对于您来说不算什么。先生您肯为我这样的人花五百万,应该就好像是在买手店了看到一件满意的商品,看上了就买回来。” “你不是商品。” 任时鸢打断了吴瑰的话,不愿让他继续说下去,“你不是商品,你是我喜欢的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吴瑰有些懵了,对面自诩深情的大哥,入戏太深了。 “嗯,我也喜欢先生。” 自从做上这份工作,吴瑰每时每刻都在感叹人生如戏啊! 第9章 旧情旧情太难忘4 4. “咳咳,那个,你先吃饭吧,我不打扰你。” 任时鸢干咳了两声,匆忙挂断了电话。 看着面前寡淡无味的白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有了食欲,直接端起碗来喝了个精光。 “…他这是害羞?” 吴瑰看着灭掉的手机屏幕,面对这一桌子的粉蒸排骨和虾饺顿时没有了胃口。 起身从冰箱里拿出自己做的酸梅汁,喝了一大口,勉强把方才的反胃感压了回去,回到座位上继续吃今天的午饭。 下午三点左右,配合医生输完最后一瓶药,办完出院手续,任时鸢就回公司了。 开会期间,任时鸢全程没有张嘴说话。 虽然他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但是在工作的时候,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再加上他的声音非常的好听,不是那种单纯意义上的好听,而是醇厚的略带几分性感蛊惑的意味。 基本上,只要他出面亲自谈合作,就没有不成功的。 开会的时候,遇到做的不好的地方会适当提示,和员工一起讨论,也会留出时间和空间给员工改正。 不过任时鸢只给对方一次犯错的机会,失去这个机会,那第二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任总最近感冒伤到嗓子了,不方便说话。张部长,你可以下去了。” “我还没说完呢,民秘书!” 张有福是任氏集团那边派来的人,一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人,直接空降为贸海资本投资市场部的经理。 “任总还没说什么呢!你插什么嘴!” “叫人,拉出去。”民晖冷声道。 会议上的一干人等,见此情形,纷纷把目光转向任时鸢,然而任时鸢一句话也不说,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放到一边,拿起来另一个文件夹。 张有福被拉出会议室,依旧骂骂咧咧,安静有序的办公环境,俨然成为了他的表演场。 控制他的保安,不得已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加快速度往没人的地方拖去。 一场没来由的闹剧才算是结束。 开完会,任时鸢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七点五十五。 马上打开手机怕错过了吴瑰的消息。 聊天软件上的画面还停留在中午一点零八分,通话结束的时刻。 正当任时鸢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收到了吴瑰的问好表情包和语音。 “先生,我刚刚午觉睡醒了。不用直播实在是太好了!都是因为有先生!先生!真的好喜欢你!” 偌大的会议室,除了任时鸢之外,再无一人。 五秒的语言,他不禁听了一遍又一遍。 先是一愣,接着又开始笑,眸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而嘴角的弧度好像也是极力压制后的。 他们这样还真的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肆无忌惮的表达着爱意。 可是几秒之后,想起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吴瑰联系的,任时鸢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任时鸢顶着假的身份,带着自以为真挚的感情,暂时买来吴瑰的一部分时间。 而吴瑰为他量身定制人设,得到了可以存续生命的金钱。 因为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午睡。吴瑰不喜欢午睡,尤其是近两年还要照顾妹妹,一有时间大概率就会在医院。 中午吃完饭,吴瑰正打算出门的时候收到了程洮鸣的消息,说吴玫的数据一切正常,并且表达了自己想要请他吃饭的想法,强调自己已经开始准备不喜欢他了,这顿饭单纯就是朋友之间的正常约饭。 朋友? 这个时候,吴瑰不太需要程洮鸣这样的朋友。 拒绝了程洮鸣,再去医院,恐怕会碰上他。 为了避免麻烦,吴瑰决定今天先不去医院了,反正他在妹妹的房间安装了监控,可以随时看到房间里的情形,保证妹妹的安全。 第10章 旧情旧情太难忘5 5. 喜欢? 什么是喜欢,多少钱一斤? 爱? 什么是爱,一克多少钱? 吴瑰才不会想这些虚无的没有用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钱才是最可靠的! “先生,你现在在干嘛呀!” “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那等先生有空了,我再来。” “没事,你说吧。” “那不然,先生,我们打电话聊天吧。只要你不嫌我吵就好。” “不会。” “那我打了。” “好。” “喂!先生,可以听得到吗?” “可以。” 任时鸢把手机竖着靠在一旁。 “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呀!” “贸易投资。” “好厉害的感觉!” “那先生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怎么行,先生。工作再重要,哪里比得过身体重要!还是先吃饭吧!” “那你呢,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我今天自己照着菜谱做了一碗鸡丝汤面。还加了两颗鸡蛋呢!特别好吃!给你看照片!” 照片上白色的面条躺在橙黄色的汤汁里,上面还覆盖着鸡丝煎蛋,还增加了香菜作为点缀。 可是吴瑰不爱吃香菜。 任时鸢意识到,吴瑰真的把和自己聊天当作任务一样完成,看似处处真心,事实上句句谎言,连一餐饭的图片都是网上随便找来的。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这说明,面对之前其他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看上去,味道很好。” “吃起来,味道也很好哦!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尝试做饭,还不错呢!” “第一次?” “对呀,之间直播太忙了,作息也不规律。都是点外卖或者胡乱吃一点。” 明明不是第一次,任时鸢早就吃过吴瑰做得饭菜了,很好吃,是很温暖的味道。 一想到这里,任时鸢再也无法假装,可是现在坦白不是最佳时机。 听着吴瑰喋喋不休的说着之前的直播生活,任时鸢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通话结束。 吴瑰长叹一口气,端起茶几上的温水,一饮而尽。 莫汀在对面的椅子里,看着这一切,“眠眠,你真厉害!” 眼神里满是崇拜。 “人生如戏嘛!赚钱嘛!” 吴瑰躺会沙发里,舒展了一下身体,幽幽说道。 “我要是也会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我就不用和…” “和什么?和花岩搭档直播,就不用认识他,然后还喜欢上他!每次你俩吵架都要把你们的爱情故事从头说到尾,这半年我都听了有三十几次了。” “哪有那么多?” 莫汀自知理亏,低着头,嗫喏道。 “你说说,你俩一吵架你就来我这里,一吵架你就来我这里。” 吴瑰无奈起身,掀起盖在身上的毯子,径直走到家门口,打开门就见花岩站在楼道外面。 本来这种老式小区楼道修建的不是很宽敞,再加上花岩高大的身材,黑压压的一团,堵在吴瑰门口,要是没有灯照亮,还以为鬼打墙了。 “把你老婆,抱走!” 吴瑰侧身,留出空间让花岩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眠眠,我不和他走!我要和你睡!”莫汀从椅子上下来换了个方面,四肢紧紧抱着椅子的椅背,大声道。 “快点,快点,抱走,我这地方隔音太差了,经不起你们折腾!” “莫莫!”花岩压着嗓子说道,“出来。” “不行,不行,眠眠,回去以后他又要压榨我!我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嘛就是学不会嘛!” 莫汀还是保持环抱椅背的姿势,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其实,因为学怎么做早茶这件事,莫汀已经发过很多了脾气了。 之前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花岩对莫汀极度严格,莫汀都一句抱怨也没有,学得特别认真。 反而是两个人确定了关系,莫汀直接撂挑子不想干了,表示自己有他,不需要怎么辛苦。 “莫汀!”花岩沉声道。 莫汀一下子噤住了声音,意识到这次好像真的闹过头了,花岩真的生气了!赶紧从椅子上下来,和花岩回家了。 送走这一对,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 时间还早,吴瑰继续躺回到沙发里,拿起茶几上的书学习了起来。 书名为,《演员的自我修养》。 书的封皮看起来依旧非常旧了,密密麻麻的标签纸,他已经看了很多次很多次。 汪倜有次看到他拿着这本书像是保命符一样,戏称这本书是吴瑰从娘胎里带出来,是他的命。 第11章 费尽心机又如何 1. “任哥,你让我回来吧,我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卫也大哭。 视频画面里,他的脸已经被卡成一个一个的像素点,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地。 他根本不确定,任时鸢到底听到他的哀嚎没有,只好一个劲儿地哭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卫也是海州军备处处长的私生子。 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从小娇生惯养,受万千宠爱于一身,性格品行被养得越发无法无天。 前两年的时候,为了拿下建设海州新军区的项目,任时鸢在宴会上主动结识了这位小少爷。 没想到小少爷居然早就认识任时鸢,并且对他非常崇拜。 有了卫也的牵线,任时鸢顺利拿下授权,不过卫处长还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卫也在任时鸢的手下历练历练。 不说脱胎换骨,起码也要有些变化。 任时鸢起初将此事交给了民晖,民晖本来想随便给这二世祖一个职位,谁想到卫也见了民晖第一面以后,色胆包天,整天来回找借口骚扰民晖。 民晖这个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实际上最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直接派卫也去了桑纳干公干,这一公干就是两年。 桑纳干民风淳朴,安全问题完全不用考虑,但是全国的基础建设都处在一个非常落后的阶段。 想要有网络打个视频什么的,比西天取经还要难。 而卫也负责的是贸海的海外通信业务,这次外派主要任务之一,必须要将该地区基础的通信网络建设起来。 这通电话能打过来,说明卫也这几年没有吃白饭。 “下周一,去接你。” “真的,假的,任哥!任哥!” 卫也听着消息,感觉做梦一样,为了验证是梦境还是现实,他还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 等火辣辣的感觉出现在脸上时,他才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回家了。 回公司当天,他后面跟着四五个助理和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摞文件夹。 “民大美人,我任哥在不在?” 卫也脸上带着笑,抬起胳膊一把就搂在了民晖的腰上。 卫也知道当初是因为自己的得罪了民晖,所以才会被“发配边疆的”。 两年的时间,他早就成熟了不少,皮肤晒黑了,行事也稳重了。 现在见了民晖还这样,单纯就是为了恶心他,膈应他,以报在桑纳干风餐露宿了两年的仇。 民晖却没有躲,任由卫也搂着,走到任时鸢的办公室前一把推开门。 里面坐得是卫南和卫北两兄弟,卫也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哥哥,也是卫也在卫家最怕的两个人。 “哥!” 卫也反应不急,瞬间就僵在原地。 “卫也先生,任总还在开会,您先进去等一会儿。” 民晖从卫也怀里撤出去,面带微笑,礼貌提醒,完成了一个秘书的职责,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之后没过几分钟,秘书区的几个助理就听到了总裁办公室里传来的哀嚎。 不过他们一致认为是卫也罪有应得,谁让他欺负他们的民秘书。 任时鸢开完会,先在会议室给吴瑰打了电话。 他的嗓子快好了,为了拖延恢复的时间,根本没有吃医生开得药。 但是嗓子在即使不吃药的情况下,还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想到之后不能通电话,任时鸢就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吴瑰讲电话。 “先生,你开完会了!” “嗯,开完了。” “今天我要去朋友的店里帮忙,可能一直到中午都不能和你讲电话了。” “没关系,帮忙的时候注意安全,空闲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好。爱你啊,先生!” “嗯。爱你。” 用“爱你”为结束语,是任时鸢主动提出来的,当然是加了钱的。 “任总,您快去救救小卫总,您再不去,他要被打死在您的公司里了。” 来人是卫也的助理,听到办公室里卫也的呼救声,第一时间想到任时鸢。 但是中途被民晖拦了下来,说是任总开会,不得打扰。 他就只能等在会议室外,急得直跺脚。 好在不到十分钟,任时鸢就从会议室出来了。 于是他赶忙迎上去,说明情况。 任时鸢在会议室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并不知道卫南和卫北在他办公室里,听完卫也助理的描述,任时鸢清楚了来龙去脉。 贸海大厦一共三十层,总裁办公室在顶层,是一个单独的办公区域。 办公室外是秘书办公区,一共有五名秘书助理外加民晖这个总裁秘书。 会议室在第二十九层,大会议室是用来开股东大会的,其他中型会议室平常是用来向任时鸢汇报工作用的,小会议室则是一些部门内部开会所需要的。 所以卫也的哀嚎声一点也传不出贸海大厦的第三十层。 民晖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时,在场外的所有人看到办公室里卫也为了躲避卫南的皮带四处乱窜,卫北则守在门口不让卫也有逃走的机会。 卫南和卫北虽然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卫南身材高大,从小就在军队里长大。 而卫北从小体弱,在卫家老宅里娇养长大,两个人站在一起,可以明显的感知出谁是卫南,谁是卫北。 见任时鸢来了,卫也仿佛看到了救星,“任哥,救我!”,朝着任时鸢所在的反向跑来。 奈何任时鸢身边还有卫北,跑到一半就不敢跑了,直接转头跪在卫南的面前,要是惊到了北哥,南哥能杀了他。 看到任时鸢来了,卫南收起了皮带,对卫也的助理说,“小关,关门!” 关柒柒不敢不听卫南的话,心里就算再担心小卫总,也还是关上了门。 “任总,见笑了。” 卫南把皮带挂到了卫也的脖子上,给卫也吓得一哆嗦。 “任总,坐!坐!”,说着又走到卫北身边护着他坐下。 “小也,这次回来,长进了不少。” 任时鸢同他们两人一起坐回沙发,看着跪在那里的卫也,耐心为他解释,“桑纳干的工程,小也完成的不错,我看了当地传回来的数据,当地政府还给小也写了感谢信。” “我表现不错呢!哥!” 卫也不敢抬头,听到任时鸢的话,哼哼唧唧的附和道。 “哪儿都有你!” 卫南拿起沙发边上的靠枕,扔了过去,精准砸到卫也的后背。 “行了。”卫北此时开口,“差不多就行了。” “多谢任总栽培,才让这小子有点我们卫家人样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叨扰了,就领小也先回去了,我爸还在老宅里等着见他呢。” “好,送你们。” 送完卫家三兄弟,任时鸢叫住了民晖。 “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收收你的脾气。”任时鸢声音低沉,听上去动了怒。 “任总…”民晖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想要为自己辩驳,但是被任时鸢打断。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是,任总。” 上次卫也给民晖下药的事情,让他当着宴会上所有人的面出了大丑。 卫处长那边表面没有计较。实则背地里几次派了人跟踪民晖。 现在,民晖居然还敢当着卫家人的面算计卫也。 即便任时鸢和卫家有些利益牵扯,可再有第三次,任时鸢不见得能保住民晖。 “出去。” “是,任总。” 闹了一场,任时鸢心情很糟糕。 这时,为吴瑰设置的专属信息提示音响了。 “先生,你看这是我做的灌汤包,第一次做,我就好成功啊!” 任时鸢听着吴瑰发来的语言,不自觉的发笑,手指点开照片,放大看了一遍又一遍。 灌汤包是店里的学徒做得,拍完照片,吴瑰就把它们吃掉了。 发语音的时候,那个学徒就在旁边,看着平时不苟言笑、大大咧咧的吴瑰嗓子里发出那种声音和语调,他直觉得吓人,身体自动远离了原来的工位。 第12章 费尽心机又如何2 2. 最近公司的达人在直播的时候不知道招惹了哪方面的大神,账号集体被举报封禁了。 汪倜已经向协会递交了好几次申述材料都被驳回,几个已经谈好的投资人也悄无声息的终止了合作。 汪倜这几天急得白头发都要冒出来了。 为了给公司寻找新的投资人,汪倜从黄牛那里搞到一张行业内的商业酒会的邀请函。 听说这次酒会上有几个新大佬,像这种不懂行的,最是好结交。 他们不了解行业内幕,汪倜就可以凭借第一印象先入为主,拿下一两个投资人。 为了参加酒会他还特意定做了一套西装。 黑色的西装外套,做了掐腰的设计,恰到好处的凸显了背肌、胸肌和腰臀的曲线。 白色的衬衫领下是一条暗红色的领带,银色的领带夹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呼应着今日酒会的主题“银十月”。 早年给别人打工的时候,汪倜:不得不隐藏自己的外貌,体态也学着一些混混的样子,歪七扭八的,可以说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后来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砸到他头上,抬手堪堪摸到财富自由的门槛。 忽然发现外貌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另类的敲门砖。 该利用的时候,就得要豁得出去。 以往那些个富婆最是喜欢他这样类型的男人的。 油嘴滑舌但是长得好看。 刚入会场,他先是找到了一个角落落座,正准备观察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来人手里端着一杯淡黄色的香槟,微眯着眼,嘴角含着笑意,声音慵懒而漫不经心得主动和汪倜搭话:“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边说着还边坐到汪倜的身边,双腿交叉翘起,身体向后靠去,一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一手手里依旧把玩着酒杯。 在外人看来这姿势充满侵略性,在他旁边的汪倜仿佛是在扮演情人之类的角色。 “我叫汪倜,这是我的名片。”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是直觉不能得罪他。 “看他的架势,估计是把我当成来酒会上扩展床上业务的人士了。” 于是立马换上一副小人的嘴脸,语气满是讨好与奸猾。 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此时此刻穿在汪倜的身上就好像是偷来的一样。 “汪倜?” 可是这人丝毫不恼,放下酒杯拿起汪倜递过来的名片,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风流倜傥,哈哈哈哈哈,你倒是会取名字。” 笑罢,眼睛直勾勾地在汪倜身上来回打量,好几次视线都停在了汪倜的腰臀连接处。 西装外套天然形成的褶皱这时在卫也的眼里极具诱惑。 “我叫卫也。我们会再见面的,小美人。” 卫也把那张名片放到西装口袋里,重新端起酒杯,在汪倜酒杯的杯壁上碰了一下,饮尽了杯里剩余的香槟后就离开了酒会现场。 过程中对汪倜没有一丝冒犯,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关注着他俩的状况。 卫家的小儿子卫也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看上的人没人敢再去招惹。 回国后出面的第一场酒会,就盯上了新的猎物。大家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觉得卫也心情不错!没人在意汪倜。 然而,汪倜此刻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满脑子搜索前段时间在黑市上高价淘来的酒会人员名单,可里面好像没有卫也这一号人物。 然而,酒会结束的第二天。 汪倜在他的办公室里再次见到了卫也。 “我要投资你的公司,这是投资意向书,你先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卫也开门见山。 坐在褐色真皮沙发的中央,两条修长的腿微微交叠,语气是那样的自信和傲慢,像是先知般料定汪倜一定会签字。 小小的办公室里,只有那套沙发最贵,是汪倜为了面子在一个破产的老总那里买下来的二手货,平时他根本不舍得坐在上面。 卫也没有征得他的同意,进办公室直接就坐下了。 而且看上去,他好似要比汪倜更适合坐在这个沙发上。 看了看桌子上的意向书,又看了看卫也,汪倜起身走到门口先对着外面的秘书喊道:“送两杯咖啡进来。” 一进办公室,卫也的视线就没有从汪倜的身上离开过。 汪倜不喜欢这种眼神。 他觉得,他和卫也不是平等。 他像是成为了卫也的猎物,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要被迫接受一切后果。 强忍着不适,他看完了合同的内容。 内容要求公司停业一段时间。 在停业期间,公司旗下的所有签约的达人都要集中学习专业课。 课程包括表演、声乐、摄影、剪辑等。 所有的课程上完以后,还要再考察,所有科目及格,才能继续续约成为新“风流倜傥”的艺人。 并且公司还会提供娱乐圈的各类资源。 不可否认,签了这份合同,不可同日而语。 “卫先生,您实在太抬举我这个小公司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秘书端着咖啡进来了。 汪倜一直站在门口。 从托盘里拿下两杯咖啡,一杯放到了卫也面前,一杯在自己手里。 “我看上的,不算抬举。” 卫也面不改色,依旧肆无忌惮地盯着汪倜。 “卫先生,您这份合同里的要求太过严格,让公司里的员工一下子全部转型,对于他们来说太难了。” “小美人,你觉得为什么你的投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卫也语调慢条斯理,端起面前的咖啡浅浅的喝了一口。 汪倜本想着和卫也好好讲道理,毕竟投资投资,有回报才算投资。 可是听了卫也刚刚说出口的话,他脊梁一阵发凉,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质问道:“卫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所以签字吧。” 卫也放下咖啡,一步一步逼近汪倜。 汪倜肌肉紧绷,脸色苍白,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钳制,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助。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签字! 第13章 费劲心机又如何3 3. 任时鸢的嗓子彻底康复了。 为此,他借口生病,已经一周没有和吴瑰说话了。 还是和吴瑰照常聊着天,只不过变回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 吴瑰发语音,他发文字。 昨天晚上吴瑰和他吐槽说,汪倜找的新投资人是一个神经病。 居然让他们暂时不直播而是去学习理论知识,简直和劝从良一样荒谬。 用吴瑰的原话说,那个投资人真的自以为是变态。 然而,吴瑰怎么也不会想到,和他热聊的人就是他口中的变态的变态大老板。 早晨七点,吴瑰还没有起床。 好像自从不直播以来,吴瑰的生活习惯逐渐稳定了下来。 每天八点左右起床洗漱吃早饭,之后出门去朋友的店里帮忙到下午,回家简单收拾收拾就去医院看妹妹,一直到晚上**点再回家。 中间断断续续和任时鸢聊天,聊到晚上十点左右睡觉。 这边,卫也把汪倜签了字的合同送了过来。 任时鸢看完了合同内容,又手动新加了几条补充条款。 “棉棉,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他将这几日吴瑰发来的所有语音和打电话时录好的都汇集到一起,每天上班下班路上他都会放来听着。 就这样一边听着一边处理工作。 签完合同的第三天,卫也带着二三十个保镖给汪倜公司来了个大搬家。 “你这公司地方太小了,不是我的风格。” 卫也双手抱臂斜靠在汪倜办公室的门口的柜子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整个门框。 他今天穿着紫色的连帽风衣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丝毫没有昨天强迫汪倜签字时的压迫感,反而让人觉得莫名的亲切。 “卫先生,我刚续了租!” “多少钱,我补给你。” 卫也依旧神色自如,漫不经心。 “一百万,卫先生,您要补偿我吗?” 汪倜被卫也看得心里直发毛故意多喊了一倍的价格。 卫也不讲话,直接拿出手机开始转账。 “看看你的账户。” 打开银行账号,一看,居然进了两百万。 “风流倜傥”原身公司背着案底,连带着这栋办公楼的租金也下滑。 汪倜捡便宜狠狠压房东的价。可是现在,一句话,汪倜就得到了两百万。他觉得自己的底线被被迫降低了…… 保镖的效率很高,不到两个小时人、物全部都被转移。 也是因为汪倜的公司没什么可搬的,一共二十五个员工。 签约的主播平时也不需要到公司打卡上班。 也就每周一,全体员工在公司里开会。 不过现在有了大老板,上班打卡估计是少不了了。 贸海大厦是贸海集团的办公大楼。 从十五层以上都是贸海的办公区和休息区,另外的十五层对外出租。 租大厦的公司大部分也都是和贸海有生意往来的。 卫也将新的办公地址选在了贸海大厦的第十层。 这一层还有两家不同类型娱乐公司,一家是模特经纪公司,另一家则是歌手经纪公司,现在又来了一个MCN。 因为卫也的架势实在太过招摇,另外两家公司的员工纷纷看起了热闹。 还好他们是乘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来的,不然看热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贸海集团这两年有意进军娱乐行业,所以首先试水投资了两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小公司。 汪倜不太知道这个消息,毕竟涉及互联网直播的公司和一些传统的娱乐公司所经营涉猎的范围是不一样的。更何况,那是贸海,在这之前,汪倜想都不敢想。 而且鉴于他对任家的人有所耳闻,所以也根本不想招惹。 他走进这个大厦的瞬间,就感觉到不舒服,好像是穿上不合脚的鞋子被迫马拉松一样,一开始也许只是轻微的不适,可越到最后每一步都是煎熬。 干净的电梯内部,整洁的楼道,路过的所有人穿着体面,员工们看着新办公桌都很开心,眼睛好奇的探索着周围的一切。 好像只有汪倜自己一个人感到浑身难受。 他的食指不受控制的扣着大拇指凸起的关节处。 现在他急切的想要离开。 站在汪倜背后的卫也看出了他的不正常,上前直接揽着他的腰,把他带到了休息室。 “你怎么样?” 汪倜没有推开卫也,因为他已经脱力,没有力气,也懒得推开他。 “卫先生,你有烟吗?” 卫也不喜欢抽烟,不过他会抽烟,身上也会随身带着烟盒。 有他从桑纳干带回来的雪茄,味道醇厚,体验感非常好。 “在口袋里。” 卫也说着和汪倜拉开了距离。打开双臂,身体向后靠在门上。 他没有说是哪个口袋,汪倜也没有问是哪个口袋。 只有一个一个口袋的摸索寻找,最终在卫也右侧运动裤的口袋里找到了烟盒。 “是雪茄。” 汪倜侧身靠在了墙上,打开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放到鼻子上闻了闻,抬头看向身边的卫也,“卫先生,你教我吧,怎么抽雪茄。” 卫也俯下身,打开汪倜身后柜子,拿出一个半透明塑料盒。 盒子里面放着雪茄剪和雪茄打火机。 “先找到雪茄茄帽的一端,找准切割线,一只手稳定雪茄,另一只手拿好雪茄剪。” 随着一声咔哒,一小部分的雪茄被卫也剪了下来,“用手捏住它的中间,点燃,旋转,让它均匀受热。” 卫也和汪倜的中间发出蓝色的火光,不一会儿火光停了,雪茄也可以用了。 卫也将点好的雪茄递到汪倜嘴边,汪倜咬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卫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说想睡我?让我当你的情人,我找你查你了,听说你看上的人,最多半个月就结束了,我想我姿色平平,你应该睡了我以后就不会再有兴趣了吧。那到时候公司怎么办,律师说我们的合同没有任何的不平等条约,为了睡我,搭进去几千万还要改造我的公司,怎么看都是赔本的。” 汪倜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说着说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缩小,最后他居然真的吻了上去。 肆意地撬开卫也的双唇,笨拙地去勾卫也的舌头。 卫也很惊讶但不拒绝,一手抱紧汪倜的腰,一手按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他接过很多次吻,第一次接雪茄味道的吻。 汪倜也是。 第14章 费劲心机又如何4 4. 看着工作群里,贸海这两个字出现。 吴瑰立马拨通了汪倜的电话。 那天签完合同之后,汪倜找过吴瑰说了酒会上的遭遇。 之后两个人一起找律师咨询,仔细研究了合同里的每一部分内容,得到的结果是对他们百利无一害。 并且新加的条款更是有利到了一种不理理解的程度。 一切都很诡异。 吴瑰不认识卫也,但是知道海州的卫家,这个人大概率也是卫家的人。 追人的时候几百几千万的砸过去,很常见。 他开始还宽慰汪倜,觉得不用太过焦虑,踏踏实实的顾好公司。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人家少爷不想玩了,再回到原来的办公楼里。 汪倜那边很久才接通电话,“喂,什么,事?”,呼吸明显急促,连带着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吴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新的办公地址确认了吗?” “确认了。” “好,我知道了。” 说罢,挂断了电话。 卫也一定认识任时鸢,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投资人消失不是巧合。 卫也主动结识汪倜不是巧合。 搬到贸海不是巧合。 任时鸢发现他了,也一定已经查过这几年他的行踪…… 出发之前,他给乌龟先生打了电话,“先生,假设曾经有一个人为了钱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那边无应答,“先生,我知道你暂时不能说话,你能先听我说吗?先生,我曾经伤害了一个人,现在那个人好像找到我了,你说他见到我第一面是来报复我的吗?一定是这样吧!先生!怎么办!我好害怕!我爱你,先生,我挂断了。” 听到吴瑰说得话,他呆愣在原地半晌。 电梯门来来回回打开闭合三四次,保安室的人看监控发现任时鸢,还以为他突然身体不适,于是打开话筒喊了一声:“任先生,您还好吗?” “我没事。” 任时鸢抬头对着摄像头声音温和地回道,“关了摄像头。” 似笑非笑,微眯了眯的眼,让保安室的工作人员不禁打了个寒颤。 “先生,到了。” 出租车停在了贸海大厦外圈的停车区域,吴瑰下了车。 抬头看着高耸的大楼,阳光照射在大楼外层的玻璃上,吴瑰感觉这些玻璃好似一对一对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 它们都在为任时鸢工作,监视着、挟制着吴瑰一步一步走进贸海大厦。 没有工作牌,吴瑰暂时不能坐电梯。好在他在大厅的休息区看到了熟悉的人,是汪倜身边的秘书小罗,还有其他同事。 看到吴瑰走过来,小罗热情地迎了上去,“眠眠,你来了。” “汪总和卫先生去保安部拿临时通行证了,马上就下来,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上去了。正式的通行证也就是工作牌要三天以后才能办理好。到时候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在大厅等了十几分钟后,看到汪倜和卫也从闸机的方向走过来。 卫也的手上端着一个盒子,里面装得是临时通行证。 “小罗,给他们分下去。” 汪倜从卫也的手上拿过,递给了罗画年。 罗画年转身一个一个分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而卫也的视线一直在吴瑰的身上徘徊,那是一种探究好奇的目光,和看向汪倜时的眼神截然不同。 卫也这样做,更加证实了吴瑰的猜测,他绝对和任时鸢认识且关系密切。也许是自己走后,他交到的新朋友。 卫也的行为太过无遮拦,汪倜看到伸出手借着西装形成的死角,狠狠地掐了一下他。 第15章 费劲心机又如何5 5. 会议室里。 每个人的面前放着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包括一张课程表和每一种课对应的任课老师的简单介绍。 为期三个月的学习,每月月末都要进行月考,最终根据三次月考的成绩倾斜资源。 在这三个月内,其他公司的成员包括汪倜在内也要学习,不过学习的内容不同。 “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想留下来的三天之后直接来公司领工作牌,不想留下的,三天之后来公司解约,这次解约无需赔付违约金。”汪倜扬声道。 听完汪倜的发言,每个人的脸上各有颜色。 一些人是动了要离开的心思的。 之前是合约没有到期不好离开,何况离开也行,但是巨额的违约金对于一些头部的主播,付是能付得起,只是付完以后,这几年的积蓄可就一分不剩了,更不用说一些小主播。 而现在不仅可以直接解约,还不用赔付违约金,简直天上掉馅饼。 会议室一时之间无人敢说话。 所有人心里装着一杆秤,都在仔仔细细地测量两种选择的所能够获得的回报各是多少。 看着在场的一众人,汪倜目光带着审视,脸色稍沉。 眼睛一转,向后靠近椅背里,随意翘起二郎腿,收起情绪,转头恭敬问卫衣,“卫先生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都听汪总的。” 卫也淡笑一声,姿态悠闲地冲着汪倜挑了挑眉,而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一个劲儿地追问民晖,关于吴瑰和任时鸢的事情。 “那就散会。” 不时,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吴瑰一个人,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文件夹的第一页,眉头紧锁。 另一边,任时鸢在自己的办公室,目光同样停在了一个地方。 电脑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吴瑰所在会议室的画面。 任时鸢笃定吴瑰不会解约,因为就在他打开电脑的上一秒,他就以“爱乌龟”的名义向吴瑰发去了暂时不要联系的告别短信。 没有了这一方的经济收入,如果再解约,将彻底没有收入来源,即使之前他手里有了将近百万的收益,也依然不够吴玫后续的治疗费用。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做的,他本来已经计划好了更加温和的手段,但是吴瑰那一通电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始终是任时鸢,不是什么“爱乌龟”。爱乌龟,爱吴瑰,他爱得是吴瑰。既然要爱,就要坦坦荡荡。 汪倜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十楼公共休息区,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盒烟。 “您好,汪总,是吧!” 正在汪倜到处找打火机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背后传出。 “您好,您是?” 汪倜以为是一个男人,结果转过身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短发女生,看样子年龄在四十左右,个子竟然比汪倜还要高,如果不是她下面穿了一条包臀短裙和一双高跟鞋,还真的分辨不是是男是女。 “隔壁公司的负责人,刘锌,这是我的名片。” 刘锌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沓黑色的名片,抽出一张,递到了汪倜手边。 “刘锌。”汪倜接过名片,“您好,汪倜。”,回握。 “汪倜!” 正在这时,卫也出现了,眼睛好像是一把枪,刚才的话是一颗子弹,一声,嘭! 吓得汪倜握着刘锌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得,都吊着一口仙气,走路都这么轻是吧。”汪倜低声喃喃道。 “汪总,您说什么?”刘锌看了一眼卫也,又被汪倜喃喃得声音吸引了注意,转过脸问道。 “没什么,刘总,有空聊,我先走了。” “好。” “你们刚刚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握手,没看见吗?” “看见了,以后离她远点。” “怎么,卫大少爷有何指教?” “离她远点,对你没有坏处。” “行行行。您是老板,您做主!” 第16章 追爱法则第一条 1. 吴瑰掐灭了手里的第三根烟,拿起面前文件夹放到帆布包里,走出了会议室。 来到电梯门口,将临时通行证往电梯按钮上方的灰色方框处一放,电梯门便打开了。 吴瑰按了一楼的按钮,一路上电梯都没有停下来。 吴瑰打开手机,看到了“爱乌龟”的告别短信,随手截了个图就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看手机的功夫,电梯到了的提示音响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并不是一楼大厅,而是地下二楼车库。 贸海大厦一共有两层地下停车场,想要进这一层,刷员工牌就行。 而地下二层的停车区域从未开放过,是大老板的私人停车场,能在这里停车的要么是重要客人,要么是合作伙伴。 吴瑰不敢走出电梯,怕是什么“灵异事件”,赶忙拿下电梯内部的报警电话。 电话直通警卫处,然而就好像遁入另一个世界般,电话对面没有一丝回应。 想要用手机求救,却没有半点信号。 这下,他真的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灵异事件,整个身体缩在电梯的角落里。 吴瑰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出了电梯。 走出电梯的瞬间,电梯门关闭。 偌大的停车场停着十几辆车,每辆价格都不菲,其中有几辆吴瑰看着还眼熟。 “任时鸢,修的什么破大楼,什么破电梯!” 吴瑰看着面前熟悉的白色宾利,不禁想起了任时鸢,“停车场,搞这么大,神经病!”。 吴瑰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踢它一脚的冲动,不过还好忍住了。 “神经病,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我来贸海你敢说你不知情?还有那个什么卫也,别以为我猜不到!” 吴瑰此时此刻心烦意乱,索性趁着这无人之地发泄了一通,“任时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卫也绝对是你安排的!你都结婚了,你都结婚了,你都有孩子了,你还不放过我!” 说着,吴瑰眼角溢出了泪花,“我跟你两年,值三百万,我觉得挺合适的,真的。” “我离婚了。” 任时鸢的声音。 吴瑰猛然回头,真的是任时鸢,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伤心的情绪一下子被恐惧替代,吴瑰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年头就是逃跑。 当然他也这样做了,在看到任时鸢的一刹那,他拔腿就跑。 但是他不知道停车场的布局,只能无目的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多年的作息不规律,吴瑰的身体比六年前消瘦不少,没跑几步就有些体力不支。 看到吴瑰这样的反应,任时鸢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中闪烁着移动的红点,代表了吴瑰所在的位置。 六七分钟后,它从开始的一条直线,变成了在原地徘徊。 吴瑰焦急地寻找出口,可是他仿佛进入了迷宫。 忽然面前出现一扇小门,可以推开,里面看上去像是杂物间,零零散散摆放着废弃的桌椅。 吴瑰在门前踌躇了很久,目前的状况跑是跑不了了,躲一下还是可以的。 于是吴瑰毅然走了进去,坐到废弃的椅子上打算抽一根烟休息一下。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任时鸢赫然就出现在杂物间门口。 他一席剪裁合体的西装,肩颈挺阔称得衣冠楚楚。 吴瑰背后杂物间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过来一丝外面的光,恰好拂在任时鸢的精致的五官上。 门框太矮,任时鸢需要低头弯腰才能进来。 他反手锁门,问吴瑰时,勾着笑意,没有意外,也没有责怪,意外带着温柔宠溺,像所有主角登场时,光彩照人,气场十足。 反观吴瑰,洗得有些发灰的白色衬衫,搭配一个同样由于多次清洗而发灰的白色帆布包。 黑色的裤带紧紧缠绕在吴瑰的的腰间。 此刻,它好似被注入一股由任时鸢操控的力量。 只要任时鸢一声令下,就能将吴瑰从中间勒断。 “怎么不说话?” 任时鸢单膝蹲下,平视坐在椅子上的吴瑰。 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吴瑰手指间的香烟,“这个打火机还是你买给我的。” 说着伸手握住吴瑰的手腕,嘴唇轻启,含咬住还没咬过的位置,猛猛吸了一口。 吴瑰保持着一种姿势,一双眼睛,眼尾不知为何泛着泪光,不说话。 “刚才对着一辆车,骂得那么好,怎么现在我真的在你面前,你却一句话也不说。” 任时鸢凝望着吴瑰的眼睛,淡淡的声线。 对方才吴瑰的怨念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柔声低哄着,想要他继续说完未说完的话语。 “烟,要掉了。” 吴瑰还是开了口,红色的火星被掩藏在灰黑色的灰烬中,那根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一。 他试着挣脱开任时鸢的手。 “嗯?” 等了半天,吴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任时鸢无奈,抬起另一边的手放在吴瑰面前。 吴瑰自然把烟灰敲进了任时鸢的手心。 任时鸢的行为将吴瑰的思绪拉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也只是一瞬回忆。 “这里没有专门的布巾,湿巾在包里,自己擦干净。” 任时鸢放开他,在空荡荡的帆布包里找到了一片小小的湿巾,扯开包装,擦了手心。 “棉棉,扔哪里?” 短短几个字,任时鸢却说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拖得有点长,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委屈。 吴瑰具象化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变脸,内心对任时鸢的恐惧感此刻恍若消失不见,“你,真的……” 话说到一半被任时鸢打断。“我,真的,什么?” 吴瑰同样无奈,从任时鸢的手里拿过用过的湿巾重新塞进包装袋里。 而后直接放在了任时鸢西装的口袋里。 因为任时鸢蹲在地上,西装口袋距离地面太近,他不得俯下身体,和任时鸢脸贴脸,呼吸交错呼吸。 “一会儿出去,扔了。” “棉棉,我想你,你想我吗?” 任时鸢不等吴瑰反应,双手向前穿过吴瑰的腋下,将吴瑰抱起,转身坐在了吴瑰做过的椅子上。 为了保持重心,吴瑰只能用双腿夹住任时鸢的腰,手臂挂在任时鸢的脖子上,“你疯了!” “没有!” 任时鸢两个字说得急。 吴瑰的大脑还在处理任时鸢突如其来的动作,嘴唇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吻了上来。 轻微的疼痛感袭来,吴瑰开始挣扎,双手抵在任时鸢的肩膀上,想要把他推开,奈何怎么反抗,都无用。 “棉棉,我好想你。” “任时鸢,任时鸢,你等一下,任时鸢!” 吴瑰的反应早已不带着挣扎的意味,他的呼吸频率在不知不觉间和任时鸢同频了,他坠入了原始的温暖中。 任时鸢的双手不再拘泥于吴瑰的腰,霸道地抽出掖在腰带里的衬衫。 一股冷风直灌进吴瑰的背后,不过很快任时鸢的手心温暖了他的后背。 “别!”吴瑰拼命摇头,躲开任时鸢的吻,堪堪挤出一个字。 显然无用,腰间的手臂往怀里一收,他们又吻在了一起。 “棉棉,我想你。” 任时鸢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饿了三天的野兽,“我想你。” “任,时鸢,你!别!你别这样!” “不喜欢这样?” 吴瑰不说话,点了点头,他发现只要他开口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反而显得更加的奇怪。 任时鸢眼睛里喷发出无尽的爱意,疯狂而痴迷地望着吴瑰。 吴瑰此刻没有任何心力再与他辩驳。 大脑被身体背叛,处于停滞的状态,暂时无法判断目前的状况,本能想要缩进更安全更温暖的地方。 吴瑰闭上眼睛,脑袋靠在任时鸢的肩膀上,双手收回到胸前,就保持了十分钟左右。 才稳住呼吸,意识也随着呼吸渐渐回笼。 任时鸢和吴瑰短暂地获得了温存的机会。 恢复意识的吴瑰,慢慢睁开双眼,他沉着脸,“无耻!混蛋!脑子有病!” 吴瑰不想搭理他,被任时鸢摆弄的羞耻感,让他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离。 “棉棉,被乱动,我不舒服。” 任时鸢一句话说出口,吓得吴瑰一动也不敢动,“你现在……” “我现在,什么?无赖,还是无耻?” 任时鸢颤了颤双腿,惹得怀里的吴瑰又再次环抱住了他的脖颈。 吴瑰感受着任时鸢的眼神和他靠近时带来的气味,无不化成一条一条的带刺的藤曼,牢牢地将他困在他的怀里,从里到外,它们已经在吴瑰的体内生根发芽了,永远分不开。 眼前的这个人让他害怕,不,应该说是连害怕都不知道了。 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任时鸢。 “任时鸢,你当初要和庞凝结婚了,我不走干什么,给你当情人,当小三,一辈子只是你的金丝雀!” 吴瑰突如其来的攻势让任时鸢措手不及,脸上明显出现了慌乱的神色,急忙解释道:“我都说了我离婚了,而且我和庞凝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你们结婚难道不是事实?你们有了孩子难道不是事实?你父亲都出面要赶我走,带了几十个保镖,我能怎么办,我能不答应他吗?我能不收那三百万吗?我能吗?” 任时鸢脸上的神色突然复杂起来,“棉棉,我恨任卓川,我那时候没有能力,不得不去讨好他。” 说到这里,任时鸢收紧抱着吴瑰的手臂,生怕现在的吴瑰也会陡然消失,“我知道是他逼走了你,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去找你。你原谅我,没有早早去找你,好吗?原谅我吧。” 任时鸢奋力克制住情绪,“我当时想也许你离开也好,起码你暂时是安全的。你不能被卷进来!当初我也想过,要不要和你解释,但是我又觉得我不应该和你解释。你拿走了钱,可以去过更好的生活,从此没有我,你会很幸福。” 吴瑰有些愣住了,他的心跳变得剧烈,感觉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调动。 “棉棉。”任时鸢仰头吻上了吴瑰的眼睛,“棉棉,我和任卓川的事情是一笔烂得不能再烂的账,如果你想知道,我详细说给你,好吗?” 吴瑰本想和任时鸢吵上一架,但是没想到任时鸢会这样认真郑重地和他说这些事情。 “你父亲,不,任卓川。”吴瑰还是第一次直呼任卓川的名字,不免感到别扭,“他说庞凝怀孕了,你有孩子了。” “那个孩子……” 吴瑰下意识捂住任时鸢的嘴,阻止任时鸢继续说下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任时鸢,你是不是查我了?” 吴瑰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今天电梯是不是你搞得鬼?那个卫也是不是你的人?” “是。” 吴瑰猛地把任时鸢推开,“所以,你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 任时鸢双手无处安放,背上直冒冷汗,上前去抱吴瑰,想要开口解释。 “所以,刘阳他死了吗?” “没有。” “任时鸢,你结了婚,我也没有为你守身如玉,公平吧。” “任时鸢,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算命了?” 吴瑰自般的把一直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任时鸢,我恨你!我恨你!” 面对吴瑰的失控,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任时鸢心底翻滚、汹涌,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住让他发不出声来。 他轻轻抱住吴瑰,由着吴瑰发泄所有情绪。 无奖竞猜:大风筝把定位器按在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追爱法则第一条 第17章 追爱法则第二条 2. 哭过后,吴瑰调整好情绪。 理智回炉。 一想到自己刚刚那样窝在任时鸢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就算了还说了那种话,羞愧涌上心头,吴瑰不敢抬头面对任时鸢的眼神。 久违地两个人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我开车送你回家。” 任时鸢开口道,语气温柔,给吴瑰擦拭红肿的眼角。 “反正你都知道我家住哪儿了,我能不让你送?” 吴瑰嘴上的功夫了得,但眼睛躲闪,推开任时鸢,转身就要去开锁住的杂物间的门。 任时鸢不否认,自己确实知道吴瑰的住址,见吴瑰要出去也不阻拦,拿起扔在地上的帆布包和桌子上的垃圾,跟在吴瑰身后走了出去。 吴瑰急冲冲走在前面,任时鸢慢悠悠走在后面,“你快点!”,吴瑰催促道。 “好!” 任时鸢径直走向了方才被吴瑰无端“针对”的白色宾利前,“上车,棉棉。” “他绝对是故意的!” 吴瑰心里这样想到。 事情都已经坦白到这个地步了,吴瑰索性不想那么多,直接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任时鸢在旁边看完了吴瑰转变心理的全过程——脸上由羞怒到坦然的变化,实在可爱。 吴瑰感受到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转头就看到任时鸢盯着自己,“愣着干嘛,上车,不是要送我回家。” “好。” 上车之后,任时鸢将帆布包反手放到了车后座,却唯独把用过的湿巾攥在手里,双手握着方向盘的时候,塑料袋子不时被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变态!” 本来吴瑰是在心里骂的,不知怎么一下子骂出了声,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他赶快转过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的风景,假装无事发生。 任时鸢故意将包装袋放在靠近副驾驶的中控台上,保证吴瑰可以用余光看到。 “神经病!” 当然,这句话,吴瑰是在心里骂的,骂完以后干脆闭上眼睛,“你要我看,我偏不看,我闭上眼睛!” 闭着闭着,最后真的进入了睡眠状态。 海州的城市规划,一共分为十五个城区,中心城区五个,它们是商业的中心也是政治的中心,是最繁盛的、最辉煌的、最耀眼的,被人们称为五大中央城区,其余的十个城区被分为外城区和内城区。 “内”与“外”并不是真正的内外之分,而是为了区分各个城区的性质。 外城区治安比较混乱,内城区则相对安全。 内城区拥有全海州最完善的娱乐产业链,也正是因为内城区自带的特别属性,所以非常容易滋生灰色产业。 而吴瑰因为工作关系也住在内城区。 从贸海大厦到他家,需要经过一个高速路口。 可任时鸢并没有送吴瑰回家,而是在高速上绕了一个圈,等吴瑰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后,马上调转方向,将车开到了自己的别墅。 一觉睡醒,吴瑰发现自己躺在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 陌生是因为已经六年没有再见回到这里,熟悉是因为房间里的布置和六年前自己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连床边的小夜灯,任时鸢也留着。 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被换上了睡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过下一秒,当他看到床下的拖鞋,竟然是他在时买的情侣拖鞋,一下子又气不起来了。 关于这个房间,这间别墅里发生的一切又再次清晰起来。 他和任时鸢的关系,在吴瑰看来其实很简单。 任时鸢在这段时间里所有针对吴瑰的行动,不外乎是想要重新复合。 六年,六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太多。 他们在对方生命里消失了六年,六年的空白不是简简单单,你讲讲你的我讲讲我的可以填补的。 况且任时鸢还有他和庞凝的孩子,他又该如何面对? 还有任家,六年前不会接受他,六年后也不可能接受他! 这些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像潮水一般冲击着吴瑰的大脑,他的心很乱很乱。 “应该和任时鸢说清楚,现在不说清楚只会徒增烦恼。” 吴瑰下定了决心,起身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开门声响起。 “棉棉,你醒了。” 任时鸢柔声道。 “为什么不送我回家。” 吴瑰对上任时鸢的目光,语气强硬。 “为了你的安全。” 任时鸢看着面前的吴瑰,穿着他选的睡衣和那双和他脚上一模一样的情侣拖鞋,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脸上却看不出什么。 “那为什么脱我衣服!” “棉棉,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任时鸢边说边靠近,“你的身上有汗。。。” “好了,我知道,别说了!” 吴瑰眼神回避,伸展手臂阻止任时鸢靠近自己。 “好了,吃饭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话梅排骨。” 下楼的时候,吴瑰反复复盘从见面到现在和任时鸢说得每一句话,他发现每次他想要挑起“战争”的时候,任时鸢都能把事情引到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恼怒地踢了空气一脚,发誓自己下次一定要好好发挥! 任时鸢在身后就那样看着,目光逐渐变得炽热,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以前,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吴瑰只要回头就会发现任时鸢那早已溢出眼底的爱意,汹涌澎湃地向自己袭来,可惜吴瑰始终没有那样做。 楼梯拐角处,扫地机器人乖巧地清洁着地面,吴瑰有些惊讶,“它还在这里?你没有换了它?” “我为什么要换了它?”任时鸢歪头侧身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它的四代都上市了,新的总是要比旧的好用一些。” 吴瑰说话的语气莫名停顿,肩膀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任时鸢猜到,也许,这个扫地机器人喜欢绊倒他的事情和棉棉有关。 “吃饭吧。” 任时鸢手指挤进吴瑰的指缝,两人交握在一起,拉着他走向了餐桌旁。 “话梅排骨、香酥鸡、蒜泥秋葵、冬瓜玉米汤,都是你喜欢的!” 任时鸢语速轻快,脸上带着明朗的笑,一道一道地介绍着餐桌上的饭食。 “你做的?” 吴瑰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任时鸢,心脏像是被针划了一下,不疼,酥酥麻麻的。 “嗯嗯!学了很久。” 任时鸢一副求夸奖的表情,“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好。” 吴瑰用筷子夹住排骨,艳丽的酱红色配以白色的芝麻点缀,入口酸、甜、咸三种味道恰到好处。 折腾了一上午,吴瑰确实饿了,有了这一块排骨开胃,吴瑰心情好多了,“好吃,很好吃。” 吴瑰正向的反馈如同在任时鸢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威力无比的炸弹,爆炸产生的蘑菇云通过眼睛飘了出来把任时鸢的心带到了天上,“你喜欢就好。” 吴瑰是真的饿了,面对如此美食,他根本停不下来,一口一口,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满足到他都快忘了正事。 任时鸢还为他榨了新鲜的芭乐汁,吃饱喝足后困意来袭,吴瑰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张开长长的双臂,伸了个拦腰,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厨房洗碗的任时鸢。 白色的衬衫袖子微微挽起,宽厚的肩膀不时因为放置碗盘左右摇晃,黑色裤带下是修长的双腿,他的背影高大挺拔,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吴瑰陷入了短暂的深思。 “要是觉得无聊,去客厅,我下了新的游戏。” 任时鸢转身对吴瑰说道。 “不无聊,这样坐着挺好的。” 吴瑰在任时鸢转头的一瞬间收起了目光,郑重其事的对任时鸢说道,“任时鸢,我们谈谈吧。” “等我收拾完,好吗?棉棉。” 任时鸢请求道。 收拾完后,任时鸢把吴瑰带到了书房。 “去书房干什么?” 吴瑰本打算就在餐桌上说明,早说完早完事,他不理解任时鸢让他去书房的行为,现在又是唱的哪出。 “你不是说要谈谈?棉棉,你的语气那样严肃,我想我也应该尊重你。” 任时鸢站的笔直,单手插兜,深邃锐利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吴瑰,另一只手撑着桌子上,挤压着吴瑰的空间,“请上楼吧,棉棉。” “你说话,别靠我怎么近。” 吴瑰站直身体,迎上任时鸢的目光,“让开。” “棉棉,我没注意,你刚刚生气的样子太迷人,我看呆了。” 任时鸢往后退了半步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吴瑰,语调认真。 “神经病。” 吴瑰推了一把任时鸢,用鼻子哼出了几个字后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任时鸢没有急着上去,而是又回到了厨房做了一杯热可可和一杯浓缩,慢条斯理地在那个放满各种各样杯子的柜子前挑选了两个符合他心意的杯子。 一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吴瑰气呼呼地盯着他,口气是相当的不满,“你干嘛,任时鸢,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正式吗?不是说给我尊重吗?” “棉棉,我做了你喜欢的热可可,要尝尝吗?” 任时鸢将托盘里装着热可可的杯子放到吴瑰的面前,“很好喝的。” 任时鸢没有选择书桌对面的黑色皮椅,放杯子的同时顺势坐在了吴瑰的旁边。 “耍我好玩吗?” 吴瑰眼底一片愤愤。 “没有耍你,棉棉。” 任时鸢端起自己的浓缩就要喝上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吴瑰。 “这不是耍是什么。”吴瑰用手指敲击热可可的杯面,“让我在上面等了十分钟,十分钟!” “做热可可需要时间。” 任时鸢解释道,放下手里的浓缩又拿起热可可喝了一口。 “我没说我要喝。” 吴瑰此时此刻无比想要打任时鸢一拳。 “可是你喜欢喝,我记得。” 任时鸢把热可可又重新递到吴瑰面前。 “我现在不喜欢了。” 吴瑰用手背推开任时鸢递来的杯子。 “你说你不喜欢我都不会不喜欢热可可。” 任时鸢控制椅子下的滚轮向左一滑,面对面对吴瑰说道,语气充满了委屈。 “人是会变得,我现在就是不喜欢了。连你我也不喜欢了。” 吴瑰直直对上任时鸢的目光,坚定道。 任时鸢忽然不说话了。 拿起杯子满满喝了一大口,站起身来,一只手钳制吴瑰的下颌,另一只手锁住吴瑰的右手,猛然吻上去。 窒息的感觉让吴瑰不得不咽下任时鸢嘴里的热可可。 香浓丝滑,似是成为了助力,让任时鸢吻得更深些。 “棉棉,不要骗我。” 吴瑰喘着气,视线向上一抬,正想和任时鸢理论,却发现任时鸢居然在颤抖,脸色也变得苍白。 “任时鸢,你怎么了?” 吴瑰有些无措。 “我没……” 还没说完,任时鸢身体向地上一到,手里的热可可也随之洒了出去,还好有地毯的缓冲,不至于摔碎那个吴瑰曾经喜欢过的杯子。 “任时鸢!任时鸢!你怎么了!” 吴瑰蹲下身子,焦急地呼喊着,手去探他的额头,发现此时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很多汗水。 “棉棉,没事,我没事。” 任时鸢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煞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好似每做出一个动作都是巨大的折磨。 “不行,要去医院!” 吴瑰出手阻止任时鸢,边说边站起身来转头想要去拿书桌上的手机。 “棉棉,不要去医院!棉棉!” 任时鸢语气断断续续,每次喊“棉棉”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显得十分委屈。 “那我们到床上去,好吗?” 吴瑰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任时鸢,有些手足无措。 “好,棉棉。” 任时鸢勉强撑起身体,靠在吴瑰的肩膀上,一步一步挪到了卧室。 任时鸢在床上躺好后,吴瑰被他拉过去躺在了身边。 这么大的力气,吴瑰怀疑任时鸢有装病的嫌疑,但是看他憔悴的面容,紧皱的眉头,时而轻时而重的呼吸声,和因为汗水而湿透的衬衫,又无不表明他是真的很痛苦。 “也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还是假的,哪有人上一秒还强吻人,下一秒就晕倒了的。” 吴瑰被任时鸢锁在怀里,任时鸢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背上,吴瑰试图掰开他的手,结果收得更紧了。 “棉棉!棉棉!棉棉!” 任时鸢一声一声地轻唤着吴瑰的乳名,似乎是梦魇了,竟然抽泣起来,泪水打湿了吴瑰的睡衣。 “任时鸢?任时鸢!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吴瑰提高声音。 “做梦也喊我的名字吗?我真的这样好?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吗?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喜欢吗?我很早之前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我……” 说到最后,吴瑰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也许是说给任时鸢听,也许是说给他自己。 别墅的智能电子管家监控到了卧室有两个人类躺在床上,于是将家里的温度和湿度调节到了最适宜休息的程度。 因此吴瑰也很快合上了双眼。 无奖竞猜:大风筝什么时候给自己下药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追爱法则第二条 第18章 追爱法则第三条 3. 晚上七点,外面的天黑沉沉的。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稀疏。 别墅区的路灯按时亮起,为还未开灯的房间带去光亮。 微弱的光刚好够任时鸢看清怀里的人。 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子,有一个圆润可爱的鼻头,唇瓣是粉红色。 任时鸢没有忍住,伸出手指摸了上去,湿湿的、软软的。 手指向耳边滑去,玩弄起了吴瑰的耳垂,也是软软的,十分有弹性。 这一觉太过舒服,吴瑰满足得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后,微微睁开眼睛。 半睡半醒,一时没察觉出身边有人。 任时鸢侧身撑着手臂,目光柔情,声音更是温柔得不像话,“醒了?棉棉!” “嗯。嗯?” 正当吴瑰反应过来,从床上坐起,“你身体没事了?” “谢谢棉棉,我已经好了!” 任时鸢坐直身体,从背后环抱住了吴瑰,“有棉棉在,我就一切都好。” “有病看医生,我不是医生。” 吴瑰扭动着身体,“说实话,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别到时候真的出事了!” “棉棉,你关心我。真好!” 任时鸢抱得更紧了,还得寸进尺亲了吴瑰的右脸。 “你干嘛!” 吴瑰一个激灵,往后一靠,手臂直接撞在了任时鸢的嘴上,任时鸢的嘴被磕得出了血。 “棉棉!” 任时鸢眨了眨眼,忍住嘴上的刺痛,嗓音带着亲颤。 “对不起,对不起!” 吴瑰情急之下,用手去擦拭任时鸢嘴角的血迹。 但是在碰到嘴唇的那一刹那,任时鸢抓住了吴瑰的手腕,低头抬眸,咬住了吴瑰的手指。 “好疼!” 吴瑰蹙起眉头,瑟缩了一下肩膀,眼睛像是被吸住般,眼前的画面放大,放大填满了吴瑰的眼睛。 房间里的灯没有亮,而是昏黄的,不是那么刺眼的。 浅黄色的灯光仿佛加速了任时鸢和吴瑰之间什么东西的发酵。 吴瑰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抚上了任时鸢的脸庞,任时鸢陶醉般蹭了蹭吴瑰的手心。 他在任时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任时鸢的眼眶周围湿漉漉的,圈住了他。 只要吴瑰转身走出这个房间,他就能带着自己的影子逃出包围。 但是现在不想。 “任时鸢,我们来睡吧。” 口吻竭力表现得平静,手移动到任时鸢的下巴,手掌托起,让任时鸢的眼睛正对自己。 “好。” 任时鸢哑着声线,浅浅低头在吴瑰的手心落下一吻。 这一次,吴瑰主动用双手揽过他的脖颈,在任时鸢眉心也落下一吻,紧接着是鼻梁、脸颊、嘴唇。 每落下一吻,吴瑰都会看向任时鸢。 任时鸢没有闭上眼睛享受,他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吴瑰的动作移动。 吴瑰此时此刻的每一次亲吻,都像是在往盛满了水的杯子里滴水。 虽然水分子间的引力会保证水不会外漏,但是一次一次的滴加,那高出杯子的部分早晚都会承受不住而溢出来。 两人的唇瓣,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小但明显的的亮光。 吴瑰眼睛里填着笑意,大胆的回应,让任时鸢迷恋。 他们唇齿交缠,两个人都贪婪地向对方攫取着,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吴瑰因它而颤抖,那不是濒死的恐惧,是餍足于被掌控、被需要的满足。 任时鸢的手骨节分明,整个扣在吴瑰脖颈后方,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筋络,是他**的外放。 吴瑰深埋在任时鸢的肩膀上,大口呼吸着。 任时鸢宽大的手掌拥抱着吴瑰。 封闭的空间被撕开了一条缝隙。 无话,呼吸交错。 起伏的胸膛贴着起伏的胸膛。 任时鸢重重地亲了一口吴瑰的脸颊。 吴瑰绽放开的五指插进任时鸢的头发。 任时鸢脸上笑意更甚。 吴瑰险些支撑不住,不过好在任时鸢用左手一把揽在了吴瑰的腰上,让他不至于摔倒。 “棉棉,小心。” 对上任时鸢的目光,吴瑰觉得很是丢脸,居然因为这样的小把戏被逗弄。 “喜欢吗?” “变态!” 吴瑰面红耳赤,恶狠狠地盯着任时鸢,也许吴瑰认为自己已经摆出最难看的表情。 任时鸢朗声笑着,扶着吴瑰平躺在了床上,脱下衬衫,侧目看到了肩膀上的伤痕,“棉棉,你弄疼我了。” 吴瑰闭着眼睛不想面对任时鸢又一轮的调戏,索性咬着唇干脆破罐破摔。 “不说话?” 任时鸢摆正吴瑰的脸庞,俯下身,吻了上去。 安静的卧室不再安静。 吴瑰仰着头发现头顶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灿烂的白色。 他的眼睛失了焦,吴瑰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空白,什么都没有,看不见死亡和生命。只有任时鸢滚烫的体温。 事后,浴缸。 吴瑰手里掐着烟蒂,胳膊搭在浴缸的边缘,面无表情和任时鸢对着半躺在浴缸,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身体上的红痕星星点点分布着。 任时鸢坐在浴缸边的台子上,嘴里也咬着烟蒂,肩膀上的指甲印清晰可见,背上也不可避免。 “棉棉,搬回来吧。” 吴瑰没有说话,深深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在空中萦绕飘散,散尽了就代表它融入到空气中了。 烟圈一个一个出来,红光马上就要逼近他的皮肤了,吴瑰将它掐灭在烟灰缸里,“当情人吗?” 任时鸢拉过吴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查你,是想要填补我们之间六年的空白,可以轻松知道你六年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你不能,因为你没有钱权。” “什么意思,嘲笑我,好好好,任大总裁,您真厉害!” 吴瑰故意拖长音调,似笑非笑道。 “棉棉,当我知道你的消息之后,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必然会调动权力去寻找你、调查你。” 任时鸢边说边从墙上的架子上抽出一套睡袍给吴瑰裹了起来。 “当初吴玫出事你都没有想过来找我,就算是在大街上相遇,你也不会主动和我说话。因为你不需要我,在你的心里,六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把我排除在你生命之外。我对于你来说是陌生人,或许说连陌生人都不是。你会向陌生人求助,也不会向我求助。可是棉棉,我需要你用我,你用我吧。我的权力也是你的权力,棉棉。” “说这些做什么!” 吴瑰挣扎着要起身离开。 