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空劫婚》 第1章 不速之客 11月29日19点整,南州。 夜幕之下,教堂沉重的橡木大门向内慢慢地敞开,刺眼的光涌出。 一瞬间,一种奇异的剥离感攫住了宋知禾。 这一幕……她好像见过。 程宋两家高朋满座,大家矜持地笑着,看着她走向自己的圣坛。 款步走上红毯,宋知禾笑容清浅——左边倒数第二排那位胖亲戚的手机该响了。 果然,尖锐的手机铃声撕裂了管风琴声,一位白胖得像个大馒头的男士,手忙脚乱地摸索西装内袋,脸上涨得通红。 一直往前走,右前方传来传来压抑的惊呼,是某个匆忙起身的宾客,踩中了邻座女士的抹胸礼服裙摆。 宋知禾来到圣坛前,程前殷勤地伸手牵住她,她却走神了,目光盯紧神父即将报废的眼镜。 神父扶了扶金丝眼镜,镜腿在他指下无声地断了。 他捏着断镜腿,清了清喉咙,目光越过新人,环视教堂中殿的新人亲属。 “在座诸君,如果有人知道他们不能合法结合的理由,请现在提出,否则请永远保持沉默。” 10,9,8——宋知禾在心底默数,祈祷着:是幻觉是幻觉…… “哐当。”侧门被猛地撞开。 不是幻觉! 一个人逆着强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皮鞋敲击石砖,清脆急促。他在过道中央停下,扯下黑色口罩——一张熟悉而记忆遥远的脸,如今的娱乐圈顶流,时序。 “我反对。” 教堂死寂。 “宋知禾,你不能嫁给他,他……” 头顶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宋知禾下意识抬头:“小心!” 穹顶巨大的水晶吊灯,一根承重链断裂,吊灯倾斜,挣脱束缚,直坠下来…… “小禾,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知禾倒抽一口凉气,回过神来,经典老歌《明天我要嫁给你》灌入耳中。 11月28日晚,未央酒店W厅,香槟塔金色的液体里,细密的气泡正缓慢地上升、上升…… 一切都开始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小禾,别发呆了,来,敬你,最后一个单身夜。” 好友林樾把一杯气泡翻涌的香槟塞进她手里,杯壁的冰凉激得她指尖一缩。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看到明天婚礼,教堂出事了……” 林樾一连“呸呸呸”了三声,并不想听她说细节:“你这叫婚前焦虑,放一百万个心吧,程少那么宠你,生活只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是婚礼前夜搞个单身派对而已,宋知禾感觉自己好像疯了。 因为这个派对,她好像经历过不止一次。 到底是“经历过”,还是所谓的“既视感”? 反正,她的大脑里有好多碎片化的记忆。 就在林樾话音落下的同时,宋知禾的视线投向斜后方。 一个端着满托酒杯的侍应生,被她那个专业精装朋友圈的同事拍照时无意间绊了一下。 “小心。” 宋知禾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音乐里。 玻璃杯叮呤咣啷地摔了一地,侍应生涨红了脸,慌乱地道歉。 宾客们短暂地骚动,又迅速被新的笑谈掩盖。 宋知禾闭了闭眼。完了,和“脑海”里的分毫不差。 想找人倾诉自己的惶惑,但她明白,无人在意。 未婚夫程前,相亲认识的富二代,相貌堂堂,重点是母亲满意。 所有人都说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所有的情绪在旁人眼里都只能是“矫情”。 很快,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大厅偏左那座流光溢彩的香槟塔。 一个穿粉色亮片小礼服的女孩,程前的一个远房表妹,大概是玩上头了,又笑又闹着往后退…… “塔……” 宋知禾只来得及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砰——哐啷啷啷——” 香槟塔轰然倒塌的瞬间,玻璃杯碎片间香槟四处流淌,现场一片狼藉。 亮片裙呆立当场,捂住了嘴。 几个侍应生迅速地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收拾残局。 混乱中,宋知禾感觉不到惊讶,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宾客载歌载舞,高谈阔论,胡吃海塞……其实与她这个“主角”无关。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却比在场任何一位盛装出席的宾客都要耀眼。 嘈杂的派对现场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嗡嗡的讨论声四起。 “天啊,是时序,我在电影首映会见过!” “他不是1吗?难不成我们程少……” “程家请来的表演嘉宾吗?大手笔啊。” “原来真人那么帅,啊啊啊我喘不过气来了……” “天啊妈妈我看到活的时序!” 围观宾客激动,几十台手机对准了他。 宋知禾脚下虚浮,差点站不住,之前“既视感”的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他吗? 那个高中不辞而别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的时序? 那个如今红遍半边天的顶流时序? 她不是没设想过重逢——在演唱会VIP区被他看到,或在首映会当幸运观众……总之,需要很多的运气,和很多很多的机缘。 但绝不是结婚前夜,他风尘仆仆,专程而来。 时序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 “我的天,”林樾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她抓着小禾激动地摇晃,“时序在看你,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是不是姐妹了,你居然认识时序!”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一片举着手机的吃瓜宾客,来到她的面前。 眼前的人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眉宇间那股叛逆劲儿不复存在。 好强的压迫感,为什么?我又没欠他钱。宋知禾心里直犯嘀咕。 “好久不见。” 最终,作为派对主人,她只能挤出这句干巴巴的问候。 看她这个低眉顺眼的样子,多少有点……无趣。 “在我的时间里,昨天才见了你。” 宾客手机偷拍的闪光灯,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 什么?这是什么新梗吗?“昨天?”宋知禾困惑,“我没出门。你怎么会来……” “宋知禾,跟我走。” 一旁的林樾不敢造次,看看好友宋知禾,又看看时序,疑惑地歪着脑袋——真人这么冷的?原来“阳光开朗大男孩”是人设啊? 顶流空降现场带来的惊吓还没过,又被这虎狼之词吓到了,宋知禾还没想好怎么回话,程前带笑的声音已经从背后传来—— “凭什么要我的未婚妻跟你走?” “虽然新晋影帝大家都认识,但是亲爱的,你要不要给我做个正式的介绍?”程前的手已占有性地环住宋知禾的腰。 宋知禾触电般一颤,转身不着痕迹地躲开,给两人介绍:“未婚夫程前,高中同学时序。” 两个男人短暂地对视,空气中仿佛有一根弦绷紧了。 程前率先伸出手:“久仰大名,我妹妹可是你的忠实粉丝。” 时序面无表情地回握:“令妹眼光不错,只是未婚妻的眼光一般。” 表情一滞,过了几秒,程前像是才反应过来的一样,大笑道:“原来时先生那么幽默。很好,小禾的老同学就是我的老同学。” “不过小禾……你不会真的要跟他跑吧?”程前继续找补,“我好像有危机感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跑?”宋知禾难得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时序你发什么疯?十几年没见,一上来就让我跟你走?你拍戏拍魔怔了?” 对,可不就是发疯,她心里有些烦躁,不管教堂那一幕那是梦还是幻觉,他一个大明星跑到她一个素人的单身派对上演什么? 被这么一呛,时序不怒反笑——这个才是真正的宋知禾——只是当着程前的面,并不想多说什么。 一线吃瓜群众林樾,看着他嘴边那道转瞬即逝的弧度,心肝乱颤:难怪程启那小姑娘那么迷她这个偶像。 气氛胶着,一个语无伦次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你好呀时序哥哥.……啊啊啊救命我要疯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高中生程启不知何时挤了过来,激动得手舞足蹈。没想到未来嫂子居然认识时序!她刚才一直盯着这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时序冲她微微一笑——娱乐圈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瞬间回来了——这个小姑娘比她哥顺眼多了:“真遗憾,我身上没有笔,晚点帮你签好吗?” 小小的一个微笑就让程启满脸通红。她点头如捣蒜,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命都给你”的样子。 被程启打了个岔,宋知禾混乱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时序以今时今日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来祝福她那么简单。 “好了,这里是我的单身派对,你是不是该回避了。”宋知禾想把程前支走。 “当然,不过……” 程前做低头索吻状,手指突然加重力道扶着她的腰侧,脸上却仍带着温柔笑意:“要奖励。” 宋知禾尴尬不已。因为她的抵触,其实他们哪怕平时私底下都没有多少亲密举动…… 周围的人群似乎注意到这对未婚夫妻的情况,大声起哄:“来一个!来一个!亲一个!” 时序脸上的不忍之色一闪而过。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程启,弯下腰靠近,轻轻地在她耳边开口。 “程小启同学,我算是娘家人,见不得有人在宋知禾的单身派对上为难她,你说,怎么办?” 偶像的气息萦绕耳畔,程启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啊啊啊…… 她立马心领神会,拉着哥哥喊:“哥,走啦,立刻马上。” 见程启直接上手拽程前,宋知禾顿时松了口气。 看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却没拉动哥哥的样子,宋知禾不禁哑然失笑,转头对程前道:“你快走吧,别伤着小启。” 程前无奈地摇头:“我怎么有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啊。”但他还是顺从地被妹妹拉走了。 人群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这对“久别重逢”的老同学身上,那些高举的手机令小禾不适,她不想上热搜。 “你跟我来。”宋知禾示意时序跟她走,又对林樾说,“到场的都是朋友,你让他们帮帮忙,别把照片、视频往外发。” 天台上,两人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时序出现后,她那些“既视感”一下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来……预防“幻觉”中教堂那一幕发生的任何可能性。 “我一点都不想来找你。”时序眺望城市夜景,冷淡地抛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宋知禾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高中。 那个时候的时序,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知道后来进了娱乐圈怎么就变成了“阳光开朗大男孩”了,他的经纪人一定是个瞎子。 察觉自己好像走神了,她轻咳一声:“时序,如果你不想好好说话,那恕不奉陪……” “我一直以为,你会拼尽全力去过想要的生活,没想到你要结婚。”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残忍地扎入宋知禾的心脏。 曾经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来着? 她想起今天看到了时序主演的太空题材电影的预告片……那个想当宇航员、征战宇宙星辰的少年当了演员。 而那个梦想成为插画师,背着画板走遍世界的女孩,如今早已变成了996的牛马。 “年龄到了,相亲,各方面合适,也就……”宋知禾脑袋一歪,把到嘴边的“无所谓”咽回肚子,“挺好的。” 时序挑了挑眉,那双曾禁锢她年少时光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挺……好?” 宋知禾垂下眼帘。 忽然,天台的另一道门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时序敏锐地捕捉到了。 “跟我走。”时序突然低声说,没等她回应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宋知禾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不受控制一般跟着他奔跑起来。 他们离开天台,路过酒店错愕的侍应生,奔向电梯,又一路跑到地下停车场。 直到被塞进一辆黑色跑车的副驾驶座,宋知禾才回过神来。 “你疯了吗?”她气喘吁吁地低吼,“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你现在带我离开,明天媒体会怎么写?” 时序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放心,不用等到明天,汪老师今天发微博了。” 这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让宋知禾哭笑不得:“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去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时序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我是认真的,宋知禾。” “认真什么?” “不要嫁给他。” 汪老师:你们也没放过我,不论在哪个平行时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速之客 第2章 孤注一掷 “什么?”宋知禾的心竟然失控般狂跳起来,一些故旧仿佛被翻起。 他说什么?不要结婚? 她的指尖几乎抠进真皮座椅:“理由?” “你不爱他,你……” 话音未落,车子一个急刹。 一只野猫从车轮下惊惶地窜入绿化带。急刹让宋知禾惯性前倾又撞回头枕,时序的手已护在她的额前。 ……高中时有一次骑车摔倒时,他也这样护过她的头。 宋知禾在眩晕中撞见他眼底的情绪,像回到十七岁那年,在天文台看流星的夏夜。 “嫁给我。”他收回手,掌心残留她鬓角的温度。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嫁给我。”时序转过头,沉静地注视着她,“如果你一定要结婚的话。” “你还恨我,是吗?”她轻声问,“快13年了,我以为那么长的时间足够让你忘记……我知道当年我的不坚定伤害了你。对不起。” 时序的神色变得复杂:“你以为我是来报复你的?” “不是吗?”宋知禾的声音带着哽咽。 那个博客她至今还在更新,上面有她所有的近况。 坚持至今,就因为十几年来,访客列表里偶尔会出现他的足迹。 她相亲,他没表态。 她订婚,他没阻止。 现在她要结婚了,他说“不要嫁给他”。 这算什么?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24小时咖啡店旁。店面不大,还坐着三两个客人。 老板是中年男子,看到时序进来,便引着两人走向角落的座位。 一个插着生日蜡烛的小蛋糕被送了上来。 宋知禾呆愣地看着时序,双手手指在桌上局促地相互揪着。 时序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午夜12点整。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眉眼弯弯:“刚好来得及,生日快乐,宋知禾。” 记忆中那个被糊了一鼻头奶油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合,恍如隔世。 “你,你是来给我过30岁生日的?”小禾声音颤抖,这也是他们曾经的一个约定。 时序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斟酌用词。 “宋知禾,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什么报复。我很认真地恳求你,别嫁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也……”他咬咬牙,终是说出了下一句话,“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时序,她还有机会吗?可程前什么都没有做错。 宋知禾此刻的挣扎不被看见,但单身派对上,女主角的离场在全场宾客眼前,撕碎了程前的体面。 “查,通通给我查!” 宾客早已散去,只剩程前褪去伪装,在空荡的宴会厅气急败坏地吼着。 林樾倚在吧台前,修长的手指握着威士忌杯轻轻地晃动。 “我说了,女人的身体最诚实,她不仅不爱你,甚至排斥你。” “显然,她爱那个顶流。” 程前随手端起一杯酒,一把泼在林樾脸上。 后者呼吸一滞,然后咬着牙笑了。 程前慢慢靠近林樾,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额头,气息危险:“你的话太多了。” 手机响起,他推开女人,接起电话:“说……务必跟着……” 为了躲开咖啡店里的顾客,引擎的轰鸣重新在午夜街头响起。 宋知禾靠在椅背上,指尖冰凉。 “你……”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不觉得很荒谬?” “是,我承认,17岁的宋知禾满心满眼都是你。可是,十几年了,你甚至成了娱乐圈顶流,时间赋予我们之间的差距,长得足够让我们重新变成陌路,你为什么要回来招惹我……” “小禾,有些事,我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但我需要你相信,我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阻止你跳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深渊?”宋知禾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 “程前他……很好,所有人都说我高攀了,我凭什么万劫不复?” “就凭你不爱他!”时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焦灼。 “就凭你刚才在派对上,被他碰到就下意识躲避。宋知禾,你骗得了自己,但骗不了我。”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宋知禾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上。 是啊,她不爱程前。 她只是习惯了接受,习惯了在30岁这个社会时钟敲响的时刻,完成一项名为“结婚”的任务。 那些深埋在心底、属于年少梦想和不顾一切的勇气,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个影子的具象化,他光芒万丈地出现,照见了她内心的荒芜和妥协。 “那又怎么样?”她几乎是自暴自弃地低吼。 车前摆着的宇航员手办——那是他的电影周边,此刻横亘在挡风玻璃两人的倒影上。 “我妈把我当仇人,恨不得把我捆到随便一个男人的床上去……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了,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 “平静?”他忍着脾气,“程前一年前逼疯的前女友,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 时序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跳出陌生来电。 宋知禾一眼认出,那是程前的号码。 他直接关机,猛踩油门,寒光映亮他的侧脸:“现在信了吗?” 宋知禾别过脸,无意中看见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被远远甩下。 十字路口,时序一个转弯,从匝道驶入江边一个僻静的观景平台。 打开顶篷,熄了火,只有远处江面上轮船的汽笛声隐隐传来。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我知道你害怕改变,更害怕承担‘任性’带来的后果。”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令人平静的安抚力量:“所以,我来做那个‘任性’的人,我来承担所有后果。” 宋知禾不解地看着他。 时序重新开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迅速地点开相机的前置镜头,然后,在宋知禾惊愕的目光中,伸出长臂,将她有些僵硬的身体揽入怀中。 “你干什么?!”宋知禾挣扎起来,预感到了什么。 “别动。”时序的手臂坚实有力,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稳稳举着手机。他的脸颊几乎贴着她的鬓角,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看镜头。”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 宋知禾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身影。 她头发微乱,眼眶泛红,带着明显的迷惘。 而他,眉宇间写满了认真,和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下一秒,时序按下了拍摄键。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没等宋知禾反应过来,时序的手指已经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起来。 “时序,不要!”宋知禾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惊恐地去抢他的手机,“你疯了,你会毁了自己的。” 时序轻易地避开了她的手,目光坚定。 他点击“发送”,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宋知禾。 屏幕上是他的个人微博主页。 最新一条,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刚刚拍下的那张照片—— 深夜的江边,敞篷跑车里的时序,紧紧拥着明天就要成为新娘的,宋知禾。 背景是模糊的城市灯火,氛围暧昧又惊世骇俗。 “毁了就毁了。比起看着你去死,我宁愿一起毁灭。” 宋知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你……你……”她指着手机,说不出完整的话。 “现在,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时序收起手机,眼神深邃如海。 “宋知禾,相信我一次,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时序看着眼前无助的人,在心里默默想着。 时序的官宣微博,像一枚核弹在全网炸开。 两人的合影,连同单身派对上以及咖啡店里流出的照片、视频被疯狂转发、解读。 营销号、吃瓜群众、粉丝、黑粉……无眠的夜,整个网络瞬间沸腾。 凌晨的热搜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得触目惊心—— #爆时序深夜拥吻神秘女子# #爆时序官宣# #沸时序塌房# #热时序现身素人派对# #热时序抢婚# #热时序疑似插足他人婚姻# 深夜,本已睡下的宋母被手机铃声疯狂轰炸,亲朋好友甚至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全在问她—— “你女儿怎么回事?” “明天婚礼还办吗?” “时序?那个大明星?你女儿和他什么关系?” 她颤抖着手刷着手机,短视频正在播放时序和宋知禾的偷拍画面。 拨通宋知禾的电话,她却只听到令人抓狂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边,手机的提示音疯狂响起。 时序无视密集的提示音,在经纪人的疯狂来电中按下了关机键。 而宋知禾则固执地打开了离开酒店时便被时序关掉的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无数条消息通知和来电显示——程前、林樾、同事,甚至还有她妈妈的。 “热搜……爆了……”宋知禾颤抖着点开微博,只看了一眼,眼前发黑。 热搜榜单上甚至出现了“宋知禾是谁”的词条。 各种猜测、扒皮、谩骂,裹着少得可怜的祝福,如同滔天巨浪,将他们二人彻底淹没。 “这女的谁啊?配得上时序?” “明天婚礼?笑死,新郎绿帽戴稳了。” “哇塞,是高中同学,有点甜怎么回事,妈妈我歪了,三观。” “脱粉了,真恶心,知三当三。” …… “别看了。”时序一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 “完了……全完了……”她唯唯诺诺十几年将就而成的平静,和时序苦心拼搏的成就,终于毁于今夜。 宋知禾瘫软在座椅上,犹如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明天?婚礼?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序却异常平静,他鼓起勇气握住宋知禾冰冷颤抖的手,想传递自己的一腔孤勇。 “别怕,有我在。第一步,先回家。” 车子再次启动,驶向宋知禾家的方向。 然而,“家”此刻已经不再是避风港。 其实,从来也不是。 远远地,就看到宋知禾家楼下灯火通明,单元门口围了不少探头探脑的邻居。 闻讯赶来的记者狗仔举着设备,闪光灯在黑暗中时不时闪一下。 时序眉头紧锁,将车停在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看来正门走不了了。走后门,或者跟我……” “不行!”宋知禾立刻拒绝,“我必须回家,我妈……我妈她……” 她不敢想象母亲看到热搜后的反应。 “好。”时序没有坚持,“我送你上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楼后,万幸后门暂时无人蹲守。 宋知禾掏出钥匙,手抖得几乎对不准锁孔。时序接过钥匙,沉稳地打开了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灯光下站着的,是脸色铁青的程前,以及站在他身后,同样面色不善的宋母。 “妈……程前……”宋知禾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你还知道回来?!”宋母的声音尖锐,她指着宋知禾。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们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热搜!头条!全天下都知道我女儿在结婚前一天晚上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你让我和你爸以后怎么见人?!” “阿姨,您冷静点。”程前上前一步,扶住激动的宋母。 他看向宋知禾,眼神复杂,有失望,有痛苦。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宋知禾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身上——时序。 “时先生,”程前的语气还算平静,“我需要一个解释。深更半夜,带走我的未婚妻,还闹得满城风雨,您这是什么意思?” 楼道里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邻居似乎听到了动静,有开门探头的声音。 时序将宋知禾护在身后,迎上程前和宋母审视的目光。 他身姿挺拔,气场全开,多年在镜头前锻造的锋芒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程先生,沈阿姨。”时序的声音清晰而稳重,在并不宽敞的楼道里回荡。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见面,也给你们带来了困扰。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宋知禾,掷地有声: “当年我被迫离开,今天我回来是争取一个机会,给小禾重新选择的机会。明天的婚礼,不能举行。” 宋母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时序:“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小禾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们十几年没见,你算什么东西……” 程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望向宋知禾:“他说的,就是你的意思?你看清楚事实了吗,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事实?”时序转身宋知禾,鼓励她直面自己,“小禾,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所有人,也包括你自己——你爱他吗?你愿意嫁给他吗?” 一瞬间,聚焦于身的目光让宋知禾萌生了逃离的想法。 时序按下心头的怜惜。30岁的她,不被压到极限,又怎么逼得出那根深藏的反骨? 母亲愤怒的逼视,程前隐含痛苦的期待,邻居窥探的眼神,还有时序灼灼的目光……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那个“爱”字,那个“愿意”,却死死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的沉默、挣扎,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程前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宋母看着女儿的反应,又怒又慌,气愤至极竟上前两步,冲着时序喊:“是你,都是你!” “你凭什么——” 她几乎是嘶吼着挥出手,耳光结结实实砸在时序脸上,抽得他整张脸侧过去。 时序仍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半晌,才缓缓抬手碰了碰火辣辣的嘴角。他微眯双眼,看见宋母指间的钻戒散发着璀璨的火彩。 宋知禾捂住嘴,想起那年母亲大闹高中,那同样落在时序脸上的耳光。 “宋知禾,说话啊,你哑巴了?你告诉这个疯子,你明天要嫁给程前!” “那年你爸性命垂危,你年纪小小恋爱脑维护仇人的儿子,妈忍了。你爸瘫在床上十几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今天你还是一意孤行,要和他在一起,你对得起谁?” 第3章 风暴中心 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宋知禾轻轻地拨开时序悬在身前企图护着自己的手。 她往前一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妈,我爸究竟怎么瘫的,你真不知道?” “时序他父亲是不是我们家的仇人,警方早有定论,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攥着所有人活了半辈子,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日复一日地折磨我们,你当年敲碎了我爸的脊梁骨,现在……轮到我了?” “妈,我不想成为你,也不会再甘心当你的傀儡,对不起。” 说罢,宋知禾牵起时序的手腕,决绝地离开。 “小禾。”程前叫住她,声音低哑,“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宋知禾没回头,“只是这半年,抱歉。” “明天婚礼如期举行,我会等你。”程前固执地喊道。 宋知禾拉着时序冲出单元楼,凌晨的风灌入肺腑,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于是她触电般松开了时序的手。 “我们,去哪?”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路灯下,时序的脸颊泛着清晰的指痕,嘴角甚至有一丝未擦净的血丝。 “对不起……”她停下脚步,声音低哑破碎,抬手想碰触他受伤的脸颊,却又怯懦地收回。 时序反握住她退缩的冰凉的手,摇了摇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把你拖进这场风暴里的。” 远处已经有闪光灯亮起,记者们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先离开这里。” 时序拉着她快步走向停在暗处的跑车。 窗外街景飞速后退,宋知禾眼神空洞。 “你刚才说的那些……”时序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是真的吗?关于你父亲的事。” “13年前那场车祸,警方调查结果明明是意外,我妈却一口咬定是你父亲故意撞人。她需要一个人来恨,否则无法面对自己害得丈夫瘫痪的事实。” 时序的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那天……”说起难以启齿的往事,宋知禾的声音仿佛带上一股死气。 “是我妈非要我爸开车去接她,明明他刚下夜班,疲惫驾驶才导致车子失控。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 所以需要一个替罪羊。 而在那不久前,宋母正因为女儿早恋的事去学校闹了一场,恰好在车祸现场的时序父亲,成了最好的活靶子。 时序想起十三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警方带走调查,母亲急得头发都白了。 虽然最终陈父被无罪释放,但陈家的声誉在宋母的嘶闹下已经毁于一旦,不得不举家搬迁。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的声音沙哑。 宋知禾笑容苦涩:“告诉你又能怎样?那时候我们甚至未成年。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我妈妈,她逼我删除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说我要是再跟你联系,她就从我爸住院楼的楼顶跳下去。” 时序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他转身凝视着宋知禾,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你放弃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宋知禾哽咽,但长舒了一口气后又恢复正常。 “我每天去医院照顾爸爸,听着我妈咒骂你们全家,还要应付高三……时序,我承受不了那么多……” 时序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语:“原来是这样。” 在他的版本里,父母只会说“宋家女儿很好”,但下一句永远是“但她的母亲会毁了你”。 而现实是,她先切断了所有联系。 少年的自尊像玻璃,碎了就再难拼回原样。 时序像是想到什么,拿出了手机,开机瞬间,无数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疯狂涌出,几乎让手机卡顿。 此时,屏幕上显示着经纪人虹姐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时序你疯了吗?!”虹姐的咆哮从听筒里传出。 “微博服务器都瘫痪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时序的声音异常平静。 “清楚个屁!公司高层都炸锅了,品牌方排着队要解约,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你的事业?!” 宋知禾听到这里,脸色煞白。 她伸手想抢过手机解释,却被时序按住。 “虹姐,”他语气平淡,“违约金我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不重要。” “你……”虹姐气结,“那个宋知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 他没有回答,只是挂了电话。 宋知禾鼓起勇气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同样被各种推送挤爆。 更糟糕的是,程前在半小时前,通过个人认证账号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声明—— @程前: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占用公共资源。作为被乱入舆论漩涡的人,我必须郑重声明: 1、明日婚礼将如期举行。 2、已对网络关于我未婚妻宋知禾女士的不实言论启动法律程序。 3、小禾,记得你曾说最向往平凡安稳的生活。无论发生什么,我等你。 明晚7点,圣心教堂。愿诸君见证我们的幸福。 ——热搜榜上,#时序宋知禾#、#宋母掌掴时序#、#宋知禾祸水#、#时序知三当三#、#心疼前夫哥#……五花八门的词条又爬了上来。 有媒体甚至扒出了模糊的楼道监控片段。 宋母那一巴掌和宋知禾的决绝离去被反复播放解读,各种恶毒的揣测、对宋知禾的□□羞辱、对时序的口诛笔伐铺天盖地。 看着小禾面如土色的样子,时序还是做了决定,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Jason,情况相信你都看到了……是,马上行动,所有针对宋知禾的负面舆情,不惜一切代价压下去,造谣生事的一律发律师函,是的,告到底。” “……联系云顶酒店,包下顶层套房……现在就要。” “准备一份关于13年前那场意外的完整调查报告,以及我父亲案件的最终判决书和警方通告,尽快发给我……” 他条理清晰地安排着,明星的光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杀伐决断的上位者气势。 宋知禾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再是那个博客上偶尔留下足迹的遥远幻影,也不是高中时那个被迫离开的沉默少年。 他已经蜕变成一个拥有巨大能量、并且愿意为她与世界为敌的男人。 莫名的,她心中一颤,这一切…… 太不真实了。 蓦地想起派对上的“既视感”,她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时又会回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 “先去酒店避避风头,记者和……你母亲那边,需要时间冷静。” 时序挂断电话,对她说着,语气缓和下来,“别担心,一切有我。” 宋知禾回过神来,点点头。此刻她身心疲惫至极,只想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 天亮后那场婚礼……天亮再说吧。 宾利在程宅大门前缓缓停下,程前扯开领带踏进程宅,水晶吊灯刺得他瞳孔骤缩。 “爸,”他声音嘶哑,“婚礼取消吧。” 他不想取消,可是他知道,哪怕自己等到老死,她都不会来的。 程振山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雪茄红光在玻璃上明明灭灭。 “取消?”烟圈混着冷笑喷在窗面,“程家三代没出过被逃婚的废物。” 程前攥紧拳头:“宋知禾跟时序上热搜的视频您没看见?全网都在笑我——” “啪!”青铜镇纸擦过他的肩头砸在地毯上。 程振山转身时眼底仿佛结着冰:“面子不是别人赏的,是踩着别人骨头挣的。现在去想,怎么让你的灰姑娘明天披着婚纱跪在红毯上。” 看着父亲走远的身影,程前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云顶酒店顶层,厚重的玻璃幕墙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多,距离宋知禾原定的教堂婚礼仪式,不足十五小时。 “下雨了。”宋知禾裹着睡袍,蜷缩在沙发上,半干的长发披散,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时序递给她一杯牛奶,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她冰凉的手心。 “Jason正在直接跟平台交涉,舆情问题应该天亮前能解决。酒店安保是顶级的,记者进不来。你……休息一下?” 宋知禾接过杯子,目光落在时序嘴角被母亲掌掴留下的伤口,声音轻飘飘的:“很疼。” 时序抬手随意抹了一下,摇头:“小事。” 他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能让她安心的距离。 “程前,他说明天婚礼照常……他疯了?还是程家疯了?”小禾的声音很疲惫。 “面子,利益,掌控欲。”时序的眼神冷冽,仿佛对他们十分了解。 “对他们来说,一场按计划进行的婚礼,哪怕新娘是被绑来的,也比临时取消更能‘挽回颜面’。尤其是程振山那种人,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哪怕是他儿子。” 想起程前离开时那阴鸷的眼神,他心中隐隐不安。 “你需要休息。”时序递过一枚药丸,“褪黑素,吃了。” 看着时序恳求的目光,宋知禾裹好被子在沙发上躺下。 拉上厚重的窗帘,遮住渐亮的天色,时序将两人的手机调至静音,在另一张沙发躺下。 空荡荡的屋子,重新认识的、还算陌生的时序,小禾却觉得安心,意识慢慢迷糊…… 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序翻身起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大雨倾盆,雨刮器也扫不清被雨糊住的挡风玻璃。 “跟你说话,发什么呆!” 宋知禾握着方向盘,怔愣地扫了一眼副驾驶座的母亲,自己……不是跟时序走了吗? “你三表姑那眼神,啧,看我像看个笑话。” 三表姑?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伴娘礼服,是表妹婚礼那套。 母亲的嗓门又尖又利,听得小禾头痛欲裂,时序呢,他真的是一场梦吗? “你都快三十了还挑三拣四?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啊?” “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正常女人谁不想男人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瞒着我?” “那么多年你一个男朋友没有,说,是不是还想着当年那个贱种!” 母亲的脸猛地凑近,五官在昏暗里扭曲变形,指甲骤然变得又尖又长,铁钳般抠进宋知禾紧握方向盘的手腕皮肉里。 “我就是死,都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方向盘被那股蛮力猛地扭死,车身瞬间被掀翻,顿时天旋地转…… “妈——” 宋知禾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心脏狂跳,睡袍被冷汗浸湿。 另一边的沙发,时序的位置空着。恐慌瞬间爬满她的心头。 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直播链接,她颤抖着点开回放。 画面晃动,光线昏暗。宋父双目紧闭,歪在轮椅上,像一具失去生气的木偶。 宋母的脸挤在镜头前,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声音嘶哑冰冷,像从地狱传来: “小禾,看清楚你爸。程家我们得罪不起,你跑了,程振山肯定会让我们生不如死,与其被他们一点点磨死,不如一家人干干净净上路!” 镜头猛地转向旁边——一瓶打开的农药,瓶口对着镜头。 “穿上婚纱,去教堂完成婚礼,会有人直播,我盯着直播看,你敢不去,敢报警,敢耍花样……” 宋母的声音拔高,尖利刺耳:“我马上把这瓶东西灌下去,带着你爸走,我说到做到!别指望时序,程家捏死他比捏死蚂蚁还简单,你想害死他,害死我们全家吗?” 直播被切断,黑屏。 宋知禾浑身冰凉,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厚地毯上,闷响一声。 “小禾?”时序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他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文件,看到她的样子,神色骤变。 “我妈……”宋知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地上的手机,“我爸……农药……直播……她逼我去……” 时序迅速捡起手机,扫了眼残留的推送标题,又点开她收到的链接——已失效。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大步上前,用力握住她冰冷颤抖的双肩。 “听我说,小禾,这是绑架,是犯罪,你不能去。” “我能怎么办?!”宋知禾崩溃了,她顺从了30年,不知道还能怎么办,“看着她和我爸死在我面前,看着程家毁了你?我赌不起,时序,我赌不起。” 她猛地推开他,踉跄后退:“我去,我一个人去,去演完这场戏。” “演戏?那是地狱,程家会将你生吞活剥,你妈不是在救你们,她是在卖女求荣,用你的命换她以为的‘安全’。她怕程家,就不怕逼死自己的女儿?” “你冷静地想一想,你妈妈一个退休老人,她怎么知道靠直播来威胁你?” “程家能给的‘安全’?呵,”他冷笑一声,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也能给,但绝不是用这种跪着爬进去的方式。” 他不再看她,无视手机里无数的未接来电,直接拨通Jason的电话。 “Jason,立刻,最高优先级,动用所有资源,不计代价定位一个直播信号源……应该是刚结束不久,链接发你。目标人物是小禾的父母,可能有生命危险,联系专业危机干预团队待命,要快!” 时序语速极快,指令清晰,挂了电话,他转向宋知禾,声音放轻: “我们一起去教堂。稳住她,拖延时间,等Jason找到他们。” 第4章 时空倒带 云顶酒店后门,几辆黑色商务车无声滑出。 车内,宋知禾脸色惨白如身上的白色礼服,攥紧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时序,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在我的婚礼教堂……一会儿你在外面等我,你不要进去。” “梦?”时序脸色一变,“除了这个梦,还有什么?” 她一脸困惑,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梦而已。” 时序的目光透过深色车窗,投向远处教堂的尖顶。 越靠近教堂,空气越粘稠。 教堂外围满了人,乌泱泱一片。 长枪短炮、手机高举,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昼。 尖叫呼喊、议论声浪震耳欲聋。 “来了!是时序的车!” “宋知禾在里面吗?” “程家真咽得下这口气?” “改标题,马上!标题就叫‘世纪逃婚新娘携新欢时序现身!’” …… 时序安排的保镖和酒店安保组成人墙,艰难地分开汹涌的人潮。 车门打开,时序率先下车,挺拔的身影将宋知禾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侧。 宋知禾低着头,身体僵硬,全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才没有倒下。 无数镜头怼到眼前,各种难堪的问题像冰雹砸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游街示众。 某个隐秘的地方,某部手机前面,宋母直勾勾地看着直播画面,表情狰狞。 “小禾,你竟还是把他带过去了,下了亲家的脸面,吃苦的是你自己。”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妈的苦心,贫贱夫妻百事哀。” 教堂沉重的木门关上,中殿上座的宾客寥寥无几,人人噤若寒蝉,目光躲闪。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如同被架在炭火上炙烤,无论婚礼结局如何,他们看到的都是程家的笑话。 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宋知禾悬着的心轻轻放下。 红毯尽头,程振山端坐主位,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森森白色。 程前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神父身旁,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 他眼神空洞,死死盯在宋知禾身上,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林樾穿着伴娘礼服,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眼神饶有兴致地在宋知禾和时序之间逡巡—— 此刻站在红毯上的他们,倒更像是一对被命运捉弄的落难新人。 还有角落里的程启,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一副一线吃瓜、还吃到自己家的激动模样。 虽然偶像抢的是自己的亲嫂子,可她是死忠保皇党啊。 反正,哥哥你那么多前女友,为什么就不换个新娘啊啊啊…… 红毯刚走过半,神父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念着千篇一律的誓词,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 “程前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宋知禾女士为妻……” “我愿意。”程前的声音暗哑。 “宋知禾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程前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宋知禾身上。 程振山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住。 程前灰败的脸上肌肉抽搐。 林樾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时序握紧了宋知禾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宋知禾的嘴唇剧烈颤抖,简单的“愿意”二字,重如千钧,带着父母性命的枷锁,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小心!吊灯!”这是程启的声音,她指着天花板冲时序的方向喊。 “砰!” 教堂侧上方,一盏巨大的、装饰繁复的水晶吊灯,毫无征兆地朝着红毯中央——宋知禾所站的位置——轰然砸落。 宋知禾瞳孔骤缩,他们什么时候站在了吊灯下?身体的本能让她僵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狠狠推开。 她踉跄着扑倒在地,尖锐的疼痛从膝盖和手肘传来。 “时序!”她凄厉地尖叫。 视野天旋地转,她回头——看到的是时序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 “轰——” 沉重的金属骨架、水晶灯饰狠狠砸落,将时序彻底吞没,刺耳的碎裂声和骨骼断裂的闷响同时炸开。 鲜红的液体,像泼墨般,在纯白的礼服裙摆边缘,在无数飞溅的水晶碎片间……急速地蔓延开来,刺目惊心。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宋知禾趴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白色的衬衫被迅速染透,他的侧脸对着她,眼睛却已失去了所有神采。 这……不是巧合。 见惯太多“巧合”的时序,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冰冷的念头清晰闪过。 他领着她刚精准地站到吊灯覆盖的死亡范围之下,神父便开始念誓词……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痛。 比母亲以死相逼更痛千倍万倍,痛得她无法思考,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红,和那张失去生气的脸。 “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绝望到极致的悲鸣,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远处的程前,眼里翻起变态的雀跃。 她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片血色爬去。 混乱在周围爆发。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桌椅翻倒的碰撞声…… 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终于,她爬到了他身边。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窒息。 她颤抖着,想碰碰他的脸,手却颤抖着,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时序……时序……”她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混入他身下的血泊里,“别睡……求你……看看我……” 没有回应。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世界的光,也随之彻底熄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悔恨,像毒蛇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明明她“预见”了教堂会出事,她还是让他来了。 如果能重来,能回到昨夜…… 如果在他推开那扇门走进派对时,她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或者……在他开口说出那句“不要嫁给他”之前,她就狠下心,果断地拒绝他,将他推离这场漩涡。 是不是,此刻躺在这血泊里的,就不会是他? 眼前那片刺目的红,和破碎的水晶光芒疯狂旋转、扭曲、放大,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脆的、熟悉的—— “叮……” 像是香槟杯壁,被另一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未央酒店W厅,依然是香槟塔,晶莹的金色气泡缓缓爬出液面,破裂…… “小禾,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同溺水的人被巨浪狠狠拍回岸边,宋知禾倒抽一口冷气。 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还残留着教堂里浓重的血腥味和灰尘的气息,尖锐的耳鸣声盖过了周围的声音。 她手一抖,杯沿重重磕在香槟塔最底层的杯子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并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她混乱的神经末梢。 几滴冰凉的香槟溅到手背上,仿佛那不是酒液,而是滚烫的血。 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幸好及时扶住了冰冷的桌沿。 “小禾?”林樾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手臂的触感让宋知禾打了个激灵,猛地躲开。 “怎么了?”林樾尴尬地撤回手,笑道,“最后一夜噢,紧张了?” 宋知禾僵硬地转过头,林樾的脸那么熟悉,精心描绘的眉眼,微微上翘的红唇……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林樾猩红的指甲,胃里一阵翻搅—— 那红色像极了蔓延的血,她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 凉凉的水扑在脸上,宋知禾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找回一丝真实感。 幻觉?这是她大脑保护机制启动的第一反应。 太真实、太恐怖了,一定是婚前焦虑导致的幻觉。 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却无法驱散那血腥的记忆。 时序……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决绝,还有那毫无生气的侧脸…… 可明明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见面了,他的脸却那么真实。 她疯狂地截断哗哗的水流扑在脸上,想冲走弥漫的绝望。 “小禾你怎么了?”跟上来的林樾关切地问,“你……呕吐?” 她的脸上闪过一个怪异的表情。 “回去吧。”宋知禾答非所问,胡乱地扯过纸巾擦了把脸,回到宴会厅。 她心不在焉地对着林樾的话已读乱回。 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混合着恐惧和绝望的期盼。 想确认时序……是否会出现? 被撞的服务生,被撞倒的香槟塔依然如期而至。 可大门始终紧闭。 “有点闷……”她避开林樾探究的眼神,声弱如呓语,“我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夜晚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试图驱散肺腑间那股无形的血腥气。 她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指尖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 或许她真的应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 时序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单身派对? 他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了她,与世界为敌?荒谬,太荒谬了。 她努力说服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就在这时,一抹浓重的黑色撞入她低垂的视线。 顿时,宋知禾心如擂鼓。 楼下侧巷的阴影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跑车…… 是辆载着她逃离派对,驶向混乱和最终毁灭的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宋知禾感到一阵眩晕。 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跨了出来。 白衬衫,黑西裤,利落的短发,他微微侧身,抬头望向酒店灯火通明的高层,那熟悉的侧脸——是时序。 不是幻觉,他就在下面。 几乎是同时,时序似乎察觉到了上方的视线一般,目光准确地投向了她所在的露台方向。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个抬头的动作,那个寻找的姿态,捋清了她混乱的思绪。 他来了,他要上来,要像“之前”那样走进派对,走向她,然后……然后一切会重演。 宋知禾不知道,人类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怖时,最自然的自我保护反应是什么。 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躲开他,也许噩梦就不会成真。”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瞬间贯通全身,压倒了所有混乱和恐惧。 她动作利落地回到宴会厅,拿上随身物品,然后离开,将音乐声浪、欢声笑语抛在身后。 说什么专属于她的派对,从来无人在意。 地下停车场,引擎轰鸣,车灯划破昏暗,宋知禾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酒店,汇入夜色下的车流。 去哪里?不知道。 只想逃得越远越好,逃离所有可能触发“死亡预告”的人和事。 方向盘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等她回过神来,清冷的江风已经灌满了车厢。 车子停在熟悉的江边观景平台——正是昨夜,时序拍下那张引爆全网的照片的地方。 她熄了火,瘫软在驾驶座上,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一片腥红。 #爆时序深夜发文# #热时序疑似恋情受挫# #沸时序错过的女孩# 随机点入一个话题,置顶第一条,赫然是时序的个人微博。 “时序:年少时错过的女孩,明天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故事的最后,我鼓起勇气去她的单身派对,再度错过。如果明天,我任性一次……你们,支持我吗?”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夜景——正是她此刻所在的江边观景台,角度,来自平台另一侧的栏杆。 宋知禾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宿命吗? “明天任性一次”的字眼刺痛了她的双眼——他要去教堂,不,绝对不行! 那个念头再次攫住了她,比恐惧更强烈:阻止他。 她推开车门,踉跄着冲进江风里。 “时序!”她忍不住喊出声,声音被风吹散,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急切,“你在哪?” 她像个无头苍蝇,在空旷的观景平台上慌乱地搜寻,视线焦急地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 突然,一道刺目的车灯从入口处射来,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跑车,稳稳地停在她车子的不远处。 车门打开,那双桃花眼,隔着夜色,沉沉地锁定了她,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年少时的清亮,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宋知禾。”声音依然低沉而清晰。 宋知禾僵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完好无损的脸和昨夜教堂里失去生气的脸重叠。 她背台词一样说出同样的“好久不见”。 “在我的时间里,”时序走到她面前,“昨天才见了你。” 又是这句话。宋知禾下意识地后退,撞到坚硬的车身。 “昨天,我在家没出门……”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序低下头,看着她手中亮屏的手机。 顺着他的视线,宋知禾看到刚才的热搜置顶微博。 “我看到你的……”时序顿了顿,“博客,推掉所有工作,开了4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你的城市,原来我们的距离那么近,我错过太多时间了。” “别嫁给他,小禾。” 终究……还是逃不开吗? 她该怎么回答,才能阻止他重蹈覆辙? 第5章 缓兵之计 另一边的派对上,时序的出现和离开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骚动。 小部分吃瓜宾客以为是程家请的,偷拍一下就过去了。 只有程启,像个小傻子一样摩挲着裙摆上的签名,浑身上下冒着粉红泡泡。 “这就是豪门的力量吗?参加个单身派对还能遇见明星,惨绝人寰的帅啊啊啊。” 程启带进来凑热闹的同学乔乔嗷嗷叫着,“小启,我申请加入粉籍。” 程启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同学,是谁昨天还笑她花痴来着? 不过,刚才看到偶像时序居然出现在现场,她那个激动啊,天知道……活到16岁终于体验了一把“小鹿乱撞”的感觉。 见他似乎在找人,程启鼓起勇气上前提供帮助,发现他要找到的居然是自己的未来嫂子。 她刚好看到小禾姐一个人离开,便告诉了偶像。 在偶像离开之前,她胡乱地抓着人要签名,竟傻得在自己的小礼服裙上找口袋,连手机壳都掀开找——没有笔。 好不容易,找侍应生才拿到笔,真是…… “好帅啊,跟小禾姐,哇塞怎么那么配。”程启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这,不是,娱乐圈美女如云,你这CP磕得也太邪门了吧,那可是你亲嫂子。” 程启摆摆手:“你不懂。” 小禾姐是很温柔又有才华的人,她设计的婚纱,怎么说呢,连自己看了都想嫁人。 至于哥哥嘛,咳咳……自己哥哥,好不容易收心要结婚,按理也该支持。 可是,他找女朋友那么容易,给她家时序哥哥让让路也不是不行,正好打一下谣子的脸,什么“1”和“0”,别来沾边。 “等等,我趣!”程启忽然大叫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 “怎么了怎么了,”乔乔又到处看,“时序又回来了吗?我也想要签名。” “不是,我记得时序好像跟我小禾姐是一个高中的,妈呀,不会真的有情况吧?” 程启抬起手看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顶流为爱赔上星途来抢婚?我不行了。” 乔乔一手抓着手机看,一手拍着小启,“快看热搜,我要疯了,好苏啊啊啊啊——!”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林樾,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江边,江小禾倚着栏杆望着江水,时序则是看着眼前明显陷入挣扎的人。 “不要嫁给他,小禾。”他又一次重申。 “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啊?他可是我妈好不容易找到真豪门。” 沉默了好久的小禾,噗嗤一笑:“你以前可没那么喜欢开玩笑,那张脸臭得,堂堂级草,全级女生好像只有我敢搭理你……” “嫁给我。”时序打断她。 又一次听到他的“求婚”,江小禾还是没有防备地心跳加速。 眼前这个人,哪怕13年过去,依然让她念念不忘。 尽管很多时候,她总告诉自己,她已经忘了,以至于她面对程前时总会觉得自己站在道德洼地。 她本想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好让他明天不介入自己的婚礼。 看来,是自己小看了他的决心。 “我放下一切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发现,本以为我可以一直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平静地生活,甚至旁观你相亲、订婚,但是看到你真的要嫁给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着他迟到的表白,宋知禾心如刀绞,但想到那个“噩梦”,或者说“幻觉”,她只能拒绝。 “可是我就想嫁给他啊,他能给我安稳的生活,和我想要的一切。” 说着,她后退几步,拉开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 “是‘一切’吗?”时序反问她,眼里好像要喷出火来一般,“你不爱他,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 “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他?”小禾冷静地反驳。 这一次,至少他没看到自己对程前生理上的排斥。 “13年,在人均转向玩朋友圈、刷短视频的年代,13年来,1147篇博客,小禾,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时序近乎在质问她。 原来……原来,真的是自己害死他。 如果没有那些博客,他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单身派对上,更别说带自己逃婚。 宋知禾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她向生活妥协了,只想保留一个平行空间也许有他的角落。 原来这个角落都是奢侈的,是会拖着他下地狱的。 她深吸一口气,更坚定了将他推开的决心—— “就算是吧,你也说13年,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整个世界的差距。” “你如今是顶流,万众瞩目,而我,圈外普通人一个……你一句话,我就抛下一切跟你走?” “凭什么?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时序咀嚼着这三个字,薄唇绷紧。 江风卷起他额前几缕碎发,夜色里,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压迫感。 “所以,你宁愿跳进那个火坑?” “那不是火坑!”宋知禾反驳,对时序死亡的恐惧烧灼着她的理智。 “我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来替我决定,尤其是一个……”她猛地刹住。 “尤其是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现在又突然跳出来搅乱一切的‘陌生人’?” 时序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自嘲。 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对峙。 来电人是程前,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屏幕上的名字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宋知禾指尖一颤,没有挂断,只是按了忽略来电,她别过脸不看时序难过的神色。 宴会厅的角落里,程前看着打不通的电话号码,脸色很难看。 “程少,也许只是巧合,毕竟我作为她的好朋友,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这么一位高中同学。” “她那么单纯,大学时那么多人追,愣是一个男朋友都没交,高岭之花的名头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她声音带着流于表面的担忧。 “别太担心,小禾可能只是……不太舒服才提前走的。刚才在洗手间,我看她……吐了,可能胃病犯了,脸色很不好。” “吐了?”程前猛地转过头,目光犀利。 “嗯,”林樾微微蹙眉,“吐得挺厉害的。我刚想问问她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她就急匆匆走了……紧接着那位大明星就找来了。” 程前的脸彻底沉了下去,阴云密布。 宋知禾在卫生间呕吐?时序紧随其后出现?还有那条刚刚引爆热搜的微博—— “年少时错过的女孩”、“明天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敲打他的神经。 “查一查时序,”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咬牙切齿,“对,就是娱乐圈的时序!” 11月底的夜风,即便在长夏的南州,也有几分寒冷。 被“陌生人”说法刺痛的时序冷静了下来,继续道:“你别想用13年前同样的办法刺痛我。你所谓想要的生活,我也能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说着,他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转身快速地拍了一张自拍,将几步远的宋知禾一同定格在画面里。 摄像头的“咔嚓”声惊醒了宋知禾,她应激似的尖叫一声,下意识跨过了江边围栏的链条。 她的身后,是宽阔的岸边,裸露的礁石。 “你在干什么?住手,否则我跳下去。” 宋知禾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恨自己傻了、疯了,重来一次怎么还能刺激他。 一旦发了微博,后果不堪设想。 “小禾。”时序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别冲动,我不动。” “你是不是发微博了?”小禾颤抖着双唇,吐字颤抖。 “你刚才那条微博……已经有朋友问我了,你不能再发,我不想被网暴,我会害死你的……” “听我说,小禾,我没发,你看,”时序举起手机,冷静地安抚她。 他当着她的面退出微博编辑框,删掉相册的自拍照:“你看,我删掉了,相信我。” 他缓缓走过去,生怕吓到小禾,扶着她退回到安全的区域,在台阶坐下。 宋知禾这才知道害怕,瑟瑟发抖。时序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外衣上。 “小禾,不要用伤害自己来威胁我,”时序一阵后怕,试探般握住她冰冷的手,“永远不要。” 他近乎乞求地语气,让小禾心酸。 “对不起。”她低声道,强压恐惧假意松动。 “时序,给我一点时间,哪怕一夜……至少让我冷静地想想,怎么才能降低对程前的伤害,他是无辜的。” 时序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好,就一晚。” 凌晨,一辆轿车缓缓驶入小区,十多分钟后,一白一黑两辆车相继驶入。 楼栋一侧,两人相对而立。 “谢谢你,兑现了我30岁的约定。”宋知禾指的是刚才在24小时咖啡店的庆生。 “你母亲如果做出过激行为……”时序还是不放心。 “时序,你答应我的,让我自己处理,不要逼我。”宋知禾制止他往下说。 怕刺激他,她又安抚道,“13年前她闹到学校时,我没有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这一次,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还有你的未婚夫,他没有你想象中的无辜,”时序补充道,“你不必背上道德枷锁。” 宋知禾摆摆手打断他,开玩笑地打岔道:“让你的粉丝知道你那么没风度,会塌房的。” 时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别敷衍我。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轻易离开,无论结果是什么。” “了解。”宋知禾乖顺地说,“你先回去,我们线上聊。” 看着时序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宋知禾快步走向单元门。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旁边绿化带茂密的冬青树丛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 是程前。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宋知禾的去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宋知禾猝不及防,吓得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大门上。 “谈完了?”程前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宋知禾强压下心头的惊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程前,你怎么在这?” 他猛地逼近一步,浓重的酒气和压迫感扑面而来:“告诉我,宋知禾,你是不是怀孕了?!” 宋知禾一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你说什么?”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程前低吼着,猛地伸出手攥住宋知禾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查监控看到你捂着嘴跑进洗手间。时序那条微博什么意思?他一个行动受阻的戏子,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你的派对上?又为什么深更半夜跟你跑到这里私会?啊?!” 他的脸因暴怒而扭曲:“是不是他的种?说!” 手腕传来剧痛,宋知禾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真实的程前吗? 从前的谦和有礼都是假象吗?还是只是他过于愤怒的原因? 呕吐?怀孕?程前竟然得出了如此荒谬又恶毒的结论。 “放开我,你疯了!”她用力挣扎,声音因屈辱而尖利。 程前一把将宋知禾抵在单元门的铁框上,手指狠狠掐进她手腕。 “我疯了?半年了碰都不让我碰一下,装什么冰清玉洁!” 宋知禾后脑勺撞在金属门框上,疼得眼前发黑,还没反应过来,程前已经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她猛地屈膝想攻击他,却被他早有预料地侧身躲开。 程前喘着粗气加重力道,舌尖粗暴撬开她牙关。 宋知禾突然不再挣扎,在他松懈的瞬间猛地合齿—— 程前痛吼着撤开,嘴角渗出血丝。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用尽了宋知禾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在程前扭曲的脸上。 程前被打得偏过头去,眼底翻涌着的疯狂占有欲仿佛在一瞬间被打散。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颊,那里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宋小姐,需要报警吗?”一个小心的声音响起。 “滚!”程前无能狂怒,冲巡夜的保安低吼。 宋知禾胸口剧烈起伏,抬手胡乱地擦了一把嘴边的腥甜,抬手示意保安离开。 “程前,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如果你过不了今晚这一关,我们可以取消明天的婚礼。” “取消婚礼成全你们?”程前冷声嘲讽。 “信不信由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他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我不想上热搜。” 仅存的耐心支持着宋知禾继续说:“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你结婚,如果你不准备取消婚礼,最好不要继续做出这种让我退缩的举动。” 看着宋知禾欲转身,程前如梦初醒,拦住她,又怯懦地收回手。 “小禾,对不起,我爱你,别放弃我,我承认自己以前很多女朋友,但你是唯一让我有结婚冲动的人,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别抛下我……” “我累了,明天见。”宋知禾不想多说,一个人上了楼。 程前脸色阴郁地回到车上,吩咐司机离开。 家门口,宋知禾手机震动,是新加的好友时序发了第一条消息:“还好吗,和你妈妈谈得怎么样?” 她刚想回消息,门被猛地打开—— “你还知道回来?”宋母杵在狭窄的玄关,眉目狰狞。 第6章 三方周旋 家门在身后关上,宋知禾只能直面屋内的风暴。 “宋知禾!你翅膀硬了是吧?单身派对说跑就跑,把所有人当猴耍?程前把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宋知禾脸上。 她疲惫地靠着门板,甚至懒得解释,熟练地承受母亲重复的责骂。 她把手机的热搜界面伸到小禾的眼前:“是不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畜生又回来兴风作浪了?当年我看他就不是好东西,杀人凶手的种……” “妈,”话太难听,宋知禾不想听他被这样说,高声打断母亲,“妈,我累了,明天事多,休息吧。” 可宋母的唠叨话没说完,憋得慌:“娱乐圈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别说他就想玩玩你而已,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多少人……” 宋知禾嘶吼着截断了母亲的话:“妈!时序到底怎么你了,你非得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她越过母亲,朝前一步站进客厅的光里:“十几年了,你放过他,也放过我吧。” “当年的事到底是我们过不去,还是你自己过不去?” 时序发专辑了,开演唱会了,参加什么综艺了,什么电影杀青了…… 所有的新闻她知道,都要拿来踩一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职业黑粉头子。 宋知禾甚至不知道,自己对他这么念念不忘,有没有妈妈年复一年念叨的功劳在里面。 “我告诉你,别动什么歪心思!程家这门亲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爸瘫了十几年,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彩礼早就填进了这个无底洞。” 宋母的手指几乎戳到宋知禾的鼻尖。 指间那枚不算小的钻戒,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忽闪忽闪的。 “你明天要是敢出一点幺蛾子,让你爸断了药,让我没了指望,我就吊死在这门框上!让大家看看,我养了个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宋知禾逃似的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她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地板上。 黑暗中,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她艰难地敲下一行字。 “不骗你,我妈你也知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已经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了。” 信息的另一头,时序秒回:“等我。” 宋知禾心脏猛地一缩:“别来,求你了,让我自己处理,给我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烁了很久,才终于弹出一条新信息:“好,有事随时叫我。”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宋知禾知道自己赌对了。 如果说谈拢了,时序反而不会信,毕竟他是真真切切地见识过母亲那行事风格的,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 云顶酒店顶层套房,窗外依旧夜色沉沉。 时序放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疲惫。 经纪人虹姐的咆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最终默许了团队用“新歌预热”的荒唐借口去平息热搜。 他不在乎舆论如何喧嚣。 他在乎的,是明天那场该死的婚礼。 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墙上划过,留下模糊的印记。 小禾说需要时间……他给了。但这等待,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天亮后,必须有一个结果。他绝不允许她踏入程家那个深渊。 11月28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对程前来说尤其如此—— 他在宋知禾那里碰了平生最大的钉子。 酒吧里,程前握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程少,要当新郎了兴奋得睡不着?”朋友笑他。 “你少管,倒酒。”程前睨了一眼对方。 “不至于吧?不会是还没吃上吧我靠!不过没事,这座冰山明晚就该化了,小心淹死你。” 程前是在陪前女友挑礼服时认识宋知禾的。 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婚纱设计师,却和别的女人不同,对他的钱毫无兴趣。 反倒是她瘫痪的父亲和控制欲极强的母亲,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略施手段,安排了一场相亲,在宋母的帮助下,顺理成章地确立了关系。 可宋知禾这座冰山,比他预想的更难攻克。 偏偏她越是对她冷淡,他越是渴望拥有她,给她盖上“程太太”的印戳。 这种渴望让他一度产生了爱上她的错觉。 可是“爱”,是个什么鬼东西?!滚蛋。 他清楚这种女人——敏感、文艺,更渴望灵魂的共振。 于是他双管齐下,从她母亲入手,步步为营。短短半年,他们的关系就从相识走到了婚礼。 所以,临门一脚,他绝不允许有人破坏。 他将酒杯重重砸在吧台上,把旁边的朋友吓了一跳。 天色大亮的时候,闭目假寐的时序听到消息提示音一阵一阵传来,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今天会继续走婚礼程序,但是今晚7点,圣心教堂的婚礼不会有新娘。” “我们高中综合楼的天台,我想见你,不见不散。” 几乎是第一时间,时序编辑了“你骗我”,但下一条消息很快弹出,他又删掉了。 “猜猜这是什么?”她发来了一张掌心大小的礼盒图片。 “你还记得吗?高二模拟考前一天,你在操场边捡到的那块黑石头,上面有道天然的金线,你说像银河,硬塞给我当‘护身符’,我还骂你幼稚来着。它还在我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和那些画稿一起。” 一个微不足道、甚至称不上信物的石头,被那个天真的女孩收藏至今……时序差点就想相信她了。 “是不是很傻,30岁的人还玩这个?但是我想把它带给你,等我,好吗?13年前的懦弱,我想用这次主动走向你来弥补,请成全我这点可笑的掌控感。” 可是她越说,他心里便越清楚,她在哄着他,不让他去破坏她已经妥协的生活。 砰砰砰的敲门声密集地响起,是母亲在催促她去酒店化妆。 宋知禾知道火候还不够,她必须彻底斩断时序出现在教堂的任何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压进指尖,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字字诛心: “时序,这是我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 “如果你明天出现在教堂,那我们就真的结束了。我会完成婚礼,从此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 “你知道的,能不能带走我,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程家不好惹,你的事业来之不易。在教堂抢人,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星途尽毁。” “而我,自问也承受不住网暴。在天台,只有我们。等事情平息,我们再一起面对,好吗?” “未来如何,选择权在你。” 手机聊天界面上的消息终于停止跳出,时序手指微颤,牙关咬紧。 “……能不能带走我,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这句话,精准地掐中了时序的命门。 她做得出来,他确信。 “Jason,赶得及吗?”时序接起一个来电,“好,我在酒店等你,面谈。” 来到目的地,宋知禾抬眼望见“未央酒店”四个字,呼吸滞了一瞬。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未央”个词充满恐惧。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推门走入新娘房。 