任时鸢将一只手从背后伸到前面,顺着吴瑰的手腕,十指相扣,继续说道:“看着你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幸福。所以我不由向你求爱,是我自私地把你拉到了任家这个复杂的地方!对不起,棉棉,我太自私,太卑鄙!但是别不要我,别不用我。求你。尽情地来花我的钱,来用我。” 任时鸢的告白,直白残酷,甚至于是带有缺陷的。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是那样危险、纯粹和猛烈。 “好,我搬回来。” “真的吗?棉棉!” 任时鸢激动地回吻着吴瑰,一再收紧手臂,痴醉般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像是要将吴瑰揉进自己的身体。 吴瑰不反感他这样抱着自己,即使动弹不得。 这是他所需要的。 “为啥大风筝追爱这么爽?” 大风筝:“钱权貌体,缺一不可。”[墨镜] 瑰瑰:“[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追爱法则第三条 第19章 追爱法则第四条 4. 凌晨三点左右,任时鸢被噩梦惊醒。 这是一场梦中梦。 梦的前半部分是任时鸢在做梦,梦的内容和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他和吴瑰和好了。 然而梦的后半部分告诉他,这其实是一场梦,一场白日梦。 因连日的超负荷工作而做得白日梦。 梦醒了,他依旧是如常工作,每天按部就班。 他从未重新遇到吴瑰,事实上从六年前一直到他死亡都没有再见吴瑰。 惊醒后,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是吴瑰时,他也认为这个吴瑰是他想象出来的,是假的,是他的又一层梦境。 为了验证身边的吴瑰是真的,任时鸢小心翼翼地下床,来到书房从书桌的柜子里取出裁纸用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捅穿了自己的手掌,强烈的痛感通过神经让大脑清晰,他顾不得包扎伤口就直奔卧室。 但是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那把小刀,鲜血止不住地从伤口流出滴在地上。 他浑身颤抖个不停,他害怕打开门便证实了之前都是假象,他的棉棉并没有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他注定孤独地死去。 他不能呼吸了,恐惧犹如奔袭而来的海浪将他卷进大海深处,他拼命挣扎,但只是越陷越深。 “任时鸢!去哪儿了?” 他听到了吴瑰的声音,他的呼吸才慢慢恢复正常。 收起小刀,把它放到口袋里,蹲下身子快速擦拭干净地上的血迹。 又扯下睡袍上的带子,用来止血。 “我在,棉棉。” “你去哪儿了?” 吴瑰刚从浴室出来,睡眼惺忪,并没有注意到任时鸢的异常。 “下楼去喝水了,吵醒你了吗?” 任时鸢上前,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揉了揉吴瑰的发顶。 “没有,只是看到你不在。” 吴瑰伸出双手,一下子抱住任时鸢,撒了好大一个娇。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睡吧。” 任时鸢拍了拍吴瑰的后背,柔声安抚道。 “嗯。” 吴瑰抬头在任时鸢的下巴上亲了一下便般小跑钻进了被窝,“快来!” “好。” 任时鸢大踏步上床,搂抱着吴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两人又双双进入梦乡。 一个小时后,吴瑰彻底睡着了。 任时鸢睁开眼睛,黑色的睡袍完美掩饰了血迹。 血虽然止住了,但是满身的血腥味太过刺鼻,任时鸢轻手轻脚来了浴室,将沾满了血迹的睡袍藏了起来。 然后在浴室的柜子里找出一瓶酒精,直接对着伤口冲洗消毒,火热的刺痛感告诉他这是现实。 镜子里,任时鸢看到自己脸上的笑,那是一种满足的笑容。 整理好,他回到床上,回到棉棉身边。 但这一夜他依然不敢轻易入眠。 他将自己缩在吴瑰的怀里,头紧紧贴着吴瑰的胸膛,感受着吴瑰的呼吸和心跳。 第二天。 天气微凉,植物已经有变色的趋势,这预示着海州的秋天即将来临。 别墅的智能家居系统是三年前贸海投资的一家科技公司主推的产品。 无论外面是什么样的天气,别墅里都是最适宜人类休息的温度和湿度,并且还可以根据实时数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设计。 就算在海州最冷的月份,别墅里□□着睡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任时鸢早起在书房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回来就看到盖在吴瑰身上的被子被他踢走了。 四肢呈现一个“大”字,睡袍上的带子已经散开,衣领大敞着,露出白嫩的肌肤。 别墅的玻璃全部都是单面防弹的智能变色材质,会根据外面光照强度来改变玻璃的透明度。 早上十点,阳光很灿烂。 因为吴瑰还在睡觉,系统依然将颜色调节为黑色,房间里也只是亮起一排靠近卧室门口的小夜灯。 门外却是天光大亮。 门缝外的光被任时鸢的身躯遮住大半,吴瑰被一个黑黢黢的庞大的人影覆盖着。 任时鸢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慢慢走向了床边,没有关门,而是看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变大、变大,然后扭曲形状,在床边停留了半晌后,一个一个吻落在了吴瑰的嘴边。 吴瑰感受到了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别!” 吴瑰有些起床气,此刻声音暗哑,不太高兴。 “任时鸢,你干嘛!” 吴瑰完全清醒了,撑起双肘,对上任时鸢的视线。 “你睡觉的样子太迷人,我控制不住。” 任时鸢嘴角噙着痞气又不怀好意的笑。 “走开!” 吴瑰眼睛圆瞪,说着便要坐直,伸手去推任时鸢的肩膀。 只是这一推没有把任时鸢推开,反而整个身体扑在了任时鸢的怀里,有一种迫切送上门的既视感,“任时鸢,你放开!” “棉棉,你好会哦!” 任时鸢夹着声音故意发出嗲嗲的语调。 听到这样的声音,吴瑰更生气了,抬头一看,却发现任时鸢此刻双手举起,一副投降的姿势,而自己半开睡袍,真真是投怀送抱、欲拒还迎的样子。 “你!”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吴瑰就被任时鸢堵住了嘴唇。 强势地将吴瑰搂在怀里,轻扣着后脑,撬开牙关,毫无章法的胡乱搅动。 吴瑰没有反抗的余地,很快软在任时鸢的怀里,沉醉在了这一吻中。 拥吻的过程中,任时鸢不忘把吴瑰的睡袍重新系好。 “洗澡吧,我抱你去。” 一吻过后,任时鸢捞起床上的吴瑰,打横抱起,走向了浴室,“早午饭想吃什么?”。 把吴瑰放在花洒下面,又把自己亲手系好的睡袍解开。 “你手怎么了?” 吴瑰注意到任时鸢右手上缠着的纱布,拧着眉头抬头问道。 “切东西的时候划到了。” 任时鸢将睡袍扔进了洗衣篮里,双手捧着吴瑰的脸,亲了一下,“不用担心,就是开椰壳的时候没拿稳。” “不行,我看看,怎么伤的,是划到了还是怎么样,和我好好说清楚。” 吴瑰把任时鸢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任时鸢包了太多圈,没有血迹印染出来,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伤口的具体情况。 “没骗你,就是不小心,我都包扎好了。”任时鸢柔声回道。 “不去医院,我就不搬回来住了!” 吴瑰抬头,直直盯着任时鸢,态度强硬。 “去,马上去!吃完饭就去!” “不行!现在,立刻去!” “全听老公的!” 任时鸢眼中跃动着光芒,情不自禁地笑着。 “笑什么!还有,我不是你老公!” “咕噜~咕噜~” 此时吴瑰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都说了,先吃饭,“凶手”已经被我做成粥了,煮了四个小时,不想尝尝吗?” 任时鸢身体微微前倾低头慢慢把脸凑过去,贴着吴瑰的额头,笑意温存。 “那你先出去,我洗澡。” 两人的对视起来,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吴瑰的鼻头,痒痒的。 “好。” 任时鸢吻了吻吴瑰的眼眉,“洗完直接来吃饭。” “知道了,对了,我的衣服,洗完澡我穿什么?” “打电话让人送过来了,很快的,你先洗。” 任时鸢说着又在吴瑰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那就好。” 吴瑰有些招架不住任时鸢这样的亲吻,“好了,可以了,不要亲我了,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边说边拉着任时鸢走向浴室门前。 从任时鸢的视角看去,因为走得很快,吴瑰的屁股在一下、一下的跳动,实在是可爱极了。 他的目光幽幽,在吴瑰回头的时候,又迅速收回目光,对吴瑰露出笑容。 三十分钟后,吴瑰围着浴巾下了楼。 已经十一点多了,早午饭要变成午饭了。 所以在打电话让人送来衣服的同时任时鸢也定了食材,打算多做几道吴瑰爱吃的菜。 看到吴瑰只在下半身裹一块布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画面十分具有冲击力,掖进腰臀那里的浴巾一角,随着吴瑰下楼的动作,变得有些松散,好似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一样。 昨晚的吻痕经过一夜,有的已经消散下去,有的依然很明显。 吴瑰也发现浴巾系得不牢,于是低头重新整理了一下,抬眸,发现任时鸢正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 “衣服呢?” 吴瑰问道,不避讳任时鸢的目光,直直得对上他的眼睛,抬手指了指围在下身的浴巾,“睡袍没有了,只有这个。” “衣服在沙发上,去穿吧。” 任时鸢继续整理雅居送来的饭菜。 吴瑰来到客厅,黑色的沙发上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购物袋,基本都是他之前常穿的款式。 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整套穿搭,就连内裤都包括在内了。 又多打开了几个,发现都是这样。 吴瑰索性就随意选了面前袋子里的衣服。 别墅一楼的设计是开放式的,厨房正对着就是客厅。 这两个地方中间隔着旋转楼梯和玄关通往屋内的过道。 在厨房的任时鸢可以将在客厅吴瑰的动作、行为尽收眼底。 任时鸢背靠在餐台的边上,双手交叠抱在胸前,眼神晦暗,注视着走来的吴瑰。 “棉棉,你真好看。” “吃饭!我饿了。” 吴瑰径直从任时鸢身边走过,注意力被餐桌上丰盛的饭菜吸引,“看起来都好好吃!” 感叹过后,选择背对任时鸢的位置坐下,把粥碗端起来,深深闻了一口,“好香的椰子味。” 拿起放在餐垫上的勺子,大大的舀了一勺,送进了口中。 任时鸢对吴瑰无视自己的行为并不生气,反而笑意更甚,迈步走到吴瑰身后,俯身在吴瑰发顶落下一吻后,也落座吃了起来。 “一会儿郑和过来,搬家的事情,他负责,有什么要求和他说。” “我想亲自回去一趟。” “不行,不安全。到时候你在视频里远程告诉他你要留什么,不留什么。” “房东的事情还要处理呢?” “交给郑和,你不用担心这些。” “也好。” 吴瑰夹起放在面前的炸冬瓜,送进嘴里,酥脆的面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表面酸甜的酱汁正中吴瑰的喜好,“提前和你讲好,班我还是要上的。不过我会和汪倜说明转型做幕后。” “好,全心全意支持你的工作。” 吴瑰被任时鸢的反应可爱到,手上没拿稳,筷子上的炸冬瓜掉在了餐桌上。 任时鸢两手一摊,表情十分无辜。 “神经!吃你的饭。” 吴瑰的耳朵倏地一下就红了,他转移视线,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满桌的美食上。 任时鸢做了一盅椰汁鸡粥,正好是两人份,吴瑰吃完一碗,还想再吃。 吃到最后,他发觉自己险些将任时鸢的那份也吃了,低头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实在滑稽。 自己竟然如同孩童一般,吃东西不知节制,但是饭菜简直是太符合他的口味。 “你什么时候,厨艺变得这么好。” 吴瑰坐在餐台的吧椅上,面前还放着一杯椰汁。 “你走了以后,我苦练的。” 任时鸢将盘子一个一个摆放进洗碗机。 “粥超级好吃,昨天也是,那些也真的很好吃!” 吴瑰忍不住回味起昨天的饭食。 “棉棉,你听过一句话吗?” 收拾好一切的任时鸢,转身走向吴瑰,在他旁边的吧椅坐下,表情十分认真的问道。 “什么话?”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首先抓住他的胃!” 宽厚的手掌直接覆在吴瑰的胸口。 吴瑰的心怦怦地跳着,任时鸢感受到了。 吴瑰其实料到任时鸢要说什么,他没有打断,等到任时鸢把想说得话说完,他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悠然道:“任时鸢,好土。” “那你喜欢吗?” “一般。” 两人的眼神彼此交织在一起,暧昧的气氛达到了顶峰,亲吻自是顺其自然的。 车库里。 “这辆车还在!” 吴瑰在车库看到这辆车的时候,眼前一亮,侧目看向身边的任时鸢。 “它是你的车。” 任时鸢从风衣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吴瑰。 这辆车是吴瑰用私房钱买的。 当时他被任时鸢接回这栋房子,以为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成为有钱人的情人,几个月后被抛弃。 起初他一直攒着这笔钱,这样可以作为之后离开后保命的存款,然而事情的发展难以预料。 当任时鸢发现吴瑰居然一直存着私房钱,准备随时离开的时候,非常不开心,要吴瑰一定花掉这笔钱,扛不住任时鸢的软磨硬泡,吴瑰最终选择买一辆车。 吴瑰拿着车钥匙,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室,方向盘上的防滑套,还是之前的样子,车内的挂件和装饰全部都没有变。 “今天我来开车!” 任时鸢自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最多让你开出别墅区。” “为什么?” “驾驶证。” 去往海州人民医院的那条路,必然会有交警查驾驶证。 “我一时忘了。” “有时间带你去郑和开得赛车场地,你好久没有碰车了,去熟悉一下再开。” “嗯。” “准备好了吗?任先生,我们要出发了!”,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启动车辆。 “准备好了,出发吧。” 系好安全带,车库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这片别墅区建在半山腰上,一路都是下山,没什么车,门岗也是建在山下。 任时鸢说开出别墅区,差不多需要开十几分钟,吴瑰算是过了一把小瘾。 路上。 “小钰还好吗?” 吴瑰侧头靠在椅背上。 “嗯。” “和郑和在一起了没?” “在一起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郑和的眼神不对劲。和你说你还说郑和不敢,结果怎么样,爱情的火花啊!突如其来!” “我们棉棉,最聪明!” “这都夸。” 吴瑰心里给了任时鸢一个白眼。 一路上两人碎碎念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医院。 程洮鸣查完房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摩挲着手机,心想着要不要给吴瑰发个消息。 自从那次之后,他尽量避着吴瑰,不给吴瑰带去困扰。 即使见面也只是聊关于吴玫的病情,消息更是不敢多发。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研究吴玫的病情。 程洮鸣结合吴玫的基因数据和血液样本,得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他博士研究的就是脑神经的再进化,只需要注射某种药剂后就可以刺激脑部神经的再进化,由此来达到大脑神经自动修复的结果。 可惜他这个设想被自己导师给否定了,因为这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的支撑。 如今,吴玫这个活生生的病例,出现在他面前。 不仅仅是因为可以实现自己的医学追求,还因为她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妹妹。 所以无论无何,他都打算试一试。 在和医院提交申请之前,他想知道吴瑰的意见。 通话键就摆在面前,程洮鸣几次想按下去,又几次缩回了手。 “不如还是今天当面和他约个时间。” 程洮鸣自言道。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一点半,吴瑰应该快到了。 出办公室前,程洮鸣还专门换了一件白大褂,整理了一下面容。 来到二楼休息区的位置,坐下。 这里视角开阔,刚好可以看到医院正门,程洮鸣注意着一楼来来往往的人们。 熟悉的身影出现,程洮鸣直起身来,却微微一怔,发现吴瑰身边陪同着一个男人。 吴瑰身上穿着的不再是洗旧的白衬衫而是价格不菲的名牌。 从来程洮鸣遇见吴瑰时,吴瑰总是严肃的,眼睛幽深无神。 程洮鸣能看出吴瑰在费力的生活,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太久,一种负面的东西会由吴瑰体内向外扩散。 他的躯体好似一个容器,里面盛满了不好的象征物,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喜欢与他亲近。 程洮鸣却被这样的他吸引。 然而短短几日,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吴瑰。 明明样貌一样,身形一样,不过是换了平常穿的衣服,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为什么眼前的吴瑰让他陌生,好像他从不曾认识他。 “先去陪你看吴玫,我的伤等会儿再说。” 任时鸢按下电梯的按钮,护着吴瑰走进电梯。 “好。” 任时鸢在吴瑰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按下了正确的楼层。 他们二人的样貌太过惹人注意,再加上一起牵手走出电梯,几乎路过的所有行人都会侧目投来目光。 这其中包括等待已久的程洮鸣。 “程医生,请问是我妹妹出什么事了吗?” 吴瑰一开始只打算礼貌问好,但是又看到程洮鸣一脸严肃,还以为是吴玫出了什么问题。 “吴玫病情稳定,你不用担心。” 程洮鸣看着他们牵着的手,目光又沉了几分,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挪开视线,“这位是?” “爱人。” 任时鸢抢在吴瑰之前开口道,警觉地打量面前的人。 “爱人吗?吴先生,和你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你有爱人,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程洮鸣的话里话外都在讥讽任时鸢。 “最近刚复婚。” 任时鸢挑眉,低头看向身边的吴瑰,不慌不忙地说道。 “复婚!?” 这个消息,实在出乎意料,吴瑰竟然结过婚,和一个男人。 “程医生,没什么事,我先去看我妹妹了。” 吴瑰拉着任时鸢快步离开了。 他实在害怕任时鸢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虽然他有心利用任时鸢彻底拒绝程洮鸣,但是任时鸢说话太过口无遮拦,必须要赶快把他带走。 “我表现得好吗?” 转过一个拐角,任时鸢伸手揽住吴瑰的腰,让他停下脚步,语气不太正经地压着声量说道。 “什么?” 吴瑰避而不谈,想要挣开任时鸢的胳膊,轻声道:“你快放开,这里是医院!” 任时鸢手臂收紧,稍稍弯腰,凑到他耳边,“利用完我,不认账。” “你放不放开!” 吴瑰放松身体,由着任时鸢抱去,冷声道。 “对不起!我错了。” 任时鸢立马松开他,双手背在背后,一副仍吴瑰处置的模样。 “不是都调查过了吗?还不清楚程医生的底细,看来任总的手下人该换了。” 吴瑰转身往吴玫的病房走去,顺带抛下这句话。 见任时鸢想要跟上来,吴瑰补充道:“站住,站在这,我没说离开,不许动。” 然后任时鸢背手站在医院的楼道拐角处端端正正地站着。 中途有护士路过还以为他是因为家人的病情太过难过,上前去安慰了任时鸢几句。 任时鸢解释说,惹自己爱人生气了在罚站。 听到他说出这样话,护士当场愣了几秒,回过神之后,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 在这位护士离开的时间里,这条走廊上工作的护士们渐渐多了起来。 任时鸢倒是不觉得这些目光尴尬,反倒是乐享其中,洋洋得意。 程洮鸣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消化了刚才得到的信息。 并整合他了解到关于吴瑰的信息,他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吴瑰的婚姻生活一定过得不幸福,离婚之后也没有得到他应该得到的权益,不然吴瑰不可能会生活得如此拮据。 两个人手上没有结婚戒指,应该还没有复婚。 “我还有机会!” 重拾信心的程洮鸣,将手机上提前编辑好的关于吴玫病情的方案发给了吴瑰,同时还表达了自己对吴瑰的关心。 他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也做了一个追求者该做得事情。 吴玫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阳光轻轻拂在她的脸庞,有时候吴瑰真的疑惑,也许妹妹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他这个哥哥罢了。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吴玫的床边,细细地慢慢地将她看了个遍。 她的眉像极了母亲,鼻梁像极了父亲,她的发色是棕色的,遗传了母亲的特质,头发多而密遗传了父亲,怎么看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孩子。 只有自己,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为了证明他是吴家的血脉,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他,千里迢迢去往大医院做了DNA检测。 结果显示他确是吴家的后代,至此“绿帽”的闹剧才谢幕。 程洮鸣的信息打断了吴瑰的回忆。 看过文档后,虽然不太清楚里面的专业名词,但是得知妹妹有康复的机会,吴瑰很是激动。 立马回复程洮鸣的消息,说去他的办公室详谈。 任时鸢看到吴瑰急急忙忙地向自己走来,眼角还有些泛红,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棉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看这个!” 吴瑰举着手机,将自己与程洮鸣的聊天记录给任时鸢看。 任时鸢拿过吴瑰的手机,立刻专心看了起来,“先让他申请,如果这个项目能够申请下来,说明有一定的可行性,我会帮助他建立专业的实验室,钱的方面你放心。” “好,那我们现在去找他。” 吴瑰声音发颤,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棉棉,等等。” 任时鸢右手一拉,直接把他拉在怀里,手掌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深呼吸,冷静一下,你先冷静一下,深呼吸。” 听着任时鸢的声音,吴瑰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我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 任时鸢怎么会不知道。 抓住一个人的心,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追爱法则第四条 第20章 追爱法则第五条 5. 知道任时鸢的身份时,程洮鸣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和鄙夷。 他很平静。 毕竟有吴瑰在场,首先最要紧的事情是和吴瑰说明具体的研究计划。 交谈过后,程洮鸣主动说要帮任时鸢处理伤口,“他包扎太过粗糙,对伤口的恢复非常不利。” 任时鸢没有拒绝,从门口的沙发起身来到吴瑰身边坐下,在手机上快速打下几行字后,又对吴瑰说道:“那我的手机去买几瓶水,密码是你生日。” 吴瑰嗯了声。 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程洮鸣说,“程医生,我先出去一下。” “好。” 看着两人这样亲密,程洮鸣心中一阵苦涩。 没了吴瑰在场,程洮鸣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尖锐起来。 “任家的人?” 程洮鸣神情带着几分烦躁,手上的动作却专业干脆,手起刀落剪开了任时鸢手上厚厚的纱布。 “听程医生的语气,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虽然姓任,却不是任家人。” 任时鸢靠在沙发背上,从容道。 “在海州凡是姓任的都是任家人。” 看到任时鸢手上的对穿伤口后,程洮鸣夹着消毒棉签的手不由停顿了半秒,但又很快恢复常态。 “这一点,程医生说得不对。我是不是任家人,难道我自己不清楚?” 任时鸢的反问倒是让程洮鸣有些许糊涂了,包扎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程洮鸣是在海州出生,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把他送去了国外的外婆家,外婆家世代学医,所以他也走上了从医的道路。 博士毕业后就回海州是他计划好的。 毕业半年前就开始关注海州一些医院的招聘信息,并且十分幸运的被海州人民医院招录了。 任家的背景,是他在国外的一个朋友嘴里知道的。 那个朋友提醒他,去了海州不要得罪姓任的。 任时鸢这样的回应,让程洮鸣一时有些羞愧,很快就处理好了任时鸢的伤口。 任时鸢前后翻动手掌,露出满意的神色,“程医生,换药什么的,我在家可以做吗?” “愈合之前不能碰水,每天都要换一次纱布。” 程洮鸣将茶几上的医疗废物统一收到袋子里,扔到了洗手台边的垃圾桶,然后摘下手上的手套,开始洗手。 “多谢,程医生。” 任时鸢说话间已经快走到门外,想起什么似的又退回几步一本正经道:“等我和棉棉的婚期定了,希望程医生可以来观礼。” 程洮鸣咬紧牙关,停顿了许久才开口,“有时间我一定去。” 吴瑰出来后,解锁手机看到了任时鸢的留言:和郑和说,让他查查程洮鸣。 于是找到郑和的联系方式,发了消息。 郑和秒回。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加密的文件,需要特定的软件加密码打开。 吴瑰知道这个软件,这是任时钰的专利项目。 软件开发初期,吴瑰还参与了图标设计。 吴瑰熟练地打开文件,看了起来。 “棉棉,我们走吧。” 任时鸢出来后就看到吴瑰坐在楼道的椅子上,低着头专心看着手机,“看,包扎好了。” 他单膝半蹲在吴瑰面前,举起受伤的手,“程医生技术不错,不过就是要每天换药,有些麻烦。” “我给你换。” 吴瑰抬起头,把手机递还给他,“看完了。” 明明没有什么语气的波动,可是这样的反应总有些奇怪。 “棉棉?” 任时鸢望着他,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狗。 “你去上班吧,我还要在医院多待一会儿。” 吴瑰伸出双手,轻放在任时鸢的肩膀上,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公司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今天一整天,我都有时间。” 任时鸢抚上吴瑰的手背,顺势将人拉起来,单手轻握住他的脖颈,仰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浅尝辄止后,对上吴瑰的眼神,“棉棉,我们来约会吧,好吗?” “好。”吴瑰浅浅一笑,“那走吧。” “去哪儿?” “去你公司,我想看你工作的样子。如果我们没有分开,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在公司,而我可能在和小钰一起,或者一个人在家里。所以今天不想约会,想陪你上班。” 吴瑰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 任时鸢激动地抱着吴瑰。 “好了,这里是医院。” 吴瑰拍了拍任时鸢的后背,眼神注意到来往的行人投射过来的眼神,“任时鸢,很丢脸的,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任时鸢松开了吴瑰,拉着吴瑰向安全楼梯口走去。 吴瑰看出任时鸢的用意也没有阻止,随着他一起进入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十一月初,医院的墙壁摸上去稍显冰凉。 任时鸢背靠在墙上,将吴瑰按在自己怀中。 “要干嘛?” 吴瑰明知故问,伸出食指点了点任时鸢的嘴唇,碰触到唇珠的时,吴瑰看到任时鸢暗暗吞了一下口水,“想亲我?” 任时鸢沉默不语,眼神晦暗不明,安全楼梯内十分安静,两人的呼吸声互相缠绕着,将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近。 一个极尽柔情而绵长的吻落下,两人互有自己的一套攻势规律。 贸海大厦,十楼。 汪倜在自己新的办公桌前一个一个地给之前合作过的广告商打去电话,联络感情。 作为单方面违约的过错方,高额的违约金虽然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因为卫也早就摆平了一切。 此时此刻的这种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 但是在知道卫也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之前,维护以往的合作伙伴,对他来说是多了一种退路的。 汪倜可不会真的简单的认为,这个富家少爷看上了自己。 掷千金为博美人? 这种事情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从刘锌那里,他知道了卫也从来都不是他的老板,他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他早该想到的,怎么会那么巧,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那个在吴瑰直播间刷了几百万的人极有可能是任时鸢。 汪倜对任时鸢了解不多,但是对任家却是非常了解。 他对吴瑰的感情很复杂,他们既不是同甘共苦的朋友,也不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他们最多就是见多对方最不堪的样子,却不敢灭了对方,只好伪装成朋友一般的存在。 七八年的交情,说不清,理不清。 打完最后一通电话,汪倜合上了那个用红色塑料封皮的电话簿,他不喜欢将联系方式存在手机里。 封皮的一面有烧焦的痕迹,蓝色墨水写在泛黄的纸上,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汪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所有的猜想编辑成一篇长长的短信发送给了吴瑰。 这个时间,吴瑰应该在医院,他会看手机。 新的办公桌很大,脚下的空间也足够大,汪倜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打火机,啪嗒一声。 烟草燃烧的味道混杂着卷烟纸燃烧的味道顺利进入胸膛。 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着卫也的名字,汪倜果断挂断了。 不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你有完没完!” “说什么呢?” 来电话的是吴瑰。 “不是说你,我说别人呢!” 汪倜顺手掐断了香烟,摸了摸鼻子坐直身子继续说道:“我给你发的东西,看了吗?” “嗯。” 吴瑰嗯了一声。 “你别光嗯啊,有什么想法吗?你怎么想的?”汪倜语调着急地追问。 “任时鸢在开车。” 吴瑰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任时鸢,发现任时鸢也在用余光偷看自己。 “什么!” 汪倜尖锐的嗓音在没有免提的情况下回荡在整个车里,“你们什么时候?难道是昨天,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他是那个爱乌龟了!” “昨天,爱乌龟的事情我刚知道。”吴瑰说“爱乌龟”时偏侧过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任时鸢。 任时鸢不由地攥紧了方向盘。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 “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霸总文学,以前你不是还沉迷过一段时间这种电视剧。” 吴瑰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汪倜满脸问号。 “吴瑰,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剧情已经进展到主角再次相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估计还要经历一些挫折才能迎来美满的大结局。” 吴瑰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场自己编排的戏剧,“你当好配角的角色就好。” “好好好,吴大编剧,我当好配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汪倜索性也不操心了。 吴瑰的心思,他要是能猜到,那还真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到贸海,我会去找你的。” “行,等你。” 说完,吴瑰挂断了电话。 车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天灰蒙蒙地,路边的叶子又黄又绿的,透过车窗去看,吴瑰能看到自己的脸上有这些树叶的画面。 “棉棉。”任时鸢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爱乌龟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我真的可以解释。”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下车。” 吴瑰语气不悦,“把我离开你六年里所有的事情都调查地清清楚楚,这种事情难道还用解释吗?我不需要,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不意外你会做出假扮榜一这样的事情,不对,你实打实的花钱了,你是我真的榜一。” “……” 任时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吴瑰出声打断道:“好好开车,到公司再说。” “好。”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 挡风玻璃前的刮雨器自动开启,一下一下地清理着玻璃上的雨水。 任时鸢双手把控着方向盘,却感觉方向盘不受他控制,仿佛,下一秒车子便会失控,发生车祸,他和吴瑰会一起死在车里。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安全到达了地下停车场。 下车后,吴瑰主动抓住任时鸢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走吧。” “棉棉,要不你骂我一顿,或者打我几个巴掌!” 任时鸢一脸认真,闭上眼睛等待着吴瑰的拳头或者巴掌落下。 “神经。”吴瑰甩开了任时鸢的手,独自走向电梯方向。 “棉棉!”任时鸢赶忙跑上去,牵吴瑰的手。 吴瑰却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一句话不说大踏步往前迈。 “棉棉,我错了。” 任时鸢追上去,从背后紧紧搂住吴瑰,下巴在他的颈窝蹭着,温热的呼吸声轻轻打在吴瑰的血管上。 “放开。”吴瑰无奈笑道,放松身体和手臂,向后靠在任时鸢的胸膛。 “不放!” 任时鸢理不直但气壮,抱得更紧了。 “我想喝热可可。” 吴瑰轻抚任时鸢的脸颊,“我们上去吧。” 任时鸢反握住吴瑰的手,扭头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好。” 电梯上行。 吴瑰感受到任时鸢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转过头,看到电梯的内壁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吴瑰晃了晃任时鸢的手。 任时鸢从进入电梯开始,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吴瑰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他的动作,任时鸢的心不禁怦怦跳得很快,内心的不安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一分钟左右,电梯门开了。 任时鸢和吴瑰手牵手走了出来。 秘书和秘书助理办公区里所有人惊讶于吴瑰的存在。 他们中的大多数,不算民晖,都是最近几年任职的。 这些人对任时鸢的了解不是来自圈内经济周刊上的资料,就是来自网上一些豪门恩怨八卦,当然还有这些年一起工作的个人判断。 他们知道任时鸢离过婚,还有一个孩子,毕竟当年任氏和庞氏的联谊是登过报纸的。 除了这一段感情史,任时鸢就没有其他的感情经历,连绯闻都没有,都有人谣言说任时鸢性冷淡了,所以庞氏的千金才会在结婚一年以后就离婚。 他们看着任时鸢领着那个男人向这边走来,一时慌张起来,纷纷低下头,屏住呼吸,做手上未完成的工作。 不过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在用余光观察,瞥见他们去了民晖秘书那边。 没想到民晖熟练地和那个男人打招呼,好像是叫了一声“吴先生”。 “民晖,好久不见。” “吴先生,好久不见。” 民晖没有太多惊讶,站起身来问好,“任总。” “去准备一些做热可可的材料。” “是,任总。” 办公室里有一台意式咖啡机,任时鸢有时间会自己做咖啡。 放咖啡机的柜子向内凹嵌在任时鸢办公桌背后的书柜里,需要打开褐色的柜门才能见到。 咖啡豆放在玻璃罐子里密封保存,被整齐的排列在另一个书柜。 可任时鸢平时只喝意式浓缩,柜子里没有用做热可可的牛奶和可可粉。 “辛苦了,民晖。” “不用客气,吴先生。” 之后任时鸢就拉着吴瑰进了总裁办公室。 吴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左右观察办公室的布局,发现较之以前大了很多。绿植也不见了很多,“这里的绿植呢?” 吴瑰指着落地窗前的一个位置问。 “还记得卫也吗?” 任时鸢端着两杯热水走到吴瑰身边坐下。 “记得。” “被他碰坏了。” 任时鸢把一杯水放下,伸手按在椅子的把手上,慢慢转半圈,让吴瑰面对他,“先喝水。” 吴瑰拿过任时鸢手里的水,浅浅喝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于是又大喝了一口。 “有时间一起去花鸟市场,我给你挑,钱让卫也出。” 吴瑰对上任时鸢的目光,眨着眼睛,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好。” 任时鸢在吴瑰嘴上亲了一下,拿过他手里的水杯,安放在办公桌上,并且将两个杯子一起推得远离了桌沿。 “和我说说你。” 吴瑰坐直身体,问道,“说说,这六年你都做了什么?” “你离开之后,任卓川把和庞氏的婚期提前了。和庞凝结婚以后,我正式任职成为贸海的执行总裁。” 任时鸢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棉棉,我是任家的私生子,这件事你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爱戴任卓川,甚至为了他的野心,不惜成为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只要他能看我一眼,能在众人面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任时鸢眸色变得幽深,双手攥紧,白色的绷带横在他和吴瑰之间,很是醒目。 吴瑰脑子里乱乱地,察觉到任时鸢的情绪,伸手抓住任时鸢受伤的手,避免伤口进一步恶化。 “其实不是的,棉棉,我恨他,我恨不得他死,是我亲手把他送进监狱,是我一手策划了这完美的复仇计划,都是我做得。” 吴瑰在电视上看到过任卓川入狱被捕的新闻。可说到底,海州还是任家的天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种权力更迭的事情,无非是家族内部的利益交换。 压抑已久的秘密在吴瑰面前说了出来,他感到羞愧。 强烈地自卑灌满了任时鸢的整个身躯,他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爱人。 吴瑰用手掌托起任时鸢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他。 对上任时鸢的眼睛,他早已泪流满面。 泪水将长长的睫毛粘连在一起,吴瑰站起来俯下身吻了上去。 “棉棉,我隐瞒了一切,将你拉近我的世界,对不起。” 对不起。 “没关系。” 没关系。 混着话音,吴瑰低头吻上任时鸢的嘴唇。 吴瑰试图用这种方法抚慰任时鸢,也试图用这种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任时鸢来不及思考,或者说他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想紧紧地抱住吴瑰,紧些,再紧些。 一小时后。 吴瑰清醒过来。 发现任时鸢不在房间,身上盖着毛毯。 吴瑰围着毛毯,走出房间,和任时鸢正对上了视线。 “棉棉,一会儿就好,你先进去。” 看到吴瑰只披了一个毯子出来,还没有穿鞋,任时鸢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铲子,拔掉电源,打算把吴瑰抱回床上。 “我想看着你做。” 吴瑰向旁边躲了一下,温声道。 “你先穿好衣服,穿好衣服看着我做。” “不!你脱我衣服没有经过我同意,我穿衣服也不要听你的。” 吴瑰一个转身坐在任时鸢的办公椅里,双腿蜷着,露出一大片春色。 任时鸢无奈,只能先将办公室的温度调高,防止吴瑰着凉。 背对着吴瑰,任时鸢重新插好了电源,继续手上的程序。 在高温的催化下,热可可的香气被激发出来,任时鸢想着转头和吴瑰说说话,可是突然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腰上。 “棉棉?” “不许回头,不许说话。” 披在吴瑰身上的毯子半耷拉在椅子把手两侧,吴瑰手肘撑在上面,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一条腿踩在任时鸢的腰上。 任时鸢一直站定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上。 吴瑰咬着唇,玩味地笑着。 “热可可好了,棉棉。” 任时鸢说着将电源关闭,握住木把手,香浓的热可可被倒入杯中,偏头反手递到吴瑰面前。 吴瑰近乎□□地坐在他平时办公的椅子上。 那黑色的毛毯堪堪遮挡住吴瑰腰部的位置,白色的肌肤内泛出红晕,一条修长笔直的小腿连接着两人,真真好光景。 吴瑰向前伸手,拿过杯子,腾腾地热气熏到他的眼睛,他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到嘴唇上,试探了一下,发现竟然不是很烫,于是喝了一大口,“好喝!”。 口腹之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吴瑰抽回了脚,专心品味起杯中的美味。 不知何时,任时鸢已经转过身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深邃的眼眸满是柔情。 吴瑰抬眸看他,神色平静,把空杯递归给任时鸢。 任时鸢接过杯子,俯下身体,宽厚的身躯一整个覆盖下来,越来越来进、越来越进,吴瑰正视任时鸢的眼睛,在他的眼睛中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陶瓷杯子接触木桌的声音,闷闷的,吴瑰只听得到声音,看不到。 任时鸢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脸颊,拇指亲压在嘴唇上。 而后,他们又吻到了一起。 事后。 任时鸢抱着晕厥的吴瑰进入浴室,为他清理身体。 躺在浴缸里的吴瑰,全身内外无不布满他的印迹,任时鸢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随时会离开他,一走了之。 他们之间好似只有一根风筝线,而牵着风筝的人不是他,是吴瑰。 作为放风筝的人,也许下一个瞬间,他对天上的风筝不满意,抄起剪刀,手起刀落,任时鸢便会被吴瑰放弃。 想到这里,任时鸢内心生出一股诡异的不安,后背一阵冷汗直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吴瑰明明在他眼前,他们刚刚明明还做了那样亲密的事情。 可是他就是会不由自主的害怕、恐惧。 害怕吴瑰会毫不犹豫间断风筝线,恐惧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喜欢放风筝了! 任时鸢想着手不觉摸上吴瑰的无名指。 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一个保障。 那就是婚姻,他想要他要用世俗的婚姻当作自己的一份筹码。 只要他不同意离婚,吴瑰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他,离开他们的家。 婚姻带给了男人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追爱法则第五条 第21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 1. 公司统一的上下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半。 汪倜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五点了。 吴瑰说一会儿过来,这一会儿时间还真长。 百无聊赖,又加上他中午没有吃饭,汪倜打算点个外卖。 打开外卖软件,选了一家评分还不错的快餐,点了他们家的A套餐。 看手机上的定位,送过来还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在等外卖的时间里,汪倜重新检查了一遍明天要签的合同。 公司是没有法务的。 自从出了那件事,几乎没有人愿意在风流倜傥任职。 现在公司里的员工基本上都是之前公司里留下来的人。 这部分人不多没有什么进取心,只求一份可以吃饱饭的工作。 在得知公司被汪倜买下来以后,也没有离职的打算。 也是最近几年,公司发展状况改善了一些,才招进来几个新人,老员工也因为公司业务情况越来越好,变得有了动力。 起初做项目和人家签合同,没少吃亏。 不得已汪倜去报了一个学法律的培训班,认识了一个很好的老师,交给他很多东西。 慢慢地,汪倜兼任了公司的法务。 汪倜刚要检查最后一个文件夹,办公桌上的白色电话响了。 按下电话键盘上的免提,“汪先生,楼下有您的外卖,需要送上来吗?” “送上来吧。” “好的,汪先生。” 挂断电话后,汪倜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同时看到了吴瑰的信息条,“我想转到幕后,那份续约合同你不用准备,明天见。” 这命令人的口气,一看就不是吴瑰编辑的。 汪倜卸了力,全身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嘴角微微挑起,挑眉一笑,按住语言发送,“好的,宝贝儿!” 做完坏事,心情愉悦。 消息确实不是吴瑰编辑的,但是是他让任时鸢编辑的。 他那时刚醒,正在床上打滚伸懒腰。 任时鸢则坐在靠窗户的沙发椅里,手上拿着电脑,表情严肃认真,看上去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看到吴瑰醒了,任时鸢立马放下电脑,“要醒吗?” 吴瑰撑起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侧躺在床上,被子堆在腰间,“把手机拿给我。” 吴瑰的手机被任时鸢收在床头柜,他抬手就可以拿到,可他偏偏要让任时鸢拿。 “你给汪倜发个消息,说我不去了,然后转幕后的事,明天我去公司再聊。” “好。” 编辑信息的时候,吴瑰放弃了累人的姿势,转为枕在任时鸢的大腿上,空出的双手不安分地伸进任时鸢的衣服里,胡乱的摸来摸去。 任时鸢便由着吴瑰。 发完消息,任时鸢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下,就收到了汪倜的语音和可爱表情包。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任时鸢也不说话,只把手机拿给他看。 吴瑰先是看到汪倜发来的表情包,想他今天又吃错什么药了,但是又注意到上面编辑的信息,眼神微眯,猜到汪倜为什么这样做,然后一手拽住任时鸢的衣领,往下一扯,“点开听嘛!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手点开手机屏幕上的语音条。 “好的,宝贝儿!” 汪倜特意压着声线,正经中又不失亲密,任谁听了这语音不会误会。 任时鸢果然脸色一暗。 看到任时鸢的表情,吴瑰心情大好,但是又不能表现地太明显,于是装作很慌张的样子,把手机扔得远远的,泪眼汪汪,眼神何其无辜。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吴瑰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发那样的信息,汪倜怎么可能猜不出是你发的!” “嗯?哪样的信息?” 任时鸢眉心微皱,思考起来。 “命令人的语气。” 说着,吴瑰抬脖,咬住了任时鸢的嘴唇。 任时鸢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仰着脖子接吻,实在有难度,任时鸢似乎看出吴瑰的不舒服,手掌一下子托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顺势垫在吴瑰的腰下,一个捞起,吴瑰被抱了起来。 “任时鸢!你要摔我了!” 吴瑰紧紧揽住任时鸢的脖子,吓得怒目以视。 “不会。” 任时鸢语气坚定。 “不会?” 吴瑰顿时起了玩心,“那你就这样抱着我,蹲起二十个!不!三十个!” “好。” “这么快就答应?可不能中途反悔!你要是做不下来马上给我账户转钱三百万!” “好。” “那我先穿好衣服。” 吴瑰低头示意,自己现在□□,他可没有什么奇怪的暴露癖,其实主要是因为任时鸢衣冠整洁,自己一件也不穿,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你的衣服脏了,先穿我的吧,我去给你拿。” 任时鸢抱着吴瑰站起来,又把吴瑰放在床上,拿起被子给吴瑰裹上。 “等等,等等,我要自己选!” 吴瑰裹着被子下了床,小跑到任时鸢前面,直奔衣柜。 他心里想着要多穿几件,尤其多穿几件厚衣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成年的男人,再加上厚衣服,他不信他赢不了。 可是打开衣柜,吴瑰傻眼了。 因为这个衣柜里,除了西服衬衫,就是西服衬衫,没有一件看起来很厚重的衣服。 任时鸢看出吴瑰的小心思,但不戳穿,撤回步子,坐在床边,安静地等待吴瑰选择。 “你怎么全是西装?” “这个卧室,平时工作忙的时候会偶尔住一宿。因为在公司,衣柜里的衣服我就让他们都准备成西装了。” 任时鸢解释道。 “没办法了,衣服薄又怎么样,多穿几件不就行了。” 吴瑰如是想。 随便从里面拿出一件衬衫先套上,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忙着如何赢得三百万的吴瑰根本没有发现,在任时鸢眼里,他正在免费为他表演一场绝无仅有的变装秀。 由于各种衬衫和西装的材质不同,重量也有所差别。 吴瑰穿着黑色丝绸衬衫,宽大的衣摆摇摇晃晃,下半身不着一缕。 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翘起屁股;一会儿歪着脑袋,手里拿着两件衣服掂量重量。 折腾了半个小时,几乎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了,最终搭配出了他最满意的造型。 里里外外,层层叠叠一共套了三件衬衫两件西装,三条西装裤。 整个人像一块发酵过度的面团里的香肠,“穿好了!来抱我吧!” 现在吴瑰满脑都是“钱。”,穿了很多件衣服所带来的别扭的感觉,反而增加了他赢得这三百万的信心。 任时鸢起身,走到吴瑰面前,弯腰,“抱住我的脖子。” 吴瑰抬手抻了一下衣服,然后抱住了任时鸢的脖子,“抱好了。” “那我开始了。” “嗯。” 说完,任时鸢直接抱好吴瑰,开始深蹲。 他表现得很是轻松,吴瑰有些慌了。 “老公,累了吧!” 吴瑰细声在任时鸢耳边唤道,想要起到干扰的作用。 当然,这个方法确实奏效了。 吴瑰清楚地感受到任时鸢蹲起的节奏被打乱了。 “老公!阿鸢!” 吴瑰一边叫任时鸢,一边咬他的耳朵和脖子。 果然,到二十几个的时候,任时鸢似是没了力气,“棉棉,我认输了。” “给钱。” “好。” 任时鸢走到窗边的茶桌边,拿起手机,走到吴瑰面前,往吴瑰的账号转入三千万。 吴瑰就这样简单的变成了千万富翁。 不劳而获,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事。 吴瑰心情大好,“任时鸢,饿了。回家吧。” “好。” “去超市,采购!我有好多要吃的东西。” “好。” 吃完外卖,汪倜着手打印了一份普通员工的劳务合同。 接着又重新数了一遍艺人合同和经纪人合同的数量。 确认无误后,汪倜把它们装进一个大纸箱子里,准备带回家,箱子外面还有某某品牌泡面的logo。 他的办公室虽然有一个隐藏的保险箱,但是重要的东西,汪倜还是喜欢随身携带。 抱着这样一个箱子,行动多多少少会有一点限制。 就比如现在,汪倜必须放下它才能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临时通行证,刷开电梯,接着再抱起它走进电梯,又放下,按下楼层。 “还好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不然,真的尴尬。” 汪倜喃喃自语道。 到了地下一层,汪倜抱起箱子,径直走向停车的地方。 却看到卫也站在他的车前,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看到汪倜抱着一个大箱子,急忙快步走不过,“你帮我。” “啊?” 不等汪倜反应过来,卫也已经把他手里的箱子托起,单手抱在怀里,而汪倜的胸前多了一束花。 “你帮我!我帮你!” 卫也轻轻挑眉,眨了眨眼睛,狡诈笑道。 汪倜低头看一眼那束花,发现花竟然是用钱叠成的,刚才离得远,看的不真切,这下离得进了,他的眼睛有些花了。 “卫少爷,您真是会计算。”,汪倜抬头敷衍一笑。 卫也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笑,“我送你回家。” 转身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车门,把箱子放在了前备箱,笔直站在副驾驶门前,打开车门,等着汪倜主动走过来。 眼下,汪倜也只能听从卫也的安排,过去,上车。 开出地下停车场,卫也没有走汪倜家的方向。 “去哪?” 汪倜警觉,扭头看向卫也。 “回家。” 卫也对他扬起嘴角,勾出暧昧的笑意,脚下踩足油门,丝毫不顾及街两边限速的提示牌,也不在乎刚刚下过雨,湿滑的地面。 “你疯了!” 汪倜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带,顾不得手里的花,花滚在了他的脚下。 卫也不发一言,汽车在他的控制下,传来嗡嗡的声音。 秋日里,六点,太阳已经落山。 繁华的街道,两边霓虹闪烁,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亮如昼。 马上就到晚高峰,为了避免被堵在路上,卫也的迈凯伦在无数辆车中间穿梭飞驰。 “前面有交警!卫也!” 汪倜高声提醒卫也,但是卫也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开得更快了,堂而皇之的在警察的警车前飞过,并且鸣笛,挑衅。 意料之中的追车拦截并没有发生。 经过一个转弯口,卫也开车上了高速,车速才慢慢恢复到正常水平。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换了车牌。” 卫也偏头,解答。 汪倜肌肉紧绷,脸色苍白,眼神闪烁找不到聚焦,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仍然感觉喘不过气,脚下的那束花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踩在了脚底,白色的包装纸上黑色的脚印,清晰可见。 知道汪倜吓坏了,卫也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开车。 不一会儿,到达目的地。 卫也先下车,来到副驾驶门前,打开车门,打算去抱汪倜。 但是在他碰触到汪倜的一瞬间,汪倜回过神来,“别碰我,我自己来!”,看向卫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惧怕。 下车时,四肢像是刚刚长出来的一样,想要抬腿,却动弹不得。 见此,卫也也不干预,站在外面,给汪倜足够的时间,让他恢复过来。 可是他的视线太过**,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汪倜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汪倜的状况很不对劲,卫也立马伸手,强迫他抬起头,发现汪倜紧咬着嘴唇,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部逐渐变得扭曲。 “你怎么了?” 卫也用手指拂去汪倜眼角的泪水,大拇指和食指重重捏住他的脸颊两边,不让他继续咬唇。 汪倜不说话,如果眼睛可以射出子弹,卫也想,他应该早就死在了汪倜的眼睛里。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也不接我电话了。任哥是我哥,他求我帮忙,我是义不容辞的。我承认,刚才飙车有想要吓唬你的成分,但是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最开始的想法是想要让你开心一下!《速度与激情》!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电影吗?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很胆小。你要是不咬嘴了,我就放开,好吗?” 卫也低头在汪倜眉心啄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手,“你还好吗?” 被放开的一瞬间,汪倜抬腿一脚踢在卫也的膝盖上,卫也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这一踢仿佛有些激怒卫也,但是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挨汪倜几下打也没什么,于是干脆就这样跪着,让他打。 汪倜使了十分的力气,但是对于卫也来说,这点力道,还没他南哥拿鞭子抽他疼。 也不是说汪倜力气不大,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的身材算得上标准,力气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问题出在卫也这里。 汪倜打了半天,发现卫也居然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心中的怒气更甚。 本来以为汪倜打完他心情会好一点,可是没想到他越打脸色越难看。 “怎么了?” 卫也还以为汪倜身体出问题了,语气很是心疼。 “你为什么不喊疼?” 汪倜也是气急了,说出口的话不知为何带着点委屈和心疼。 “我还以为你哪里难受呢!” 卫也赶忙站起来,“这点儿打,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到了汪倜耳朵里,摆明在骂他力气小,不算男人。 “你骂谁呢!” “我没骂?我是说,我从小挨打,痛感已经进化了。不是因为你力气小,我们汪总力气可大呢。昨天晚上,你在背上留下的指印,现在都没消下去呢。” “你!” 汪倜简直不能和卫也沟通,他觉得要是再多和他说一句话,能当场气绝身亡。 “真的,我说得都是实话。我发誓!” 卫也做出发誓的手势,举过头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发誓,我要是对汪倜有一句谎话,让我被南哥打死!” 汪倜实在无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指了指卫也车的前盖,“打开。” “汪倜,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惩罚太轻了,其实一点也不轻,你没见过南哥打人,特别可怕!” “闭嘴!” 卫也立刻收了声,快步走到车前,拿出箱子,“电梯在那边。” 而后单手抱着箱子,另一只手还想去牵汪倜的手。 汪倜也懒得和他争,随他牵着。 第22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2 2. 一场秋雨。 树上的叶子被雨水冲刷,有好多都掉落下来,黄黄绿绿的铺满车道。 任时鸢和吴瑰住的地方是当时任卓川还没有出事之前专门为公司高层员工建的。 当年,任卓川买下茗山后,还公开宣讲了他对这座山的设计构思:它将打造成独一无二的属于任氏集团员工的休闲、社交、娱乐场所,美其名曰是员工福利。 为了方便交通,还专门修建了盘山公路,与城市的主干道相通。 整个山被分为了居住区、休闲娱乐区、儿童区。 其中居住区共有一百多栋别墅,位于山的半山腰,各个别墅之间并不相邻。 不过,现在的茗山上住的都是普通住户。 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随着时间已然消散,就如同这场秋雨一般,雨过了,天必然晴。 回家的路上,吴瑰注意到进出茗山的车流量明显比他们中午出来的时候要多很多。 “为什么,这么多车?” 吴瑰腿上放着一袋开了口的薯片,身上还穿着任时鸢的西装,松松垮垮的,袖子的部分总是滑下来,成为了吴瑰吃零食的一大阻碍,所以停下给任时鸢投喂的动作专心挽袖子。 “今天是周五,都是去茗山的商场和超市的。” 任时鸢的视线时刻注意吴瑰这边的情况,他觉得吴瑰低头挽袖子的神情十分可爱,说话的语气都带有浅浅的笑意。 “茗山什么时候有商场和超市了?不是说不允许外人进出吗?” 整理好袖子,吴瑰继续拿起包装袋,手伸进袋子里,掏出一双筷子,夹起来喂给任时鸢,“这样轻松多了。” “集团不想投入额外的资金来维护茗山的日常运转,四年前把茗山交给贸海管理。” 任时鸢偏头张嘴吃下薯片,继续说道,“集团要求半年内茗山必须自给自足。” “然后,就开了商场和超市。” 吴瑰身体往后靠了靠,继续吃手里的薯片。 “嗯。商场里大部分的设施是从之前茗山娱乐场里改造过来的,超市完全是贸海投资设计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山脚下的门岗,门岗前的保安较之中午也增加了不少。 为了保障山上居民对安全性和隐秘性的需求,茗山山脚下被分为了两个入口。 一个入口直通别墅住宅区,另一个入口则是通向商场和超市。 “先回家,换了衣服,我们来这里买东西吧。” 吴瑰留意到不远处的指示牌,略有些激动,他对任时鸢嘴里说的超市起了兴趣。 在门岗处短暂停留了几秒,确认好任时鸢的身份之后,拦路的路杆缓慢抬起。 “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不负责买食材,你负责。我要惊喜。” “好。” 一进门,吴瑰看到了客厅里多了几十个鞋盒。 “你什么时候买的?”吴瑰转身问道。 “你睡觉的时候。” 任时鸢脱下身上的风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蹲下,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放在吴瑰脚边。 “我睡觉的时候?” 吴瑰脚上穿着的还是任时鸢的皮鞋,不需要坐下脱鞋,轻轻踮脚,就可以脱下来。 “今天在公司。” 任时鸢想要继续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买鞋,却被吴瑰打断了。 “不用解释,再说你给我买东西需要理由吗?”吴瑰反问,“不需要。你想买就买,反正花得也不是我的钱。记住,以后给我花钱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更更不需要犹豫。” 吴瑰抬高声音,眼睛直直看着任时鸢,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任时鸢内心的不安因为吴瑰的这段话,减少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轻轻地起伏着,双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一时愣在原地。 见此,吴瑰伸手扯住任时鸢的领带,在他的嘴上咬了一口,“还不满意?” “棉棉!”任时鸢一脸委屈。 “少矫情了,我不用你,换衣服,出门。” 说完,吴瑰拉着任时鸢,转身走向客厅,选了一套款式比较休闲的衣服,“楞着干嘛,你打算穿着这身衣服和我逛超市。” 任时鸢立马撸起袖子,拎起购物袋,和吴瑰一起上楼去了。 二楼主卧室内有一个衣帽间。 吴瑰拉开衣帽间的门,就发现了里面还挂着自己六年前穿过的衣服。 任时鸢把购物袋放在一边,从背后抱住吴瑰,亲吻他的脸颊。 “任时鸢,你这么喜欢我吗?” 吴瑰手搭在任时鸢的手背上,目光注视着他右手上的绷带。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这样啊。任时鸢!明天下午,让郑和帮我搬家吧。” “好。” 茗山商场和茗山超市实行会员制,依据每年缴纳的会费来划分会员等级。 不同等级对应的不同的商品和服务。 两座建筑中间隔着一个露天停车场。 停车场的四个角上装设有四个巨大的太阳能照明灯,将这片区域整个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举目望去,喧哗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 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一些浅浅的水坑,它们本能地反射着一切光源,当然有时也会充当一面镜子,投射出路过行人的身影。 张池最喜欢看下雨后路面水坑倒影出来的画面,他觉得就像动画片一样。 一下车,他就探头探脑,寻找他认为的最完美的水坑,然后拍照记录下来。 他手中的相机是上次自己过十一生日时,小舅舅送给他的。 他很宝贵,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小舅了。 哎!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小舅啊! “妈!妈!你看,那是不是小舅!” 张池眼睛一亮,拽了拽站在车门旁给其他三个孩子穿戴外衣和帽子的张晴,“小舅好像不是一个人。” 张池的声音太大,一家人都听到了。 张晴和任言泽闻言朝张池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确实是任时鸢。 他从驾驶室下来,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去开门,从任时鸢车上又下来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两个人貌似还穿着情侣装。 “那个人好像吴哥哥!” 张池第一眼就认出任时鸢身边的人是吴瑰。 张晴和任言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一眼前面牵着手的两人,没有说话。 “吴哥哥是谁啊,哥哥?” 任文焱和任文淼同时抬起头眨着眼睛,问张池。 “吴哥哥是小舅喜欢的人呢!” 张池手舞足蹈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 “妈妈,小舅是谁啊?” 看着哥哥兴奋的样子,任甯晃了晃张晴的裙边,好奇的问道。 “小舅就是爸爸的弟弟,就好像我们甯甯是哥哥们的妹妹一样,都是一家人。” 任言泽蹲下来,把任甯一下子抱起来,“小池,去喊住你小舅和吴哥哥,让他们来和我们一起。” “好的,爸爸!” 停好车,两人一起下车后,吴瑰十分自然地握住了任时鸢的手。 在明亮的灯光下,吴瑰清亮的眼眸中,仿佛炸开无数绚丽的烟花,一朵一朵迷乱了任时鸢的神情。 任时鸢唇边挂着笑,眉眼缠绵,手指穿过吴瑰的指缝,慢慢地与他十指紧扣。 “走吧。” “嗯。”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一个小孩就从任时鸢和吴瑰背后的方向跑来,拦住他们,脖子上沉甸甸挂着一个相机,气喘吁吁,“舅舅!吴哥哥!” “小池。” 任时鸢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吴瑰。 “小池?晴姐的孩子?” 吴瑰问任时鸢,见任时鸢点了点头,确认之后,问,“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吴哥哥!” 张池很是骄傲地仰着脖子,“记得吴哥哥做得蛋糕非常好吃,也记得吴哥哥长得好看!” 听到张池这样说,吴瑰不禁有些害羞,抬手揉了揉张池的头发,“这个相机这么重,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吴哥哥!我马上要过十二岁的生日了,我已经长大了!” 张池挺着胸膛,托举相机的手还摇晃了两下,表示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确实,张池虽然年龄还是一个孩子,但是身高优越,头顶快要与吴瑰的肩膀齐平。 “小池,你爸妈呢?” 任时鸢知道任言泽一家应该在附近,那么代表任甯也在,握着吴瑰的手不自觉攥得紧了。 吴瑰注意到任时鸢的变化,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淡淡地瞟了一下任时鸢。 “爸和妈,在那里!” 顺着张池手指的方向,任时鸢和吴瑰一同转过身去,看到了任言泽一家。 任言泽一手牵着张晴,一手抱着任甯,另外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手牵手走在他们前面。 真真是一大家子。 张晴看到吴瑰,略显激动,看到他们两个人十指相握的手,嘴角若有似无的弯了一下唇。 任言泽隔着很鸢的距离,冲任时鸢喊道:“时鸢,巧啊!” “晴姐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女儿啊。长得真可爱。” 吴瑰侧头,看了一眼任时鸢,“两个双胞胎也长大了。” “棉棉,那个女孩,是任甯。庞凝的女儿。” 吴瑰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露出茫然的表情,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任时鸢说得话。 任时鸢太过坦诚,像在一个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小石子。 虽然这个石头已经小的不能在小,虽然知道这块石头扔到湖面一定会泛起涟漪,可是涟漪不会因为这些而变得消失不见。 这个孩子出现在他们两人的争吵中,任时鸢和其他人有一个孩子的事实对于吴瑰来说还不是那么真切。 而今这个孩子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吴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曾经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同海啸,他要窒息了。 看着任言泽一行人越来越近,吴瑰感觉任时鸢的手上仿佛一下子生出了小小的尖刺,和任时鸢握在一起的手,感受到的痛感,一分不减的被传送到吴瑰的心上,不疼,但是难受。 任时鸢将吴瑰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的不安感在成倍增加。 “你先放开我。”吴瑰开口,听不出情绪。 “你知道的。我不会答应。” 站在他们旁边的张池,显然也注意到了吴瑰和任时鸢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吴哥哥,舅舅,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吧!” 张池迈步走到他们面前,后退几步,举起相机,“吴哥哥,舅舅,你们笑一笑!” 有了张池的调和,吴瑰和任时鸢两人才从刚刚凝重的对峙中缓和过来,对着张池的相机勾起浅浅的笑。 随着张池的“三!二!一!”,任时鸢找准时机,迅速在吴瑰脸颊上啄了一下,吴瑰反应不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而张池表现出心领神会的态度,连拍了好几张。 “你!” 吴瑰呼吸急促,难以置信任时鸢竟然做出这种事。 “小池,你爸让你来叫住我们,什么事?” 任时鸢拉着吴瑰的手藏到后背,沉声问道。 “爸爸说,让咱们一家人一起逛逛。” “好,你去让你爸他们过来,我们一起进去。” “好的,舅舅。” 看着张池远去的背影,任时鸢垂头,把背后原本用左手握着的手,换成裹着绷带的手。 这样,吴瑰便站在了任时鸢的右手边,顾及他的伤情,不敢随意挣扎,甩开任时鸢的手。 “棉棉,孩子的事,你不必在意。她现在是任言泽法律意义上的女儿,和我既没有生理学上的关系,也没有法律上的关系。” 任时鸢放缓语气,慢条斯理地和吴瑰解释道,“我没有和庞凝上床,那孩子是……” “好了,先别说了。” 吴瑰现在心里很乱,什么也不想听,“他们要过来了。” “好。”任时鸢闭了闭眼睛,把吴瑰抱在怀里,“棉棉,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我的身边。” 在远处的任言泽和张晴一切看在眼里,“把我当成洪水猛兽,老婆我有那么吓人吗?” “一会儿过去,你少说两句!”张晴一个眼神睨过去,“他们两个人也不容易。” “知道了,知道了!”任言泽耸了耸肩,对着孩子们说,“张池护好两个弟弟,我们现在出发,大采购!” 话音刚落,孩子们就兴奋起来,不停地重复着,“大采购!大采购!大采购!” 一家人其乐融融,气势浩大的向吴瑰和任时鸢的方向走来,引得路过行人纷纷侧目。 “晴姐。三哥。” 吴瑰礼貌问好。 “回来了。” 张晴眼角眉梢都是喜意,话中都带出一丝欣喜,“这是小焱!这是淼淼!这是甯甯!” 吴瑰目光微动,对着张晴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主动和几个孩子打招呼,“你们好!” 两个双胞胎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吴瑰看,“哥哥,你好。” 任甯则是害羞地躲进了任言泽的脖子里。 “甯甯性格有点腼腆,遇到陌生人就会这样,熟了就好了。” 张晴出声解释道,“对了,你们今天来超市是做什么?” 张晴适时转移话题。 “买菜,做晚饭。” 吴瑰看了一眼任时鸢,任时鸢示意他来回答,于是又笑着问,“晴姐呢?” “三天之后是甯甯的生日,今天是来给甯甯买礼物的。” 任言泽抢在张晴之前开口说道,看似是在回答吴瑰的问题,实际上也是在提醒一旁的任时鸢,“时鸢说他一定会来的,到时候吴先生应该也会来吧。” 任时鸢一言不发。 任言泽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都没有遗传任卓川半分,偏唯独继承了他的家庭观念。 他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女儿宠爱备至,生怕庞氏的人把任甯要回去,所以干脆把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但是却想方设法让任时鸢这个亲生父亲参与到任甯每一次人生大小事中。 他并不是针对吴瑰才说出方才的一段话,而是针对任时鸢。 在他的心中,任甯始终是任时鸢的女儿,固然这个孩子的诞生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斗争,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但是既然已经出生,那就必须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任言泽的话让吴瑰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任言泽的问题。 看到吴瑰的反应,任言泽像是达到目的一样,也不管任时鸢的表情是多么难看,他扯着唇,“行了,知道你俩一定会来的,先进去吧,外面挺冷的。”,然后气定神闲的朝着超市的迈步,并且还拉走了张晴,“走喽!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张池,带着弟弟们,跟上!” 张晴拧眉对任言泽的行为表示不悦,虽然知道他的用意,但是对他的做法并不赞同,“你今天怎么回事!” 扭头对吴瑰和任时鸢报以微笑,“改日再见!” “我们也走吧。”吴瑰的语气很平,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棉棉,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 吴瑰的态度令任时鸢感到惶惶不安,他的呼吸变得颤抖,心脏仿佛变成一个解压玩具,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通过玩弄他的心脏从而达到放松心情的效果。 “任时鸢,我饿了,我们买完东西快点回家吧。”吴瑰抬起头,与任时鸢的视线交汇,他的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额外的情绪。 “好。” 面对这样的吴瑰,任时鸢完全不知所措,本能地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好好聊聊吧。不要再岔开话题了,任时鸢。” 吴瑰注视着任时鸢,抬手抚平任时鸢皱起的眉头,“我说真的,阿鸢。” “好。” 任时鸢点头,表情似乎有些松动,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抬起吴瑰的手,情不自禁地在吴瑰的手背落下一吻。 进入超市以后,已经不见任言泽一家人的身影。 任时鸢的心中早已拟好今日晚饭的菜单,于是推着购物车,直奔各个目的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今天采购的部分。 这时,任时鸢在吴瑰的强硬要求下,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解放双手之后,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吴瑰很快被超市里,人们购物的热情影响。 遇到试吃的摊位,他会拉着任时鸢凑上前去排队。 要是好吃的话,吴瑰会毫不犹豫的支持,要是不好吃,吴瑰也会像其他的消费者一样,不停地和任时鸢吐槽。 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一对最简单不过的情侣。 下班时间,一起来时下最火的超市体验购物的乐趣。 甯甯很可爱的,孩子是亲妈确实是庞凝,但是亲爸,番外我会给大家交代的。[玫瑰][玫瑰][玫瑰](放心,绝对不是大风筝的,攻的贞洁是最好的嫁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2 第23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3 3. 到家之后,任时鸢先将购物袋中的食材分类整齐地摆放在餐台上,蔬菜和蔬菜一起,肉类和肉类一起。 期间吴瑰总是捣乱。 把任时鸢放好的东西又放到别的地方。 任时鸢并不恼,他只是笑着,再把那些东西放回原位置。 “需要我帮忙吗?” 吴瑰拿起一盒红色的小番茄,抿着唇,眼睛又盯上了一盒牛仔骨,正准备将它们两互换,却被任时鸢拦了下来。 “棉棉。” 任时鸢求饶般举起双手横在蔬菜和肉类的中间。 吴瑰抬起头,假装生气地瞪了一眼,“我无聊,你做饭的时候,我不想只在一边等着。” 任时鸢撑起手掌托住吴瑰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拿过那盒小番茄,而后低头在手心吻了一下,“棉棉,你想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一边做饭,一边讲吗?这么厉害,不会分神吗?” “不会。” 任时鸢柔声道。 吴瑰抽回自己的手,伸了个懒腰,“那就讲讲你和庞凝,讲讲我不知道的那一部分。” 任时鸢调整呼吸,收回手,绕过餐台,从厨房里出来,“想喝什么?” 来到那个装满杯子的柜子前,打开,拿出一个玻璃杯。 粉色水晶的材质,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隐约看出它的杯壁是粉色的。 吴瑰双脚踩在脚蹬上,手撑着餐台边,轻轻一推便转过方向,“番茄汁。” 看来那一盒小番茄保不住了,任时鸢无奈一笑,“好。” 说着便朝吴瑰所在的方向走来,展臂将杯子放在餐台上,正好也将吴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棉棉,现在我能亲你吗?” “嗯……” 吴瑰双手交叉抱握在胸前,一副防备的姿态,“不可以。” “为什么?” 任时鸢收起笑容,身体向前压迫,故意夸张的皱着眉头。 “因为我不同意你现在亲我。” 面对任时鸢的靠近,吴瑰并不躲避,仰着脖子,眼神坚定。 不知何时,任时鸢打开了装着小番茄的盒子,在他站直身体的同时,一颗小番茄被送进了吴瑰的嘴里。 “嗯,很甜!” 吴瑰喟叹一声。 “喜欢就好。” 任时鸢回到厨房,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纯净水,和将剩下的番茄一同放入破壁机,启动机器,不一会儿一杯番茄汁就做好了。 吴瑰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好喝!” 意犹未尽地又喝了一大口。 “庞凝原本不是庞家的大小姐,而是庞夫人的私生女。” 任时鸢将破壁机中剩下的番茄汁倒入空的玻璃瓶中,“庞家没有打算把真正的庞家大小姐嫁给任家的儿子,于是,顺理成章地,庞凝被推了上来。” 用木塞子封好口,放到吴瑰身边,从餐台上拿走了一盒鲍鱼和牛腩,“当然,这件事任卓川是知道的。这场婚事不过是他让我表忠心的价码。” 说到这里,任时鸢切牛腩的手顿了一下。 即使过去了很久,即使任卓川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即使…… 任时鸢依旧无法完全摆脱他制造的阴影,每次只要想起他,提起他,那股无名的恨意和恐惧,久久挥之不去。 经过短暂的沉默,任时鸢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后,我和她达成了共识。” 手中的牛腩转眼间变成了肉粒,被任时鸢放在盘子里备用,“这不过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任甯是她和另一个人的孩子,那个人我暂时也不知道是谁。孩子出生两年后,我们办理离婚。任卓川也被捕入狱。” 接着任时鸢处理起鲍鱼来,“她现在在国外攻读文学博士,至此我和她再没有任何交集。” “那孩子呢?” 吴瑰突然对庞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从心底里惊叹于她的决心,佩服她的勇气。 “走之前,她把孩子托付给了三哥一家。她知道,他们喜欢这个孩子。三哥不知道我和她的交易,所以很疼爱任甯。” 今天买回来的鲍鱼并不大,任时鸢挑选它们作为今天牛腩的配菜,所以处理起来很快。 “那你呢?你喜欢她吗?” 边问着,吴瑰的视线从手的位置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了他的眼睛上,尽管任时鸢侧着身子,吴瑰并不能看清他面部的表情。 将处理好的鲍鱼和切好的肉粒放在一个盘子里,而后转过身来,走到吴瑰的对面,“我不知道。” 任时鸢神色复杂,“我想我没有资格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 任甯的诞生始于一场交易,始于最原始的**,始于对人性操控权的争夺游戏中。 与其说没有资格,不如说是在直视生命时的自卑。 这种自卑同样也出现在吴瑰面对任甯的时候。 吴瑰喜欢任甯,羡慕任甯。 面对她,吴瑰总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的躯体和灵魂像是两个并不相配的榫头和卯眼一样,勉强合在一起建成的大楼,结果必然是走向毁灭。 吴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起初,我是在意任甯的存在,在意庞凝曾经有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说着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直到亲眼看到那个孩子,我才明白我嫉妒的不是庞凝,而是任甯,我居然在嫉妒一个五岁的孩子。” 听到吴瑰这样说,任时鸢俯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棉棉,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类人。” 对任甯,会生出嫉妒是不可避免的,怎么会不去嫉妒她呢? 怎么不会呢?她有完美的家庭,她诞生在爱里,往后的日子,她也一直都会生活在爱里。 没有感受过爱的人,是不知道如何和任甯这样的人相处的。 大量的蒜粒在热油的刺激下发出诱人的蒜香,任时鸢将用柠檬汁和海盐腌制好的牛仔骨放入锅中煎制,一时厨房中滋滋作响。 “好香。” 吴瑰在一旁背着手,探身看着。 又见任时鸢往上撒了一些黑胡椒、欧芹碎和卡宴辣椒粉,香料和食材复合的香味立马充满整个空间,包裹在吴瑰的周围,嗅觉、视觉、味觉同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吴瑰没有心思继续和任时鸢“好好谈谈”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任时鸢的身上。 看他如何将一个又一个食材,变成一道又一道美味的佳肴。 看人做饭本身是一种享受。 看任时鸢做饭是另一种享受。 任时鸢用勺子把鲍鱼牛腩饭混合搅拌好,盛出一碗放在吴瑰面前。 吴瑰早已蠢蠢欲动,急迫地将浸满汤汁的米饭和牛腩一起送入口中。 只看吴瑰的表情就知道,这饭的好吃程度不亚于专业厨师的水准,或者说是高于。 “任时鸢你去专业的厨师学校精修了?” 吴瑰突然有点不相信,这是他自学而成就的水平,看向任时鸢的眼神中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没有。” 任时鸢的身上还穿着围裙,为吴瑰盛好了一碗汤,“小时候见到母亲在厨房忙碌觉得做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从那时开始就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餐具们相互碰撞的声音不时响起,任时鸢脱下围裙放在一边,拉开吴瑰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母亲说等我长大一点就教我。” 吴瑰对任时鸢的母亲知之甚少,他几乎从来没有提过。 了解到的那一点信息,也是从任家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一个贱人!” “那个出卖身体的女人!” “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心思深沉妄图任家家财的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所有用来诋毁“女人”的形容词,都被他们用在了任时鸢母亲的身上。 “后来呢?” “她死了…… “先吃饭吧,时间不早了。以后我们应该把晚饭的时间提前,太晚吃饭对身体不好。” “好,先吃饭。” 晚饭过后,吴瑰揽下了收拾碗筷的工作。 “你做饭,我收拾,分工明确。” 吴瑰把任时鸢放在一旁的围裙重新系在自己身上。 虽然任时鸢做了六道菜,但是每道菜的分量刚刚,盘子里几乎没剩下什么,吴瑰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任时鸢眼眸眯起,目光在吴瑰身上流转,落在他每一个动作上。 清理完盘子上稍大一些的残渣,把餐具整齐分区摆放好,“洗碗盐呢?” “还在原来的柜子里。” 吴瑰抬头,伸手,打开自己头顶上的柜子,拿出后,按量放入洗碗机仓启动设备,“任时鸢,有点累了。” 吴瑰转身站定,象征性地走了几步,与任时鸢的视线对上,又低头看了眼围裙。 厨房的灯光映在他的眸中,一个小的光圈在吴瑰的瞳孔里散发着光。 两人的视线在灯光下有了实体,一条条半透明的细线缠绕交织,把他们两个人围在了一起。 见任时鸢过来,吴瑰双手攀在他的脖子上,等他解开围裙后面带子。 任时鸢单手绕过,轻轻一抽,原本贴紧吴瑰身体的围裙散了下来。 “几点了?” 吴瑰举起任时鸢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九点半了,好晚了。” “上楼吧。” 任时鸢包裹住吴瑰的手掌,“等下给郑和打个电话,你和他说说你搬家的事情。” “不会太晚了吗?” “他现在和小钰一起住。” “哦哦,忘了。那走吧。” 任时钰是任时鸢的异卵双胞胎弟弟。 由于难产,任时钰的脑部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其中一个症状表现为,晚上会处在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白天又像是一个没有充满电的玩具,对任何事情和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时常走着走着路,吃着吃着东西就会睡着,还不记得自己晚上的所作所为。 “郑大哥,明天麻烦你帮我搬家了。” 吴瑰倚靠在卧室的沙发上,一边开着免提和郑和通电话,一边指挥任时鸢收拾衣帽间。 “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衣服都不要了,家具也不要了。” “行,明白了。” 任时钰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郑和在客厅和一个男人聊天,悄悄拿起手机打算录音的时候,发现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在和谁说话?” 任时钰突然出现在郑和身后,一下子跳在他的背上。 郑和早已习惯任时钰这样的行为,单手托住他的屁股,颠了两下调整了一下位置,“吴,回来了。” “吴瑰!小棉花!” 任时钰眼睛瞬间亮了,说话的语调升高了好几分贝。 电话那头,吴瑰自然也清楚地听到了,“小玉玉!” “小棉花!” 任时钰从郑和的身上下来,拿过手机,“怎么不开视频,小棉花!我好想你!” 点击视频按钮后吴瑰的脸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好想你啊!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玩啊?我又做了好多好玩的玩具和游戏,可是你都不来,我还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我伤心了很久很久呢” 以任时钰的精神状态,这通电话必须要通宵了。 任时鸢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任时钰的身体状态不允许熬夜。 他放下手上整理衣服的事情,坐到吴瑰身边喊了声“小钰”。 听到任时鸢的声音,任时钰险些失声叫了出来,把手机赶快扔给郑和,“哥,我不在,我在睡觉呢。” 面对任时钰这样的反应,任时鸢无奈,“郑和,照顾好小钰。” “是,任哥。” 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时钰还怕你?” 吴瑰侧身转而靠在任时鸢的肩膀上,挽着臂弯,顺手与他十指相扣。 “其实已经好一些了。” 任时鸢回握住吴瑰的手掌,偏头在吴瑰太阳穴的位置亲了一下,“亲一下。” 吴瑰粲然一笑。 “还疼吗?” 吴瑰的视线停留在任时鸢右手的绷带上,眉眼间带着担忧。 “有点。” 任时鸢抬起右手,前后翻转手心手背,“程医生说不能蘸水,那一会儿我怎么洗澡啊?” 眼神悄悄瞟向吴瑰,心思昭然若揭。 “真的啊!怎么办?任时鸢今天难道要臭臭的进被窝了。” 歪头鼻子凑上任时鸢的脖子,深深闻了一下,皱着眉继续说道:“怎么办?阿鸢!要是这样的话,我可是会嫌弃你的。” 任时鸢本来还有些得意,但是听到吴瑰这样说,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害怕吴瑰是真的嫌弃自己,低头努力闻了好几下。 吴瑰看到任时鸢皱着鼻子,低头闻自己的样子,让他联想到小狗这种生物,不由得笑出声来。 意识到吴瑰是故意“调戏”,任时鸢语气一转,“既然这样,不如让你全身上下都沾满我的味道。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再嫌弃我了!” 他越说越兴奋,眼神变得锐利迫切。 一开始和吴瑰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变成了禁锢吴瑰的枷锁。 吴瑰被任时鸢一把拽进怀中,身体因为惯性控制不住地往前冲去。 任时鸢及时用另一只手的虎口扣住了他的下颌,“准备好了吗?” “准备……” 来不及说下半句话,因为他被任时鸢吃掉了。 任时鸢吻住了吴瑰的嘴唇。 两人炙热的喘息熏红了眼睛,吴瑰半眯着双眼注视眼前的男人,眼角竟然落下一滴泪来。 任时鸢抬手拂去吴瑰眼角的泪,亲亲了他的眼角、脸庞、鼻头。 “棉棉,你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吴瑰没有说话,只是敞开胸怀,抱住了任时鸢。 眼角还在不住地流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也许那是生理性的眼泪,也许是其他。 他分不清。 “我们一起去洗澡吧,任时鸢。我想睡觉了。” 吴瑰没有选择正面回答任时鸢的问题,“你抱我去。” 说着便把双腿分开跨在任时鸢的大腿上,眨巴着眼睛,他的眼眸闪着异样的情绪,泪痕还在脸上清晰可见。 “好。”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任时鸢眼中难掩落寞和无力。 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不安的情绪再次递加,但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病情的原理和治疗方式方法,症状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编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3 第24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4 4. 大概凌晨两三点,外面起了风。 风声裹着沉闷的呼啸声,穿过一颗又一颗的树。 别墅前栽种的树木是精心挑选的观赏性的品种。 任时鸢站在窗前,看到风吹弯了树枝。 吴瑰好像在做梦,喉咙里发出哼哼的呼喊。 任时鸢走进俯身去听时,呼喊消失了,只余平稳的呼吸声。 任时鸢上床为吴瑰盖好被子,吴瑰好似感知到什么,伸出手抱住了任时鸢的胳膊。 上午九点。 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但是阳光正好,晴空万里。 吴瑰被任时鸢叫醒了。 抱着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吴瑰给任时鸢的右手换了药,伤疤的可怖程度远超了吴瑰的预期。 换药全程,吴瑰屏住呼吸,手上的棉签,慢慢地靠近,动作极轻。 “你伤口好之前,都不要做饭了,我来做吧。反正,你也很久没有吃我做的东西了。这次正好。” “好。”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便收拾好出发前往公司。 任时鸢送给吴瑰一个礼物,是最新款的手机。 “你什么时候买的?” 黑色的包装袋上银色的英文字母十分夺目。 “今天早上的时候,和我的一样。算是情侣款。” 这话一出,吴瑰眉眼微动,拿过任时鸢手中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和包装袋一模一样设计的长方形盒子,比吴瑰的手掌还要大出一圈。 撕开包裹在外层的一层塑料保护膜,盒子的外壳上有一个小的用布做成的标签,标签上绣有吴瑰的名字。 “这上面是我的名字。” “喜欢吗?” 轻轻拉动它,一部白金色的手机出现在吴瑰的眼前。 “很好看,我很喜欢。” 吴瑰挺身在任时鸢的脸上留下一个吻,“我能先不用这个手机吗?” “你想怎么用怎么用。” “你不问为什么?” “是觉得导资料太麻烦了?” “这么了解我!” 任时鸢不语,轻轻帮吴瑰把新手机收回盒子里,放在茶几上,“记得用。” “你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吴瑰板着脸。 任时鸢看着他的表情,唇边的笑容渐浓,“棉棉的心思,夫君也只能猜出这一分半点,再多便猜不出什么了。” 他学着电视剧里古代男子说话的语气,微微欠身作揖。 任时鸢的行为取悦到了吴瑰。 吴瑰既不喜欢有人能猜透自己心中所想,又不喜欢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不了解自己半分。 任时鸢的尺度拿捏得刚刚好。 吴瑰提前和汪倜说过自己要搬家的事情,汪倜也和姑姑打好了招呼。 郑和到吴瑰家楼下的时候,一位中年妇人早早等在那里。 领着郑和来到吴瑰家门口,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蜷缩在墙角。 汪桂凤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莫汀,曾经也是这栋楼的租客。 郑和对莫汀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调查吴瑰的资料,是他亲自整理的。 上前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面部呈现出异常的红晕。 开车去往公司的路上,任时鸢接到了郑和的电话。 “棉棉,帮我接。” 吴瑰从任时鸢的手里接过手机,点开免提,“郑大哥。” “你的朋友莫汀,晕倒在了家门口了。” “莫汀!郑大哥,麻烦你先带他去海州人民医院。” 吴瑰语速极快,“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家门口的?” “我个人判断应该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挂断电话后,吴瑰直接用任时鸢的手机给花岩打去了电话,发现无人接听。 吴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自从他们两个人确认了关系,无论莫汀和花岩如何争吵拌嘴,花岩总是服软认输的那一个。 就算莫汀离家出走,不出半个小时,花岩就会找到他,可是这次花岩竟然一整晚都没有找过去,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出什么事了?” 任时鸢靠路边停车,侧身问道。 “也许人命关天。” 吴瑰转头对上任时鸢的目光,神情十分严肃。 因为花岩曾经和吴瑰说过,如果有天莫汀哭着来找他,而他这次食言没有去找他,那就说明他自己回不来了。 吴瑰曾经打听过花岩的底细,无奈自己力单势薄,根本查不出什么。 他也旁敲侧击过问过莫汀,莫汀竟然信了花岩失忆的说辞,不在乎他的过去。 最后,还是花岩主动找上吴瑰,对他坦白了一些事情。 “时鸢,我知道你已经把这几年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调查清楚了。现在花岩可能出事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吴瑰恳求道。 吴瑰语气和姿态,让任时鸢一愣,嘴角浮起一丝不可觉察的苦笑,“好。” 得到任时鸢肯定的答复,吴瑰心中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阿鸢!有你在,我很安心。” 吴瑰话一下子扫去了任时鸢的阴霾。 “棉棉,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任时鸢温声道,目光灼灼。 花岩,十二岁因故意伤人罪关入少管所七年。 五年后,由于他表现良好再加上有人保释,所以被提前放了出来。 保释他的人是任言泽的旧相识——花染,保新会的会长。 因为都姓花,外界对他们的关系多加猜测。 有人说,花岩是花染的私生子。 有人说,花岩是保新会老会长花旗方的私生子。 反正左右就是跳不出祖孙三代。 猜来猜去,花岩忽然成了保新会势力覆盖范围内,昌明街的主管人。 十七岁的主管人,底下人当然不服,但是看在花染的面子上,大部分人不敢多说什么。 面上言辞尊敬,礼让有加。 私下做空账目,架空权力。 慢慢地,他们发现,花岩在花家无半分地位,手上动作也就不再遮掩。 可是花家的人,个个狠心辣手且心机深沉。 花岩既然姓花,那就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骨头。 两个月的时间,他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昌明街的毒瘤,平了一笔又一笔糊涂账。 那十年,可谓风光无限。 扶摇直上,几乎坐到副会长的位置。 然而在副会长的就任仪式上,不幸被枪杀。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现在却出现在吴瑰的身边。 交了男朋友,开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饭店,过上了平淡如水的生活。 “这小子估计就是被花染关起来了,问题不大。应该是对当年放他自由的事情反悔了,现在想要用他。” 任言泽缓缓道,语气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和你与齐平达成的协议有关?” “差不多吧。” 任言泽心情不错,说起这个,他似乎想起什么,“你给我送来这样好的消息。作为你哥,我给你提个醒。英鹿姐那边还等着呢。” 任时鸢沉默半晌,眉峰紧蹙,“哥,我想…” “哎!打住,你有什么想法别和我说。” 任言泽抬起手臂,眸光幽幽注视着桌子上的文件,“时鸢,既然当初你毅然选择了入任家的族谱,那么你生生世世都是任家的人。已入局,身不由己。现在不是你想说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时候。花岩的事,我会帮你。” 挂断电话,任时鸢起身走到窗前站定,揉了下眉心,手上的伤口,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作痛。 平复了情绪,便给吴瑰发去了消息。 吴瑰刚和汪倜签好合同,就收到了任时鸢的信息:“花岩的事情,不用担心。让你的朋友等两天,他会自己回来的。” “嗯嗯。阿鸢,谢谢你。” “谢谢你” 三个字一发出去,吴瑰手忙地立马撤回了。 一时忘记了在车上的时候,任时鸢不让他说谢谢。 “撤回了什么?” “没什么。本来要发一个超级可爱的表情包的,但是一不小心选错了。” “是多可爱的表情包呢?” “这样的,怎么样,可爱吗?” 那是一个著名的动画作品中的主角。它双脚点地,双手举过头顶,手腕向内弯曲,整体的线条,呈现出一个桃心。 嘴角微微一笑,十分娇羞可爱。 “可爱。” “怎么样?” 汪倜在一旁问道。 公司前身破产清算前,莫汀和花岩就离职了。 汪倜和他们交情一般,不过吴瑰和莫汀关系不错,所以连带着也和他们吃过几顿饭。 “任时鸢说,不用担心。” 吴瑰收起手机,端起放在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就一句不用担心?” 汪倜像是觉得荒唐,不过转念一想:任时鸢是什么人啊,人家一句不用担心,那可真就不用担心了。 “行了,我懂了。” “等下你有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送我去趟医院。” “吴玫出什么事了?” “不是小玫,是莫汀。” “把我当便宜司机了。你这复合了,生活水平也没提高多少啊,出门在外还要我接送。这包,还用着呢!” 汪倜一副吊儿郎当又欠揍的语气质问,“说!一晚上就复合,太快了吧!” 吴瑰身体向后一靠,气定神闲,“首先,他有钱,还肯为我花钱。其次,他长得帅身材好,我们在床上非常相配。” 停顿一秒后,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再其次,他爱我。” 听了吴瑰的一番言论,汪倜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还以为吴瑰会说他们之间荡气回肠你追我逃的虐恋戏码,没想到促进他们之间复合的原因是如此现实无华。 沉默片刻,“前两点,我理解。这最后一点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什么时候你也相信这三个字了?” 吴瑰冲汪倜勾了勾手指,“过来。” 汪倜喉咙发紧,眼神闪躲,吴瑰对他笑,肯定没什么好事,“不了,不了。” 连连摆手拒绝,“我不想知道了,你不是要去医院吗?我们现在就去!” 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便要起身出发。 去医院的路上,任时鸢发给吴瑰一个文件,文件里包含了所有与他交好的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他们的联系方式基本上没有变,住的地方倒是有很大的变化。 郑和和任时钰搬出了任家的老宅。 任言泽和张晴则搬进了任家的老宅。 彼时,吴瑰离开任时鸢的时候,手机和电脑被任卓川强行扣留,并且当着他的面,扔进火里销毁了。这些,任时鸢是不知道的。 所以无论之后他尝试拨打过多少次,吴瑰的手机号码,得到的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直到最后变成,号码已被强制注销。 他才放弃。 吴瑰没有给任时鸢改掉备注,依旧是那个“乌龟先生”。 聊天记录自然也没有删除,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吴瑰手指向上滑动,昔日两人聊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看上去似乎在思考什么,眼神专注看着前方。 车流穿梭,树叶随风飘荡,忽地一下,落在了汪倜的车挡风玻璃上。 那片树叶没有停留很久,马上便让另一股风吹走了。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的一周,都不是一个好天气。” 汪倜注意到了,绿化带上的栽种的月季花,一夜之间,都被冻死了。 它们的枝干还是绿色的,但是花已经呈现出枯萎的状态。 “那挺好的。” 吴瑰收起手机,放回了自己的帆布包里,心不在焉的应了句。 “哪里好了?我不喜欢这种不稳定的天气。” 等红灯的时候,汪倜瞥见吴瑰的穿搭,才真切地感受到,吴瑰回到任时鸢的身边了,只是那个包,实在和吴瑰现在整体的气质不搭。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要用那种眼神偷看。” 吴瑰毫不费力找到汪倜放烟的地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盒雪茄。 “不觉得,你这个包和你这一身大牌不搭吗?” “不觉得。” 吴瑰侧身,静静看着汪倜,拿出那盒雪茄,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什么时候换成这种东西了。” “啊?什么东西。” 这时绿灯亮了,汪倜的注意力全在车上,毕竟今天的天气属实不好。 “雪茄。” “这个,卫也换的吧。” “不打算瞒我。” “瞒你做什么?没什么好瞒的。我和他各取所需而已。” 汪倜神色坦然。 吴瑰也没有再说什么。 郑和将莫汀的病房号,发给吴瑰之后就一直在医院的走廊上等着他。 期间,任时钰打过电话,问了他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几年,经过长久的治疗和康复训练,任时钰在白天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记忆也越来越稳固。 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细节的部分记不太清,不过大体上还是可以回忆起一部分。 “他真的回来了?” 白天的任时钰和晚上的任时钰最大的不同之处,应该是他们说话的声调和语气,眉宇之间给人一种疏离感,对人对事,稳重自持。 晚上的他,截然相反,非常活跃,多了些孩子的稚气,还很怕任时鸢这个哥哥。 “回来了。” 面对除了任时钰以外的人,郑和始终沉默寡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视人。 听到任时钰用这样的声线和他讲话,郑和脸上神色立马变得明媚,手脚不自觉紧绷起来。 即使两人已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郑和还是会显露出羞涩的模样。 “那你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任哥应该有。” “好吧,我去问问我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 “下午回来的时候,和我一起出去一趟。我想到给甯甯送什么礼物了。” “好。” 医院的住院部包含五栋二十层的大楼,楼与楼之间有廊桥相连。 吴玫和莫汀的病房相隔两栋楼不远。 吴瑰想,安排好莫汀的事情,可以有时间去看看妹妹。 “这次来得匆忙,没有给小玫买花。” 汪倜拿出手机点开外送的软件,输入鲜花,专心致志的挑选了起来。 看到满意的,把手机伸到吴瑰面前,问他的意见。 “这个怎么样,这个,还有这个。我觉得都不错。” 吴瑰对花的研究是从和任时鸢住在一起之后才开始的。 不仅仅有花,还有厨艺。 开始的几个月里,吴瑰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少有的交流,就是问他回不回来吃饭。 他一个人和几个阿姨住在偌大的别墅里,十分孤独。 就想做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第三张。” “行,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电梯里不光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家属们,要么是住在医院,身上穿着较为单薄随意,脚上还踏着拖鞋。 要么是来探望,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果篮、食物、保养品,穿着体面。 他们也在切切细语,讨论着有关家人的话题。 一切都是那么安然。 莫汀所在的楼层到了,吴瑰和汪倜走出电梯,转入一个拐角,便看到郑和坐在楼道的椅子上。 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套装,金色的长发半扎起来,可以看到耳朵上还戴着一个银色的耳钉。 双手放在膝前,腰背挺直,一副正派的坐姿,与他的造型完全不搭。 看到吴瑰和汪倜走过来,立即站了起来。 郑和这样的装扮,想来应该是出自“晚上的”任时钰之手。 吴瑰见怪不怪,“郑大哥,麻烦了。” “不用客气。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郑和这样的装扮冲淡了他身上的那股木然肃漠的感觉,虽然此刻他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但是却显示出一种无状的可爱。 “好的,郑大哥。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郑和离开,汪倜这才开腔,“这人谁啊?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的每个霸道总裁背后的男人吧!” 吴瑰懒得理解释,转身开门进了病房,把他挡在了门外。 “什么意思!吴瑰!你卸磨杀驴!” 汪倜本想声讨吴瑰的无情行径,但是看到病房门框边墙上的“禁止喧哗”四个大字,五官用力,生生将高音咽了下去。 用气声隔着门缝为自己打抱不平。 敬“诡秘”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4 第25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5 5. 莫汀病房的陈设几乎与吴玫的病房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面积大小。 莫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手臂露在外面输液。 吴瑰走过去,看了一眼药瓶内药液的余量,又摸了摸莫汀的额头。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吴瑰的触碰,莫汀嘴里开始说梦话。 吴瑰听不真切,以为他要醒了,于是呼喊他的名字。 “小汀?” 回应吴瑰的是“唉唉哼哼”的呻吟。 根据经验判断,起码要输完两瓶药,莫汀才会苏醒,也就是还需要大概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汪倜避开郑和坐过的位置,坐在楼道里的靠椅上,拿出手机,发现卫也给他发了消息。 明日的安排,所有员工在早晨八点半准时由卫也派人统一接他们前往进修地点。 自从那晚之后,卫也很认真地向汪倜解释了当初买下他公司的原因。 汪倜没有完全消气,但是也因为吴瑰的态度,不太在意这件事的起因。 把进修的信息发到工作群,立马有人回复。 经过几天的考虑,依然选择留在风流倜傥的主播还剩三分之二,头部的几个主播都走完了。 这个情况,是汪倜意料之中的。 说不伤心是假的,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任时鸢是他的大老板,那意味着只要吴瑰和公司关联一天,他的公司就能分到资本的蛋糕。 外送的电话这时候打来,“嗯,是。我马上下去。” 医院的不允许外送的人员随便进入,所以汪倜需要亲自下去把花拿上来。 走之前,他进入病房,“他怎么样了?” 吴瑰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正在和任时鸢发消息。 “我想,在花岩回来之前,莫汀先和我们住在一起。” “输完这两瓶,应该就会醒了。” 吴瑰抬眸应道。 “那就好。还有,给小玫定的花到了,我先下去取一趟。等下我是回到这里,还是去小玫的房间找你?” “去小玫那里。” “行,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汪倜出了房间。 任时鸢这边也发来消息,“好。” 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个餐厅的介绍,“今晚,带你出去吃饭。” “任先生,不介意的话,你需要一个电灯泡。我必须把莫汀带上。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吴瑰轻轻舒了身子,出了房间。 出房间时,任时鸢恰好打来了电话。 “不介意。” “你打电话来,就是专门说这个。” 吴瑰抑制不住地笑了。 “想你,想听你的声音。” “任先生,你要好好工作挣钱!不能太粘我!” 护士站在莫汀病房的左斜对面,五六步的距离,“你好,可以借我纸笔吗?” 值班的是一名男护士和两名女护士,他们都穿着淡蓝色的护士服。 “可以,给你用这个。” “谢谢。” “要纸笔做什么?” 任时鸢手上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 “给莫汀留个字条。我怕他醒了,我不在身边,他会着急。” 吴瑰字迹圆劲流美,手速极快,说话间,他便写好了。 “你真细心。” 任时鸢攥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笔尖久久不动,在合同上留下了一滴水大小的墨迹。 这话说出口,吴瑰听出一丝醋意,悠悠笑道:“任先生,小孩的醋你都吃。” “他不是小孩儿了。” “莫汀今年刚刚二十二岁。” 把字条放在床头,用杯子压住,看了一下药瓶的余量,就退出了房间,“和你比,难道不小?” “不小。” 任时鸢语气笃定,不假思索。 他这样,倒是让吴瑰品味出任时鸢这般的可爱之处。 “好了,任先生,晚上见。” “好。” 吴瑰没有选择乘坐电梯。 住院区的廊桥上有电动步道。 如果是在住院部各大楼之前行动,乘电动步道比乘电梯要来得方便。 吴玫的病房,窗外狂风大作,树枝争相拍打着窗沿。 窗内,宁静依旧。 消毒液的味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不那么刺鼻。 吴瑰靠坐在窗户下的沙发椅,茶几上放着几本书,他拿起一本,边看边等着汪倜。 “外面的风太大了,差点没把花吹走,还好我一路护在怀里。” 汪倜轻推房门,从外面进来。 手上抱着一大捧粉白渐变的玫瑰,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了,几根发丝随意搭在他得额前。 大步走在吴玫得床前,将花端正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便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稍喘着气,和吴瑰说话,“那个外送,我要投诉他!我以为他就在楼下等我呢,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医院的正门口等我。我真的,我要投诉他!” 说着,掏出手机,点开外送的软件,操作起来。 吴瑰合上手上的书,标记好位置,放回原位,默默看着汪倜。 “喝水吗?” “来一杯!” 喝完水,汪倜才算彻底平静下来,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请进。” 吴瑰说道。 “吴先生!” 来人是程洮鸣。 他满脸笑容地走进来,和吴瑰打招呼,他的声线带着一种少年般的爱慕。 见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轻快的步伐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汪倜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是从他的穿着和对吴瑰的态度来判断,他就是那个追求吴瑰的医生。 面对这样的场面,汪倜一时来了兴致。 挺起脊背,学着自己记忆中任时鸢的模样,眯着眼睛打量程洮鸣,深沉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敌意。 他不知任时鸢已经见过程洮鸣,并且两人还有了第一次“交锋”。 他在通过扮演的吴瑰追求者的角色来哄吴瑰开心,进而顺利进行自己的商业计划。 “程医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程洮鸣耳朵瞬间变红。 能有什么事呢?只是想来见喜欢的人罢了。 “是实验室的事吗?还是小玫?” 吴瑰一想到或许和吴玫有关,说话的语气变得急切了些。 “不是,不是。吴玫很好,申报推进也很顺利。整理材料粗略花费一个月的时间,之后还有写申请材料,审批也需要时间,等等环节。正式步入正轨,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 明明答应了吴瑰说要收起自己的喜欢,怎么现在竟然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程洮鸣对自己很是失望和懊恼。 为了掩饰自己的私心,他转移话题说自己需要帮手。 “我需要帮手。” “好,我会和任时鸢说。” 得到答复的程洮鸣,没有了再待在这里的理由,“那我先走了。” “再见,程医生。” “再见。” 送走程洮鸣,吴瑰转头看到汪倜的坐姿和神态,有些无奈,“你做什么?” “没什么,我学你男人,你看像不像?” 汪倜有意放大脸上的表情,目视前方,一副好似恶犬护食的模样,“你居然想追求我的人!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有胆子报上姓名!” 紧接着又恢复原状,“怎么样,怎么样,像不像。下次要是再有人骚扰你,我就这样。是不是特别有效果!” “不像。” “不像吗?那时候,他霸气侧漏,牵着你的手,阔步走出包厢。第二天就给你付了违约金,我可一直记得呢。” “都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有汪倜的提醒,吴瑰倒是想起不少以前的事情。 “当然了,主要实在是太符合霸道总裁小说里的设定了嘛。”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你骗我进的会所打工。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遇到任时时鸢。” 吴瑰说这话时的语气透着古怪。 汪倜听来心中一惊,一时琢磨不出,吴瑰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今天如果不是你拉着我忆往昔,我还忘记了这回事。按这样说的话,你岂不是我和任时鸢的媒人,我还要拉着他一起来感谢你。” 吴瑰笑着看向汪倜,一脸真诚。 尽管如此,汪倜已经开始觉得背后阵阵寒意。 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吴瑰的目光,“不早了,莫汀应该要醒了。” “眠眠,花岩…不要我了!眠眠,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呜!” 莫汀努力调整呼吸,但是一想到花岩,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声音几近哽咽。 他蜷缩在被子里,手臂因为输液的针头不敢轻易移动。 在看到吴瑰留下的字条后,他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吴瑰和汪倜还没进房间,就听到了他细碎的哭声。 “莫汀。” 在听到吴瑰声音的一刹那,莫汀还以为是幻觉,直到吴瑰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眠眠!” 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嘴唇嗫嚅了几下,真的十分委屈。 紧跟在后面的汪倜,见莫汀这情况,随便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待着。 “别乱动,小心手。” 吴瑰按住想要起来的莫汀,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取出控制病床升降功能的遥控器,按下按钮,“这个高度怎么样?” 莫汀点头。 他红着眼眶,看见汪倜也在,挥袖擦掉了眼泪,可是泪水止不住地往出淌。 “眠眠,我去找你,你不在。”,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哭了出来,“花岩,不要我了,眠眠!他不要我了!我去找你,你也不在。你去哪里了,眠眠!” 汪倜听着莫汀的哭声,他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最讨厌听到别人哭。 莫汀的哭声在他听来刺耳不已,好像千万根细小的银针正在通过他的耳朵,直插心脏。 也不顾莫汀的情绪,直接插嘴,对吴瑰说了句,“在外面等你。” “好。” 吴瑰一直忙着想和任时鸢的事,也就一直没有联系莫汀。 更没来得及和他说自己搬家的事,所以不巧让莫汀扑了个空。 吴瑰也没什么办法好好安慰莫汀,只能先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哭完了,哭好了,发泄一通,心情平复一些,再说其他。 “哭好了。” 吴瑰注视着莫汀,神色温柔。 “嗯嗯。” 莫汀低了低头。 “那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好好回答。” 莫汀深吸一口气。 “你知道花岩的真实身份吗?” 吴瑰直截了当地问道。 听到吴瑰这样问,莫汀表情迷茫,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吴瑰答案,“好了,不用说了。” 莫汀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头绪。 “眠眠为什么这样问他?花岩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和我朝夕相处的爱人,至始至终都是在骗我?他骗我这个小人物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各种各样的自问和猜测冲击着莫汀的大脑,身体像是变成一块木板被钉子钉在床上。 “你先喝口水。喝完,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听完吴瑰的话,莫汀确定了一件事,也是唯一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花岩没有不要他。 “那他现在在哪儿?” 莫汀急切地问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看着莫汀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吴瑰朝他微微一笑,“他会回来找你的。” 这话,既是安慰也是对莫汀调侃。 现下,莫汀虽然得到了吴瑰的安抚,但是心中仍是忐忑,没有察觉出吴瑰语气中的另一半含义。 “这几天,你先和我住在一起。” 莫汀这才想起问吴瑰是如何知道花岩的事情的? 又如何知道花岩一定会回来? “难道说,眠眠也拥有什么隐藏身份……” 莫汀的想象力一旦受到启发,大脑就不受控制。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与他相处多年的眠眠。 “停止你的胡思乱想。”吴瑰有些无奈地说道。 “哎呀!眠眠!干嘛弹我脑门!我现在是病人!” 莫汀捂着脑门,一双黑眸清澈圆溜。 这时,汪倜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护士。 “护士来拔针的。” 说完便又侧身走了出去。 这样的汪倜,吴瑰觉得实在奇怪。 可是当着莫汀的面,不好问什么。 莫汀本也与汪倜不熟,所以并不把他的这些行为放在心上。 第26章 钱很重要爱也是 1. 中午时分,阳光明媚,外面的风小了很多。 车内,汪倜专心开车。 吴瑰和莫汀坐在后座。 任时鸢像是早早算准时间,他们刚刚准备从医院出发,吴瑰便接到了他的电话。 “嗯,现在准备回家。不用,汪倜送我们回去。” 坐在吴瑰旁边的莫汀虽然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的景色,但是竖起的耳朵和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 汪倜倒是见怪不怪。 “知道了,等你回家。” 挂断电话,车内一时显得十分安静。 莫汀侧过脸,带着探究和戏谑开口道:“等你回家?” “我男朋友。” 吴瑰坦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长得帅吗?有钱不?” 若不是安全带的束缚,莫汀在车里险些手舞足蹈起来。 “前男友,前几天遇到就复合了。” “破镜重圆!旧情难忘!” 短短一句话,莫汀已经在脑子里构想出一百万种可能性了。 “停止发散!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 说完,消息提示音响起。 莫汀见状,识趣移开视线。 消息是任时鸢发来的:“郑和已经把出租屋里所有的行李打包送回了茗山别墅。我让他直接放到客厅了。” “知道了。” 莫汀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吴瑰的状态,等着回复完消息。 第一时间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所以,他到底帅不帅啊?” “帅!很帅!”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莫汀也收起了好奇心。 不过看吴瑰的神态,他也不禁想起了花岩,鼻子一酸,压制住情绪,心中默默道:“岩哥也超级帅!” “茗山?!”莫汀露出茫然的表情,脑中回想起方才吴瑰讲电话时的内容,“眠眠,你男朋友姓任!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任’吧?” 吴瑰点头。 “天哪!任家!眠眠,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个任家人手里!他是不是强迫你和他在一起!任家没一个好人!” “没有,别乱想了。” “我很认真的!” 莫汀眉峰一蹙,严肃道。 “他叫任时鸢,是任家人。七点左右他到家,他下班。你见到他,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不敢为难你。” “你放心,眠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莫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膛和吴瑰保证。 “好,我相信你。” 车辆沿路而驶,青灰色的路上铺满了落叶。 一阵风变换了茗山的秋色。 把吴瑰和莫汀送到,汪倜没有多做停留,告别的时候还有点心不在焉。“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 “公司见。” “眠眠,你家有好多箱子。” 换好鞋后,莫汀便看到客厅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箱子,不由感叹,“不是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惠福公寓的东西,刚搬过来的。你先坐一会儿,饿了吗?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做给你吃。” “想吃你做得炸酱面!” “行!” 吴瑰转身走进厨房,正要查看冰箱中的食材。 这时,吴瑰的手机又响了。 “眠眠,电话!” “没事,你有想喝的吗?这里有石榴汁,你最喜欢的。” 吴瑰拿着一瓶石榴汁紧走几步,来到莫汀身边,“你先喝这个。”,然后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送过去。” 任时鸢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抚摸着仅剩的绿植的叶子,深邃的眸子穿透人群,紧盯着贸海广场上一辆黑色商务车上下来的女人。 “不用了。我准备做炸酱面。” 吴瑰边讲电话,边把从冰箱里找到的所需食材放在餐台上。 “那好。” 任时鸢收回把弄叶子的手,“棉棉,好想你。” “好了,好了。任时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 吴瑰停下整理食材的手,背靠在餐台边,“你数数,已经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了。” “我一直粘人,尤其对你!你才意识到!” 任时鸢耍起脾气来,让吴瑰觉得可爱。 “好好好,我也想你。你好好吃饭,好好工作,下班了快点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我一定早点回家。” “嗯!等你。” 挂断电话,吴瑰立刻又收到了任时鸢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午饭的图片。 “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作为整场聊天的目击者,莫汀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臭情侣!” “好了,喝你的石榴汁!” 任安绣不顾民晖的阻拦,用力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看到正在吃饭的任时鸢脚步稍顿,漠然地扫视了一眼,自顾拖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大姐的药出了问题,是你做得手脚吧!” 任时鸢眼神示意民晖出去,放下手中夹菜的筷子,语气平静道:“你心疼爱护自己的姐姐,我也心疼爱护自己的弟弟。药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当初参与制药实验的钱教授私下和父亲说过,任安锦即使有了那批药也是杯水车薪。” “……” 任安绣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嗓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勉强发出声音。 “不可能,你在骗我!绝对你是做了手脚!” 她慌乱无措地坐在那儿,面红耳赤,眼眶涨红。 “无所谓你相信或者不相信,都与我无关。二姐要是没什么事,就离开吧。不要影响我吃午饭。” 任时鸢重新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钱盛义确实说过,那批药最多可以支撑任安锦安然无恙的生活十年,十年之后药效减半,下一个十年后再减半。 任时鸢没必要说谎。 实验室的实际控制者现在已经变成了任时鸢,出了任何问题,任安绣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只有他。 所以任安绣的到来,在任时鸢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大姐的情况真的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吃过午饭,吴瑰和莫汀两人久违地一起瘫坐在沙发上,享受着平静的时光。 “眠眠,我想岩哥了。” 莫汀耷拉着肩膀,神情沮丧,用手不停地摆弄手腕上戴着的串珠。 那是花岩送他的。 “他会平安的。” “一定会的。我相信你。” 为了转移莫汀的注意力,吴瑰提出让他帮助自己整理箱子中的东西。 莫汀自然答应。 七点,任时鸢准时下班到家。 开车前,给吴瑰打电话报告行程。 “棉棉,我下班了。” “那快点回来吧,任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吴瑰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以前不觉得我公寓里有这么多东西,现在一件一件收拾起来才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买东西。” 听吴瑰说这些,任时鸢心忍不住变得温软,“棉棉,客厅一柜子各式各样的杯子只是你几个月的成绩。” “你调侃我!” “我喜欢你买东西,买很多,填满我们的家。” 面对任时鸢的表白,吴瑰轻咳了两声,掩饰内心的羞涩,“不和你说了。” 然后,结束了通话。 任时鸢换鞋走进客厅,便看到满地狼藉。 “棉棉?” 听到任时鸢的声音,吴瑰从一堆箱子里抬起头,为了不让汗液浸湿头发,他和莫汀都用皮筋随意抓起了一个小发揪顶在脑袋上。 在看到任时鸢的瞬间,眼中的疲惫和烦闷才有了些许的缓解,“任时鸢,你终于回来啦!” 看着走进来的任时鸢,莫汀则是立马绷紧了神经,打算给这个任家人一个“下马威”。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和他印象中的任家人一点也不像。 他穿着和吴瑰同款的情侣拖鞋,手上领着一个蛋糕盒子和一束叫不出名字的鲜花。 西装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目光深深,会让见到他的人自然生出三分好感。 放下手中的蛋糕和鲜花,任时鸢径直走向吴瑰,低头亲吻吴瑰的额头,“辛苦啦!回来路过给你买了你喜欢的蛋糕。” “东西太多了,任时鸢,我不想收拾了!我想现在立刻马上出门吃饭!” 吴瑰浑身像是散了架,向前一倾,靠在了任时鸢的怀里,脑袋还来回蹭了蹭。 “好。” 目睹此时此景的莫汀,宛如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即使他有心降低自己的存在,也难掩光芒。 “哦!对了,和你介绍,这是莫汀。” 吴瑰从任时鸢的身上起来,顺手扯下发揪上的皮筋,“这是任时鸢。” “你好。” 莫汀双手有点无处安放。 “你好。” 任时鸢看出莫汀的尴尬,没有和他过多交流。 吴瑰看两人简单认识后,就拉着莫汀一起上楼洗澡换衣服。 “我们先去洗澡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看着吴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任时鸢也起身去往了一楼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是他和吴瑰没有正式在一起时,吴瑰住得地方。 由于后期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了极大的进展,房中衣柜里除了吴瑰日常的衣物,还有一半是任时鸢的。 物是人依旧,眼前的衣服让他不住想起从前与吴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眠眠,我刚想起,岩哥暂时不在了,店里还需要我。要不我还是回家住吧。” “店里就先停业几天,花岩那家伙估计不用多久就会回来了。” 吴瑰把选好的衣服递归莫汀,“你放心在这里住。花岩的事,待会儿我让任时鸢详细说说。” 莫汀本意是不想再麻烦吴瑰,况且自己要是真的住在这里,那是真的不闪也亮了。 可是,花岩的安危对于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想弄清楚花岩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 所以,吴瑰的提议他还是会接受。 “现在,去洗澡。收拾好了,带你去吃饭。你的岩哥一定会平安。” “谢谢你,眠眠。好爱你。” “好了好了,不用谢,去吧。” 安抚好莫汀,吴瑰走出楼上的卧室,下楼径直来到一楼,看到自己住过的房间半开着门,猜到任时鸢可能在里面。 房间的床上放着任时鸢脱下的衣服,吴瑰看过去,眉眼闪动。 浴室没有上锁,吴瑰直接推门而入,看到正在淋浴的任时鸢。 此时任时鸢打了洗发水,热水从头顶淋灌,冲去了遮盖住眼睛的白色泡沫。 任时鸢不意外吴瑰的闯入,□□地从淋浴的隔间踏了出来,结实的胸膛上水珠不断滑落,顺着肌肤的纹理,一路向下。 “任先生,洗澡竟然不锁门,是故意在等他人登堂入室吗?” 吴瑰的话说得正义,脸上却笑颜嫣嫣,反手拨动机关,锁上了浴室门。 任时鸢也不多话,跨步上前,抱起吴瑰放在洗手台上,灼热的气息缭绕在吴瑰的心尖,“他人,你好。” 吴瑰顺势仰起脸来,主动吻上了任时鸢的嘴唇。 只是分开了半天,两人之间的**仿佛被搁置封存了许久,在见到对方的那刻就开始悄然复苏,直到无法压制、忍受。 揽月阁建在岛上,整座岛屿都是任时鸢的私产,对面是海州湾的一侧,坐在餐桌上往下看的时候,可以将整个海湾的景色尽收眼底。 五光十色的灯光倒映在海面,月光之下,闪烁耀眼。 然而它名声不显,是任时鸢为了学习做菜而专门设计建造的,一般不对外开放。 近几年交给任时钰经营,才开始慢慢开始营业。 菜品是提前预定好的,三人入座休息片刻,任时鸢就让人上菜了。 一连十几道都是传统的宫廷菜肴,服务人员每端上一道菜就会有专门的人来介绍它的来历。 莫汀坐在任时鸢和吴瑰的对面,他一心想着要问任时鸢关于花岩的事情,无心窗外的夜景,但是面对一桌如此奢华新奇的饭菜,莫汀不免也被分散了注意。 一餐下来,味蕾心神实在满足。 饭后,甜点间隙,任时鸢将他所知的花岩失踪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告知了莫汀。 和花岩相识之初,莫汀便隐约有种感觉,而且那种感觉在他们确认关系后更加强烈。 莫汀心底泛起一阵心疼,“谢谢。我想知道花岩现在在哪里?是在那个什么保新会吗?他们会伤害他吗?” “暂时不会。” “你好好住下,等花岩回来。” “嗯嗯。” 第27章 钱很重要爱也是2 2. 汪倜直接回了公司。 正是员工的休息时间,电梯来往进出的人很多。 汪倜被挤在角落,他脑中一直在琢磨刘锌和他说得事情。 那天两人第一次相遇后,刘锌就给他发了消息,内容直截了当:任时鸢是卫也背后的老板。 第二条消息的内容则是:整层十楼都是任时鸢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 虽然合同中的每个条例都清晰可见,没有半点对公司,对他不利的条目,但是汪倜心中依然不安。 他那日对卫也发脾气,不单单是因为卫也欺骗他,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件事牵扯到他的心血——公司。 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成果,有可能再次被外力干扰离开既定的发展轨道。 他汪倜挣扎拼搏了十多年,还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席之地。 他不甘,也不服。 电梯中只剩寥寥几人。 汪倜感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一转身看到另外一个角落站着的人是刘锌。 刘锌目光**地打量着汪倜,眼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提示音响起,十楼到了。 汪倜面带微笑,对上刘锌的眼神,礼貌点头,然后走出了电梯。 刘锌紧随其后。 “汪总,请留步。”刘锌叫住汪倜,“要聊聊吗?在我的办公室。” “好啊,刘总。” 刘锌办公室的采光很好,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套黑白格子的休闲椅,桌子上还端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请坐。” 汪倜坐下后,刘锌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条不紊地表演了一番,汪倜只在历史剧中见过的泡茶程序。 倒好一杯,用手指托住茶盏,小心放在汪倜面前,“尝尝。” 汪倜将茶杯端起,馥郁的茶香直冲鼻子,浅浅抿了一口后,舌尖便久久留恋茶水的滋味。 见汪倜展眉,刘锌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汪总,如何?” “很好喝。”汪倜放下茶杯,“刘总,找我来,不止是为了喝茶吧?” 刘锌直言,“卫也性格蛮横,必然不会放任你来找我。为了给汪总解疑,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主动邀请。” 