新娘房被布置得喜气洋洋,新人的婚纱照、粉色玫瑰、亮片气球和各式精美茶点,不一而足…… 眼尖的林樾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我们的女主角终于来了,哎呀,怎么昨晚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哦。” “昨晚看你急匆匆走了,程少可担心了,到处找你呢,后来没事了吧?”林樾压低声音关心地问。 “嗯,没事,就是有点紧张。”宋知禾眼皮都没抬。 林樾轻笑,转头对旁边的姐妹团开玩笑地吩咐着: “姐妹们,咱们今天任务艰巨,重点盯婚前焦虑的新娘子,可别让她跑了。” 众人哄笑。 程启挤进来:“小禾姐才不会跑呢。” 姐妹团里叫阿颖的打趣她:“哎哟,小姑子怎么混进我们姐妹团了?” “什么小姑子,我是小禾姐这边的,”程启挺起胸脯,强调道,“是妹妹。” “我看看,”美容师也殷勤地上前,“哎哟,是有点,不过没事,这不有我呢。” “吃过了吗?我们的护理要做90分钟呢,你正好可以小小的补一下觉,睡醒包你容光焕发,做最美的新娘子。” 宋知禾表示没问题,跟大家寒暄一阵,便来到小房间的美容床上躺好。 八卦精程小启溜了进来,凑到小禾耳边,眼睛亮晶晶的。 “小禾姐,昨晚时序哥哥找你干嘛呀?是我告诉他你走了呢。” 她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你们是高中同学?初恋情人吧?热搜说的就是你!快说说,当年为什么分开啊?太偶像剧了! 宋知禾扯了扯嘴角,拍拍她的手背:“小孩子别瞎打听,我们就是高中同学。” “少拿我当小孩子,你们当年还不是只大我现在一丢丢,还念念不忘到现在呢。” 程启撇撇嘴,却没真生气。 “真不懂你们,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干嘛整得那么复杂。团队居然还洗说是新歌的路透,没劲。” “小启,”宋知禾听她唠唠叨叨,想起当年的自己,阴郁的心情仿佛也好了起来。 要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真可爱,别瞎想,几个小时后我就是你的嫂子了。” “你真不逃婚啊?”程启还认真上了,“那时序怎么办?” 刚走进来的美容师听到对话,把这辈子最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终于忍住笑。 “时间还是有点紧的,不如我们开始吧。” 另一边的安保处,程前正对婚礼的安保队长吩咐:“酒店和教堂都不能掉以轻心,盯紧点,别让不相干的人混进来,也别让一只苍蝇飞出去,尤其是新娘子。” 安保队长虽然不明就里,但他深谙其道。 豪门水深,赚钱嘛,点头哈腰就是了。 酒店的小宴会厅,临时布置成女方亲友的歇脚处。 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水果,但气氛并不轻松。 宋母穿着簇新的绛紫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笑,正被几个远房亲戚围着。 “哎哟,宋家嫂子,你这下可真是熬出头了。”一个烫着羊毛卷的阿姨嗓门挺大,拈起一块小蛋糕。 “瞧瞧这排场,这酒店,啧啧,程家手指缝里漏一点,够我们吃半辈子喽!” 这话听着像恭维,尾调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 旁边一个精瘦的妇人立刻接上,眼睛瞟着宋母手上那枚显眼的钻戒。 “谁说不是呢,小禾这丫头有福气啊,一下子就跳到金窝窝里去了。以后啊,嫂子你就等着享清福吧,这闺女算是没白养。” 她把“没白养”几个字咬得有点重。 宋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扯得更开,声音也拔高了些。 “瞧你们说的,什么金窝银窝的,孩子自己喜欢、处得来最重要。我们小禾自己也有本事,是设计师,程家看中的是她的人品和能力。” 她刻意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能增加话语的分量。 “是是是,小禾能干,我们都知道。”周围人附和。 羊毛卷阿姨抿嘴笑笑,话锋一转:“不过嫂子,这豪门规矩多吧?小禾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啊?我可是听说,程家少爷以前……咳咳,朋友挺多的?” 旁边几个人也竖起了耳朵。 宋母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磕在碟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委屈?谁说的!”宋母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目光扫过那几个妇人。 “程前这孩子,实诚,孝顺,对我们老两口那是没话说。年轻人谁没点过去?重要的是现在收心了,对我们小禾一心一意。那些个捕风捉影的话,可别瞎传,让人家程家听见了笑话!” 她语速很快,像连珠炮一样把对方的话都堵回去。 她抬手,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口,那枚钻戒在灯光下晃了晃,语气放缓,却更显强硬。 “再说了,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们小禾性子好,懂事,程家上下都喜欢她。以后啊,只有她享福的份儿,我们做长辈的,盼着孩子好就行,少操那份闲心。” 这话明着是夸女儿,暗里却是在敲打这些“操闲心”的亲戚。 几个妇人被她呛得一时语塞,脸上讪讪的。 羊毛卷阿姨干笑两声:“对对,嫂子说得对,是我们多嘴了。小禾肯定过得好!” 宋母这才重新端起那副主家姿态,只是眼底的疲惫和焦虑更深了。 这些阴阳怪气的试探,每一句都像在戳她的心窝子,提醒着她这门亲事的“高攀”。 她必须更强硬,才能堵住悠悠之口,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女儿的未来是光明的。 美容室的宋知禾悠悠转醒,确实感觉整个人轻快了许多,她没想到自己能睡过去。 “醒了?”一个男声突兀响起,把宋知禾吓得一激灵。 程前站在床边,背光的身影将她笼罩,昨夜被暴力压制的恐惧从心底翻起。 “你,嗯,我我睡着了。”宋知禾紧张得都结巴了。 程前看着眼前的人把他视为洪水猛兽的样子,心中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感觉。 “小禾,你别怕,我是来……道歉的。”他放低姿态。 宋知禾摇了摇头:“过去了。” 过得去吗?不重要,她只想他赶紧离开。 “呀,程少你怎么来了。”刚才走开给新娘端水的美容师回来。 “正好护理做完了,怎么样,容光焕发的新娘子是不是更迷人了?” 得到宋知禾的正面回应,程前的心情稍霁,恢复往日的谦和:“做得好,记得你的大红包。” “你去忙吧。”宋知禾轻声道,“我要化妆了。” 程前脚步稍显轻快地走了,经过林樾时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宋知禾翻开新信息,只有两个字——“等你”。 宋知禾心头一紧,手几乎握不住手机:成了?他信了? 她不知道的是,城市的另一端,时序盯着手机屏幕上小禾回复的“好”字,眼神沉郁。 他最终选择了走向高中天台那个约定的地点,但在手机发出了另一条指令。 “Jason,带人去圣心教堂盯着。小心点,对方可能也有行动,有异动立刻告诉我。” 他不能赌,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能有。 第7章 黑暗再临 化妆师巧手翻飞,宋知禾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被雕琢成“完美新娘”的模样。 周围的捧场声此起彼伏。 “天哪好美!” “小禾真是一眼惊艳,还越看越美的典型。” “小禾姐,你好美,甩《独白》的女主角九条街。”程启挤到最前面,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说的《独白》是时序早年出演的一部青春电影,里面有婚礼的场景。 可惜啊,偶像的女主角不能是小禾姐了。 程启想替偶像抱抱小禾姐,被造型师拦了下来:“哎哟我的小公主,可使不得。” 她忙将宋知禾婚纱露肩袖上的大蝴蝶结理平整。 听程启提到和时序有关的事,她的笑容淡了下来。 宋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仔细地打量着女儿,脸上堆满笑容,对亲戚们大声说着“瞧瞧,我闺女就是漂亮”、“程家真是好福气”。 然而,当人群稍散,她借着帮小禾整理头纱的机会,俯身对女儿耳提面命。 “小禾,你知道今天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宋家,盯着你。” “程家待我们不薄,该有的体面必须要给。记住,笑,给我笑得开心点!别让外人看笑话,听见没?” 宋知禾顺从地点头,目送母亲离开,眼神空洞地落在镜子里。 镜中的新娘,穿着价值不菲的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与闪亮的钉珠勾勒出姣好的曲线,这大概是多数女孩梦寐以求的样子。 这件婚纱并非出自她手。作为设计师,她只愿将憧憬织进别人的礼服里。 此刻身上的华服,不过是一件戏服,套在了一个傀儡身上。 她闭上眼,仿佛看见时序孤独地站在天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次发现自己被她骗了。 负罪感瞬间将她淹没,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引来林樾关切的询问。 “没事,”宋知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是紧张。” 保命更重要。 只要他能活着。 其他的,都无所谓了。尊严、爱情、梦想……在性命面前,轻如鸿毛。 “新娘子,该准备去教堂啦。”婚礼督导甜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知禾挺直背脊,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新娘,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好,走吧。” 不远处的教堂,是等待将她送入“豪门阔太生活”的盛大仪式。 已经6点30分,南城一中的综合楼天台,时序倚靠在水泥围栏上。 虽然一别十数年,过往种种,却历历在目。 “你成绩好有什么用,这大高个,宇航员轮不到你吧?” “啧啧,这张脸,不演偶像剧真是屈才了。” “时序,等我以后当上插画家,你就是插画家的朋友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回了一句:“以后?只是‘朋友’而已吗?” 说‘早恋’,其实年少的他们从来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或许是对未来有着同样的默契,觉得可以等到高考以后…… 他垂下头,自嘲地笑了:时序,你就是个孬种。 骂的不只是当年,是至今的整整13年。 电话响起,是Jason打来的,不用接他就已经知道那个……本该早已确认的答案。 可是,不甘心啊,她值得更好,哪怕那个人不是自己。 夜幕降临,圣心教堂的彩绘玻璃在暮色中变得晦暗。 在教堂专门安排的新娘等候室,宋知禾如坐针毡。 自从踏入教堂范围,她总觉得到处都有眼睛在看着自己。 难道是程前安排了眼线,怕她逃婚吗? 也好,看紧一点好,好让她心底那点微弱的的疯狂念头彻底熄灭。 一直要粘着她的程启终于忍不住了。 “小禾姐,要不你还是逃吧?你换上我的衣服,溜出去。” 她鬼鬼祟祟地到处看,低声说:“微博有人拍到时序去了你们的高中,你去找他吧。他一定是太伤心,去缅怀你们的过去了。” 被她一捣蛋,小禾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小启,偶像比哥哥还重要吗?”她笑问这个小妮子。 “不是,”她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对自己诚实比较重要。” 一句话如重锤,击打着宋知禾的心脏。 不,没有时序的命重要。她在心底狠狠地提醒自己。 随着教堂的钟声响起,管风琴奏响神圣的旋律。 不同于“上一次”时序挽着她走上红毯,这次她孤身一人,走向祭坛——不,圣坛,目之所见,形形色色的脸。 程家亲友区衣香鬓影,矜持的微笑下是审视的目光,评估她这件“商品”的最终归属。 宋家亲戚们则努力挺直腰背,试图融入这泼天的富贵。 宋母坐在最前排,脊背绷得笔直,脸上是精心排练过的骄傲笑容,眼神却不时紧张地扫向女儿。 程启坐在亲友席,总忍不住偷偷看向入口的方向,好像期待某个人出现一样…… 经过水晶灯下,宋知禾下意识地停了一下,看到程前殷切又似有疑虑的目光,继续往前走,直至手被他紧紧握住…… 引擎轰鸣,黑色跑车在车流中疾驰,时序的手死死扣住方向盘,骨节泛白。 Jason的声音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教堂布防很严,到处都是程家的人,连后门都有人盯着。不确定宋小姐是不出来……还是出不来。” 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尖锐刺耳。 红灯。 “……能不能带走我,决定权在我,不在你。”她的短信依然扎心。 可如果她被逼着说“我愿意”呢? 他死死盯着倒计时,10、9、8——他等不了了,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交警的摩托车闪烁着警灯追了上来,但他连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等事情平息,我们再一起面对……” 可如果她等不到“以后”呢? 心脏狠狠一抽,他猛地打方向盘,车子几乎擦着护栏拐进教堂的辅路。 他不能再赌了。 哪怕她真的选择程前,哪怕她恨他—— 他也要亲眼确认,她是自由的。 教堂内,仪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宋知禾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程前先生为妻……” 她表面平静,甚至努力牵动着唇角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可神父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却变成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久久没得到回应,程前的手竟有微微颤抖,场内的宾客都屏息以待。 她好怕,怕教堂厚重的大门会突然被撞开,怕有人闯进来,怕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会突然坠落…… “我愿意。” 宋知禾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宋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神父宣布他们正式结为夫妻,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程前微笑着,俯身在宋知禾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象征性的吻。 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教堂大门被缓缓地推开,宋知禾被程前挽着,脸上挂着空洞的笑容,正要迈下台阶,接受众人的祝福和抛洒的花瓣。 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隔着夜色闯入她的眼中。 是时序! 他迈开步子,想穿过马路……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辆不知何时加速冲出的车,将过路的几个行人撞飞。 连续的“砰砰砰”几声,宋知禾眼睁睁地看着时序的身体像一片落叶,被命运抛向空中,重重地摔落在路面,滚了几滚…… 世界响起尖锐的蜂鸣……宋知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 她跪倒在血泊中,徒劳地想要捂住他额角涌出的鲜血,洁白的婚纱和双手瞬间被染红。 时序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他张了张嘴,涌出的却是更多的血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触碰她的脸:“抱歉……我还是毁了……” 话音未落,微弱的光在他眼中彻底熄灭了。碰触她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去。 宋知禾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跪在血里,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刺耳的警笛声…… 一口甜腻的空气被猛地吸进肺里,宋知禾再次从濒死的窒息感中回过神来。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她猛地抽回手。 “小禾?”林樾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 宋知禾没有看她猩红的指甲,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眼前这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心脏却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教堂外那声沉闷的撞击。 是时间循环! 她又回来了,时序还有机会。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落泪。 “没事,”她声音有些发紧,却比上一次平稳得多,“可能是……有点闷。我去洗把脸。” 走动时,她的目光扫过紧闭的宴会厅大门,没有预想中破门而入的身影。 盥洗室里,她看着镜中额前发丝湿漉漉的自己,眼神不再只有惶恐—— 循环前,他把我带走,官宣,天下大乱……是我给了他希望。 第一次循环,我逃了,却在江边重逢,我说了那些话……让他以为还有机会。 如果……没有希望呢? 这个念头一起,便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她猛地转身回到大厅,不再看那扇紧闭的大门,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正与人谈笑的程前。 他侧脸线条柔和,在灯光下显得温润儒雅,握酒杯的手小幅度地晃着。 “程前。”她走过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谈笑。 她伸手,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动作带着刻意的亲昵和依赖。 程前微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满意,低头看她:“怎么了?” “嗯,”她微微蹙眉,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疲惫,“头有点晕,想回去了。派对……也差不多了。” 她抬眼看他,眼神带着请求,“你送我回去,好吗?你喝了酒,让周叔开车。” 她特意点明司机,下意识杜绝任何独处的可能。 程前看着臂弯里难得主动依赖自己的未婚妻,温和地点头。 “好,听你的。”他抬手示意不远处的助理去安排司机和车。 离开时,两台电梯,一开一闭,完美错过。 街灯在车窗外快速掠过,车内一片寂静。 宋知禾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口袋里的手机,在驶离酒店不到半小时就有电话打进来。 “怎么了?”程前察觉到她的僵硬,轻声问道。 宋知禾睁开眼,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婚庆公司的确认电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对了,明晚婚礼结束后,我们直接去机场好不好?” 程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好后天回门宴之后才出发吗?宋妈妈特意……” “我知道。”宋知禾打断他,“但我查了天气预报,后天可能有暴风雨,航班可能会取消。” 她顿了顿,放柔语气,“而且……我真的很想快点和你开始蜜月。” 程前沉默了片刻,最终点点头:“好,听你的。我让助理改签机票。” 就在这时,宋知禾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陌生数字,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极有可能是他…… 程前似乎也察觉了异样,侧头看了她一眼:“不接吗?” 宋知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陌生电话,可能是推销而已。” 她强作镇定地说,同时迅速按下忽略键。 程前皱了皱眉:“最近骚扰电话是挺多的。” 宋知禾没有回应,只是突然抓住他的手。 “答应我,明晚婚礼一结束就走,好吗?不等回门了。就我们两个人,立刻离开这里。” 程前被她反常的态度弄得有些困惑,但还是温柔地回握住她:“好,都依你。” 此时,短信提示音响起。宋知禾看也没看,长按关机键,心终于落下。 “手机没电了?”程前问道。 宋知禾点点头,将脸转向窗外:“嗯,没电了。” 切断。必须彻底切断。 回到家,宋母难得看到小夫妻俩一起行动,笑得见牙不见眼,甚至还让程前留下来,明天一起去酒店。 但是,宋知禾四两拨千斤地把人送走了。 第二天下午,未央酒店。 镜中的新娘,妆容精致,眼神无光。 “好了,完美,真是得天独厚,您是我职业生涯最好化的新娘子了。”化妆师慨叹一声。 宋知禾笑了笑,示意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昨夜,她把手机开机后,看了一眼微博——没有热搜。 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这次的情况没按前两次走,但想到“蝴蝶效应”这个词,又觉得总算是好事。 手机短信箱里那条“小禾,我们谈谈”,她只是回复了一句“你是谁”,便再度关机。 好不容易入睡,她又坠入了那个循环的噩梦—— 失控的方向盘,母亲狰狞绝望的脸,剧烈的撞击,铺天盖地的黑暗…… 敲门声响起,很轻,很规矩。 “请进。”她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年轻男人推着餐车进来,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将餐车推到沙发旁,动作标准地开始布置精致的下午茶点。 宋知禾的目光随意扫过,并未停留。 直到那个身影放下餐盘,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朝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 宋知禾疑惑地抬头:“先生,您……” 话音未落,那侍应生抬起了头。 宋知禾的呼吸骤然中断了几秒,大脑嗡的一声—— 帽檐下,是那双她永生难忘的眼睛——深邃,执拗,牢牢锁定了她。 是时序。 这次他没有发微博高调抢人,选择悄无声息地潜入她自以为安全的堡垒。 “跟我走,宋知禾。”时序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立刻!别管什么婚礼,什么程家,离开这里。” 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焦灼,仿佛她即将踏入的不是婚姻殿堂,而是刑场。 宋知禾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想到前两次他的死亡…… 不能心软!一丝一毫的动摇,都会把他推向死亡。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化妆椅。 “时先生,请你自重!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请立刻出去。”她指向门口,指尖都在抖。 “你身份特殊,请不要把我一个普通人带到热搜上。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既捅向时序,也捅向她自己。 “小禾……”时序的声音嘶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来人,”宋知禾打断他,用尽全身力气喊,“保安!救命,这里有人!” 她的尖叫惊动了外面,脚步声迅速逼近。 时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苦,不解,还有一丝……悲怆? 他猛地转身,在第一个保安冲进门的瞬间,闪身冲了出去。 “站住!” “抓住他!” 混乱的呼喝声在走廊炸开。 宋知禾浑身脱力般跌坐回椅子上,她把他赶走了?这次……救了他吗? “宋小姐,您没事吧?”冲进来的保安紧张地问。 宋知禾茫然地摇头,巨大的耳鸣声再次响起。 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 走廊里,几个保安脸色惨白地围在电梯间旁的安全通道入口,探头向下望去,眼神惊恐。 她踉跄着扑过去,挤开人群,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向下看—— 酒店中庭的天井底部,一个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大理石地面上,身下,暗红的血泊无声地蔓延…… 天旋地转,她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程启的爆哭声…… 第8章 三番四次 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气泡上升、破裂,周而复始。 宋知禾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宴会厅大门,对周遭一切近乎麻木。 来了…… 这个念头像藤蔓缠绕着她的神经。 “小禾?”林樾的声音带着试探,猩红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她僵硬的臂弯,“又在看什么?心不在焉的。” 宋知禾猛地抽回手臂,动作突兀得让林樾一愣。 她没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不满,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那扇门。 终于,门被朝两边缓缓地推开—— 时序就站在那儿,剪裁合体的西装熨贴着他的身形,如他无数次参加颁奖典礼走红毯一样款款而入。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宋知禾看着他无视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拍照声,穿过人群径直向她走来。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木质香。 “跟我走,小禾,现在。”他的声音不大,却激起一片抽气声。 完了。 又来了。 前两次循环的惨烈结局瞬间在宋知禾脑中炸开……她甚至仿佛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不能心软,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她必须彻底碾碎他所有的念想,他才有可能远离这个死亡旋涡! 宋知禾深呼吸,脸上的慌乱被浮夸的惊讶所取代。 她甚至向后退了半步,动作带着一种做作的疏离感。 “时序?”她的声音拔高,清晰地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 “哇!真是你?我还以为是谁呢!”她夸张地捂住嘴。 她环顾四周,摊开手,像是在展示一个精心策划的玩笑。 “各位,快看看!我们的娱乐圈顶流时序,百忙之中抽空来给我的单身派对助兴了,这即兴表演,够投入吧?” “是不是像真的一样?噢,忘了介绍,我的高中同学,时序。” 闻讯走过来的程前,审视着浮夸的未婚妻,她什么时候这样过? 时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小禾……”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来,程前,给你介绍我个人最光芒万丈的人脉。” 宋知禾看到人群边上的程前,走过去挽上他的手臂。 程前朝时序点了点头,伸手轻轻试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喝醉了?” 他不傻,一眼就看出两个人的关系不简单。 “今晚来的都是兄弟姐妹,大家拍的照片啊、视频啊,收藏着看就好。” 态度在这,至于执行得怎么样,他并不太在意。 舆论嘛,用得好,就是一把指向敌人的利刃。 程前招呼两下,便呼朋唤友走开了,称让两个老同学叙叙旧,大家还笑他大度,他则表示自己百分之百相信未婚妻。 围观的宾客看着散开了,可魂儿还在这儿,手机镜头也还在。 “你怎么……为什么?” 时序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博客里那些隐秘的情绪,不可能是他的错觉。 脑中一片混乱,不对,但出口只有一句倔强的话,“你不能嫁给他。” “我是什么样的人,时先生你很了解吗?”宋知禾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变冷。 “我们多少年没见了?十几年了吧?不嫁给他,难不成嫁给你?” 她刻意停顿,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在场所有人,以及那些疯狂闪烁的镜头里—— “哦,我明白了,”她像是恍然大悟,声音充满了刻意的揣测。 “该不会……是你的新电影需要热度?还是说,顶流的位置坐久了,觉得无聊,想找个普通人玩玩,顺便给自己制造点爆炸性绯闻,上个头条?” 她向前逼近一步,无视时序瞬间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字一顿地砸过去: “陈大影帝,你缺炒作素材,也别拿我的婚礼当垫脚石。” “你的游戏,我玩不起,也不想奉陪……请你离开吧。” 宋知禾说完最后一个字,像是卸掉了全身都力气,转身离开人群,到吧台灌了一杯烈酒,呛得眼睛发红。 时序最后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和镜头,冲了出去。 他们不知道,席卷全网的网络狂欢早已开始。 “娱乐最前线“的直播间人数在时序冲出门的瞬间突破五百万,#时序大闹前女友单身派对#的话题以火箭速度蹿升至热搜第一,评论区也热闹非凡。 “卧槽!影帝时序居然有这种黑历史!”点赞8.2万。 “这女的谁啊?十八线素人碰瓷我家哥哥吧?”点赞6.7万。 “楼上醒醒,视频里明显是时序主动找上门的。”点赞12.4万。 “只有我觉得这女的态度很过分吗?就算不喜欢也不用当众羞辱吧。”点赞5.8万。 “内部消息:这女的是时序高中初恋,被甩后一直怀恨在心。”点赞9.3万。 …… 驶向宋家的车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程前坐在旁边,一路上一言不发。 他刷着手机,屏幕上全是时序狼狈冲出酒店和她当众羞辱对方的视频片段,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顶流影帝求爱被拒,当众遭新娘羞辱!” “豪门新娘怒斥时序炒作,婚礼前夜上演狗血大戏!” 宋知禾靠在车窗上,冰冷的玻璃贴着滚烫的额头。 她不敢看手机,不敢去想此刻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更不敢去想时序离开时那绝望的眼神。 她只希望……他能活下来。只要活下来就好。 送走程前,回到家,一记耳光扎扎实实地打在宋知禾脸上。 “宋知禾,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宋母几步的手机屏幕几乎要贴到宋知禾脸上。 “把程家的脸都丢尽了,时序那个小畜生怎么阴魂不散,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明天就是婚礼,你是存心要让我和你爸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想让我吊死在家门口你才满意?” 唾沫星子喷在宋知禾脸上,她只是木然地站着,承受着这狂风暴雨,直到—— 母亲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推送新闻的标题跳出: 【突发!30岁影帝时序遭遇私生饭疯狂追车,座驾失控撞上高架桥墩!送医途中……不治身亡!】 嗡—— 宋母刻薄的嘴还在张合,世界却瞬间失声。 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宋知禾的喉咙深处爆发—— 她眼神彻底崩溃、涣散,死死盯着宋母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时序死了,妈,你满意了吗?” “这次又是被我逼死的。” “他再也不会来烦我了,你满意了吗?” 恶毒的话语在宋母的嘴边凝结,她呆愣地看着嘶吼的女儿,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窒息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将宋知禾吞没…… 一切都在飞速旋转、褪色、崩塌。 大厅内欢乐氛围依旧,宋知禾已经从第三次循环中缓过劲来。 她冷眼置身其中,她已经站在吧台前喝了好几杯白兰地。 一定会有办法的! 宋知禾的眼皮抽搐着,却死死瞪大眼睛,燃着病态的炽亮。 她觉得一定有一个办法能让时序活下来。 原始世界线,他从天而降,果决地带走她,因为他看到她对程前的生理排斥。 第一次循环,他从说从博客中看到她潜藏心中的细枝末节。 第二次、第三次…… 不,重点是他坚信她在委曲求全。 宋知禾的视线扫描着宴会厅入口附近那片区域——电梯间。 他会出现的位置…… 前三次循环的惨烈结局,如同走马灯在她脑中轮转,恐惧却也催生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拒绝、羞辱……都没用。 只有让他眼见为实,看到她“心甘情愿”地选择程前。 “小禾?你喝多少了,脸那么红?”林樾轻声喊道,“看什么呢,程前正过来了……” 宋知禾猛地回神,不自觉扫过林樾的指尖,那抹猩红让她胃部不禁抽搐。 她“嗯”了一声,是她让服务生把他喊过来的。 眼神死死锁定电梯间,快了……该出现了。 果然! 电梯间金属门无声滑开,时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休闲外套,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高调闯入。 甚至刻意避开了人群最密集的中心区域,目光四处探寻,很快就锁定了宋知禾所在的方向。 他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确认什么。 宋知禾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就是现在! 她刻意拔高声音,带着甜腻的撒娇意味:“程前,等等我嘛。” 话音未落,她已经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轻盈而迅速地扑向刚从另一边走过来的程前。 在程前略带错愕的目光中,宋知禾伸出双臂,用力环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 她的吻,精准地印在了程前的唇上。 林樾看着眼前的一幕,困惑远大于惊讶。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她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去加深它,仿佛要借此驱散自己所有的恐惧。 用这个吻筑起一道隔绝时序所有执念的铜墙铁壁。 她甚至能感觉到程前身体的瞬间僵硬,以及随后被当众宣示主权的得意和回应。 眼角的余光,望向电梯间门口,她清晰地看到了—— 时序的眼神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电梯门。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第二眼。 踉跄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他重新没入了刚刚打开的电梯门内。 电梯门缓缓合拢,宋知禾的心,在那一刻沉入深海。 这一夜,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热搜。 网络上也风平浪静,仿佛那个顶流影帝从未出现过。 宋母看着女儿“乖巧”地配合,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程前送她回家时也显得心情极好,被小禾“撵”出家门也是笑嘻嘻的。 “程前,”她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明天……酒店和教堂那边,安保一定要再仔细检查一遍。我……我有点婚前焦虑,总觉得……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紧张。 程前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温和:“放心,我回去就亲自安排,不会有任何意外。” 他语气笃定,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一次,圣心教堂内,宋知禾穿着婚纱,挽着程前的手臂,一步步地走向圣坛。 她的心跳得很快,视线所到之处没有异常—— 安保人员穿着便服,低调地守在关键位置。 宾客们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 神父站在圣坛前,面容慈祥。 一切……似乎真的稳了? 程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似乎在安抚她的“焦虑”。 他们走到圣坛前,站定。 宋知禾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站在圣坛后方的老神父。 那位德高望重的神父,据说主持过无数场神圣的婚礼。 老神父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念诵神圣的誓词。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扫过新人…… 就在那目光扫过宋知禾脸庞的瞬间—— 她的心悬了起来,那眼神…… 浑浊的眼瞳,花白的眉毛和满是老年斑皱纹的脸庞,丝毫掩不住那熟悉的执拗眼神……是时序。 他竟然……化妆成了神父,他怎么敢?! 程前似乎也察觉到了身边新娘瞬间的僵硬和气息的紊乱。 他微微侧头,顺着宋知禾那近乎惊骇的目光,也看向了圣坛后的神父。 神父垂着眉,开始宣读誓词,声音苍老…… “我愿意。”程前边回答,边关注着三人间流转的奇怪气氛。 “宋知禾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程前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 她紧紧盯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决绝地回答:“我愿意。” 就是这一滴泪,同时提醒了两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来人,有人捣乱。” 站在圣坛侧后方阴影里的两个保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猛地从两侧扑向圣坛后方。 变故发生得太快。 时序的反应极快,在保镖扑来的瞬间掀翻了沉重的橡木讲经台,整个教堂陷入一片混乱。 “保护先生和夫人!”混乱中有人高喊。 时序的目标只有一个——宋知禾。 他撕掉脸上碍事的硅胶假体,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宾客,冲向惊呆在原地的宋知禾。 “小禾,走!”他眼中是焚尽一切的疯狂,“你不能跳进程家这个火坑。” 宋知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时序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一道金属寒光,从混乱的人群缝隙中,猛地刺向宋知禾的后心。 是另一个绕后的保镖,手持烛台上尖锐的黄铜烛台。 “小心!”程前厉声喊道。 时序的瞳孔骤然收缩,扑向宋知禾的动作变成了一个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撞开。 “噗嗤——” 反应过来的程前一阵后怕,看到小禾无事,朝着保安的脸就是一拳。 保安呆呆地坐在地上,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 而宋知禾被撞倒在地,她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时序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他的胸口鲜血如泉涌。 “啊——”宋知禾的尖叫撕心裂肺。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抱住那具砸向地面,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 “时序,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明明可以活着……为什么每次都要来!为什么?” 教堂的混乱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时序最后凝固在脸上的那抹骇然和震惊,不为人所知。 第9章 两人同步 11月28日下午5点多,港城拍摄现场。 时序猛地从休息椅上惊醒,冷汗浸透戏服内衬。 胸口残留着被烛台贯穿的幻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他下意识地捂住左胸,眼神扫过眼前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布景。 忙碌的场工、刺眼的灯光、不远处补妆的女主角。 无边的疲惫感让他不堪重负,不仅仅是身体的,更像是灵魂被反复撕扯的。 他习惯性摸出手机,屏幕锁屏界面映着他麻木的神色:日期、时间,分毫不差。 他闭上眼,耳边响起宋知禾在血泊中崩溃的哭喊,“你明明可以活着…为什么每次都要来”。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意识中的迷雾。 那些被他忽略的、前几次循环里小禾的异常—— 倚在江边威胁他不能官宣,酒店驱逐他时的绝望,当众羞辱他时眼底痛楚,拥吻程前时身体的僵硬…… 无数碎片瞬间串联,汇聚成一个认知: 她也进入循环了?! “呼……” 时序猛地睁开眼,疲惫的眼底燃起希望。 他霍然起身,无视化妆师和助理错愕的询问,径直走向监视器旁那位老戏骨前辈兼制片人。 他正专注地看着回放,感受到时序靠近的气息,缓缓抬起头。 “王老师,抱歉,打扰了。” 时序的语气恳切。 “我……必须离开两天,去南州去找回……年少时弄丢的那个女孩。” 眼神里的焦灼,已胜过千言万语。 王老师放下剧本,深深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他轻轻地拍了拍时序紧绷的手臂,声音沉稳有力。 “眼神骗不了人,去吧,小子。戏可以补拍,人错过了,可能就真是一辈子了,别留遗憾。” 不远处,经纪人虹姐看到时序在收拾离开的动作,听着助理在说什么。 她几乎是飞奔了过来:“我的大帝啊,你是男主角,明天一早杂志封面拍摄,明晚还有卫视的访谈直播,你扔下整个剧组和一堆工作要去南州做什么……” “虹姐,请让开。” 声音不高,却不容拒绝。 他无视虹姐的劝阻,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片场。 “南州远,让阿和送你。”虹姐在后面喊,并没有得到回应。 暮色中,深绿色SUV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时序握着方向盘,带着耳机在讲电话。 “Jason,是我。” 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最高优先级,立刻回国,搭最快的航班,南州见。” 他语速极快,报出一串名字和信息。 “查南州程家,程振山起家的手段,程前的历任前女友,所有能挖的黑料,公司财务问题……” “要实质证据,罪越重越好,越详细越快越好,明晚7点之前有多少给我多少。” “具体掌握的细节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 指令直接明了,是无数次失败后提炼出的。 循环能带回来的只有记忆,他的时间远远不够,实质性的东西每次都要重新开始谋划。 挂断Jason的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另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语气瞬间切换,他的声音带上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你好,我是演员时序,你在北站的帖子我看过……对,麻烦你,帮我做一个生日蛋糕……嗯,我今夜会过去。” “风”咖啡馆的老板,在网上发过一个故事,他说他重复穿越3日,为了救那个因为救他而死的女孩。 最后一次成功了,代价是那个女孩的记忆里没有他…… 网友大都在骂他炒作自己的店,但时序相信故事可能假的,但感情是真的,这也是多次循环给他的笃信。 放下手机,连续驾驶的疲惫袭来,但他倍感沉重的还是思绪。 小禾那句质问反复回响,她至少目睹了他几次不同的死亡,所以才用尽极端手段推开他,躲避、羞辱、演戏……她以为她在救他? 她不知道,他早已在这地狱里轮回了无数次。 而她……想到循环开始前,那个“新婚夜豪门程家新妇惨死新房”的新闻标题,时序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车子刚驶进派对酒店所在的街区,转入通往地下车库的僻静辅路。 一个单薄的身影猛地从出口通道旁的阴影里扑了出来,直直冲向疾驰的车头。 时序大吃一惊,肾上腺素飙升,脚下将刹车狠狠踩到底。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SUV剧烈地向前耸动,堪堪在那身影前不足半米处停住。 车灯光柱映出宋知禾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长发凌乱,眼神涣散,单薄的礼服在深秋的夜风里显得脆弱不堪,她显然已在此处徘徊等待多时。 看清是她的一刹那,时序心疼不已,几乎是本能地解锁了车门。 “不对,这次为什么是越野车?”她的大脑神经质地反应了这个信息。 车是时序在临时换的,助理阿和开着保姆车把他送回家取车时,他在车库里改变了主意。 来不及多想,宋知禾已经手忙脚乱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开车,离开这里,去……那个,叫什么?”她用力想着,声音颤抖,“‘风’咖啡馆。” 时序没有任何迟疑,掉头,油门一踩,车子冲出辅路,将灯火通明的酒店远远甩在身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散发出的绝望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循环都更甚。 车子刚驶上主路,宋知禾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断裂,她抓住时序的手臂,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时序,听我说,你不能再进去,不能进,你会死的,每次都死,车祸、坠楼……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我试过了,躲着你,骂你,羞辱你,甚至在你面前演戏…都没用,你还是要来,还是会死。” “这次……这次我们不去派对了,不去教堂,我们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神经质地指着前方的路口:“前面,前面那个路口右转,然后……然后下个红绿灯左转后……放慢速度,那里……那里会有野猫窜出来……” 时序全程沉默,只是按照她凌乱的指示操控着方向盘。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心痛,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她提到的死亡细节,正是他经历过的炼狱。 时序将车缓缓停在“风”咖啡店附近一条昏暗僻静的小巷里。 引擎熄灭,车内陷入静默。 时序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禾……” “我们要救的,不是我。” “风”咖啡馆,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焦香的暖意。 时序被宋知禾安排坐在背向其他顾客的角落。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知禾的理智还没回笼,还是茫然的样子。 “不救你?那救谁?你在说什么?” 时序没有立刻回答那个核心问题。 他疲惫地靠在粗糙的椅背上,用力揉了揉眉心。 “‘循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看到我推开你之后,被吊灯砸死那次吗?” 那次是他在失败的循环中几近崩溃,第一次彻底赔上事业的自毁式尝试,也有借此逼小禾认清周遭一切的意思。 “什么意思?”宋知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话不对。 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他的声音带上几分沧桑:“小禾,我比你,更早进入这个循环。” 时序的话一句接一句,激起小禾眼底的滔天巨浪。 “在你的第一次循环之前很久……我就已经在这里了,我试过……太多次了。” “破坏婚礼,提前带你走,甚至……” 他顿住,压制心头闪过的、未能宣之于口的血腥。 “都没用。结局……总是以死亡告终,你的,或者我的。” 最后几个字清晰地砸在小禾心上,明示着她也未能逃脱的结局。 宋知禾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更早进入循环?他尝试了很多次,结局总是死亡? 此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时序眼神一凛,压低声音,用流利的英语回应,偶尔夹杂着几个清晰的关键词。 “Good. Dig deeper. Focus on Lin and Cheng''s financial flows. Anything dirty, especially coercion evidence.” (好,继续深挖。重点查林樾和程家的资金流。任何脏事,特别是胁迫证据。) “Lin?林樾?”小禾被吸引了注意力。 “前几次循环,你有关注身边人吗?” 宋知禾摇了摇头。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可以开始留意身边人的举动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虽心疼小禾也进入了备受折磨的循环,但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有了她的配合,也许他们很快就能脱离循环:“这些秘密,也许会是破局的关键。” 宴会厅一角,程前懒散地靠在真皮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听着身旁几个公子哥肆无忌惮的调笑。 “程少,听说你那位未婚妻今晚喝了不少啊?” 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挤眉弄眼。 “该不会是灰姑娘婚前焦虑,想借酒壮胆吧?” “壮什么胆?” 另一个染着银发的男人嗤笑。 “这一位都半年了,程少总不能留到今晚甚至明晚吧?” 哄笑声中,程前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得像冰。 这时,一个保镖匆匆走近,欲言又止。 程前眼皮都没抬:“说。” 保镖压低声音:“程少,宋小姐她……刚刚突然跑出去了。” 程前指尖一顿,雪茄被捏出一道折痕:“去哪了?” “她……在地下车库入口附近站了半小时,像是在等人。” 保镖咽了咽口水:“后来……上了一辆深绿色的SUV,我们查到车主是神州娱乐的时序,就是那个新晋影帝。” 空气骤然凝固。 银发男吹了个口哨:“刺激啊!娱乐圈,程少,你这未婚妻玩得挺野。” 油头男“噗”地笑出声:“哟,该不会婚前最后一夜疯狂吧?” 程前缓缓抬眼,目光森寒,那两人瞬间噤声。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一个闪烁的红点——定位显示:风·咖啡。 他盯着那个红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 他声音很轻,却让保镖浑身绷紧,“把她请回来。” 程前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绑也要绑回来。” “失陪。”他转身离开,走向露台。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宋妈妈,跟您打听一下,小禾的前男友是时序?” 电话那头,本来犯困的宋母瞬间清醒,急忙解释——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们小禾黄花大闺女一个,怎么会有前男友?” “那个时序我知道,就是一个高中的,你温爸爸就是他那个天杀的父亲撞成这样的。我们两家是仇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前男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造谣,见不得小禾要当你们程家的媳妇……” “风·咖啡”这边,时序打了个岔,把满脑子循环的小禾按下暂停键,让她把生日过了。 “每一次循环,你都会给我过生日吗?” 宋知禾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眼睛亮晶晶的。 时序“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也不是‘每次’,只要能把你从派对上带出来。” “我经常拒绝你吗?”她的心疼溢于言表。 他摇了摇头,无数次循环的阴影好像一下变得遥远。 “小禾,在我的时间线里,你总给我很多惊喜,虽然你有时会害怕会退缩,但我知道你骨子里的韧劲其实从来没有消失。” “你只是活得太清醒了,清醒地算清楚每条路通向的结局,最后选了麻烦最少但牺牲自己那条。” “循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但我希望你记住自己不是没得选,你是业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去背负你母亲的因果。” 宋知禾的手机嗡嗡地震动,是“妈妈”,她再次按了忽略键。 “我明白。” 电话刚停,咖啡店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闯了进来,时序和小禾瞬间绷紧。 为首的板寸男走过来,礼数周全:“宋小姐您好,程少让我们请您回去。” 宋知禾故作淡定:“我知道了,你告诉程少,我累了,直接回家了。” 说着,她便示意时序一起走。 “慢着。”板寸男拦着两人,“对不起,程少原话,绑也要绑回去。” “既然两位要一起,便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别让我们为难。” “走!” 时序低喝一声,拉起小禾的手腕,想冲向吧台后的员工通道。 但太迟了。 为首的黑西装目光如电,一声短促的指令:“动手。” 冲突在瞬间爆发,桌椅被撞翻,杯盘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时序将小禾死死护在身后,用身体硬扛了最先扑来的保镖一记重拳,闷哼一声,却半步不退。 混乱中,另一个保镖目标明确,大手直抓向宋知禾,钳制住她。 “放开她!” 时序目眦欲裂,不顾身后袭来的拳脚,猛地旋身撞开那个抓向小禾的保镖。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一起撞向吧台。 吧台上沉重的黄铜调味罐架被震得剧烈摇晃。 就在时序将小禾彻底推开,脱离抓扯范围的瞬间—— 一个沉重的黄铜调味罐,从高高的架子上坠落,正中时序的后脑。 “小心——” 宋知禾的提醒已经晚了。 一声沉闷的钝响。 时序身体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宋知禾的方向,闭眼倒地。 “不要。”宋知禾的声音幽幽的,像从地底传来。 世界再次没入黑暗。 第10章 好友偷拍 11月28日下午5点18分,依然是港城拍摄现场。 时序睁开眼,后脑的钝痛依然清晰传来,不自觉地用手一摸,又讪讪地收回手。 熟练地向制片人请假,和虹姐周旋,他顺利地回家取到车,开上驶往南州的高速路。 这一次,和Jason通过电话后,他没有犹豫地按下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可是,听筒里传来的是忙音,重复操作几遍,依然打不通。 以前的循环里,他也试过打宋知禾的电话,无一例外是忙音。 上次的循环太仓促了,没有计划好,希望这一次小禾能稳住,别让程前起疑心。时序默默地想着。 晚上10点,宋知禾在派对上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再惊慌失措。 只是,想到时序已经孤独地经历了他不愿意透露次数的循环,心中隐隐作痛。 掏出手机想拨打他的电话,她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记住他的号码。 翻开微信,好友列表里并没有他,明白了只有记忆在循环里。 “怎么了?在等电话?”林樾端着酒杯过来,递给她一杯。 宋知禾接过但没有喝,笑了笑:“没有,可能有点婚前焦虑。” 林樾也笑了:“你啊,要嫁入豪门了,苟富贵无相忘,别忘记赶紧给姐妹我也介绍一个。” “介绍什么,不如明天你来嫁,替嫁新娘的文你大学时没少看,不是熟得很?” 宋知禾半开玩笑地说:“我一想到明天之后的生活就脑瓜嗡嗡的。” “不会吧?”林樾的脸上闪过一抹没被小禾识别的神色,她伸手摸了摸小禾的额头。 “怕成这样?你们不会……嗯,还没那个吧?” “说什么呢,我说的不是这个。”宋知禾笑容淡淡的。 时序提醒她关注身边人,他还查林樾和程前,他们真的有什么吗? “我的天哪,程少真的爱惨你了,什么年代了。”林樾夸张地喊道。 手机铃声响,一个陌生号码,她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另一边,疏离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时序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终于打通了。 “宋小姐吗?我是时序。” 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点公式化的距离感,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寻常工作。 “打扰了。是这样,我们剧组需要一组婚纱,想请用您的作品。” “时间有点紧,不知您现在手头上是否有作品集?我的助理可以立刻过去取,或者您指定个安全的地方交接也行。” 他语速平缓,“安全”二字意有所指。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背景音是隐约的派对喧嚣。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我在自己的单身派对上。” 她故意提高了点音量,像在说给旁边的人听。 “这样吧,时先生,你把需求发我邮箱?或者……晚些时候我再联系您?” “理解,理解。实在抱歉打扰宋小姐的好日子。” 时序做戏做全套,职业化的歉意满满。 “那晚些时候我让我助理再联系您?主要是时间比较赶,怕耽误进度。” “好。”宋知禾干脆地应下,“等我这边结束。” 林樾大大方方地旁听了她的电话:“要不要那么拼,这时候还接工作?什么人,交给我。” 她也是小禾的同事,不过是客户经理。 “小事,晚点回家发一下作品就好。” 宋知禾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回手包,目光扫过不远处被几个公子哥簇拥着的程前。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娇憨的疲惫笑容,主动走向他。 “程前,”她声音放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头有点晕了,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下午试妆没休息好。”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程前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嘴角依旧噙着笑。 他伸手,状似亲昵地替她理了理鬓边一缕并不存在的乱发,指尖的温度让她后背发僵。 “累了?”他声音温柔,“也好。让周叔送你回去,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他转头,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示意。 宋知禾心头一紧,面上笑容不变:“好,那麻烦周叔。” 她转身,踩着高跟鞋步履如常地穿过人群,走向出口。 每一步,都感觉程前的目光烙在背上。 黑色的轿车驶入夜色。 宋知禾靠在后座,发了一条短信给那个陌生号码,便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飞速倒退。 到家,她走进玄关,立刻拿出手机给程前发了条信息,文字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 “平安到家啦,准备洗香香睡觉,养足精神当你的新娘。[笑脸]” “怎么回来那么早?”宋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有点不满的味道。 小禾踢掉高跟鞋,经过客厅朝母亲亮了一下和程前的聊天界面,答非所问。 “是啊,我累了,说想早点休息,程前就让周叔送我回来了。” “妈,我要洗澡睡觉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招待客人,够累的。” 她言语间显得很轻松自然,让宋母紧绷的表情松了下来,看到她的聊天界面也就没再说什么? “对了妈,明天中午你去酒店再化妆吗?这个化妆师很厉害的哦。” 小禾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又探出头问母亲。 “我可等不及中午,”宋母赶忙说,“我明天一早就要收拾妥当去陪家里的亲戚了。” “你别管我,明天好好的,别给程温两家丢人就行。” “知道啦。” 宋知禾径直反锁了浴室门,潦草地冲去了身上的脂粉气。 时间一分一秒,在等待中显得漫长。她换了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将长发束成马尾。 深夜十一点多,估摸着周叔早已离开,母亲也已睡下,她才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 小区门口的路灯下,停着那辆熟悉的深绿色SUV,宋知禾拉开车门迅速钻入。 她没看到,小区对面绿化带的阴影里,林樾举着手机,清晰地捕捉到她坐进副驾驶的身影,以及驾驶座上时序模糊却足以辨认的侧脸。 屏幕的光照亮林樾计谋得逞后兴奋的脸,她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微微颤抖着,最终缓缓移开,按下了删除键。 她收起手机,看着宋知禾两人消失在视线里。 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门虚掩,灯光昏沉。 派对侍应生给的房卡就是这儿。 程前推门而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眉目间带着一丝不耐。 他扫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林樾身上,语气冷淡:“林小姐有事?” 林樾轻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走向他。 “林小姐?“她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领带。 “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耐烦了?程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一脚踢上了程前身后的门,房门应声关闭。 “怎么?快结婚了,突然良心发现了?” 程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既没推开她,也没让她更进一步。 他低头看她,眼底一片冷意:“林樾,我们早就说好了,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林樾笑了,笑声里带着讽刺。 “是你把我拉进这个泥潭的,现在想干干净净地抽身?” 甩下西装外套,程前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所以?” 林樾不紧不慢地解锁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调出一张照片。 昏暗的路灯下,宋知禾正钻进一辆深绿色的SUV,驾驶座上,时序的侧脸清晰可见。 程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意思?” 林樾把手机转过来,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程少,她不是说回家休息,明天好好做你的新娘吗?”她轻声说,语气近乎温柔。 “你的新娘,今晚居然上了别人的车。” “时序?”程启满屋子都是他的周边,程前自然认得这个男明星。 程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什么意思?” 林樾吃痛,眼神里的笑意却愈加疯狂。 “生气了?”她仰头看他,呼吸几乎贴着他的下巴。 “程前,你装得再像个人,骨子里还是条疯狗。” “你就那么恨你的好姐妹?”事已至此,程前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谁说我恨小禾?”林樾笑了,转身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我只是……看你细心培育的白玫瑰,到头来被别人摘了,而你一无所有,这对我很重要。” 下一秒,程前猛地将她按倒在床上。 林樾的发丝散乱,呼吸急促,可她的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这把火,终于要烧起来了。 云顶酒店的总统套房视野开阔,宋知禾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光河在脚下无声流淌。 时序走过来,手里的托盘上有一杯牛奶和一块小蛋糕。 “生日快乐。” “谢谢。”宋知禾笑他傻气,“你不用每次都给我过生日。” 他顺从地回答:“好。” 宋知禾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汲取着那点暖意。 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的送风声,挑高的客厅衬出一种奇异的安静和……尴尬。 两个在死亡轮回里苦苦挣扎的人,此刻在灯光明亮的酒店里独处,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时序没看她,目光也投向窗外夜景。 他自嘲似的低语了一声:“感觉半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平静的夜晚了。” 这话让宋知禾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她侧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玻璃,看向他。 “告诉我,你之前经历了多少次循环?” 自己才循环第六次,就已经要崩溃了,他到底独自面对了多少次,才会发出“半辈子”这样的感慨来。 意识到她的“敏锐”回来了,时序不想让她担心,只是转移话题。 “多少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成功过,反而让你也进循环了。” “你是怎么开始循环的?” 冷静下来,她意识到之前太盲目了,就像被烫伤的孩子会缩手,这是本能,而主动包扎伤口才是经过思考的行为,她之前几次的循环就是在“缩手”。 他沉默,她耐心地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在我的时间线里,12月1日,新闻报道你死在程家婚房里,初步怀疑是寻仇,程家的仇。” 他知道绕不开这个话题,只好坦白。 “我在剧组看到新闻……出意外,然后回到了11月28日的下午5点。” 所以,在原始世界线里,他并不会闯入她的单身派对,更不会反复坠入死亡的无间地狱? “你真傻。”宋知禾苦笑,“一个新闻而已,走什么心。” 时序喉结微动,目光终于从窗外夜色转向她:“如果没走心,我连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宋知禾捧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晃动的奶白色液体。 “下次……别救了。” 她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这话似乎不近人情。 又或者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刺到,她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有几分慌乱。 “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走出循环。” 回到沙发上,她一口闷了那杯牛奶。 “会的。”时序看着她的慌乱,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此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我,要接吗?”宋知禾望向“循环经验更足”的前辈。 时序离开窗前,拿起手机,看到的是一个座机号码和显示的“南州一院急诊科”。 她看到屏幕时脸色一变,快步过去搁下牛奶杯,拿起手机,手指划过接听键时有些发颤。 “喂?” “请问是宋知禾女士吗?这里是南州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林樾的情况很不好,正在我们这里抢救……她希望我们联系您,您方便尽快过来一趟吗?” “林樾?抢救?”宋知禾的声音变了调,下意识看向时序,后者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我……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宋知禾就想往外冲。 “慢着,”时序稳住她,“你先试着打程前的电话。” 宋知禾按他所说的尝试,一次,两次,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为什么要打他的电话?” “如果循环不停,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尝试还有很多,有些事瞒不住你。” 重新落座,时序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在我之前的循环里,程前和林樾背叛了你,他们的关系在你和程前相亲不久后就开始了。” 时序还是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好友和男友有染,还每天在跟前演戏,是个人知道了都得恶心。 宋知禾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所以,江边见面那一次循环里你才提醒我,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无辜。” 所以,时序在派对上看到程前,才会忍不住“阴阳”她眼光不好。 她的心很乱,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一趟。”小禾倏地站起来,好像怕自己后悔一样。 这个决定他预料到了,不去就不是宋知禾了。 “我送你。” “不行。”宋知禾顿住脚步,语气斩钉截铁。 “你不能出现在医院。林樾很有可能是在派对上出的事,那么程前很可能也在……” 时序看到她眼中的坚决,牙关紧咬:“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你打车,我开车跟着。” 第11章 某些细节 赶到南州一院时,宋知禾在急诊楼的大门前看到了一个人。 程前已经换下了派对的衣服,穿的是休闲装。 “樾樾怎么样?” 他看着一脸焦急的宋知禾,压下内心的狂暴:“我刚到,在家洗澡没接到你的电话。”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单身派对提前离场就为了上情人的车。 她是不是刚从酒店的床上爬起来,那个奸夫呢? 他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人影:“走吧,进去看看。” 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树影下的时序看着两人进去,便戴上口罩从急诊楼的另一个入口走入。 急诊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宋知禾看着医生口罩上方公式化的眼睛,耳朵里嗡嗡作响。 “……患者被送来时已经大出血,我们全力抢救,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但孩子没保住。年轻人太胡来了,孕期怎么能不节制……” 孩子? 林樾怀孕了?孩子是谁的?还有什么……不节制?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程前。 程前就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面无波澜,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像医生说的事就跟程家管家汇报菜单一样的无所谓。 “孩子?谁的?”她盯着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失控。 “程前,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冷静?那是条命!” 一个路过的护士提醒:“请保持安静。” 宋知禾不想跟他多言,准备去病房看林樾。 可是,程前一把拉着她,退到了楼梯间。 他向前逼近一步,把小禾逼至角落。 “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居然有一种被拆穿后的快意,嘴角扯出一丝扭曲的弧度。 “呵……没想到,我程前精心养护的白玫瑰,忍功真是了得。” “装得天真无辜,心里门儿清,嗯?不愧是你母亲培养出来的标准豪门媳妇材料。” 想起第一次循环程前暴露的面目,宋知禾不想和他起正面冲突,想从侧面溜走。 谁知他猛地伸出手,铁钳般的手指狠狠扼住了宋知禾纤细的脖颈。 “呃!”宋知禾猝不及防,眼前发黑,空气被瞬间剥夺。 “你的好闺蜜爬我的床,你甚至都没有生气,你不爱我,半年来你所有的表现都是虚情假意,对吗!” “这就是你今晚从单身派对溜走,迫不及待攀上那个戏子的理由吗?!” 程前额头的青筋暴跳,指骨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她纤细的颈骨生生捏碎:“宋知禾!你他妈真脏!” 宋知禾看着他手机展示的照片,喉咙深处传来咯咯的、濒死的抽气声,她徒劳地去掰程前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一股力量狠狠地撞开了程前。 扼住咽喉的铁钳骤然松开,大量空气灌入宋知禾火烧火燎的胸腔,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失去支撑,软软地向下倒去。 一道迅捷的黑色身影挡在了她和程前之间。 “滚开!”程前被撞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看清来人后又想扑上来。 时序根本不给程前再次发难的机会。 他一手牢牢护住身后摇摇欲坠的宋知禾,另一只手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精准地劈砍在程前颈侧。 程前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急诊走廊里零星几个被惊动的护士和病人,只来得及发出一两声压抑的惊呼。 时序看都没看地上的程前一眼,迅速地脱下外套遮住了狼狈的宋知禾。 他手臂有力地环过她的腰背,半扶半抱,将她牢牢护在身侧。 “走。”时序扶着小禾朝着急诊楼另一个方向的出口疾步而去。 11月29日上午,云顶酒店顶层总套内,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宋知禾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眉头紧蹙,嘴里呢喃着:“不要……你放手……” 另一侧沙发上的时序听到声音,睁开眼,双目清明。 “小禾,醒醒。” “妈——”宋知禾从噩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地看着时序。 “再休息一会儿,吃了褪黑素你才睡着两个多小时。”时序劝道。 宋知禾摇了摇头,掀开薄被在沙发上坐好。 “他,程前,表演了半年多的温柔体贴,他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的。” 时序将平板电脑递给她:“他已经行动了。” 是微博的界面,信息量劲爆。 #顶流致豪门新娘流产# #时序塌房# #时序宋知禾深夜医院密会# #程氏黑幕# 宋知禾借过平板,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蹦出来。 “台风眼”是一条凌晨4点由某个知名八卦营销号发布的“独家爆料”。 “惊天大瓜!顶流时序疑插足豪门婚姻!据悉,程氏集团太子爷未婚妻宋知禾在单身派对中途秘密离场,与时序在某五星酒店私会至深夜,后因不明原因紧急送医,诊断结果为外力导致的早期流产!时序身为公众人物,德行有亏,令人发指!” 第一张配图是一张盖着南州一院印章的病历报告截图,患者姓名是宋知禾。 诊断结果一栏,清晰地打印着“早期妊娠(约6周),因外力作用导致流产”。 紧接着是几张模糊但极具指向性的监控截图: 宋知禾昨夜在急诊楼门口焦急张望的侧影。 时序戴着口罩,半扶半抱着一个裹在宽大黑色外套里的纤弱身影,正匆匆从急诊楼另一个出口离开。 评论区彻底爆炸,每秒都在刷新着成千上万条评论: “我的天!时序???他疯了吗?!” “派对中途跑出去跟时序开房?还搞流产了??贵圈真乱!” “太子爷实惨,被戴绿帽还被搞掉了孩子?!” “病历都出来了!实锤啊!时序滚出娱乐圈!” “难怪昨晚有狗仔拍到时序的车出现在南州,原来是真的。” “宋知禾是个什么祸水啊?现任豪门,前任顶流……” “疯了吧,时序就是为了这个女的,出道十几年宁愿被传同,也没有绯闻?” “外力导致流产?细思极恐,时序该不会动手了吧?!” …… 程前的手段狠辣,远超她的想象。 他不仅将林樾的流产移花接木到她头上,还把她钉死在“出轨”、“害死自己孩子”的耻辱柱上,连带时序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他怎么能……” 就在这时,“砰砰砰”沉重的实木门板被拍得山响。 时序前去查看,却好像呆住了一般。 “我妈?”宋知禾走过来看到可视门铃的脸,也呆住了,“她怎么找得到这里来?” 可时序却好像想通了什么一样,伸手要去开门:“兵来将挡。” “不行。”宋知禾拦住了他。 “宋知禾你给我开门!下贱东西,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立刻给我滚出来!” 饶是总统套房的隔音效果,也挡不住宋妈妈的魔音。 “你看到‘程家黑料’那条热搜了吗,Jason已经在行动了,我们需要在循环里撑久一点,看看事情的走向。” “你的意思是,先稳住我妈?” 时序点头:“我们的时间不够,就算我知道他们的事,但搜集证据的时间不足。” 门外的拍打声更加疯狂,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咒骂。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还有那个姓陈的下三滥戏子,勾引有夫之妇,搞出人命,你们这对狗男女,把我宋家的脸都丢尽了!宋知禾,你是不是要逼死我跟你爸?给我滚出来,立刻!马上!” 时序深吸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猛地将门彻底撞开。 宋母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昂贵得体的高定套装,头发却有些凌乱。 她的目光先是在时序身上剜了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下作胚子!”她啐了一口,一把攥住宋知禾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走!马上跟我回去,别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你居然为了我们家的仇人逃婚!” “妈,不是那样的!你听我……”宋知禾被拽得一个趔趄,试图解释。 “闭嘴!照片、病历都满天飞了,热搜都爆了。全世界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你还想狡辩什么?!跟我走!” 她不容分说,死命拽着宋知禾就往外拖。小禾挣扎得手腕发白手掌发黑,也没法从母亲手里挣脱。 “温阿姨,事情不是……”时序试图上前阻拦解释,竟被宋母撞得退开几步。 “滚开!姓陈的,你再敢碰我女儿一下试试?还有你,宋知禾你今天不把自己嫁出去,你就去死吧。” 他脸色冷了下来,一把掐着宋母的脉门,对方吃痛放手,他趁机将宋知禾拉到了身后。 “如果你真的要送你女儿去死,不如趁现在给她一个痛快,流产的是林樾,她怀的是你未来女婿的孩子,现在你还要小禾去结婚吗?” 宋母只是愣了不过两秒,便反击道:“你懂个屁,孽种不是没了吗,在婚礼前一天了结,说明程前浪子回头,一心回归家庭,我女儿福气在后头。” 哪怕时序经历了无数次循环,在和宋母的交锋中听惯了她的逆天发言,听到这话也还是语塞了。 “妈,为了高攀这个豪门,你的真不顾我的死活吗?” 宋知禾从时序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母亲。 “网上那些谣言就是他散播的,你凭什么认为今晚的婚礼会继续,又凭什么认为我带着一身脏水进了程家还能给你挣来荣华富贵?” “我凭什么?凭程前父亲已经亲自承诺会摆平一切,只要你今晚出现在教堂。” 宋母理直气壮:“只要今天的流程一切照常走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就笑不出来。” “妈,够了!我不想再活在你眼里以为的别人的仰望里了,今天这个婚礼不会有新娘。” “就为了他?!”宋母气得发抖,指着时序。 宋知禾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好好好,好得很,你不嫁是吧?好,我这就死给你看。” 说完,她转身出了门,往楼梯间走去。 这里是顶层!宋知禾立刻就意识到母亲要做什么。 “妈。”宋知禾冲出门,眼睁睁看着母亲冲向楼梯间。 她顾不得身后时序的呼喊,追了上去。 宋母对“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轻车熟路,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天台方向跑,高跟鞋在台阶上发出急促的敲击声。 宋知禾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妈,你冷静点。” “放开。”宋母猛地甩开她,力道之大让宋知禾失去平衡,脚下一滑—— “小禾!” 时序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宋知禾的身体重重摔在台阶上,后脑撞击在坚硬的水泥边缘。 剧痛炸开的瞬间,世界天旋地转。 她模糊的视线里,母亲惊恐的脸逐渐扭曲、褪色,最后只剩下时序撕心裂肺的呼喊。 他冲上来抱住她,可鲜血已经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袖。她的瞳孔渐渐涣散,呼吸微弱。 “别,别放弃……”时序的声音颤抖着,死死搂住她,“我们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总算这一次,直面死亡的是自己,不是他。 世界,在宋知禾的意识里,彻底归于虚无。 11月28日晚上10点整,未央酒店W厅。 喧嚣的声浪,男女的嬉笑尖叫,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将宋知禾从冰冷的死亡深渊里狠狠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 后脑勺的剧痛还残留着幻痛,程前昨夜暴戾的眼神、伪造的病历截图、母亲尖锐的咒骂、还有楼梯间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无数混乱而痛苦的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几乎要将她刚刚回归的意识再次撕裂。 她回来了。 第7次,回到了这个一切痛苦与循环的原点——单身派对。 头,真的好痛……她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小禾姐,你怎么了?我是程启,你看看我。” 小启?她怎么在她旁边? “小禾,你怎么了?”林樾担忧的声音也传来了。 可是落入宋知禾耳中,因为上个循环获知的事实,多了几分虚情假意。 林樾,是宋知禾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一起进了业内顶尖的婚纱设计工作室,不过她转了销售岗。 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好朋友,宋知禾无法思考。 难道这是她屈从母亲,胡乱决定嫁给成程前的“报应”吗? “头痛,好痛。”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侧躺倒在了地上。 “小禾,你怎么了?来人啊。”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周围一片宾客瞬间停了手头的一切。 程前本来正被几个朋友围着谈笑风生,发现这边的动静,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我们去医院。”程前见状,二话不说弯腰抱起宋知禾就走。 第12章 还施彼身 一阵兵荒马乱后,宋知禾已经躺在急诊的VIP留观区了。 “医生说没有大碍,精神紧张导致的,你觉得还好吗?不行,我还是请郑主任来一趟吧。” 眼前的男人现在表现得就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可明明昨晚他把林樾“送”进了医院……甚至还想掐死她。 这让宋知禾觉得很分裂。 “我已经没事了,头一点都不疼了。”小禾扯着他西装的袖口,“你回去吧,让大家别担心。” “不行,谁也没有你重要,我要守着你,你得好起来,明天做我的新娘。” 宋知禾笑得很浅,想到刚才等检查结果的时候,妈妈打来的电话真……让她寒心。 妈妈敷衍的关心电话,话里话外都怀疑她装病想逃避明天的婚礼。 是啊,哪怕什么都没发生,没逃婚,没上热搜,妈妈也是知道她对婚礼没有期待的。 “你在这里我紧张,怎么休息?”她艰难地模仿以前对着他的心态,“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上妆不好看。” “我来陪小禾姐吧。”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程启?你怎么在这?”程前看着这个妹妹,皱起了眉头,“胡闹。” “那你问我小禾姐,要你陪还是我陪?”程启窜进来一屁股坐到了病床边上。 5分钟拉扯后,留观病房里只剩下了宋知禾和程启两人。 “你的小同学呢,好像叫乔乔是吧?” 宋知禾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跟程启聊天。她很早就偷偷地给时序发了短信,让他等自己的消息。 “甭管她,小禾姐,”程启贼兮兮地压低声音,“你和时序是高中同学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什么?宋知禾心中警铃大作,正想装傻,这小妞下一句话又蹦了出来。 “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今晚接到他的电话时,还以为是诈骗呢,然后他加我微信跟我视频……啊啊啊啊想起来我都要疯了,我的本命知道我的手机号还跟我视频,说出去谁信啊我真的疯了吧……” 看得出来她很激动,小脸通红神采飞扬的,宋知禾不由得想起和时序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高二文理分科,开学第一天的课间,她不过随意一回头,他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视线。 窗边的少年微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地游走,额前碎发被穿堂风轻轻撩起。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都染成了透明的琥珀色。 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几拍。 这一幕后来被她画了下来,过了大半个学期以后,时序终于看到这幅画,并且拿出了他当初“沙沙”速写的她的侧脸…… 真是……肤浅,少年人的情愫是不是大多源自“见色起意”? 陷在回忆里的宋知禾不由得笑了。 “完了,小禾姐,你在傻笑什么?”程启像见鬼一样叫着,“完了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像这样对我哥笑过。” 回过神来的宋知禾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调整了一下表情。 “然后呢,你的偶像说了什么?” 果然,单线程的程小启又被带跑了。 “噢,他说,他是你的高中同学,想来你的派对又担心他出现不方便之类的,让我帮忙留意一下,方便的时候他想单独见一见你之类,然后……” 她越说声音越小:“然后,我刚才就告诉他你犯头痛都晕倒了,送医了。” 这……宋知禾感觉自己的头痛好像又犯了。 另一边,医院地下停车场里的时序,看着手机里十点零五分时收到的短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了一个办法离场,你别来未央酒店,等我消息。” 最初的几次循环里,因为他的介入,宋知禾的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车祸、坠楼、甚至一场荒唐的踩踏事故。 后来他学会了预判,抢在她被命运绞杀前先截断剧情。 有时是替她挡下失控的卡车、下坠的吊灯,有时干脆在厄运降临在她的头上前自我了结。 毕竟,死亡的过程太可怕了,他不想她…… 可是上一次,他没护住她,让她在有循环记忆的情况下直面死亡。 所以他重开后便疯了一样想办法,不想让她独自面对重生时的痛。 可是没有办法,他的电话无法找到11月28日晚10点前的她。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在10点前一刻打通了程启那个小姑娘的电话。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试过的角度。 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能做到什么程度,只能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她。 电话响起,时序迅速接起。 “喂?时序,是我宋知禾,小启说你想见我……” 显然电话那边说话不方便,他便配合着演戏。 10分钟后,一身病号服的宋知禾戴着口罩出现在了停车场。 “你怎么敢让小启介入进来的,那是程前的亲妹妹,她还是个孩子。” 坐上了副驾座的宋知禾熟练地系上了安全带,对他这个行为仍是觉得心惊胆战。 时序不想告诉她,在死亡循环里苦苦挣扎的自己干过更疯狂的事。 他怕……怕她怕他,像恐惧程前那样恐惧他。 “你,头还疼不疼?”她的脸色并不好,时序忍不住关心。 宋知禾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反问他:“你呢,吊灯、坠楼、车祸……所有的,每一次。” 年少时积攒的默契,仿佛从未被漫长的13年隔断。 时序暗暗咬了咬牙,别过头躲开她的眼神,忍住差点决堤的情绪,转移话题。 “你的手机给我,还有身上所有的首饰。” 宋知禾被他严肃的语气震慑,下意识地服从,伸手去摸却发现没有。 “首饰在换病号服的时候都收起来了,只有手机。” 时序接过解锁屏幕的手机,一通操作后眉头皱得更紧,便长按关机,将手机连同SIM卡一起抛到了车外。 “你……”宋知禾惊呼出声,那可是她最重要的通讯工具。 “先用着这台,里面有卡,”时序递过一台新手机,语重心长地说。 “保镖为什么能准确地找到风·咖啡,你母亲为什么能找到云顶酒店……我太大意了。” 宋知禾的心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你,你是说……” “定位程序,”时序的声音冰冷,“就装在你的手机里,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 “我怀疑你的某些首饰里也可能嵌入了微型芯片,之前的循环里哪怕你的手机不在身边,我们也会被找到。” “程前对你,或者说对他‘所有物’的控制欲,远超你的想象。” 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比刚才的头疼更让她窒息。 她像个被拴着无形锁链的宠物,一举一动都在主人的掌控之中。 时序正准备发动车子,被宋知禾拦下。 “慢着,我想起上次循环在医院里,程前手机里有一张我上了你的车的照片,他会不会……” 她犹如惊弓之鸟,扫视着停车场。 “那张照片是林樾拍的。” “在医院的时候你去找她了?然后她就说了?” “嗯。”时序不愿细说,但是改变主意,拨通了程启的电话。 很快,程启来到了停车场。 “你们,要私奔吗?”小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要加入吗?”时序像换了个人,逗着她。 “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哥找女朋友容易,小禾姐太良家了,其实不太适合他,进我们家这种所谓的豪门,是要吃苦头的。” 程启麻溜地钻进后座,两手搭在前座两个靠背上,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但是,你不怕吗,比如上热搜,被程家围剿,演艺事业一夜清零?” 这个头脑清醒的小姑娘,跟刚才在病房里那个小迷妹仿佛是两个人。 “怕,但不是怕你说的那些。”时序坦荡回应,看了一眼宋知禾,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 “好,你别逗她了。”宋知禾不想听这一大一小在这里胡咧咧。 “小启,时序哥哥会先送你回家,接着送我回家,然后我们明天酒店见。” “然后我会跟我哥说你关机睡美容觉了,把我撵回家了,让他别打扰你。” 她一脸得意地看着时序竖起的大拇指,冲宋知禾眨了眨眼。 宋知禾扶额,又头疼了——这个人精。 程启扔下一句“我自己打车”,就潇洒地走了。 想起第一次循环里,她两次劝自己逃婚,和那句“对自己诚实比较重要”,好像她今晚的表现又没那么难理解。 “你在想什么?”见她出了神,时序问道。 “没,没什么。”她当然不会告诉他,程启曾劝自己逃婚的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南州的夜。 看着专注道路前方的时序,宋知禾难得八卦一回:“在你的循环里,小启追星成功的次数多吗?” 时序扭头看了一眼她,轻描淡写地道。 “其实,在我的循环里,能做的并不是太多,我就像一个被控制的有固定剧情的NPC,有时候甚至在来的路上,或者见到你的前几分钟,都会莫名其妙地出意外,然后又重开了。” 听到这话,宋知禾心头一震…… 所以,在开始循环前,那些莫名熟悉场景又感觉自己断片的记忆,都是他在经历死亡吗? 她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短暂地隔断那些汹涌的歉疚,很快又松手,深呼吸,恢复正常。 没听到回应,握着方向盘的时序又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发现异常。 “这次,我们尝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不提消婚礼的事,不刺激程前和你母亲。” “明天婚礼仪式走完过场,等宾客都去酒宴的时候,教堂外面的街上会有一阵我的人制造的混乱,有人会带你离开,你放心跟着走,我会在教堂后面那条小巷接应,我们趁乱离开。” “类似的方案你以前试过吗?”宋知禾问。 “试过。”他把“3次”咽了回去,“你虽然答应了我,但最终没配合。” “宋知禾,不要再骗我。” 宋知禾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潇洒的程启同学哪能直接回家,乔乔那二货还在派对上凑热闹呢。 回到未央酒店W厅,派对果然没有因为女主角的离场受到任何影响。 她刚从电梯出来,好巧不巧的,看到自家亲哥和一个女的闪进了楼梯间。 什么玩意儿?好奇宝宝猫着腰跟了上去。 “程少,你不是说到此为止了吗?” 是林樾的声音,话尾带着几分讥诮的笑声。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门缝里,程启举着手机的角度,准确地拍到了两人紧紧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她没兴趣往下听,也不想长针眼,一脸杀气地回到了派对上。 “恶心。” 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声咒骂,手指飞快地编辑消息,将照片发给了时序。 “我哥就是个垃圾,还有那个林樾!明天你必须不能让小禾姐当成新娘,不然我看不起你,脱粉回踩警告!” 乔乔从舞池里挤过来,一把凑过来:“你回来啦,你嫂子没事吧?啧,你这脸,要杀人啊?” “看到脏东西了,洗洗眼睛。” 乔乔不明所以,只好递给她一杯饮料:“来来来,压压惊。” 接过杯子,程启一饮而尽,冷饮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她心里的火。 而另一边,时序的手机屏幕亮起,他瞥了一眼消息,将车子稳当地停在路边。 宋知禾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怎么了?” 时序沉默两秒,将手机递给她。宋知禾低头,看清照片的瞬间,眉头一皱。 怎么说呢?之前所有关于他们俩的龌龊事,都只是他人陈述,而眼下,是被清清楚楚地展示在眼前。 这种感觉,果然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看到时序回复的消息,正义使者程启同学终于把紧绷的眉头松开了。 “如果我说,想送你亲哥上热搜,你怎么看?”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冒着长针眼的风险再次提供素材。” “大可不必。” 路边,宋知禾压下那股子恶心,看着似乎有了决断的时序问:“你想利用这个?” 他搁下手机,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方向盘。 “一直以来,我都陷在一个奇怪的执念里,以为阻止你的死亡结局,是要破坏你的婚礼。” “可因为循环的时间不足,我拿不到实证切断这个婚礼的源头,只能执着于带你离开。” “源头?” “比如出状况的是新郎,新郎来不了……总之是新郎,不是新娘。”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知禾犹豫了好一会儿,想到林樾可能遭受到一切,可又想到无辜卷入循环的时序经历过的一切,终是默认了他的方案。 很快,时序顺利地安排人手跟进了这件事。 “明天也许还要演很多场戏,今晚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宋知禾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一次循环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完全一样,但总会殊途同归?” “比如他们俩,我并没有众目睽睽下跟你走,也没有激怒程前,他们还是……搞到了一起。” 第13章 亲见背叛 未婚夫和好朋友同时背叛,时序不知道她是更痛心哪一方的行为,只能努力打消她过高的道德感。 “那只能说明,该发生的事始终都会发生,他们就是烂在一起的人,跟你做了什么并没有关系。” 在这个失控的世界里,最奢侈的就是道德感。 “还有蝴蝶效应。”时序收回目光,继续汇入车流。 “如果你看过类似题材的故事,就知道我们每次不同的选择,都会引发不同的连锁反应。” “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据我观察,这个循环里,只有客观的东西是铁板一块,比如天气、建筑物的位置、物理规则。但涉及到‘人’……涉及到主观的决定、反应、情绪……都是变量。” “比如你说,并不是每次都能从派对上带走我?就是因为我在做决定时的一念之差?” “嗯。”时序回想起什么,苦笑一声。 “所以,你刚开始循环的几次表现,我只是觉得奇怪,完全没意识到你也进了循环。” 想起那几次对时序说的那些话,这样对一个在循环中反复死去活来只为救自己的人,她都想给自己几下。 回到家,宋母已经睡下,宋知禾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循环她可以说是“死”在母亲的手里,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 母亲给自己一种死也要结这个婚的感觉,除非程家取消这个婚礼,或者就如时序说的,没有新郎。 她从来都无法理解母亲的偏执,只是从高中开始,一步步妥协到今天这个局面。 也许是心里有了方向,这一夜宋知禾睡得安稳,也没有做那个和母亲一起遭遇车祸的噩梦。 热搜是在婚礼当天,11月29日下午4点多,轰然引爆的。 #程氏太子婚前偷吃准新娘闺蜜# #程前校园霸凌致残疑云# #程家保护伞# 照片是铁证。 昏暗的楼梯间,程前和林樾的身影紧紧交叠,程启偷拍的角度刁钻而清晰。 各种黑料也一一被爆出: 程前高中时期如何将一名反抗他霸凌的同学从楼梯推下,导致对方脊柱重伤,终身残疾。 几任前女友如何下场凄凉,或精神崩溃,或远走他乡销声匿迹。 程家如何只手遮天,用钱和权将一切无声抹平……匿名受害者的血泪控诉,字字泣血。 舆论瞬间沸腾。 同情宋知禾“遇人不淑”、“豪门梦碎”的声音占据主流。 不过,恶意的揣测同样精彩。 “物以类聚,能跟这种人渣订婚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不定是各玩各的,翻车了而已。” “豪门媳妇有那么好当的吗,活该。” 时序在云顶酒店,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爆”字标记,嘴角绷紧。 距离晚上7点的教堂婚礼只剩不到3个小时。 程家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来不及彻底压下这滔天的声浪,更别提组织有效的反击。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宋知禾,哪怕已经跟她对过所有细节,她还是得独自一人面对那群人。 未央酒店的豪华套房内,气氛却如同冰窟。 宋知禾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描画眼线,旁边摊开的平板屏幕上,正是那张让她成为全网焦点和笑柄的偷情照片,以及下面不堪入目的评论。 “你不知道程前是什么人,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林樾站在一旁,面色冷淡得好像早就预备有这么一天,她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 “为什么……林樾……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剧痛。 戏是假的,情却是真的。 “从大学到现在,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眼泪流不出来,但怒气值必须拉满。 她将手机狠狠砸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化妆师吓得手一抖,眼线笔差点戳到她眼睛。 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宋母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扭曲的脸,显然刚才没少在亲戚面前掉份儿。 几个跟在后面明为劝架实则看戏的亲戚被她一把推开。 “看看!看看你交的好朋友,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宋知禾脸上。 “那些贱人都在看笑话,都在笑我宋家攀高枝摔断了腿!”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依旧亮着的手机,看到那张照片,更是火上浇油,转身扑向一旁的林樾。 “你这个下贱胚子!狐狸精,我打死你!” 宋母的巴掌狠狠扇在林樾脸上,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皮肤,留下几道血痕。 林樾被打得一个趔趄,撞在梳妆台上,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一时间林樾的惨叫伴随着现场的混乱响起。 “让你勾引别人的未婚夫,让你毁我女儿婚事,毁我宋家前程,我撕烂你这张脸!” 宋知禾不忍卒看,没想到有一天这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忙起来拉架。 混乱中,宋母血红的眼睛又转向拉架的女儿,眼神里没有一丝作为母亲应有的心疼,只有被搅黄了好事的迁怒。 “还有你这个丧门星!还要帮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平时在他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是不是你没本事拴住男人的心?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活该人家出去偷腥,废物!” 纵是从小听惯了母亲的毒舌,这么难听的话还让她忍不住捂紧了耳朵。 原来在母亲眼里,她的价值,她的尊严,她的一切,都比不上攀上程家这门亲事带来的荣华富贵。 原来为了这份富贵,母亲可以如此轻易地侮辱她,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她“不够顺从”、“不够满足男人”上。 就在这时,程前闯了进来。 他脸色极其难看,头发凌乱,昂贵的礼服衬衫领口也扯开了,显然也是刚经历了一场风暴。 他的目光锁定宋知禾,几步冲到她面前,“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小禾,小禾你听我说。”他死死抓住宋知禾冰凉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是她!是林樾这个贱人勾引我的,她给我下药!她一直嫉妒你,她处心积虑就是想毁了我们,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宋知禾奋力抽出手,望向一旁的林樾:“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林樾,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 未等林樾开口,程前率先明晃晃地警告她:“你敢诋毁我,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一霎那,林樾眼中神色骤变,最后变成一片灰败。 “我只爱你一个啊小禾,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婚礼不能取消,我们马上就去教堂!只要你点头,我立刻让这个贱人消失,让她生不如死!” 看着这一幕,宋知禾甚至无法再为林樾感到一丝悲哀,而是一种彻底的心死。 她清晰地认识到,程前此刻的卑微求饶,不过是形势所迫的表演。 而他口中的恶意,才是灵魂真正的底色。 “没用的东西,站起来。” 程振山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声如洪钟。 扫过眼前的一片狼藉,程振山的视线最终落在宋知禾看似平静的侧脸上。 “小禾,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不过是竞争对手闹出来的一点风波而已。婚礼照常进行,收拾好,准备去教堂。”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宋母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停止了哭嚎,连声附和。 “对对对!亲家说得对,婚礼必须办,小禾,快!快补妆。” 她仿佛瞬间忘记了刚才对女儿的所有辱骂,又变回那个一心攀附的亲家母。 宋知禾本就准备演到底,也不做挣扎。 趁着换婚纱的空档,宋知禾回复了时序发来的信息。 “如果不行,我们随时重开,别勉强。” 她还是不习惯他将死亡那么轻描淡写。 “没有,我不走心,跟你学演员的自我修养。” 时序看到这条消息,嘴角牵了牵,还能哄他,但愿现场局面不太坏。 夜幕降临,圣心教堂内,仪式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气氛中强行推进。 程前平静地维持着翩翩贵公子的假面,好像一切如常。 宋知禾像个完美的人偶,眼神空洞,身旁的伴娘已经换成了姐妹团的阿颖。 宾客们的目光复杂地交织在宋知禾和程前身上,成了这场闹剧的见证者。 冗长的仪式被简化,众人走出教堂那一瞬间,从右边乌泱乌泱过来一群人。 一百多号人,个个高大壮实,打扮得稀奇古怪,像是参加什么化妆舞会的年轻人。 忽然,人群加速涌向教堂大门,尖叫声和推挤碰撞声混作一团,场面彻底失控。 原本挽着程前、亲友簇拥着的宋知禾也迅速被几个大汉包围,她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宋知禾,我是Jason。跟我走。”一个人快速说着,便抓住她的手臂带她冲出人群。 “小禾!”是程前的呼喊,“蠢材,保护少夫人。” 身后传来打斗声,和人群乱七八糟的惊呼声,宋知禾提起沉重的裙摆跑得很吃力。 “稍等。”她挣开Jason的手,一通麻利的操作,褪掉了身上沉重的枷锁,大变活人一般,变出来一个身穿白色吊带衫和牛仔长裤的自己。 “带路。”她唤醒目瞪口呆的Jason,蹬着高跟鞋跑得飞快。 “那边,你先走。”眼看两个保镖追了上来,Jason说完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宋知禾一个人朝着教堂后方那条幽暗僻静、仅供内部人员通行的后巷冲去。 后巷狭窄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提供着照明。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序背对着巷口,正警惕地观察着前方主街的混乱,他的车就停在巷子尽头更深的阴影里。 希望瞬间点亮了宋知禾的眼眸,几乎要喊出他的名字:“陈……” “序”字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惊恐的抽气。 就在她离时序只有几步之遥时,在他转身的刹那,巷口另一端,宋知禾刚刚冲出来的那个方向,幽暗的阴影里,一道冰冷的金属反光倏地亮起。 一个穿着保镖制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那里,手中赫然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正稳稳地对准了时序的心脏位置。 时间流速仿佛被放慢,宋知禾看到了时序眼中瞬间掠过的震惊,看到了他试图侧身躲避的本能反应,也看到了那个杀手扣动扳机时,食指肌肉细微的收缩。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在时序试图将她推开的同时,宋知禾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时序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撞了过去。 一声沉闷的轻响,在寂静的后巷炸开。 宋知禾只觉得一股凶猛而灼热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自己的后背,同时也清晰地感觉到身前的时序身体剧烈一震,一声压抑的闷哼传入耳中。 她撞进了时序的怀里,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到坚硬的巷道上。 温热粘稠的液体迅速在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宋知禾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能看到时序那双总是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绝望。 第8次循环。 11月28日晚上10点,宋知禾捂着胸口在派对上醒来。 程家居然有枪! 他们居然敢杀人! 宋知禾这才深刻地意识到时序说的“程家是个火坑”是什么意思。 她迅速整理情绪,支开盯梢似的的林樾,平静地从派对上顺利离开。 开车行驶在前往附近商场的路上,她想起大脑刚才冒出的那个词。 盯梢?她往后视镜一看,居然看到了林樾的车。 于是,她加速向前,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实线变道上了高架桥,迅速甩开了她。 这就是循环的优势吗?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违背现实道德法规的约束了——哪怕只是交通违章。 到了IME商场,她随意走进一家服装店,换掉礼服,将首饰留在更衣间,又买了一台新手机和SIM卡,用旧手机找了一个代驾,让代驾开着她的车载着旧手机跨城。 15分钟内完成一切后,宋知禾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见到了时序。 看着一身新行头拿着新手机的宋知禾,时序的眼里露出来久违的……欣赏。 “我有一些想法,我们去云顶酒店。” “那一枪,好像打的不是心脏,是任督二脉?” 时序挑眉睨着她,嘴角泛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某个瞬间,宋知禾好像感觉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回来了。 想起上次循环结束时他的样子,宋知禾真的无法想象,他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灭顶之灾才会有那样的绝望? 如果循环是可破的,她是不是可以努力一点,让他不至于在循环结束之前被绝望吞噬? 第14章 事已至此 云顶酒店的总统套房内,时序看着满满一桌的宵夜,露出了在循环里从未有过的微妙表情。 干炒牛河、砂锅粥、香辣田螺、炭烤波龙、炭烤猪粉肠、炭烤韭菜、炭烤蒜蓉茄子…… “如果不是认识17岁的宋知禾,我会以为你这一次循环回来被鬼上身了。” 这么有活人感的宋知禾,时序只在17岁时见过。 “怎么,肉疼了?那没办法,我新手机里除了一张太空卡,什么都没有。”宋知禾满嘴食物,说话嘟嘟囔囔的,“那你这南州第一总套也够呛。” “不对,”她又想起来了,“循环只有我们的记忆保留,余额又不会变,你肉疼个什么劲儿,真是越富越葛朗台。” 时序稍微一动脑,自然就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他也不辩解,只是宠溺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地翘起。 也对,事已至此,不如吃烧烤。 他也学着小禾,大长腿一盘,坐在地毯上,抓起矮茶几上的炭烤猪粉肠就往嘴里送。 “啧。”宋知禾看着他放松了下来,紧绷的心弦也一松。 “被你的影迷知道‘千金难吻’的时序爱吃猪粉肠,你说她们会不会当场幻灭?” 时序早年拍过一部青春校园剧,剧中男女主的吻戏总是被各种打断,愣是到大结局都没吻上,加上女主的名字叫千金,所以得了个“千金难吻”的名头。 后来有话语权了,吻戏他会用借位,再后来,甚至不再接言情戏。 以至于因为这个,网传他的性取向有问题,有精神洁癖之类的。 离谱的是,他从不回应,也不捆绑女明星营销。 所以,这家伙的“荧幕初吻”愣是没献出去,他的超话里甚至有个话题,“今天吻到时序了吗”,每天都有粉丝在下面打卡,男男女女的,哀嚎一片。 闻言,时序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猪粉肠,挑眉看她:“怎么,你也跟着她们一起惦记?” 宋知禾差点被嘴里的烤蘑菇噎住,瞪他一眼:“谁惦记了?我就是替你的粉丝操心一下。” 他低笑一声,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语气懒洋洋的:“放心,我的吻戏只留给值得的人。” 宋知禾擦嘴的动作一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抬头时,他却已经低头去拿烤鸡翅,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她的心不合规律地猛跳了一下,莫名想起了高二那年一次意外的、蜻蜓点水的触碰,赶紧低头猛灌一口肥宅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脸上微微的热意。 时序的余光瞥见她泛红的耳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夜风轻轻地吹动窗帘,茶几上的烧烤散发着市井生活气,两人就这样盘腿坐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宋知禾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似乎也不错。 追车失败的林樾,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林樾疲惫地将藏进能包裹住自己的懒人沙发里发着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她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直到铃声快要结束,才按下了接听键。 “我让你看着小禾,你人呢,她人呢?怎么她的定位一路往琛州方向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吃的?” 这样劈头盖脸的质问一点都不新鲜,每次他在宋知禾那里吃瘪了,就来找她。 可今晚她不想伺候了。 “呵……程大少爷,你自己的未婚妻,甩开我的车跑了,我有什么办法?你们程家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吗?那你倒是把她抓回来啊,找我撒什么气?我一个被你用完就扔的‘贱人’,配得上指挥你程大少爷的未婚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程前显然没料到林樾敢这样顶撞他。 “林樾,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林樾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凄凉。 “程前,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疯!我他妈怀孕了!” 然后,通话□□脆利落地切断。 林樾握着手机,自嘲地笑了。 几秒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到账通知。 金额:100,000.00元。 附言:打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带着疯狂的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樾樾,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怀孕?谁的?程前的?”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玄关的阴影处传来。 林樾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转头。 她的母亲,那个眼神畏缩、脸上常年带着淤青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最不堪的一面,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母亲面前。 “你管不着。”林樾被一股更深的烦躁和厌恶淹没。 “作孽啊,作孽啊!”林母像是被抽干了气血,踉跄着走进来指着她开始吟唱。 “你怎么能……怎么能跟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有孩子?这……这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街坊邻居会戳断你的脊梁骨啊,你对得起小禾吗?她把你当最好的朋友,还让你当伴娘,你,你这不是要活活气死她,也气死我吗?”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又是“见人”、“对得起”、“街坊邻居”! 林樾看着母亲那张被廉价的眼泪和道德谴责扭曲的脸,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见人?我拿什么见人?妈,你看清楚!我现在就是个贱人!一个被程前用十万块打发去打胎的贱人,这就是你女儿!”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林母被她的话吓到,哭得更凶了。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林樾站了起来,逼近一步。 “凭什么?妈,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和宋知禾一样,摊上的都是个废物爹!” “可凭什么我好手好脚的爸还比不上她的瘫痪爸?同样的大学同样的专业,我哪里输给她了,是我的赌鬼爸,他把家里输光了,最后把我也抵给了债主,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现在在哪里被人糟蹋你知道吗?!” 林母张着嘴,脑子跟不上节奏。 “樾樾,别说了……是妈没用,是妈对不起你,可……可这就是命啊,我们得认命,那孩子不能留啊,程家我们惹不起。” “你听妈的,拿了钱,赶紧去……去处理掉。别声张,以后……以后找个老实人……” “老实人?老实人挖我们家祖坟了吗,要接盘我这个烂货?”林樾满脸讥诮,“别跟我说认命。” “认命?那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认命就乖乖留在家里,等着那个输光了家底、喝醉了的赌鬼丈夫回来,让他用皮带、用拳头继续教你认命啊!你来我这里哭什么?” 林母浑身一抖,看着女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捂着脸逃也似的冲出了公寓。 林樾慢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里。 认命,呵,她可以认命,但是把她拉下深渊的程前也绝不能全身而退。 酒店里,看着时序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局,宋知禾调侃道:“这也是拍戏学的?” 记得某个知名制片人在访谈中夸过他,基本是每拍一部戏就学一个技能,连骑马射箭、持械格斗那些高难度动作全部亲自完成。 “嗯。”时序将打包好的垃圾袋系紧,顺手又抽了张湿巾擦手,“演一个夜市摊主,跟老师傅学了一段时间。” 坐回沙发,看着对面的宋知禾,他虽不忍,还是回归正题。 “上个循环,11月29日那天你看到程启了吗?” 宋知禾有些错愕,很快又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以前的循环她都在的,上次确实没在。” 得到这个答案,他心里有数了,开始给她分析。 类似的操作,他在别的循环中试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用了程启拍的照片。 所以后巷枪击这个变量也出现了。 也就是说,程家极有可能从未央酒店监控查到了是程启拍的照,通过控制她或者查她的手机,所以布防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宋知禾实在很难接受因为这个事要人命的设定。 “不是杀‘我们’,是杀我。”时序更正道,如果小禾不挡,她是不会死在枪下的。 “那只能说明,程家的保护伞太大了?” 他点了点头:“程家树大根深,程振山的反扑手段过于狠辣,我们行事的度,就是不能让他出手。” 上一次,时序把程前学生时期霸凌同学的事也翻出来了,牵扯到了保护伞,如果只是程前的桃色新闻呢? 毕竟,他们的目标就是让这个婚礼取消而已。 “记得你说过,程前的前女友还在精神病院里,她能不能是一个突破口?” 时序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欣赏地看着宋知禾。 她本就是聪明人,只是这些年在她母亲的阴影下习惯了唯唯诺诺,一旦挣脱束缚,她也可以是个闪闪发光的个体。 “我正有这个打算,以往的循环里我试过,但没办法取信于她,你的身份也许可以。” 11月29日上午,宋知禾逃婚并且人间蒸发的事,在程前和宋母的认知里,已经铁板钉钉。 程前的单身公寓里,一夜未眠和焦躁让他失去了平日维持的谦和。 “一群废物!”他暴起,一秒化身桌面清理大师,茶几上的物件哗啦啦扫了一地。 “监控呢?派出去的人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助理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汇报。 “少爷,宋小姐最后出现在商场附近,她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通往琛州的高速路上,但我们在高速出口和琛州都没找到人……”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程前额角青筋暴跳。 他不能接受这种失控,尤其是即将得手的猎物。 而宋家亲戚下榻的未央酒店里,宋母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难堪的时刻。 那些平日里就嫉妒她攀上程家的亲戚们,此刻正激情表现着自己的“关心”。 “哎哟,大姐,小禾这是闹哪出啊?程家那样的门第,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一个涂着大红唇的妇人嗑着瓜子,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就是就是,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我看程家这回是彻底恼了,你们以后的日子……” 另一个亲戚假惺惺地叹气。 宋母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翻身仗”,成了最大的耻辱。 那些艳羡、巴结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裸的嘲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苦心经营“荣光”,顷刻间灰飞烟灭。 一股无处发泄的暴怒涌上心头,她撇下众人,打车冲向了宋父所在的疗养院。 扔掉了旧手机的宋知禾,对这些风暴一无所知。 她此刻正和时序驱车前往南州郊区的精神病院。 他们的目标,是程前那位“精神失常”被关在这里的前女友,季青青。 “她真是在装疯?” 宋知禾实在不知道,这半年来自己身边的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还能坏到什么程度。 这信息是时序在循环中无数次试错换来的。 “我查过她入院前后的资料,漏洞很多。她的发病时间点太巧,而且,她入院后,她家人的账户就多了一笔来自程家关联公司的巨额慰问金。” “如果不装疯,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宋知禾握紧了拳头,程家,果然是个深不见底的火坑。 南州西郊的爱慧院,围墙高耸,铁门森严。 宋知禾跟在时序身后,跟着一位打点过的护工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小花园。 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一个比她想象中更悲惨的受害者? 花园里,几处长椅零星散布,只有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远处缓慢踱步。 护工指了指一张背靠常青树、远离其他人的长椅:“季青青在那儿。二十分钟。” 长椅上,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女子蜷缩着。 她背对着入口方向,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正低头专注地用鞋尖在泥土上划拉着什么。 长长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时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季青青,程前已经放弃你了,从转入爱慧院开始。我们能来看你,就是证明。” 长椅上的身影猛地一僵,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错觉。 时序继续,语速平稳:“装疯很辛苦吧?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季青青依旧沉默,像一尊泥塑。 “季小姐。”宋知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向前挪了挪,试图捕捉对方哪怕一丝目光。 “我叫宋知禾。我……我是程前现在的未婚妻。” 她拿出自己的新手机,调出了在云盘存的能证明自己的物料——婚纱照和请柬。 “你看,婚礼就在今晚七点,圣心大教堂。我是来求你救我的,也救你自己。” 这一次,季青青有了更明显的反应。她缓缓地地抬起了头。 凌乱发丝下露出的那张脸,是长久少见阳光的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在看清宋知禾的瞬间,无比清明。 “呵……宋知禾?你就是那个宋知禾?” “你知道我?”宋知禾震惊,她扭头看了看旁边同样困惑的时序。 第15章 陌生父亲 季青青站了起来,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宋知禾,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长得是挺漂亮,可惜……也是个睁眼瞎,放着眼前这个……”她的下巴朝时序的方向扬了扬。 “居然会选程前那个变态?” 她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自顾自地说。 “那一次,程前陪我去挑礼服,他一眼看到工坊里你沉浸于工作中的样子,就移不开眼了,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即将要被他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工坊?宋知禾并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才半年多,他居然要跟你结婚?”她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因为程前还是宋知禾。 “他居然居然动真格了,我在他身边三年多,期间他莺莺燕燕无数,居然为了你要结婚?你凭什么?” “我不是你的情敌,我……”宋知禾为过去自己的妥协而羞愧,“只是相亲遇到他,和家里的压力才……” “相亲?程前?他可真会玩。” 季青青的思维变得很快,话也直接:“他还没得到你的身体是吗?” 见宋知禾尴尬的样子,她仰天惨笑:“哈哈哈,他就是个变态,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你等着吧,如果这个婚你逃了……最终得不到的,他会彻底毁掉,你会死得比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惨。” 