刘锌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是举手投足满满一派流氓的风格。 尤其她的眼神和语气,总带给汪倜一种冒犯的感觉。 汪倜并不想和刘锌有太多交集,当然也无意深究她和卫也之间的渊源,“长话短说吧,刘总。” “那条短信,想必汪总已经看到了。汪总你信不信我?” “信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 “不过就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看汪总你如何选择了。” “……” 汪倜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饮进了杯中的茶水,“什么生路死路的,东家让我三更死我难道还会活得过五更。我就是混口饭吃,犯不上讲究那么多弯弯绕绕。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刘锌见汪倜要走,没有表现出不满,倒是礼待有加,一步一步地把汪倜送出了公司。 任氏集团内部每年都会从旗下福利院中挑选出品学兼优的,资助他们完成学业。 刘锌是其中之一。 博士毕业后,刘锌就进入了任氏任职。 可是在不久后,任卓川就入狱了。 任安锦和任安绣被边缘出集团的核心区域,现在就连他们手中唯一的底牌,禾绣文化传媒都将面临危机。 作为深受任氏恩惠的刘锌,毅然决定做点什么。 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一直认为自己唯一应该心怀感激的只有任卓川。 至于她和卫也的矛盾,那可算是说来话长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汪倜,回想起刚才,心中已有了对策 刘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汪倜一点也不好奇。 保护自身利益的最好办法就是向任时鸢“表忠心”。 天渐渐暗了。 时节正是初秋,晚风欲烈,带来沉重的乌云,遮蔽了天上的月光。 卫也这几日忙着对新项目评估核查。 这次的项目有卫家参与,是保密项目,卫也暂时无暇接送汪倜上下班。 不过他还是会尽量抽出时间陪汪倜吃晚饭。 策划案写得差不多了,汪倜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发现已经晚上九点。 手机的通知栏,卫也在不同的时间段都打来了电话,还有短信,都是在为今天会晚下班的事情道歉。 汪倜一条也没有回,但是想起卫也的样子,还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回拨了电话。 “刚才结束工作。”汪倜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语气很平,但是难掩疲惫。 “我也是。”卫也的情绪听上去比汪倜要好很多,“饿吗?来你接吃晚饭。” “快九点半了,太晚了。回家吧。我等下收拾好准备回家,你不用来接我。” “可是我已经到了。还带了你喜欢的海鲜粥。” 卫也推开办公室的门,手中提着淡黄色的编织布袋,不是外卖包装。 汪倜睁开眼睛,看着卫也迎面走来,他的一双眼睛仿若闪着光亮。 那瞬,疲累好像得到了几分缓解。 卫也来到汪倜身边,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居高临下的视角可以看到汪倜头发蓬松不整,衬衫的领口半开露出了锁骨。 领带随意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岔开的双腿中间裤带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金属色的锁扣与深色的裤子形成对比。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打来电话的时候。”卫也轻咳一声,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两下,“来吃夜宵,吃完一起回家!” 说着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布袋中拿出保温桶和碗勺。 衣冠不整? 汪倜写了一下午的策划案,脑浆都快沸腾了,哪里还在意这些。 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况且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汪倜察觉出卫也的眼神很奇怪,却没注意自己此时的形象,舒展了身子,懒洋洋道,“拿过来。” 有了办公桌的遮挡,卫也勉强可以直视汪倜,强制平静下来,把粥碗端放在汪倜面前。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从揽月阁回来,莫汀一直自己一个人待在客房。 花岩的事情,吴瑰无能为力。 能做到的也只有尽力保护他的安全。 住在茗山,保新会的人即使知道莫汀,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把书和工作笔记整理出来,其他随便装箱放到地下室吧。” 吴瑰的语调带着对满地“麻烦的”不耐烦,一边指挥任时鸢将书本挑拣归纳,一边躺在沙发上,享受休闲时光。 “好。” 任时鸢穿着还未换下的纯色针织羊毛衫,额头前的刘海也被吴瑰抓起了一个小发揪。 抬起头回复吴瑰时,发揪不合地翘了两下。 吴瑰见此起了兴致,从茶几下面的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小型相机,白色的外壳上还贴有他与任时鸢的照片。 “任时鸢。” “嗯。” 任时鸢抬头朝吴瑰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吴瑰手中的镜头。 “任时鸢,你累吗?”吴瑰的上半张脸被相机遮了个七七八八,独留一弯唇。 取景框中的任时鸢,眉眼间荡漾着笑意,“不累。” “真的吗?” “嗯…其实还是有点累的。如果棉棉亲我一下,我就真的一点也不累了!” 任时鸢故作深思,语气十分认真恳切,一双眼睛却直往吴瑰的嘴唇上打转一圈。 吴瑰走近,移开相机,俯身靠近,挑起任时鸢的下巴,追问道:“真的吗?” 不等任时鸢回答,那红润的唇就覆了上去。 “辛苦了,阿鸢。” 而后,继续记录这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刻。 任时鸢手上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吴瑰给他换好药后,两人准备出发去公司。 这会儿,莫汀还在熟睡,吴瑰照旧留了字条,告诉他想吃早饭直接拨打字条上的手机号。 吴瑰和任时鸢则是在公司解决了早饭。 贸海大厦是贸海商业区的中心建筑,从上往下看,呈现出一片被分开的四叶草的图样。 广场周围的景观被设计划分有南北广场、两座建筑中庭,屋顶花园及边界种植区。 其中两座建组中庭兼顾多种功能,其中包括有供给大厦员工三餐和休闲娱乐。 吴瑰没有回来之前,任时鸢一般都是在公司解决三餐,工作不忙的时候偶尔会下厨或者点外卖。 时隔一周,王师傅终于收到了总裁办公室的菜单。 王国正看着菜单上的菜式发生的变化,心中明了,吴瑰回来了! 吴瑰今天穿得很正式,浅灰色的衬衣和修长的西裤妥帖得修饰了他的身形。 乌发如缎,没有很正规地梳理发型,额前的刘海只是简单地用发胶抓起。 看外表很难不把他认作初次步入职场的大学生,青涩、单纯。 吴瑰靠着椅背,“你是想利用我和任时鸢的关系?” “不是利用!近水楼台嘛!有你出面,这个策划一定会得到任时鸢的支持的!” 吴瑰眼神略顿,继而收回视线,直接道:“公司项目的事情,任时鸢一向铁面无私。他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顾公司利益。除非这个策划案本就是物有所值。”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前几天有人找上我,说十楼的几个公司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任时鸢计划进军娱乐产业,为了和禾绣传媒争夺今年的大盘资源当炮灰用的。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背后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我们的公司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找你的人是谁?” “是刘锌,就隔壁模特公司的老板。” “刘锌?” 吴瑰举起杯子轻捧了一下汪倜面前的杯壁,意图缓解汪倜的焦虑。 “我帮你。”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成立由贸海直接管理的娱乐公司是任时鸢为完善贸海的业务架构而开始的第三步规划。 其中第一步,是与卫家建立联系,时刻关注中央政府的动向;第二步,发展通信方面的业务,打破不发达地区的信息壁垒;第三步,进驻娱乐行业,扩建自己的舆论武器。 而其中娱乐公司的想法正好与任英鹿想要给禾绣施压的想法不谋而合。 任卓川倒台入狱,任英鹿成为新的任氏族长掌管偌大的任氏集团,经过两年的“大清洗”,任氏集团已经完全是任英鹿的天下了。 按理来说,“禾绣”也是任氏的产业还是支柱产业之一,纵然任安绣是任卓川的女儿,但到底还是任家人。 任英鹿授意任时鸢公然与禾绣“宣战”,怎么说都有些急躁,实在不像她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虽然娱乐公司还未正式官宣,处于保密状态,但是不知为何,忽然传出了一些真真假假的信息。 消息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任氏的态度。 “风流倜傥”则是这个计划中唯一的意外。 原定地准备去上课的员工被临时通知今日不必到公司,带薪休假一周。 对于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虑。 自从几周前,投资方突然撤资后,公司的规划不断变动。 这不算是一个好的兆头。 任时鸢看完了吴瑰带来的策划案。 “汪倜写的。” “嗯。” “我同意了。” “没什么要问的?” “支撑数据完整、流程清晰、细节到位,预算控制得也不错,不失为一个好项目。” 吴瑰看着任时鸢言语间丝毫不虚的神情,顿了顿,声音很是认真地问道:“实话?” “实话。你让他来,我和他再讨论几处不足,稍作修改。” 汪倜详细讲述了策划案的每一步构想。 交谈中,吴瑰也在一旁。 任时鸢考虑到“风流倜傥”的员工大部分从事的都是低素质的色情直播活动,所以才在合同中增加了全体员工、在职主播学习专业知识的内容。 汪倜受到这些内容的启发,策划组织所有十层的员工同风流倜傥一样,系统地学习专业知识。 且将他们学习、考试、生活的过程拍摄录制成长视频,以真人综艺的形式播出。 无论是汪倜的公司,还是十楼另外两家公司,基本上都有一定的粉丝基础。 真人综艺的节目通告一出,一大部分的粉丝必会自发为自己喜欢的艺人做宣传。 可以为贸海集团涉足娱乐市场的消息赚足噱头。 这个策划案是汪倜送给任时鸢的一份小“投名状”,可以使公司在“两虎”相争中保全核心实力,一举两得。 “任总,刘锌那边?” 汪倜小心问道。 “不必在意。” 任时鸢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签字的手,稍停顿了片刻,抬眸看了汪倜一眼,眉眼则是不动声色地瞟了坐在沙发上旁听的吴瑰,转变语气,“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好的,任总。” “出去找民晖,他会协助你。” “好的,任总。” 汪倜接过任时鸢签好的文件,起身,恭敬地离开了办公室。 汪倜出去后,吴瑰问起了刘锌。 “她不重要。” 任时鸢枕在吴瑰的大腿中央,拉过吴瑰的手端正地置于胸前,“早年海州有片城中村。 有天,任氏旗下的任人银行举行了开业一周年的免费惠民活动,村民们几乎都去凑热闹了。 同时也在那天,不幸地发生了重大恐怖袭击事件。棉棉,你看过这个新闻吗?” 讲到这里任时鸢忽然睁开眼,对上吴瑰的眼神,继续追述着往事,“是抢银行的,他们有枪,死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吴瑰回握着任时鸢的双手,瞳孔中倒映出任时鸢的样子。 “著名企业家,任卓川先生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支援城中村失亲儿童的抚育工作。将孩子们接入任氏旗下的福利院,无偿抚养教育他们到十八岁成年。刘锌是其中之一。” 任时鸢的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哽咽,“棉棉,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比刘锌幸运,失去了母亲,却也借此机会认回了父亲。棉棉,贸海大厦就建于此。” 吴瑰完全不敢去细想,本能地俯身安抚任时鸢。 城中村的居民根本不是任人银行的目标客户。 抢银行的匪徒在抢劫完钱财后极其反常,对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平民进行了一场长达十几分钟的单方面屠杀。 不到三个月后,任卓川将城中村这块地收入囊中,贸海广场和贸海大厦的项目被海州州政府通过。 而在这之前,同时有多家企业想要强制拆迁,无一成功。 直到今日,吴瑰才真正明白,为何当初,任时鸢会毅然背叛任卓川。 因为至始至终就没有背叛。 从任时鸢决定回到任家开始,他和任卓川之间唯一的链接不是血缘,而是仇恨。 第28章 钱很重要爱也是3 3. 十月中旬,午日阳光透过落地窗,直直地照射在黑漆色的地板上。 吴瑰身上懒懒,视线在浇花的喷壶和耷拉的叶子之间来回移动。 他发觉自己变得懒惰了,这种状态在任时鸢身边的时候,尤甚。 任时鸢还在处理工作,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棉棉,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 吴瑰躺在沙发上,整个上半部分身体依托在沙发的扶手,懒懒地伸展着身体,拖着长长的腔调,下巴微扬,看到一个倒着的任时鸢,没来由的笑了。 “任时鸢。” “嗯,怎么了?” 任时鸢松了松领带,正准备站起来。 “别动。” 任时鸢于是坐下来,双目幽幽因吴瑰的视线荡漾着涟漪。 “棉棉?” 吴瑰郑重其事地说:“任时鸢,倒着看你感觉你更帅了!” “哈哈哈哈哈——”出乎意料的答案,任时鸢笑着笑着,内心仿佛炸开无数烟花,一簇一簇地,在夜幕降临时的夜晚,河边微风伴随着耀眼的焰火,欲壑已平。 “笑什么?” 吴瑰猛地蹿到任时鸢面前,重重地坐在了任时鸢的怀里。 任时鸢未言半字,只是静静地仰视着他。 “干嘛不说话。” 吴瑰晃动身体,摸了摸任时鸢的额头。 “中午想吃什么?” “……嗯,牛肉!龙虾!腰果!还有,菠萝!嗯……你替我想,这是对你的考验!” “好,接受考验!” 任时鸢想亲自做给吴瑰吃,可手上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不易做一些繁重的行为。 “不行,你手还没好呢。” “棉棉,我手好不好都不影响我做事情的。” 任时鸢眼眸似有笑意,得寸进尺般放任爱意蔓延而开,在吴瑰的身上流连。 像是在暗示写什么,隔着绷带,感受吴瑰肌肤的温度。 “你干嘛!”吴瑰象征性地扭动身体,身体在不经意间往前去挪了挪,又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哎呀!不好意思!阿鸢,你疼吗?” 任时鸢闷哼一声,“不疼。” 任时鸢站在厨房里,身上穿着一件印有“贸海”字样的围裙,他专注地翻炒着锅中的食材,浓浓的属于食材和香料的复合型的香气弥漫开来。 为防止伤口恶化,他缠有绷带的手掌上还戴有一只黑色的塑胶手套,是吴瑰亲手戴上的。 贸海的厨房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供给餐厅的员工餐;一种是贸海高层的“小厨房”,每个厨师负责特定人的餐食。 任时鸢用到的是专属他的“小厨房”,负责的厨师是王国正。 当初,吴瑰初来乍到。 与任时鸢之间的关系十分尴尬,每每与他待在一个空间里,他都无所适从。 如果不是王国正一日三餐变着样子给吴瑰制作美食,他可能真的会受不了。 “香煎牛肋条、虾仁腊肠炒饭、烟熏三文鱼配烤菠萝、蒜苔炒小扇贝、羽衣甘蓝水果沙拉大拌菜。” “小厨房”的布局和茗山家中的一样,有一个两米长的大理石餐台。 任时鸢将饭菜依次摆好,脱下围裙放在一边,坐到吴瑰身边,“拌菜里加了烤过的腰果碎和花生碎,你试试。” 吴瑰夹起一筷子,细细品尝,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我喜欢。” 看着吴瑰吃东西时的表情,任时鸢心中生出得意来,自我陶醉的笑着。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夸张,于是在吴瑰发现之前,马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这时,任时鸢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任言泽。 刚一接通,还没开口,就听到任言泽说:“明天回老宅,给甯甯过生日。” 两人坐得很近,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吴瑰正好可以听得清楚,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地滞住。 挂断电话后,任言泽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信息:把花岩的男朋友也带来。 这两件事明明都可以发信息,但是任言泽偏偏挑在午饭时间打一个电话。 任时鸢看到弹出的消息框,知道任言泽是故意提醒他任甯生日的事情。 不过,倒不如说是为了提醒吴瑰而为之,更加准确。 任时鸢一定不会去,但是如果吴瑰愿意去,那么任时鸢也一定会去。 那天的偶遇,吴瑰已经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所以吴瑰必须对明天的生日宴有所准备。 只是,任甯的生日宴竟然在老宅举办,实在有违常理,不过细想,也是情理之中。 任氏老宅通常是任氏一族的族长及其直系家人居住生活的地方。一般旁系,像是任时鸢和任言泽作为任英鹿的堂弟,在老宅有自己的小院,但没有资格长住。 至于莫汀和花岩,想必是想安排他俩见面,以此拉拢花岩成为任言泽收复保新会的一颗质良上乘的棋子。 考虑保密和安全,老宅确实是最优的选择。 “你说甯甯会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我们可以不去。” “阿鸢,我并不是因为任甯。” 吴瑰放下筷子,转身正对任时鸢,深吸一口气,“没人会不喜欢甯甯的。这几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好幸福。幸福得让我暂时忘记了我是吴瑰,你是任时鸢。” 吴瑰将任时鸢搂紧,贴耳倾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身体不自觉地战栗,“我们便这样一直走下去。把甯甯的存在当成我们未来生活的参照,像她一样,全部留下的是美好的。” 任时鸢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心跳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后来他都听不清吴瑰在说什么。 实际上后面又说了什么对任时鸢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吴瑰已经切切实实在他的怀里了。 民晖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衬衫配以褐色的领带,办公室的空调是自动恒温的,他却依然觉得燥热,袖口的纽扣藏在不规整的褶皱里。 一双特别标准的桃花眼,睫毛浓密,顺接有一颗小巧的泪痣,正正地生在他眉心中间,眼镜框的下面。 与他对视时,很难不被吸引。 汪倜被民晖吸引了。 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像真正的“汪倜”。 “导演组的人你是想自己选还是直接动用贸海的资源?” 见到汪倜楞神,民晖蹙起了眉头,提高声线,再次问道:“导演组的人你是想自己选还是直接动用贸海的资源?” “贸海有什么资源,我想看看他们的人员资料。” 汪倜迫使自己从回忆中抽离,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脸,把视线的焦点固定在桌上的资料,“民秘书,可以帮我讲解介绍一下吗?” 整理这些资料的员工一定很擅长化繁为简。 仅仅几个色块便将张丰水导演的生平事迹、作品成就和优劣势清楚地分类出来。 汪倜就算是极其不认真地扫略一眼,也该知道些许内容。 民晖原本微皱的眉头,更紧了几分,端起面前放着得水杯,一大块冰块滑入口中,他狠狠地咬碎了,咽下去。 “汪总,你脑子不好?” 这话说出口,惊到了汪倜。 他笑容僵在脸上,更加不敢看民晖,清了清嗓子,语气嗫懦地说道:“确实。” 汪倜的坦诚倒是逗笑了民晖。 即使那“笑”是一个浅浅的带有嘲笑意味的,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民晖真的因为汪倜的原由而笑了。 “民秘书,你笑起来,真好看。” 很多人都说过,“民秘书,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笑起来的话,一定是倾国倾城的!” 当中不乏不怀好意的人,不过汪倜没有被民晖划入到那群人中。 汪倜和民晖一小时内就商议确定了综艺节目的名字和导演组的人选。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毕竟谁不想攀上贸海这颗大树,最难搞定的环节是参加节目的艺人是否会愿意将自己私人的一面暴露在镜头前。 一旦选择利用自己的情绪和**来赚取流量,那么之后将无从逃离他人的目光。 “无论是谁都不能抗拒绝对的利益。” 民晖倚在沙发椅背,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挽起的袖子已被整理平整,“《上课啦》播出后,一定会改变风流倜傥在整个行业中的地位。到时水涨船高,汪总你和他们的身价自然也会不同于今日。好处坏处,列出一个对比,想必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民晖的外貌与性格内里截然不同。 若是要形容他的外表,汪倜会想到宠物店里最是可爱亲人的布偶;若是要描述民晖的性格,汪倜则会想到草原深处的黑曼巴蛇。 你永远不知道他说出的哪句话带有毒性。 前段时间,任时鸢的私矿上开采出一种尤为珍惜的翡翠原石。 开始计划拍卖,后来得知了吴瑰的消息,他立刻让工匠制作了一对手镯,和一对戒指,用来求婚。 剩余其他的碎料子,交代师傅随意发挥,雕刻出了多个花样。当中就有一个无事牌。 送她无事牌,任时鸢和吴瑰希望她可以平安无事的长大。 卫也谈完项目后径直来到贸海汪倜的办公室,发现一整个办公区域空无一人。 给汪倜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卫总?” 正好罗画年从楼上下来,要给汪倜和民晖送去公司所有主播的资料。 “你们汪总呢?” 卫也手里还提着给汪倜买的礼物,白色的购物袋上没有任何的标识。 罗画年还不知道卫也和汪倜的关系。 事实上,就算他俩手牵手站在罗助理面前,他也只会认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实在令人羡慕。 “在楼上和任总的秘书谈工作。” 罗画年绕过卫也,走到汪倜办公桌前,熟练输入文件柜的密码,抱出一沓文件夹,“卫总是有什么业务上的事要找汪总吗?” “任总的秘书?民晖!” “是的。” “他们俩?”卫也的脸上浮起复杂难辨的神色,一想到自己曾经对民晖做过的事情要是被汪倜知道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卫总?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等会儿,这些东西你能都拿上去吗?” 卫也上前,一把从罗画年怀里分出了一半的文件夹,“我帮你。” 罗画年受宠若惊,“不了,不了!卫总。”,但到底还是没有拗过卫也,“多谢卫总!卫总您小心!” 大厦的单向玻璃上映不出夜幕里的星光。 会议室内人头攒动。 眼看着罗画年把文件送进去,卫也则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下午的时间。 为了能够在有人进出会议室的时候,方便利用门缝观察汪倜和民晖的情况,卫也专门拎了一把椅子坐在正对门的位置。 剪裁立挺的西装掩盖了他骨子里那股纨绔子弟的作风,再加上卫也身材高大魁梧,目光犀利紧紧盯着门口,仿若一个门神般。 会议室中出来的人有几个认识卫也的,起先看到这一幕,无不被吓一跳后还不得不特地走到他面前与他打招呼,以表示礼貌恭敬。 也不知是谁将卫也在门外的事情,曲解成了他是监视会议室中的人,以防他们将《上课啦》提前走漏消息,给贸海造成损失。 一时,会议室中的氛围变得紧绷起来。 汪倜和民晖在忘我的与几位拟定的主创人员讨论最后一些琐碎的细节问题。 没太注意,卫也带来的影响。 今天这场会议是汪倜和民晖临时决定的,当然也请示了任时鸢。 吴瑰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内心激起了兴趣。 会后,吴瑰第一时间找到汪倜,对能够参与到《上课啦》的幕后工作展示了积极态度。 吴瑰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汪倜也乐得他参与进来。 第29章 钱很重要爱也是4 4. 莫汀昨晚因为在想花岩的事情,一直没睡着。 后来不知不觉中,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中午了。 他慌忙起床,由于太心急,导致下床的时候膝盖撞到床沿。 嗓子发出闷声,“唔!”,脚步跨得很急,不敢有半点延迟。 吴瑰写的字条贴在房间的门上,莫汀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 读完字条上的内容,莫汀才来得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回到床上又休息片刻后,拨通了字条上的电话,点好饭,收拾洗漱。 茗山的景色,即使已入深秋,将要临冬,也依旧值得细赏。 莫汀沿路走到了山脚,坐上去店里的公交,给所有员工放了个长假。 他则练习花岩留好的作业——制作虾饺和萝卜糕,直到晚上九点吴瑰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没有在家。 “我在店里。” 莫汀穿着围裙,刚刚完成一屉成功的虾饺,双手举着笼屉,声音透出兴奋,“眠眠,我独立做出了虾饺!岩哥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他手法不是很娴熟地、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个虾饺,吹了吹,放到嘴里品味起来,发现味道比花岩做得差了很多,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眠眠,我想岩哥了。我做得虾饺一点也不好吃。” “我去接你,小汀。明天你就能见到花岩。”,吴瑰温声道。 “眠眠,别骗我了。”莫汀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虾饺,说话声音含糊不清,还带着哽咽。整整一个下午,莫汀做了将近一百个虾饺。 其中大部分都难以下咽,好不容易有可以入口的,味道和口感上总是差强人意。 眼下,听到吴瑰说马上就可以见到花岩,只觉不可能。 “没有骗你。任时鸢告诉我的,明天我们带你去见花岩。” 吴瑰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手机开着免提。 任时鸢在一旁开车,听到他对莫汀如此耐心和温柔,心中不免吃味,余光注意着吴瑰,语气有些命令意味,“莫汀,留着你做得虾饺,明天带给花岩。” “明天,你俩回家想怎么做怎么做。”吴瑰补充道。 “嗯!明天亲自做给岩哥!” 莫汀声音变得轻快起来,“眠眠,任大哥!谢谢你们!” 莫汀几乎脱口而出!对于他来说,吴瑰是除了花岩之外,第二个他信任的,当作家人般存在的人。 而任时鸢是吴瑰的爱人,算是他半个家人,叫一声“任大哥”完全不突兀。 更不用说还有花岩的事情。 任时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神色顿了一下,说出口的话也柔和了许多,“不用谢。” 任时鸢态度的转变,吴瑰看在眼里,毫不犹豫地出口调侃道:“任大哥!好好开车!” 他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觉得任时鸢居然也会有感到难为情的时候。 这样的任时鸢是鲜活的。 “棉棉~” “好了好了。好好开车吧,任大哥。” 任家的老宅原是封建王朝时期王爷的居所。 海州实际上就是那位王爷的封地。 后来被任家的先祖花钱买下,任氏一族也在海州扎根发展繁衍到如今这种规模和地位。 任卓川的父亲任南浔喜爱西方建筑风格。 大儿子任卓尧的妻子李雅兮正好是留学归国的建筑师。 李雅兮在任南浔的授意下对老宅进行了扩建,在不破坏原本中式建筑风格和布局的基础上增加包括: 全西式的花园,内涵喷泉和古典主义风格的雕塑; 宴会厅,专门用来举办一些大型的社交活动和宴会; 塔楼,塔顶设有一个观景台,可以眺揽整个海州的风貌; 小型别墅,以供他人短暂居住休息。 第一次知道老宅,吴瑰以为是那种古装影视剧中出现的府邸的样子,红瓦青墙,专属于皇室的图案被雕刻在大大小小的修饰物上,尽显雍容威势。 然而,当真正身临其中时,会情不自禁地迷失。 左顾右盼,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 若是只在一处停留,那便留不出时间观察欣赏其他美物,内心得不到满足,积少成多,蜕变成贪欲。 老宅周围安保人员的数量堪比正规军队,且个个装备精良。 这也只是看得见的任氏的武装力量,剩下看不见的,恐怕只有任氏每任族长得知。 他们的任务是守护族长以及其家人的安慰。 佣人的数量更甚,他们大部分都是在老宅外围活动,负责设施的维护和卫生状况,毕竟老宅所有的建筑装饰以及花鸟树木设计皆价值不菲。 内院核心有专门的佣人房,他们世世代代辅助任氏一族的繁荣。 再入老宅,吴瑰心中的触动不减。 上一次,他是以任时鸢伴侣的身份去参加任卓川的生日宴。 那时,吴瑰才刚刚住进茗山不满三个月。 突如其来的“富贵”除了砸得吴瑰晕头转向,更多得是莫名其妙。 他看不清这个给予他“名分”的男人。 宴会上,任时鸢证实了小报的头条——任卓川的私生子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那便意味着他失去了争夺继承权的机会,连成为继承者们敌人的机会都没有一分。 任时鸢成功转变成了一个在这场继承大战中,他人拉拢的、利用的对象。 加上他私生子的身份,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快要看到老宅大门的时候,莫汀心脏跳动如鼓,心头生出强烈的不适,脸色发白,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正在勒着他的脖子。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一直默默念着花岩的名字,回想着花岩的样子,来缓解。 任言泽一家暂住在一栋三层的小洋楼里,红色的屋顶配以乳白色的外墙,屋顶是圆形穹顶,上面辅以彩绘玻璃。 二楼的栏杆上还摆放着海州特有的香郁粉月季。 它本不是秋季的花期。 看来是为了庆祝任甯的生日,专门让花房里的人提前培育好的。 门户的正前方,庭院的中央有一个小型的雕塑喷水池。 牵牛花的形状,水柱顺着花瓣流出注满下面的水池,池中的小金鱼欢快戏水。 张池、任文焱、任文淼三人站在台阶上指挥着佣人们布置鲜花和气球。 “小舅!吴哥哥”,看到任时鸢和吴瑰,张池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跑到任时鸢面前,“你们来了!” 任文焱和任文淼两兄弟也紧随其后,学着张池问好,“小舅好!吴哥哥好!”,两人虽然穿着一样的衣服,却顶着两个不同的发型,来区分哥哥和弟弟。 三个小朋友一起向他释放善意,吴瑰心中不由柔软,松开任时鸢的手掌,温柔地挥手冲他们问好:“你们好!” 张池注意到一个男孩略显局促地站在身后,手中并没有像其他保镖一样提着大包的礼物,对他产生了好奇。 “吴哥哥,这是谁?” “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小汀哥哥。” “哥哥的汀是那个‘水岸汀’吗?” 张池最近学习楚辞,所以对“汀”子格外敏锐。 他喜欢“汀”字的读音。 张池的眼神直勾勾看着莫汀,深思般抿了抿嘴,语调极其郑重地说道:“小汀哥哥,我喜欢你的名字。” 莫汀被张池突如其来的表达冲淡了内心的不安,半蹲下身子,迎视一笑,“谢谢你,小池。我也喜欢你的名字。” 来之前,吴瑰简单与莫汀介绍了任言泽一家。 他记住了张晴和张池两个人,因为他们不像任家其他人的名字一样莫可名状。 走进楼内,阳光透过彩绘琉璃玻璃被映射在了釉面的地板砖上。 通往二楼的胡桃木楼梯蜿蜒直上,佣人们紧锣密鼓地挂着鲜花装饰花环。 张晴站在大厅的中央,手上拿着一张类似图纸的画,上面还大大的署有任甯的名字。 按照任甯的想法布置生日宴会的场景,是张池和任文焱、任文淼三兄弟要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妈妈!小舅和吴哥哥来了!还有吴哥哥的朋友小汀哥哥!” 任文焱抢在任文淼之前向张晴报告,眼神得意,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小舅和吴哥哥给妹妹带来了好多礼物,十几个人都不够拿的!” 任文淼兴奋地补充道,语气中满是期待,好似那些礼物是要送予他的。 张晴还没来得及回应两兄弟,抬眼便看到了他们。 她叫佣人们将吴瑰和任时鸢带来的礼物放到了统一收容生日礼物的房间。 “来了。”张晴眼神示意任时鸢,“小泽在书房。” 而后绕过两个孩子,拉起吴瑰的手,“先让他们谈事情,你和我来。我有礼物送你。” 任时鸢了然,“小汀,你先和我来。” “好的,任大哥。”任言泽的书房在楼上。 上楼时,任时鸢朝着吴瑰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吴瑰被张晴和几个孩子拥着进了阳光房,似是感知到了任时鸢的目光,他回眸一笑。 阳光照出花香的轨迹,它正沿着某种规律在吴瑰周身荡漾。 莫汀在任言泽的书房内,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花岩的装扮和气质与往日不同,雪白的衬衣领子非常挺阔,领带夹上歪歪扭扭爬着一个特别的花纹,像是藤曼又像是血管。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递给莫汀的眼神却无波无澜。 莫汀还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尽管花岩此刻的着装整洁得体。 莫汀几日的委屈在见到这样的花岩时,积累地更甚。 眼泪险些涌出,可他强硬地逼了回去。 莫汀的反应出乎任言泽的预料,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对互诉衷肠的恋人。 为了保命也为了莫汀,花岩不得不接受任言泽的“帮助”。 今日他是代表保新会会长花染的名义与海州第一大势力的任家谈合作。 看到莫汀的第一眼,他只当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初回保新会时,他常常如此。 直到听到莫汀说话的声音,“任大哥,我想先出去一下。” 莫汀在颤抖。 一瞬间,花岩惊得汗毛竖起,沁骨凉意攀满脊背,随着神经直冲大脑。 他在后怕,原来任言泽说送的人情是指莫汀! 那花染那边是否也知道莫汀的存在!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藏在手臂中的小刀擦过任言泽的头顶,背后柜子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莫汀猛地抓住了花岩的眼神,害怕失望的情绪逐渐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占领,“岩哥!” “这是什么意思啊,岩兄弟?”任言泽轻皱了皱眉头,“我可没把他和你的关系告诉花染。” “目的!” “我早说过了,没了保新会,你才是真的自由。” “放了他,我就答应你。” “什么放不放的,都是一家人,岩兄弟!” 任言泽站起身来,来到三人中间,一边握住花岩的手腕,一边握住莫汀的手腕,将他们的手合在一起,“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后,扭身离开了书房。 任时鸢也不便久留,随任言泽一前一后下了楼。 “我好想你。” 花岩恍然,但依然谨慎地提防周围,“小汀,先离开这里。”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花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好。” 花岩的回答,忽然间使得莫汀生出难以言喻的委屈,“你最好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花岩轻吻着莫汀的发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卸下防备专心迎接此时此刻。 “我想送花岩兄弟一个人情。” 任言泽毫不掩饰脸上别有所图的笑容,“没了保新会,你才是真的自由。” 对面的花岩手脚上铐有沉重的铁链,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衣衫染血,嘴角还有新鲜的青紫。 身份低位的小角色想要为自己争得一个机会,打拳赛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 每天晚上十一点,是保新会地下赌场开始营业的时间。 他们以命为抵押交换一个数字,拥有数字编号的人会成为赌场拳赛板块的“股”。 “优质股”大多被保新会垄断,其余的“散股”也各有各的背景。 高台之上,透明的玻璃罩隔绝了汗水和血气,下注的人觥筹交错。 曾经,花岩也是高台上的一员,而今花染给他选择,要么回来当保新会的副会长,要么去到赌场做一个“股”。 他决然选择了后者。 “任会长,太瞧得起我了。” 花岩举起双手,铁链的晃动的声音霎时充满狭小的房间,自朝般的轻笑道。 “花染能有今天的地位,离不开你。” 任岩泽不再谈笑,“有他在一天,有保新会在一天,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工具,一把随时准备上膛结束他人生机的枪。” 边说便真的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上了膛,扔到花岩脚边。 守卫见此,脸色震动,下意识看向监控所在的方向。 “任会长,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花岩站起身来,手中拿着那把枪,先是将枪口对准了守卫,“收了多少钱?” 守卫不解,眼神惶恐,“岩哥!” “算了。”花岩于心不忍,到底是从自己手下出去的人,“任会长,你死了,保新会再无阻碍,我也可自由。” 扣下扳机,响起的枪声别扭极了,不出所料是把假枪。 任岩泽和花染的局设得太过简陋,看到守卫的那一刻,花岩便知。 还是有一点他没有想通,花染竟然同意任言泽用这漏洞百出的剧情考验他。 地下室的监控还亮着红灯,花染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任家那位新任的家主未免有些贪心不足,眼下海州的局势不过才稳定了两年,现在竟然想要将手伸进保新会。 不过,屏幕里的这场戏是任言泽提议,要帮花染考验花岩的小小手段,为的是求一个合作共赢的机会。 “你也知道,我一天是任卓川的儿子,任英鹿一天都不会真正信任我。” 任言泽神态哀愁,眉毛紧锁,“表面是为了海州人民的人身安全,肃清黑恶势力。实际上讨好‘上面’断了我父亲的后路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枪打出头鸟,花兄,我这只断了翅膀的小鸟,不得已啊!” 任言泽的话真假参半,棋盘上的黑白两子,进攻方向策略看似清晰,胜方即将产生。 然而,棋盘之下隐有火盆,非黑即白的结局注定不会上演。 但是和任言泽合作不失为一个机会,出招才能拆招。 于是便有了花岩的事情。 从将花岩的消息送给花染再到向花染示弱,皆是铺垫。 有了这一个两个的事,如今的场面,才是任岩泽谋划花岩的开始。 无需太多口舌、算计,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击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自愿走上接下来的路。 第30章 钱很重要爱也是5 5. 那天见到吴瑰后,任言泽立刻着手查了吴瑰这六年来所有人际关系、生活轨迹。 吴瑰的出现太过突然。 任言泽等在书房外,楼梯平台靠近窗户的地方,手上多出一个文件夹,“吴瑰没闹?” “你指什么。” 忽然说到吴瑰身上,任时鸢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看看这个吧。” 任言泽把文件夹递给任时鸢,“他见过任安锦。” 吴瑰和任安锦见过面。 任时鸢不在乎的事情,任言泽不能不在乎。 “想要和吴瑰长长久久,那就要解决所有的隐患,包括吴瑰的别有用心。” 留下这话后,不再多言,转身下楼。 文件里大部分的内容与之前任时鸢调查到的信息大同小异,而剩下的一小部分是他完全不知道的。 吴玫接受过任安锦的医疗资助,并且他们私下还有过长达半个月的会面交流。 任时鸢合上文件,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回到书房,恰好碰上莫汀和花岩,“你们先下去吧,他们都在花房。我放个东西,一会儿就来。” “好。”莫汀点头回道,挽着花岩,快步下楼往花房去了。 这处房子,任时鸢和吴瑰住过。 书房的结构布置依旧,轻易在抽屉的夹层里找到一个火柴盒。 任时鸢拿出一根火柴,把文件烧了个干净,灰黑色的纸灰突兀地出现在垃圾桶里。 任时鸢无所谓吴瑰重新回到他身边是抱着何种目的、出于何种原因。 无所谓别有用心,他只要吴瑰回来。 同时,任时鸢也在警告任言泽,不要过度插手他和吴瑰的事情。 他可以在这里找得到一个小小的火柴盒子,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藏得下其他东西。 任时鸢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过任家人,旧式的规矩在他眼里从来都无用。 纵使吴瑰淬了一身毒回来,他也能配制出解药,并且让吴瑰心甘情愿留下来。 花房里,欢声笑语。 三个孩子正专注听着自己的母亲绘声绘色讲述任言泽追求她时的“光辉事迹”。 “妈妈,你们没结婚的时候就有了我啊?” 张池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令他耳尖和脸颊一并红了起来。 “那时候是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来着。”张晴侧身拍了拍任言泽的肩膀,“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在下南河边的浅滩上。” “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任言泽嘴角噙着微笑,目光温柔,语气中似乎含着幸福的情绪。 “那我穿裙子了吗?” 张晴挑着下巴,身体前倾去,追问道。 “……”任言泽故意迟疑道,躲避张晴的靠近。 见此,张晴也不恼,拖着声调说道:“任言泽。” “一条香槟色的帝政裙。” 任言泽马上脱口而出,眼里缠绵着无尽的情愫。 “算你过关。” 三个小朋友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张池想着第一时间拿起相机记录下此刻爸爸妈妈的样子。 新买的拍立得开启闪光灯,照片的效果更好,闪光也令张晴回神,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时竟也害羞起来,将话题转移到了任时钰和郑和身上。 他俩今日穿着同一件休闲的灰色连帽衫,胸口处的红色刺绣动物图案出自任时钰之手,是两条蛇和一枝看不出形状的花交缠在一起。 两人的爱情完全是阴差阳错下结出的味道还不错的果子,稀里糊涂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果子的芳香已经挥之不去。 “晴姐,情到深处自然而然。” 任时钰神情看不出一丝变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伸手握上身边郑和的手。 郑和强装镇定,屏息低头,蓦地红了脸。 “你看看,每次都是这一句。” 张晴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也不好再问什么,只能好没气地和吴瑰调侃。 不过因为郑和的神情格外有趣,张晴便把这当作固定环节。 莫汀和花岩很快也加入其中,慷慨地讲述一些生活中浪漫的小故事。 任时鸢出现时,他们正好结束,众人的目光一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吗?” 任时鸢狐疑地看向吴瑰。 吴瑰起身,走到任时鸢面前,拉起他的手入座,期间短暂的同进像极了婚礼时新人入场时的模样。 阳光照在吴瑰的脸上,他的笑容被光芒藏住,任时鸢突然陷入到一种焦虑的情绪中,回握吴瑰时,无法掌握分寸。 “小舅你知道吗?原来爸爸妈妈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有我了!” 张池手上还捏着相纸,说这话时神色飞扬,颇有些炫耀的味道。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任时鸢坐定,语气透出一种不寻常的起伏,“我去下南接你爸爸回家的时候,第一次和你见面,你还抱着我不撒手呢。” “啊?我不记得了?” 张池看向张晴,又看了看任言泽,“那时候我太小了。” 尾音拖得软软的,带着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懊恼。 任时鸢正式入族谱之前被派到下南地区,任卓川要求他把任言泽接回来,并且除掉张晴的孩子以及张晴。 事实是,任时鸢没有那么做,也是因为这件事,任言泽最后才会背叛曾经忠爱的父亲。 任时鸢主动提及这段往事,是他对任言泽随意调查吴瑰口头上的幼稚报复。 差点失去张晴对任言泽而言如同死过一次。 每每想起,后怕不已。 任言泽算是知道任时鸢铁了心的,认定吴瑰了。 也懒得和他争口舌之快。 况且孩子们都在,心下一软,对着花房外面侍候的佣人说道:“甯甯的造型还没有做完吗?你去看看。” “是,先生。” 造型团队是任英鹿买下来送给任甯的生日礼物。 此后专司负责任甯出席各种活动、日常出行的穿搭发型妆容。 任甯作为任氏小辈中的大小姐,即使年纪尚小,也必须拥有任氏的体面。 感觉到气氛失常,任时钰借着任言泽说起造型的事情转移话题道:“正好我送甯甯的生日礼物是一件我亲手裁缝的一件礼裙。” 一些集中注意力的事情有助于控制他控制病情,缝制刺绣是医生的建议之一。 如今任时钰的作品已是行业翘楚。 往年他的病情不太稳定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家中休养,从未公开参加过家庭的一些聚会,就连任卓川在时也是如此。 第一次见到的外人便是郑和,其次是吴瑰。 所以他天然对这两个人都是抱着善意的。 当他知道吴瑰与任时鸢的关系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祝福。 青少年时期病情最重,对于复仇的事情他完全不解,但也隐约知道任时鸢在做很艰难重要的事情。 后来,用他骨髓研制的新药被用于缓解任安锦的病痛,导致他的病情变得极度不稳定,也是那时他与郑和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慢慢得知自己的哥哥都做了什么。 这场博弈中任甯是最无辜的人,且不论她还是哥哥的孩子,单对于一个鲜活的生命来说,任时钰愿意释放无条件的爱意。 礼服装在一个红木的盒子里,盒子的四角镶着金丝和粉润的珍珠。 盒子端正地放在郑和身边,纹样是任时钰设计的,雕刻掐丝是郑和的手艺,算是他送给任甯的礼物。 三个小朋友的看直了眼,尤其是任文焱和任文淼,手下蠢蠢欲动。 “等一会儿甯甯来了,要她自己亲自打开。等你俩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们好不好。” “我要和妹妹一样的盒子!” “我也是!我也是!” 任文焱跳起来,跑到任时钰面前。 “当然可以。” “谢谢,小舅舅。” 孩子们的欢闹缓和了气氛。 刚刚出去的佣人也回来了。 “先生,小姐马上就来。” “时间也不早了,正好等甯甯来,咱们入座吃饭。” 张晴对一旁候着的人,“告诉厨房,可以开始了。” “是。” 任言泽眼神扫过所有人,“今天所有的菜品都是按照甯甯的口味做得,有什么不便的自己去小厨房,再做自己喜欢的。” 张晴听任言泽这么一说,顿时皱了眉,抬手敲打他的背,“别听他瞎说。” 张晴专门设计了菜单,每个人面前放得都只会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爸爸!妈妈!” 任甯踏着大步,奔跑向花房,娇小的身躯内似乎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一声爸爸妈妈喊得无比清亮。 可是来到花房前,才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站着好多人,除了父母和三位哥哥,还有那天见过的两位哥哥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两位哥哥。 脚步仿佛粘在了一起,她抬起头,“好多人啊!” 吴瑰发现,穿着一身改良汉装的任甯与那日见到的躲在任言泽怀里的害羞小姑娘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在家里,性子更加放开。 “对呀,他们都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张池走到任甯面前,拉起她的小手,先是走到了任时鸢和吴瑰之间,说道:“这是舅舅,是爸爸的弟弟。这是舅舅的爱人,吴哥哥。” “舅舅的爱人?”任甯自言自语道:“舅妈?不对不对!”,摇着头,“你是男孩子,也叫舅舅好啦!” “吴舅舅好,舅舅好。” 听到“吴舅舅”这个称呼,吴瑰感觉好像怀里被塞下一块金子,沉甸甸的硌得人有点疼,但却是货真价实。 “你好啊,甯甯。” 吴瑰回应了任甯,接着任时鸢也说了同样的话。 “时钰舅舅好。” “你好啊,甯甯。” “你好,甯甯。我是时钰舅舅的爱人,我叫郑和。” 郑和单膝跪在任甯面前,将红木盒子端在小臂,“这是时钰舅舅和我一起送你的生日礼物。” 郑和还是第一次这样在众人面前袒露自己的欲求。 四个孩子像是知道了什么突然的秘密,尤其是张池情不自禁拿起拍立得,拍下了这一幕的场景。 照片里,郑和目光柔和与对面的任甯开口说着什么。 任时钰舒展身躯,靠在沙发椅里,背后是一树矮梅,大部分都没有□□但却跃跃欲试,一粒一粒粉色的骨朵儿挂在枝头,拥着任时钰,好似他此刻的心情。 尽管面上压着,心中的悸动是无法否认的。 “郑舅舅,这个送给你。”拍立得的相纸不大,放到郑和手里,都没有三分之一,“谢谢你,小池。” 红木盒子已经交给佣人收好,郑和站起身子坐回原位,小心翼翼将照片放到钱包的夹层收好。 “爸爸妈妈一张照片,郑和舅舅和时钰舅舅一张照片,还有刚刚妈妈送给吴舅舅的一张照片,有三张照片啦!” 任文淼的音色脆生生的,带着孩童独特的青涩与美好。 “什么照片?”任时鸢偏头好奇问道,手掌轻轻握了握吴瑰的大腿。 “那是我送小瑰的礼物。”张晴看到任时鸢的小动作,轻咳两声,“不过是借花献佛。” “晴姐说,是从你住过的房间打扫出来的。” 吴瑰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物袋子,袋子里有一个相框,任时鸢将相框捧在手上,看了一眼张晴和任言泽。 照片里的吴瑰还是少年模样,穿着高中的校服,手里抱着一沓刚刚从学校打印室里打印好的试卷。 镇上的高中对男孩子的发型有明确的要求,吴瑰前额不留一丝碎发,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那时正是夏天,与他在同一画面中的男男女女皆身着夏天的半袖,有些甚至将裤腿挽起,也无法降低因走路而升高的体温。 尽管空气湿热,吴瑰依旧正襟,细细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至两鬓时带来的痒感,使得他抽空停下脚步,抬手出去擦去了它们。 任时鸢心里打了个寒噤,表情却未见起伏,好好收起相框,“我曾经在松平镇住过半年。” “什么时候?”吴瑰很是意外。 “2015年。当时大学刚毕业,拿着炒股赚来的第一桶金在那里开了一家酒吧。” “‘Night’是你的酒吧!” “是。” “开业那天在台上唱歌的人是你!” “是我。”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这些事情从任时鸢的口中说出,吴瑰像是平白得了不得了的东西。 此刻他的思绪一片空白,一颗心脏强烈地跳动着。 高考结束后的假期里,吴瑰做了一件对自己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 他穿上心爱的裙子来到镇上新开的酒吧,想要作为自己真正的生活一天。 这天过后,他将彻底与自己告别。 脸上的妆容是他按照杂志上的教程化上去的。 涂上红唇的他,在杂乱却绚丽的灯光下竟十分像他母亲年轻的时候。 走出酒吧的女厕,裙边的蕾丝蹭着大腿,穿妹妹的裙子果然有些不合适,太短了。 吴瑰扯扯裙角,深吸一口气控制步子的大小,略显局促地挤进人群中。 音乐的旋律和酒精的刺激,吴瑰慢慢舒展了身体,不再扭捏,尽情舞动起来。 突然,震耳的音乐截然而止,吴瑰不满抬眼,看向吧台处,恍惚中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学生模样的男人,抱着吉他,清唱起一首情歌。 “好熟悉好熟悉的歌词”,吴瑰喃道,“不对,我醉了,我该走了。” 他晃晃悠悠朝着厕所的方向勉强前进,中途好似撞上了什么人,来不及说抱歉,吴瑰便没了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抱着马桶躺在厕所里。 为了隐藏起男性特征,他特意穿了小一码的丁字裤,应该是自己动作太大,裙角从下往上直到腰部的位置撕裂开一条缝,露出了白色的内裤。 看到这样的自己,吴瑰显然慌乱了。 酒也醒了大半,扶着隔间的门,赶忙检查了挎包里的东西,发现没丢什么东西,才放下心来。 换下裙子和假发,拨开插销,走出厕所隔间,音乐依旧喧闹。 “清醒了?” 是那个在台上唱歌的男人,吴瑰回想。 他掐灭手里的香烟,长长的发丝遮住三分之一的眼睛,叫人看不清样貌,“不记得了?” 吴瑰不敢反问,眼睛却直视面前的男人,一只手伸进挎包,想要摸出可以保护自我的“武器”却发现,除了化妆品和钱包,他什么都没带。 丢失了一段记忆,使得吴瑰被动起来,他完全不懂这个陌生人的意图。 “算了。”男人转身走到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弯腰喝水漱口。 脱下外套,扔在一边,一步一步逼近,“你说要把初吻给我,所以我等到现在。既然你清醒了,那我们开始吧。” 他说这话时,认真的像是在说什么结婚誓词。 吴瑰觉得荒诞,“你疯了!” 话音未落,男人欺身而上,托起吴瑰的下巴,撬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号顾客在哪里?” “这里!这里!我是三百二十六!” “您想要什么要求,今晚都可以满足您!” “我要他亲我!” 吴瑰指着任时鸢大声喊道,而后酒精的后劲让他控制不了身体,摇摇欲坠,意识都变得模糊。 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吴瑰的大脑,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初吻已然被任时鸢夺走。 “你!你!你!”吴瑰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任时鸢,想要甩他一巴掌。 “履行承若而已。你如果打我,我也会打回去。” 任时鸢双手插兜,退至墙角,重新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 吴瑰手掌滞在半空,嘴唇残留着接吻过后的触感与温度,面对面前的男人,脑中闪过无数句骂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放下手臂,回笼思绪,“谢谢你。” 而后,夺门奔出。 任甯不是任时鸢孩子的事目前只有三个人知道 让我们公布名单: 任时鸢 吴瑰 庞凝 其他人都以为任时鸢因为家族联姻的事情不接受这个孩子,所以都对她多有宠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钱很重要爱也是5 第31章 过去过去过不去 1. 2014年,六月,新海大学。 任时鸢作为优秀毕业学生代表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中央。 钢蓝色的学士服上窄下宽,灰色衣领上用白色的线绣着他的名字和学号。 他的声线温润且有力,最简单平淡的字句,从他嘴里说出总是会让人心生欢喜。 而任卓川就坐在他斜后方。 城中村悲剧发生后,苏满望和苏满霖兄弟俩的名字出现在了任氏所要救济的儿童名册中。 收拾母亲的遗物时,苏满望意外发现了好几本日记,每一页上面大块小块地贴着有关任氏家族的一切消息。 他安静坐在房间的角落,一本一本读着。 从报纸杂志上的日期判断出每本笔记的记录的先后顺序。 起初,这仿佛是一本新手妈妈的孕期日记,字字句句充满了对新生命的好奇。 直到另一种字迹的介入,他认得那是姨母的行笔方式。 她用红色的笔,一笔一划一字一句,仿佛一把把尖刀将苏满望的血肉活生生剃下再黏合到一起。 一手遮天的海州的任氏现任家主任卓川竟然是他的父亲。 任卓川正对着镜头,他的颧骨很高,一双眼睛细长,亮闪闪的。 尽管当时已近六十岁的年纪,两鬓却无半根白发,身材也依旧保持修长。 苏满望怔怔看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伸出手摸了摸任卓川的眼睛。 起先是指腹轻轻摩挲,不知不觉换为指甲加快速度,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 忽然刺啦一声,他扣下了任卓川的眼睛。 那天,他将几本日记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抬头全然一片黑色。 夜晚降临了。 福利院的开院仪式上,他毫无征兆地冲到任卓川面前,面对数百媒体的相机大声问道:“爸爸,你还记得苏愿吗?” 十三岁的苏满望长得实在像十三岁的任卓川。 周瑾雪感觉周围的时间空间仿佛扭曲变形,她无法自由控制呼吸,救命稻草般抓着任卓川的手,急迫地寻找他的眼睛,想要从中获得一丝丝力气支撑端庄的体态。 “卓川?” “先送夫人回去。” 得到的却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回应。 没等记者们反应过来,想要拍下私生子的正脸,一群保镖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夺下他们的相机并且强制扣留,没收了所有通讯设备。 一片混乱后,那个孩子以及所有出席仪式的任家人都消失不见。 彼时,苏满霖作为“城中村事件”的幸存者,躺在由任氏赞助的医院里。 等他脱离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时,床前的患者名字从苏满霖改为了任时钰。 车里,任卓川叫苏满望同乘。 四人座的轿车内,父子二人一起坐在后座。 “叫什么?” 任卓川声音极其平淡,除了略微带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苏满望。” 任时鸢怕让“父亲”生厌,佝着背,一动不动。 额前的刘海留出一大块豁口,是上车前有人拿匕首割了去的。 肿了的一双眼睛,一看便是狠狠哭过。 “你妈叫苏愿。” 说起这个名字,任卓川才稍有变化,嘴角绷直,目光沉了下来。 “是。” 而后,再无交流。 一天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他与弟弟拥有了住进老宅的资格,并且改了名字,可依旧没有资格入族谱。 发言结束。 整个礼堂都沉浸在阵阵如潮水般的掌声之中。 大学四年,任时鸢可谓新海大学的风云人物。 不单单是因为他优越的外形和傲人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他波诡云谲的身世。 新生入学时,无父母家人在旁。 “任”姓,不住校,司机接送。 任时鸢是任卓川私生子的传闻因此而来。 “城中村福利院认亲”的头条杂志,可谓海州人人手一份。 虽然当时任卓川采取了必要手段,封锁消息。 但是任卓川商业上的风格一向阴辣,树敌颇多。 消息这东西,如同风般无孔不入。 总有人愿意付出什么。 不过,无人得知这个私生子的名字,样貌。 事实上也不需要知道,单是一句话占满整个新闻头条版面,便足够掀起风云。 上流家族中有私生子者数不胜数,并不稀奇。 其中世家家族又是不同,他们极重名声、名誉。 任卓川最擅长操纵舆论以达到某种目的,很多时候,“名誉”是一种利器。 多年来,任卓川时常营销他和周瑾雪的爱情故事,连任十几界海州形象大使。 形象大使,虚名而已。 与其说他是为了任氏集团,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 形象大使,拥有一次代表海州人民向政府请愿的机会。 同时也是任卓川帮助周意哲成功当选海州州长的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 李家垮台后,任氏急需尽快寻找能够政治方面的盟友。 周意哲是周瑾雪的大哥。 人人都以为是因为周瑾雪的关系,周家才能得到一步升天的机会,就连周瑾雪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她才对任卓川结婚时的誓言深信不疑。 李家的悲剧是周意哲和任卓川共同谋划的结果。 一个是家族中与世无争的儿子,一个是政坛里最无关紧要的人物。 哪里会有人怀疑,他们的姻亲关系存在阴谋算计。 周瑾雪至始至终,幌子一个。 如果不是任时鸢,周瑾雪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估计要再花上八年的时间。 失去母亲的孩子,是尤其脆弱的、“营养不良”的。 在任卓川面前,任时鸢向来是卑微的、渴求父爱的、想要得到父亲认可的儿子的姿态。 长久的伪装,使他一度真的付出真情,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够感受到父爱的轮廓。 毕业典礼结束后,任卓川的司机明岫等在礼堂外,“先生邀您同乘。” “现在?” 任时鸢无措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学士服,“明叔,能让我回宿舍换件衣服吗?” “您是要先生等?” “不是!不是!” 任时鸢耳朵都急红了,连忙脱下学士服,内里只余一件白色短袖,“请明叔带路。” 一路无话。 任时鸢一路跟着任卓川来到书房。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依旧是冷淡的、不辨情绪的声音。 但是今日“父亲”主动派人来询问,对于任时鸢来说早已超出了受宠若惊的状态。 “听父亲的。” 出声回答时又不自觉低下声音,几乎是小心翼翼。 任卓川对任时鸢的回答不太满意,手上处理文件的速度放慢,抬头上下打量道:“那个投资公司呢?” “父亲愿意让我创业!” 任时鸢眼珠微微一转,迅速倒吸一口气,故意猛地抬头,对上任卓川的眼睛。 然而久违的父子情深戏码没有按照预想的上演。 任时鸢和任卓川的交谈被周瑾雪打断了。 她的外表远比她的年龄要年轻。 皮肤白皙甚至红润,身上穿着一件象牙白的旗袍,长发挽起,在头顶用金簪盘成一个髻,露出秀气的颈。 “母亲。” 任时鸢侧身让出中间的位置,问好道。 “你先出去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说。” 周瑾雪声线轻软,看向任时鸢的眼神却是无悲无喜。 言必,没等任卓川说什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任卓川的书房在地下一层,门框上呈现一圈紫檀雕螭龙纹样,正对着它的是一扇小窗。 稀疏的光线投射下来,为得是照顾靠墙的一盆绿植,名为“粉黛叶”。 宽大的叶子直直地够着任时鸢的膝盖,居高临下地站在它一侧。 任时鸢站得笔直。 周瑾雪的眼里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洁身自好的人,和其他世家弟子不一样。 虽然她对任卓川没有爱情,但是在长期的相处中也产生了一些超越爱情的羁绊。 当任时鸢冲出来喊任卓川父亲的那一刻,她的大脑是空白的。 她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任卓川对她根本没有一句解释,只是说那是一场意外。 周瑾雪这个“母亲”做得可谓完美无缺。 她从未因为任时鸢和任时钰两人私生子的身份而有任何苛待,反而尽力为他二人在任卓川面前周旋。 任时钰出院后,周瑾雪还特意为他们两个人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派对。 一是为了庆祝任时钰身体恢复健康,二是为了庆祝两人改了名姓,住进了老宅。 那是一场家宴。 “我知道你母亲。” 任安绣笑了笑,走到任时鸢的旁边,筷子上夹着一块三文鱼,未蘸取料汁,粉红色的肉在灯光下与其他类别的菜品大不相同。 她态度轻蔑,动动手指,鱼肉掉进了任时鸢的汤碗中。 溅起的汤汁毫不客气,他和任安绣的衣服都脏了。 “哎呀,好脏!” 任安绣尖叫一声,把筷子撂下,后退几步,耸了耸肩,“父亲母亲。女儿衣服脏了,就不陪父亲母亲吃饭了。” 说完,走到胡彦河身边,“走吧,老公。” 胡彦河看向任卓川,发现他在默许任安绣对任时鸢的无礼,于是顺着任安绣离开了餐厅。 任安锦放下筷子,一旁的佣人立马上前递上手帕,她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婉约端庄。 “鸢儿弟弟无事吧。” ,投来的目光关切温暖,“需不需要,也去换件衣服?” “……” 任时鸢藏在桌下的双手紧握,他坐立难安,思绪混乱。 在决定要回到任家的那一刻,任时鸢已经打算放弃很多东西,包括他自己。 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即使生来有千般变化的面孔,也无法游刃有余地掩饰和伪装。 索性真性情些,真假参半,最难分辨。 他先是低声抽泣着,泛红的眼眶渐渐蓄满了泪水,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任时钰,而后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任先生,我想带着我弟弟回家。” 任时鸢的眼泪搭配着想要回家的想法,任安锦始料未及,但是细想算是情理之中。 “回什么家啊!这不就是你的家!” 任安锦连忙安慰道。 正当她想要再做些说些什么时,任卓川开口道:“吃饭。” 佣人上前,将任时鸢的汤碗换了,盛了一碗新的。 任时鸢小声说了,“谢谢。” 惊得端碗的佣人愣了足足两秒。 饭后,任时鸢和任时钰被明岫请到了另一个书房。 坐在主位上的是周瑾雪。 “这是为你找好的学校,明天就去上学吧。” 周瑾雪示意明岫打开桌子上的纸盒,里面装得是学校的校服。 上衣的胸口处,绣着学校的校徽,是海州最负有盛名的国际学校。 凡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中考后会自动升学到国外的本校读高中。 任时鸢不能走。 “我一定要留在海州。” 任时鸢心中暗下决心,面上却感恩周瑾雪的温柔体贴,“谢谢母亲。”,双手捧着箱子,退回任时钰身边。 “你就上私塾吧。” 周瑾雪对着任时钰说道:“你身体不好,见不得外面的人和事。已经给你请好私塾老师。从明天开始你学习上的事情全靠你明叔了。你的身体也会有专门的医生为你调理。” “谢谢母亲,谢谢明叔。” 任时鸢替弟弟回答。 任时钰未开口说半句话,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周瑾雪。 他长得最像苏愿,尽管病容满面,却依然让人怜惜。 无论是家宴上任安锦的挑衅,还是周瑾雪原定将任时鸢送出国的计划,都是任卓川的默许。 他最擅长的便是默许一切的发生,然后傲然地看着谁才是赢家。 任时鸢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中考结束后,任时鸢依旧留在海州。 因为这件事,周瑾雪第一次发了怒,争吵着要离婚。 一方面,她根本无法忍受深爱的丈夫在外有私生子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为自己的卑鄙感到羞耻。 她原本的修养在嫉妒面前,荡然无存。 这不是真正的她,她恐惧自己这样的变化。 她清楚地明白离婚的事情不过是痴心妄想。 只要她还叫周瑾雪,那她这辈子都逃离不了。 为此,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远离。 七年的时间,她几乎游遍世界每一个国家。 偶尔会因为要配合任卓川出席家族聚会,临时回来住几天。 “母亲。” 任时鸢见周瑾雪出来,立刻问好。 “你今天毕业,这个算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吧。” 周瑾雪将手上一串老山檀取了下来。 “多谢母亲。” 任时鸢双手恭敬捧着接过,戴上,“母亲这次要留几日。父亲很是想念您。” 周瑾雪听到这话,眉头微皱,眼神中又是多了几分可怜,好似任时鸢是个无怨无悔甘愿为渣男奉献一切的“愚蠢的女人”。 “有机会,搬出去住吧。” 说完,转身进了电梯上楼去了。 “下周去贸海报道。” “父亲,那我的公司……” 任卓川不置一言。 沉默的过程仿佛时间都变慢了。 想到一直以来“父亲”对自己的忽视! 想到无论自己在学业上多么努力! 想到自己的未来可能永远都无法获得“父亲”一丝一毫的注意! 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像一块巨大的网,任卓川变成了一只狰狞的蜘蛛,正一点一点蚕食掉猎物的尸体——任时鸢的精神。 “父亲,您是不是从未真正当我是您的孩子。” 任时鸢一步一步走到任卓川面前,“父亲,可是您为了重新取了名字啊!我的父亲,我现在是任时鸢啊!” 任卓川选择无视任时鸢的失态,他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一直摇尾乞怜的狗,祈求的不是三餐饭食,而是关爱。 “父亲!” 两个字,耗尽了任时鸢的力气,此刻他身心俱疲。 请给大风筝颁发一个最佳男主角,演技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过去过去过不去 第32章 过去过去过不去2 2. 夜里,镇上的行人无几。 风飞扬起树叶,簌簌作响。 任时鸢已经在乐啸野家住了半个月。 乐啸野和边逢都是任时鸢大学时期的舍友,同时他们也是一个社团的。 由于他们共同的爱好——期货。 大二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创立了一个投资公司。 边逢家里是酒店起家。 松平镇以松平药酒闻名,而乐啸野的母亲是目前唯一掌握完整酿酒技艺的传承人。 他们两人的母亲因酒结缘,成为了极好的朋友。 “五叔。” 任时鸢手指间夹了一支半燃的烟,烟雾缭绕马上便被风吹散。 坐在他身边的人长得人高马大,目光锐利,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黑黝黝的皮肤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查到还在松平。” “应该是改名换姓了。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他。” 任时鸢黑沉的眼睛直直看着湖面,月光投射在湖面上,碎得不成样子。 “郭奇这个名字,警察局的户籍登记系统上显示早在五十多年前就销了户。但是二十年后,有人以低价买了郭奇在松平的房子。”郑五将一份资料递到任时鸢手里。 “吴确。”任时鸢念着现任房主的名字,“新人物。” “郑和顺利进入老宅。任时钰的安全,你暂时可以放心。” 郑五走到任时鸢身边,负手而立。 “多谢五叔。” 任性与任卓川争吵,是任时鸢计划的一部分。 久久不得到父爱的弃子,终于看清了自己在父亲眼中的位置,心灰意冷之下离家出走。 这剧本是他早定好的。 他不放心任时钰独自一人留在任宅,所以拜托五叔找人暗中保护。 “郑和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现在叫我爹。” 郑五这话说得太坦荡,给任时鸢一种,郑和真的是他儿子的错觉。 任时鸢不清楚郑五的来历。 只知道他现在是某地下组织的二把手,涉及海外的灰产。 郑五总说他恨任卓川,恨任氏。 可是任时鸢感受不到他身上应该散发出的仇恨的气味。 仇恨这东西,一但沾染上,就是根深蒂固、挥之不去。 是他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还是另有隐情,任时鸢目前不得而知。 那时他十五岁。 放学路上,书包里出现了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画面角度是偷拍,一张极为清丽的脸庞,白色的衬衫下微微凸起的孕肚。 照片背后写有:苏愿的儿子,祝你考试顺利。 任时鸢环视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随之,手机收到一条附有地址的消息:还想要更多苏愿的照片,就来这里找我。 任时鸢无视了。 他将照片撕,扔进了垃圾桶。 找环卫大叔借了铁锹,拍碎手机扔进了下水道。 无论给他发消息的是谁,什么目的,敲诈还是试探。 目前的任时鸢都不敢冒险。 站在远处郑五,看到这一幕,改变把任时鸢当作一颗棋子的想法。 任时鸢应该是他的盟友。 既然委婉的方式行不通,郑五干脆绑架了任时鸢。 “你是谁?” 药效过后,脑袋有些疼痛,任时鸢忍耐着,微皱眉头。 “任卓川的仇人。” 郑五伸手扯掉任时鸢眼上的黑布。 手底下的人办事没有轻重,勒得任时鸢的眼睛下方一片红痕。 任时鸢不由冷笑,“那你这是?绑架我,威胁我父亲?” “你父亲?” 郑五拧眉“啧”了一声,“要是苏愿和苏心听到你叫任卓川‘父亲’叫得这么顺口,估计会从坟里爬出来吧。” “不许提我母亲!” 任时鸢被反手绑在椅子上,剧烈的肢体动作,使得椅子吱吱作响,回音荡荡。 “懒得和你解释。”郑五嘴里叼着烟,走进任时鸢,面对他十分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样才能信任我?” “既然你那么恨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和我一个初中生讲什么废话!” 任时鸢的戾气逐渐压制不住,眼中露出狡猾的神色。 “可以。” 郑五爽快的答应了。 起身拔出插在桌子上的匕首,来到任时鸢背后,割开绑了他手脚的麻绳。 任时鸢觉得实在好笑,舒展舒展手腕脚腕,捞起不远处的书包,“我等你杀了他。” 三天后,贸海大厦奠基仪式上,任卓川被子弹贯穿肩胛骨。 郭奇是李雅兮父亲李叙和兄长李明河的专职司机。 几十年前,总州长的第六任妻子在大小十位中央官员的拥护下软禁了病重的总州长,想要夺权。 为此下达了一系列假借总州长名义的官员职位调动命令。 一时间,中央官员风声鹤唳。 为了自保,也为了总州长。 一部分家族秘密联合起来,计划解救被困的总州长。 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家族、官员自愿写下自己的名字,集成“名单”。 而名单却在行动前夕被泄露。 泄露它的人正是郭奇。 李家的名字赫然在列。 李叙和李明河在政治上的一贯作风是保持中立,从未参与过任何形式的党争夺权。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符合常理,但是证据确凿。 李叙和李明河被捕入狱,李家从此没落。 由于李雅兮和任卓尧的夫妻关系,任家也受到牵连。 但是不久之后,任卓川接替任卓尧,成为了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 郑五干脆利落,将定论摆开在任时鸢面前。 郭奇一定是任卓川的人。 李家的倒台是一场阴谋。 可,没有证据。 松平镇是郭奇的老家,也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在知道乐啸野就是松平镇人后,任时鸢有意接近。 他需要一个往后去往松平镇且不被怀疑的理由。 “我想开一间酒吧。” 任时鸢手上拿着木制的锤子,轻轻敲击酒坛封口处的黄泥,“当是送给你和边逢的订婚礼物。” 边逢初中时,父母因为事业暂时将他寄养在乐啸野家。 他们之前都知道有对方的存在,一开始相处起来还算和谐。 直到边逢意外撞破乐啸野与男人的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然后我发现,我喜欢小野。” 边逢每每认识一位新朋友都要将他与乐啸野的爱情故事从头到尾说上几遍。 现下正和院子里的花匠陈叔聊了起来。 乐啸野则是躺在竹编的躺椅上,晃着扇子,一边教任时鸢如何正确开坛,一边监督边逢是否有认真写订婚请帖。 “边逢,你认真写。” 乐啸野抬脚踢边逢的小腿,“鸢子说要送我们两个人一家酒吧呢!” “鸢子,好兄弟!等你结婚,我送你个更大的!” 边逢这才放过了陈叔的耳朵,“对了,大学四年,都没见你搭理过哪个女生。你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边逢放下手中的毛笔,一激动,窜到任时鸢面前,“不对啊,男的也没见你搭理。”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任时鸢撕开桑皮纸,酒香扑面而来,若是一点酒量极差的人,此刻应该已经醉了。 边逢有些无奈又有些故意地拍了拍任时鸢的肩膀,“那你有没有理想型?” “没有。” “你明知道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还穷追不舍地问。” 乐啸野起身,做到一旁的凳子上,看了看边逢写得请帖,面上浮起笑来。 “小野,你看吧!这个夏天我要让鸢子脱单!” 是以,酒吧开业那天,任时鸢被作为了抽奖的彩头。 向众人讲述的版本,去掉三分之一,只剩三分之一的事实。 “赢了彩头,输了初吻。” 莫汀一言中的。 “我也是初吻,棉棉。” 任时鸢侧身凑到吴瑰面前,轻轻唤着他的小名,“棉棉,那也是我的初吻。” “棉棉”二字,此刻此景,实在缱绻缠绵。 吴瑰在两人独处以外的场合,听到任时鸢这样叫他,语言虽说是在质问,语气却弱了下来,“所以,你就调查我,还偷拍我。” “因为对你好奇。” 吴瑰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咚咚跳着,手心冒出汗来,好似胶水般,将他与任时鸢连接在一起。 “你们这,挨个儿都秀完恩爱了吧!” 任言泽朝着任时鸢和吴瑰的方向翻起白眼,“我们甯甯都饿了。” 说着便一手抱着任甯一手牵着张晴,走出花房。 众人随之一前一后地也走出花房,来到餐厅入座。 餐厅的墙壁和灯上挂满了装饰品,桌面上散落着鲜花花瓣。 生日蛋糕足足五层,每一层的味道风格各不相同。 搭配主题的桌巾和餐具整齐摆放,落座后,任甯握起双手,低头许愿。 “许了什么愿望呢,甯甯?” 任言泽温声问道。 “爸爸,生日愿望不能问的!” 任文焱一双眼睛瞪着他,小脸都鼓起来了。 “爸爸,你每次都问,每次都要被弟弟说。” 张池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爸爸不问了。” 任言泽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求饶认错的架势,“吴瑰,你也许个愿吧。” 他突然将话口转向吴瑰,“这个愿望,你可以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吴瑰握紧任时鸢的手。 “爸爸,我想吃蛋糕了。” “三哥,甯甯想要切蛋糕了。” “甯甯想先吃哪种味道的呢?” “我想先吃开心果的!” 任甯雀跃地举起蛋糕刀,两刀下去,切下一个三角。 三兄弟,一大两小,自从来到餐厅,眼神就没有从蛋糕上离开。 孩子们的天真冲淡了大人之间别扭的气氛。 张晴抬脚,在桌子下面轻踩任言泽的拖鞋,提醒他要注意场合。 “第一块我吃。” 任甯端着盘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寻问每一个人喜欢的口味。 然后一块一块亲自切好,放到他们面前。 任甯的出生,整时整分。 随着八点的钟声响起,璀璨的烟火一朵朵蔓延绽开。 “生日快乐!”的字样久久停留在空中。 有情人们相识而笑。 吴瑰轻靠在任时鸢的怀中,仰望它时,他的心是安稳的。 吴瑰和任时鸢在这栋房子里短暂的住过一段时间,屋内的陈设早已变成张晴喜欢的风格,但是入眼看去,回忆还在。 他最喜欢房子十几米外的一条小河,河水清澈如常。 河面倒映上的烟花与小鱼嬉戏,加之岸边的绿草。 颜色丰富,绚烂迷眼。 “好美,阿鸢。” 吴瑰情不自禁,感叹道。 任时鸢的目光始终被吴瑰牵引着,下巴抵在吴瑰的肩上,用脸颊蹭着,“我们拍张照片吧。” “让小池来吗?” “嗯,让小池帮我们。” 张池很兴奋。 拍摄他们,不需要任何摄影技巧和构图。 只需要按下快门,纯粹地留下那时的瞬间就好。 “可以给我们也拍几张吗?” 莫汀拉着花岩,走到检查照片效果的张池身边,半蹲下问道。 “可以啊!” 张池手中紧握着相机,稚嫩的脸庞绽放出纯真的笑容。 闪光灯的光芒以及张池拍照的热情快速感染到了其他人。 烟花秀还未结束,众人以此为背景留下许许多多记忆回溯时的节点。 任言泽和张晴被两个孩子起哄,“爸爸妈妈,亲亲!亲亲!亲亲!” 任文焱最是激动,手舞足蹈,围着爸爸妈妈转来转去。 莫汀和花岩是在场唯一一对“外人”,与中心场中的人一直保持着某种安全距离。 眼下的情景,花岩不忍,稍微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小汀。” 轻唤莫汀的名字,指尖扶过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莫汀顺势转身抱紧花岩,借着力量一步一步推着他靠在远离他人视线的墙壁上。 莫汀此刻异常敏感,处于一种偷情的快感中,花岩身上的气味令他着迷,他深深吮吸着,即使快要喘不过气。 任言泽拦腰抱着张晴,在她的唇边留下吻痕。 任文焱兴奋地牵着弟弟妹妹的手,围着他俩转圈。 张池仿佛司空见惯,内心表示:“我小的时候,可见过比这大胆多的。” 吴瑰注意到莫汀和花岩的激情,竟然有些害羞,拉着任时鸢往河边走。 “怎么了?” 任时鸢捏了捏吴瑰的手。 “没事,想和你一起走走。” 因为家中孩子多了起来,任言泽将河用铁篱笆围了起来。 上面密密麻麻缠绕着各种颜色的灯带,吴瑰被在任时鸢脸上交映的光,吸引了。 停下脚步,指腹若即若离地勾勒任时鸢的五官,“任时鸢,你真好看。眉骨有型,鼻挺唇薄。” 任时鸢的五感仿佛放大了百倍、千倍,肌肤相亲之处,阵阵酥麻通过神经系统刺激着大脑疯狂分泌多巴胺。 俯身吻上吴瑰的唇。 随后双手捧着他的脸,气息急促,“棉棉,我们结婚好吗?” 吴瑰目光迷离,下巴微微仰起,全身脱力埋在任时鸢的怀里,“好。” 许是眼下氛围正好,许是看到任言泽和张晴幸福的婚姻,许是其他原因。 吴瑰答应了。 他的回答在任时鸢意料之外。 任时鸢的嘴唇颤动着,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落下,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快要窒息时,又疏通起来,泪水终是洇湿了吴瑰衣领。 应该是要笑的、欢呼的,任时鸢却像是个孩子哭泣、哽咽无法自控。 吴瑰觉得他的阿鸢有些丢脸,但是也有些可爱,笑意不禁顺着嘴角慢慢荡开。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任时鸢? 为什么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就算他与任时鸢之间隔着父母仇怨,他也想要抓住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机会,就算最后相看两生厌,就算最后彼此伤痕累累。 明知任安锦不安好心,吴瑰还是去见了她。 真相固然重要,可是再次回到任时鸢身边的机会更重要。 对于一条早已病入膏肓的鱼,太干净的水源,反而不是它的归宿。 吴瑰不在乎真相,不在乎过去和现在。 他在乎未来任时鸢的身边有他的位置。 第33章 过去过去过不去3 3. 酒吧二楼的办公室里,边逢和乐啸野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品牌的酒瓶。 他们打算找出目前市面上所有啤酒的优缺点,再考虑与哪个品牌达成长期合作。 “找到你的初吻情人了吗?” 边逢举着酒瓶,对着任时鸢一副干杯的动作,声音中略显醉意,一口气喝了最后半瓶,摇摇晃晃地躺进了乐啸野的怀里。 “没有。” 任时鸢无奈,他实在不懂,边逢为什么这么热衷给他寻找恋人。 “哎嘿!我就知道!” 边逢突然从乐啸野怀里直起身子,蹦起来,在随声携带的书包里翻出一沓照片和几页纸。 照片上的人,穿着白色的棉麻坎肩,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坐在家中二楼的阳台上,辅导看上去应该是妹妹的女孩,写作业。 “给你,不用谢啊!上周的那个男孩叫吴瑰,刚刚高考完,正好成年,是可以追求爱情的年纪啦!” 边逢完全沉浸在做“红娘”的角色中,一脸的期待。 “……” 任时鸢目光中隐隐透出不悦。 边逢的举动,过界了。 “私生子”的事情,在决定一起创业的时候,任时鸢向他们坦白了。 乐啸野的第一反应是佩服,边逢的第一反应是怜悯。 虽然都是善意,却大不相同。 边逢一直想要让任时鸢脱离任氏,所以“离家出走”的戏码,被他理解为正式和任氏划清界限。 乐啸野却看出任时鸢的野心,且是真心佩服他。 现下,边逢做出这样欠考虑的事情,乐啸野看得出来,任时鸢一瞬间真的动了气。 “阿逢!” 乐啸野故意打碎了酒瓶,割伤手指,鲜血的气味令边逢瞬间清醒。 “小野!疼不疼啊!” 医药箱就放在茶几下面的柜子里,边逢赶忙拿出来,为乐啸野处理伤口。 “好疼,带我去医院,阿逢!” “好,好,好。” 边逢抱起乐啸野,“鸢子,我俩先走了。品酒的报告,明天给你。” “好,路上小心。” 看着散落在桌上的一张张吴瑰的照片,那夜的回忆忽然涌上。 眼看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白色裙子,从门口一步一步移动到人群中去,像一条逆流而上的蛇,缠绕着音乐旋律,摆动着尾巴。 任时鸢的心仿佛被咬了一口,两个红色的血点,冒出血珠,麻痹的感觉瞬间扩散。 还好舞台前面有题词器,开场的表演不至于冷场。 其实在吴瑰醉酒晕倒在厕所后,任时鸢本不用履行承诺。 可,一想到今夜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任时鸢无法释怀。 夺下边逢手中的酒杯,满满吞下冰块,嚼碎了,目的明确地冲上去,护住吴瑰的安全。 自己明明也是动机不纯的流氓,却端着正经理由,半强制深深地亲吻吴瑰。 任时鸢抬手摸着下唇,视线被桌上吴瑰的照片吸引。 又一张照片中的吴瑰身上穿着蓝白色快相接的校服,宽大的衣摆几乎遮住他全部的臀部。 正是暑假期间,却还穿着校服,往返学校和家中。 背上背着黑色的书包,身边与朋友一起有说有笑得走着。 吴瑰笑得那样开心,竟然叫任时鸢妒忌起和他同路的朋友。 是好奇心也是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天然的窥探欲,任时鸢打开了文件。 其中“吴确”四字,如一把尖刀刺入任时鸢的眼中。 吴瑰是吴确的儿子,吴确与郭奇定然有着某种联系。 一切的一切仿佛早有安排。 任时鸢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嘱咐郑五不要细查吴确。 如今边逢为了让自己的好兄弟的“姻缘”将吴瑰一家人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 “松平”本就是敏感的词汇,一旦有人将有人查过吴确的事情传到任卓川那里,任时鸢先前做得努力,顷刻便会毁于一旦。 松平镇里,任卓川的眼线,是时候抽掉了。 松平处于海州最南方,夏季多雨,浓雾笼罩下,雨丝连绵不断。 吴瑰撑着手肘,抬头看向外面,晴时窗前清晰可见远处山坡上的桃树,变得隐隐约约。 耳上挂着新买的耳机,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二手的老式复读机,银色的外壳上贴着三五个粉色的贴纸。 卖它的人说,它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个浪漫的女孩子。 吴瑰却不那样认为,它主人男女的概率一半一半,不能单凭粉色贴纸就这样武断下结论。 “你这小子,啥意思。买不买!” “买!买!买!” 吴瑰见店主生了气,赶忙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现钱,“谢谢。” 书桌上,高阁摆放着各种旧磁带。 吴瑰喜欢旧物。 他觉得它们都是拥有前任主人痕迹的,曾经被赋予特别的意义,十分地有趣。 那夜回家后,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梦,梦中全是和那陌生男人接吻的画面。 窒息压迫,肌肤相碾的感觉,挥之不去。 整整几周,他都在反复梦到同样的梦。 “吃饭了,哥哥。” 吴玫够不到门把手,只好学动画里人物的样子握紧拳头,使劲敲了敲吴瑰卧室的门。 虽然戴着耳机,但是心思不在音乐和歌词上面,向外神游,最容易被突然的声响惊得回神。 吴瑰猛地拔下耳机,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门蹲下抱起妹妹,“乖乖,阿姨呢?” “阿姨在厨房帮妈妈的忙,是我主动要来叫你吃饭的。” 吴玫撅嘴在哥哥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奖励你,哥哥!今天老师给妈妈打电话说,我的数学有进步,谢谢哥哥!” “妈妈今天亲自下厨?” “对!做了我和哥哥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一想到浓油赤酱的排骨,轻轻咬下,立马脱骨,吴玫控制不住地生理性吞咽口水。 抱着妹妹到厨房门口,吴瑰止步在外,见母亲忙碌的背影,心中很是欢喜。 饭菜的味道混合着烟火气,勾得原本不饿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妈妈!”吴玫喊道。 “哎!”张乔安转身笑着,“乖乖,都多大了,还要哥哥抱。快下来!”,温柔地与妹妹地额头贴在一起,“快下来!哥哥会累的。乖乖要记得心疼哥哥。”,手上因刚切了辣椒,不敢碰吴玫,小心翼翼拘在背后。 “好的,妈妈。” 吴玫说道:“哥哥,把我放下吧。” “好。” 吴瑰而后把妹妹稳稳放下,眼睛一直望着母亲。想要说话,没有说话。 母亲不喜自己,吴瑰已经逼着自己去习惯,却总是心中怀有幻想、期待,落空的时候心中半是释怀半是不甘来回颠倒。 饭桌上,父亲说了单位上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无端丢了官职的事情。 期间一直将桌子上的龙虾剥好放到吴瑰的碗里,直至堆成小山一般。 妹妹眼睛痴痴地看着,噗嗤一声,“爸爸,哥哥的碗快变成小山啦!” “那哥哥,邀请乖乖你来愚公移山!” 上午预习功课的时候,吴瑰正好讲到愚公的故事,吴玫非常喜欢,进而听到这个成语,她略显兴奋,“愚公移山!好耶!” 于是,拿起勺子,将吴瑰碗里的虾仁舀走一半,满满塞到嘴里,嚼动。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 “慢点吃。”吴瑰温声道。 吴确最是不喜有人打断他说话,尤其还是在饭桌上。 张乔安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余光向两边不自然地扫去。 吴瑰开口之后,吴确的心情才缓和大半,拿起桌上的白布,擦了擦手,等吴玫吃完,继续没讲完的事情。 “昨天晚上被人连夜带走的。” “是得罪什么人了?” 张乔安停下吃饭的筷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不会的。老刘多好一人呢!一辈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 说到这里,吴确像是突然悟到什么一样,拍了怕吴瑰的肩膀,语重心长,“棉棉,做人不能太老实啊!你也毕业了,应该要明白这些道理。” “知道了,爸。” 吴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儿子的反应,吴确深有一种做父亲的责任和骄傲。 吴瑰长相极为清秀,一双眼睛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 内双,长长的睫毛因为眼皮被压得遮了眼球上面的部分。 不仔细观察,好似化了眼线,淡淡的阴影模糊了他的眼神,总叫人觉得媚态。 还是婴儿时,吴瑰黑瘦黑瘦的,完全不似孕期细心将养出来的孩子。 所以父亲叫他乳名为“棉棉”,希望吴瑰能够如同棉花一般:从灰色的壳中裂出白色的果实。 为此,从小到大,吴瑰吃过许多美白的中药和偏方。 最终长成了吴确期望的那样。 他在按照自己的设想,养着自己的儿子。 一个儿子并不能满足他成为一位父亲的决心。 吴玫出生之后,吴确听家里的老人说:应该把女儿送走,媳妇才能再生一个儿子。 为了多出来的儿子,吴确也真的那样做了。 撕心裂肺的痛从张乔安的肚子上扩散到全身,最后汇聚在心口,吐出的血块溅到吴瑰的脸上。 吴瑰吓坏了,吓得忘记呼吸,僵着身子倒在吴确脚下。 人命关天,那里还管得吴玫,把女儿塞到张乔安怀里,吴确抱起吴瑰就往医生的办公室飞奔。 至此,一家四口的家庭结构才算是稳定下来。 饭后,吴瑰照例哄睡妹妹。 午间的阳光足足地照进吴玫的房间,吴瑰手里举着扇子,挡住阳光。 椭圆形的阴影罩在吴玫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小手紧紧地抱着吴瑰的手臂。 往常,吴瑰的注意力定然全在吴玫身上,今日却盯着床边的衣柜。 衣柜上挂着一件白色的裙子,看上去与那日他去酒吧时穿得衣服一模一样。 只是尺码上小了很多。 窒息的感觉重新回来,单单回忆而已,就造成生理性的条件反射。 “所以,你第一次在会所里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出了我。” 吴瑰手掌抵着任时鸢,阻止他想要靠前的动作。 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质问,眼神慢悠悠,至上而下扫视着面前的人。 “是。” 任时鸢心中拿捏不准吴瑰的态度,回答时手中的戒指卡在吴瑰手指的关节处,不上不下。 那块翡翠原石的种水极好,紫色像是融化进去般,取了两条手镯和两个对戒。 剩下的材料做成寓意为平安的小物件儿,送给任甯做生日礼物。 答应任时鸢求婚这件事,吴瑰心中有些后悔。 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横在他与任时鸢之间,吴瑰从来都是清楚的。 只怪当时氛围使然,看着任时鸢的眼睛,他不舍得拒绝。 翡翠样式戒指,吴瑰第一次见,以前听说过绿色的翡翠,还从来没听说还有紫色的。 两个小圈一大一小立在盒子里,任时鸢单膝跪下,打开盒子,一连串的动作才让吴瑰有了被求婚的实感。 还好是在他们两人的房间,不然被别人看到,吴瑰想,自己一定会害羞。 知道他们的初见竟然是那般场景,再回忆起初吻,吴瑰脑中的记忆断断续续。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怨起任时鸢。 “那时,你为什么不找我?” 吴瑰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想要自己开口问问他。 想知道,阿鸢又会对他说出什么谎言来。 “那个时候,我是任家的私生子,是任卓川的人生污点,是任氏一族的耻辱。如果我把你带在身边,你受到的白眼会比想象的更加残酷。我不能那样做。” “那你干脆不要做任家的人,就留在松平,留在我身边追求我。我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一定会接受你的追求。” 吴瑰终究没有将这段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不可能。 任时鸢不会放弃复仇,就像他也不会放弃妹妹一样。 “阿鸢,记得一直都要爱我。” 吴瑰唇角微微上,眼眸中隐藏着难以觉察的情绪,面上透着欢喜和甜蜜。 任时鸢脑中关于吴瑰所有的记忆,此刻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蓄势待发的烟火,只待一点点火星点燃引信,霹雳啪啦炸开。 他的大脑神经有些微痛,伴随着酸麻刺激着全身的感官。 任时鸢因为激动一时无所适从,吴瑰看在眼里。 见他如此,索性自己取了戒指戴上,又将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戴在任时鸢的无名指上。 与他十指相扣,举起来端在两人中间、任时鸢的眼前,说道:“好漂亮!” 没等来任时鸢语言上的回应,如急雨般的吻便已扑来,吴瑰险些招架不住。 还好任时鸢双手撑着他的后背,将他一捞、一揽。瞬间两人颠倒方向,吴瑰压坐在任时鸢的大腿上,前倾着回吻。 两人的气息交缠得紧,任时鸢的胳膊渐渐收拢,他们的身体无比地贴合。 好不容易有了喘息换气的机会,任时鸢却在他气息将要平稳时再次吻上来。 此刻的吴瑰仿若深入沙漠的旅人,断水多日,忽得水源,迫不及待饮尽,但是无法解渴。 吴瑰泛着**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任时鸢的面容,心跳骤然加速,大脑一片空白,豆大的眼泪刷刷落在衬衫上。 “我看不清你,阿鸢!我看不清你!” “棉棉,我爱你。” 任时鸢温柔抚摸着吴瑰的脊背,像是安抚又像是恳求道:“我爱你。” 自从吴瑰重新回到他身边,任时鸢每日总有一些时刻惶惶不安。 求婚成功是任时鸢意料之外的,太容易得到的,往往都易失去。 八年前,任时鸢放吴瑰离开,是为了他的安全。 任卓川入狱,任时鸢本想着彻底脱离任氏一族再去找吴瑰。 但是第二天知道任卓川在被押解入狱的时候出了车祸。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未知且无形的威胁,最是致命。 所以他强迫自己收起对吴瑰的思念和渴望。 惊喜常常伴随着一个人的求之不得而突然降临。 当吴瑰再次出现在任时鸢生命里时,压抑已久的**早深不见底,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比起克制的、默默的爱,放浪的、强势的爱更适合任时鸢和吴瑰。 任言泽授意张晴,故意将照片作为礼物送给吴瑰。 将吴瑰记忆中两人的初遇提前到酒吧初吻时,怀疑的花粉以一种浪漫的方式撒到吴瑰的心上,结出了蜜。 任言泽的目的是让吴瑰自己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这样所达到的效果要比直接告诉他,更加可信。 有消息传出,中州那位夫人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如今任英鹿所有的谋划不仅仅是因为她与任卓川之间的私仇,其中还牵连着中州各个势力的明争暗斗。 是以,必须解决任何会影响到任氏发展的人或事。 任言泽这样做得目的除了想要让吴瑰和任时鸢分开,也是想要尽可能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 因为一旦任英鹿插手进来,吴瑰和任时鸢所要面对的,将会是又一个“任卓川”般的存在。 吴瑰一定见过任安锦,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无非是搞垮任时鸢,或者是充当间谍这类的事情。 如果吴瑰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代价是这样,任时鸢完全允许它发生。 面对吴瑰,任时鸢常常是敏感的、不安的情绪随时而来,不分场合。 加上任言泽的设计,即使任时鸢一直无视吴瑰回来的真正目的,此刻的心中也再无法平静。 表面上任时鸢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极尽温柔地环抱着吴瑰,眼中的柔情如丝如绸。 但是一旦吴瑰显露出任何想要离开他的意图,迎的将会是前所未有激烈的情事。 仿佛身体上的痛苦能为任时鸢带来一丝安全感。 吴瑰觉得任时鸢应该想要和他说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原始的冲动支配着两个成年男性。 任时鸢捧起吴瑰潮红不已的脸,将自己的脖子凑到他面前,“咬我!” 吴瑰听着任时鸢撩人的喘息声,不由地亢奋起来。 口中分泌出唾液,舔唇吞咽,狠狠地咬了下去。 烟火秀结束后,任时鸢和吴瑰决定住一晚再回家。 自从任言泽和张晴搬来这里,三楼的房间就闲置了很久。 那是任时鸢和吴瑰住在这里的时候的主卧。 张晴还调侃说,他们可以追忆往昔的浪漫时刻。 也确实,任时鸢和吴瑰在这个房间里,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吴瑰躺在床上,恍惚间,看到了好多个任时鸢。 一会儿是夺走他初吻的任时鸢,刘海遮住他的眼睛,吴瑰伸手想要撩起任时鸢的头发,却发现任时鸢没有刘海。 一会儿是八年前的任时鸢,他总是板着脸,在床上的时候从来都不说话,也不抱他亲吻他。 吴瑰心中突然有些委屈,眼中不禁泛出泪花。 一会儿是现在的任时鸢,他微皱着眉头,目光又是柔情满满。 莫汀和花岩住在他们隔壁的客卧。 在此之前,任言泽单独找到过莫汀,将花岩回到保新会的利害关系**摆在明面上。 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任言泽留在任氏老宅一段时间的“建议”。 当然,莫汀先斩后奏的做法,花岩知道了非常生气,但是无可奈何。 墙角的落地灯洇出一片暖光,光线投在两道交叠的人影之上。 莫汀整个身体压在花岩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 呼吸起伏之间,他听着花岩的心跳,“别担心,眠眠会保护我的。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结束了,接我回家。” “好。” 花岩宽大的手掌在莫汀背后轻轻抚摸着,细细地吻落在莫汀发顶。 任时钰和郑和是在烟火秀中途离开的。虽然任时钰的病情稳定了很多,但是依旧不可以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今天已经临近极限,还好郑和准备了药。 任时钰注射了药便在车上睡着了。 出发之前,他还和张池留了联系方式。 他留意到那小子还拍了许多时钰的照片。 有他和时钰一起的,也有时钰的单人照。 凡有时钰出现的照片,郑和都想和张池要来原始文件,印出来。 第34章 过去过去过不去4 4. “没有角色体验就没有真正的艺术。” “只有投入了感情,真正的艺术才可能由此生发。” 吴瑰翻书的手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黑色记号笔,将书中的这句话框选了起来,反复读着。 “投入感情?投入感情?要投入感情。” 最近直播的效益不佳,即使吴瑰已经穿上了平台直播所能够宽容的最大尺度,依然无法吸引更多的粉丝。 汪倜建议他多向同类型的主播学习,于是他一口气给同平台的几大主播发送了私信请教。 本来没打算会有回应,却在某天早晨下播之后,在后台私信框中收到了一段话。 “演技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所必须具备的技能。做主播也是。我做夜场的时候,第一天上班培训的时候,领班给每一个同事都送了一本书作为开工礼物。 那是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他告诉我们,面对不同的客人要拿出不同的人设,维持人设最重要的就是要锻炼演技。” 从二手书摊买到一本记满笔记的《演员的自我修养》,上面的字迹总是让吴瑰将它与那个给他发私信的主播联系在一起。 昨晚是他开通“榜一权限”以来,第一次有人成为了他的榜一。 汪倜为此感到欣慰,“那个人怪神秘的,直接转了百分之八十的定金,我已经把你的那部分转到你账户了。” “嗯,我收到了。” 合上书,吴瑰接到了汪倜的电话,短信提示音也同时响起,是银行账户到账的通知。 “而且这人还中午约你!如果对你存了那种心思,一般人不都会选择晚上?” 汪倜越说越觉得反常,停顿片刻后果断说出阻止吴瑰去赴约的话,“咱不去了。不缺他这十万八万的,小玫那里实在不行,我给你补上。” “我需要这笔钱,也需要这个客户。” 吴瑰的语气,好似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生意上的契约精神,他是要遵行到底了。 听到这话,汪倜不再多说,“好,一个小时后我到你家接你。” 地图上的定位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 看着车窗外面熟悉的建筑,吴瑰的眼神始终没有变化。 贸海大厦外部的广告牌上循环播放着广告。 这里曾经也放过任时鸢的结婚照。 听说为了庆祝两个家族的联姻,贸海大厦外面每天都会换一张照片,一直持续了有半年之久。 “已经五年了”,吴瑰想着。 本月末是情人节,贸海大厦外的广告头发早已变成某奢侈品的情人节新品宣传。 银色的大厦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茫,吴瑰闭上眼睛。 任时鸢和别人的结婚照片,他与任时鸢在一起时的回忆在眼前交替闪回。 想到今天出行的目的,他努力控制情绪,牙齿咬住柔软的口腔内壁,血腥味呛入喉咙许久,吴瑰才感受到疼痛。 拧开放在一旁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喝着。 而后又拆开一跟棒棒糖,咬碎嚼了起来。 汪倜用余光时刻关注着吴瑰的表情,好以为他是在忧心客户的事,一旦他开口说,回去,他会马上调转方向。 可吴瑰很快恢复状态,甚至于他还喝了水,吃了零食。 汪倜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汪倜反复对比地址,看着面前的茶庄,嘴里仿佛能装下一百把机关枪,随时准备输出一些高级的语言。 “我……”话到嘴边,只能对该榜一的喜好表示尊重,“吴瑰,进去之后五分钟不给我发消息,代表你安全。” “好。” 通过一道木质的小门,幽幽茶香沁人心脾。 前台的工作人员好像认识吴瑰,看到他进来,径直走到他身边,带他穿过客人聚集一起喝茶听曲的大堂,来到二楼的包间。 吴瑰抬头看到门框上的刻字,自然念道:“青青茶室。”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吴瑰险些忘记今日所要面见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伸手推开门,清一色的檀木家具,淡淡地还有一股药香。 这味道,吴瑰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来了。” 任安锦因为常年需要服药,说话时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她穿着仿古的对襟,短发齐肩,脖子上戴着一块黄色玉制的平安锁,红色的编线,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白得快要失去原本作为人皮肤的光泽。 没有看到任安锦的时候,吴瑰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四五十岁、身体孱弱的男人。 “她的病情加重了。”吴瑰心想。 任安绣站在轮椅旁边,面孔上的嫌恶、鄙夷依旧。 “哑巴了。”任安绣斥吓道:“见了长辈,不知道问好!” “谁的长辈?” 吴瑰脸上的神色平和,心中思付着她们的目的。 “哦,我忘了。那狼崽子早就抛弃你了。” 任安绣的嘴角挂着一抹讥笑,言辞间的刻薄,任谁听了都会破口大骂几句以平息内心的愤怒。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和任时鸢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对你们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吴瑰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这里有份资料送给你。”任安锦缓缓道,“吴先生不是有尾款还没有收到吗?” 任卓川入狱的新闻在电视上循环播放,吴瑰看到它的时候,很是意外。 不过片刻后便释怀了。 原来任时鸢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他不过就是一个麻痹其他人的工具。 当任卓川真的开始信任任时鸢的时候,吴瑰的存在也将没有任何必要。 那天是立冬。 冬日的寒意将来未来,连日的大雨一阵一阵下个没完。 王叔昨日就开始张罗着今日立冬要吃的饺子。 早早打电话定了新鲜的羊肉和大葱,这会儿送菜的师傅刚走。 吴瑰看着外面依旧阴云密布的天气,心中并不觉得犯愁,反倒是欢喜。 任时鸢已经出差半月。 前几天晚上视频通话的时候,亲口答应了吴瑰会尽快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立冬之日回来陪他吃饺子。 其实立冬这天,对于吴瑰和任时鸢来说不算是什么特别的纪念日。 但是吴瑰很期待。 吴瑰看着手里的包好的饺子,馅料即使还未煮熟就已然传来扑鼻的香味。 半个月没有和任时鸢见面,心中自然早已被思念的滋味占据。 一想到任时鸢回家可以吃到他亲手包得饺子,吴瑰嘴角不由地弯起。 他负责擀皮,王叔则是忙着置办接下来的几道菜品。 他将吴瑰那陷入爱情的模样看在眼里,不时也对着他笑。 门铃响起。 吴瑰连手中未包好的饺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奔向门口。 开门的瞬间,外面的凉意刺骨。 吴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抬头发现门前的人不是任时鸢。 整理好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们是谁?” “吴先生。您好。” 来人穿着西装革履,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身后乌泱泱站着四五个人,也都是同样的装扮。 “我是任时鸢先生的委托律师。我叫庞时舟。” “我不认识你。” “吴先生不先请我进去吗?” 庞时舟这人虽然穿得衣冠楚楚,行为举止却是轻浮浪荡的。 还没等吴瑰同意,直接推开半敞的大门,大步走到客厅。 室外的冷风吹在吴瑰的脸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睡裤,握着饺子的手冷得微微发抖。 “任时鸢先生即将不日与庞氏的大小姐结婚。他名下的房产需要被一一核算。吴先生您现在居住的这套别墅,属于任时鸢先生的私产,您非法在此居住超两年七个月零八天。现对你提出以下警告:第一,立刻……” “结婚!结婚!结婚!任时鸢要结婚!” 吴瑰脑中被“结婚”两字缠绕包裹起来,再也无法听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此刻好像不是真实的,身边所有的人也是虚构的,假的。 任时鸢是假的!他是假的!他们之间的一切也是假的。 预料之内的眼泪没有掉下来,庞时舟感觉无趣。 一想到姐姐要嫁给任时鸢这样的男人,他心中的恨意久久不能排解。 所以任卓川找到他的时候,他欣然答应。 并且此刻全然发泄到了吴瑰身上。 “吴先生,限你今日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别担心东西太多不好整理,任时鸢先生特意派了他们来帮你。” 吴瑰觉得自己完全不受控制。 几乎是机械般完成了一条一条的指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吴瑰正拖着行李,走在大街上,手里还握着饺子。 “今天的立冬,要吃饺子。” 吴瑰说着便把饺子放进嘴里,咀嚼的过程,一颗又一颗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他缓缓蹲下,抱住自己,很用力,用力到全身肌肉痉挛,最后晕倒在了路边。 任安锦和任安绣再次找到他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利用他对付任时鸢。 不说吴瑰现在对任时鸢没有想法,就算是有也不会接受她们的利诱。 他根本不想和任时鸢以及任家的人有任何联系。 最好连带着那些和任时鸢的过去统统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才好。 为了尾款,吴瑰停下了脚步。 翻开一沓白纸黑字,吴瑰一目十行,囫囵看了几眼。 前几页不出意料,全是关于他和任时鸢的信息。 直到父母的名字出现,吴瑰才开始认真起来,越往后看越不想错过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 密密麻麻地文字拼凑出一把黑色的刀子,戳破吴瑰的眼睛。 一个小小黑洞在眼前迅速扩散,强烈地情绪使得吴瑰短暂性失明,他静静地坐着,低头沦陷进无边的黑暗中,指尖颤抖紧紧攥着白纸,精神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任安锦很满意吴瑰的反应,脸色竟然都红润了不少,嘴角微微带着笑,眼神慈怜。 张乔安和吴确在去看望叔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场丧命。 吴瑰的叔父叫吴其,而吴其原名郭奇。 “名单”事件后,所有人都在忙着在李家倒台之后瓜分其最后的剩余价值。 任卓川更是要接手任家,无暇顾及处理郭奇。 尽管也是派了杀手,但是杀手心不细,使得郭奇借此带着任卓川给他的酬劳假死脱身。 改名唤姓在松平隔壁的镇子上找了家地下诊所,去掉了脸上最明显的几个特征。 彼时正值中州乱政时期,郭奇手里的钱完全够他重新买个身份。 至于他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松平镇镇长的事情,还要再次多亏了他多年在李家耳濡目染的缘故。 郭齐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位夫人上台后,必定要肃清一部分大小官员。 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买个小官做做。 一做便是十几年,中途还让他做出了些政绩,升官更是水到渠成。 郭齐和吴确并不是亲生兄弟。 他不过是想要给自己的人生创造出另外一种可能性。 原本郭齐是一个孤儿,机缘巧合被李家带回当作仆人。 他从小没有家人,曾经也想把李家的人当作家人,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仆人。 吴确和郭齐整容之后有点像,他查全镇人口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于是伪造了一份亲缘关系鉴定证书,两人认了亲。 因为吴瑰的缘故,任时鸢顺利找到了他。 郑五出面,逼问出当年的真相。 多年平稳幸福的生活被遥远地好像上辈子造下的孽债所打破。 直觉告诉他,郑五不是任卓川的人。 如果任卓川知道他还活着,来得人不是想要真相的人而是来杀他的人。 但是一旦郭奇这个人再次出现在别人的视线关注之内,那么他将永远回不到吴其的身份中。 所以从郑五到来后,他心中始终无法安定,每日都战战兢兢。 强大的精神压力,最终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而自杀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吴其现在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吞下安眠药的用量不足以致命,又及时被家中保姆及时送去了医院,保住了性命。 吴瑰父母却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失去了生命。 这场事故完全是意外。 意外发生的导火索源自任时鸢。 但是文字的渲染太过,吴瑰看得证据里任安锦特意将这其中的关联放大。 写这篇调查文件的人,可以去当八点档狗血肥皂剧的编剧了。 任时鸢是杀死他父母的凶手。 这样的事实让吴瑰觉得可笑。 他的视线渐渐清明,放下手中的文件,开口问道:“说吧,要让我做什么。” “回到任时鸢身边,余下的什么都不要做。” 她们想要吴瑰恨任时鸢,从而用仇恨控制和利用他达到某种目的。 废了许多心思,还是这样完全可以预料到的目的。 吴瑰为此感到厌烦,“说实话,你们不如给我一笔钱。我现在更需要的是钱。” “可以。” 任安绣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轻蔑地眼神像是在看乞讨者。 “我就说,姐姐。不用搞这么多心思。他这种人还是拿钱最好收买。” 吴瑰拿过支票,上面整整齐齐用大写的数字写着七位数字。 而后起身,非常礼貌绅士地和任安锦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看到这一幕的任安绣,简直气得憋红了脸。 刚想破口大骂什么,就听到任安锦回了同样一句话。 “姐姐,和那种人讲什么礼节!”话音未落,清楚地巴掌声响起,“记住父亲的话,收敛你的脾气。” “知道了。” 任安绣被打懵了,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竟然觉得这一巴掌,不疼。 第35章 过去过去过不去5 5. 次日清晨,吴瑰已不在房中。 空荡荡的怀抱,任时鸢没来由地心中钝痛。 也顾不得洗漱打理,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件衣服穿上,快速下了楼。 任时鸢几乎是小跑下楼的,蓬乱的头发随着身体动作一上一下的跳动,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并不合身,胸前被撑得没有半分褶皱,固定纽扣的线险些要断开。 眉头微皱着,脖子侧面的咬痕较之昨晚淡了少许。 吴瑰心中多事,今天早上起了大早。 见任时鸢熟睡的样子,像他小时候见到妹妹婴儿时那样安详。 轻手轻脚地从他的怀中出来。 赤脚站在地毯上,脚腕上的红印子串联起来,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又一个蚊子包。 吴瑰低声笑着,“要是阿鸢知道我这样做比喻一定又会生气。” 想到这,吴瑰俯身在任时鸢的额前和嘴角边分别留下一吻,“当作补偿。” 浴室的洗手台上放着昨晚送过来的衣服。 吴瑰洗漱完直接换上,下楼去了。 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不急不缓地发出声响,指针也才过六点。 老宅里统一规定了仆人们必须在早上五点到达各个岗位,各司其职。 去往客厅一路上都有人与他问好,吴瑰也都礼貌回复。 吴瑰,坐下不消几分钟,就有人端上一壶热茶和五六碟点心。 昨晚消耗过大,再加上点心的样式不仅精致,香味也袭人,勾得吴瑰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其中桂花糕口感清爽,香甜软糯,实实在在安抚了吴瑰的肚子。 正当他吃的尽心时,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是谁在偷吃?” 任甯的声音清脆悦耳,身上一件印有卡通人物头像的睡裙长得垂到脚踝。 手里抱着一个大熊玩偶,好奇地望向吴瑰所在的位置。 “是我。”吴瑰转头与任甯对视起来,“早,甯甯。”,然后举起手中的桂花糕,“我在吃桂花糕,你要吃吗?” 任甯走近几步,绕过沙发,把怀里的玩偶熊放在一边,凑到吴瑰身边不远的地方,声音明显有些拘谨,“吴哥哥,早安。” “要吃吗?”吴瑰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任甯相处交流,只能借着摆放好的茶点,心里想着,小孩子总是爱吃甜食的,到时候两个人都忙着吃东西,也不太会多说话了。 “吴哥哥,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起这么早啊?” 任甯现在的注意力不在吃的上面。 一双八分像任时鸢的眼睛,水润润地盯着吴瑰。 听任甯这样问,想要拿云片糕的手滞在了半空中,又看到任甯的表情不禁觉得可爱,“甯甯,为什么起这么早啊?” “因为我今天要去上学了!之前都是在家里学习,爸爸老是监督我写作业,还让哥哥检查我的作业,我都没有朋友。我想去学校交朋友,和好朋友一起玩!” 任甯嘴里不停地说着,神情是那么从容愉悦。 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模样,吴瑰实在不能与初见时,那个羞涩地躲到任言泽怀里的小团子看作是一个人。 “那你今天几点去学校呢?” “妈妈说十点。” “现在才六点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吴瑰指着挂钟,“应该还可以睡两个小时,睡饱饱以后,我们开开心心去上学,交朋友。” 在晨曦日光中,吴瑰微微一笑,眼睛弯弯,嘴角也是弯弯。 任甯突然好喜欢好喜欢吴哥哥,“可以爬在哥哥的怀里吗?” “嗯?” “就是这样。”任甯把玩偶熊重新抱回来,整个身体扑在里面示范给吴瑰看,“可以吗?” “可以。”吴瑰招架不住任甯的语气和眼神,妥协般张开手臂,等着她扑过来。 任甯这时却害羞起来,三步作五步,轻轻压在吴瑰身上。 她身体看起来轻飘飘的,脸蛋粉粉的,眉毛细长细长,黑黑的眼睛望看着你。 吴瑰觉得自己抱了一大团刚刚晒过太阳的棉花,软软的,很温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吸引了吴瑰和任甯的注意,两颗脑袋一大一小齐齐看向任时鸢。 “……”任时鸢诧异于吴瑰和任甯的亲密。 “来找我?”吴瑰看出任时鸢身上的衬衫是自己的,便猜出他急冲冲的缘故。 “好在平时喜欢买大一尺码的衣服。”吴瑰自语道。 “醒来,你不在身边。”手指上戒指带来的安全感,稍微抚慰了任时鸢此刻的不安,爱人答应他求婚的事历历在目,心中便更放下心来。 早起惊醒,精神脆弱,说出这话时任时鸢不免放软了姿态和语气。 本来也没什么特别露骨的词语,吴瑰心却怦怦狂跳。直到任时鸢走进了,吴瑰才反应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任时鸢将任甯从吴瑰怀中抱起,“今天不是要去上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任时鸢突如其来的亲近和温柔倒是让任甯有些紧张。 对于任甯来说,在她的世界里任时鸢是自己的帅气舅舅,但是因为太帅气,她反而不敢和任时鸢太亲近。 虽然喜欢,但是又有些害怕。 吴哥哥就不一样,他好看、温柔,身上香香的,笑起来很漂亮。 与吴哥哥亲近是天然的事情,就像是春天的花朵上自然会吸引来蝴蝶和蜜蜂。 “甯甯有些兴奋自己今天要去学校,所以早起了。我刚刚正要带她回卧室再睡一会儿。” 吴瑰不想让其他人再看到任时鸢衣冠不整的样子,尤其还有脖子上的咬痕太过明显,“陪我一起吧,任先生。” 索性叫上任时鸢一起送任甯上楼休息。 “可以吗?甯甯。吴哥哥和舅舅一起护送甯甯小公主。” 吴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不仅逗笑了任甯,也逗笑了任时鸢。 “可以!” 两大一小枕睡在一张床上,任时鸢环抱着吴瑰,吴瑰怀中躺着任甯。 这样的姿势入睡,任时鸢身上的衣服显然撑不住。 “你去换件衣服来。” 任甯睡着后,吴瑰贴耳说道,还特意撑起脖子,方便任时鸢抽出手臂。 穿得久了,任时鸢也感到不舒服,但是他不想在此时离开,蹑手蹑脚下了床。 只把那束缚人的衬衫脱下,赤着上身将吴瑰抱更紧。 吴瑰本意是想让任时鸢换一身衣服,最好是可以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如今**着上身,该露出来的不该露出来的,一清二楚、坦坦白白。好在任甯睡熟了。 顾及着她,吴瑰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由任时鸢抱着,昏昏然也睡了过去。 等到张池来叫任甯起床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的三个人整整齐齐地抱在一起。 “牵挂着你是那颗我的心 飘呀飘地在你面前捉摸不定” 任时鸢定好的闹钟响了。 歌声没有前奏和伴乐,细细听去还有些跑调。 张池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舅舅不得了的小癖好。 一时没及时退出房间,与醒来关闹钟的任时鸢正正好对上视线。 张池下意识叫了声“舅舅”,立马关上房门。 “是小池吗?”吴瑰悠悠转醒。 “嗯,九点了。” 任时鸢用手抚开吴瑰额前的碎发,俯身吻下。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投射进来,吴瑰闭上眼睛,享受着宁静的温情。 任甯还没完全醒来,迷迷糊糊中坐起身来,揉开双眼看到吴哥哥正在给舅舅系衣服扣子。 “送过来好几套衣服,一会儿你去换了。这件衣服都皱了。” “没事,不用穿。咱们的房间离甯甯的不远,我直接…” “不行。” “没事,我们是未婚伴侣。”任时鸢轻晃着手掌举到吴瑰眼前,求婚的戒指在指间格外的显眼。 “小心我悔婚!” 吴瑰做势要去摘下自己的戒指,眼波流转带足了真意。 任谁看了都知道吴瑰是在开玩笑逗弄任时鸢,可偏偏任时鸢最容不得这样的玩笑。 “棉棉,真的不要我?” 眼里的泪花蓄满一个又一个,这下是让吴瑰慌了神,以前没发现任时鸢这么不经逗啊! “瞎说的。” 吴瑰迅速亲了任时鸢一下,“甯甯还在,眼泪收起来。” “吴哥哥!舅舅!早!” 任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来表明自己刚醒,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早啊,甯甯。该起床洗漱啦!” 吴瑰赶忙把最后一个扣子扣好,转身抱起任甯走进浴室。 任时鸢却一脸正气的把扣子解开,理直气壮地迈步走出房间。 一出房间门,迎面碰上下楼的莫汀和花岩。 “任大哥,早。” 看见任时鸢的造型,莫汀暗自觉得好笑。 “早。” 花岩见任时鸢对莫汀神态温和,也按照莫汀的话问了早安。 任时鸢轻轻点了点头,“早。” 莫汀和花岩身上穿得衣服是吴瑰早起那时放到两人门口的,袋子里留下便签写着“情侣装”。 吴瑰的衣服对于莫汀来说,有些大。 花岩穿得则是任时鸢的尺码,很合身。 “任大哥好幼稚哦!” “嗯?” “没事啦,我们走吧!” 莫汀拉起花岩的手,小步蹦下楼去了。 今天,任甯想让吴瑰和任时鸢一起送到学校的。 女儿的第一天上学,任言泽不能见证。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被甯甯拒绝,看着女儿左手拉着吴瑰,右手拉着任时鸢开开心心地出门,任言泽冲天的怨气险些化成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任时鸢和吴瑰给吞了。 青水书院是旧时贵族的私塾。 任氏一族的祖先曾是书院的学生,后来战乱书院废弃。 九州政局稳固下来以后,任南浔的祖爷爷重新投资建设。 如今的书院隶属于任氏集团是为私立的学校,但是每年依然会吸引众多品学兼优的学生报名青水书院。 张池、文焱和文淼三兄弟都是在书院启蒙,任甯自然也是。 一路上,孩子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车内,张池听到吴瑰与任时鸢说话的声音,脑中突然浮现那段清唱的音乐。 猛地反应过来那是吴哥哥唱给舅舅的,便忍不住捂嘴悄悄发出低低笑声。 甯甯好奇问哥哥为什么笑,哥哥回答说,因为开心! 因为今天要和甯甯一起去学校很开心! 两人做“电话情人”的时候,任时鸢花五万块一首歌一共十首打包从吴瑰那里买来的。 深秋的雨水不断,未到晌午,远处的乌云慢慢聚集。 看样子是又要下雨了。 好在过了前面的路口就是学校,孩子们进学校之前暂时遇不到雨。 事实也如吴瑰预料的那样,雨水在他和任时鸢回到车里后的几分钟后飞洒下来。 顷刻间,雨量愈大。 严重影响路况,任时鸢不得不就近找个地方停车。 “好大的雨。” 窗外的雨滴好似冰雹般,劈里啪啦敲打车身,“复合以来,好像每天都在下雨。” “哪有每天。” “海州的雨季快过去吧!”吴瑰双手合十,闭眼祈祷道。 任时鸢握住吴瑰合十的双手,“棉棉,我们要不要看一下结婚的日子?” “看日子?” 吴瑰承认答应任时鸢求婚冲动了。 任时鸢没有因为吴瑰片刻的迟疑而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任时鸢轻抬吴瑰的下颌,吻了下吴瑰的上唇,“没事,慢慢来。” 雨已停。 这场雨来的迅疾,去得干脆。 汪倜可恨这样“出尔反尔”的雨,害的他淋湿一身,没有半分体面。 幸好汪倜想起卫也好像往他的办公室送过好几套衣服。 拆开包装盒,内衣内裤加外穿的一套整整齐齐由大到小依次排列。 内裤就算了,汪倜还可以接受。 可是内衣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里面,还是女式的! “神经病!” 汪倜气极反笑,把每个盒子都看了一遍,竟然都有! “卫也你真的是个人才!” 汪倜不喜欢男人。 早些年在会所当领班的时候,因为钱也跟过几个金主。 钱货两讫的交易关系,管什么性取向的东西。 手里攥着的钱,才是汪倜快感的唯一来源。 虽然和几个男人有过那么几段故事,但是不耽误汪倜暗暗鄙视当时被任时鸢带走的吴瑰。 遇上卫也,卖了公司。 汪倜以为他是背后的操盘手,所以跟了他也算是心甘情愿的。 起初虚与委蛇的成分居多,后来相处下来发现卫也这人其实挺对他的胃口。 再后来,汪倜知道真相。 既然不再需要依附卫也,那又何必打断骨头缩起脖子。 为了公司的发展,他果断选择与任时鸢直接沟通合作。 多日的情爱,没有生出另外的感情? 汪倜也不敢笃定。 本来想着找个机会和卫也好好谈谈,想接此机会理清自己对卫也的感觉。 可是昨晚看到他和民晖在一起,卫也发了疯般大吵大闹。 汪倜想和他解释,想要告诉卫也他的过去。 但是卫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唯有嫉妒的情绪支配着他的行动。 卫也几乎是砸坏了家里所有的器具,汪倜吓坏了。 连夜搬回原来的房子里。 一晚上没有休息,汪倜开会的时候略显疲惫。 吴瑰中途提醒了他好几次。 “上课啦”的策划案做得确实漂亮,接下来的就是执行。 每个艺人都有定制的人设剧本,当然也要有独一无二的平面宣传。 这同时也是前期宣传时投发的主要物料。 汪倜向任时鸢提议,希望禾绣文化的拍摄和造型团队,可以全权负责“上课啦”拍摄和播出期间所有艺人的造型和出镜问题。 说到底,禾绣之前最大的股东是任氏集团而不是任卓川。 任英鹿成为集团的董事长以后,禾绣的股份就被转给了贸海资本,而任时鸢现在是贸海的董事长。 汪倜的提议,任时鸢完全乐意满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故意让任安绣不痛快。 马上禾绣投资的大型古装历史剧就要出定妆照了。 秦唯的团队在这个时候撤出,任安绣完全来不及再找其他的替补,项目只能延期。 安绣小姐那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在今早的例行董事会上,汪倜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迎接这位传说中的任二小姐。 反常的是,任安绣全然一副淡然模样,中间汪倜讲解PPT的时候还夸说,这个项目不错。 “你说这个任二小姐是受刺激了吗?她今天开会的时候居然夸了咱们的项目好。” 汪倜想想都后背发凉,拉起把手上的毯子围在了身上。 “我们的项目本身无懈可击,她心里再不满也说不出什么。” 茶壶里的水晾了多时,吴瑰熟练地冲泡感冒冲剂,“今天卫也没有送你?” “好端端说起他干什么。” 汪倜冷冷翻了个白眼,肩膀向上拢了拢毯子。 但是想到这毯子好像也是卫也买的,心里顿时更加烦躁。 说来也奇怪,以前出门在外汪倜都是一个人,遇到天气不好,淋成落汤鸡也是常有的事,并且从来没有因此生过病。 偏偏就是和卫也在一起以后,汪倜久违地因为淋雨感冒了。 “你们吵架了?” 汪倜一噎,接过吴瑰递来的药水灌了一口又一口。 “真吵架了。” 吴瑰难得八卦起来,双手撑起下巴,摆出听故事的姿态。 这不摆不要紧,一摆起来,手上的戒指明晃晃,汪倜想不注意到都难。 “哎!这是什么!任总和你求婚了!” 汪倜几乎是扯开嗓子喊出来的。知道吴瑰在这种事上脸皮薄,汪倜出其不意,不怎么成功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不拿个喇叭,帮你扩扩音。最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到时候我再开个直播收打赏,最后分你五成利。” 吴瑰把眼睛微微眯起,露出谄媚的神色,“汪总~~!吵架了,吵架了。因为他吃我和民秘书的醋。” 汪倜妥协了。 前因讲到一半,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汪总,秦唯团队的人现在在会议室了。” 来人是汪倜的助理罗画年,“民秘书也在。”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看到是小年来,汪倜立马恢复到了做人家老板的状态。 秦唯是近几年娱乐圈造型师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凡是他经手的影视项目,每次出定妆照,必然登热搜第一。 同时秦唯还是著名书法大师秦秋白的孙子。 任卓川非常喜欢秦秋白的草书,所以两家常有往来。 秦唯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任时鸢的发小。 吴瑰在“想花”工作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时尚杂志。 他看着封面上的男人穿着女士内衣,内心悸动不已。 从那以后,只要是秦唯出镜或者拍摄、监制的杂志,吴瑰都会买回来。 吴瑰和任时鸢在一起的时候,赶上秦唯在国外研读摄影,错过了认识的时机。 会议室里。 “好,明天我会把具体的拍摄计划和概念图发你邮箱。汪总,合作愉快。” 秦唯穿了一件黑色针织抹胸上衣,紫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子挽起,手臂修长洁白,手指骨节分明如玉石雕刻成的竹子。 握上汪倜的手时,轻轻回力,分寸把握地恰好。 “合作愉快。” 汪倜礼貌回握。 他本人对秦唯不是特别感兴趣。 倒是民晖今天在场,让他不由地想卫也。 不知为什么,生出心虚的感觉,一整个开会期间都没有和他搭话。 反观民晖,完全不在意汪倜的异常,一心扑在项目上。 电脑上记满了秦唯提到的问题和要求。 “你就是吴瑰吧。” 秦唯主动问起一旁的吴瑰,“听说,你喜欢我?” 秦唯的话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吴瑰。 “您是我的偶像。” 吴瑰手里拿着笔和纸,上前期待签名。 秦唯微微一笑,大方的写了好几种笔体,“期待和你一起工作。” “我也是。” 汪倜感觉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吴瑰了。 他看到会议室的监控仍然是运转状态,暗喜。 “要是把这段视频发给那位…” 回家的车上。 吴瑰喋喋不休地讲了许多秦唯的事。 任时鸢安静地听着,好像很乐于见到吴瑰向他分享时的表情,没有半点不满和吃醋的神情。 “任时鸢,你说我以后也可以像秦唯一样吗?” “会的。” 路面的积水早已被雨后的高温蒸发掉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个买花的婆婆走过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问要不要玫瑰。 对玫瑰花十分熟悉的吴瑰一眼便看出,花桶里的月季,不是玫瑰。 越来越多的人,把月季做玫瑰出售。 吴瑰想,老婆婆被花贩子骗了。 于是支付了高于市场价格的两倍,收下了所有的“玫瑰”。 吴瑰低头满满嗅了一大口。 馥郁的花香。 第36章 失忆症状的表现方式 1. 转眼,又一年立冬。 《上课啦》正式官宣并定档首播日期——十二月二十五号。 第一期的预告将狗血、大尺度的冲突情节剪辑到了极致。 一经上线就达到全网共计亿量级的讨论热度,不仅拉动了播出平台的下载量,也使得贸海的股价涨了两个点。 近几周的拍摄计划都是定在每天下午一点开始。 汪倜一般情况下不需要每天盯场,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心血,所有基本上开拍以后都是跟着导演组的人同吃同住。 其实他是有借此避开卫也的意思。 这个项目是任时鸢看重的,卫也不会没有轻重。 再加上最近几天,卫也那边的项目出了状况,他必须马上飞过去处理,无暇顾及其他。 拍摄的片场距离贸海大厦有段距离,吴瑰懒得来回折腾,干脆一觉睡到早上九点。 收拾收拾,开车出门到地方也才十一点左右。 任时鸢中午有时会送午餐过去。 如此一来,吴瑰和任时鸢的关系几乎变成了公开的秘密。 对于公不公开这个问题,吴瑰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想着顺其自然就好。 但是自从答应求婚以来,任时鸢隔三岔五买一个订婚戒指当礼物送给吴瑰。 有一次再接送几个孩子的面,又求了一次婚。 吴瑰一度怀疑,他来送饭就是抱着被发现的目的。 吴瑰那时正忙着核对道具数量,听到任时鸢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幻听。 还没等搞清楚状况,他就被迫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官宣了和任时鸢的关系。 汪倜倒是乐见其成。 因为吃过任时鸢送来的饭,汪倜感觉自己下午工作的时候都更有劲了。 吴瑰的饭是任时鸢亲手做得,其他工作人员的都是雅居的外卖。 每顿吃雅居,也是非常奢侈的。 吴瑰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任时鸢越是这样,他越发后悔答应求婚。 他一开始之所以同意被任安绣利用,完全是因为需要钱。 可是再见任时鸢,即使他和他之间有那么多不堪,吴瑰心中依然是悸动的。 他沉迷于任时鸢一切温柔和强迫。 父母的死亡从始至终都是一场意外,肇事逃逸的凶手也被判了刑。 吴瑰对任时鸢的仇恨源自欺骗。 任时鸢自以为的保护逼得吴瑰一步一步走向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 “任总的饭今天怎么还没来啊?” 往常调侃吴瑰的时候,汪倜总是会得到一个大大的“回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脸色怪怪的。 吴瑰一言不发,忙着整理手上的样片。 以汪倜对吴瑰的了解,他这样的态度那是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嘴闲,我出去抽根烟。”汪倜麻溜起身出了休息室。 上传完秦唯所需的照片资料后,吴瑰身体往后仰了仰,看着天花板,手上摸起桌子上的香烟和打火机,久违地抽了起来。 吴瑰烟瘾不大,抽烟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无聊时的解压手段。 说起来,吴瑰抽得第一根烟,还是直播时一个粉丝的福利要求。 想到这里,吴瑰轻笑两声,带着一点自嘲,神情舒展,掐灭燃了一半的烟身。 汪倜离开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说雅居的外卖车已经到了。 同来的还有民晖的助理,他带来了一大束花,是一束黄玫瑰。 短信提示音响起,任时鸢说:“今天有点忙。不能陪你吃午饭。” 后面随了一个黄色小狗的亲亲表情包。 “嗯嗯,你也要记得吃饭。” “晚上我去接你回家,吃立冬饺子。” “好。” “立冬是冬季的开始,是中国民间非常重视的季节节点,在古代也是“四时八节”之一。在北方,立冬的规矩就是吃水饺,因为睡水饺外形像耳朵,人们认为吃了它,冬天耳朵就不受冻。” 电视里播放着关于四时节气的纪录片。 莫汀住在老宅的几周,和家里的三个孩子交上了好朋友。 他答应要送几个孩子粘土做得饺子玩偶,于是买来材料坐在客厅忙了一上午。 眼下玩偶的样子有了,差最后的晾晒就大功告成。 莫汀看下午的天气预告显示是大晴天,心里松了口气。 “晚上,你们就有主人了。” 莫汀指着粘土娃娃,笑得开心,“岩哥,想吃你做得饺子了。” 放置娃娃的架子最后,立着两个不一样的娃娃。 仔细看其中一个像莫汀,另外一个像花岩。 任言泽的书房。 “我转告莫汀说你平安。”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显示是任时鸢。 “嗯,知道了。” 结束和花岩的通话,任言泽接通任时鸢的电话。 “有急事?” “任卓川在下南。” “哪里的消息?” “任安锦那边传来的。” “你的人?” “是。” 任时鸢站在厨房里,穿着围裙,菜板上的蔬菜切了一半,炖汤的锅还冒着热气。 眼中却带着寒意,整张脸满是阴郁。 “下南的事不难办。” 任言泽脸色沉了沉。 “好。” 挂断电话后,任时鸢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沸腾的水汽顶开锅盖,四溅的汤汁泛着油光撒到了任时鸢的手背上。 任时鸢若无其事地关闭阀门,抄起汤勺,尝了一口。 貌似是不好喝,任时鸢将一整锅的汤都到了。 一旁的王国正见状上前道:“任总,怎么都到了?” “难喝。” 说完便解了围裙,“麻烦王叔收拾。我先上楼了。” “好,好。”王国正接过围裙,“您一会儿想吃啥?我做好送上去。” “糖醋排骨吧。” “好嘞。” 任卓川押解入狱途中,遭遇车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说任时鸢和任言泽派出去的人,来来回回找了一年多都没有半点消息。 郑五叔和任英鹿所用的手段更是非常,也没捞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如今,一切仿佛早已平息。 人们快淡忘他的时候,他出现了。 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任时鸢无心处理工作文件。 他站起身来,来到落地窗前,吴瑰选得几盆绿植,长势喜人。 其中一株半人高的仙人掌隐隐有长出花苞的迹象。 宽大的叶片上冒出几个小花托,淡黄色的花瓣含苞待放,可爱极了。 任时鸢很是惊喜,用手机拍下视频,准备发给吴瑰。 “棉棉,你看仙人掌要开花了!” 视频里,任时鸢三百六十度转动镜头,全方面的录下了几朵仙人掌的花托。 画外还有他的解说,“这朵好像是粉色的,这朵应该是黄色的!棉棉,我们的仙人掌变异了,它有好几种颜色的花骨朵!” 看到这个视频的吴瑰,有种在看老年人的视频账号的错觉。 既觉得任时鸢无聊,又觉得他实在可爱。 不忍笑出了声,边笑边来回拉动进度条,反复看了好几遍。 “好看。” “我一定好好养护它们。” “记得,今天早点回家,你欠我的饺子,要还。” “好。” 有吴瑰,任时鸢状态平复了许多。 “看到什么搞笑视频了,笑个不停。” 汪倜从沙发里爬起来,坐在吴瑰对面,难得见他这么开心。 “任时鸢发的,你要看?” “别别别!不敢看。” 汪倜赶紧移开视线。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汪倜说道。 小罗声音激动,慌乱之下踢到了垃圾桶,“汪总不好了。咱们公司上热搜了!” “上热搜有什么稀奇的。” “是黑热搜。您看这个。” 小罗把手机页面拿到汪倜面前。 汪倜在热搜榜第一、第二,看到两个词条:“3·23伤人直播”,“上课啦艺人艳照”。 两个词条出自于同一个长视频,视频画面黑屏白字,详细为广大网友科普直播界最大丑闻的涉事公司就是《上课啦》制作公司的前身。 评论区网友的讨论角度和情绪触点全是负面相关,并纷纷一致要求《上课啦》停拍! 《上课啦》官方、公司艺人账号、制作组导演组甚至于贸海资本的官方平台账号底下涌入大量网友。 看完的汪倜如坐针毡,“一定是有人整我们!这摆明都是水军!” 吴瑰接过小罗的手机,从头到尾看完了爆料视频。 设计这样的事情,吴瑰很难不想到是禾绣文化的手笔。 相比于汪倜,吴瑰要冷静得多,“我打个电话问下任时鸢。” 汪倜当初自愿介入任氏的大乱潭,眼下的事,完全是他的预料之中的情况。 虽然一开始的心理建设得已经够好了,但是真的发生时,汪倜还是控制不住脾气。 能买通如此规模的水军。 并且在没人任何预兆的前提下,迅速在网上发酵。 背后之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针对任时鸢。 人人都知道风流倜傥是任时鸢亲自选中的公司,《上课啦》更是他在董事会亲自背书的项目。 敢肆无忌惮往枪口硬刚,只有任安绣。 民晖查到委托爆料的是刘锌。 桌子上的一沓资料,任时鸢翻都没有翻开。 他一早知道刘锌是任安锦的人,之所以放她到现在,也是不想现在和禾绣太快撕破脸。 “看来,任安锦病危的消息是真的。所以才轮得到二姐作主。” “这一天天的,先是任卓川,然后又是她们。” 任言泽摆弄着茶宠,“任卓川的那个消息,可能不假。具体的还要过几天,先等着吧。” “好,知道了。” 