一直在旁观的时序忽然插话:“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能查到我的事,你也不算没本事,”季青青靠近时序,抬头盯着他。 “去查一查他高中时和那些畜生一起做了什么吧,算时间那些共犯也该出狱了。” 高中?时序皱眉,霸凌致人终身瘫痪那件事没有人入狱。 两人想再问点什么,季青青又坐回长椅,恢复了刚见面时的模样。 时序冲宋知禾摇了摇头,示意她离开。 走出没两步,季青青的声音又传来。 “他没得到你,想必也没闲着,在你们之前,有个叫林樾的来找过我,好自为之吧,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林樾?宋知禾回头看着她:“林樾是我的伴娘,她和你说什么了?” “伴娘?”季青青桀然一笑,“伴娘,哈哈哈,我在这里装疯,你们在外面是真疯。” 爱慧院大门外的停车区,时序为宋知禾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小禾?!”一个震惊的女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停在角落的暗紫色轿车旁,林樾疾步而来,眼神盯在宋知禾身上,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扫向旁边的时序。 “真的是你,”林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和……一个明星在一起?” 她冲到宋知禾面前,无视时序的存在。 “小禾,你疯了吗?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程前找你都找疯了,温阿姨都快急死了。” 宋知禾并没有辩解,在她的道德观里,她现在确实…… “你逃婚就为了他?你放着程家少奶奶不当,你被他下降头了?你对得起程前对你的一片真……” “够了!”时序一步上前,将宋知禾护在身后,他个子高,气场骤然冷冽下来。 “在指责别人之前,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林樾被他看得心头一虚,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 “我做什么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关心她有什么错?” “关心?怀着你好朋友未婚夫的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关心’?” 林樾踉跄着后退一步:“你……你胡说什么?” 时序冷冷地看着她:“你心里清楚。” 看着两人即将开车离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冲着宋知禾尖声喊道:“小禾,你爸在抢救。” 她的心情很矛盾,凭什么宋知禾连出轨的对象都那么优秀? 时序和程前,傻子都知道选哪一个。她恨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 然而一想到宋知禾平日里流露的对父亲的感情,林樾就忍不住告诉她宋父的消息。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看到宋知禾跟心爱的人大团圆结局。 去往青松疗养院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 “我知道这是循环……”宋知禾仿佛要把抱枕融入自己的身体,“但是我忍不住……时序,我忍不住……” 看着她脆弱的样子,时序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短暂地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我懂。坚持住,我们马上到。” 车子一路疾驰,尖锐的刹车声在急救中心门口响起。 车还没停稳,宋知禾几乎是摔下车,跌跌撞撞地冲向抢救室。 然而,还是晚了。 抢救室门口刺眼的红灯已经熄灭,宋父的遗体被推了出来。 宋知禾颤抖着手掀开了那块白布,露出一张苍老、枯槁且灰白的脸。 “这是谁?这不是我爸。”她盲目地抓着旁边的母亲问,“我爸呢?” 印象中,爸爸总是红光满面,笑声爽朗。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会轻轻揉乱她的头发,叫她“小禾苗“。 而现在躺在推车上的这个人,干瘪得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嘴角下垂,眉头紧锁,仿佛连死亡都没能带走他的痛苦。 宋母原本呆滞地站在门口,被女儿一激,积攒了一整天的愤怒,轰然爆发。 “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不孝女!”宋母尖叫着扑了上来,劈头盖脸地对着宋知禾就是一顿疯狂的撕打。 尖锐的指甲划过宋知禾的脸颊、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都是你!都是你逃婚,把你爸活活气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代替你爸去死啊!” 宋知禾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着头脸,承受着母亲暴风骤雨般的殴打和恶毒的咒骂,心如死灰。 “住手!” 终于赶上来的时序大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宋母再次挥下的手臂,用力将她甩开。 “够了。”时序压抑着怒火,“逼死温先生的,从来就不是小禾,是你!” 宋母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更加疯狂地尖叫:“你胡说!你算什么东西!是她,是她……” “是你!”时序厉声打断她,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当年,是你逼着你丈夫疲劳驾驶,才导致了那场让他终身瘫痪的车祸。你不敢面对自己的过错,就把责任全推给当时正好路过的我父亲,还斩断了小禾的未来。” 宋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尖叫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时序。 “现在,你又为了你那可笑的虚荣和贪婪,把他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她逃了,你又来跟一个瘫痪病人发疯,害死了他,你有什么脸在这里打骂小禾?又想把责任推到她‘不孝’的头上来减轻你自己的罪孽吗?” “你说什么?”宋知禾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 “相信我小禾。”在之前的循环里,宋父每一次死亡都是因为她的迁怒。 宋母精心构筑的“受害者”形象、“含辛茹苦”的母亲人设,在时序的揭露下轰然崩塌。 “我不活了!你们逼死我了!让我去死!”她嘶吼着,就要爬上窗台跳楼。 “妈!不要!”宋知禾挣扎着要爬起来阻止。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旁边的人慌忙冲上去拉扯。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一个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闹够了吗?” 众人回头,只见程前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走廊入口。 他西装笔挺,森冷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锁定了被时序护在身后的宋知禾。 经过一夜的煎熬,程前已经没有任何的耐心凹人设了。 “把人带走。”他对着保镖,下巴朝宋知禾的方向点了点。 “休想。”时序将宋知禾死死护在身后,眼神如刀迎向程前。 程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挥了挥手,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扑了上来。 时序身手不凡,瞬间放倒了两个个冲在最前面的保镖。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是专业的。 另外几人配合默契,有人缠住他的手臂,另一个狠狠一拳捣在他腹部。 时序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更多的保镖涌上,在绝对的人数和力量面前,他被死死按倒在地,脸贴着冰冷的地板,手臂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时序。”宋知禾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两个保镖轻易地架住胳膊,拖向程前。 “放开她!”时序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知禾被拖走。 程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残忍微笑,伸出手,似乎要去触碰宋知禾的脸颊。 不!绝对不行,不能让她落入那个变态手里。 上一次循环她为自己挡枪而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绝望如潮水瞬间淹没了时序。 他看到了混乱中被撞翻在地的抢救推车,上面散落着一些医疗器具,其中,有一支尚未开封的大容量注射器…… 这是他唯一能立刻结束这一切、保护她的方式。 时序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像离弦之箭般扑过去…… 他摸到颈侧跳动的血管,针尖毫不犹豫地刺入,拇指压下推杆,50ml空气在几秒内全部注入…… “不要!!!”宋知禾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第9次,宋知禾从11月29日回来——11月28日晚上10点的未央酒店。 她一手撑着旁边的桌子,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 她再也不想看到时序那么决绝而轻易地为自己赴死。 但令人绝望的是,她没有把握能做到这一点。 “小禾,你……” “我很好。”林樾的声音刚响起,就被宋知禾截断了。 “你要去哪?”看着她走开,林樾嘴和脚都比脑子还快,追了上来。 “去找未婚夫,你要一起吗?” 见宋知禾“阴森森”地看着自己,林樾讪讪道:“看你说的,我就是担心你婚前焦虑,我还能当电灯泡?” “小心后面。” 那个在之前循环里被撞翻酒杯的侍应生,这次撞上的人变成了林樾。 循环也不是完全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吧?宋知禾给自己打气。 这一次,她跟程前报备行程,要去青松疗养院看父亲。 “现在?”程前倒是有几分意外,“我让周叔送你。” “我没喝酒,我要自己去,今晚我想在那边陪陪爸爸。” 宋知禾摇了摇头,又附在他耳边爱娇道:“不要把我看那么紧嘛,我紧张,反正……明晚我就是你的了。” 程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去吧,开车小心点。” 转身离开的瞬间,宋知禾的笑容消失在嘴角。 她心里甚至有些感激,感激程前在循环里的一次次暴露禽兽本质,这样她才能毫无负担地在他面前演戏。 甚至这么演下去,如果循环能顺利结束,她是不是都可以请陈影帝引荐她进演艺界了。 四十多分钟后,青松疗养院,宋知禾带着打扮成保镖模样的时序,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宋父的套房。 “可能是宋小姐您好事近了,温先生今晚过于亢奋,医生刚才根据他的身体情况给了宁神的药,可能不好叫醒他。” 护工翻开工作日志,解释道。 宋知禾看着睡颜的父亲,轻声道:“别,我没事,别叫醒他,我就是想看看他。” 护工走后,时序摘下鸭舌帽,静静地看着宋知禾。 “当年那场车祸后,我爸活过来了,但是只是活着而已,高位截瘫和重度语言障碍……” 这些年,母亲的辛苦她看在眼里,所以她才会一直压抑自己,一直妥协,直到今天的局面。 “其实我现在有点害怕见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拼命加班赚钱只为了让他过得好一点,可我还是觉得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我记忆里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他年轻时喜欢徒步、各地采风写生,那么充满生命力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有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当年妈妈放弃治疗,她和我是不是就不会被困这场悲剧里……我是不是很坏……” 宋知禾倾诉着这些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想法,将脸埋进了父亲的被面上。 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时序知道她并不需要他说什么。 套房的小客厅里,两人相对而坐,讨论着下一步要怎么走。 “我们为什么不私……” “私奔”这词有点暧昧,宋知禾改口道:“自逃跑?在你之前的循环里,我们逃过吗?” “离开南州,去港城,或者任意一个地方?” 时序沉默了几秒,仿佛在回忆那些惨败的循环,最后才缓缓地摇头:“试过,不可行。” “开车走,无论往哪个方向,高速、国道、省道……最后不是连环车祸,就是被程家铺天盖地的‘绑架’通告堵死在路上。想飞往国外,机票永远售罄,或者……坐上了飞机,遇到恶劣天气,甚至飞机失事。” 宋知禾的眉头越皱越紧,怀里的抱枕也被勒紧。 “这个变量,就是你说的循环世界‘主观变量’吗?” 时序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便签本和签字笔,随手画着无意义的线条。 “比如这次循环,我们不想出国,其他旅客也可能改变主意,结果可能是某个航班还有票。等下次循环我们想买机票,它大概率售罄。” 他手中的签字笔在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点,没有说出口的是—— 比如程前,有时他表现得像个深情的未婚夫,有时却会狠得令人发指。 他甚至怀疑,自己进循环前看到小禾的死,就是他干的。 上个循环里,季青青说的事,他已经让Jason去查了,希望能尽快有结果。 坐在一旁的宋知禾,出神地看着那个墨点,并没有知道他还有未尽之言。 此时,手机震动,宋知禾点开一看,疑惑地看着时序。 “你这次也找了程启?” 第16章 情况有变 程启给宋知禾发的,又是程前和林樾两人苟合的照片,这一次地点是程家别墅。 随图片发来的还有一条消息:“小禾姐,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我讨厌这样他们这样的大人,真脏。” “没有,她到底还小,卷进来不是好事。”时序摇了摇头。 宋知禾回复了一条:“小启,我会处理,你把我们今晚的聊天记录删掉。” “程家真有意思,是怎么教出两个极端的?”她长叹了一口气,从沙发旁站了起来。 时序抬起头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说错了?” 他低下头,心里一边窃喜她真的对程前毫不上心,一边又恼她当初那么糊涂就决定和一个自己毫不在意的人走进婚姻。 最后,他摇了摇头:“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不了解你那个,未婚夫。” 这个头衔真令人抓狂。 “怎么?”宋知禾傻傻地看着他,“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两人不是一个母亲,程启有个亲哥哥在国外,那个才是真正的程家太子爷。” “你的意思是,程前是程振山和糟糠妻的孩子?” “不是妻,算发迹前的爱人吧。” 这才是程家会接受自己这个“灰姑娘”的原因吗?宋知禾想着,但不在意。 她给时序递了一瓶水,刚准备坐下,听见从房间传来咳嗽声。 她神色一变,进去观察了一番,很快又走了出来,示意时序跟她走。 程家别墅,程前和林樾两人云收雨歇。 “你不是说结束吗,婚礼前夜把我带回来老宅,你就不怕……” 林樾裹着薄被,神色并没有几分欢愉。 “怎么,你怕?”程前挑起她的下巴,“这刺激玩法不是你招我的吗?” 今晚是她招惹的他没错,她的准新娘好姐妹今晚在派对上的冷漠,让她隐隐察觉到一些危机感。 “你管好自己就行,没人敢乱说话。” “我怀孕了。” 一句话,把正在提裤子的程前干沉默了。 他转身进了浴室,哗哗的水声响起时,林樾收到了转账提醒。 看着转账数目的那串零,她捏紧拳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疗养院的天台上,宋知禾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两人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你骗我回母校天台那次循环,你猜我见到了谁?” 时序倚在栏杆边上,摆弄着手中矿泉水瓶。 “吴大哥?他还认得你?” 他们口中的吴大哥是保安,就是他们那一届入职的,没想到一直干到了现在。 当年宋母因为女儿“早恋”闹到学校时,身为保卫处职员的吴大哥帮过他们,所以有交情。 “你知道?” “当然,每次都是他悄悄放我进去的。” “你经常回去吗?”听到时序这么问,宋知禾才意识到自己又暴露了。 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伸个懒腰,转身顺势挪了两步,拉开两人挨得有点近的肩头。 前路未明,且不说如今还陷在奇怪的循环里,就算出了循环,他们的差距依然巨大。 宋知禾在心里劝自己不要有过多的想法。 这动作落在时序眼里,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那么多次循环,已经一再证实只要程家还要继续,我妈不仅不会同意取消婚礼,她还会是搅局的主力。” 宋知禾将话题拨回正轨。 “也算有进展,起码我们知道,只要行动,不能做到让程振山出手的程度,还得把控你母亲的行为。” 时序总结着:“季青青还是可以争取一下,如果能说动她,事情会好办很多。林樾那边,我也已经安排人跟着了,看看她还会不会去找季青青,为的是什么事。” “那明天我们分开行动,我再去见一次季青青,她对我的戒心……” 见时序摇头,宋知禾停住了话。 “明天你负责在现场稳住他们,我还是会安排一群人在教堂外扰乱秩序,他们这次会扮成另一对新人和宾客,你到时候跟着Jason走,知道吗?” “慢着,我有个问题,在我觉醒的那么多次循环里,为什么你总把最后的机会放在教堂?” 宋知禾不解:“等到晚上宴席,新人还要敬酒,现场人员混杂,不是更有机会走?” “没有机会。” 一瞬间,时序那种绝望破碎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低下头,十指插进发缝里,双肘支在栏杆上。 “可是现在我也在循环里,我会配合……” “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绝不考虑把离开的契机定在喜宴。” 看着他这个样子,本来准备反驳的宋知禾放弃了。 一定是在喜宴上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才会让他这么“专横”。 “好,听你的。” 11月29日中午,未央酒店。 宋知禾在倾情扮演自己的准新娘戏份,周旋在兄弟团和姐妹团之间。 然而,作为伴娘的林樾却迟迟未到现场。 她果然又出现在爱慧院。 小花园里,季青青双目无神地发着呆,林樾就坐在她旁边。 “程前的婚礼就在今晚,他娶的是宋知禾,那个从你手上抢走程前的婚纱设计师。” “如果没有她,今晚站在程前身边的会不会是你?” “告诉你,宋知禾也没赢,因为这里,有程前的孩子。” 林樾轻轻地抚上平坦的小腹。 “可惜,他的父亲不要他。” “你呢,季小姐,你在国外为他生的孩子,也快两岁了吧,他在哪呢?” 季青青低垂的眼皮轻颤了两下,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知道的那么多。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我在程前的电脑里见过。” 感觉到身边装疯的女人气息乱了,林樾笑了。 “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可他居然很喜欢那个孩子,只是不知道,他会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子。” “你想怎么样?”季青青幽幽地开口。 “你终于开口了。”林樾扭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准备疯到底呢。” “我是装疯,至于你,倒像是真疯。”季青青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呵呵……我再疯,也不会跟你一样生下他的孽种。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程前把他的母亲藏在哪,我帮你离开这里,找到你的儿子。” “就凭你?” “就凭我。” 手机递了过去,林樾朝季青青晃了晃,照片上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 季青青捧着手机,眼泪瞬间滚落。 坐在灌木丛后面另一张长椅上的时序,将一切听得真真切切。 他给守在外面的人手发了信息:一会儿秘密拦下林樾,我有事要当面问她。 爱慧院后巷,林樾被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一左一右押着,来到了巷子深处。 她脸上血色尽褪,惊恐的眼神定格在几步之外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挑身影上。 时序转过身来,压着嗓音道:“林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愿意配合的话,点点头。” 说话间,时序还亮出了程启发过来的“艳照”,提醒林樾不要耍花招。 林樾看到照片,瞳孔地震,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嘴上的封条被解除。 “你为什么要知道程前母亲的下落?程前的私生子在哪?” “你偷听!”这是林樾的第一反应,“你想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 “你什么意思?” “我重申一遍,你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手中的照片会出现在你不想看到的地方,比如今天的婚礼上。” 另一边,爱慧院大门对面的马路上,程启坐在一辆轿车的后排,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 本来,程大小姐昨晚看到辣眼睛的场面已经很难受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又来暴击,她那个哥哥居然让林樾这个小三儿留到今天早上才离开! 程前那垃圾哥哥……她妈咪早就三令五申让她别多事,她气不过,追着林樾的车出来想替小禾姐讨个说法,没想到就跟到这儿来了。 “怎么回事,林樾怎么还没出来,她不是要当伴娘吗,跑精神病院来干什么?” 司机兼保镖哪能知道,只好努力降低存在感。 话音刚落,林樾从后面绕了出来,畏畏缩缩的,好像见鬼了似的。 程启正准备开门,突然“我趣”一声,缩了回去。 她盯着后面出来的人,两秒钟后,心脏砰砰砰加速狂跳。 那个,那个鸭舌帽口罩!就是时序啊! 什么情况?他为什么出现在南州?为什么会来精神病院?为什么会和林樾好像有关系? 她下意识拍着驾驶座:“追,给我追上去!” 司机零秒响应,追着林樾的车…… “不是!是黑色Benz!” ——程前伪造怀孕单那个循环里,热搜评论里居然有人认出时序的车牌号,后来循环时序就随便租了辆车。 “慢点慢点,跟着就行,注意安全。” “时序和林樾?不应该啊。” “不是,林樾啊,凭什么啊?” “啊啊啊,我CPU不够用了,我要冷静,冷静……” 程启絮絮叨叨的,司机竖着耳朵听,生怕自家小姐又有新指示。 “等等,不是,我这样追车,跟私生饭有什么区别?” “好了,别追了。” 正义使者程启同学颓然地靠在座椅上,双目呆滞:“不玩了,去酒店吧,小禾姐今天居然还要结这个婚,我都有点不喜欢她了。” 前面的时序,看到后面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松了一口气。 林樾的话,需要验证真伪。 他拨通了Jason的电话:“你到了?先别过来,教堂那边我现在过去安排,你帮我去查一件事,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同步给我,越快越好……” 想到蒙面人手里的照片,想到那些照片可能被公之于众,林樾觉得头皮发麻。 她一路心神不宁,直到车子驶入市区,目光掠过路边巨大的商业广告牌。 那上面是一个男人矜贵冷峻的面容,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人心,是时序最新代言的奢侈品腕表广告。 那双眼睛! 林樾猛地踩下刹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 广告牌上那双眼睛,和在爱慧院后巷逼视自己的那双,瞬间重合。 但是,为什么? 她马上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和时序有过节吗?” 电话那头传来程前冷淡的声音:“今天是你好姐妹的婚礼,你这个伴娘上哪儿去了?” “你妹妹程启那个偶像,时序,认识吗?”她固执地想要得到答案。 “我为什么要认识一个花瓶?”电话被挂断了。 后面的一阵喇叭抗议,林樾默默将车开到了路边。 她闭眼趴在方向盘上,强行切断外界干扰,大脑迅速运转,如果不是程前,难不成是……小禾?她昨晚去了青松探望宋父? 抬起头,眼神不复刚才的惊慌,她启动车子,一个掉头,往酒店的相反方向驶去。 下午将近6点,已经完成妆发的宋知禾被通知,圣心教堂的仪式改在未央酒店里的多功能厅,场地已经按高规格布置好,那位德高望重的神父也请过来了。 “什么?!”宋知禾直接愣住了,这是循环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一旁的宋母也有点纳闷,但为了婚礼顺利进行,她瞬间自洽了。 “多好的事,不用亲友们来回两头跑教堂和酒店,本来我们两家都不是教徒,只是个仪式。” “程前呢?我去找他。”宋知禾想找借口通知时序。 谁知,宋母一把把女儿按下来,暗暗咬牙道:“要懂事,程家家大业大,他怎么安排,你怎么配合,知道吗?” 宋知禾被按回椅子上,伸手去摸手机,发现手机不见了。 一瞬间,不安的预感非常强烈。 “我手机呢,樾樾还没到呢,得告诉她一声。” “来了来了。”已经穿好伴娘服的林樾居然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受程少委托,去给新娘子监工礼堂了,真是极限任务啊,程少为了让你少奔波,临时改流程,还被程老先生骂了一顿呢。” 她边说还边打趣程前已经由老婆奴预备役变现役了,惹起现场亲友一片艳羡。 “我手机呢,帮我找找手机。” 宋知禾听不进去她们的话,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要通知时序。 “是不是哪个小朋友贪玩藏起来了?我们先过去礼堂吧,6点多吉时就要到了。” “什么6点吉时,提前了?我还没准备好。”宋知禾肉眼可见地慌了,“不行,我……” “新娘子怎么能说不行呢,这孩子就是被我惯坏了。” 宋母笑着跟亲友打哈哈:“走吧,我们一起过去观礼了。” 看到宋知禾的慌张,林樾明白自己的赌对了。 她去了一趟青松疗养院,工作人员表示昨晚宋小姐只带了一个保镖过来,没有旁人。 可林樾一看监控,那个保镖不就是时序。 于是,她便拷贝了监控画面,发挥想象力,给时序和宋知禾编一段不为人知的旧情。 加上时序掌握两人偷情照片的事,程前居然相信了,同意了林樾出其不意改婚礼流程防抢婚的方案。 而教堂那边,直到6点半,等待行动的时序仍未见婚礼有关的任何人到场,找教堂的工作人员一问,才知道神父都被请走了,心中大喊不妙。 第17章 酒店救援 圣心教堂的阴影里,时序的心沉到了谷底。 空荡荡的圣坛、被临时借调的神父、未曾出现的婚车车队以及失联的宋知禾,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变故。 婚礼地点被临时更改了。 “未央酒店!”Jason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仪式提前了,改在酒店多功能厅,程前的人已经封锁了教堂所有出口,他们发现我们了。” 时序脑中“嗡”的一声,好似瞬间回到了某个噩梦般的循环终点—— 奢华的酒店套房,宋知禾破碎的身影从高空坠落……那是他无数次循环都无法摆脱的恐惧。 程前那个变态,他用最暴虐的方式宣示所有权,而这一次,他甚至提前了时间。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时序对着手机低吼,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向侧门。 教堂外,程前派来“清场”的黑衣保镖已经围拢过来。 拳脚相加,闷响不断,时序凭借精湛的格斗技巧和不顾一切的狠劲硬生生地撕开一道缺口,脸上挂了彩,手臂火辣辣地疼。 黑色的轿车在傍晚的车流中疯狂穿梭,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未央酒店那边,在敬酒间隙的程前接到一个电话,对伴娘林樾使了个眼色。 只见林樾递给宋知禾一杯橙汁:“来,小禾,缓一缓,还有好多桌呢。” 她递过宋知禾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喝了半杯。 她不知道时序最害怕的宴席环节会发生什么,但想着再糟糕的事情总有办法重开,先走一步看一步。 新一轮的敬酒又开始了:“恭喜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教堂和酒店离得并不算远,但时序赶到的时候,敬酒已经结束了。 他乔装成服务员潜入,没想到竟然与整晚都心不在焉看戏的程启撞个正着。 “嘿,你怎么回事……我趣,陈……”程启把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对不起。”时序心急如焚,忙道歉想走开。 程启拦在前面,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来找林樾的吗?” 时序见被认出来,一不做二不休:“程启,帮我,我来救宋知禾,她有危险,她在哪?” “她能有什么危险,这个婚是她要结的。”程启不爽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名……” “看着我程启,她是被被逼的,帮我,要快,她对我很重要。”时序严肃,语速极快。 程启登时瞪圆双眼,来不及磨叽,一秒点头。 “我看到林樾把她扶上楼了,去新娘房。” 某个套房里,宋知禾的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温水里,四肢酸软无力。 林樾递来的那杯果汁有问题。 她眼睁睁地看着程前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粗暴地撕扯着她敬酒时穿的龙凤褂。 金银线崩断,盘扣飞落,露出里面的红色真丝吊带裙。 冰凉的空气激得她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更深的是恐惧和恶心。 “你……卑鄙……”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程前的手指贪婪地抚过她裸露的肩头,眼神炽热而疯狂。 “小禾,今晚,你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尤其是那个戏子!” 酒店走廊。 时序心急如焚,额上汗珠层层涌出。 不在新娘房,不在新郎房,不在那次循环悲剧的房间,到底在哪?! 他避开巡逻的保镖,闪身进入消防通道。 手机屏幕亮起,是前去查监控的程启发来的信息:顶楼8008。 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救命”从前方一间虚掩的套房内传出。 时序瞳孔一缩,不假思索地踹门而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男女——显然只是情侣间的玩闹。 顶层皇家套房。 程前带着酒气的吻即将落下,宋知禾猛地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剧痛伴随着铁锈味瞬间炸开,尖锐的刺痛刺穿了混沌。 她猛地屈膝,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程前的要害。 “呃!”程前猝不及防,痛呼着弓起身子。 她趁机滚下床,手脚并用地冲向敞开的落地窗——外面是连接着天台的露台。 跌跌撞撞地拉开玻璃门,冰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她单薄的吊带裙紧紧贴在身上。 宋知禾毫不犹豫地冲向露台边缘,翻过矮墙,站在了狭窄的天台边缘。 脚下是城市璀璨却令人眩晕的灯火。 “别过来!”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在夜风中颤抖却带着决绝,“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 程前捂着下身,脸色铁青地追到露台。 林樾也紧跟着跑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错愕和快意。 “宋知禾,你疯了,”林樾尖声叫道,“他是你丈夫!你到底在矫情什么?程少哪点配不上你?” 林樾甚至还在这里?他们让她恶心。 宋知禾背对着深渊,死死盯着林樾,眼中是彻骨的寒意和失望。 “为什么?林樾,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帮他给我下药?帮着他毁了我?” “朋友?”林樾像是被这个词刺痛,瞬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怒。 “宋知禾!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你知不知道他每次在你那里碰了软钉子,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最后遭殃的是谁?” “是我!是我!凭什么?就凭你运气好有个瘫子爹让他觉得新鲜?就凭你装模作样地‘守身如玉’?!你享受着他未婚妻的光环,承受着他扭曲**的人却是我,我恨你!我恨你们!” “够了!”程前粗暴地打断林樾的嘶吼,所有的伪装彻底撕裂,露出狰狞的底色。 “跳啊。你倒是跳啊!宋知禾,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就算你变成一滩烂泥,我也要在你身上盖上我程前的印记,你想为那个戏子守节?做梦,我今晚非要你不可。”他一步步向前逼近,眼神疯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哥!住手!”程启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她和时序终于冲上了天台。 时序一眼看到站在死亡边缘摇摇欲坠的宋知禾,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要。时序摇摇头,无声地对宋知禾说。 “你就是时序。”程前咬牙切齿。 “宋知禾你尽管跳,在下面好好看着我怎么将这个戏子踩进地狱,我让你死不瞑目。” “林樾,你还等什么,你不是要报仇吗?在警察来之前。” 时序忽然发难,挑拨离间。 “贱人,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你胡说什么?” 林樾被程前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却绊到了天台上散落的香槟杯碎片,惊叫着向后倒去。 程启离得最近,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拉住她。 “啊!”程启被她的力道撞向栏杆,飞了出去。 时序的目光被这突发的险情牵引,身体比思维更快,一个箭步冲向程启,手臂牢牢抓住了程启的胳膊。 时序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一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两人直直地翻过了矮墙,朝着地面急速坠落。 “时序!程启——”宋知禾撕心裂肺的呼喊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程前呆立在原地,林樾瘫倒地上,表情凝固,只剩下茫然。 宋知禾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夜里,两声巨响后,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褪色…… 11月28日晚上10点。 未央酒店派对的喧嚣涌入耳膜,震得宋知禾的耳膜嗡嗡作响。 没有捂胸口的枪伤,没有后怕的喘息。 时序最后坠落的画面,程启惊恐的尖叫,林樾怨毒的嘶吼,程前疯狂的狞笑…… 这一切在瞬间的黑暗后,被强行塞回了这个灯火辉煌的起点。 宋知禾睁开眼,视线瞬间穿透迷离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落在了不远处正和几个年轻人说笑的程启身上。 “小启!”她几乎是撞开挡在身前的人,踉跄着冲了过去。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抱住程启。程启被她撞个满怀,一个趔趄差点往后倒。 “小启!没事的,没事了,是噩梦!别怕,别怕!” 宋知禾的声音又急又快,把她抱得紧紧的,想确认她是安然无恙的。 程启彻底懵了,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小……小禾姐?你怎么了?什么噩梦?我没事啊?” 宋知禾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松开怀里的女孩,死死盯着程启的眼睛。 里面没有死而复生的恐惧,没有卷入循环的迷惘。 “你……没卷入……”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程启能勉强听见,“那就好……那就好……” 她松开手,眼神却瞬间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部分。 “小禾,你怎么回事?吓死我了!”林樾带着关切的表情及时出现,试图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宋知禾。 “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室……” 扶去休息室?上个循环林樾将她送入狼窝的怨愤卷土重来。 “啪——” 林樾猝不及防,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脸颊上迅速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宋知禾。 整个派对区域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上。 “为什么?!”宋知禾逼近林樾,质问着。 “林樾,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她眼中怒火仿佛要将林樾烧穿。 “是因为程前?因为每次他碰了钉子,就去找你发泄?所以你恨我?所以你一次次帮他算计我?帮他给我下药?!看着我被他糟蹋你就那么痛快吗?!” “小禾姐,你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也只有程启这个程家人敢插嘴了,但她三观此刻俱碎。 “小启,你别管大人的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林樾被说中,内心惶恐不已。 “小禾,冷静,你在胡说什么?”程前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脸色铁青,快步上前,试图将她拖离人群中心。 “放开我!”宋知禾剧烈挣扎,但甩不开程前的手,索性不再挣扎。 “我胡说?程前,我不仅知道你和我的‘好闺蜜’林樾的奸情,我还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们不是情投意合吗?我成全你们,去验孕啊,现在就带她去!明天的婚礼我让位。” 她指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林樾,又狠狠瞪向程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还有季青青,那个被你逼疯关进精神病院的前女友,程前,你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以为真能永远瞒天过海吗?我告诉你,这个婚,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结,死也不会!” 现场一片哗然,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震惊的议论。 “小禾,你别这样,我们这就去见你的精神科医生。” 林樾反应过来,忙对周围的人解释。 “小禾婚前恐惧症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这是癔症,请大家多包涵。” 她甚至亮出了宋知禾在精神科室门口的照片。 “那是我去看……” 程前额角青筋暴跳,直接箍紧宋知禾,截断了她的话,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挣扎尖叫的她强行拖离现场。 那是林樾陪宋知禾去看失眠拍的照片,原来被朋友背刺是那么轻易的事。 直到程前将宋知禾甩在酒店某间房的厚地毯上,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样的无能狂怒,时序也经历过吗,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看到程前反手锁上了门,扯开了领带,宋知禾从地上爬了起来,迎上他的目光。 “小禾,你查我对吗?为什么,想悔婚?” “你会为了我,将在你身边三年的季青青逼进精神病院,那么等下一个人出现,我的下场又是什么?” “小禾,我承认,以前我很混。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产生结婚的冲动,你是唯一一个,我是真的爱你,爱到发疯才会这样……” “爱我?”宋知禾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程前,你的‘爱’,就是手机里装定位,就是下药,就是□□吗? “好,那你告诉我,等你不爱我了,我会怎么样?” 不知怎的,程前的眼神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舒展,嘴角扬起不合时宜的温柔微笑,令小禾无端生出异样的恐惧。 “那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会生下我的孩子,做一个好太太、好母亲。” “宋小姐,你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瘫痪的父亲,随时失控的母亲,能养出你这样血液里有一股子韧劲的人,是多么的难得,我喜欢你的软肋,迷恋你的清高,珍爱你的贞洁……” 宋小姐?他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他低下头,伸手试图去碰触宋知禾的脸颊。 她一步一步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歪头的角度让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 “宋小姐的锁骨真漂亮……”指尖好像在隔空描摹她颈脖的弧度。 “你,你是谁……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强烈的直觉,让宋知禾汗毛倒竖。 “恶心?”程前森冷的笑容一点点绽开,他一步步逼近。 “宋小姐,你注定是我的,你的身体会比你那张嘴诚实!” 