没等任言泽再说什么,任时鸢便挂断电话。 是吴瑰打来了。 “热搜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着急,我会处理。” “那,好。” “等下,我会把资料传真给汪倜。” “好。” “想你。” “我也是。” 通话后,民晖的助理就将相关资料传真到了汪倜拍摄地的临时办公室。 听吴瑰和任时鸢说话的语气,汪倜安心许多。 “我估计一会儿要回公司开会。” “下午的拍摄我盯着。” “好,辛苦。” 关柒柒没跟着卫也一起出差。 他接到卫总的命令,接下来的一个月,好好做汪倜的助理:工作上尽心尽力,生活上无微不至。 回集团开会这样的事情,他必定是要寸步不离。 “不行,汪总一定不同意。” 罗画年一个后退和关柒柒拉开距离,紧紧护着怀里的文件。 “哎呀,小年年。汪总一定会同意的。你看汪总不在,只剩吴总一个人,片场那么多人,不可能不知道热搜上的事。等汪总一走,肯定会为难吴总的,到时候就需要你出马。作为汪总身边的得力干将,话语权杠杠的。况且,我又不干啥。你也不是不知道卫总和汪总的关系,难得忍心看我完不成任务被发配边疆。” 关柒柒把他大学时候参加话剧社的本身都拿出来了,讲得那是一个声情并茂。 罗画年动摇了,想想关柒柒的话,觉得挺有道理,“好吧。” 罗画年一松口,关柒柒马上殷勤地把文件和车钥匙抢在自己手里,一溜烟跑出百米远,“下班请你吃大餐!” 等罗画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果然看到很多艺人围在吴瑰身边。 片场拍摄是有收手机的规矩的,但是午休时间,难免玩玩放松一下。 热搜的事情,自然都知道了。 不过吴瑰没想瞒着他们,他相信任时鸢,心里觉得这是小事。 看到几个带头的好像不是公司原本的签约艺人,到是在刘锌的公司见过他们。 《上课啦》是贸海的项目,贸海的艺人当然可以报名参加。 最后确定艺人名单的时候,不仅有风流倜傥,另外几家公司同样推荐了艺人,甚至还有禾绣文化旗下的练习生。 解决事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解决发起事件的人。 面对带头挑事的人,吴瑰懒得想些权衡利弊的方法。 “是你想要说法?”吴瑰指着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问道。 “是!”那女生直直地站出来,像个舍己为人的义士。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回家了。不必参与接下来的拍摄。” 吴瑰的意思简单且粗暴,在场的所有人一时不敢回应。 “其他人没有问题,半个小时后准备开拍。” 吴瑰招呼关柒柒,示意他去通知导演。 三十分钟的妆造时间,远远不够。 话音刚落,艺人们纷纷回到各自休息室。 只那位被点名的女生,留在原地,无所适从地看着周围。 吴瑰走上前,拿出钱包唯剩的现金,“给你两百车费。解约事宜稍后会邮件通知你。” 说完,直接忽视她的解释,和迎面走来的导演聊了起来。 拍摄计划依旧稳步进行,且七点准时收工。 吴瑰有空看手机。 汪倜转发给他公司发布的声明:“……前公司事件有关人员已经全部入狱。艺人的身份全部公开,他们曾经或多或少参与过色情直播,卖过私房照。尺度都在直播条例允许之内。现在有不法分子大肆宣传、倒卖相关照片视频。不仅是道德上的问题,更是触犯法律。本公司将起诉涉事账号以及个人,坚决维护艺人声誉。” 消息下面附有一条语音。 “你男人,真的太有实力了。一般人可能收买一下平台什么的。他到好!直接施压,搞得最后裁了文娱组的负责人。别说了,我要跟着你们夫夫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 “……”吴瑰无奈笑了。 十分汪倜的风格,他配合地回了一个表情包。 立冬了,八点天黑已黑透。 吴瑰的车行驶在路上,两旁无其他建筑,转过一个弯道,城市的夜景渐渐明了。 路过贸海大厦,却没有停下。 第37章 失忆症状的表现方式2 2.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机械般的女声响起,吴瑰没有接听电话。 任时鸢眼神冷极了,嘴角却挂着笑。 他打开手机内的一个小乌龟模样的图标。 软件打开的首页封面是吴瑰的照片。 床榻上,吴瑰睡颜安宁,刘海有些稍长扑在他的额前。 双手抱着任时鸢的胳膊,将一半的脸埋在被褥之中。 闭着眼睛,神色安稳,连任时鸢半夜拍下他的照片都没有发现。 任时鸢轻轻点击频幕,照片变为一张地图,地图上闪烁着一颗红色的小点,它此刻正一动不动。 任时鸢来不及想太多,飞似得冲进电梯,等电梯到顶楼的间隙。 他打通了郑和的电话,“带上你的人,到花珊瑚岛的度假酒店。” 郑和明显从任时鸢说话的声音中察觉出隐隐的怒气,虽然语气无甚波澜。 定位显示吴瑰现在正在一个废弃的度假酒店。 度假酒店名叫溪语时刻,坐落在海州海岸线外十几海里的一个小岛上。 周围一片茂密的植物,风景优美且极具商业价值。 当时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度假村的事情,称它为未来十年海州最有价值的项目之一。 于是承办该项目的建筑设计公司一夜成名。 然而就在主体大楼竣工的前一天,有记者爆料该工程随意倾倒建筑废料,严重污染海洋,应立即叫停。 之后涉事人员该抓得抓,该跑得跑,该破产的破产。 徒留一座没有完成的建筑孤零零立在山上,成为这片土地上永远无法复原的创伤。 曾经也有人提议推平建好的大楼,尽快恢复植被生态。 但是专家指出不该对环境二次破坏,所以久而久之,它就成了海州人尽皆知的烂尾楼。 吴瑰没有任何理由去到那里。 任时鸢脸色愈发地阴沉,紧紧握着方向盘,心中思索着吴瑰回来到现在的一切细节。 再次回忆起今日,先是任卓川,而后又是任安绣。 唯一的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很快自欺欺人的否定了。 夜色中,任时鸢驾驶着私人飞机,不到半个小时,便到达目的地。 酒店前一大块人为铲平的空地,为飞机提供了绝佳的降落点。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啸声巨大,仰起一阵灰土,使得周围的野花草被迫俯下一半茎干。 任时鸢解开安全带,摘下安全帽,打开照明,跳下飞机。 入目看到一辆烧焦的汽车突兀地放在酒店门口的停车位。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依旧浓烈,任时鸢走上前,地上的散落的衣服的吴瑰的随身物品清晰可见。 任时鸢将它们一件一件捡起,唯独剩下一双鞋。 那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任时鸢特意定制。 他的面部肌肉有些扭曲,眼中血丝密布,唇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怪笑。 夜已深了。风在空旷的大楼中肆意穿行,发出不规律的声音。 不远处的林中树枝摇曳,叶子互相拍打。 笑声、风声、叶子声交缠扶持,任时鸢仿佛喊冤而死的鬼魂。 一声来电提示音突然响起,手机显示是陌生号码。 “任总,你想找到的人在我手里。” 绑匪使用了变声器,声音机械嘶哑,语气中却是难以压抑的兴奋。 “你是谁。” “对任总来说,是小人物啦!不过,我今天要是杀了你的小情人,那可就说不准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哈哈哈哈!我想要你痛苦!” 铁链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吴瑰拼命挤出声音,“哎!你看看,第一时间不是担心你的安危。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你爱错人了。” “说出你的条件。” “五千万。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它们出现在这里。” “可以,但是你要让我先见到吴瑰安然无恙。” “讨价还价?任总?” “我答应你。” “这才对嘛。再联系,任总。” 身后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你好。” 吴瑰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双手被绳索反缚着,眼上蒙着胶带,胶水粘腻撕扯的感觉,十分不适。 嘴上也缠着胶带,发不出一点声音。 背后的墙壁冰冷入骨,赤脚踩在水泥地面,脚腕上沉甸甸地,好像栓着铁链子。 入鼻一股呛人的土腥味,每呼吸一口都是折磨。 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血腥气充斥着口腔。 吴瑰咽了咽口水,“任安绣从哪里找来的人,不是说做做戏,要不要这么逼真。” 身上衣物的触感明显不是原来自己的西装,因此吴瑰心中的烦躁不已,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暗自盘算起眼下的状况,想这个人必然是受了指使,不然不可能准确知道自己的详细信息和今天的行动轨迹。 这架势,绑架他的人百分百和任时鸢有仇。 即使没有,任安绣也会编出一大堆故事证据,让他相信和任时鸢有深仇大恨。 毫无征兆地,一股陌生的气息逼近,吴瑰瞬间绷直了神经。 “醒了。” 来人靠得很近,话语中的热气落在吴瑰的鼻尖,好似被上酷刑。 “在想我是谁?” 那人轻声细语,语调诡异,“我叫白恪。你要是知道我是谁,就点点头。” 吴瑰的脑海里飞速运转搜索着“白恪”的名字,然而一无所获,只好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不知道我没关系,那你知道溪语时刻吗?” 白恪的眼睛里兴奋地闪着光,期盼着吴瑰的答案。 “这个叫白恪的太荒诞了!任安绣你从哪里找到这样的人才的!” 吴瑰在心里翻了无数白眼,“要是说,我们是一伙儿的,他肯定觉得我疯了。” 看吴瑰点了点头,白恪扯开了他嘴上的胶带。 “溪语时刻,花珊瑚岛上的度假酒店,早已经废弃了。” 吴瑰怯生生地说道,然后没来由地被白恪扇了好几个巴掌。 来不及感受皮肤上的刺痛,白恪直接捏住吴瑰的脸颊,“回答的特别好,给你的奖励,喜欢吗?” “我?的!”吴瑰实在不想忍了!方才还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一副样子,忽然说出一句粗话。 倒是让白恪迟疑了几秒,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 “精神分裂啊,大哥!有病就去治病,谁有空和你玩什么猜谜游戏!奖励是巴掌,那惩罚不用猜了,也是巴掌吧!有点新意!大哥,看你是和任时鸢有仇吧,有本事你绑他去,绑我干什么!再不济,你自己揣个炸弹什么的,往那个贸海大厦一扔。任时鸢早上十点到公司,晚上七点左右下班,就这两个点,你天天过去盯,总有一天会成功,干嘛折腾我!” 听到这些话,白恪下意识怀疑起了,吴瑰对任时鸢的重要性。 心中一时慌了神,如果这个人对任时鸢没有那么重要,那自己的计划将是一场笑话! 白恪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沉重,看向吴瑰的眼神复杂难辨。 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白恪抄起胶带重新封住吴瑰的嘴,来到一旁的电脑前。 监视器显示,任时鸢驾驶着直升飞机,降落在酒店前的空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白恪无法压抑内心的亢奋,脸上的肌肉激动地颤抖着,“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白恪放肆的大笑声,吴瑰意识到,是任时鸢来了。 心中不知怎得,有些害怕,脑中不禁幻想出任时鸢此刻的样子:阴沉着脸,蹙着眉,脸都皱起来。 想到这里,吴瑰突然不害怕了,“他一定非常生气。”,摇摇头,“不会,任时鸢太好看了,生气起来也是让人着迷的。” 吴瑰仔细回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任时鸢真正生气的模样。 “她没有骗我,你果然是任时鸢的心头肉!他竟然开着飞机来找你!” “什么形容词,我还猪头肉呢!”吴瑰腹诽道。 白恪拖了把椅子,配合着刺耳的摩擦声,漫不经心坐下:“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快找到这里?” 吴瑰一动不动,懒得回应,“在我手机上按了定位。” 为了达到吴瑰心中想要的绑架效果,他特意用上了之前任时鸢送他的那部手机。 从收到礼物的那刻开始,他就知道,这部手机的作用。 白恪不在乎吴瑰做不做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他在你的鞋里安装了定位器!不光是鞋,还有你的衣服,每一件衣服上都有!我拿仪器检测的时候都惊呆了!任二公子还真是有才华!有想法!所以明白,为什么我要脱光你的衣服了吧!” 吴瑰觉得自己心跳得异常,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根牛毛扎进皮肤,先是细微尖锐的痒而后是无法控制地痛,缓缓蔓延,汇聚到同一个地方。 吴瑰在后怕。 听到任时鸢的音色,吴瑰不住地颤抖。 他挣扎得起身,想要回到任时鸢身边,想要求得他的原谅,想要告诉他,自己的不得已。 脚上的铁链,刺啦作响。 小石子划破他的脚踝,鲜血流出,疼痛使吴瑰恢复些许理智。 白恪拽起倒在地上的吴瑰,用力撕开缠在他眼睛和嘴唇上的胶带,“我现在给你机会呼救,快叫救命!任二公子现在就在外面!你快让他来救你!” 白恪几乎是疯喊般,钳制住吴瑰的肩膀,不停地摇晃,好像在蹂躏一个被人遗弃、毫无招架之力的玩偶。 短暂失明伴随失重,吴瑰的胃在痉挛,眩晕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想要吐出什么东西来,喉咙却只是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 “这就受不了了。” 白恪不耐烦地松开双手,坐回椅子,居高临下审视着吴瑰。 吴瑰用大臂支撑身体,不停眨眼来适应屋内的光线,仰头看清了白恪的样貌。 白恪微微意外,嘴角一撇,似笑非笑,“你猜五千万的现金,多久能筹齐?” “……”吴瑰不答。 “十五分钟吧。如果超出十五分钟,我就割下你的手指!对,就割你带戒指的手指,送给二少爷。” 白恪指了指桌上的闹钟,它已上好弦,设置为十五分钟后响起,“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 桌上的电脑屏幕里,看到任时鸢的背影,吴瑰突然很后悔答应任安绣做这场秀。 白恪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杀人犯,他是当年伤人直播的博主——小白花。 吴瑰曾经在新闻里见过这一张脸。 像猫似的脸型,双眼皮,鼻梁上一颗红色的痣。 由于近视,常常戴着不同颜色的隐形眼镜,有时也会换成眼镜。 “他应该坐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恪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会让所有的事情都脱离轨道的。 任安绣不会无缘无故专门找来他,她的目的绝对不是一开始告知吴瑰的那样简单。 当务之急是找到脱身的方法。 “我认识你!”吴瑰扯着嗓子大喊道。 “你认识我?”白恪半眯双眼,盯着吴瑰的脸看了几秒,“说来听听。” “小白花!那场直播!” 吴瑰想尽量表现得痴狂些,不顾地上的沙石会不会割伤皮肤,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坐起来,“我是你的粉丝!” “我的粉丝?” 白恪意外吴瑰的答案,没想到事隔十年还有人记得他。 “对,我是!我的账号是眠眠!我之前也是博主!我是因为你才入行的!” 白恪轻笑几声,拿起桌上的闹钟,“实在不好意思了,我的小粉丝。”,挥手朝着吴瑰的脑袋重重砸了下去。 吴瑰始料未及,强烈的求生**,没有让他失去意识,但思维已在涣散的边缘。 他的脑袋一片昏沉,反射出的画面不再清晰,恍惚中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我最讨厌粉丝!” 闹钟被放回原位,红色的鲜血污染了表盘,看不清分针的指向。 “也最喜欢粉丝!” 白恪眼底泛出猩红,他凄厉又放肆地狂笑,“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场直播吧!专属于你的直播,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白恪的第一场伤人直播,同时也是最后一场,主角就是从粉丝中精心挑选的狂热粉。 吴瑰从汪倜那里听说过这件事,是以谎称是他的粉丝。 白恪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要是再叠加上一些催化剂,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时候在既定的计划中,多一个变量事件,便可能是一个机会。 四四方方的框子里,吴瑰的头发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血印子布满了半张脸。 身体仰趟在地上,单薄的衣服皱起,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神情恍惚,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任时鸢站在烟雾里,脚下的烟一根又一根,握着手机的手没控制住力,碎裂的屏幕将吴瑰分为了大大小小的几块。 白恪不再伪装声线,“哈喽,任二少爷!你好啊!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本次直播间请到的嘉宾,是你的小情人!让我们鼓掌欢迎!” 随即白恪激烈地鼓着掌。 视频电话不能像真正的直播那样,发送实时弹幕,也不能接受打赏。 但是直接开麦沟通,反而让白恪极度亢奋。 白恪围着吴瑰转了个圈,好好向任时鸢展示了一番。 “打个招呼!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踩了踩吴瑰的腿,“怎么,不是我的粉丝吗?后悔了?” 吴瑰抖着身子,白恪靠近时,他满眼都是恐惧之色。 “不好意思,我们的嘉宾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我先和他私下沟通一下。” 白恪关闭了摄像头,但却没有关闭听筒。 打骂声传来,荡漾开,犹如一把把淬了毒的钝刀,挑破心脏。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惨白的唇边溢出些许血迹。 任时鸢捂住嘴,咬紧牙关,死命压抑自己的笑声。 笑声中带着自嘲绝望以及濒死时的快感。 “任时鸢没有说一句话!任时鸢没有说一句话!任时鸢没有说一句话!” 如此反常的事实,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破裂,无声无息。 吴瑰平静地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却听到“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准时作响。 一支药剂,扎入白恪的后背。 他感到一阵瘙痒后瞬间脱力,伴随麻痹的痛感,失去了意识。 循着枪声的方向,来人是郑和。 吴瑰勉强睁开双眼,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冲过来。 有人在解绳子,有人在敲铁链,有人轻唤他:“吴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吴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温热的指尖摸上他脖子上的脉搏,是医生在确认生命体征。 吴瑰此刻身不由己,他想要开口回应,却没有一丝力气,很快便又闭上眼睛飞机上。 “哥,我们去哪家医院?”坐在飞机副驾驶的郑和问道。 “去人民医院,那里有吴玫,棉棉醒来也会开心的。” 任时鸢声线很不稳,眼睛死死盯着吴瑰,身体却不敢靠近半分,独自蜷缩在角落边,双臂环抱着自己。 吴瑰平卧在担架上。 脚腕和额头分别缠绕着纱布,医护人员轮番用酒精擦拭他的颈部,以暂时缓解高烧。 吴瑰的呼吸断断续续,喉咙里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呢喃。 恍惚间,吴瑰觉得自己好似飞在半空中,周围没有任何物体作为支撑。 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几步。 他想开口说话,想要去叫任时鸢的名字,怎么也张不开嘴。 忽然漫天的气泡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像烟花一样升高升高,随后破裂开,并伴随着一股酒精的味道。 紧接眼前挂起一张巨大的幕布,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犹如电影画面般被放映出来。 吴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阿鸢,你在哪里?时鸢!时鸢!” 任时鸢听到了吴瑰的呼救,细小的、无人察觉的扎进他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看着我被欺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我厌恶你!” 一字一句,任时鸢心如刀绞。 他支配身躯一点一点挪近吴瑰。 医护人员见状让出一部分位置,“任总,暂时还不能挪动吴先生。平躺有利于吴先生保持呼吸。”,他们中的其中一人,本着职业素养开口提示道。 任时鸢没有多言,只是握住吴瑰的手,默默坐到一边。缠绕在他耳边的声音刹时消失。 “……在火车站,他们在车厢的踏板边上等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因为火车还没有开动。钟声一响,莉迪亚把手伸给内韦尔,他默默地握住片刻,没有放开,拦住莉迪亚的腰,使劲吻了吻她的嘴唇。火车开了。内韦尔一动不动,继续望着渐渐模糊的车窗。可是,莉迪亚没有探出头来。” 程洮鸣合上书,默默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将自己单恋的苦涩带入到故事中。 故事中的主人公拥有爱情美好的开始,最后得到的却是不再纠缠。 “今天的故事结束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值班了。” 躺在病床上的吴玫无法给予程洮鸣回应。 她依旧安详,脸色较之以前好了许多,若不是呼吸机遮挡住了她一半的面容,她真就像是睡着一般,和普通人无异。 “程医生。” 病房外的走廊,任时鸢雇佣的护工见程洮鸣出来,礼貌打了招呼。 程洮鸣礼节性地点点头,“你好。”回到办公室,程洮鸣打开电脑,看到了消息提示,是海州医疗药研局的邮件。 “予以通过”四个字醒目地标注在文章开头。 程洮鸣腾地站起来,血管里激流奔撞,面上越是克制,心跳就越发加速。 “吴瑰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和吴瑰的聊天页面,新的一条是立冬记得吃饺子的祝福相关的短信。 吴瑰回复道:“立冬快乐。” 立冬有什么好祝福快乐的,不过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可程洮鸣那天格外快乐。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全部无人接听。 “还是明天约他,当面告诉他更好。” 程洮鸣想,看了眼手表,发现已过九点。 同行值班的医生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程医生,值班了。” “好,稍等。”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程医生!” “没什么。” “是不是有约会?” 赵医生挑着眉,笑脸盈盈,用胳膊肘挤了下程洮鸣。 程洮鸣不答,一副默认的表情,“和他见面,应该也是约会吧。” 医院的急诊分为AB两区,程医生和赵医生分别负责两个区域。 两人的办公室在一个楼层,值班的时候,赵医生总是会叫程医生一起。 “今天就咱俩,程医生,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值班室吗?” 赵钺双手扣门框上,装作有人胁迫的样子,皱着眉,拼命想要挤出一些眼泪。 “臣退下了。” 程洮鸣作揖俯首,慢慢退后,按下电梯,“赵医生,加油!”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电梯。 “程小鸣!” 赵钺握紧拳头,脸上挂着笑,朝着空气狠狠打了几拳。 赵钺第一次见程洮鸣是在每月的述职会上,他不知道“洮”字怎么读,干脆换成“小”字。 后来知道程洮鸣追求患者家属,对他更是好奇心爆棚! 常常蹭上去,和程洮鸣吃饭、值班。 久而久之,两人成为了朋友。 尤其是得知程洮鸣被拒绝,且还是被已婚之夫拒绝,简直是心疼坏自己兄弟了! 深夜的医院,气氛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看完文献,已过午夜。 程洮鸣站起来舒展下身体,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程小鸣!一个大大大八卦!” 赵钺兴冲冲地反手关上门,眼睛里全是分享八卦的兴奋,“你知道任家不?就任氏集团!” “知道。” “你猜怎么着,B区急救室来了一个昏迷的男患者,送他来的是任氏的二少爷!乌泱泱一群人候在急救室外面!咱们主任亲自接待的!” “任氏二少爷?” 知道任时鸢,但是程洮鸣完全不了解任家复杂的亲疏关系。 “这个任二少爷之前结过一次婚,是和庞氏的大小姐。后来俩人和平分手还登报了呢,整个怪正式的。这不是重点哈,重点是今天那个男患者貌似是他新婚的老公。有钱人性取向就是多变哈!主要是这个任氏家族太奇葩,他们家族的各种弯弯绕绕够我给你讲三天三夜的。” 赵钺组织语言不免有夸张的成分,个中细节却不假。 强烈的直觉告诉程洮鸣,“是吴瑰!” “什么?什么?” 不等赵钺反应,程洮鸣夺门而出,直奔急诊B区。 愣在原地的赵钺,一时茫然,“不会是他暗恋的人吧!” 唯恐程洮鸣做出什么事来,赵钺赶紧追上去,拦下了程洮鸣。 “你干什么?”赵钺拉住他,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子说得:“程洮鸣,你先冷静一下!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到病房了。我和主任一起送人家离开的手术室。” 听到赵钺说吴瑰没有生命危险,程洮鸣呼吸渐渐缓了下来。 “好了,你先放开我。” “你确定冷静了?不然我坚决不放开!” “冷静了,我确定!” “行,我信你了。” “吴瑰他到底怎么了?” “脑部有玻璃碎渣,已取出,缝了七针。脚部有明显出血,并伴随高烧。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吧。” 程洮鸣紧握双拳,怒气冲冲地盯着前方。 赵钺把程洮鸣往回扯,“回办公室,我和你详聊行吗!” 力道不算轻,硬生生拽着程洮鸣回了办公室。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赵钺向程洮鸣完整解说了任氏家族在海州的前世今生。 赵钺大学时期辅修了历史,尤其对海州的历史感兴趣。 海州近代历史阶段的兴衰,字字句句离不开一个任氏家族。 为此赵钺专门发表了一篇研究任氏家族与海州经济发展的论文。 工作后,也时常关注任氏的动向。 像是听了一堂娱乐向的历史课,程洮鸣沉思了许久。 而后,说道:“我要把他抢走。” 第38章 失忆症状的表现方式3 3. 任时钰最近的状态稳定多了。 身体的各项数据监测显示,二十四小时保持正常峰值的占比高达百分之九十。 钱盛义的实验室送来了新的药剂。 之前的药剂需要每三个小时注射进任时钰的体内。 而这批药,时间延长至每六个小时一次。 这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是任时钰却借此和郑和提出分房睡。 任甯生日宴的第二天。 任时钰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张池发给郑和的照片。 却意外在郑和的电脑里,发现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文件夹。 打开它,里面是两人的照片和视频,其中有一半是另一个自己和郑和相处时的记录。 起初,任时钰只把郑和当成保镖而已。 甚至一度不记得他的名字。 直到某天,他从郑和的怀里醒来,满床欢爱的痕迹,是另一半的自己闯了祸。 任时钰不得不重新审视郑和,一个和自己发生了性关系的男人。 那以后,他们偷偷谈起恋爱。 任时钰的本意是想控制郑和,以防止他会做出背叛哥哥的事情。 然而爱意的萌发,悄无声息。 任时钰的心里起风了。 他需要时间想清楚。 想清楚对郑和的感情,想清楚如果没有另一个自己,他和郑和是否还会有可能。 手机上的定时准时叫醒任时钰。 他起床走到保险箱前,取出冷藏保存的器械和透明的玻璃药瓶,动作生疏地安装好注射器。 学着郑和的样子,寻找手上的血管。 一个没注意,杯子碎了一地。 杯中的水蔓延在地毯上,湿了任时钰的裤袜。 没等任时钰做出反应,一直守在门外的郑和立马冲进房间,“别动,我来。” 郑和拿过注射器,轻轻按住任时钰的手腕,“先打针,这些我一会儿来收拾。” 任时钰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副很礼貌的样子,“谢谢。” 郑和顿了约莫一秒,不敢抬头去看任时钰的眼睛,“不客气。” 打扫完地毯上的碎片,郑和抱任时钰上床,自然在他额前吻了吻,“晚安。” 任时钰没有拒绝,轻轻地嗯了一声。 门外的走廊上摆着一张行军床,床上放着一本书。 自从提出分房后,郑和已经这样睡了一周。 时刻守在任时钰身边,是郑和的生存本能。 郑和不想离他太远,即使两人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 走廊上亮着灯,郑和打算继续看书。 倏然,手机震动。 吴瑰出了事,郑和瞒不住任时钰,也不想瞒他。 两人驱车赶往的半路,从民晖手里接了六七个装钱的箱子。 不需要说,便知道是绑匪要的赎金。 半人高的箱子,塞满后面车的后座。 如此高的金额,可见绑匪的嚣张气焰。 任时钰将多年来,和任时鸢有生意往来并且结下过节的人筛了个名单,却没有查出结果。 除去这些人,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任氏的人。 任时钰不意外,但是疑惑。 任氏的那一对姐妹,想亲自做出什么绊子,都不稀奇。 唯独绑架要钱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除非是想借刀杀人、诛心。 强烈的不安袭来,任时钰深深吐了口气,脸色愈发凝重。 郑和开着车驶进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除了三排平房外,就是空着的平地,一眼望不到头。 距离平房不远处,高高耸立三四个灯塔闪烁着白色和绿色的光线。 一架直升飞机前站着五六个医护人员。 他们手里各自拿了一个箱子。 “没事,任哥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郑和安慰道,“借了卫家的卫星系统,绑匪的位置已经锁定。你刚用了药,需要休息,我和石三先上飞机。”,指了指另外一辆车里的人。 “好,等你回来。”两人拥抱分离。 等闻不到空气中的尘土味,任时钰才下车。 周围没有遮挡物,风刮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他的衣摆被掀起大半。 许陆舟是负责人,送走郑和后,立马快步朝着任时钰在的方向跑来。 他后面跟着乌乌压压一片人,个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跑步声踢踢踏踏的,听得任时钰心烦。 “没事,你进去吧。我透透气。”任时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 许陆舟这才停下,但也不敢失了礼数,让人搬了凳子,坐在原地,守在任时钰不远处。 “先生,回车上吧。” 看到任时钰下了车,石四也随之下车,手里还拿着一块厚毯子。 “怎么还拿了毯子?” 任时钰接过毯子披上,身体顿时暖和了不少。 “我自己拿的,怕你冷,还拿了一堆零食,怕你会饿。” 石四拥着任时钰上了自己的车,从后座上捧起一大袋子吃的,“怎么样,我聪明吧。” “聪明,聪明。” 有人陪着,任时钰现下的情绪缓和不少。 石三和石四是一直跟在郑五身边的。两人不是亲兄弟,下南生死场上讨生活,相依为命。 后来被郑五收走,才算是有了安稳生活。 “这是哪里啊?”石四性格像是孩童,尽管快二十岁,面对很多东西的时候,喜欢刨根问底。 “家里的飞机场。” “好厉害!在家乡,有飞机的人都是将军。有的将军还没有飞机。” 任时钰被石四的**逗笑了,手上扯开一袋薯片,“给我讲讲你的家乡。” 石四袋子里的零食,任时钰一样也不能吃,看着石四边吃边手舞足蹈的讲述,时间一下子变快了。 开枪的是石三,他枪法最好。 从小长在山里,认识几百种草药,打在白恪背上的药,是他亲自萃取的,早年还是山里打野味时最爱用的配方。 几十斤的野猪,一枪下去,即刻见效。 趁活着的时候,吊起来倒放割喉,血流尽了,药效也淡了。 人再吃,便是无害的。 昏暗的房间里,好似水声,滴滴答答。 白恪发现自己被倒吊着,眼睛上缠着胶带,手腕却被抻直固定起来。 白恪十指摸了摸,黏糊糊的,像血。 深吸了口气,潮湿的霉气和血混着一股铁锈的腥味,呛得喘不过气。 咳嗽声从他胸腔处传来,可因为倒挂着,极其难受,好像有什么在扯他的气管,“任二少爷,不必如此吧。” 白恪断断续续,喊着,“我就是拿人钱财,你看看,咱们要不坐下来好好聊聊。心平气和嘛!呐,直播那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小情人的。真不是我,咱们真的可以好好聊聊。” “任先生,不会来的。” 石三一开口说话,字正腔圆,有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 然而对于此刻的白恪来说,堪比挑衅。 “是谁?” “你父亲的死是**,但是怎么都算不到任先生的头上。如你所说,拿人钱财?我想是被人利用更贴切。说吧,最好在你的血流尽之前,交代清楚前因。不然,你父亲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也要下去陪他了。” “什么血流尽,吓唬我!” “我在你手臂的血管上开了口子,你体内还有药效,感受不到疼是正常的。” 石三抬腕看了眼手表,“五分钟吧,药效退了,会疼的。” 白靖安私自挪用项目钱款,贿赂周意哲当政时期的州最高法院的院长为白恪脱罪。 最终建筑废料的处理工程被偷工减料,导致花珊瑚岛的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几千人的工程款无法兑现,白靖安也死于某些人的蓄意报复。 这是白恪一早知道的事实。 生命永远是更重要的。 白恪没有那么爱他的父亲。 有人找上他,提供一切便利,让他为父报仇。 生活无聊,他索性加入这场不知道是谁发起的游戏,找找乐子。 “哥,为什么不直接打药,让他讲实话,搞这些花样?” 监控室的石四不解。 “有人抢了你的零食,还打了你一顿,你不想报复回去?”郑水抢答道。 “我懂了。”石四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阿水哥,你好聪明。” “以后少讨论任先生的事。” 石三警告道。 监控室的两人被石三的语气吓到了,忙闭了嘴。 郑水和郑和一样,是郑五的养子。 关押白恪的地方是他们之前训练的地方,属于郑五的私产。 一座远离人类文明的人造海岛上。 除了上次来了个叫什么刘阳的外,白恪算是半年来的第二个。 郑水年纪比较小,一直以来他最不服任时鸢,时常出言不逊。 在他心里五爸的能力可以做“总统”! 居然甘愿帮任时鸢处理花边绯闻、个人私怨,实在暴殄天物! 不过也只是敢私下说说,当着郑五他们的面,他最是表现得毕恭毕敬,拿出十足配合。 吴瑰身上的定位,没有监听功能。 对今天发生的事,任时鸢有预期,但心中期盼着不要发生。 白恪的电脑解密出来的文件,没有半点有用信息。 这场绑架莫名其妙,好像是脱离剧情的番外、杂交出来的难以下咽的果实。 再难看也看了,再难吃也吃了。 任时鸢对背后利用白恪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最差的结论,不外乎任卓川,再不济是自己的两个血缘姐姐。 吴瑰昏迷的第二天。 郑五叔给任时鸢留言说,他去下南了,一个人。 郑五在下南有家底,任时鸢知道。 但心中还是不放心郑五一个人去查,用了监视任安锦这类的话术,拉任言泽下场。 任言泽和下南地区的关系匪浅。 一旦有风吹草动被任卓川察觉,他一定会下意识认为是任言泽。 毕竟当年可是他亲自送自己的儿子去下南“锻炼”的。 郑五走之前还专门绕路看了眼吴瑰。 “他怎么样?” 郑五板着一张脸将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语气倒是少有的温和。 “失血过多外加高烧,体温恢复正常才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任时钰捏紧手指,脸上神色不宁。 “你哥呢?” “我哥在病房陪护。” 任时钰不知道任卓川出现在下南的事。 可五叔来了,他猜测吴瑰出事多半和任卓川有关。 心中愈发焦躁不安,与郑五说话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 一旁的郑和正襟危坐。 “他们的事,你不用太过担心,身体最重要。” 郑五和钱盛义是旧相识,清楚任时钰的病情极易受到情绪影响。 不过他安慰人的方法稍有些生疏粗暴,“要是控制不好,让老钱给你配点药,睡一觉,好过身体难受。” “五叔。” 任时钰用余光瞥了一眼郑和。 别人可能以为郑五说得是玩笑话,郑和却是真的会听进去。 “行了。我已经给你哥发消息了。一会儿不用告诉他我来了。” 扫了一眼隔离窗,见任时鸢弯着腰背,匍匐守在吴瑰床边,“情情爱爱,麻烦!” 说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走了,不用送。照顾好身体,不然我自己去找老钱!” “知道啦,五叔。” 郑五的荒唐之言,给予任时钰许多安慰。 再加上了解郑五的脾气,连忙点了点头,扬唇浅浅一笑。 “你别出来了,小和送我就行。” “五叔,再见。” “嗯,再见再见。” 冬日已至,临近晌午的太阳,把楼下的花园照得透亮。 郑五悠然地靠在椅子上,感叹了一句:“今天天气真不错。” “父亲。” 两人虽然以父子相称,但更多是上司下属的相处模式。 对任时鸢和郑五之间的事,郑和知之甚多却一向少言。 郑五从上衣兜里掏出一部按键手机,“交给时鸢。” “好。” “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护好家里人。” “明白。” “注意安全,父亲。” “进去吧。我再晒会儿太阳。” “是。” 吴瑰的病房设有家属客卧,送饭的阿姨领着两个食盒,一个放在了吴瑰的病房外的墙角,一个送进了客卧。 回到房间,郑和恰好碰到阿姨和任时钰讲话。 “任先生不开门,我把食盒放在门口了。” 昨晚到现在,吴瑰的房间除了医生进出外,任时鸢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任时钰实在担心任时鸢的身体,但暂时无能为力。 对任时鸢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任时钰从来都是支持的。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任时钰无法改变任时鸢的想法。 看到郑和进来,任时鸢让阿姨先回去,“没事,阿姨,您先回去吧。” “好的,先生。” “郑先生。” 郑和让开门口的位置,点了点头回应。 “回来了,吃午饭吧。” “我约了钱教授下午的时间。” 郑和直直立在墙边,目不转睛看着任时钰,一动不动的,好像是一只需要主人口令的狗,叫任时钰说不出拒绝,“不是因为我爸,是我昨晚就想好的。只是检查一下身体,没有其他的。” 任时钰夹起牛排骨放到为郑和准备的碗里,“过来,陪我吃饭。” 因为郑五那段话的缘故,任时钰胃口不错。 任时钰的主动,代表他没有生气。 郑和大步上前,端起碗,将排骨吃了个干净。 郑五的话给了任时钰启发,也许可以迷晕他哥? 想着想着,没注意筷子夹了个空。 郑和见状,用勺子舀起满满的蟹黄豆腐轻吹几下,送到任时钰嘴边。 任时钰眉眼微动,没看清勺子里的东西,就张嘴吃了一大口。 钱盛义来了,身边跟着三个既不像助手也不像保镖的人。 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提着两个药品保鲜箱。 任时钰以为又要换药,手腕上的注射点不自觉疼了一下。 看任时钰盯那两个箱子好一会儿。 钱盛义,“不全是给你用的,不过下次就不一定了。” 任时鸢抿了抿嘴,别过脸,笑了笑,“谢谢,钱教授。” 对不遵医嘱的病人,钱盛义暂时友好不起来。 沉着脸,不理会任时钰,示意其中一个人打开箱子,露出已经装好药剂的注射器。 迅速做完消毒措施后,他取出注射器,为任时钰注射完成。 “好好休息。” 说罢便再次向任时钰河郑和重申遵医嘱的重要性。 听得任时钰竟然有了困意,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为了让任时钰得到足够的睡眠,也为了不让他知道任时鸢的病情。 钱盛义在方才的药剂中添加了助眠的成分。 任时鸢患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 第一次犯病的时候,钱盛义为他做过详细的检查,结果显示一部分是遗传因素,一部分是外在的影响。 想要知道遗传方面的确切数据,必须父母双方同时参与基因检测。 显然,对任时鸢来说,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的外在影响不外乎长期处于高压状态,再加上畸形的家庭关系河生长环境,诱发导致任时鸢的精神问题。 作为任时鸢病情锚点人物的任卓川,他的失败是缓解任时鸢病情的非科学性药品。 因此,自从报复任卓川的事情告一段落,任时鸢的精神状态也逐渐趋于稳定。 上一次任时鸢精神检查的结果显示,任卓川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按理来说,不会再有其他的外部刺激诱发任时鸢发病,除非是新的外部刺激出现了。 吴瑰的面色不算太好,白色的绷带包裹着他的额头,为了缝针,医生剃了他的头发。 发茬发青,头顶的形状流畅饱满,像是一颗少年的头,青涩、年轻,仿佛无论如何,都有重来的机会。 心跳监视器显示屏上数字、曲线不断在安全范围内变化着,吊着药品的金属点滴架上延伸出三四条塑料管道,顺着针孔进入吴瑰的身体。 任时鸢一步也无法离开,手掌朝上托着吴瑰的手,好似两人本来就是一体的。 见此,钱盛义心中有了判断,平静开口道,“三倍药量。” 一旁的助手打开箱子,拿出注射器,整整抽取了三瓶白色的药剂。 “需要剪开你的衣服。” 钱盛义举着剪刀,凑到任时鸢身前,“三倍药量,需要五分钟,七级痛感。” “钱教授。” 任时鸢扯出模糊的话音,干涩的嘴唇裂开密密麻麻的口子,血腥味蔓延包围任时鸢的味觉和嗅觉。 耳边时不时传来细小的呼喊声,几乎是凭借直觉,任时鸢侧目对钱盛义说道,“我现在有幻听,没有饥饿感。” “好,我知道了。药剂十分钟之内起效。起效后你会陷入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昏迷状态。时间到了,我会叫醒你。” 钱盛义在任时鸢身边坐下,剪开另一只袖子,擦好消毒棉,“郑和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 郑和抓住任时鸢的肩膀,试图说些安慰的话,“哥,你忍一忍。” “好。” 穿刺过皮肤的声音、药液流入血管里的声音,与其他声音纠缠在任时鸢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全身的感官好似在渴望,微末般的感受被放大百倍,原本苍白的皮肤,渗上一层灰色。 郑和感受到任时鸢的身体正微弱颤抖,指节微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任时鸢想要紧紧握住吴瑰的手,却不敢行动,怕挤压吴瑰的血管,怕移动吴瑰手背上的针头。 他闭上眼睛,过去的一切,走马灯般闪过。 “这里!这里!我是三百二十六!” “为什么选我?” “今晚回家吃饭吗?” “你喜欢花园吗?” “你要带我去?” “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好像喜欢你。” “我们谈恋爱吧。” “……” “……” 任时鸢觉得身体非常疲惫,幻听的症状渐渐消失,和吴瑰相关的回忆变得模糊,意识如同浇筑上水泥开始混沌僵硬。 任时鸢轰然脱力,差点斜斜到在地上,还好有郑和托着,小心翼翼把他移动到了准备好的行军床上。 钱盛义扫了眼助手,压低声音道,“你出去守着。” “是。” 一时,房间中只剩钱盛义郑和两个清醒的人。 郑和直直站在墙边,目不斜视。 钱盛义将废弃药管和针头收进一个小垃圾袋,置于箱子二层,而后一遍又一遍用酒精擦拭手指。 两人各怀心事。 第39章 失忆症状的表现方式4 4. 陈隐在“想花”给任时鸢办了个接风宴,庆祝任时鸢即将就任贸海资本的执行总裁。 顶层娱乐室里坐满了陈隐请来的朋友,作为时尚圈有名的男女通吃,和他搭上边的没什么好人好事。 “这杂志又在编排我和你的爱情故事了。” 一本艳俗配色的杂志封面,明晃晃印刷着“爆!任氏私生子与陈隐夜会酒店!” 水晶吊灯扩散出蓝色紫色的光线,扭曲了杂志上任时鸢和陈隐的特写照片。 陈隐满身酒气凑到任时鸢身边,指着桌子上的杂志控诉道:“把我拍得好丑。” “秦唯拍得好看。” 任时鸢捻了烟,吐出一口烟雾,微扬起下巴,“他托我补偿你的生日礼物。” “能不能不要提他。” 陈隐瞬间变了脸,拿起桌前的酒瓶,砸向正对着他的半人高的雕塑蛋糕。 碎裂的酒瓶四散分裂,吓得周围唱歌跳舞的人噤了声,楞在原地,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 “是他让你故意气我吧。” 陈隐恨恨地看着任时鸢,冷笑一声,“小汪!给我找男人来。” 候在外面的汪倜麻溜开门进来,看到散落一地的蛋糕碎块,愣怔了一下,“陈总,您这次要什么类型?” “年轻的,越年轻越好!” “好嘞,您稍等。” 任时鸢懒得管陈隐和秦唯的感情,但是又不能放任陈隐继续胡来,招手想先叫服务生收拾干净。 “不用喊他们,任哥。” 陈隐翘起腿,脸上挂起笑,神色却愈发冷漠,“谁打扫的最干净,我让谁做下个月隐色杂志的封面模特。” 泼天的资源摆在面前,男男女女们不顾体面,披头散发争抢起来,丑态百出。 “哈哈哈哈哈,任哥!你看,真好笑!”陈隐低低嗤笑。 任时鸢嘴里还咬着烟,抄起一瓶烈酒,掐住陈隐的后脖颈,生灌进去半瓶。 陈隐挣扎推搡,但醉酒无力。 不多时,醉晕倒在沙发里靠垫里。 被陈隐戏耍的人见这一幕,个个面露惧色。 任时鸢拾起桌上干净的布巾,擦了擦手,“外面有专车司机送你们回去。” 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冲出房间。 等汪倜带人来的时候,正看到有人搀扶陈隐离开包房。 “大哥,陈总怎么了?” “喝醉了,里面那味让我们送陈总回家。” “那陈总的客人呢?” “还在里面。” “谢谢,辛苦辛苦。” 汪倜拿不准里面那位任总的脾气,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您好,我是小汪。” “进来。” “想花”是任氏的产业。 汪倜不敢妄自判断任时鸢的身份。 “你们等在外面,我探探他的底细。” 吴瑰一副学生装扮,站在人群的末尾,听到汪倜这样说,心想:“那个人走了,这一单应该黄了。” 对金钱的需求催生出的沮丧情绪非常可怕。 小心地学着前面同事的姿态,扯开嘴角,默默祈祷,今晚一定要赚到小费。 汪倜重重地吸一口气,面带笑容,走进去的时候避开地上的残渣,站到离任时鸢不远不近的位置。 “人已经到齐了。” 汪倜刻意隐去陈总的名字惨笑地试探道:“按照一贯的喜好,选了十个干净的。” 换了灯光模式,房间正常照明。 任时鸢坐在沙发中央,拿起叉子往桌子上干净的蛋糕堆里挖了一块品尝。 “味道还不错。你们收拾的时候,可以把能吃的吃了,尽量被浪费。” 汪倜本就忐忑,连忙诚惶诚恐的附和道:“绝对不浪费。” “陈隐这个月来几次了。” 任时鸢话风一转,重新点燃香烟,吞云吐雾。 汪倜辨不出喜怒,随即如实回答道:“八次。” “每次来都会叫人。” “是。” “什么类型的都有?” “什么类型的都有,偏爱年纪轻些的。” 后面半句话,汪倜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心中狂扇自己巴掌。 任时鸢的姿态神色让汪倜误以为是陈隐的正派男友,吓得冷汗直流。 “够了。” 电话对面的秦唯,忽然出声喝止汪倜继续说下去。 汪倜这才反应过来,任时鸢是帮兄弟忙的,顿时松了口气。 此刻,他已完全放弃让任时鸢点人的念头。 “我看着小隐,他没有乱来。已经送他回家了,你下飞机直接过去。” 任时鸢腾出一只手捞过手机,关闭免提,掐灭燃烧了一半的烟,“收收脾气,等他酒醒,好好道歉。别再吵架。” “知道了。” 秦唯喘着粗气,不似能听任时鸢的话。 中州第一夫人原名陈节年,陈隐是她与情人所生,所以起名隐。 个中隐秘不论是传闻还是事实,任时鸢调查了个遍。 与他结交,一方面败坏自己的名声,降低任卓川的防备心;一方面也是为这层关系。 不曾想,陈隐和秦唯在任时鸢的生日会上一见钟情,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就是每每两人吵架,任时鸢都要充当一下爱情保姆。 爆料他和陈隐恋情的杂志也沾了白色的奶油,恰好挡住陈隐的脸。 任时鸢若有所思,对汪倜说道:“叫他们进来。” 汪倜脑袋里嗡得一声,一瞬间没明白任时鸢话里的意思。 等思绪转过弯来,腾地飞出了房间。 “都进来吧。” 吴瑰规矩地跟在后面,视线被一地的蛋糕吸引,满屋奶油的香甜,好像置身在蛋糕房中。 甜品的香气使得他的心情放松不少,想着今晚下班回家路过便利店,买一袋半价的奶油夹心面包。 注意力发散出去,根本没有注意汪倜说了什么话。 汪倜一个一个向任时鸢介绍,贫瘠的词汇量轮到吴瑰时,无由来脱口而出一句:“他没开过花。” 代指吴瑰还是一个新人,没人接待过任何客户。 传闻在“想花”碰了处,是要倒大霉。 所以“想花”有一个不成文的鄙视链,像吴瑰这样没有任何经验的小白是不受大众欢迎的。 但没人会热心肠告知吴瑰这些。 吴瑰像是课上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心脏怦怦直跳,模仿看过无数遍电视剧里的情节,夹着嗓子,黏黏糊糊道:“我叫棉棉。” 任时鸢的目光紧紧缠在吴瑰身上,下意识默念,“棉棉。” 他眸底微微泛起亮光,语气却是平淡,“真名?” “小名。” “你留下,坐到我身边。” 汪倜见此,连忙带剩下的人退了出去。 吴瑰乖乖坐在任时鸢身边,试图倒酒,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老板。” 用一种近乎封建时期侍奉丈夫般的恭顺捧起酒杯,递到任时鸢的嘴边。 “你不用做这些。” 任时鸢不自然僵直身子,接过酒杯,放到一边,错开吴瑰的眼神视线,尽量避免与他对视。 “你喜欢吃蛋糕吗?” “喜欢。” 吴瑰点头,心想,这人好像在没话找话。 “我带你去买。” “啊?” 吴瑰有些发懵,觉得任时鸢奇怪,担心晚上没有小费可拿,心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松平镇的事情到底引起了任卓川的怀疑,任时鸢达到目的后立马着手回到了海州。 收拾行李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带走了吴瑰的照片。 酒吧初遇,不算是任时鸢喜欢吴瑰的开始。 无数漫长深夜里,无法入睡的任时鸢时常会翻出吴瑰的照片,摸摸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此,他们两人相当于对方是陌生人,而任时鸢却因为几张照片爱上了吴瑰。 那是爱吗?还是执念,亦或是精神寄托,任时鸢早分不清了。 或许是他不想分清。 任时鸢单方面计划着有吴瑰的未来。 却不曾预料到,今日的场景。 再相遇时,两人身处各自的泥潭,强行融合是孕育不出什么好的结果的。 三倍药量的副作用明显,清醒过来的任时鸢依旧非常疲惫。 额头上布满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身上的衣服似是没有干透。 任时鸢缓缓坐起,滚了滚喉咙,“你们先出去。” “好。” 钱盛义提着箱子,随即走出房间。 郑和则是上前几步,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到任时鸢手边,“哥,小心着凉。” 说罢后,便也出了房间。 纷飞的杂念被平静取代,任时鸢轻手轻脚来到吴瑰身边坐下,拿出电子温度计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停顿了一下。 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比一个小时前下降一度,吴瑰的状况正在好转。 任时鸢定定地注视着吴瑰,神色格外温柔,“棉棉,我梦到你了。梦里的你和我好生疏。”,融泽的眼珠微微一转,显得迟疑又无辜,“我不喜欢。所以我决定下午去法院公证我们结婚,这样即使是再不愿也要留在我身边。” 起身吻上吴瑰的眼睛,睫毛颤动,祈求般问道:“好不好?” 吴瑰紧闭的双唇无法张动,说不出任何拒绝亦或答应的话语。 任时鸢像是十分满意吴瑰的沉默。 他凑近贴了贴吴瑰的额头,“那我先出去处理一下工作,你好好等我。” 钱盛义只看外表四十左右,实际上比郑五还要大三四岁。 高挑身材,穿着一身剪裁舒身的运动套装,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的眼睛。 无框眼镜为他平添了一股书生气质,双鬓长有几根白发,倒显得更具风雅。 他与郑五的相识,缘于同为一主。 郑氏一族曾是海州第二大家族,集团旗下业务包揽化学、美妆、药品、医疗器械等。 任卓川的安锦医院,对外宣称是任氏一族的私人医院,实则是他想吞并郑氏集团的开端。 郑氏未破产前,钱盛义是集团旗下苍山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主要研究的课题与基因相关。 而任安锦患有的先天免疫功能障碍,给了任卓川拿下郑氏一个善良的理由。 尤其是苍山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可能有治愈任安锦的几率。 结果也显而易见,任卓川成功了。 钱盛义便被迫成为任安锦的专属“家庭医生”,暗中却一直和郑五保持联系。 任卓川下落不明后,钱盛义虽然继续向任安锦提供实验室的医疗条件,但是暂停研制用以缓解任安锦病情的药物。 任安锦不得不缩减药量,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看到姐姐被病痛折磨,任安绣多次采取强硬手段绑架意图威胁钱盛义。 昨天晚上更是不惜代价,往钱盛义的实验室安装炸弹。 幸亏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药效发作,饥饿感撕扯着任时鸢的内脏,他灌下一大杯钱盛义提前准备的糖水,才稍微缓解许多。 郑和热好阿姨准备好的清粥,端到茶几上,顺便拿走任时鸢的空杯,给他蓄满了热水。 “任安锦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几周前已经转入保守治疗。任安绣病急乱投医罢了。” 另外一个没有打开过的箱子里装着任时鸢的药,钱盛义取出三个不同颜色的药瓶,“三种各一片,下周开始一天吃一次,饭后按时吃药。” “谢谢。” 平时忙着实验室的事情,现在又多出工作量,钱盛义的话颇为讥讽,却还是正色道:“谢谢听够了。人我自己选,实验室资金记得打卡上。” “会的。” “吃碗粥行了,明天再正常饮食。” “记住了。” “父亲留下的手机。他已经出发了。” “好,我知道了。” 一碗粥下肚,任时鸢恢复些许力气,“时钰怎么样了?” “在休息。” “钱叔那边的事,交给你手下的人去做。这段时间陪好时钰。” “明白。” 傍晚时分,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对面楼顶,橘黄色的夕阳照在任时鸢的侧脸上,光晕柔和。 医生说吴瑰最晚明天下午就可以醒来。 医生离开后,民晖敲响房间门进来。 他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带和一袋子任时鸢需要的衣物。 “文件还需要吴先生的指纹。” 任时鸢拿出需要吴瑰指纹的那一页,“棉棉,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不会离开我,永远是我的爱人吗?” 回以任时鸢的是吴瑰心跳监视器的“滴滴”声。 任时鸢牵起他的食指,按下红色的印泥,一圈一圈的纹路下是吴瑰两字。 此刻后,任时鸢和吴瑰正式结为具有法律效应的伴侣关系。 任时鸢仰起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汹涌和挣扎,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任总,汪总来问过吴先生。” “小也出差回来了,不用管他。” “是。” 民晖收好文件袋,继续说道:“民政局那边还需要您和吴先生的合照制作结婚证。” 任甯生日时,张池为他和吴瑰拍了许多照片,其中有好几张可以用在结婚证上。 任时鸢拿出手机发给民晖,“公司需要我亲自处理的文件暂时先送到医院,接下来一个月的会议改到线上进行。” “是。” “汪倜项目的进度让他写成每周简报,你批准。还有盯着禾绣的项目动向。” “是。” 禾绣文化新投资了一部女性都市剧,由公司当红的两位女艺人平番出演。 一位是国际电影节上大满贯的实力派影后,一位是演技和美貌并存的流量小花。 单单官宣平番位的词条就连续霸榜各大平台热搜头条。 随之还有一场姐姐生命垂危的片场花絮片段一经上线,网友粉丝无不反响热烈。 任安绣看着报告上的数据,多日积压在胸口的石头变得轻盈不少。 人逢喜事,任安绣差点忘记白恪那边的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刚要查看信息就接到了乔凡的电话。 乔凡是安锦医院的院长同时也是任安绣的姐夫,一个利用职务之便投机取巧的小人角色。 如果不是因为任卓川的安排,任安绣才不会开口叫他一声姐夫。 乔凡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任安绣冷哼一声,想要挂断,可想到乔凡窝囊的样子,不是姐姐的缘故,估计不敢主动联系她。 于是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安锦叫你回家吃饭。” “好,我知道了。我姐怎么样?” “还好。” 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任安锦一定是亲自联系任安绣,轮不到乔凡来当传话筒。 任安绣受不了和他再多说一个字,“告诉我姐,我马上回去。” 说完便十分嫌弃般的挂断了电话,气鼓鼓的、带些撒娇意味的换到和任安锦的聊天界面,发送了一个“马上到家”。 纸是包不住火的。 指示白恪去绑架吴瑰是任安绣瞒着任安锦做得。 钱盛义不愿继续研制药物,即使住在苍山的实验室也无济于事,不如就好好待在安锦医院。 正是任安锦虚弱期间,任安绣提前启用了吴瑰这颗棋子,心里只想着要给任时鸢一个教训,全然不顾任安锦的计划,触及了姐妹的底线。 饭桌上只有姐妹两人。 任安绣兴冲冲汇报禾绣文化的业务成果,专门挑了好的信息一五一十讲给任安锦听,想让姐姐心情好些。 “够了。” 任安锦脸上血色全无,愠怒的语气砸到任安绣的头上。 任安绣瞬间明白了。 “姐姐。” 任安绣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眼珠子像是僵住似的一动不动,“是他们先欺负你和我的。是他们的问题!我就是要给那个贱种一个教训,谁让他目中无人!” 解释的话没说完,任安绣猝然晕倒,失去了意识。 良久之后,门外的乔凡收到消息才带人推门而入。 “送走吧。” 任安锦背对着他们,摆摆手,轮椅支撑起来的她更显苍老。 乔凡冲佣人们使了给眼色,佣人们小心搀扶起失去意识的任安绣离开了房间。 “胡彦河已经在机场了。” 乔凡走上前,半蹲下身子,仰头看向任安锦,“母亲说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吧。” “好。” 任安锦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以她对自家妹妹的了解程度,一旦自己死亡,任安绣一定会闯出更加不理智的祸事。 于其如此,不如将任安锦送走。 任时鸢调用飞机不是秘密进行的。 任言泽早收到消息,起初没想到吴瑰那边去,毕竟谁吃饱了撑的得罪如今的任时鸢。 隔天去找任英鹿的时候,才了解到前因后果。 “二姐真是个蠢的。” 任言泽的语气听不出嘲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着任英鹿开口。 原本的一家人即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依旧愿意叫任安锦和任安绣她们一声姐姐。 任英鹿穿着一身宝蓝底素面锦缎袍子,站在画案前认真提笔在空白的宣纸上落墨。 运笔快慢结合,不多时,洋洋洒洒一副竹子显现出来。 “任卓川在下南的消息,核实清楚了吗?” 任英鹿提起笔尖,眉头皱起,看似对面前的作品不满意,招呼一旁侍候的佣人收起来。 “下南那边因为金矿的事,开始乱起来了。核实消息的人暂时被困在一个反动区里,已经安排其他人再去调查了。” “乱起来了。” 任英鹿停下动作,没了灵感,放下画笔叹了口气,“原立在下南的访问看来要有些麻烦了。” “明知道下南局势不稳还坚持行程不变,难道也是为了金矿!” 任言泽摸了摸下巴,突觉背后牵扯到九州政权,便心中忐忑。 谁都知道第一夫人上位名不正言不顺,现今她身体状况出了问题,急需寻找合适的继承人维持她权力上的体面。 原立是第一夫人的大儿子,也是上一任总州长的儿子。父亲和母亲做到了那个位置,他没道理不为自己挣一挣。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有能力一争的,也纷纷下场拉拢世家大族。 “想必原少爷是因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确信下南挖出金矿的事不是谣言。” 任言泽做出判断,继续说道:“难怪卫家这几天出动了。” “卫家的事不用管,威胁不到我们。保新会的进展齐平很满意,用不了多久打通海上的路线,金矿就可以运到海州了。” 任英鹿拿给任言泽一份文件夹,“任时鸢让他折腾,必要时候你可以帮他。” “知道。” 任言泽打开文件,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齐平要竞选总州长!” “名单上的人是外祖父曾经的下属,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你挑挑。” 吞并保新会,等于掐住了下南与海州的地下走私路线,方便金矿安全运入任家。 任言泽起初以为齐平只是贪财,没想到是贪得是权。 任言泽心想:“表姐最是稳妥,这次居然拿出全部身家配合齐平,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按下心绪,任言泽不咸不淡地开腔:“真是刺激啊!” 第40章 失忆症状的表现方式5 5. 程洮鸣办公室的窗前有一颗银杏树。 医院没有建成的时候,它就生长在这里。 冬季已至,银杏的叶子黄了。 风稍稍大些,成片的叶子顺着空气流动的轨迹,扑向周围一切可以停留的地方,很是热闹。 一窗之隔,屋内安静温暖,本是难得休假的日子,却见程洮鸣坐在电脑屏幕前敲写着什么。 “啪、嗒,啪、嗒”的声音飞快交换,同时一旁的打印机前,黑色的文字赫然是海州药研局的邮件。 赵钺讲故事的能力不亚于编剧。 程洮鸣成功将吴瑰带入到受害者的位置。 现在他的眼里,吴瑰就是那误入狼窝的兔子,任时鸢营造出来的所有美好都是为了引诱吴瑰自动走入陷阱的诱饵。 程洮鸣此刻穿着的白大褂好似铠甲上的披风,手上拿着的文件袋便是他的武器。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楼道,来到吴瑰的病房前,挺直脖子,对守在门口的保镖冷冷命令道:“带我去见任时鸢。” 郑山和郑水见有人过来双双站起身来,比程洮鸣还高出一头。 宽大的身材加上穿了一样的黑色运动套装,活像是两扇门拔地升起。 看程洮鸣是医生装扮,胸前胸牌的个人信息详细,两人都没有将程洮鸣的不善放在眼里。 但还是警觉伸出手臂,制止程洮鸣再靠近。 对了一眼视线,郑水礼貌回道:“您稍等。” 郑水敲门进去,任时鸢正坐在落地窗前处理民晖送来的工作文件。 茶几的高度并不方便写字办公,任时鸢背靠沙发椅,手举着文件批注,长形的阴影印上了他一半的脸。 “怎么了,阿水。” 听郑水进来,任时鸢侧目问道。 “先生,外面有一个姓程的医生,说要见您。” 任时鸢停下手中的笔,往后仰了仰身子,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不悦。 “让他进来。” “是。” 阿水看出任时鸢脸色的变化,猜想外面的程医生定是为先生不喜的人。 略微使了些力气,扣下程洮鸣的手机,搜了他的身。 程洮鸣气得面色忽青忽红,克制着情绪,“够了吗?” 郑水没有说话,侧身打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进到房间里,程洮鸣焦急地环顾周围,迫切想要知道吴瑰的情况。 “你在找什么?” 任时鸢面无表情,目光冷冽地盯着程洮鸣的一举一动。 程洮鸣的心思太过显而易见,三两步冲到任时鸢面前,质问道:“你把吴瑰怎么了?” 如果不是顾及吴玫,任时鸢决然不会多费半点口舌,“他很好。” “任先生,您的任姓还真不是白来的。”程洮鸣讥讽道,“说起谎,信手拈来。” 任时鸢笑了笑,打量着程洮鸣,眉角轻轻一压,飞快地闪过一丝寒意。 程洮鸣毫不在意,冷哼一声,拿出准备好的文件,“研究可以开始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见到吴瑰。他是我病人的监护人。” 海州药研局与任氏集团是长期的合作伙伴。 苍山实验室为药研局上市的新药提供了大部分的学术支撑。 程洮鸣的申请之所以能够通过,全然是因为这一层利益链条的结果。 不然,依靠他交上去的资料,等到吴玫自愈都不可能通过。 任时鸢翻开材料,随便扫视了两眼,拿起手边的钢笔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干什么?” 程洮鸣整个人惊跳起来,夺过任时鸢签完字的那页纸,纸上“任时鸢”三个大字格外突兀。 “我是吴瑰合法伴侣。小玫也是我的妹妹,我签字有什么问题。” 任时鸢双手摊开,任由程洮鸣抢走那张纸。 “我查过了,你们没有结婚!任时鸢,你不要再说谎了!” 程洮鸣怒极而笑,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看向任时鸢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民晖今早刚好送来结婚证和户口本。 崭新的皮质泛出特有的香气,放在灯下观赏,凹凸不平的纹理好似闪闪发光。 这般的喜悦,任时鸢暂时并无人分享,但眼下他却突然想让程洮鸣知道。 他慢悠悠打开身边小桌上的一个木盒子,绿色衬托着红色,刺痛了程洮鸣的双眼。 “我们结婚了。” 任时鸢勾起嘴角,带着理所当然的音色流转无限柔情,仿佛此刻他就牵着吴瑰的手,昭告所有人:他们结婚了。 程洮鸣一脸不可置信,觉得任时鸢疯了。 昨天他才找人查过,吴瑰根本没有结婚,今天就有了和任时鸢的结婚证? 吴瑰一定不知道,一定是任时鸢强迫吴瑰的,想到此,程洮鸣厉声怒骂道:“你简直无耻!”,边骂边将那张纸撕成碎片,扔向任时鸢。 任时鸢并没有把程洮鸣的怒骂看作是侮辱,站起来抖下身上的纸片,端起盒子抱在怀里,“程医生,不送。” 程洮鸣越想越后怕,吴瑰竟然相信了这样一个人。 他环顾客厅周围的几个房间,一个箭步跨过任时鸢,推开了任时钰和郑和的房间。 任时钰和郑和回家了,眼下房间里只有些任时鸢的生活用品和衣物。 程洮鸣接着又去推开另一个房间。 程洮鸣的举动不想后果,满腔情愫冲昏头脑。 他的模样像是失了智,只想马上见到吴瑰,告诉他真相。 “够了!” 任时鸢此时彻底沉下脸来,往程洮鸣的腰上踹了一脚。 程洮鸣躲闪不及,实实在在挨了一下,双膝顿时发软,整个摔到在沙发上,艰难地冒出一句脏话。 “任时鸢!” 他迅速撑起身体,男人心气完全不受控制,直直一拳抡到了任时鸢的脸上。 然而,任时鸢好似呆滞一般,眼看程洮鸣的拳头打过来,也不躲闪。 仿若没了理智和痛感,嘴角沁出血反倒笑了出来。 “棉棉!” “棉棉?” 程洮鸣顺着任时鸢的视线看过去,吴瑰竟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吴瑰醒了。 他穿着病服,面无表情,眼底却露出困惑、惊讶和戒备。 像是被教导主任发现打架的学生,任时鸢和程洮鸣心照不宣达成默契,拼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程洮鸣慌张躲闪怕与吴瑰对视,手忙脚乱地整理扯出来的衬衫和散乱的头发。 任时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吴瑰面前,将他揽入怀中,“棉棉,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吴瑰抬眼,对上任时鸢的眼眸,不解道:“你是谁?” 听到这话,任时鸢起先一愣,但只是一瞬,内心翻涌着愧疚让他声线哑了几分,“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吴瑰退后一步,摇了摇头,缝好的伤口发出刺痛,“我的头怎么了?” “我先陪你回房间。等医生给你做完检查以后,你问我什么,我回答什么。” 任时鸢慢声细语,指了指吴瑰背后的门,“好不好?” “好。” 两人的对话,程洮鸣听得清楚,专业的本能使他立刻做出判断:“吴瑰可能失忆了。” 不过短短的几句对话,不能确定吴瑰是哪种类型的失忆症,必须要有神经内科的同事检查后综合评估病情。 程洮鸣脑中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连忙走出房间,去叫同事。 郑山和郑水见程洮鸣夺门而出,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开门查看任时鸢的状况。 “先生,没事吧!?” 任时鸢正给钱盛义打电话,转身看到大山和阿水二人涨着脸,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轻斥道:“小声。” 郑水余光看到吴瑰的房门敞开,床上的人醒了,大概猜出七八分发生的事情,“先生,那个程医生好像是去找医生了。” “不用管他。” “是。” 郑水和郑山出了房间,当即收到一条任时鸢发来的消息:“不要再让他靠近这里。” 有了任时鸢的命令,郑水目光一凝,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您好,海州卫生局吗?我要举报海州人民医院的程洮鸣医生,收受贿赂且金额巨大……” 齐平做了海州的州长,极其厌恶下面的人贪污**,搞面子工程。 郑水的匿名举报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让程洮鸣最少一周之内自顾不暇。 “哥,这样就算了?” “程洮鸣毕竟是吴玫的主治医师,和吴先生有交情。何况我们不能像在下南的时候行事。” 郑山若有所悟的缩了缩脖子,“先生真善良啊!” 郑水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不做反驳,心想:“任先生善良?程洮鸣往后的职业生涯都将断送,这比武力手段更致命。” 程洮鸣提出的治疗研究方案,任时鸢给钱盛义发了一份。 钱盛义看完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对程洮鸣本人也非常好奇。 “别对他太狠,这研究没他可不行。” 任时鸢还是第一次见钱盛义对一个人展露出欣赏,看来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程洮鸣的可用之处。 “知道了。” 挂了电话。 任时鸢在吴瑰的病房外一时踌躇不前。 吴瑰久不见任时鸢的身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安静的环境在他看来隐藏许多未知的危险。 “你在哪?” 他声音颤抖地大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警惕地看向周围的一切物品。 “我在!” 任时鸢自责自己的懦弱和犹豫,但是在听到吴瑰声音的那刻,所有的害怕、顾虑、忐忑、懊恼、迷惘皆被爱意取代。 任时鸢毅然抛弃那些阻止他去全身心靠近吴瑰的情绪,唯留爱填满对吴瑰的渴求。 即使吴瑰不爱他,欲壑难填的**全塞满他对吴瑰的爱也餍足了。 望梅解渴对于任时鸢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痛苦,将任时鸢拉入一片难以忍受的孤独中。 任时鸢没有指望地爱着吴瑰,往后他还会一千倍地爱着他,单恋着他。 吴瑰的半张脸埋在任时鸢的胸膛,呼吸间闻到熟悉的味道,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他察觉任时鸢的动作愈发紧了起来,让他有些不适,但是似乎内心对这样的占有行为感到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 吴瑰目光缓缓上移,深深地注视着任时鸢,注意到他嘴角的血迹,抬手想要去摸。 “任时鸢。” 任时鸢感受到吴瑰的动作,松了松手臂的力气,一字一字向吴瑰解释道:“任何的任,时光的时,纸鸢的鸢。” 吴瑰食指指尖点上任时鸢的嘴角,“你流血了。” 任时鸢弯唇一笑,“没事,不疼。” “刚才那个人是谁?你们为什么打架?我们是什么关系?” 吴瑰一连串问出三个问题,注视着任时鸢的眼神却分外平静,好似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就是正确答案。 “他叫程洮鸣。他喜欢你。我是你的爱人,有结婚证的那种。” 任时鸢松开了吴瑰,起身拿出结婚证给吴瑰看。 红色的外表内是淡粉色的格纹纸,一对新人笑得很开心。 突起的钢印宛如一块铁锁,牢牢地捆绑住吴瑰和任时鸢。 吴瑰摸索着照片,看到日期定格在2026年11月7日,便问道:“今天是那年的几月几号?” “2026年的11月14号。” “我们刚刚结婚?” “是的。” “那为什么我变成了这样?” 任时鸢垂下头,不去对视吴瑰的眼睛,“我在生意场上有许多竞争对手。” “所以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我。” 吴瑰的话不似质问,倒像是单纯地总结一个事实。 任时鸢确实没有保护好吴瑰。 “对不起。” 任时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指尖开始剧烈的颤抖,内心翻滚着的自厌让他下意识后撤身体,想要离吴瑰远些。 “你躲什么?” 吴瑰抓住任时鸢的衣角,“抬起头,看着我。”,他表现出难以言喻的强势,完全不像一个失忆的病人。 任时鸢抬起头,与吴瑰的视线交汇,“对不起。” “我相信你。” 吴瑰冲任时鸢浅浅地笑,“你一定不是故意没有保护好我的。你和我多讲讲我们吧。我想知道我们的过去。” “好。” 任时鸢手心覆在吴瑰的手背,“先看医生。看完医生,我再好好讲给你听,好吗?” “好,听你的。” “产生失忆症状的情况包含多种因素。” 观片灯上挂着吴瑰脑部的CT片子,郑主任指着上面一个阴影的部分继续道:“吴先生头部的外伤,伤口较大,失血过多,脑内供血不足。” 她是脑神经方面的专家,担任海州人民医院神经内科的主任。 年轻的时候酷爱浪漫小说,现实中也见过不少大家族的桃色情史。 看任时鸢和吴瑰的状态,怎么也不觉得他们是一对正常的伴侣,直性子的说出自己的猜想。 “当然也不排除吴先生长期心里压力巨大,且遭受重大事故导致心因性失忆症。这是一种功能性失忆,患者可能出现选择性遗忘某些痛苦经历或者记忆。” “那有什么可以恢复记忆的方法?或者药?” 吴瑰认真聆听着医生的话,表情没有丝毫放松,眼底写满了恢复记忆的渴望。 “生理上,恢复好外伤,再配合一些药物。一个月内失忆状态减轻,可以排除是心理原因,到时候好好养护身体,注意锻炼和饮食。记忆自然就会回来,期间也不用太过忧心,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 吴瑰和任时鸢全程手牵手,真的是很恩爱的情侣。 但是郑主任的职业素养,使她有些无情地打断了他们此刻的温存画面,“如果是心理上的原因,需要和精神科的医生共同会诊。一般情况下会采用催眠疗法解开被藏起来的记忆,包括心理创伤、**、创伤后应激障碍等。当然也不用太焦虑,就目前吴先生各项的检测结果来看,自然恢复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那就好。” 吴瑰适才松了一口气,侧身对任时鸢说道:“一个月我就可以记起来了。” 任时鸢揉了揉吴瑰的手,“好,等你恢复记忆,我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上你要再向我求一次婚。” 一个傲娇生机的笑容绽放在吴瑰的脸上,好似破除了时空,好似初见时。 “好。” 可是吴瑰真的不爱他。 任时鸢心中似乎早已接受这样的结果。 任时鸢不怕谎言被拆穿。 说谎的时候,那就享受谎言带来的快乐和幸福。 谎言被拆穿的时候,那就坦诚承认错误、承担责任。 他仿佛有了心理准备,即使吴瑰不爱他,他也不会允许吴瑰有能力离开他。 毕竟吴瑰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就算是偷来的欢愉也是欢愉。 餐桌上,摆放两碗粥饭和大大小小不同口味的小菜。 吴瑰拒绝了任时鸢的喂饭,自己舀起一小勺,送到嘴里,绵软香甜的口感正中他的口味。 清脆咸香的小菜入口,吴瑰的嘴里嚼着、咽着,嘴唇和鼻尖晃动着,叫任时鸢看得情不自禁模仿吴瑰吃饭的动作。 吴瑰先吃什么,再吃什么。 任时鸢便也跟在后面,一样一样的送进嘴里。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半碗粥下肚,吴瑰脸上不再是灰白,而是泛起了红晕。 “在酒吧,我对你一见钟情。” 任时鸢同样也放下碗筷,回答完吴瑰的问题,怀春般一笑,眼中情动不已。 “一夜情?” 吴瑰显然对任时鸢的回答报以质疑,脱口而出的一夜情,险些浇灭了两人之间黏糊的气氛。 “是我暗恋你,追求你的。不是一夜情!” 任时鸢语气颇有控诉的意味,像是在说吴瑰是一个负心人,而他则是全心献上的痴情人。 “暗恋我?” 莫名的,吴瑰感到一丝危险。 任时鸢的脸越靠越近,吴瑰心跳加速,眨着眼睛,怕任时鸢突然做出什么事来。 “你…你…你怎么了?” 任时鸢掏出一直放在裤子里的戒指,牵起吴瑰的手,重新戴在他的手指上,“求婚戒指,以后不要再弄丢了。” “好。”吴瑰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等着亲吻落下。 轻轻的一吻,印在他的脸上。 任时鸢说,他爱他。 “既然一个月后,我就好了。那还是先不问你这些了。” “好,我等你想起来。” “嗯。” 真假参半的谎言,更容易让人相信。 像是一朵盛开起来的,灿烂无比的花,远远看上去阳光下是那么娇艳欲滴。 走近想要摘下,却发现是一朵别人抛弃的假花。 心中不忍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摘下它。宁愿它是一朵真花,宁愿不知道它不是一朵真花。 然后感叹之余,默默放回原处。 床角边放着的医疗器械都撤走了。 吴瑰熟睡中,偶尔翻身。 房间只留了一盏落地灯,细长的杆顶,一大块云朵的形状,散发出如同月光,柔和的光线。 任时鸢守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本相册。 相册打开全是他和吴瑰的照片。 民晖送来的时候,吴瑰还没有睡意。 他说,想看和任时鸢在一起时的照片,想试着记起什么来。 一张一张照片上,固定住瞬间的画面。 吴瑰和任时鸢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置身的背景也变换不一。 吴瑰躺在床上,听着任时鸢讲着照片背后的故事,属于他们两人的故事。 他说:“我们看上去,很幸福。”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看上去很幸福。” 任时鸢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默默复述了几次,冰凉的一道水痕滑过他的脸。 该是他吃药的时间了。 几颗药吃进胃里,任时鸢可以感受到胃酸工作的声音。 他掏出烟点着,空气中瞬间飘散着淡淡的像新鲜松针和橡果一起被碾碎的香味,渐渐压住了心口的苦味。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任时鸢离开客厅,到了另外房间接起电话。 任时鸢掐灭手里的香烟,坐在了床尾登上。 “吴瑰没事吧?” 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对吴瑰和任时鸢的关心真切自然。 “已经醒了。” 任时鸢精神恹恹,颓丧着后背,窗外的月光投射在他一半的脸上,脚下是一坨黑色的阴影。 “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谢谢你,我自己能处理。” “注意安全。” “知道。” 任时鸢坐直身子,“郑叔去下南了。” “郑叔和我说了。任卓川出现在下南应该和金矿的事脱不了干系。” “他既然想染指金矿的事,背后必然有其他势力。” 任时鸢思索着,“难道是原立?” “大选在即,他沉不住气了。” 齐平的话是无疑是肯定了任时鸢的猜测。 新的总州长大选,无论任卓川背后的人是原立,还是如今苟延残息的第一夫人,都将会是齐平建立功业的踏脚石。 “你的大选,我需要做什么?” “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任安锦那边够你忙一阵了。” 齐平气定神闲的语气,像在和任时鸢说,好好玩。 “好。” 第41章 乌龟的陷阱 1. 夜幕笼罩着的城市,喧嚣的欢闹不减。 即使已是凌晨,出入会所的车流依旧不断。 此起彼伏的霓虹灯错落有致,光线一片一片掠过任时鸢的车窗玻璃。 现已是初春,前天不巧下了一场小雪。 路边的树杈上、路灯顶上宽宽薄薄戴着一层白色的雪壳子,为冷漠单调的它们增添了些许可爱。 吴瑰有些局促不安,眼神不敢乱动,心中细细数着过了多少路灯和路口。 上了高架桥,车速提上去,他的眼睛来不及看清,心里的数字不得已掺了假。 “没签字登记!” 吴瑰心中一惊,身体不禁颤动,脖颈上瞬间渗起细细的汗。 “怎么了?” 任时鸢的声音响起,吴瑰瞬间转为怯怯的模样,压着嗓子,语气中透出可怜和委屈:“先生,您没有签字就把我带走,我要被扣工资的。” 任时鸢显然是不了解会所的规矩,虽然他也并不打算遵守什么规矩。 吴瑰看到任时鸢神色如常,他的心情烦躁气闷,愈发觉得任时鸢可疑、奇怪,心下暗暗防备起来。 “和我一起住,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任时鸢的话,在吴瑰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单单将会所的人带出去过夜付出的代价,就足够十个普通人一年的开销,更不要说包养的价格。 吴瑰和会所签的是十年期限,任时鸢说要带走他,那是多久? 如果是一年,剩下的九年吴瑰还是要回到会所继续工作。 何况吴瑰并不认为眼前的人会对他付出多少真心。 “多久,你要把我带走多长时间?” 吴瑰的口气,像是出租奢侈品的店员,看他明明付不起租金却信誓旦旦。 吴瑰的话说出口,半晌,任时鸢都没有回答。 安静的环境中开始生出一种微妙的气氛。 吴瑰视线里,只能看得到任时鸢的侧脸,他下颌咬紧的动作非常明显。 “这个人好像在生气,又好像不是对我生气。” 吴瑰看到任时鸢的喉结在上下滚动,好似有话要说,但是声音还未发出口,就不幸被他吞进肚子里。 任时鸢的反应实在古里古怪的,吴瑰不理解,难道说他的问题很难回答? 是多久就是多久,几个小时也可以,几天也可以。 多了那便是一个月,或者几个月,都可以。 吴瑰只是想知道一个具体的日期,可以方便他安排自己的事情。 可是任时鸢一句话也不说,吴瑰不得不暂时闭口无言。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了上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冒进了吴瑰的鼻子。 吴瑰仔细辨别味道的来源,余光突然瞟到任时鸢在透过前挡风玻璃的倒影看他。 视线交织下,原本还是极淡的气味浓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同时收回目光。 吴瑰双手紧紧攥上安全带,自己的怪异让他不安,“都是因为这个人太奇怪了!” 吴瑰理不清脑中的思绪,他迫切地一遍一遍回溯和任时鸢有关的记忆。 他之前从未遇到过任时鸢这样的人,吴瑰的情绪和感知乱作一团,繁繁麻麻的拽住他的身体。 好似上了考场的孩子,复习错了知识点;好似种花的花农买错了肥料;好似上战场的士兵,拿错了弹匣。 一切的一切感觉都是诡异的、不受控制的。 吴瑰想:“去蛋糕店的路,好长好长。他是不是故意选了一条最远的路。好让他连逃跑都找不到方向。” 吴瑰的脑子里蹦出好几种变态杀人犯的想象,但是他心中并不感到害怕,想象的画面越细节越残忍,他越平静。 他甚至开始期待任时鸢的目的,期待任时鸢接下来对他说得每一句话。 吴瑰光明正大的用余光肆意的观察,任时鸢的神情淡漠,双手覆在方向盘上,凸起的血管泛着青色,袖口处往上叠了一层,手臂的肌理分明,肌肉的形状极具力量感。 吴瑰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身体不觉放松下来,正眼去看任时鸢。 “他很好看。”吴瑰总结道。 也许和这样的人发生关系没什么不好,也许他是一个善良的有钱人。 时间这样在吴瑰的胡思乱想中慢慢过去了。 下了高架桥,车流稀少,任时鸢稳踩油门提了速,转过几个路口后停在路边。 凌晨的春天透露着寒意,积雪化成一块一块的白点铺在修建好的绿植上。 “我们到了。” 任时鸢把放在后座上的西装外套,递到吴瑰手边,“穿上,外面会冷。” “好,谢谢。” 吴瑰穿起来,要大很多,是下摆可以遮住屁股的程度。 袖子长出一个手,肩膀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串了一块木板,直直地把吴瑰架了起来。 任时鸢身上只一件淡薄的衬衫,出了温暖的车内,吴瑰能看到风吹过他身上的痕迹,就问他:“你不冷吗?” 任时鸢转过身,对他说:“还好。” 说着,他就握住了吴瑰手腕,“走吧。一会儿想想你爱吃的口味。” 指腹和手掌处都有一层薄茧,吴瑰的皮肤触到了它们。 吴瑰的里面还穿着校服,走在任时鸢的身边,真像是家里上学的弟弟。 “他真的是带我来买蛋糕。” 吴瑰定定盯着任时鸢的脸,是别有用心?还是真诚以待? “吃完蛋糕,要吃我吗?” 吴瑰挑逗的话说出口,任时鸢神色一愣,好一会儿才做出反应。 “先进去,外面冷。” 转移话题的技巧堪称生硬,语气却难掩的心痛。 吴瑰不懂他,不懂他在心痛什么,眼下只能先顺着任时鸢的意愿。 既然是来买蛋糕,那就好好享受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的畅快。 “三好学生”是一家主营中式点心和西氏甜品的食品公司。 任时鸢偶然听边逢提过,乐啸野很喜欢这家公司的一款酒心巧克力。 年初的时候被边逢拉着一起给这家公司投资了一笔钱。 现在那款酒心巧克力里的酒,用得是改良过后的松平的酒。 有人说,吃甜品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任时鸢知道吴瑰不开心,所以想和他一起尝尝那款酒心巧克力。 或者其他的吴瑰喜欢的甜品,任时鸢想要吴瑰开心些。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蛋糕店。 屋里的灯关亮得有些刺眼,刷洗干净的瓷砖地板上倒映出任时鸢和吴瑰的影子。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很违和。 鲜奶油的气味混合面粉发酵烘烤的香气,弄得吴瑰晕乎乎的。 任时鸢拆开一块仅供试吃的巧克力包装,抵在吴瑰的嘴边,“酒心的。” 吴瑰张嘴咬开,一丝冰凉的散发酒味的甜腻的流心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很甜。” “你喜欢吗?” “还好。” 吴瑰如实回答。 对于甜品的需求,吴瑰并不是很强烈的类型。 吃过一两次会惊喜,多了他会觉得发腻,会主动克制自己停下一段时间。 但不讨厌,也有偏好的味道和口感,所以前前后后任时鸢拉着他试吃了很多种。 跟在他们后面的服务员,从一个变成两个,最后是三个。 “够了,够了。再喜欢这些也够了。太多了。到时候吃不完就浪费了。” 吴瑰挡在任时鸢和不锈钢的柜台前,阻止他继续打开其他的玻璃柜。 任时鸢转身看了看服务员手里的盘子,耳朵尖顿时变红了,清了清嗓子,“你们先把这些包起来。” “是,任先生。” “我和你一起吃,可以吃得完。” 看着任时鸢底气十足的样子,吴瑰忍不住发笑,“好,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买点。我看刚刚那些好像不够,你吃。” 吴瑰就这样在任时鸢的眼里笑着,调侃的话,活脱脱情话似的。 任时鸢的心乱作一团。 茗山的房子,任时鸢已经住了两个多月。 踏入房门扑面而来的冷清,空气中新家具的味道,入眼全是灰色、白色、黑色,无不显示着这栋别墅从未有人居住。 吴瑰想:“对啊,怎么会带他回真正的家。” 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你先坐。我把它们放到冰箱里。” 任时鸢提起包装袋放到餐台上,“你现在有想吃的吗?我找出来,你边吃边等我。” “试吃都吃饱了。” 吴瑰摇摇头,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那我先收起来。” 任时鸢用刀子拆开包装,一个一个摆进冰箱,“喝水还是热饮?” “水。” 任时鸢端着两杯温水坐在了吴瑰的身边,“温的,正好喝。” 吴瑰从他手里拿过水杯,大口大口喝了半杯。 “慢点,没人和你抢。” 任时鸢柔声道。 “谢谢。” “不用谢。” “你叫什么名字?” 走入正题之前要先有一个引子,比如知道他的名字。 吴瑰后背抵在沙发靠背上,尽量与任时鸢拉一点距离,身体接触太近不利于平等交流。 手掌撮弄着杯壁,许是紧张,吴瑰觉得有些热,“我叫吴瑰。口天‘吴’,玫瑰的‘瑰’。” “我叫任时鸢。任何的‘任’,时间的‘时’,纸鸢的‘鸢’。” “任先生,一般按照市价。像我这样的人,一天的费用是三万。” 吴瑰额头冒出喜细密的汗,身上的西装外套此刻仿佛成了累赘,压得吴瑰难受。 “三万?” 任时鸢似是诧异,放下手中的水杯,身体一点一点朝着吴瑰挪着。 “是,日结。” “日结?” 任时鸢重复的语气叫吴瑰不适,明摆着戏弄他。 吴瑰想:“难道他是觉得多?可是他连这样的别墅都住得起,三万块钱怎么会付不起?汪倜和蛋糕店的店长对他毕恭毕敬,光是甜品就买了几千块。” 想着想着,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任时鸢近在咫尺了。 任时鸢的眼底始终藏着某种情绪,某种不可名状的喜悦。 在这个长久的对视中,倦意渐渐袭来,吴瑰的眼皮上像是吊着铅块,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身体不偏不倚倒在了任时鸢的怀里,那感觉像是扑进一团棉花里,软软的;充满阳光晒过的味道,暖暖的。 “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任时鸢抱住吴瑰的后腰,托起他的屁股,将他整个人拢到自己身上,之后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抱着他,仰躺在沙发上。 天花板上的花纹,弯弯绕绕的。 任时鸢不慎盯着看进去了。 不断闪回与吴瑰的初次相遇,他的吻、他的柔软、他的香气,再次成为任时鸢白日幻想的美梦。 白日梦总归不会成真,他和吴瑰也不是失而复得的境况。 任时鸢离开松平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黑色的文字印在白色的纸上,方方正正没有任何特别的含义。 每个字的发音连在一起,无形中就变成一片一片的云,云里混着砂粒和水汽,笼罩在任时鸢的心头。 单薄的两页纸,写尽了吴瑰两年的经历。 吴瑰没有亲眼看到父母死亡时的场面。 警察来的时候,他还在医院照顾大伯。 长长的,一圈一圈的苹果皮,叠在他的手背上,银色的水果小刀发出唰唰的声音。 敲门声响起,吴瑰割破了手,血滴在黄色的果瓤上,苹果皮也断了。 为首的警察说,要和他了解情况。 考虑到吴瑰已经成年,直接告诉了他车祸的事。 现实逼迫吴瑰去接受一个残忍的变故。 吴瑰也只能去学着接受。 他心里想着如何对妹妹和大伯瞒下这个消息,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年。 可是,隔天,大伯就死了。 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吴瑰可以少瞒一个人了。 一张铺着灰色床单的床,黑色的木料托举起厚厚的床垫,吴瑰安稳地睡在上面。 粉色的嘴唇微微地张开着,上下唇之间狭窄的缝隙里,可以窥见一排尖锐、洁净的牙齿,像小动物的牙齿,让人不觉心生怜爱。 任时鸢俯身轻吻住吴瑰的唇,“对不起。” 一句道歉的话说出口,任时鸢自己给自己定了罪。 他把对吴瑰的爱意锁在铁匣子里,交叉的封条上赫然写着十个字:“窃玉的盗贼,杀人的凶手”。 在任时鸢的心里,他们之间再无任何余地,满满被塞满的全是仇恨和误解。 日上三竿,吴瑰悠悠转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慌忙检查身上的衣服。 “他没碰我?”吴瑰自言道。 又觉得不可能! 下了床,脱光了衣服,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发现确实没有任何爱欲的痕迹。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吴瑰体内生起,他必须要和任时鸢当面好好谈谈。 穿好衣服,吴瑰下了楼。 刚走到半道,肚子发出咕咕叫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饭香味勾起了他的饥饿感。 吴瑰捂紧肚子,试图减轻声量。 王国正听到吴瑰下楼的声音,赶忙放下手上的锅铲,从厨房出来,“吴先生,您醒啦!正好,我这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吴瑰愣了楞神,“你是?” “我叫王国正。大王小王的‘王’,国家的‘国’,正直的‘正’。是任先生请来的厨师。以后我就负责您的一日三餐了,您有啥想吃的,爱吃的,随时告诉我,我给您做。” 王国正坦率热情的介绍自己的来历。 身上的白色厨师服上围着的围裙,对他的体型来说,稍显小了些。 王国正人如其名,嗓音洪亮踏实。 油然而生出的亲和力,叫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像小时候动画片中的角色。 莫名地,吴瑰觉得他很安心。 “任先生去哪里了?” “先生上班去了。您要是着急找他,可以给他打电话。” 王国正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盒子,“那是先生留给您的。您先看着,我去看看汤的火候。”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拆开彩带,掀开盖子,白色的礼盒里,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写着银行卡的密码和任时鸢的手机号。 任时鸢这样留言:有事就打给我。 字迹是圆劲流美,颇有书**底。 吴瑰脑海中回忆起任时鸢开车时手臂的肌肉,如果挥起毛笔来,定然会很有一番魅力。 “为色所迷,人之常情。” 吴瑰淡淡开口,语气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拿起银行卡,前后看了看,自问自答道:“这是包养的费用?应该是。” 看在钱的份上,吴瑰暂时允许任时鸢安排自己的生活和自由。 最新款的手机,滑屏解锁,电量充足。 昨晚吴瑰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新手机配对的充电器也不能用来给他的手机充电。 只好把原本的电话卡取出来换到满电的手机上。 重新登录聊天软件的界面,一连串红色的消息随着提示音一条接着一条弹出。 是汪倜。 “吴瑰,你还好吗?” “什么情况啊!你没登记?” “我给你写了。下次记住。” “我去,那人来了!你干嘛了?” “他把你的合同拿走了,你被‘赎身了’!” “快回我消息,你没事吧?” “看到消息回我!” 汪倜入行不早不晚,但是这种事情,做个三两星期,什么奢侈浮华、人心算计、痴心错付都不如银货两讫来得实在。 上个月就有人被“赎了身”,当作礼物送给别人糟蹋得没了人样。 听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还是发生在吴瑰身上,汪倜一时慌了神。 但是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守着手机等着吴瑰回话。 “赎身?” 吴瑰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心跳极速马上要呼吸过度,窒息死了似的。 他按住发颤的手,难以置信地点开和汪倜的对话框,对着那条消息反复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在做梦,心顿时凉了半截。 汪倜知道的事情,自然是全会所都知道的事情,吴瑰自然也是知道的。 吴瑰不禁联想到任时鸢的怪异,他愈发觉得被阴谋包围了。 要么任时鸢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像浪漫爱情小说那样的事情,天上掉馅饼般砸到了吴瑰的头上;要么任时鸢想要利用他达成某种利己的目的。 无论是哪种,对于吴瑰来说,都棘手得很。 前车之鉴,历历在耳,在吴瑰的心里,他已经偏向了第二种可能。 王国正看吴瑰捧着手机一动不动坐着,还以为他是在和任时鸢聊天说话,“吴先生,先吃饭吧。任先生下班还有好一会儿呢。” 王国正年轻的时候在炊事班当兵,厨艺练得一绝,退役后开了一家小饭馆。 任时鸢大学时总去他家吃饭,一来二去两人就相熟了。 之后偶然得知王国正和郑和竟然是战友,顺理成章地,他和任时鸢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坚韧。 任时鸢对王国正说,“吴瑰是我喜欢的人,想请您来照顾他。” 除了厨艺,王国正的身手和枪法才是最厉害的。 王国正是真心喜欢任时鸢,所以也是真心喜欢吴瑰。 他看着吴瑰颇有看到孩子成家立业的欣然之感。 心中一旦认定了什么,看待事情的角度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到王国正过来,吴瑰立马反扣手机,“好,谢谢您。” 面上带着笑,身体却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我先去楼上洗漱一下,换件衣服。您稍等我一下。” “行,不着急。咱们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开饭。” 上了楼,吴瑰心烦意乱,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盒子,银行卡掉在地上,发出“啪”得一声。 这时,吴瑰的手机视频来电铃声响起,是专属于妹妹的铃声。 “哥,看我数学考了150!第一次满分!”屏幕上,吴玫的脸洋溢着笑,一张数学答题卡,红色的“150”是那样耀眼。 “好了,好了,快把手机收起来。小心被老师发现了。” “知道了,我高兴嘛!好了,喜讯已传达,记得下个月回家的时候做我喜欢吃得糖醋鱼和八宝饭!” “知道了。” “那挂了,哥,想你了!” “好。我也想你。” 卫生间的隔音最好,回音最大。 挂断视频,好像依然回荡着吴玫的声音。 吴玫正在上高一,寄宿制,一个月回一次家。 下个月吴玫就要回家了。 吴瑰好好地收起新的手机。 第42章 乌龟的陷阱2 2. 眼睛睁开地不轻松。 吴瑰的头好痛,感觉要裂开了。 入目的白色,他快速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所在的环境,空气中的药味浓重得他有些犯恶心。 他吃力的扶着床边坐直身子,缓了片刻。 “我在医院?” 吴瑰自问道,回想昏迷前一刻的画面,头昏脑闷的,零星的几个片段不断闪回,他的大脑极其不痛快,像生了锈,久久不动加之外伤,一时难以分清楚眼下的境况。 “任时鸢呢?为什么不在?” 吴瑰眼中忽然聚起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掉下来,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格外显眼的痕迹,加重了他心中的委屈。 自己一睁眼没有看到任时鸢陪在身边,吴瑰非常不开心。 他的身体颤抖着,泪水不断涌出来,但从小到大的习惯挟制着他只敢小声啜泣。 哭到一半,吴瑰好像想起什么。 下了床,五步两顿地忍着不适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打湿毛巾好好敷在眼睛上,沿着墙边坐在浴缸外的台子上。 “他一定知道了。” 吴瑰思付着对策,一时没注意到头发的长短。 斜对面的长身镜里,吴瑰闭着眼睛,纱布一圈一圈包裹着他的头,微微蹙起的眉,牵动一丝伤口,细微的痛感让他渐渐恢复清醒。 冷毛巾被攥在手里,手心的热度,使得它不再冷了。 吴瑰抬眼,与镜中的自己对上视线,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被剃成寸头了。 虽意外,但不至过于影响心情。 “我不会毁容吧?” 吴瑰走到镜子面前,端详片刻,“那也没什么。” 对于他来说,这伤受得值。 任时鸢在他所穿的衣服里,全部安装了定位器,难说不会有窃听器。 何况白恪的绑架漏洞百出,任时鸢想查出什么易如反掌。 也许任安绣故意筹措了一个这样的计划,为得不光是给任时鸢一个教训,还可以借此机会羞辱他一番。 毕竟在她眼里,吴瑰和任时鸢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媾和之人,就算是利用也只配下三滥的手段。 虐恋情深的剧本走到这一步,想要获得美好的结局还需一剂猛药。 “赌一把,让我赌一把。” 吴瑰摸上曾带过求婚戒指的位置,任时鸢单膝下跪求婚时的模样历历在目,“任时鸢,我不想输。” 这场赌局,吴瑰是赌徒、筹码、规则。 一个人如果不为了站在某处,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布局中的。 拉开一条门缝,外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吴瑰推开门,走出去,暗自期待着任时鸢的反应。 不想却看到眼前这副光景,程洮鸣被任时鸢一脚踹到。 吴瑰从未见过任时鸢打起架来的样子。 当然也不算是打架,打架是互殴的过程,任时鸢是单方面压制。 不过下一秒,吴瑰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任时鸢看到了他,并且因此实实在在挨了程洮鸣的一拳。 那一拳,程洮鸣绝对用了百分的力气,吴瑰清楚看到任时鸢嘴角被打出了血。 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忘了,吴瑰忽然觉得装失忆真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于是按下酝酿好的情绪,直直地站在原地,等着任时鸢主动发问。 两个温暖的躯体抱在一起,两颗真心贴在一起,中间隔着的是各自的□□。 以真心换真心,是需要开膛破肚的。 扪心自问,吴瑰真愿豁出性命,甚至很高兴这样做。 可是真心就是真心,总所周知,真心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吴瑰信了任时鸢的真心,吴瑰不信任时鸢的真心,全在他自己考量。 窗外的落叶转了一个圈,停在了窗沿边,冬日的景象渐浓。 等树叶都落光了,就快要下雪了。 就这样,吴瑰过起了这十年以来,彻彻底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 每顿餐食,王国正都会按照营养师的建议,搭配出有助吴瑰身体恢复且不失美味的饭菜。 吴瑰伤在头部,不允许长期玩手机和看电视电脑。 每每无聊的时候,任时鸢会亲自捧着书,磁性清润的嗓音配上任时鸢的脸,吴瑰有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既视感。 吴瑰喜欢看实体书,经常会逛书店买一些封面看上去很特别的小说。 他喜欢闻新书拆封时的味道,喜欢一页一页翻书的触感。 喜欢浪漫小说里繁琐的细节描写,喜欢看意识流的形容。 任时鸢愿意用电子书,薄薄的一块屏幕,握在手里,他认为这样的方式快捷高效。 于是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展开了一场小小辩论。 结果当然是吴瑰取得阶段性胜利。 读到主角情动时,**裸的表白,仿佛变成任时鸢想要对吴瑰说的话。 “……我大声说,我觉得我是在呼喊,‘我亲爱的恋人!我的心肝宝贝!’” “你读书没有感情。” 吴瑰胸前抱着一筐草莓,咬开表皮,汁水迸发,屋里充斥着新鲜草莓的清香。 吴瑰摆手打断任时鸢,凝重地摇摇头,“要不我还是听AI先生读给我听吧。” 读书是吴瑰要求的,现在却用出这样的语气,任时鸢心中很是沮丧,“我有感情。” 放下书,猝不及防地凑到吴瑰眼前,调整了发音的力度和断句的节奏,深情款款地说:“‘我亲爱的恋人!我的心肝宝贝!’” 吴瑰说:“你是故意的。” 任时鸢说:“我是。” 《爱情、疯狂和死亡的故事》,书中悲剧时常有,幸好这篇是美满的双向奔赴。 “得胜的,专心专意的,幸福的她,落下了痛苦结束后静默无声的泪水,终于将她的头舒适地靠在我的胸口上……” 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的柔情蜜意,“我接个c电话。” “出去接,我要看书。” “好。” 任时鸢起身到了落地窗前,拉开推拉门,接起电话。 小说剩下最后半页的内容,吴瑰急切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尾。 翻开书,看完,甜蜜的感叹道:“感觉吃了一口狗粮。” 书中主角的爱情是不同寻常的奇幻,现实中不会有这样的缘分。 也正因为是假的,吴瑰心中更愿意去相信书中两人的结局,为他们感到开心。 任时鸢挂断电话进来,错听到“吃东西”,问吴瑰:“你想吃什么?” “没有吃什么,是结尾。作者写得很甜,感觉被喂狗粮。” 吴瑰展开那页,递给任时鸢,指了指,“你看这段。” 任时鸢坐回原来的位置,单手撑开内页,亲身感受了一把——“狗粮是如何获得的”。 任时鸢合上书,“他们很幸福。”,语气中的羡慕不言而喻。 落地窗的透来的日光打在任时鸢身上,明朗的光晕柔和了他深邃的眉眼。 任时鸢睫毛垂了垂,掩饰眼神中微不可察的忧伤。 “和我们一样。” 吴瑰叉起一颗草莓,喂到任时鸢嘴边。 有伴侣的前提,加上半个月的相处,任时鸢和“失忆吴瑰”已经进展到了用同一根叉子吃东西的关系。 任时鸢低头咬下,果汁在口腔中爆开,却意外吃到一颗酸草莓。 吴瑰问他,甜吗? 任时鸢说,甜。 下午三点二十是预定好拆线的时间。 郑主任正好有手术,安排了赵钺过来。 “伤口内外都已基本愈合,没什么大问题。” 检查好伤口的恢复情况,赵钺不巧对上了任时鸢的视线后,立刻收回目光。 程洮鸣被举报的事,严重影响医院的形象,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赵钺算一个。 他猜测大抵和面前的这两位脱不了干系。 郑主任在工作群发消息的第一时间,赵钺自告奋勇,想要借机会给程洮鸣求情。 虽说打了麻药,但拆线的过程中,吴瑰紧闭双眼,痛觉被屏蔽起来,心情低落。 任时鸢坐在一旁握着吴瑰的手,手背的青筋凸起,好像被医生拆线的人是他,没有打麻药的人是他,全身的痛觉翻了倍,眼睛却紧紧盯着赵钺的动作,一刻不敢松懈。 任时鸢已经约好整形医院的手术日期,但是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紧张不已。 没有会不在乎自己的外貌。 正式出院后,吴瑰立刻可以做修复。 黑色的线拆完,露出一道浅粉色凹痕,周围泛起淡淡的暗红色的压痕,沿着发际线延伸到头皮里一厘米左右,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看。 吴瑰伸手想要去摸,被任时鸢及时制止,“不可以摸。” “有点痒。”吴瑰笑着,“丑吗?” “不丑。” 任时鸢目不斜视,全然没有说谎的迹象。 “我也觉得还好,等头发长出来就可以盖住了。” 吴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一种恍惚。 初中的时候,吴瑰留过一学期的寸头。 那时,吴瑰的父亲喜欢看军旅题材的剧打发时间,尤其对新兵入伍前剃头的情节情有独钟。 吴确认为那是展现男子气概的时刻,非常的帅气,他很心动。 看到放学回家的吴瑰,额前的刘海长得快掩住他儿子的眼睛了。 一股无名的冲劲儿上来,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剪刀,掀起吴瑰的头发,手起刀落,剪出了一个四不像的发型。 那是平时用来修剪家里的各种盆栽的剪刀,上面还留有些许污泥。 吴瑰闻得到自己头顶泥土的味道。 “赵医生,我可以戴假发吗?” 吴瑰看向赵钺,一副期待的样子。 “暂时不行,伤口还处于恢复期。” 赵钺摘下医用手套,洗好手,坐回电脑前,在处方笺上写下两种药品的名字,“一个外敷一个内服,伤口彻底好了,才可以戴。” 任时鸢接过药单,仔细辨别上面的字迹,对医生书写的刻板印象免不了增加了。 “那还有多久才能完全好?” “一周左右。” 赵钺冲着吴瑰挑眉,“吴先生,您天生丽质。放宽心,不用焦虑。我们医院的祛疤药是最好的。” “天生丽质”用来形容吴瑰,赵钺语气多少有点轻浮。 一旁的任时鸢瞬间变了脸。 吴瑰的脸色也不好,他不知道程洮鸣的事,也不了解赵钺和程洮鸣的关系,他只觉得眼前这医生说这种话实在冒昧。 核实举报材料期间,程洮鸣不允许与外界联系。 赵钺没有把握,一步一步的试探是目前较为保险的办法。 “您和您妹妹一样,天生丽质。” “我妹妹?” 吴瑰转过脸,问任时鸢:“我有妹妹吗?” 任时鸢点点头,“她叫吴玫,玫瑰的‘玫’”。 赵钺的心思,任时鸢一清二楚。 “赵医生知道我妹妹?” 吴瑰又问赵钺。 “程医生的病人嘛,我和程医生是朋友。” “那个喜欢我的医生?” 吴瑰瞪了赵钺一眼,被冒犯的感觉使得他很是不快,“赵医生,您是医生就要对得起医生的职责。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看在郑主任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你这次的行为,但是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一大串的话说完,赵钺还没反应过来,吴瑰直接起身拉着任时鸢出了办公室。 守在外面的郑山看到吴瑰的脸上阴云密布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跟上去却又看到任时鸢脸上荡漾着春色,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赵钺话里的意思,程洮鸣约莫是出事了。 吴玫病房的监控照常运转,护工把妹妹照顾得很好。 故而眼下,他可顾不上什么程医生、李医生、张医生。 吴瑰走得快,走廊上避开路人,少不了牵动伤口。 “棉棉,慢点,你不能剧烈运动,伤口会疼的。” 任时鸢走到吴瑰面前停下脚步, “好了,好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阳光充足,照得走廊上的椅子暖呼呼,两人就势坐下。 “我不喜欢那个赵医生,也不喜欢那天打你的程医生。” “为什么?” 任时鸢追问,眼神比刚才幽深了些,带着探究。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吴瑰演得真切,情绪饱满,咬字清楚,差点真要入戏到无法自拔的状态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说谎,程洮鸣那天打任时鸢的一拳,现在想起来他心里很不爽。 “棉棉,如果是我说谎了呢?” 任时鸢双手包住吴瑰的手臂,一眨不眨地注视他,仿佛是在寻找吴瑰说谎的证据。 “不会。我都和你结婚了,如果不是互相喜欢互相信任,我们怎么可能会结婚。” 吴瑰伸出手抚上任时鸢的脸,“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是,我喜欢你。” 任时鸢目光灼灼,撞进吴瑰水盈盈的一双眸子里。 吴瑰感到一丝侵略和危险,心跳加速,耳朵忽地涨热。 过路的行人看到这一副画面,纷纷放慢了脚步。 冬日午后,时间过得快。 然而此时,时间慢得令吴瑰晕眩。 任时鸢线上办公半个多月了。 吴瑰的手机也打不通。 汪倜察觉出不对劲,想去问民晖,但是卫也回来了,生活上班,把他看得牢牢的,尤其严禁他和民秘书接触。 他心里干着急,嘴里起了好几个溃疡,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卫也还以为是汪倜故意和他耍脾气,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他买好吃的。 “你是不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我买的。” 卫也的耐心快要耗光了,他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都快要把满汉全席搬过来,汪倜楞就是只喝了一碗素汤。 “你发什么疯。” 汪倜懒得和卫也计较,也懒得和他吵架,继续舀了一碗鱼汤。 谁承想白花花的汤居然藏了辣味,刺激得汪倜瞬间流出了泪,含在嘴里的汤顺着口水淌了整个下巴,一时狼狈不堪。 卫也见这一幕,赶忙拿纸给汪倜擦嘴,又到了一杯温水给他漱口。 “喝汤怎么也咬到舌头。” 语气心痛又无奈,觉得汪倜需要他,心里不禁大大满足,气消得无影无踪。 “老子口腔溃疡!” 汪倜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清了清嗓子。 “口腔溃疡,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卫也大腿钳住汪倜的大腿,不让他乱动,两根手指探进嘴里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是不是没抹药,溃疡的面积有点大。” 汪倜奋力推开卫也,“你干嘛,洗手了吗?” 端起水杯漱口,瞪着一双眼睛,狠狠看着卫也,两颊却是鼓起,莫名可爱。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卫也变脸似的,模样委屈巴巴,伸到汪倜眼前。 汪倜看到他这样,气急反笑,“懒得和你说,再说这也不是生病。” “什么叫懒得和我说,你告诉我,我不就立马给你买药,你就立马可以康复。桌子上这些好吃的,不就可以吃到了。” 卫也不赞同汪倜的说法,一个劲儿的追问他,为什么懒得告诉他。 问得汪倜实在烦了,“因为吴瑰的事,我和他失联好久了。” “吴瑰?他住院了。” 卫也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任时鸢那日是和他借调的飞机,对吴瑰被绑架的事知道一些。 他还以为汪倜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一直对他爱答不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这两人嘴上功夫不相上下,可惜都没用到对方身上,白白产生误会。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吴瑰住院,他怎么了?是因为任时鸢?他怎么吴瑰了?” 汪倜压抑着怒火,想要迫切知道前因后果,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快。 “没事,没事。你先别着急。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吴瑰被绑架了,任哥借我家直升飞机救他来着。” 卫也抚着汪倜的后背,“你要是实在担心,我给任哥发个消息问问,咱俩明天能不能去医院看他。” 汪倜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回忆起和吴瑰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任何异常。 愈发觉得事有蹊跷,要么吴瑰伤的很严重,要么是任时鸢限制了他联系外界。 “别想那么多了。你放心有我任哥在,吴瑰不会有事的。” “我去见我朋友还需要他同意?” 汪倜冷哼一声,“把这些都撤了,我这是办公室,不是饭馆。” “好好好。我马上收拾。” 汪倜一夜没睡,眼下的青黑浓浓渗到皮肤下面,全身像散架一样酸痛。 昨晚卫也非要抱着他睡,一条长腿压着他的下半身无法动弹,像是挨着一个火炉,热得他心烦意乱。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勉强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个梦:一片黑色的地方,看不清方向,忽然浓雾四起,吴瑰出现在远处向他求救。 他想跑过去,四肢好似被锁链困住,根本跑不起来。 最后好不容易快靠近吴瑰,却被渴醒了。 睁开眼,发现卫也不在床上,床头放了一杯温水,汪倜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嘴里的溃疡好了不少,喝水也不疼了。 卫也买回来的药,效果不错。 《上课啦》第一期的样片几天前就制作完成,汪倜去公司专门拷了硬盘,想带给吴瑰,里面有他一部分的心血。 卫也昨晚发的消息,今早收到了任时鸢的回电。 吴瑰失忆的事,汪倜才算知道了。 他一下子想起凌晨的梦,几乎瞬间勃然变色,怒骂的话险些要喷出口,被卫也及时挂断了电话。 “你装这么多东西,一会儿自己提进去,我不帮忙。” 汪倜手里护着硬盘,坐在副驾驶。 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医院,想到卫也装了一大堆补品,塞满了整个后备箱,忽而生出几分怒气。 “也没想让你帮忙。” 卫也的本意是,怎么舍得汪倜动手。 但是话落到汪倜耳朵里,怎么听都不对劲儿,气得他瞪了一眼卫也,并且决定今天不想和卫也再多说一句话了。 卫也忙着看红绿灯,没注意汪倜的眼神,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左右手提满了东西的卫也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任言泽和莫汀。 第43章 乌龟的陷阱3 3. 已经日落了。 月亮上来,黄黄的,像一张大饼被切成两半。 一半摊在天上,一半拿在吴瑰的手里。 红糖发面的饼子,栗棕色的糖浆遇到高温,在面饼内部蔓延爆开,红糖的香气一点不腻人。 “一半月亮,一半糖饼。” 吴瑰把撕开一半的饼举在空中,挡住任时鸢的背影。 任时鸢又再处理工作了。 吴瑰百无聊赖,做起了小时候妹妹吃糖饼时经常喜欢做的动作。 阳台外面那么冷,任时鸢只穿了一件单衣,好在今夜无风,他讲了不到两分钟就进来了。 “吃完饭,郑医生要过来。” 任时鸢靠近吴瑰坐下,吴瑰感受到一股冷冽的气息。 于是拿起沙发上的毯子围在他身上,险些把任时鸢包成一个粽子。 “你身上好冷,捂一捂。” 任时鸢顺势往吴瑰怀里挤了挤,一个庞大的人加一块加厚的毯子,吴瑰觉得自己抱着一只“温顺的”大黑熊。 “郑医生都和你说什么了?” 吴瑰的嘴角蹭到了糖浆,任时鸢的手被束缚住,不能帮他擦干净,心中蠢蠢欲动,想去借机亲他。 “问了你最近有没有睡觉不安稳,头会疼吗?胸口觉得闷吗?心情看起来怎么样?” 任时鸢如实回答着,视线聚焦的地方不是吴瑰的眼睛,而是嘴唇。 “这些我好像都没有。我好像不是一个合格的失忆症病人。” 吴瑰放开任时鸢,重新戴好手套,拿起啃了一半的饼继续吃了起来。 “不要这样想。” 任时鸢解开毯子,叠成一块长方形,放到吴瑰的背后,“郑医生还说你给她的课题研究贡献了新样本。成为特别的存在是不必沮丧的事。” 吴瑰在咬合东西,两颊鼓鼓囊囊的,面对任时鸢突然文采大爆发,他加快咀嚼的速度,咽下东西,点了点头,“我不胡思乱想了。” 吴瑰发现逗任时鸢是一门颇有趣的技术,比如问一些磨人的问题? 同样装失忆也是一个技术活,比较考验演技。 装傻就不用了。 吴瑰到底是看了那么多浪漫爱情小说,深究白莲花人设的特性之一:多愁善感。 以上两者相辅相成,吴瑰演起来游刃有余。 饭后,郑主任过来做了简单的检查。 她建议吴瑰可以适当开始接触一些其他的亲人朋友,刺激记忆恢复。 “任时鸢,我的父母为什么不来看我?”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吴瑰目送医生们离开,侧过脸,面上看不出伤心。 他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问题,单纯想要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来看他。 毕竟人人都应该有父母的,父母都应该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任时鸢不知道怎么回答吴瑰的这个问题。 在父母的事情上,他不想对吴瑰说谎。 “算了算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看到任时鸢欲言又止的样子,吴瑰摆摆手,“等我记忆恢复,自然就知道了。” 任时鸢笨拙地给了吴瑰一个拥抱,心中倏地缩了一下,针扎一般,酸涩的感觉蔓延开。 自厌的情绪被药物作用强行压制了下去,“等你恢复记忆。” 吴瑰被任时鸢的反应吓到,心里有些乱,反应过来后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道:“我早就不怪你了。我想去看看妹妹,她和我长得一定很像吧。” “在我的眼里长得不像。” 任时鸢双手捧起吴瑰的脸,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亲下去,淡淡的一个吻。 吴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像被羽毛拂过似的,痒痒的,传到四肢百骸,麻麻的。 脑子里冒出一个假设,如果他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任时鸢还会继续对他做出什么? 好奇、假设。 吴瑰总是对任时鸢有太多好奇和假设了。 他的大脑似乎不受控,一遇到任时鸢就意外的迸发出好多有趣的灵感。 有时,吴瑰觉得自己应该去拍电影,做导演。 把任时鸢拍出来,每一瞬间的反应记录到胶片上,一张一张地放出来,机器轰鸣的声音,还有任时鸢说话的声音,还有他喊“卡”的关键时刻。 吴瑰又在乱想了。 没注意走廊窗外的路灯下,有雪花。 下初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好早。 “棉棉,下雪了。” 任时鸢牵起吴瑰的手,拉他到窗边,外面地面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落雪,有些树上的零星几片叶子,摇摇欲坠。 “你知道初雪的传说吗?” 吴瑰问任时鸢。 “我知道。” 任时鸢没认识吴瑰之前是不知道的。 吴瑰说,下初雪的时候和心爱的人接吻,会永远在一起。 任时鸢问,是有什么特别的依据吗? 吴瑰说,有,一部小说里的情节。 任时鸢不相信这些,也会和吴瑰一直在一起。 但是他愿意去相信,因为吴瑰说:“不许不相信,我现在想亲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就不亲你了。” 吴瑰回握住任时鸢的手,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吻。 温热的,一团一团的火苗在身上乱蹿,一个不同以往的吻。 吴瑰很喜欢,他想,任时鸢也一定喜欢。 护工和任时鸢等在外面,吴瑰单独进了房间。 很平静,医疗器械工作的声音是微乎其微的,墙上的表盘规律地走着,吴玫还是那样躺在床上。 还没有上幼儿园的吴玫,小小的一个,很喜欢跟在吴瑰后边,咿咿呀呀地叫着“哥哥”。 长大一点去了幼儿园,见陌生人也毫不怯场,人人都说吴玫和吴瑰在娘胎里的换了性子。 本来应该知书达理的妹妹,反倒是个活泼好斗的,而哥哥却是个胆子小的,见了人呐,不爱说话,身体也是细细瘦瘦的。 好在两个孩子都是学习的好材料,越长大夸赞他们的人越多,几乎再不提吴瑰和妹妹生错性别的事。 吴瑰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吴玫的病房待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妹妹比我好看,我和妹妹有点像。” 吴瑰分享着自己的感受,不似心情不好。 任时鸢微微一怔,既意外吴瑰的话,又觉得他可爱至极,旋即,眉眼弯弯一笑。 为了不碰到还在恢复的伤疤,吴瑰已经连续两周躺在浴缸里洗澡了。 完全放松的状态,吴瑰回味起刚刚的吻,自言道:“有结婚证的合法伴侣,不该继续让任时鸢睡家属房了。” 薄薄的几片药片,握在手里,一种烦躁的预感,生理性的抗药,心理上的反抗,反复折磨着任时鸢,像秋天野外的蚊子。 最终还是不顾钱盛义的警告,他擅自加大了药量。 苦涩的药顺着水吞咽在胃里,身体的机能开始发挥作用。 吴瑰洗完澡,浑身的香味,甜甜的,清清爽爽的,从背后抱住他。 任时鸢心虚地呛了一口,打起了嗝。 “隔~” 从未见过任时鸢打嗝,吴瑰笑得直不起腰来,浓浓的笑颜,他的笑声像一连串的鞭炮炸开。 任时鸢情不自禁地红了耳朵,转过身去,看到吴瑰笑他,无措般求饶道:“不要笑我,嗝~” 怕嘴里还残留着药味,任时鸢拿起水杯喝了好几大口,喝得太焦急,有水珠顺着脖子连成一条直线,没入到衣服里。 “不笑了,不笑了。” 吴瑰抽出纸巾帮任时鸢擦了擦脖子,按住他的手臂让他坐下,“今晚一起睡吧。” 曾经听一位长辈说过,打嗝的时候,吓唬对方的方式最有效。 “什么?” 一个吻,像一只蜜蜂伸出口器吸吮花粉,是疼的,是甜蜜的。 任时鸢打嗝的症状消失了,“棉棉,你说什么?” “今晚和我睡,就这么定了。” 吴瑰干脆地拍了拍任时鸢的肩膀,说完潇洒转身,“你快去洗澡,我回房间等你。” 他们是合法的,当然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棉棉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即便失去了记忆,还是会喜欢上我。” 任时鸢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久违的相拥而眠,本应该是快乐的。 可吴瑰做了一个梦。 梦里,吴瑰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明明是晴天白日,从上往下看,她站在那处,周围的光景灰得可怕。 白色的承重柱上黄锈的污迹,久经风霜已经渗到深处,怎么清洗也除不掉了。 母亲转头看他,身子动了,惨白的一张脸,黑眉红唇,艳得过分。 微张的唇似有话说,却不说。 蓝色的长裙上,一大颗黄金珠子的胸针,远远看去,像一把刀子,插进去,露出刀把。 昨夜的雪洋洋洒下了一整晚,今早才堪堪停了。 楼下花园里的树,大叶子全不在了,叶片小的,还□□在枝子上。 打扫的人忙忙碌碌,铲雪的机器运作起来。 一大块白雪上,一道一道的线条交叉错行,雪的边界线很快缩小不见。 任时鸢看到卫也发来的消息,顾虑汪倜的性格,但还是回拨了电话。 “一会儿有两个朋友来看你,好吗?” 任时鸢手里提着两个食盒,推门进来,看到吴瑰站在窗边,呆呆看着外面,像是有心事。 “我的朋友?” 听到任时鸢的声音,吴瑰转身走过来,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任时鸢手上的食盒。 “嗯,你的朋友。” 任时鸢把食盒里的瓮盅一个一个取出来。 “燕窝粥、豆皮包子、凉拌秋葵、蒸虾饺、山药糕、马蹄糕、酸黄瓜、鸭肉汤、海参蒸蛋、竹笋拌火腿。” 掀开盖子来,吴瑰的迫不及待地先吃了一口豆皮包子。 咸!香!鲜! 心中的阴霾暂时一扫而空。 任时鸢早起吃过早饭,现下不饿,但看着吴瑰吃东西,他不免也想再吃些。 “慢点。” 盛好汤和粥,放到吴瑰手边,嘴边猝不及防被吴瑰喂了一口虾饺。 “好吃吗?” “好吃。” “你刚刚说一会儿有朋友来找我?他们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吗?” 吴瑰的朋友,不过就汪倜和莫汀两个人。 莫汀好应付一些,汪倜就比较难瞒。 吴瑰思考着,手里的筷子松了,一块虾饺掉在了任时鸢的手心里。 “不用多想。” 虾饺还是热的,任时鸢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手上的油腻用湿巾擦干净,“我和他们都说了,他们都很关心你。有人还骂了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告状,是的,任时鸢在向他告状。 睫毛蝶颤般,他眸中的某种的东西被细分成成千上万份,储备起来,一个一个连续不断地扔向吴瑰。 吴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侧坐着,双手捏住任时鸢的脸颊,重重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把我保护得很好。不用听其他人说什么,听我说就好。” “谢谢。” 任时鸢的脸上没有肉感,被吴瑰挤压也不会变形,一汪眼睛,深邃深情,倒映着吴瑰的脸。 接吻的事一旦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汪倜他们上来的前几分钟,吴瑰和任时鸢才缓缓结束一个深吻。 卫也认识任言泽,不认识莫汀。 汪倜和莫汀也算前同事,相识但不熟,任言泽更是见都没见过。 一行四个成年男性,期间还有其他人进进出出,电梯的空间再大,此刻也显得不大了。 任言泽帮卫也分担了一小部分礼盒,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汪倜和莫汀站在后面,沉默无言。 他们心里各自都在担心吴瑰。 汪倜把最好最坏的结果想了个遍。 莫汀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拿这么多东西。” “对,泽哥你怎么也来了?” 卫也余光瞟过莫汀,“这位是?” “这是吴瑰的朋友。” 卫也和汪倜的关系,任言泽多少知道一些,故意开腔计划试探两人,“和你一起来的这位也是吧。” “汪倜。” 卫也得意的挑了挑眉,转头看了汪倜一眼,好像在宣告主权“我男朋友。” “哦?交男朋友了!和家里人说了吗?这种事还是要和家里人知会一声。” 任言泽语重心长地说着,一副开明的家长的模样,令汪倜极其不舒服。 “还没呢,泽哥你先别告诉我哥他们,还有我爸我妈。” 卫也倒是少见的害了羞,“我想亲自和他们介绍汪倜。” “有分寸,放心吧。” “谢了,泽哥。” “客气什么。” 任言泽侧身与汪倜打招呼,居高临下地看着汪倜,淡淡地扫了几眼,“我是任时鸢的三哥,随小也叫我就行。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多谢。” 汪倜面上浅笑示意,内心的烦乱抑制不住,再不想多说一个字。 任言泽对此看在眼里,并不计较,转过身继续和卫也聊起家常。 而站在一旁的莫汀,无意识地握紧了裤边,试图抓住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来缓解内心对刚刚发生的一切的震惊。 好似天上平白掉下一颗大瓜,正中莫汀的脑袋,把他砸懵了。对于他来说,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事。 等思绪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吴瑰的病房。 看到变了模样的吴瑰,莫汀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下来,拿袖子不停地抹去眼泪,啜泣着走到吴瑰身边,“眠眠,你怎么了没有头发了。” “需要缝针就把头发剃了,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吴瑰回答莫汀的问题,但不接纳他释放出来的情绪。 毕竟对于失去记忆的吴瑰来说,除了任时鸢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人是陌生人。 “行了,别哭了。” 汪倜抽出茶几上的纸巾塞给莫汀,语气有些严肃。 莫汀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一双眼睛红红的,水灵灵地望着吴瑰。 吴瑰的心不由地软了软,“不要哭了。医生说,下周我的伤口就好全了。” 满满的一桌子水果零食,全是吴瑰喜欢吃的。 其中几样莫汀吃了会过敏,但是他还是递给了他会过敏的水果,“给你吃,草莓很甜。” 莫汀犹豫地接下,“眠眠,我吃草莓过敏。”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吴瑰满脸懊悔。 “没事,没事。我换一个吃就好了。” 莫汀忙选了香蕉,扒开皮,软糯的香蕉入口,“好吃,我最喜欢香蕉了。” “喜欢就好。” 吴瑰莫名被戳中笑点,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我叫汪倜,吴瑰你能想起什么吗?” 汪倜没时间感伤,直接问吴瑰认不认识自己。 他眼睛直盯着吴瑰的眼睛,视线好像变得实感,正挖掘着汪倜想要的真相。 “记不起来。” 吴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还是记不起来。不如你们和我讲讲之前的事情。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 果然汪倜心有疑虑。 不过吴瑰从未怀疑自己的演技出了问题。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又是绑架又是失忆,汪倜心里乱七八糟的,需要给他时间慢慢接受。 任时鸢、任言泽和卫也坐在不远处。 若要提及过去,难免场合不太合适。 说到底,还是汪倜不想伤害吴瑰,特别是现在处于失忆境况的吴瑰。 “你以前是做主播的,胆子很大。我是你的经纪人,后来我和你筹款把快要倒闭的公司买下来。你成了头部主播,我成了公司老板。” 汪倜避重就轻地将他俩的前十年的人生概括成短短的几句话,“他叫莫汀,也是主播,是你之前的同事。” “我现在和男朋友开了一家早茶店,眠眠你特别喜欢吃岩哥虾饺,你记得吗?” 莫汀加速嚼了咽了嘴里的香蕉,目光紧紧锁住吴瑰,期待他能想起什么,“对了,岩哥是我男友。他也是你的同事。” “我好像梦到过,我在一家店里做服务员,然后那家店的虾饺很好吃。” “对,你记得!眠眠!” 吴瑰的回答无异于平地惊雷,任时鸢神经瞬间紧绷至极致。 本来的他,不希望吴瑰恢复记忆。 药物控制下的他,希望吴瑰恢复记忆。 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失去平衡的大圆盘,一根脆弱的柱子勉强支撑,互成悖论的两种思想沿着边缘滚动,此起彼落永远无法平静。 “还能记什么来吗?”汪倜追问道。 “……” 吴瑰闭上眼睛思索着,不动声色的狠咬了舌尖,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说话的语气疲惫不堪,“想不起什么了。” 任时鸢起身坐到吴瑰身边,拢过他的肩膀,“棉棉,不要想了。” 然后端起水杯,喂到吴瑰的嘴边,“喝口水,缓缓。” 吴瑰头枕在任时鸢的肩头,喝完水后慢慢直起身子,“我没事,就是刚刚有点头晕恶心。郑医生不是说这属于正常现象嘛。” 卫也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看看任时鸢,又看看吴瑰,想开口安慰,嗓子眼却堵得慌。 两人的爱情故事,给他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过犹不及。” 任言泽这时开口劝说道,“医生的话固然要听,但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任时鸢没有搭任言泽的腔,视线一刻不变始终在吴瑰的身上,“慢慢来,不着急,会想起来。 吴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任时鸢,安抚他的情绪。 眼下的局面,莫汀也不敢再说什么。 汪倜也不再问吴瑰问题,而是提出想让他看一下《上课啦》第一期的样片。 任时鸢早几天前两人还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线上审了片子。 按理来说,未经允许随意向他人泄露供审核的样片,是违法行为。 可汪倜还是当着任时鸢的面拿了出来,“我有礼物带给你。我和你是这个综艺的制片人。现在第一期剪辑好了,想不想看?” “想看。” 吴瑰当然想看了,不仅仅失忆的吴瑰会想看,装失忆的吴瑰更想看,“我居然这么厉害,是制片人。” “你不仅是制片人,还是造型师。” 汪倜加重语气,扬起尾音,神情飞扬。 任时鸢和卫也几乎同时互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契,两人鬼使神差地对视上了。 任言泽看得明白,心想年轻人醋劲儿还真大。 任言泽的工作不涉及影视娱乐产业,但《上课啦》在这个阶段终究属于贸海的商业机密,所以识趣地主动提出回避。 莫汀则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就是这样,藏不住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住了。 他心里想,眠眠还是和汪经理最亲近,默默觉得自己好没用。 吴瑰看出莫汀心情不好,但是不好开口问,于是说,想要和朋友们单独聊聊天。 任时鸢是打算先送客任言泽,到时候晚点派人送莫汀回去。 现在任时鸢和卫也不得不和任言泽一样出去了。 吴瑰住得是顶层的特别病房,病房外的走廊上除了护士站有人外,没哪个房间外会站着这么多人。 郑山和郑水平日里多穿休闲运动的服装坐在墙边的椅子上。 有时候会玩电子游戏或者看书,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凶神恶煞”。 另外三个人各个西装革履,跟拍画报杂志似的,黑压压的一片。 站在窗户边,挡住了那一片灯光,原本宽阔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狭窄。 一个护士,临时调到顶层值班,被几人的架势迷惑,壮了胆子,制造机会有意从他们中间路过,却不幸听到其中两个人在讨论孩子的上学的问题。 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垂头丧气地回到护士站。 快速调整完情绪,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来忘记刚刚自己所做得蠢事。 “甯甯做得,尝尝。” 任言泽从兜里摸出一袋糖,是出门之前任甯装进去的,是学校的厨艺作业。 透明袋子里五彩斑斓的包装糖纸上手写着不同的口味,每一种颜色就是一种不同的味道,它们是可知的、清楚的。 选择吃它们的人是自由的。 任时鸢选了草莓口味,拆开粉红色的包装,一股扑鼻的香味,是新鲜水果混合着牛奶的复合的味道,味觉和嗅觉同时发挥作用。 尽管还没有入口,脑中就已经想象出它吃下去的口感。 “我也想吃。” 卫也摊开双手,伸到任言泽面前,装可爱般歪了歪头,露出他最不擅长的笑容。 主动给任时鸢分享也是看在他是任甯的生物学父亲的份上。 而卫也,一个在他眼里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竟然也要吃甯甯的亲手制作的限量糖果。 “想吃什么味道,自己拿。” 任言泽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两句话,很是不情愿地打开袋子的平行扣。 卫也吃了。 礼貌上,郑山郑水以及屋里的几位都要有,到时袋子里的糖果就会一个不剩了。 联想到此,任言泽干脆贯彻长痛不如短痛的箴言,“都给你拿着吧,一会儿分了。” 等卫也选好,把整个袋子塞到任时鸢怀里,说,“还有好多呢。” 怀里的糖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烫手,有关任甯的事情,“别扭”还是会占据任时鸢的情感上锋。 “替我谢谢甯甯。” “知道了。” 卫也对任家的家庭关系,知之甚少,只大概知道任时鸢之前结过一次婚。 也知道他是家族中的私生子。 他的婚姻是利益结合,两人和平分手,没有孩子。 任甯的身世几乎被抹了个干净,唯有少数几个局内人清楚来龙去脉。 看到任言泽的脸色,难掩的愤愤不平,认为他太过夸张。 不过是一颗糖而已,又不是他女儿。 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椅子上,瞧郑山郑水手里拿着的游戏机,是市面上的经典纪念款,手痒难耐,来了兴致,就招呼其中一个人和他对战起来。 “查了吗?又是她们?” 任言泽意指任安锦任安绣两姐妹。 “是她们。” “不打算做点什么?” 任时鸢报复人的手段,任言泽见识过几次,有时还会调侃说他,“睚眦都需要时不时向你取经。” “她快死了。” 任安锦的病变成公开的秘密,多亏了任卓川喜欢公益。 媒体面前,任卓川酷爱扮成两副受人喜欢的形象,一种是可怜的为了女儿的父亲,一种是温柔爱妻的丈夫。 “钱教授的药不是一直用得好好的。” 任言泽的心抖了一下,终归是自己的姐姐,从任时鸢嘴里听到这样的定论,还是会不忍心。 “钱教授的药从来都没有说过会治愈她。给她续了那么多年的命,也够她活了。” 任时鸢的语气始终淡淡地,此刻又多了几分嘲弄的冷意。 任时鸢的恶意释放地毫不掩饰,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越是这样,任言泽越觉得蹊跷,总觉得有什么内幕是他看不透的。 总觉得他眼里的“任时鸢”是任时鸢想让他看到的“任时鸢”。 齐平的事,就是一个例证。 任氏家族能够在海州长青不倒的一个原因,是永远与当局政坛中的新秀有着不可轻易隔断的联系。 这件事情对家族发展的便宜之处可想而知,可所要承担的后果也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李家一念之差,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周家自食恶果,墙倒众人推。 而今的齐平,所作所为看上去是奉公守法、光风霁月,实际上背后还要靠任家背后的支持。 任时鸢手里的一块地皮需要得到政府的政策宽容,谈判时,齐平亲自下场,然后顺理成章两人结结识。 齐平想要对海州的保新会下手,使其成为一部分政绩,所以有那次任言泽正式促成合作。 随着时间推移,任英鹿对齐平的态度越来越放纵,他很不满。 继而被告知了一个秘密——齐平是任英鹿的表弟,是李明河的遗腹子。 而后任英鹿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齐平的选举总州长的事情上。 任言泽怀疑过齐平的身份,但是DNA结果不会作假,齐平百分百是李家的血脉,是任英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称作是家人般的存在。 齐平的身世暂时不能公开,至少是在李家沉冤昭雪之前,否则将失去竞选资格。 齐平之前和任时鸢关系密切,任英鹿借此试探过齐平对任时鸢的态度。 齐平表现得非常淡定,说当初只是为了利用任时鸢而已,还说厌恶任卓川的子女,连任言泽也不例外。 至此,算是打消了任英鹿内心的疑虑,加之后来需要处理的大事太多太杂,渐渐分散掉了她的注意力。 任言泽对此不以为然,任时鸢和齐平一定还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而这个交易很可能成为一颗不知道什么时间会引爆的□□。 “时钰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听说出事的时候,他也在?” 任言泽手抱在胸前,脚下不动声色的挪近了几步。 “哥,你在哪儿听说的?” 吴瑰被绑架住进医院的事,任时鸢没有想刻意去隐瞒,但也不想让媒体拿住这件事做文章。 其他人知道也就知道了,至于现场有几个人谁去了,谁没去的琐碎细节,在场的人谁也不敢透露出去半个字。 “不知道了吧,我认识郑雾梅。” 任言泽和郑雾梅是高中同学,两个人追求过同一个女生,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即便是这样,郑雾梅也不会泄露病人信息,任言泽纯粹是把她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郑医生?” 任时鸢后撤几步,脑袋稍稍一偏,意味深长的看着任言泽,“你们俩不会好过吧?” “你想到哪去了,我俩的高中同学。她喜欢女的。” “真的?哥,你可不能对不起嫂子。” “你脑子没病吧,任时鸢。” 任言泽眉头一皱,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嗓音中略带了怒意。 任言泽知道任时钰是有心把话题扯到风月上,激他生气,让他无心再和他“闲聊”。 也确实,任言泽差点就真的动了气。 “我自己问时钰去,懒得和你说。” 说完,就要给任时钰打电话。 “时钰挺好的。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任时鸢按下任言泽的手,露出一抹笑,“等出院了,我想带棉棉吃晴姐做得米粉。” “吃米粉的事,问我老婆,不用问我。” 