宋知禾早有防备,灵活地向旁边一闪,程前扑了个空,却露出一个更宠溺的笑容。 力量悬殊,宋知禾看着程前泛出陌生气质的脸,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他疯了,她斗不过,此路不通,结束这个循环! 就在程前的手即将抓住她手臂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墙壁,狠狠地撞了上去。 宋知禾纤细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毯上,浓稠的鲜血从发缝里成股滚落下来。 程前保持着扑抓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却展现出一副……欣赏的神色? 她的眼睛还睁着:这个死法,太疼了…… 上一次害死程启,下一次又会害死谁?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第18章 疯狂快进 新一轮的循环又开始了。 意识重新归位的宋知禾,一再挂掉时序一通接一通打进来的电话。 我知道你担心,但你先别担心。宋知禾在心里癫癫地玩了一梗。 经常死的朋友一定清楚,死得多了,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 环视周围,看到程前在人模狗样谈笑风生,她想起上个循环里他一秒变态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忽然,她很想直接对上把他教育成这个德行的程振山,想知道他又是个什么货色。 好不容易理智离家出走,宋知禾决定趁机放“疯”,说干就干。 她没有奔向时序,也没有试图周旋,而是开着车径直冲向程家祖宅。 无视管家的阻拦,她闯入书房,对着程振山一通输出。 宋知禾将自己知道的,程前的卑劣、林樾的奸情、季青青的惨状,一股脑砸向那张神色玩味的脸。 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意图激怒他,如果他不想当场掐死她,那最好能换来一句“取消婚礼”。 然而,程振山浑浊的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近乎欣赏的光芒。 他拄着本身并不需要的拐杖,缓缓靠近,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 “骂得好。原本还嫌你太过温顺良家,配不上我那个疯儿子,现在看来……” 他上下打量着骂完长辈还面不改色的宋知禾:“这股疯劲儿,正合适。能压得住程前那个疯子,更好。” 宋知禾“黑人问号”,外加“地铁老人看手机”…… “哈哈哈……”她仰天大笑。 这一切实在可笑。 她以为的底线,在真正的恶魔面前,竟是入场的门票。 这畸形的认可比任何的嫌弃、不满都更令人作呕。 她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泳池,猛地转身,在程振山惊愕的目光和佣人的惊呼声中,决绝地冲向露台,纵身跃入冰冷的池水中。 水花四溅,意识消散前,她只看到水面晃动的、扭曲的豪门倒影。 第12次循环。 是不是,网友经常骂小说里没有警察叔叔? 宋知禾想,如果自己也在一本小说里,是不是可以选择让这个小说宇宙的警察叔叔重拳出击? 这一次,宋知禾尝试选择相信“规则”。 她冲出派对现场,直奔最近的警局。 “我要报案。非法拘禁,精神控制。受害人季青青,被非法关押在爱慧院。” “她不是精神病人,是受害者。另外,我本人正遭受胁迫婚姻,未婚夫程前及其家族程家存在严重侵害行为。” 她的陈述过于骇人,涉及本市显赫的程家,内容直指非法拘禁、精神控制乃至利用精神病院掩盖罪行,引发了高度重视。 可是,当她带着警察冲进爱慧院要求解救季青青,被赶来的程前和宋母指认她是婚前恐惧症,引发了癔症。 混乱中,一个眼神空洞、身形高大的病患被撞倒,那人手中的筷子捅进了宋知禾的侧颈。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宋知禾瞪大眼睛,死得挺吓人的。 第13次意识回归,宋知禾像个游魂一样独自回到了“家”。 客厅里,宋母正想骂她怎么提前离场,程前电话都打过来了。 宋知禾走到她面前,声音平静得可怕:“妈,我知道程前和林樾搞在一起了。林樾还怀了他的孩子。这个婚,我不结了。” 宋母一愣,随即暴怒:“你胡说什么,明天就是婚礼,别发疯!” “发疯?”宋知禾笑了,笑得凄厉,“对,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 她猛地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不是对准别人,而是抵在自己颈动脉上,冰凉的刀刃紧贴着皮肤。 “取消婚礼。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宋母尖叫着扑上来抢夺:“放下!快放下!你个不孝女!你想气死我吗?!” 宋知禾奋力反抗,混乱中,刀锋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没伤到颈动脉。 宋母趁机夺下刀,看着女儿脖子上刺目的红痕和眼中彻底熄灭的光,又惊又怒又怕,终于不再试图讲道理,而是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宋知禾被强行送入医院,脖子上的伤口被处理包扎。 宋母不敢通知程前,整夜寸步不离地守着,苦口婆心痛陈利害,哭诉自己多年的不易,甚至再次以宋父的病情相威胁……但唯独,绝口不提取消婚礼。 宋知禾躺在病床上,听着母亲喋喋不休的“为你好”,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眼神空洞。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原来到了这一步,自己竟然还对母亲抱有一丝幻想? 幻想她能在女儿的“以死相逼”面前,选择女儿本身?真是……可笑。 于是,她冲进护士站,吞了一整瓶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痛苦地死去。 第14次,熟悉的派对喧嚣再次成为背景音。 宋知禾平静地推开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包括惊疑不定的程前和面露忧色的程启,径直走向酒店顶楼的天台。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她站上边缘的矮墙,俯瞰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很快,她的异常举动引来了恐慌。 有人报警,酒店安保和闻讯赶来的警察、消防员迅速在楼下布置气垫,消防员冲上天台试图安抚。 宋知禾没有回头,她的声音通过从保安手里骗来的扩音喇叭清晰地传了下去—— 我叫宋知禾。 我的未婚夫程前,大家眼中的富二代,他与我的好友林樾长期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并且林樾已经怀孕。 程前是一个高功能反社会人格者,他高中时曾霸凌同学致人终身残疾,他玩弄女性,前女友季青青甚至精神崩溃,最终被送入精神病院。 这就是我母亲为我选择的归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我嫁进去的所谓豪门。 今天,我以性命宣告:我,绝不嫁入程家。 ——她的控诉将程家和宋母的遮羞布彻底撕开。 楼下人群哗然,闪光灯疯狂闪烁。 混乱中,宋母尖叫着冲上天台:“小禾,你胡说八道什么,快下来!” 就在宋母扑上来拉扯的瞬间,宋知禾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猛地向后倾倒。 一秒钟好像被无限拉长了…… 她看到消防员惊骇伸出的手,看到母亲瞬间惨白的脸,看到天台入口处,那个刚刚冲破人群狂奔而来的身影——时序。 宋知禾急速下坠,砰! 意识归于黑暗的瞬间,宋知禾心中的最后一丝疯狂,被时序眼中的绝望浇熄。 够了。她对自己说,下一次,不要再发疯了。 第15次。 宋知禾意识回笼,支开林樾后,立马用手机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就被对方迅速接起,她似乎听见对面长长地舒一口气。 “……IME商场负二层北翼,灰色大众。甩掉尾巴,我等你。” 大概20分钟,一身崭新的宋知禾,坐上时序的车。 他只是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牙关咬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宋知禾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决定还是给嘴巴上好拉链,先让他安心开车为妙。 经过两次差点栽在程前手里,和这几次“送死”,宋知禾感觉自己的心态好像又变了。 既然循环逃不脱,那就当成打游戏通不了关?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她的脑子像一锅在文火慢熬的排骨汤一样,咕噜咕噜的,没办法思考,余光看到时序的冰块脸,不由得思绪飘远了—— 大概是高二下学期,有一天早上,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小事闹别扭了,宋知禾看时序那个臭脸,气得连他给她带的早餐都没拿。 大课间时,班上有个女同学因为低血糖晕倒,有同学喊了一声说女生晕倒了,时序百米冲刺过来连人都没看清楚,背起人就往校医室跑。 等他一脸怒气回来找到她时,她笑着笑着就红了眼,时序也就什么气都消了。 倒是后来,那个被“救”的女生受宠若惊——毕竟级草百米冲刺相救啊——还给时序传小纸条来着,只是那块石头说了句“不好意思救错人”,把人给气哭了。 车子没有开往云顶酒店,灵活地穿梭在钢筋森林,最终拐进了一个老旧却管理严密的住宅区。 这里大多是些早年单位分配的家属楼,烟火气十足,监控稀疏,邻里关系淡漠又紧密——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时序似乎不是第一次来。他熟门熟路地将车停进一个半地下的独立车位,带着宋知禾从一条不起眼的消防通道直接上了三楼。 门锁是密码加指纹。门开,一股干燥、带着淡淡书籍和咖啡混合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个朋友闲置的房子。”时序简短地解释,反手锁好门,开了新风系统,又去检查窗帘是否拉严实,“傍晚安排人来收拾过了,物品也是新添的,我们可以……” “时序,对不起。”宋知禾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时序忙碌的身影顿了顿,又继续瞎忙。 “前面几次循环我有点,有点失控……” “在之前所有的循环里,这是我迄今唯一一次提前了30分钟从港城到达南州。” 时序停下手里的动作,背对着她,平静地叙述。 “不能更快,不是我不想,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如果你继续撇下我,一个人去经历这一切,我不能保证之后的循环自己会不会反复死在高速公路上。宋知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生气了,他非常生气。 宋知禾低下头咬着唇,心脏好像被泡在柠檬汁里,酸酸软软的。 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感受到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沉重情绪,心头那股酸软瞬间冲垮了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她几步上前,伸出手臂,轻轻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脸颊贴上他微凉的外套,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对不起……”她把脸埋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我太着急了……没想清楚……让你……” 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她能感觉到掌心下紧绷的肌肉,听见他压抑在胸腔里的剧烈心跳。 过了仿佛半个世纪那么长,又或许只是几秒,时序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地松懈下来,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抱她,只是微微低下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感受到他情绪的软化,宋知禾慢慢松开手臂,后退了一小步,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的衣角,不敢去看他。 时序终于缓缓地转过身。 暖黄的灯光落在脸上,照亮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后怕、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发顶,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只是克制地撤回。 “去洗个热水澡,主卧也有浴室,衣服是新买的,洗好了,但应该还在干衣机里,我们给的时间紧,钟点工阿姨来不及忙完……” 他交代着一些生活琐事,声音有些沙哑,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宋知禾没有拒绝。 浴室里,热水冲刷过冰冷的皮肤,带走的不只是寒意。 换上柔软宽松的家居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是久违的安全感。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温暖的光线笼罩着沙发区域。 时序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什么。 他也穿着一套同色系的灰色家居服,带着沐浴后的清爽。 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鸣,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旁边的小锅里,牛奶正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一种温柔的专注。 这一幕,祥和得近乎虚幻,与循环里那些血腥、混乱的画面俨然两个世界。 从浴室出来的宋知禾,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安静地看着。 很快,他关掉炉火,将温热的牛奶注入两个盛有意式浓缩的马克杯。 “喝点热的。”他抬起头,将其中一杯奶咖递给她。 马克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熨帖到心底,心里的阴霾好像刹那间消散。 两人端着杯子,沉默地坐到宽大的沙发上。 这里空间不算大,但显然是重新装修过的,布置得简洁舒适。 米色的布艺沙发,宽大柔软,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 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和影碟,另一面墙则挂着几幅抽象画。 开放式厨房一尘不染,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恒温酒柜。 最显眼的是占据客厅大半空间的巨大投影幕布,和旁边堆叠的专业影音设备。 “这里真舒服,好像半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平静的夜晚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宋知禾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和时序当初一样的感慨。 “在我没觉醒的循环里,我来过这里吗?” 她问眼前这个不肯透露循环次数和细节的人。 时序点了点头,只是当时没有发现她的手机被定位,这里也并不平静。 “嗯,老任这里还可以。”他顺着小禾的话夸了一嘴,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 “其实,我家比这里更舒适。” 等顺利解决循环,他第一时间要把自己那个被经纪人虹姐称为“地宫”的家砸了重装。 宋知禾垂下眼皮,慢悠悠地喝咖啡,心里直打鼓:他在说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攀比心? 见对方没搭茬,时序感觉有点闷,只好“吨吨”地干咖啡。 嗯,一定的,必须重装。 见他有点郁闷的样子,宋知禾不解,便笑眯眯地没话找话。 “要不要,听我说说这几次循环?” 第19章 无痛当妈 深夜的老破小里,暖色灯光在旁边的水晶手办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宋知禾披着一张薄毯窝在沙发里,脚趾无意识蹭着羊毛地毯的卷边。 时序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推过来,屏幕上的表格记录着宋知禾觉醒后循环的关键事件及其触发点。 “第12次,记一下,”她指了指屏幕,“这个分局不可信,也许有和程家交好的人,否则程前和我妈应该不会来得那么快,差点把我当成‘癔症’病人捆起来。” 时序的手一抖,笔尖在纸上狠狠地划出一道墨痕。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突然伸手捏住她冷冰冰的脚踝塞进毛毯里:“继续。” 宋知禾脸一热,缩了缩脖子,把第13次抹脖子威胁妈妈的过程讲得像个段子。 时序全程皱眉,只是当她说到吞了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时,突然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赌气一般搁在她面前。 “味道刚好。”她抿了一口眨眨眼,讨好地笑着,“陈师傅特调?” “鹤顶红。”他冷着脸坐回沙发。 “起码,第14次上天台的做法是可以拖延时间的,不是吗?不要生气啦,这样显得我很没用……”她知道自己又错了,不该拿伤害自己当玩笑。 时序深呼吸一下,往后倒捂着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你查查那些社交网络,看看你这次失联他们有没有什么新动作。” “好的,陈老师。”她一边打开浏览器,一边说,“先看小启的微博吧,她的分享欲也是没谁了……” 旁边的人忽然没了声音,他探过身去一看,是自己把她的博客设为首页了。 “你……画了很多星空。”他指着博客相册的水彩画,岔开话题。 画中是夜幕下的天台,两个小人并肩仰望银河。 “因为你说要当宇航员。”她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 时序喉结滚动:“我改行,是因为……你说偶像剧男主角都该长我这样。” 其实,他当初是觉得,进娱乐圈可能比进航天局更能帮助他在未来某一天找回她。 没想到,最后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咕噜……”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宋知禾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地捂住了胃部。 时序愣了一下,看向她,暖融融的灯光下,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半干,脸颊因为此刻的窘迫泛着红晕,眼神里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无措。 这强烈的反差,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瞬间点亮了他的整张脸。 “想吃什么?”他的语气轻松了不少,走向开放式厨房,打开比他还高的三开门冰箱,里面竟然塞得满满当当,食材丰富得不像一个安全屋。 宋知禾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熟练地拿出瘦肉、鸡蛋、面条、番茄和青菜,一副要大展厨艺的样子。 她把自己更深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双手交叉搭在靠背上,歪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其实,猪粉肠也挺好吃的。” 背对着她的时序,切番茄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边的笑意更加明显。 程宅,一身卡通睡衣的程启趴在自己的床玩手机。 “序号”粉丝群里有人说,好像有站姐拍到时序今天傍晚请假离开剧组了。 时序的高中还是在南州上的呢,好像跟小禾姐是一个学校来着,你说他要是…… 我趣!这个脑洞,让程小启同学一秒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腾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我这天才脑子啊!笔给你,赶紧写。 可惜了,他们家绝缘体实力派,一心搞事业,可能性几乎为零啊。 她摇头叹气,忍不住发了一条微博:新娘落跑,伴娘落胎,豪门抓马实录,真是离谱到短剧都不敢这么写…… 图片是猫meme坐在西瓜地里吃西瓜。 很快,微信传来新消息提醒。 “程小启,你说的不会是你家的事吧?”是乔乔发来的。 “嗯哼。”她回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不过也好,说明小禾姐只是识人不明,不是没有底线削尖脑袋也要往豪门钻的人。” “你到底帮哪头的啊?那不是你亲哥吗?”乔乔发了一个“满头大汉”的表情包。 “以你可爱的智商,就不需要去苦恼这件事了啪。” 深夜食堂这边,陈大厨做菜那个范儿,好看得让宋知禾担心他“有姿势没实际”。 灶上的铁锅腾起白雾,蛋液下锅的瞬间“嗤啦”炸开,在热油里迅速膨胀成蓬松的金黄色蛋花,冲入滚烫的开水,大火煮10秒,汤色迅速变浓白,像牛奶一样。 白瓷碗底卧着刚出锅的细面,夹杂着番茄末的红、肉丝的粉和青菜的绿,色泽诱人。 香浓的白汤“哗啦”浇下去,瞬间激活了所有食材的香气,热雾裹挟着鲜香弥漫开来。 时序将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献宝似的地看着她。 他的碗有葱没有香菜,她的则相反——那么多年,这些小事他都记着。 宋知禾默默地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 鲜!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想说话,只一味地竖起大拇指。 “这就是你说的,为了拍戏跟老师傅学的手艺?” “嗯,”他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吸溜了一口面条,咽下去,才抬眼看她。 “师傅他脾气爆,要求高,姿势不对都会挨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吃得心满意足的脸上,声音低了下去,“但是想着,万一哪天能给某人做,也挺有动力的。” “那你给人做了吗?”宋知禾不走脑,随意问了一嘴。 “她刚说了,很满意。” 宋知禾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某人是谁,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的那部戏,起码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他学的时候,就想着……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挑起碗里最后一根青菜,塞进嘴里,含糊地“哦”了一声。 可是……原始时间线里的时序,没有像在她的循环觉醒前那样,空降派对现场,带着宋知禾离开。 她嘴边的笑容淡了下来,起身收拾着两人的碗筷。 时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氛一下子落了下来,他拦了拦她手里的动作:“让我来。” “不。”宋知禾抬头挤出一个笑容,“不要显得我那么没用好吧。” 时序只好放弃,在一边陪着打下手。 “对了,我看了看今晚派对宾客的那些社交媒体,那边的事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林樾流产。” 宋知禾叹气,左右手交互搓着泡泡。 “甚至更糟,她家里人都知道了,还在医院闹了起来。” “你爸爸那边,我以你的名义安排了贴身保镖,就算你妈妈有气,能保证撒不到他头上。” 时序知道她担心什么,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她停下手里的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每次时间重启,你都要做那么多准备工作,累吗?” “打几个电话的事。” 几分钟后,回到沙发区,宋知禾将自己裹回薄毯里。 “我们这一次,还是再去试试季青青这条线吧。” 时序翻开笔记本,递过来一张照片:“我正想跟你说说季青青的事。” 宋知禾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确实有几分程前的模样。 背景似乎是某个高档小区的儿童游乐场,色彩鲜艳的滑梯一角清晰可见。 “季青青的儿子。”时序陈述一个早已确认的事实,“小名叫团团,程前控制着他。季青青装疯,把自己关在爱慧院,就是因为这个。” “原来如此……”宋知禾自嘲地笑了,“我这是差点,无痛当妈啊。”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更像是对自己曾经无底线妥协的无声控诉。 时序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给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查到的?程前藏得这么深,连季青青都只能装疯卖傻,你……” “第9次循环,在爱慧院,我听见的。林樾承诺帮季青青找到孩子,摆脱程前的控制,条件是季青青告知程前母亲的下落。” “就凭林樾?”宋知禾有点愕然,调整了一下坐姿,林樾找程前的母亲做什么? 时序像是知道她的疑惑,继续解释:“听林樾的口吻,她对程前,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想取你而代之。” “如果是这样,我可能还会好过一点。起码我没彻底的眼瞎,这些年我封心锁爱,就交了这么个走得近的朋友,真是太失败了。” 注意到她用了“封心锁爱”这个词,时序扭头看了她一眼。 宋知禾掀开毛毯,拿过边桌上的水杯一口闷了。 “凉了……”话没说完,她已经喝完,时序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给她倒温水。 “我已经找到这个孩子的下落了,就被藏在南州。” 他加快进程,给她一点信心。 关上直饮水龙头,他走过来将杯子放到她手边:“所以,我们有了可以跟她谈的条件。” “你是怎么做到的?”宋知禾傻傻地问,在自己“发疯”的时候。 “我每次醒来的时间是11月28日下午5点,而你是晚上10点。”他耐心地解惑,“你的4次‘单打独斗’,为我创造了足够的时间差。”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进宋知禾骤然盈满水光的眼底。 “所以,宋知禾,”他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心上,“你的每一次‘暴走’,每一次‘快进’,都不是无用的。它们……给了我时间。” 那些她以为的无谓的赴死,原来在时间河流的另一端,都被他默默地转化成了撬动黑暗的支点。 “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从毯子里透出来,“看来我发疯……还有点用?至少……至少给你争取了时间?” 她试图用惯常的自嘲来掩饰汹涌的情绪,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却僵硬地向下撇着,眼圈红得厉害。 “时序,你怎么……怎么什么都不说?显得我像个只会添乱、冲动又无能的笨蛋……” 他看着她像只淋了雨还硬要炸毛的小狗,所有的冷静和克制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倾身向前,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稳稳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正用力抠着毯子的那只冰凉的手。 宋知禾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瞬间包裹了她指尖的冰凉和微颤。 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她泛着水光的眼睛,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细碎的光影。 “宋知禾,”他一字一顿,重重敲在她的心弦上,“你很好。” 她低下头,一滴泪珠砸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她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11月29日上午,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林樾是被窗外的阳光晃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适应着光线,下意识地看向病床旁的陪护椅——空的。 “妈?”她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 林樾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床头柜上,半杯凉掉的水,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还有……一枚小小的、褪了色的红色塑料平安符。 那是她妈不知从哪个庙里求来的,昨晚硬塞给她,说能保佑她平安,被她嫌弃地扔在一边。 她妈不见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昨晚激烈的争吵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你醒醒吧,你的女儿和你一样,都是要烂在底层的人,你还敢说让我找他负责,我凭什么,你凭什么?” “认命?你的认命就是拉着我一起下地狱,你有手有脚要靠男人,当年不肯离婚,让我有这么一个赌鬼爸,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认命?” 林樾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白色的被单,她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林樾女士?”为首的警察确认道。 “我是。”林樾的声音有些发紧,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我们接到报案,今天早上六点左右,一位环卫工人在复兴路与临江大道交叉口附近的一个露天坑渠里,发现了一名女性死者。” 林樾的呼吸停滞了。 “根据现场初步勘查和监控录像显示,死者是在凌晨四点左右,大雨期间,独自跑过该路段时,因路滑和能见度低,不慎跌入坑渠……未能及时获救。经过身份确认,死者是您的母亲,王芬芳女士。” 林樾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坑渠……大雨……凌晨四点…… 是她!是她那句“有本事你去找程前”,像一道催命符。 妈妈真的去了……她那样一个胆小怕事、连丈夫的拳头都不敢反抗的女人,真的在深更半夜,冒着倾盆大雨,去找程前“讨说法”了? 然后……摔进了肮脏冰冷的坑渠里……死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解脱了……不用再挨打,不用再认命,不用再……被我这个不孝女嫌弃……” 警察皱紧了眉头,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 查房的医护也进了病房,看到林樾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我要出院。”林樾的声音毫无起伏。 “林小姐,您的身体状况……” “我说,我要出院。”她抬眼,那双曾经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骇人的寒光,“现在!立刻!” 第20章 受害者也 11月是南州天气最好的时候,将寒未寒,接近中午的阳光也并不灼热。 时序坐在某个小区花园里,观察着不远处祖孙模样的一老一小。 他一身T恤牛仔裤,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手机假装在刷,乍一看就是个男大学生。 耳机里传来Jason团队的声音,“序总,已经摸查清楚了,目标住在3栋2201,只有一个保镖,事情好办,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再等等,我试试智取。” 而宋知禾,早在时序安排的人的帮助下,穿着保洁服、戴着口罩,拎着一个水桶和拖把,通过爱慧康复护理院员工通道的后门…… 爱慧院的小花园里,季青青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树荫底下的椅子上晒太阳,对旁边的人置若罔闻。 “团团快2岁了,你就不想见见他?” 是林樾,她平日里擅长化的好气血妆容,此刻也掩盖不住眉目间的病态。 “只要你点头帮我,我就能扳倒他,你也能从此摆脱他的魔爪。” “就凭你,斗不过程家。” “我有让程家放弃程前的筹码,只要你配合我。” “你为什么恨他?”季青青终于扭头看了旁边的女人。 “我昨晚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今天早上失去了母亲。”林樾那么平静,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都是程前干的?”这是季青青的第一反应。 “他是因。” “可以,但是你得先拿出你的能耐来,起码让我见一见团团。” 花园旁边的走廊上,宋知禾低着头提着桶准备离开,发现一双脚拦住了去路。 “我们认识也快12年了吧。”林樾缓缓地开口,“从大学到工作,不说朝夕相处,也是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宋知禾。” 宋知禾沉默片刻,挺直了腰背。 她抬手,轻轻拉下了口罩,露出那**樾无比熟悉的脸。 “是啊,”她的声音很轻,“最熟悉的陌生人。” 另一边,一个乔装护工的保镖向时序汇报:“序总,宋小姐被林樾认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时序淡定的声音传来:“宋小姐如果没求助,就让她自己处理。” 离爱慧院不远就是大学城,宋知禾和林樾两人在大学城一家甜品店坐了下来。 “你都知道了,所以昨晚逃婚。”林樾用的是肯定句,眼神复杂地看着宋知禾。 宋知禾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林樾眼下无法完全遮盖的乌青上:“阿姨的事,怎么那么突然?” 那个唯唯诺诺的王阿姨,宋知禾是接触过的,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 关心来得猝不及防,林樾眼睛一热,深吸了一口气:“她听了我的话,要去找程前算账呢,自己摔……摔死了,是不是很可笑。” “阿姨是个有着朴素的是非观的人,你的所作所为,她一定很痛心。但是……节哀顺变。” 宋知禾没有把咖啡泼自己脸上,骂自己毁了她的婚姻,林樾意外,但也不意外。 因为,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宋知禾根本就不爱程前。 她这种近乎冷漠的“宽容”,反而让林樾瞬间烦躁起来,甚至升起一股无名火。。 凭什么?凭什么宋知禾就能这么“干净”?她凭什么能从这个深渊一样的豪门全身而退,而自己,呵…… “你准备怎么办?逃得了多久,你妈妈,快急疯了吧,只要程前不放弃,她不会让你退婚的。”林樾提起她的窘境。 “你呢?找季青青,是想拿捏程前?”宋知禾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与你无关。”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宋知禾放下勺子,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的好友,“趁早抽身,他不值得。” 话音刚落,人已离开座位。 “你不怕我去告诉他你的下落吗?”林樾不甘心地冲着她的背影低吼。 宋知禾没有回答,只是留给她一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林樾颓然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邻桌两个女大学生清脆的笑声传来……当年,她们也有过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放下手,看着宋知禾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地,像是在说服自己。 “小禾,你要相信,关于程前,我也是受害者。” 站在路边的宋知禾,上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未央酒店。” 她的新手机刚发出一条短信—— “唯一能说动季青青的办法,就是确保她的孩子和亲人的安全。我准备好了,我们按计划试一次吧。” 程前的个人山庄,也是新房所在。 从宋知禾昨夜失联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程前的脸色实在过于吓人了。 “少爷,那三位说要,要……”管家战战兢兢,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要什么都给他们,让他们待在那楼里别他妈到处乱跑。” 他烦躁地将一杯威士忌狠狠灌下喉咙。 宋知禾玩人间蒸发,派出去的人像无头苍蝇,程启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在网上阴阳怪气,父亲那边隐隐传来的压力…… 就在他几乎要砸了酒杯时,门禁系统刺耳地响了起来。 管家惊慌的声音又传来:“少爷……林、林小姐她……” 程前拧眉,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还来干什么?让她滚。” 话音未落,林樾已经站在门口。 “我妈死了,今天凌晨她想来找你要说法,大雨路滑,摔跤,淹死了。” 程前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嗤笑:“所以呢?跑来告诉我,是想让我赔钱还是赔……” 林樾一耳光打掉了他没出口的“命”字,过于用力,垂下的手直发抖。 他斜着眼瞪着眼前的疯女人,吐出一口血沫:“你想死。” 此时,一个保镖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急声道:“程少,不好了!宋小姐她……穿着婚纱,在未央酒店天台,好像要跳楼。” “备车,去未央酒店。” 程前慢斯条理地穿好西装,推开林樾走了出去。 林樾被推得踉跄撞在门框上,看着程前消失的背影……都是疯子……宋知禾,你也疯了?好啊,那就一起疯吧。 花园外,三个形状各异的男人走了过来,看到程前要出门,为首的板寸男不乐意了:“我说我们要解渴,你那管家懂什么?” 程前看了一眼庄园的主楼:“里面倒是有——我用过的,不过……”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别弄脏我的地方。” 未央酒店的天台。 风很大,吹得宋知禾身上那件洁白的婚纱裙摆猎猎作响。 她赤着脚,坐在天台边缘的矮墙上,纤细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阳光照在她脸上,一片惨白,只有那双眼睛,闪着即将尘埃落定的光亮。 楼下,警笛长鸣,消防气垫正在紧急充气。 围观的人群黑压压一片,特别是本来要参加婚礼的亲友,简直开了眼了。 闻讯赶来的各路记者、网红,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楼顶那个白色的身影。 宋母几次要往天台边上冲,幸好被保安拦着:“小禾,你这是要索妈妈的命吗,你今天是大喜日子,闹成这样,你到底图什么啊?你对得起你爸爸吗?” 她的妆全花了,头发散乱,状若疯癫,这一刻的恐惧大概是真实的。 只是,不知道她恐惧的是失去程家,还是失去女儿。 程前几乎是撞开天台门冲上来的,确实,在人前,他就是完美未婚夫。 他用一贯温柔的语气哄着她:“小禾,你冷静,别做傻事,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人都到齐了,该开始了。宋知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拿起事先准备的扩音喇叭,将她在第14次循环时在天台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只是隐藏了林樾和季青青的名字。 她的声音透过风,清晰地传过来,只是平静得令人心酸: “程前,你定位我的手机,在我的首饰里装定位芯片时,想过尊重我吗?还有你,妈,你眼里只有程家的富贵,你把我当什么?攀附豪门的工具?你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我没有,小禾,妈没有,上次你爸做手术时程家帮了多少?妈只是不想你吃苦啊!妈只是希望你嫁个好人家……”宋母哭喊辩解。 “你没有?”宋知禾惨笑一声,“你为了逼我嫁给他,曾经不惜用自己和爸爸的命来威胁我,你忘了,可是我忘不了。” 一声声控诉,传到楼下围观人群的耳中,引起一片哗然。 前来救援的消防员早就到位,奈何宋知禾找到的是一个没有死角的位置,不好营救。 听到她的话,有人加入劝说阵营:“宋小姐,我是消防员王昊,你的困境我们都清楚了,你看警察同志也听到了,没有人能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民法典第1042条写得明明白白,禁止包办婚姻,要不我现在直播连线司法局的律师?” 已经入戏的宋知禾,被消防员小哥哥一打岔,差点破功。 她顺势笑了:“谢谢,我不想连累你们,你们帮不了我。” 不过这笑,落在消防员眼里,比哭还严重,他们见过太多那些走投无路的善良人,临了临了还担心自己给消防员添麻烦。 “帮得了一定帮得了,不着急,我们有时间,继续聊,聊到问题解决为止,好……” “你别过来!”宋知禾看到程前挪动了脚步,警告道。 另外两个人忙上来拉住程前,把他控制住。 “程先生,您冷静,现在不能刺激她。” 另一边,时序的智取并不顺利,不过保镖和保姆都被他们制服了,起码短时间内没办法通风报信。 好在季家父母非常配合,听到可以让女儿、外孙都脱离程家掌控,再看到时序那张人尽皆知的脸,敢插一手进来,多少觉得可以跟程家碰一碰。 毕竟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季青青本就没有伤人的记录,当初转院是程前胁迫季家父母办的,他并没有直接出面向爱慧院施压,所以只要季家配合,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难办到。 而季青青,看到母亲手机里的儿子,再听时序一解释,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在时序的陪同下,季青青踏入了警局。 夕阳西下,宋知禾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时序再不来,她可能就要重开了。 程前脸色一寒,是死是活都好,马上终结这个闹剧,他用眼神示意保镖行动。 “别过来!”宋知禾厉声尖叫,身体因程前等人的异动而剧烈一晃,脚下支撑的矮墙边缘本就狭窄,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外倒去! “啊——!”楼下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叫王昊的消防员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宋知禾即将消失的婚纱裙摆。 “小禾!”