任言泽把手机捏在手指间把玩,灵活程度谁看了都要惊上一惊。 手机的重量远远不如一把手枪的重量,任时鸢见过任言泽这样玩枪,所以并不觉得稀奇。 “还是要谢谢嫂子。” 手机一个空中回旋又稳稳回到他的手里,啪得一声,攥紧了,放进衣服兜里。 绕来绕去的,任言泽累了,他没有点名道姓说齐平,问了任时鸢竞选的事。 “这次竞选你有什么看法?” “政客爱权,商人逐利。权和利某种情况下可以互相兑换。我们的利够大,不怕他们不贴上来。无论是谁做了总州长,都会来拉拢任家的。当然鉴于前车之鉴,哥有机会劝劝堂姐不要和齐州长走得太近了,小心引火上身。” “知道了。” 任时鸢不慌不忙,条理清晰,面色诚恳,看不出任何虚假,任言泽一时还真分辨不出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卫也带着耳机,耳朵里枪炮激战的声音不绝于耳,结束一轮游戏,赢了一次输了一次,还有一次平局。 摘下耳机,凑到任时鸢身边,“任哥,你们聊啥呢?” “□□势。” 任时鸢还没说话,任言泽开了口。 “太无聊了吧。” “了解这些,对公司有好处。” 任时鸢补充道。 卫也一脸不解。 “他这样,你把集团通信业务交给他?” “我怎么了。业务我完成得非常好,不信你去查。” 任言泽不用查,卫也的工作报告早已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业务的完成程度很高,但他还是对卫也的工作能力持保留意见。 任时鸢被他们夹在中间,心情受到影响,再加上,没了任言泽转移他的注意力,吴瑰不在他身边的焦虑感瞬间攀升。 “他们看完了吧。” 他手里不停地揉搓着糖纸,发出沙沙的声音,眼神晦暗不明,“我进去看看,时间够久了。” 正当任时鸢打算开门进去的时候,吴瑰在里面打开了房门。 “棉棉。” “我们看完了。” 吴瑰身后还站着汪倜和莫汀,看到任时鸢站在门口,下意识的慌了一下。 不过任时鸢的眼神全在吴瑰身上,所以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不自然。 第一期的总时长是五十五分钟,除非二倍速看,不然不可能看完。 “倍速看的?” “嗯,没想到那么长,所以就倍速看了。很好看,我很喜欢。” 吴瑰把任时鸢拉进房间,给汪倜和莫汀让出门口的位置,“可惜我还是没有记起来过去的事。” “没关系。” 任时鸢回握着吴瑰的手,摸到实体,心中踏实许多,“今天谢谢你们能来。” “任总客气了。” 汪倜语气恭敬,语调抑扬顿挫,显得阴阳怪气,“吴瑰是我们的朋友,不用说谢谢。” 吴瑰挡在任时鸢身前,认真地对汪倜说道:“不要怪他了。” 两人的举动,不免让人猜想,方才二十分钟的私聊里,汪倜到底数落了任时鸢多少次。 汪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没有怪他。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先走了,任哥。” 卫也拉起汪倜的手,没等任言泽他们直接走了。 也许是刚才任言泽当着任时鸢的面质疑他的工作能力,他不服气。 “走了。有时间,多回家。糖别忘了吃。” “知道了。” 终于,又只是他俩在一起了。 任时鸢抱起吴瑰坐到沙发上,像是哄孩子般,拿出糖袋子,“他家里孩子做的。” 吴瑰侧身坐在任时鸢腿上,拆开一颗糖,咬开,是夹心的,也猜到是任甯做得,“好吃。” 唇边沾有夹心的糖浆,黏黏的,亲在了任时鸢的嘴边,“二倍速看,是想要快点见到你。他们没有和我说你的坏话。” 就算真的说了什么,任时鸢也不在乎。 吴瑰坐在他的怀里,还亲了他。 他需要在乎那些吗? 第44章 乌龟的陷阱4 4. 月末了,吴瑰终于是住够了医院,想要回家。 做了医院精神方面的测试题,结果显示非常正常。 除了没有恢复记忆之外,吴瑰现在的状态没有哪一条是不符合出院条件的。 郑医生也说,也许回到熟悉的地方,记忆会慢慢回来。 出院的时候,吴瑰表现得异常兴奋。 王国正一个月的营养餐没有白做,吴瑰的头发长长了许多,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的额头,正好挡住一部分的疤痕。 吴瑰伸手往后撸了一把头发,另一只手顺势把鸭舌帽戴上,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红色的围巾是住院期间的最后一周,吴瑰打发时间织了两条。 一条红色,一条蓝色,红色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而蓝色在任时鸢的脖子上。 宽大的羽绒服,把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行动迟缓的大号成人玩偶,全靠任时鸢握着他手,他才安心往前走。 地下停车场的空间连接着室外,吴瑰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白雾,迷住了他的眼睛,不肖几秒便在睫毛上挂上了冰晶。 郑山早早等在车边,看到任时鸢和吴瑰过来,快速拉开车门,关上后,接过郑水推过来的行李箱,径直来到旁边的一辆车,打开后备箱,一件一件放好行李。 上了车,吴瑰眨了眨眼,冰凉的感觉刺激着眼下的皮肤,“你看,我睫毛上结冰了。” 想要让任时鸢看得更清楚一点,他抬起头,撑着脖子,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实在太像是在求吻,任时鸢直接利落从眼睛吻到了吴瑰的嘴唇。 没等吴瑰反应过来,两人的舌头就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车里的温度是预热好的,刚进来时,还没太感觉到热,现下不仅体外燥热不已,**也一并燃烧起来。 吻着吻着,吴瑰逐渐热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想去推开任时鸢,且被他控制住了手,“棉棉,不要乱摸。” 任时鸢的嗓音透出沙哑,一滴汗,顺着他的眉骨滴落,两人挨得紧,呼吸清晰可闻。 “我没摸,我不想亲了。” 吴瑰继续试图挣脱开任时鸢,急促的呼吸还未平息,出气时强时弱,连带说出口的声音都是无以复刻的情动。 吴瑰越想越觉得是任时鸢的错,语气里不免露出埋怨的底色。 “我好热,我要脱衣服,你放开。” 正是情意浓浓,听到任时鸢的耳朵里,自然完全是变了味道,心甘情愿被吴瑰埋怨。 “是我的错。” 任时鸢马上认了错,举起自己的双手,后撤一步,靠在车门上,“棉棉,你脱。” 看上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吴瑰实在热得厉害,不管任时鸢,解开围巾,拉开拉链,脱下羽绒服,还脱了一件羊毛衫,才觉得缓了过来。 黑色的内搭,薄薄地非常贴合吴瑰的身体,再加上汗液分泌,他浑身好似散发着某种香气。 余光瞟到任时鸢的眼神,吴瑰犹豫之下又将羊毛衫穿了回去。 “真好看。” 任时鸢痴痴地念着,情不自已,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吴瑰的脸颊,“棉棉,你真好看。” “回家,回家。” 吴瑰假装嫌弃得擦了擦脸,“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能亲我。” “允许之后,就可以亲了吗?” 任时鸢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你说呢。” 吴瑰双手抱在胸前,鼻腔里哼出意味不明的笑音。 本来也没有生气,看到任时鸢这样,更没有气可生。 “知道了。” 任时鸢内心的雀跃凝成一朵一朵的小花,开在了他的眼睛里。 吴瑰暗自数了数,发现怎么也数不清。 进了茗山别墅区,一路上吴瑰已经看到了不下三辆巡逻的电动代步车。 车上的保镖每个人腰间都配有防身的铁棍和□□。 家里也是,除了王国正外,多了五六个不认识的佣人。 吴瑰神色如常,笑着和王国正打招呼,“您就是王叔吧!您做得菜都超级好吃,我每次都吃完,一点不剩的。” “是是是,王叔高兴你喜欢吃。有啥想吃的,随时说,王叔都给你做。” 任时鸢和王国正说过吴瑰的情况,眼下看到吴瑰安然无恙,还能对他笑,心底里是真的心疼他。 “谢谢王叔。” “不谢,不谢啊!” 任时鸢悄悄勾了勾吴瑰的手指,“棉棉,上楼去吧。” 吴瑰侧头,霸道地握住了任时鸢的手指,“王叔,一会见。” 王国正笑着点头回应“哎!”,等目送吴瑰和任时鸢上了楼,他赶忙换上围裙,准备在厨房大显身手。 越靠近卧室,鲜花的香气越明显,吴瑰心想,任时鸢不会在房间里铺了满地的鲜花,要送给他什么出院惊喜吧? 任时鸢在房门前停下脚步,手掌绕过吴瑰的腰,将他揽入怀中。 低头贴在吴瑰的耳边轻轻说道:“棉棉,欢迎回家。” 吴瑰的耳朵感受到一股热乎乎的气息,痒痒的,迅速窜过全身,又迅速消失不见了。 背后传来任时鸢开门的声音,吴瑰转身果然看到一条花瓣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在床上,床的中央放着一束包装好的玫瑰花,玫瑰花束上放着一个首饰盒。 “任时鸢,你好俗气。” 鲜花的花瓣是有韧劲的,吴瑰脚踩上去,每走一步都有微小的“劈啪”声响起。 任时鸢有点儿紧张,笨拙地被吴瑰牵着手小心地跟在后面,他握拳低咳了一声,”真的俗气吗?” “我喜欢。” 吴瑰侧身站在床边,手指轻抚了抚红色的玫瑰。 任时鸢与吴瑰面对面,打开首饰盒,两枚金色的戒指,戒指中央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取下一枚,单膝下跪。 “吴瑰先生,上次求婚的时候,没有鲜花。我也是这样拿着戒指,没有问你愿不愿你,你就已经答应了我。我今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机会能够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世上有轮回,希望生生世世,我们都能够相爱相守。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没关系,忘记了之前的事,那就把它们一件一件再做一遍,等想起来的时候,就有了两倍的开心。所以我自作主张,再和你求一次婚。吴瑰,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愿意吗?” “愿意!” 吴瑰的身体仿佛要被它们托举着从衣服里飘起来,外头的日光好不暖人,散在花瓣边边上,闪着光。 那些光像个黄蜂,在吴瑰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许许多多的,豆大的泪水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落了下来。 任时鸢的心狂跳,几乎要盖过他说话的声音。 吴瑰说出口的“愿意”遥远的像是发生在梦里,直到吴瑰扑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泪水滴进他的衣领,他才恍然。 戴戒指的时候,任时鸢手抖得不像话,明明已经求过一次婚,明明已经是有结婚证的合法伴侣。 任时鸢茫茫地望着吴瑰,目有委屈、抱歉,“对不起,棉棉。对不起,我今天,我有点紧张。” “没事。” 吴瑰取下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先给任时鸢戴上,“我先给你戴。” 原本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没有摘下来,两个圈圈在任时鸢的手指上。 吴瑰拇指拨转了它们,“据古罗马传说,无名指上有一条血管直通心脏,把婚戒戴在无名指上,象征着将爱人放在心上,永不分离。我们现在有两个婚戒。好牢固,是不是代表我们的爱情会非常强大。” “是的,会的。” 任时鸢握拳,手心的肉一点点掐紧,回忆起那晚捅穿手掌的感受帮助他平复了心跳,而后松开手,慢慢地、慢慢地,稳稳地为吴瑰戴上了戒指,“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拥吻在一起,陷入在代表爱情和浪漫的玫瑰里。 吴瑰闭着眼睛,忘情地吻着任时鸢,舌头从中间的唇瓣中伸出来,狡猾地舔舐着他的唇,像极了一个小尾巴。 任时鸢知道吴瑰是起了玩心,偏头去躲,“棉棉,棉棉,地上凉,去床上。” 耳朵红得叫人分不清是地上的花瓣,还是红色的花汁染红了任时鸢的耳朵。 “那你抱我去。” 吴瑰一整子身子趴在任时鸢上面,双手抓住他的衣襟,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好。” 任时鸢的脸越靠越近。 任时鸢手从下往上摸到吴瑰的后颈,嘴唇缓缓覆上他的,带着试探和无言的渴望撩拨着吴瑰主动回吻他。 唇齿相碾,交互缠绕,欲壑难填。 早知要脱衣服,刚才在玄关就该把吴瑰的羽绒服脱了。 撕开外层的金属扣,里面还有一长条的拉链,任时鸢拉急了,拉锁卡住了内层的布料,一时不上不下。 吴瑰喘着气,看着任时鸢皱眉的样子,一时笑出了声,“谁说必须要穿这么多的?现在这是搬起石头砸了你自己的脚?” 吴瑰伸出手指,重重点在任时鸢的胸口上。 微微疼,微微痒,钻心般的,任时鸢急得额头沁出许多汗珠来。 抬起头一双眼睛雾蒙蒙地,好似快要流眼泪了。 拉链卡住的位置正好够吴瑰脱下两边的袖子,从衣服的中间出来。 “别动了,我来脱,你不是喜欢看我在你面前脱衣服。” 吴瑰说着就脱下了袖子,上半身露出来,衣服层层堆在他的腰间,双手扶住任时鸢的肩膀,站了起来。 任时鸢想要帮吴瑰继续往下脱,却被制止,“不要动。” 吴瑰脱下羽绒服,扔到床上,眼睛的视线不曾转移半分,牢牢锁在任时鸢的脸上。 吴瑰的裤子没有腰带,是一条灰色的宽松款式的卫裤,他重新跪坐在任时鸢的身上,双手攀上任时鸢的脖颈,摸小狗似的揉搓着他那处的头发,“任时鸢,你帮我。” “我帮你。” 被**熏染的嗓音,沙哑、滚烫,任时鸢喉咙不自觉有些发紧,一阵喉干舌燥,猛不防地抬了一下大腿,顺势咬住了吴瑰的嘴唇,不断地榨取津液解渴。 吴瑰感觉自己在被任时鸢掠夺。 吴瑰毫无反抗的意志,沉沦在任时鸢的**里,也沉沦在自己的**里。 中午的阳光煌煌地照着,卧室的床上交缠着两个□□的人。 王国正部队里时练出一个技能,只看太阳移动的角度,就可以准确说出时间。 最后一道汤端上桌,他解下围裙,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了眼太阳,对自己做饭的效率满意地点了点头,“八菜两汤,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不错,不错。该叫孩子们吃饭了。” 吴瑰和任时鸢洗完澡,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 王叔做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刚好可以补充两人半小时前消耗掉的体力。 时间紧迫,任时鸢和吴瑰只做了一次,虽然算不上太累,奈何饭菜色味俱全,两人都被勾起了食欲。 吴瑰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脸上洋溢着满足。 “明天我要回公司上班。你想和我去吗?” 煎过的三文鱼,肉质酥嫩,任时鸢用勺子舀起一块,放到吴瑰一旁的碗里。 那碗外壁的青花从釉质里透出分外明晰,碗里一种又一种的肉、菜琳琅满目,快要堆成小山了。 “我想在家里。” 吴瑰用筷子戳起那块三文鱼,飞快送入口中,甜香和肉香完美融合,入口即化,令人回味。 “那好,国正叔在家陪着你。如果无聊了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出去玩。” “大老板你好浪漫,居然为我翘班?” 吴瑰轻挑着眉,“既然如此,奖励你一块好吃的肉。” 蟹黄龙虾,汤汁浓郁,虾肉鲜甜,任时鸢吃完咽下后,回赠了吴瑰一个鸡腿。 结果地基严重超负荷,小山险些塌方了。 “任时鸢,它要倒了。” 吴瑰眼疾手快一筷子扶住了鸡腿,夹进吃饭的碗,“你再这样喂我,我真的要吃胖了。本来我没想吃这么多的。” “那这些我都吃了。” 任时鸢说着作势就要去端那只青花碗。 “不行。” 吴瑰放下手里原本的碗筷,恶狠狠地瞪了任时鸢一眼,“任时鸢,你幼稚。抢我饭。” 天大的锅砸到任时鸢的头上,任时鸢甘之如饴,看着吴瑰的动作,唇边笑意渐浓,“是我错了。” “不和你计较。” 鸡腿表面色泽金黄油亮,吴瑰迫不及待地把它放进嘴里,鸡肉好似会喷出汁水,鲜美异常。 吴瑰的脸颊没有哪一刻不是鼓鼓的,他嘴唇一张一合,细微的菜汁常常会留在唇角,吃得开心了,脖子还会情不自禁地仰起来。 任时鸢也在吃,边吃边看着吴瑰,他随着吴瑰咀嚼的动作咀嚼,吞咽进胃里的东西好似不再是填饱肚子的食物,而是与吴瑰在一起的记忆。 饭后两人一起靠在沙发上,准时收看《上课啦》第一期的播出。 汪倜向任时鸢提议剪辑了一段制作特辑,作为第一期的特别彩蛋,里面有吴瑰工作时的片段。 “那是我。” 吴瑰被惊喜到,反反复复地回看自己出现的镜头。 “棉棉,是你,你在给艺人做妆造。” 认真工作时的吴瑰,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手上拿着粉饼,五指中间夹着三个不同形态的化妆刷。 化妆室的台子上,一圈白色的小灯围在镜子边,把吴瑰的脸照得白透了,头发丝好像都在发光,“工作时的你,很耀眼。” “我的手机在你那里吗?我想要拍下来。” 吴瑰侧身问任时鸢。 手机输入不同的密码,可以进入不同的系统。 吴瑰手机里就有这样功能,另一套系统里,装满了他背叛任时鸢的“证据”。 住院前期,任时鸢说,医生嘱咐不能接触电子产品,吴瑰顺水推舟没有提起。 因为要是真的把手机拿到手,吴瑰不好拿捏失忆的尺度。 如今两人已重新开始,即使“失忆”依然两情相悦,水乳交融。 所以,此刻是最好的时机,吴瑰想知道任时鸢会如何处理这件有点”棘手“的事情。 任时鸢明显僵了一瞬,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而后不紧不慢地欠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递给吴瑰,柔声道:“之前的手机坏了还在修,等修好了再给你,先用我的。” 吴瑰的手机被白恪随意扔到路边,屏幕摔碎了,无法正常开机,修好后第一时间送到任时鸢的手里。 “好吧。记得给我,明天你去上班,没有手机,我更无聊了。” 吴瑰觉得任时鸢的说辞有些普通,悻悻接过手机,“密码解锁?” “你的指纹。” 听到任时鸢的回答,吴瑰立马开心不少,脸上得意的笑着。 吴瑰和任安锦有合作,任时鸢早知晓。 他不需要去偷窥吴瑰的手机,也不需要删除那套系统。 不愿意还给吴瑰,是怕吴瑰真的记起来什么,真的记起来他们从前所有的不美好,怕吴瑰伤心难过,怕眼前的所有烟消云散。 等到吴瑰真的恢复了记忆,那时任时鸢会欣然接受一切结果。 可无论哪种结果,唯一不变的是他和吴瑰会一直在一起。 十二月了,夜越来越长。 回家的第一天,吴瑰睡得满足极了,一夜无梦。 “我先去上班了,无聊的话先玩这个。” 没完全睡醒,吴瑰迷迷糊糊听到任时鸢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任时鸢的脸离得很进,说完就轻轻在他耳边亲了亲。 起床就看到床头放着之前任时鸢送给他的定制情侣手机,通讯录和聊天软件里照例只有任时鸢一个人。 这让吴瑰想起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过夜的第二天早晨,也是同样的一部手机。 任时鸢去上班,吴瑰无聊,拿着它玩了一上午的恐怖逃生游戏。 玩得起劲儿,任时鸢和吴瑰说早安的消息,他都没来得及回复。 民晖向任时鸢汇报完最近一些项目的进展情况后,还是没有收到吴瑰的回复。 任时鸢手上的钢笔断断续续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他想,“难道是还没醒吗?” 桌子上的钟表显示已快到午饭时间,任时鸢放下钢笔,打开了手机上的一个监控软件。 四四方方的框子里,吴瑰正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穿着任时鸢的睡衣,手里捧着手机,神情紧张且坚定。 “玩手机,这么入迷吗?” 任时鸢自言道,双指放大,细看吴瑰的手机,忽然被冲出屏幕的血淋淋的骷髅吓了一下,“玩恐怖游戏,所以才没回消息。” “通关!” 玩了一上午终于通关成功,吴瑰舒了一口气,弓起的腰背贴在沙发的靠背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退出游戏界面,任时鸢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吴瑰一条接着一条的回复。 “无聊的话,先用这个手机。” 吴瑰截下自己赢得游戏的界面,发送给任时鸢,“知道了。赢了这个游戏。” “我到公司了。要先开会,大概一小时。” “我起得晚了,王叔做得早餐变成早午餐了。” “开完会了。开始处理工作。醒了的话,告诉我。” “醒了醒了,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你。”,吴瑰为了表示诚意,附加一张“老实”的表情包。 “醒了吗?记得吃药,我已经嘱咐给王叔了。一天两次,你也要记得。” “吃了吃了,王叔监督我了。” “醒了吗?” 回复到最后,吴瑰干脆给任时鸢打来了视频电话。 “在干嘛?” “等你回消息。” 任时鸢上班时,为配合穿西装,发型是精心打理过,前额不留一根发丝,全部用发胶固定起来。 他五官很立体,有棱有角的脸,背头的发型显得气质更加凌厉。 在手机的镜头下,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堂堂正正。 与吴瑰说话时,眼中柔情蜜意,像是在飞机上,俯瞰高山上的火山湖。 一时看呆了。 “棉棉,怎么了?” “你太帅了,我看入迷了。” 吴瑰回神,语气玩味,“把镜头拉远,看看全身。” “等下。” 任时鸢将手机架在支架上,调整了角度,“这样?” 吴瑰的手机里,任时鸢的西装外套规整地穿着,蓝色格子的领带竖在胸膛中间,正襟危坐。 吴瑰盯着任时鸢的脖子看了两秒,意有所指,似笑非笑道:“秀色可餐。” 听完吴瑰的话,任时鸢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一声闷笑溢出,抬手扯了扯领带,“这样?” 忽然,任时鸢办公桌上的白色电话响起,机械的铃声此刻格外刺耳。 “你先处理工作,晚上等你下班回家。” “好。” 挂断电话,后知后觉,任时鸢刚才好像是在“勾引”他,吴瑰忍俊不禁,心情更加舒畅,起身脚步轻快,去厨房看王叔在做什么好吃的。 “任总,程洮鸣先生找您。” “让他上来。” “是。” 程洮鸣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觉,眼下一片黑青,眼神略有憔悴,却西装革履,端坐在任时鸢的对面,“我知道是你做得手脚。” 茶壶上升起的雾气,在两人中间形成一堵有形的屏障,任时鸢抬起眼皮,拎起茶壶,缓缓将茶水注入程洮鸣面前的茶杯中,“有什么事?” 程洮鸣闻言,面上带着浅浅的嘲讽。 这几日,程洮鸣暗自收集了许多任时鸢的资料,自认为看穿了他。 此刻在他的眼里,任时鸢所有的姿态都如同泡沫般,一戳就破。 因为无论任时鸢如何一手遮天,都无法改变他对吴瑰做出的伤害。 “等他记忆恢复,一定会恨你。” “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任时鸢面上依旧冷淡,语气不紧不慢,眼神不动声色扫过电脑上弹出的消息,是吴瑰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不多不少刚好五道饭菜。 “我吃饭了。” “废话吗?” 程洮鸣不止眼神里都像是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不善。 程洮鸣不知任时鸢和吴瑰之间的情,好似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 到底是为了吴瑰还是为自己出口气,程洮鸣早已混淆。 任时鸢修长的手指警告似的敲打桌面,发出哒哒声,“说重点。” 程洮鸣一愣,怒火汹涌,在随行的公文包中掏出一本证件,拍到桌子上,“只有我能救他的妹妹。” 程洮鸣将自己的博士论文公证为私有资产,受知识产权法的保护,只要涉及一丁点儿有关论文中的理论,都必须经过他的授权。 也就意味着,想要救活吴玫,缺不了他。 “说出你的条件。” 任时鸢指腹摩挲着装着热茶的杯身,依旧保持不咸不淡的态度,好像提前知道程洮鸣的目的和手中握着的筹码。 “我要做回吴玫的主治医师,继续我的研究。” “可以。” 任时鸢同意他的条件,在程洮鸣的意料之中。 吴瑰对吴玫的付出,哪怕是随便一个不相熟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何况他和任时鸢。 重点是吴瑰,是他亲爱的妹妹,是一条人命,由不得任时鸢不同意。 程洮鸣不可否认,自己目前无法和任时鸢硬碰硬,只能想到眼下的权宜之计。 等吴瑰恢复记忆,一定会离开任时鸢,到时候他也一定会有机会再次见到喜欢的人。 “明天我要回海州人民医院。” 任时鸢将一张白底蓝字的名片,递到程洮鸣眼前,“不用。明天去这个地方,会有人协助你。” “这是什么意思?” 程洮鸣皱着眉,以为这又是任时鸢的手段,嗓音中溢出压制不住的怒气。 “吴玫一周后也会过去,这一周你需要和钱盛义提前熟悉彼此。” 任时鸢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不慌不忙的写下一串电话,“钱教授的联系方式。” 钱盛义,程洮鸣大学时就曾看过他的论文,心中极其佩服他的科研精神。 就连研究生时选择将神经方向的课题,都是受了他的影响。 偶像的力量总是强大,且自带光环。 看到任时鸢递过来的电话,程洮鸣一时有些茫然,像是瞬间泄了气的气球,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自愧不如。 “我知道了。” 忽然,任时鸢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民晖闯了进来,这可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任总。” “什么事?” 民晖看了一眼程洮鸣,又看了一眼任时鸢。 程洮鸣见状识趣地离开了。 “张有福在公司顶楼,跳楼死了。” 像是在播报什么无关紧要的新闻,民晖的语气冷静极了,但是心中难免担心任时鸢的处境。 “报警了吗?” “没有,楼下保安已经保护好现场,目击路人也已经全部控制住了。” “报警吧。等警察来了,配合他们,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是。” 任时鸢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向下看去,张有福好像一滩化了的雪糕。 他周围围起一圈黑色的粗线,都是些看热闹的路人。 第45章 乌龟的陷阱5 5. 三个月前,上云镇,此地还是深夏。 深夜的海港,微风白雾,空气中一股鱼虾的腥味,五颜六色的集装箱,整齐码在岸上。 最后一批返航的渔船均已归港停泊,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其中一个手里端着铁盒,身体靠在油桶上,囫囵吞嚼着冷饭。 “还不回家呢?” “太饿了,先整上一口。” 他的家乡有个不成文的习俗,离家回家不能饿着肚子,所以每次不论多晚,都要吃了饭再准备回家。 “行吧,行吧。我先回了。” “好嘞,回见。” 灯下,他的嘴锃光瓦亮,油滋滋的鸡腿入了嘴,就算是冷的,对他来说也是美味。 夜深人静时,码头上只剩他一人。 口腹之欲已经满足,精神上的慰藉也要。 他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 火光微亮,比不过一旁的大灯。 忽而手机响了,吐出一口烟雾,接起,“象哥,货到了,谁来接。” “蛇山,这个点也快到了。” “他毛毛躁躁的。” 他显然对来人不满。 “你多教教他。” 象哥的话里有话,哪里轮得到他来教,不过是因为上次两人打架,蛇山输了,故意选接货的时间点找机会给他下绊子罢了。 “是,象哥。” 等了快半个小时,蛇山还是没到,他却一点不着急。 远远看到五六辆警车,闪着蓝色和红色的警灯,警铃声不绝于耳。 其中一辆车稳稳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一个短发女警,声音洪亮喊道:“罗尘。” “到。” 罗尘瞬间褪去吊儿郎当的猥琐姿态,身板笔直,朝着她敬礼。 “归队。” “是。” 罗尘本以为此次卧底任务结束后,他能继续深入挖掘上云镇和下南地区的犯罪网络。 但是归队第二天就收到上级调令,调任他为海州公安厅刑侦支队支队长。 本是升职,他却愁容满面。 “队长,是不是我爸动关系了。” “你别多想了。好好的好事,看你,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 “队长。” “叫啥都不管用,没事快点出去,我还有事呢。” 罗尘再不爽,也要回去。 执行命令是他这个职业的天职。 回海州三个月,罗父派来的人在宿舍楼下堵了罗尘好几次,他就干脆泡在卷宗里,睡在办公室。 他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只能使在案子上。 贸海顶楼。 “男性死者,贸海资本投资市场部的经理,叫张有福,五十六岁。从现场来看,只是少了死者的随身物品,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现场的目击证人也一直认为张有福是跳楼自杀,并且声称亲眼看到他从顶楼一跃而下。” 陈有青一口气将现有获知道的信息全部口述了出来,现下有点口干舌燥。 罗尘单手拧开矿泉水递给陈有青,扫了几眼他手里拿着的简历,“简历,哪儿来的?” “报案人给的。” 回答完,便迫不及待递把瓶里的水大喝了几口,“他自称是这栋大厦负责人的秘书,叫什么民晖什么的。他还留了个名片给我。” 陈有青说着,摸出放在裤兜里的名片,低声喃喃了句,“这是任氏集团的大厦。” “叫鉴定科的人来一趟。” 罗尘的眼睛好似锁定住了什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的一堆凌乱的脚印。 “是。” 陈有青赶忙拿出手机,打通廖赋的电话,“廖哥,罗队叫你上来。” “好,知道了。” 廖赋和罗尘是大学同学,两个人住一个宿舍,关系好得很。 当得知廖赋也在海州的时候,罗尘的情绪也算得上多了些许安慰。 罗尘招了招手,示意陈有青把电话给他,“廖,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自杀案。” “我也察觉出来了。” 两个人仿佛像是猎豹嗅到了猎物的气息,眼神灼灼,散发出一种额外的兴奋。 那堆凌乱的脚印,廖赋只看了几眼,便分辨出除了张有福外,现场还存在着第二个人。 取证完成后,他和罗尘靠在一边简单聊了几句。 “任氏的产业。” 廖赋神色产生几分微妙的变化,像是担忧罗尘,又像是蠢蠢欲动,意在海州已经好久没有热闹了,何况是任氏的热闹。 “是时候见见老同学了。” 罗尘伸手拍了拍廖赋的肩膀,起身打算离开。 “你就不怕你家里人又逼着你讨好他?” “瞎操什么心,我都多大了。” 说完,罗尘摆了摆手,喊上陈有青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尘和任时鸢是高中同学。 偶然有一次罗父接送罗尘,发现任时鸢好像是任家的人,就一直让他和任时鸢搞好关系。 青春期的心气儿,是绝对不允许他做出,为了钱和利益低声下气讨好别人事情的。 当时,语文课上,罗尘读到过《应科目与时人书》,了解“摇尾乞怜”的出处,脑中不自觉幻想出自己对任时鸢“摇尾乞怜”,心里更觉得屈辱。 所以罗尘一直不肯听,最后干脆申请了住校资格,但是还是会时不时关注任时鸢。 后来,为了不继承家里的公司,他偷偷填了警察大学的志愿,也成功当上了一名警察。 现在,任时鸢就坐在他面前,回想起年少时那段时光,罗尘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有些幼稚。 不过他不后悔选择成为警察。 “任先生,我们需要您这边配合提供一下大厦所有的监控视频。” 陈有青坐在罗尘左侧,手中的类似平板似的记录仪跟踪记录着双方的谈话内容。 “要半年之内的。” 罗尘出声补充,端起面前的秘书刚刚送进来的白水,浅喝了一口,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任时鸢的一举一动,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能为他提供梳理案件的新思路。 “当然,应该做的。” 任时鸢丝毫没有强装镇定的假淡定,伸手拨通座机电话,喊了民晖进来。 “任总。” “去拷贝一下半年以来,大厦所有的监控资料。” “是。” 罗尘拿过陈有青手中的记录仪,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去。” “是。” 陈有青立马起身,随民晖离开了办公室。 “任总,能和你简单了解一下张有福这个人吗?” 罗尘按下了自动记录,说出口的每个字,准确无误的出现在屏幕上。 “当然,罗警官想了解什么?” 任时鸢稳稳地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交叠在身前,语气尽显随和。 罗尘离开海州近十年,对任家的事用不着过分研究,也能大概知道几分。 贸海是任氏集团旗下的公司,两家的员工早些年所负责的业务交叉甚多。 任时鸢上任后,才逐渐把贸海从任氏集团分离出来,唯独剩下张有福一根独苗,依旧同时任有两家企业的职务。 从知道死者身份后,罗尘就已经推断出这是他们任家的“内斗”。 “近一周内,死者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异常,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开了会。” 现磨咖啡的香气,萦绕在任时鸢的指尖,提到张有福,好似他并不因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反而细细品味起咖啡。 对这一反应,罗尘不觉得意外,张有福的死,对任时鸢和贸海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的线上会议,他汇报过一个项目的进度。” “线下呢?” “一个月前,想要我投资一个房地产项目。” “听起来,你好像并不太满意。” “一个不能带来任何收益的项目,我为什么要满意。” 任时鸢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不悦,伴随着杯子和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叮”声,都像是在附和。 空气忽然凝结了一瞬,罗尘耳边回荡着“叮”声。 任时鸢的态度合乎情理。 “任先生,你认为死者自杀的可能性是多少?” 罗尘关闭了自录功能,把记录仪揣进裤兜,像是在暗示任时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罗警官,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小说爱好者。” 任时鸢似乎认为罗尘是在开玩笑,也适时地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是是。” 罗尘掏出记录仪,稳稳摆放在任时鸢办公桌的中央,“任先生,你认为死者有仇家吗?” 以文字的形式,这个问题同样出现在记录仪的屏幕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正是警察必须去调查的吗?” 任时鸢反问道,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显然对罗尘的问讯十分不满意。 “警察也需要像任先生这样的良好市民来提供线索了。” 罗尘怀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不用看,是廖赋。 也许是又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证据,但是眼下不容他分心。 任时鸢再次按下秘书室的电话,叫了另外一位秘书进来。 “把张有福近半年接触过的所有项目资料,整理出一份简易版。” “好的,任总。” 简易版,顾名思义,只有最基础的信息,属于意外收获。 罗尘当然深知任家对海州的影响,可作为警察他有自己的底线和理想,对这类家族从来不认同。 罗尘本意只是想试探出任时鸢的态度,推测出这场家族的内斗是否已经越过某些东西。 如果是的话,他会采取一些手段的。 “不介意的话,稍等片刻。” “不介意。” 罗尘不打算再问什么了,有了张有福所经受的项目资料,他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得到更精确地有助于破案的细节。 沉默总是伴随着尴尬,罗尘正想说些什么,陈有青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硬盘,“罗队。”,神色有些兴奋。 不等他开口继续,又响起敲门声,一位女员工手里拿着文件袋绕过陈有青,将文件袋放在任时鸢面前的桌子上,“任总,需要您签字。” 任时鸢身躯微微前倾,右手自然抬起,握起笔杆,颇为认真地先打开文件,看了内容后,才落笔在文件袋上写下名字并按下私章。 “复印去吧。” 任时鸢对女员工说道。 “是。” “罗警官,按照规定,你只能拿出复印件。” “自然。” 说罢,罗尘起身,同时伸出手,“感谢配合。” “应该的。” 任时鸢起身,礼貌回握。 罗尘和陈有青走出任时鸢办公室时,那位女员工也正等着他们,送上了刚才的复印件。 民晖亲自送他们下了楼,楼下的现场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该收队回去的都回去了,只剩廖赋在。 车上。 陈有青略有些激动,“罗队,廖法医,你们不知道,他们公司的ai有多厉害!我的天哪,不到十分钟,就把监控整完了,这可是半年的数据啊!”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廖赋轻笑一声,眼神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廖法医,你说要是以后用到咱们办公室,破案可省了力气了。” “我还是觉得人力是最准确的。” 廖赋不太喜欢AI,对陈有青这种崇拜AI 的人类来说,他多少有点不理解,“你说呢,罗尘?” “以人为本,其他都是辅助工具。” 罗尘看着手机里,廖赋方才发过来的消息,大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着,“去你家。” “你们以多欺少。” 陈有青孩子心性,不生气,也不妥协,埋头研究起手机里新下载的AI助手。 等红绿灯时,罗尘恰巧接到了领导的电话。 “是,初步排除自杀。廖赋和有青。明白,马上到。” 电话挂断,他的神色稍显严肃。 “怎么了?” “回队里说。” “好。”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任时鸢理所当然地让全公司的人提前下了班。 员工们陆陆续续打卡离开了公司,任时鸢透过玻璃看向下面的平地上,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刚好把下班的员工分成了两队。 “任总。” 民晖敲门进来,“是否控制一下媒体?” “不必,你下班吧。” “是。” 任时鸢的回答,让民晖放下了心中的忐忑。 死人的事瞒不住,任时鸢也不想瞒。 海州能排得上号的媒体有三十多家,他手中掌控着其中三分之一,任安锦同样也握着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则隶属于任氏集团。 可以说,海州人的信息来源,几乎全部依赖于他们三方。 正常来讲,多数媒体都应由政府管辖,可海州这局面早已积重难返,短期内根本无法改变。 普通人也从来不会关注政府官方的信息发布,只会选择自己信赖的媒体。 如果张有福真的是自杀,那这件事的影响可大可小。 但明摆着的事实,他绝无可能是自杀,如此一来,这事儿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在这些媒体的世界里,报道的目的往往不是追求真相,而是吸引注意力、提升公信力。 谁能成为第一家报道“张有福死亡”事件的媒体,谁就能在这场即将爆发的舆论风暴中抢占先机,赢得大众的信任。 第46章 乌龟的陷阱6 6. 吃过午饭,吴瑰躺在沙发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装失忆”虽然有效,但是也不能一直都不恢复记忆。 既然要恢复记忆,那时机就非常重要。 天花板上洁白一片,吴瑰看着想着困意来袭,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靠近,呢喃了句:“谁?” “你的阿鸢。” 任时鸢亲亲吻在吴瑰嘴边,“醒了?” 吴瑰双眼缓缓睁开,眼神还有些迷离,“今天下班这么早?” 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今天”两字已经脱口而出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张开双臂示意任时鸢抱自己。 任时鸢一如平常,毫不犹豫地跪在地毯上,上臂一伸,紧紧将吴瑰揽入怀中。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扑在吴瑰的脖颈处,他很受用。 “怎么了?” “想你。” 确定任时鸢没察觉出什么,吴瑰放松下来,全身心压在了他的怀里。 “我也想你。” 任时鸢闭上眼睛,深深吸了气,“好香。” 情不自禁地蹭啊、吸啊、亲啊、摸啊。 吴瑰由着任时鸢摸、亲。 某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狗,回了家迫不及待地舔他,想要让主人重新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想着想着,吴瑰不由自主地发笑,“你像一只狗。” 匍匐在他胸前的任时鸢抬起头,也没说话,而是掀开他的上衣,在肚脐周围咬来咬去。 “说你是狗,就真的是狗啊。” 吴瑰笑着,推搡着任时鸢。 回应吴瑰的是几声狗叫,和即将伸向他衣服的手。 吴瑰有些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裤子已经没了。 任时鸢微微仰头,目光直直地撞击进吴瑰的眼底,引诱似的,一点一点含了下去。 **劈天盖般淹没了吴瑰的理智,几近窒息。 眼看着外面的日光红晃晃地铺满了一座山,才有了喘息的时刻。 两人围着一块毛毯,倚靠在沙发一边。 “太阳快落山了。” 吴瑰看着窗外,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任时鸢摸了摸吴瑰的肚子,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亲,“想吃什么?” “你定。” 吴瑰仰头舒展了一下身体,也往任时鸢的脖子上亲了亲。 “好。” 任时鸢**着上身,围裙挂在身上,像极是情趣。 吴瑰找出茶几下面的相机,对准任时鸢,开启录像。 此刻他不再纠结任时鸢是否会发现他为什么忽然找到了那个相机,他就是想要记录下来此时此刻。 “好性感,任先生。” 陌生人会礼貌使用“先生”这一词来称呼对方,是一个自带安全距离的词。 某种情景下,这也是一个服从性很强的词,尤其用在情人之间,“先生”总有种难说的禁忌意味。 因此,每每想要调戏任时鸢,吴瑰都愿意叫他“先生”。 这种时候,任时鸢也总是愿意配合吴瑰。 当然“配合”是任时鸢的伪装,真实的反应混在温柔的眼神中,格外取悦吴瑰。 平底锅预热好,任时鸢夹起牛肉火腿放入,油脂在高温下爆裂,发出细小的“滋滋”声。 食物的美拉德反应,如同任时鸢此刻一般。 只要吴瑰叫他“先生”,他的耳朵便会悄然地变成粉红色。 而“滋滋”声,是他在心动。 “花生酱牛肉火腿三明治、海鲜炒饭、鲜榨果汁。” 任时鸢端着餐盘来到吴瑰身边,“顾客,还有其他需要吗?” 吴瑰看任时鸢站着,不由地伸出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有陪吃吗?” 任时鸢点头说:“有。” “报酬多少?” 任时鸢指了指自己的脸,“一个吻。” 吴瑰立马站在沙发上,往任时鸢的脸上亲了一大口,亲得重了些,还亲出了声音。 “给你一个吻。” 相机依旧在录,四四方方的框子里,美食和任时鸢都在。 “怎么把它找出来了?” 任时鸢在三明治里加了烤过的香蕉,风味非常特别,吴瑰很喜欢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撑得鼓,含糊不清地回答说,“翻东西的时候,看到了。” “都录了什么?” 任时鸢伸手要去看,被吴瑰挡下,“不能看。” 手里的三明治被吃得只剩下面包皮,吴瑰顺手递到任时鸢嘴边,让他吃下去,“先吃饭。” 任时鸢点着头,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果汁喂到吴瑰嘴边,“尝尝。” 杯子里插有吸管,吴瑰吸吮时,脸颊一鼓一瘪让任时鸢想起方才,心下不由一紧。 “好喝。” 吴瑰没有察觉出任时鸢的变化,调整坐姿,端起海鲜饭吃了起来。 电视上播放起《上课啦》的宣传短片,吴瑰的注意力被吸引,“是汪倜的综艺。” 任时鸢把剥好的龙虾和贻贝肉放到另外的空碗里,推到吴瑰面前,“嗯,节目做得很好,股价也涨了。” “没想到海州官方媒体也会下场为我们宣传。” 看清右上角的图标,吴瑰心中深感意外。 按理来说,就现在《上课啦》的流量,任氏的媒体必然不会和其他媒体分享播出版权,可他却在海州电视频道里看到《上课啦》的宣传片,这事背后一定有另外的含义。 “是我主动和他们合作的。” 任时鸢很少与吴瑰谈论工作上的事,今天一反常态,“未来公司和海州政府的合作会变多,这个综艺算是在传媒领域的尝试。” “嗯。” 不知怎的,吴瑰脑子里冒出了齐平的名字,他心想,应该是任时鸢和齐平达成了某种合作。 在吴瑰的视角里,周意哲是被齐平“赶下台”的,理所当然任家看不惯这个新上任的州长。 齐平和任时鸢又早有“勾结”,“砍断”了任卓川和周意哲的链接,所以任时鸢不应该和齐平有明面上的交易。 但现下,任氏集团和贸海依旧不可分割,任时鸢还是要继续维护任氏的利益。和齐平这个新州长有生意往来,难道不怕被任家老宅的人盯上吗? 饭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吴瑰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意图压下悠悠飘起的不安情绪。 饭后,房间里,电视中新闻播报的声音若有似无地回响。 任时鸢熟练地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 清洗完台面,将剩余的食材仔细封存放进冰箱后,解下围裙朝着客厅走去。 吴瑰此时正摆弄着手机里的游戏,全神贯注。 任时鸢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边,准备给他穿上袜子。 一轮游戏结束,吴瑰赢了,放下手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过来。” 任时鸢双手撑起膝盖,缓缓起身,紧紧挨着吴瑰坐下。 沙发微微下陷,吴瑰顺势躺在了任时鸢的大腿上,“我游戏赢了!” “想要什么奖励?” 任时鸢轻柔地抚过吴瑰的头顶,给吴瑰带来一阵痒痒的触感。 “这也给我奖励?” 吴瑰握住任时鸢另一只手,用拇指指腹在他掌心的疤痕周围轻轻画圈。 “给。” 任时鸢被吴瑰的小动作逗得心情舒畅。 “让我想想。” 吴瑰想着想着,便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任时鸢的指缝,屈指扣住。 忽然,一则消息钻进了吴瑰的耳朵。 “接下来进入消息快讯。据本台消息,今天下午两点三十五分左右,贸海大厦发生一起自杀案件。事发后,警方、消防及医疗急救部门迅速赶到现场展开救援与调查工作。目前,相关部门已封锁现场,具体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当中。本台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并为您带来后续报道。” “谁死了?” 吴瑰“腾”的一下坐直,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公司里的一个员工。” 任时鸢赶忙坐直,身体微微向吴瑰倾斜,毫无躲闪,做好了和吴瑰全盘托出的打算。 “会有事吗?” 不安的情绪在此刻逐渐占据了主导,“我是说你会有事吗?” “不会。” 任时鸢把两个字说得很重很正,一字一顿,是在回答也是在承诺,“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任时鸢动作急切又温柔,将吴瑰揽到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吴瑰跨坐在任时鸢的大腿上,像只树袋熊紧紧地锁在他的身上,“任时鸢,任时鸢不要骗我。不要再让我离开你,不要再把我丢下,不要再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要,不要。我统统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只想在你身边。任时鸢,你记着,你要是再把我丢下,我不会再回来,我永远不会再回来,我死也要死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好好的,说什么死!” 任时鸢眼神沉了沉,语气带着些许怒意。 一只手略带惩罚性地打了吴瑰的屁股,另一只手钳住他的脖颈,力度虽不至于弄疼,却也不容反抗,强硬地迫使两人面对面。 “任时鸢,其实我早就想起来了,回家第二天就想起来了。但是我不敢说,也不敢告诉你。” 吴瑰眼睛红红的,还带着将落未落的泪水。 看着这样的吴瑰,任时鸢哪里还有脾气,“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吴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任时鸢喉咙不自觉滚动,用轻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答应求婚那天,我们在床上了。” “这和知道我恢复记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的眼神不一样。” 任时鸢故作镇定,耳尖却悄悄染上了红。 吴瑰猛然间发觉,任时鸢好像真的爱他,不是一点点爱,而是很爱很爱很爱,爱到他竟然觉得那是爱。 尽管他依旧在对他撒谎,可是爱就是爱,他笃定即使他说出真相,任时鸢还是会爱他。 “任时鸢,你是不是好喜欢好喜欢我?” 吴瑰捧起任时鸢的脸,手指刚好附在他的耳朵上。 吴瑰有点被烫到了。 “我爱你。” 吴瑰的心也被烫到了。 没人会刻意关注海州tv的晚间新闻,但总归是有人看的。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好比是森林里被狂风裹挟的野火,蔓延得毫不客气。 事出时,汪倜在外盯着拍摄,等有时间打开手机的时候,不用刻意搜索,一条又一条来自不同平台的推送信息,就准确且急切地将同一条消息铺满了他的手机屏幕。 “任时鸢竟然没有撤掉它们?” 不掩盖事件,反而让它大肆扩散,背后的蹊跷显而易见。 汪倜立即想到了吴瑰。 他觉得自己应该接走吴瑰,最起码短时间内不要待在任时鸢的身边。 卫也下班过来送饭,一进休息室就看到汪倜愁容满面。 “脸色怎么这么差?” 卫也将餐盒搁置在一旁,一屁股在汪倜身边坐下,倾身靠近,细细打量着汪倜的脸庞。 汪倜把手机上的新闻页面举到卫也面前,面色冷峻,“贸海大厦死人了,你知道吗?” “为这事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卫也闻言,放下心来,身体向后一仰,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知道,死的是任哥公司的一个小经理,警察已经来过了。” 汪倜神色狐疑地盯着卫也,继续追问道:“任时鸢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想让他告诉我什么?” 卫也坐直身体,动作利落地将餐盒一一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来,仔细摆好,“你想知道的,我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瞒着你、骗你,而是我真的不清楚任哥那边的事。” 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弥漫开来,卫也拆出筷子往汪倜面前的炒饭上夹了一块红烧肉,“你也别胡思乱想,吴瑰现在失了忆,去哪都不比在任哥身边安全。何况死的那个人什么也不是,威胁不到任哥,更威胁不到贸海,也威胁不到你的公司。要知道,贸海背后是任氏集团。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轮不到你我操心。我也知道你担心吴瑰,但是你要相信任哥。他俩之间,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的。任哥不可能让吴瑰有事。” 汪倜听卫也说了一大串没用的话,心中已然了然,从卫也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吴瑰和任时鸢的爱恨纠葛,卫也知道三分,他知道五分,加之两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自然持有不同的态度和想法,所以也懒得和卫也再说些什么,“知道了,吃饭吧。” 卫也交代家里的厨师做了偏辣口的,红烧肉入口肥而不腻且辛辣可口,是汪倜喜欢的口味。 吃到喜欢的饭菜,汪倜的脸色渐渐舒缓,微微颔首,露出满意的神情,“菜不错。” “等下一起回家。” “嗯。” 汪倜面上揭过,脑中却已经开始思索如何让吴瑰从茗山的别墅里搬出来的计划。 距离元旦还有半个月,街头巷尾就已满满都是节日装饰。 罗尘一行三人回倒局里时,正赶上后勤的柳叔和一群警校的实习生,张罗着往文化墙贴新的宣传贴纸,挂中国结。 瞧见罗尘他们回来,便搬来一箱子的局里和海州大学美术学院合作制作的警员玩偶说,要他们队里分分。 “有青,分分去,分分去。” “好嘞。” 陈有青应了声,抱过箱子,追在罗尘和廖赋身后上了楼,习惯性地问:“罗队,开会吗?” 以往有案子,从案发现场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通知队里的人开会。 罗尘说:“不开,我先去趟局长办公室,等我回来再说。” “明白。” 陈有青应道。 廖赋接着说:“我先去工作,初步验尸报告三个小时后给你,详细的后天给你。” “好。” 罗尘点头。 罗尘沿着楼道,走到尽头的办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 罗尘推开门,大步走进屋内,喊道:“吕局!” 吕平康坐在办公桌后,见罗尘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袋,“坐吧,先看看这个。” 罗尘接过资料袋,封口处的红色机密印章格外扎眼。 他打开袋子,里面装有一封举报信,以及一些类似账本和合同的文件。 纸张很新,一看便知是复印件。 罗尘按顺序查看,目光不经意扫到举报信抬头,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举报人:张有福”。 他抬头看了眼吕局,意识到“张有福自杀案”远比想象的棘手。 齐平上任后,大力打击违法犯罪,开展扫黑除恶行动,为此成立了一个直属于自己领导的组织。 保新会那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该部门随即收到张有福寄来的举报资料,其中有三万字的亲笔举报信,还有贸海资本近三年来收入账本,以及多份疑似涉嫌偷税漏税的项目合同的复印件。 因为涉及任家,部门负责人李雾立刻上报给了齐平。 齐平的态度强硬,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一定要调查清楚,若资料属实,必须严肃处理。 随后,调查工作迅速秘密展开调查。 并已收集到与案件相关的初步证据,申请好了调查通知书。 可就在即将对相关涉案人员展开询问时,张有福却死了。 举报人的死亡,无疑改变了案件的走向。 原本聚焦于经济违法调查的案子,因为重要证人的死亡,陷入到一个严峻的境况中。 第47章 乌龟的陷阱7 7. 任时鸢作为贸海的直接负责人被警方传唤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不少人认为任时鸢被警方带走与前一天的贸海大厦发生的坠楼事件有关。 深冬的气息愈发浓郁,去警局的路上,天空逐渐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盖住,厚重且压抑。 警局里有一颗高大粗壮的松柏,据说是几百年前有一位官员种在此处的。 任时鸢下车就闻到了它在空气中蔓延开的清苦味。 罗尘看着任时鸢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警觉。 张有福的举报材料仅能表明贸海资本存在偷税漏税的嫌疑,但并无直接证据。 之所以紧急申请调查令使任时鸢来接受讯问,是因为张有福的死亡将这个案件转化成了刑事案件的范畴,警方必须这么做来先安抚舆论的发酵。 眼下,任时鸢入了警察局,第三方机构和检察院组成的联合小组,也已经取走了贸海资本的各类账本进行核查。 倘若有一丁点问题,任时鸢便难逃牢狱之灾。 商人大多重利,更何况任时鸢身为任家的子孙。 两年前刚有一个贪赃枉法、政商勾结的任卓川,现在又出了一个任时鸢。 不了解内情的人会觉得,他俩不愧是父子,但是知情人就应该知道,任时鸢和任卓川是不太一样的一种人。 法律不允许的,任时鸢不会做得太过分。 而任卓川手里有政治权柄,只要没有直接证据,且有巨大利益可图,无论法律是否允许,他都绝对不会放过。 所以如果这两个事件证实了任时鸢的犯罪事实,那么任家在海州人的信誉值会直线下降,哪会再管你是什么任家的还是李家的。 如果任时鸢和贸海都清清白白,那么任家往后在海州的地位,将会达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毕竟,比起一贯完美的人,大众往往更愿意相信“浪子回头”的人。 审讯室内,灰白的墙面反射了房顶的灯光,钢铁制成的座椅被包裹住了一层浅浅的白光,仿佛一切都是冰冷肃立的。 任时鸢的眉骨很高,两个椭圆形的阴影正好包裹保护住了他的眼睛。 由于证据尚不充足,任时鸢并非以嫌疑人的身份坐在罗尘对面,而是作为一般证人被传唤而来。 按照相关规定与程序,何云满必定会在场陪同。罗尘神色冷峻,示意陈有青开口发问:“说说你公司的财务审批流程。” 任时鸢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得:“公司有规范流程,每个项目的负责人都必须对各自的项目和该项目的税务负责,财务整理好账目报表,交给财务总监审核。审核完成后,项目负责人签字,然后再由我最终签字确认,之后申报纳税。” 陈有青立刻追问,“那你对公司账目的细节都清楚吗?每一个项目都会亲自审核吗?有人举报你偷税漏税,说有不少项目的账目存在问题,你怎么解释?” “任时鸢先生不是犯罪嫌疑人,请警察同志注意问询语气。” 不等任时鸢说些什么,何云满高亮的嗓音霎时间在审讯室内回荡,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陈有青,“任总,您不必回答。” 对上何云满的目光,陈有青生了怯,心下羞愧自己竟然怕了一个女人。 罗尘见陈有青情绪有变,立马插话:“任总,我记得半年前咱们州与珊瑚岛之间的跨海大桥项目,是由贸海资本投资建设的吧?” “是。” 任时鸢稳稳对上罗尘的眼睛,没有一丝慌乱。 “有人举报,说在制作投标文件时,你们公司故意虚报成本,中标后通过虚假发票的手段套取差价,从而达到少缴企业所得税的目的。” “罗队长,我再次重申,任时鸢先生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证明任时鸢先生存在你们口中所说的犯罪事实。” 何云满眉头紧缩,眼神中隐隐透露不悦,嗓音优势险些将罗尘的气势掐灭。 这场问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却毫无收获。 每当触及核心问题,何云满便会立刻打断提问,同时告知任时鸢,他有权保持沉默。 按照规定,若警方在四十八小时内无法拿出有效证据,就必须将任时鸢释放。 出了审讯室,陈有青满心愤懑,实在气不过,啐骂一声:“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注意你的情绪。” 罗尘重重地拍了下陈有青的肩膀。 “知道了,罗队。” 陈有青深吸一口气,高声应道。 罗尘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定个餐,我请客。吃完饭你通知大家开会。我先去趟廖赋那儿。” 说着,他便给陈有青转了一千块钱,“记得也给审讯室里那两人订上。” “收到,罗队。” 陈有青迅速调整状态,转身就去安排了。 王国正眼睁睁看着任时鸢被警察带走,尽管再难以接受,也只能接受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焦急和不安,尤其在吴瑰面前,更是丝毫不敢流露。 他心疼任时鸢,也心疼吴瑰,好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尽是要遭受磋磨。 他清楚任时鸢的打算,只是出于长辈的本能,一心想要去疼爱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于是到了午饭时间,他花了不少心思,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随后上楼喊吴瑰吃饭。 吴瑰安静地躺在任时鸢书房的躺椅上,手边握着一本薄薄的外国文学,青蓝色的封面上,白色的三个字《局外人》。 他眼神涣散着,思绪飘来飘去,根本不在手里的书中。 吴瑰没有开始读这本书,因为发现这本书的同时,他也发现了任时鸢的药。 很隐秘的地方,任时鸢很会藏东西。 前夜,他们两人互通了一些心事。 任时鸢和吴瑰说,不必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因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俩就可以好好地举行婚礼了。 吴瑰想说自己被任安锦和任安绣利用的事,但是任时鸢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双臂轻轻地拥着他,落下温热地亲吻,细密又带着痒意。 所以任时鸢被警察带走时,吴瑰并不忧心。 他知道他的阿鸢很厉害,也相信他的阿鸢。 为了不让王叔和暗中监视他们的人察觉出异常,吴瑰自觉躲到了书房里。 “小吴,吃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王国正来到书房门前,抬手,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叩响,动作很轻,嗓音温和,带着几分慈爱,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里传来吴瑰的声音,“王叔先吃吧。我等会儿再吃。我不太饿。” 他的喉咙好似哽住一般,只得扯着嗓子去喊。 吴瑰反锁了书房的门,王国正打不开。 他怕吴瑰伤心过度伤了身体,有些急了,冲着门缝使劲地劝说道:“不能不吃饭呢。小吴,你先开开门,咱们吃了饭。时鸢那边肯定没事,咱放平心态。” 吴瑰也想起来,可是他动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动不了了。 他的手脚似有千斤重,滚烫的血液骤降了温度,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渗出,浸湿了额前的头发。 吴瑰喘着气,双眼空洞地望向虚空,与任时鸢过往的所有如同洪水,淹没了他,又如同朝阳,照亮了他。 吴瑰拼命抓起放在桌角的药瓶,往嘴里到了几颗。 咬碎了,吞了下去,药是苦涩的。 “不被爱只是不走运,而不会爱是种不幸。” 十八岁之前的吴瑰不被爱,却也努力学习着他人爱人的方式去爱着妹妹,爱着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仅剩的家人。 妈妈的手掌留着一层薄薄的茧,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身上的裙子,有妹妹的味道,而他只是一个偷窃者,偷窃着妈妈的爱。 吴瑰一直都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爱他。即使他已经长大,看了各种各样的书,也没有找到答案。 但是,父亲爱他。 他应该庆幸的,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父亲爱他,教他学会男子气概,教他学会身为一个男人应该要做得和不应该要做的。 父亲的爱,像是一个定制的塑料壳子。 塑料壳子是有厚度的,也是透明的。 父亲就在外面看着他,他不敢脱下来,只能别别扭扭地套着。 书本上的文字告诉他,青年要有自己的思想,要会反抗和追寻自我。 吴瑰信了。 他偷偷在塑料壳子外面穿了一条白色蕾丝的裙子。 踏入那家酒吧,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危险的如同火又如同冰的人。 任时鸢的歌声很特别,不过他醉了。 没有听得彻底,疯狂的吻袭来,叫他不得不清醒过来。 塑料的燃点在200℃-400℃,那个吻之后,吴瑰的塑料壳子就被溶掉了一个口子。 冷却以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任时鸢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苦涩的药从那个口子留进了吴瑰的身体。 吴瑰心想,药劲儿真大,不愧是任时鸢吃得药。 王国正依旧在门外语重心长地继续劝说着。 忽然,门开了。 吴瑰打开了门,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充了血。 “王叔,您应该去上脱口秀。” 吴瑰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笑意。 “那是啥玩意儿?” 见吴瑰这副模样出来了,王国正不敢有什么其他多余的举动,以打哈哈的方式笑着回应着。 “锻炼口才的。” 吴瑰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腿麻了,王叔。您扶我一把吧。” “好嘞。” 王国正搀扶住吴瑰,一步一步地朝着电梯走去,“咱坐电梯去。” 说着,还拍了拍吴瑰的手背,像是在给他力量。 “王叔,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今早农场还那边送来了新鲜的羊肉,我包成包子了。” 王国正侧过头,看着吴瑰,眼中满是关切。 “好久没吃包子了,一定很好吃。” “那是,我的手艺,没得说。” “那是,王叔的手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有点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时不时还发出笑声,像极了一家人。 罗尘看着手中的验尸报告,上面记录和分析的信息基本与他推测的一致。 廖赋从检验室出来,一边抬手解开身上的防护服,一边走向洗手台准备消毒。 罗尘起身,顺手拿起泡好的花茶,走到廖赋身边,递了过去。 廖赋接过,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全身舒畅。 罗尘看着他,问:“死者指甲缝里的衣服纤维有结果了吗?” 廖赋手捧着茶杯,倚靠在桌边,“纤维很常见,是普通的棉质衣物。但是上面附着了几种只有在海水长期浸泡下才会有的微生物。” “海边?” “也许凶手是个渔民,打渔是主业,杀人是副业。” 廖赋不是玩笑,他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认为张有福死于雇凶杀人。 罗尘也有同样的感觉。 廖赋从洗手台慢悠悠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盒鲜花饼,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含糊地问,“查他的银行记录和社会关系了吗?” 罗尘耸了耸肩,“查了,没有任何问题,干净地不像话。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国外,日常的资金往来也没有异常。” “通知他们回国了吗?” “通知了,但是打不通,也联系不到。”罗尘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无奈。 “我看他面相,总觉得是一个贪财的。”廖赋吃完一块,又打算拿起一块,却被罗尘制止。 “一会儿吃饭。” 罗尘单方面没收了廖赋的一盒鲜花饼,而后坐到他对面,“别迷信。” 廖赋摆了摆手,继续喝起茶了,“我就和你讲讲。” “确实,在贸海和任氏集团都有职位,银行记录却干净地像白纸。社会关系也透着诡异。” 罗尘像是抓住了什么破绽,眼里闪着亮光,“饭一会儿到,不许再吃零食了。我先去开会了。” 说完,他拿起验尸报告,快步走出了法医室。 开了几个小时的会,办公室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罗尘认为这个案子的关键就在张有福身上,查出杀害他的凶手是目前最紧要的。 而任时鸢看似重要,实则就是一块无字的碑,分量大但无用。大片大片的雪花,悠悠荡荡、纷纷扬扬地从灰暗的又透着隐隐的粉色的天上倾倒下来。 海州已久未有这样的大雪了。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虽然说不上是逼仄,但待得久了难免压抑。 再加上已是半夜三点,只要是人,他的精神和身体就会处于一个相对脆弱的时候。 罗尘精神得很,陈有青和队里的其他人都被他强制命令回家休息去了。 罗尘一手推开门,一手拿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纸杯,走到任时鸢对面坐下,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提提神。” 另一杯则是给了何云满,“速溶的,凑合喝点。” “多谢。” 任时鸢接过咖啡,轻抿了一口,“罗队长,外面下雪了吧。” “下了,还挺大的。” 罗尘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上身微微前倾,天花板上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模糊成了一团黑影。 “真想看看呢。” 任时鸢似是在遗憾没有见到雪景,眼神却毫无波动。 “贸海的股票跌了。” 罗尘不接任时鸢的话茬,直接告诉了他这一不好的消息。 任时鸢还未开口,一旁的何云满开口建议他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看向罗尘的眼神中满是谨慎。 “没事,我也正想了解了解。” 任时鸢对何云满摆了摆手,随后坦然迎上罗尘的视线,“跌了多少,罗队长方便告知吗?” “百分之九点八三。” “还行。” 任时鸢口中的“还行”等同于减少了将近100亿的市值。 罗尘保持着抱胸的姿势,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攥住自己的双臂,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骨节泛白。 他面对任时鸢亲飘飘的态度,此刻难掩心中的怒气,咬着牙,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任先生,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实在让人佩服啊。” “根据以往的数据来说,确实还行。” 任时鸢顿了顿,调整了下坐姿,接着说道:“我父亲那次才是真的危险,我这个真的还行。” 任卓川出事,贸海的股票受影响,直接跌了百分之二十五。 连带着任氏集团的股价也出现了小幅度的波动。 而现下,贸海不过损失一百亿,任氏集团更是没有受到任何实质影响。 所以,任时鸢反应平淡,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在罗尘听来,简直是毛骨悚然。 任氏,数不清的以血缘为纽带,以利益作黏胶的“怪物”不断地为其供给,而它也将成熟下来的果实按照精确的比例反哺出去。 时间成为了它越来越强大的利器,当人们惊觉时,才发现自己与它早已共生纠缠,难解难分。 第二天下午,关键证据出现。 第三方机构与经侦部门查出了贸海资本账本里的问题。 任时鸢随即被从警察局转送至看守所。 查出问题在罗尘的意料之中,没查出问题才是真有问题。 他向吕局坦诚说了自己的猜测。 吕局深知这案子利害攸关,何况上级也没有叫停调查的指示,便让罗尘放手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