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嘶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同时,几道迅捷如豹的身影从天台入口处猛扑过来。 是时序!还有他身边穿着制服的警察。 时序的速度快到了极限,他几乎是在宋知禾身体后仰的瞬间就冲到了边缘,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宋知禾扬起的手腕。 宋知禾的身体悬空,全靠时序那只手的力量吊着。婚纱的下摆在几十米的高空中疯狂飘荡。 “抓紧我!”时序目眦欲裂,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住她。 紧随其后的警察也冲到了边缘,几人合力,七手八脚地将宋知禾和时序艰难地拖了回来。 宋知禾瘫软在水泥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时序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他不停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颤抖。 “抓住他!”为首的警官厉声下令。 几名警察迅速上前,将因刚才惊险一幕而愣在当场的程前反手制服!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程前,程家……”程前这才反应过来,疯狂挣扎咆哮。 “程前,你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等多项罪名,现依法对你进行刑事拘留,带走。” 程前被警察强行押走,他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时序和宋知禾身上:“你们算计我。” 宋母看着女儿被救下,刚松一口气,转眼看到抱着宋知禾的时序,又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冲了过来,指着时序破口大骂: “是你,又是你这个扫把星!那么多年了,阴魂不散,都是你害的!是你把小禾害成这样的。你父亲当年……” “妈!”宋知禾猛地从时序怀里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打断了宋母的咒骂。 她挣扎着站稳,尽管身体还在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伸出手,主动地、紧紧地握住了时序的手,十指相扣。 “当年的真相,你比谁都清楚。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将一切公诸于众……” 宋母被女儿眼中的决绝震慑住了,张着嘴,后面恶毒的咒骂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时序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力量,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不再看宋母,只低头对宋知禾柔声道:“我们走。” 他揽着她的肩,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混乱的天台。 “楼下的媒体是不是拍到你了?” 等电梯时,宋知禾仿佛大梦初醒,轻轻推开时序,惊慌地看着他。 如果这是循环的最后一次,那么这就是现实,没有重启试错的机会。 第21章 良心在否 电梯到,时序挡着电梯门示意她进去。 “我认真的。”看着他眼角噙着笑意,宋知禾急了。 “没有。” “那就好。” 电梯到负二层,“叮咚”一声,时序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一沉。 本以为她是关心他,后来反应过来,她大概是不想他扯进这个社会新闻里。 不牵扯进来,意味着撇清两人关系。 时序看着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给她一点时间吧。 两人双双回到“安全屋”,默契地想和对方度过这个夜晚——循环那么多次,他们还没平安度过11月29日。 “我想见见Jason。”宋知禾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时序正准备去倒水的手顿住了,他转过身,眉峰微蹙:“见他做什么?” “他不在循环里,”宋知禾抬起头,看向时序,眼神坦然而疲惫,“但我知道,在那些我看不到的时间里,在你每一次重启的‘准备’里,他一定帮了你很多,也等于间接帮了我很多次。我想……当面谢谢他。” “不用了,他应该做的。” 时序更想……只有他们两个,在这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没有追兵、没有死亡威胁的夜晚,安静地待着。 “时序……”声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有点撒娇的意味。 他只好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好,我问问。” 看着宋知禾拖着长长的婚纱进了浴室,他低声和电话那头的人对“口供”。 “小禾想见你,一起来吃个晚饭,你去建设路那家私房菜带点招牌菜过来吧,501大院。别让她知道你是从国外赶回来的。” 那头好像是气笑了:“谢谢你啊,你还知道我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并且全程给你打辅助呢?请我吃饭,还要我当外卖小哥,时序你有没有良心?” “那你来不来?” “我该不该来?”Jason反将一军。他好像是看明白什么了。 “……来吧。” BINGO!这是他的死穴。Jason内心表示非常期待这个会面。 “看来这顿饭意义重大啊,行,外卖小哥马上上岗,保证完成任务。”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门铃响起。Jason拎着两大袋东西风风火火地进来,一股食物的香气瞬间冲淡了屋内的凝重。 “来来来,宋小姐,看我带了什么,南州本地名厨的私房菜外卖!庆祝二位历劫归来。”Jason笑容满面,一边换鞋一边大声说着,他的自来熟让人没由来的舒服。 “他是混血儿?”宋知禾从沙发站起来,颇为讶异低声问时序,听着一张偏欧洲面孔的帅哥说着地道的中文,“你好Jason,叫我小禾就好,我和时序是高中同学。” 时序看着她的背影,心头那点被强行按下的失落感,无声地蔓延开。她似乎……在刻意拉开一点距离。 但是,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 时序接过袋子,Jason则熟门熟路地走向开放式厨房找碗碟,他一边忙活,一边绘声绘色地跟小禾讲他和时序大学时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事。 这就是人跟人的区别吧。 程前的那些朋友背后是调侃她这个“灰姑娘”的,她知道。 而时序的朋友,看到自己这个本来今晚要成为别人新娘的人,和时序各自穿着家居服在一个房子里,眼睛里没有丝毫暧昧的杂质,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宋知禾安静地听着他的大学回忆,偶尔配合地露出微笑,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时序。 在Jason的插科打诨下,他的眼底也染上了一点真切的笑意。这让她心底某个角落也悄悄柔软下来。 席间,氛围出乎意料地好。 Jason是个极好的气氛调节者,话题轻松,分寸感也强,绝口不提那些沉重的过往和可能的未来。 宋知禾看着时序和Jason默契的互动,听着Jason讲时序在片场“不近人情”的工作状态,以及背地里替助理扛锅的糗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她缺席的这些年里,时序并非孑然一身。他有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有自己奋斗的天地。 这个认知,让她在劫后余生的疲惫中,莫名地感到心安。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 Jason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得走了。后续扫尾的事你放心,有我盯着。小禾,保重身体,下次见。”他朝宋知禾眨眨眼,潇洒地离开了。 门关上,方才的热闹像潮水般退去。 时序收拾着桌上的碗碟,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宋知禾也起身帮忙,水流声哗哗,两人并肩站在水槽前,谁也没说话。 终于,时序关掉了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 他没有转身,背对着宋知禾,打破了沉默。 “宋知禾。” “嗯?”宋知禾的心跳漏了一拍,也停下了动作。 “你是不是打算,等这一切彻底结束,循环真的过去了,你又准备像十三年前那样,走出我的生活?”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颇为锐利地看着她。 宋知禾呼吸一滞。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沾着水珠的手指,沉默了几秒。 “时序,我很感激你。真的。没有你的‘走心’,就没有这个无法解释的循环,我也早就变成一抔黄土。”她顿了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却也疏离,“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但感激……不是别的。” 时序的眼神暗了下去,像骤然熄灭的星辰。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在你刚觉醒的那些循环里,我说的话,不是玩笑。” 她当然记得,在那个混乱的派对之夜,他语气坚定的“跟我走”和“嫁给我”。 可更重要是,原始世界线里,他在拍戏,她在结婚,他们在平常而清醒的时候,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而循环里,那些‘誓言’……只是求生本能催生的错觉。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带着点刻意的轻松:“时序,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是顶流,万众瞩目。我只是一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普通人。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循环里的……就当是场梦吧,梦醒了,总要回归现实的。” 她避开了“求婚”的字眼,用“玩笑”和“现实差距”筑起一道墙。 他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失望、受伤、了然,还有一丝不甘的执拗。 但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太了解她的固执,尤其是在她竖起心防的时候。 此刻的争执毫无意义,只会破坏这个用无数牺牲换来的、短暂平静的夜晚。 “好。”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有些沙哑。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向客厅:“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看看再说。” 宋知禾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地发疼。她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伤了他,可她别无选择。 她默默地擦干手,也走向客厅。 两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端,中间隔着无形的距离。 他们都在等,等着看时间翻过的,是昨天,还是明天。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时间在两人的静默,和电视的背景音中缓缓流淌。 时序打开了电视,新闻里果然在滚动播放着未央酒店天台事件的后续报道。警方通报已依法对程前采取刑事拘留措施,程家对此集体缄默,倒是网上的讨论热闹得很…… 喧嚣的世界仿佛离他们很远,又很近。 宋知禾靠在沙发里,眼皮沉重,却强撑着不肯睡去。 时序也一直沉默地看着屏幕,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冷硬。 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沉稳地迈向零点。 当日期无声地从“11月29日”跳转到“11月30日”的那一刻—— 沙发上的两人几乎是同时,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劫后重生的庆幸。 没有重置,没有回到那个香槟塔倒塌的派对夜晚。 他们……安然度过了11月29日,进入了11月30日。 时序猛地站起来,宋知禾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眶瞬间湿润。 成功了?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我们……”宋知禾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我们来到30号了!” 时序大步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想拥抱她,却在触碰到她肩膀前的一刹那,硬生生停住,只是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臂:“宋知禾,我们出来了。” 喜悦冲刷着之前的隔阂,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的傻气。 他们沉浸在喜悦中,甚至忽略了时间流逝带来的更深层的伤感—— 回归现实,意味着循环中的一切,那些并肩作战、生死相依的瞬间,都将成为无法复刻的过去。但此刻,逃离死亡的庆幸压倒了一切。 宋知禾疲惫至极,在确认了日期后,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困意袭来,她终于支撑不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时序看着她在睡梦中依然微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拿来薄毯,小心地盖在她身上。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守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也守着沉睡的她,内心的激荡久久无法平息。 他望着窗外渐露的晨曦,第一次觉得,南州这座城市的黎明,如此令人期待。 天光大亮,时间指向11月30日上午8点多。 “叮咚。” 宋知禾昨日从警方手里拿回来的旧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弹了出来。 时序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是从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他不是人。离开他。林。 时序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 宋知禾被短信提示音惊醒,迷蒙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当她看清那条短信的内容时,睡意瞬间消失无踪,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林樾?”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时序,“这……什么意思?” 时序摇了摇头,但很快拨通了Jason的电话。 宋知禾看着他在阳台一边讲电话,一边用安抚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也慢慢稳下来。 “……是的,留意一下,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留意程家那边有没有异常动静。” 然而,直到临近傍晚,时序的手机才响起。 时序接起,只听了两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确定?”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警方内部消息,初步勘察结果……非常惨烈。”Jason的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活力,“作案手法……极其凶残……现场……” 时序猛地闭上了眼睛,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Jason后面几个模糊的、刻意压低的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损毁、脏器破裂…… 这描述瞬间与他记忆中某个挥之不去的、属于原始世界线的新闻标题碎片重叠了。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恶心,声音嘶哑:“保护好自己,别靠近现场。继续查,我需要知道所有细节,任何疑点。” 挂了电话,时序深吸一口气,转向一直紧张盯着他的宋知禾。 “林樾……”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沉重,“死了。” 宋知禾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身体晃了一下。 “死了?怎么会……”她喃喃着,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那条短信,她一定知道什么……我得去一趟警局。” “小禾,”时序拉住她,“我陪你去。” 宋知禾用力点头,林樾……那个她曾视作姐妹,又恨其背叛的人,最终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在死前向她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时序联系了负责程前案和天台事件的警官,说明情况后,带着宋知禾赶往市局。 在警局的问询室里,宋知禾努力控制着情绪,将收到林樾短信的时间、内容,以及她与林樾最后在甜品店的对话,尽可能详细地复述出来。 她提到林樾对程前的恨意,提到流产和丧母之痛,提到林樾试图联合季青青的意图……她隐去了循环的部分,只强调林樾死前很可能掌握了对程前不利的关键信息。 警官面色凝重地记录着,尤其是听到那条短信时,眉头皱得更紧。这显然是一条指向性极强的死亡预警。 就在问询接近尾声时,时序的手机再次震动。是Jason。 他走到走廊接听,Jason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出事了,程前跑了!” “什么?!” “押送车在去往看守所的路上,被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强行撞击……程振山果然涉黑。”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时序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程前逃了,那小禾很有可能再度陷入险境。 “警方正在全城搜捕,但……”Jason的声音充满忧虑,“你们现在在哪,安全吗?” “我们在市局。小禾的旧手机……” “旧手机?!”Jason心凉了一半,“时序,那部手机定位程序还没解除,宋知禾……” 时序转身冲回问询室,目光急切地扫向宋知禾刚才坐的位置—— 空无一人。 “宋知禾呢?”时序问旁边的年轻警员。 那人也愣了一下:“她……她刚才说去洗手间……” 时序像疯了一样冲向女洗手间,推开阻拦的人冲进去—— 洗手间的窗户大开着,冷风灌入。 宋知禾失踪了。 第22章 他没回来 太猖狂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整个警局瞬间被这个消息掀翻。 警方调取监控,发现宋知禾在走向洗手间的途中,被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帽子的人用手帕捂住口鼻,迅速拖进旁边的杂物间通道,然后通过后门塞进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不到3分钟。 目标明确,手段专业,甚至那辆车都是□□。 警方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全城布控,追踪那辆灰色面包车。 Jason也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和眼线,疯狂搜寻任何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程前逃狱都要抓走宋知禾,时序甚至希望他更疯一点。 这样,他就有可能会找上时序。 终于,在深夜,一个未知的加密号码打了进来。 “时序……”电话那头传来程前暗藏兴奋的声音,“你的小禾苗……在我手里。” “程前,你想怎么样?”时序冷静自持。 “我想怎么样?放心,我对别人用过的脏东西不感兴趣,”程前桀桀地笑着,“但是,我想看戏啊!看我们的新晋影帝,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阴冷: “现在,立刻,一个人。到城北废弃的星达化工厂来。如果你敢带警察,或者耍花样……”电话那头传来宋知禾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 “小禾!”时序的心瞬间被撕裂。 “她的小命,就捏在你手里了。” 城北,星达化工厂。 厂房内部空旷而黑暗,只有高处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投下微弱的光晕。 宋知禾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水泥柱上,嘴上贴着胶带,头发凌乱,脸上有淤青。 当看到时序独自走进来的身影时,她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拼命地摇头,发出“呜呜”的闷响。 程前就站在宋知禾旁边,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 “啧啧,真是情深义重啊,陈大影帝。”程前用刀背轻轻拍了拍宋知禾的脸颊,引得她一阵瑟缩,“为了她,还真敢一个人来送死?” “她早就是我的人,”面对疯子,时序只能说出更疯的话,“她对于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放了她,你要报复的人是我。” “原来你还知道你破坏了我的完美娃娃,放了她……”程前狞笑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看你……够不够诚意。” 他猛地将匕首指向时序:“看到那把刀了吗?捡起来。” 一把同样的匕首被扔在时序脚边不远处的水泥地上。 “现在,捅自己。我要看着你……一刀、一刀……把自己捅成筛子。” 宋知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挣扎着,被堵住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不要!时序!不要! 时序看着宋知禾绝望的眼神,又看向那陷入疯狂的程前。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拖延时间,等待警方扫除外围的歹徒。 他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把冰冷的匕首。 “不要耍花招。”程前用刀尖对准宋知禾的脸,“否则……” 时序深吸一口气,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拼命摇头的宋知禾,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缓缓举起匕首。 噗嗤。 锋利的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左腹。 鲜血瞬间染红了浅色的衣物。 “呜——”恨不能以身代之的绝望让宋知禾眼前阵阵发黑。 “第一刀。”程前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时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咬紧牙关,猛地拔出匕首,鲜血涌出更多。 短暂的停顿后,在宋知禾撕心裂肺的无声哭喊中,他再次举起匕首—— 第二刀,刺入了右腹。 “好!”程前拍手大笑。 宋知禾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着时序苍白的脸,看着他因为程前的胁迫一刀刀刺向自己…… 为什么……如果循环结束的代价是这样,那结束的意义何在…… 噗嗤。第三刀。 时序颤颤巍巍地站着,鲜血顺着裤管滴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汇成一小滩污黑。 程前享受着这血腥的盛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宋知禾的心也在被一刀刀凌迟,她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时序身上的血窟窿在增加。 就在这时,时序的腕表在黑暗中亮了起来,表盘上的时间数字,无声地跳动着: 23:59:57…… 23:59:58…… 在无尽的的悲痛中,宋知禾的思绪变得渺远…… “小禾,你怎么了?。” 宋知禾猛地睁开眼。 第一时间,她颤抖着抬起手腕,看向腕表—— 11月28日,22点刚过两秒。 不是死亡循环。 是三日循环。 从11月28日22点,到11月30日24点。 “小禾,你脸色很差……” 宋知禾扭头看到一旁的人。 活生生的林樾。 那个在刚刚结束的循环里惨死,死前还给她发来最后警告的林樾。 在林樾惊愕的目光中,宋知禾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林樾完全懵了,僵硬地任由宋知禾抱着。 “小……小禾?婚前焦虑又犯了?”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想挣脱这个过于紧密和……奇怪的拥抱。 宋知禾的心情很复杂,虽不在意程前,但好友的背刺她是难过的。 可是,在死亡面前,其他的原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循环没有结束,她还有机会,时序……对,时序! “林樾,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谈。” 林樾被她眼中复杂的情绪镇住了,心底那份因背叛而滋生的心虚被放大了数倍,但还是强撑着维持表面的平静。 “好啊,是关于明天婚礼的事吗?我等你。” 宋知禾退到一边准备给时序打电话,就在按下拨号键的瞬间—— “哇!我趣!!” 旁边传来程启一声夸张的惊呼。 她举着手机,屏幕亮得晃眼,激动地拉着旁边的乔乔:“快看快看,我本命!他什么时候接了反诈大使?!平安南州官微刚发的。” “反诈大使?”乔乔凑过去看,“时序?你不是说他进组了吗?” 宋知禾凭直觉挂断了还没来得及拨通的电话,打开了微博。 “平安南州”的蓝V账号,1分钟前刚刚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南州市公安局反诈中心携手实力派演员@时序,共筑全民反诈防线! 即日起,时序先生将正式担任南州市反诈中心公益形象大使。他将以其良好的公众形象和社会责任感,积极参与我市反诈公益宣传,助力提升市民识诈防诈意识,守护人民群众财产安全! 照片上的时序,精神奕奕,眼神明亮,不像循环里的他。 在宋知禾经历的15次循环里,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一个念头涌进宋知禾的脑海里。 她打开网页查询了一番,可惜没有查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望向旁边不远的程启,她走了过去。 “小启,你们粉丝后援会有没有时序的动态?” 程启疑惑地看着未来嫂子:“小禾姐,你也是他的粉丝啊?” “没有,我们一个高中的,同学群有人打听,我随口帮忙一问。”宋知禾信口胡诌。 “你们居然是校友,他那时候是不是校草呀,是不是拥有优先择偶权那种级别的人类啊?”程启激动地打听,看到宋知禾一脸期待答案的样子,“噢噢,有的,他进棚拍摄反诈宣传片的路透都有了。” 他在正常工作?程启在兴奋地划拉着手机屏幕,展示着粉丝群里新鲜出炉的路透—— 时序在摄影棚里,穿着笔挺的西装,神情专注地与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交流,手里拿着反诈宣传的台本,笑容温和得体,状态完美得无可挑剔。 没有浑身浴血,没有痛苦挣扎,没有经历那炼狱般的三日轮回。 宋知禾看着那些照片和视频片段,心里竟是……一阵轻松,如果循环没有结束,他的退出未尝不是好事。 他本就不该被卷进来,更不该为了她承受那样的痛苦。 这无间地狱,她一个人沉沦就够了。 手机屏幕上,那个没有拨出去的号码,静静地躺在通话记录的最顶端。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手包,眼神重新聚焦,变得锐利而决绝。 这一次,她必须靠自己,终结这一切。 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她必须救下的人。 宋知禾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正在和几个朋友说笑的林樾。 露台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派对的喧嚣。 “怎么了,小禾?”林樾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 宋知禾的目光直直地刺入林樾的眼底,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和程前,背着我,在一起了。” 林樾几乎是立刻否认,带着被戳穿后的尖锐:“你胡说什么!小禾,你是不是听谁嚼舌根了?程前是你未婚夫,我怎么可能……” “我还知道,”宋知禾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砸在林樾心上,“你怀孕了。” “不可能!”林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矢口否认,“绝对不可能,宋知禾,你疯了?!无中生有的话都说得出来?” “是不是污蔑,验过就知道。”宋知禾的眼神锐利如刀,“现在,跟我去药店。” 林樾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验证一个噩梦。”宋知禾一把抓住林樾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跟我走。” 深夜的药店里,灯光惨白。 林樾拿着那根小小的验孕棒,手指抖得厉害。 “事实会给你答案。”宋知禾将她轻轻推进药店后面狭小的隔间。 当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映入眼帘时,林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隔间的门被拉开,林樾眼神空洞地看着等在外面的宋知禾:“不可能,你……你怎么知道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宋知禾看着林樾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我做了个梦。”宋知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感,穿透林樾混乱的思绪,“一个很长,很真实的噩梦。” “梦里,你怀了他的孩子,但他不想要,逼你打掉。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你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林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后,你妈妈知道了。她去找程前讨说法,结果……失足落水,淹死了。” “不……不可能……”林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拼命摇头,仿佛要将这些可怕的预言甩出脑海,“你胡说!宋知禾,你恨我就直说,不用编造这种恶毒的诅咒来吓唬我” “最后,”宋知禾没有理会她的否认,目光紧紧锁住她,“你也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了。” 她并非刻意省略惨烈的细节,只因时序在上个循环里并没有细说。 但“虐杀”两个字,足以让林樾浑身冰凉。 “你死前……”宋知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只有六个字:‘他不是人。离开他。’” 林樾如遭雷击:“是程前虐杀了我?” 宋知禾如实回答:“我还来不及知道真相,但可以肯定的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你……你到底……”林樾的声音破碎不堪。 “我告诉你这一切,”宋知禾迎着她的目光,“只是因为那条短信。信不信由你,希望你这一次,保护好自己……和你妈妈。” 说完,宋知禾没有再看林樾,转身离开了药店。 林樾一个人站在惨白的灯光下,握着那根宣告着噩梦可能成真的验孕棒,如坠冰窟。 宋知禾回了一趟家,称自己要睡美容觉,安抚好母亲让她别打扰自己,又等了许久,直至确认她熟睡以后,才溜出了家门。 当然,她没忘记把自己被程前定位的手机反锁在卧室里。 她拦了一辆车,报了一个地址——季青青父母家。 上一次循环,在501大院的安全屋,时序给她同步了所有关于营救季青青的信息差。 深夜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季父季母开门看到陌生的宋知禾时,都愣住了。 “季先生季太太,我是程前的未婚妻,时间紧迫,我只说一遍。”宋知禾开门见山,语气急促而坚定,“我掌握了程前的犯罪证据,我有办法让你们一家团聚,包括团团!” 季母听到“团团”的名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但你们必须配合我。明天一早,给她办理出院,带她去报警,将她所知的程前犯的事全数告诉警察,只要你们告诉她,我能让团团安全回到她的身边,她会配合你们的。” 说着,她用新手机传给季母几张团团的照片——这多亏她上个循环里记住了团团保姆的联系方式,从她那儿得来的。 季父季母面面相觑,但孩子的照片不假,他们定期能从程前手里看到外孙的影像。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宋知禾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季母手里,“这里面有三十万。不是报酬,是诚意,也是你们和季小姐暂时安顿的费用。密码是团团生日。” 季母握着那张卡,像握着滚烫的山芋。 “想想季小姐这些年受的苦,想想团团。”宋知禾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本来明天就是我和程前的婚礼,但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季小姐,所以我此刻才站在你们面前。” “……我们……试试。”季父艰难地开口。 “放心去做,明天……程前不会有空来阻拦你们。” 第23章 恐怖地窖 林樾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宋知禾的话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盘旋。 她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门外一股力量冲了进来,猛地将她按在墙壁上。 “啊!”林樾惊恐地尖叫。 “闭嘴。”程前在她耳旁低语,带着浓重的酒气,“说,晚上提前离场,你们两个去了哪儿?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樾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不说是吧?”程前的声音更冷,手上的力道加重,另一只手开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 她脑中闪过宋知禾描述的噩梦场景——流产,母亲溺亡,自己被虐杀…… “她知道了!”林樾在窒息的恐惧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宋知禾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我们的事,还知道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程前撕扯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甚至没留意后面那个“怀孕”字眼,“是你在耍花招?你告诉她的?” 林樾被他阴冷的气场吓得拼命地摇头:“我的把柄都在你手上,我有这个胆吗?” 程前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没有再看旁边剧烈咳嗽的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公寓,门被摔得震天响。 林樾打开灯,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樾樾?你……你和小禾的未婚夫程先生,你们怎么会,怎么可以……”一个怯懦的声音从客厅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林樾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她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听见了。 “你怎么在这?”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林樾全身。宋知禾的预言……妈妈知道了!她会不会真的像梦里那样…… 看着母亲那畏缩而写满担忧的脸,林樾到了嘴边的习惯性刻薄斥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起宋知禾最后那句“保护好你妈妈”,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没事,不要问,我不想和你吵架……”林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次没有用厌恶的语气驱赶母亲,“你先去睡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11月29日凌晨4点多这场暴雨,从不失约。 雨密集地泼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根本看不清前路。 但宋知禾异常地冷静,也许是没有了牵挂,反而无所畏惧了。 还是在上一个循环,程前掳走她的那几个小时里,透过失去理智的程前口中,她得知了一些时序在无数次循环中都没查到的讯息。 但也有可能,时序知道,只是不忍告诉她。 当时,程前对她说,“等处理了时序,我们一起回到地下城堡,那里会是你最后的归宿,和她们一样,永远鲜活地陪着我。” 程前唯一一套有地下室、且不让她踏足地下室的别墅,在市郊。 他的说法——底下是酒窖,你不爱喝酒,那儿没意思。 这个“酒窖”就是她的目的地。 哪怕猜错了……她不缺试错的机会,不是吗? 程前离开林樾的公寓,怒火中烧。他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宋知禾的定位——信号源显示,她一直在宋家卧室,位置没有移动。 他拨通了宋母的电话。 “喂,程前?”宋母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么晚了……” “小禾在家?”程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在呢,早就睡了!今天累坏了,回来就跟我说要睡美容觉,天塌了都不要喊她,这孩子……” 程前盯着屏幕上那个纹丝不动的定位点,宋知禾在家?那林樾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诈林樾?还是……她有什么打算? 一丝不安在程前心中升起。 他调转车头,油门猛踩,朝着市郊的别墅疾驰而去。 他需要冷静,而那里是让他最心安的地方。 宋知禾不会飞檐走壁,她是堂而皇之地进别墅的,还跟管家说要保密,她要给新郎官一个惊喜。 管家乐呵呵地笑着,连忙称是,但宋知禾知道,程前随时都可能回来。 她没有浪费时间,目标明确地走向通往地下室的厚重木门。 门没有上锁,开门便是一股橡木与酒精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室的灯光昏黄而柔和,房间中央摆着一组深棕色的真皮沙发,旁边是一张矮几。 墙边一排排整齐的酒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酒瓶——波尔多的红酒、苏格兰的威士忌、甚至还有几瓶贴着复古标签的陈年白兰地。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酒架,确认是否有隐藏的机关或暗格。 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一瓶看似普通的波尔多红酒——但它纹丝不动,像是被固定在了架子上。 宋知禾眯起眼,试探性地转动瓶身。 “咔嗒。” 酒架后方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械声响,紧接着,一整排酒架缓缓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隐藏的暗门。 是密码锁。宋知禾试了3次,打开了暗门。 密码是宋知禾的生日,看来自己对于他来说,比想象中的“重要”。 推开门,宋知禾的呼吸瞬间停滞。 玻璃展示柜里摆放着各种女性物件,首饰、假发、礼服,甚至带血的内衣…… 往里走,宋知禾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有当场呕吐已经是她的意志力超常发挥。 眼前是透明的玻璃罐,罐体内是淡黄色的液体。 而浸泡在溶液里的……是人体组织,或者说,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属于年轻女性的身体部位。 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摆出兰花指的造型。 一条纤细白皙的小腿,脚踝处还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旁边最大的那个罐子——里面赫然是一颗头颅。 一个年轻女孩的头颅。 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溶液中漂浮,双眼紧闭,皮肤竟呈现出红润气色。 “她”的表情甚至,很安详…… 宋知禾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程前……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杀人魔。 这里是他炫耀“战利品”的罪恶陈列室。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她来不及多想,迅速闪身躲到一个巨大的酒架后面,屏住呼吸。 程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阴沉,烦躁地扯开领带,径直走向酒架,似乎想拿酒。 当他走到宋知禾藏身的酒架附近时,脚步顿住。 “出来。”程前的声音如同寒冰,在地下室里回荡。 宋知禾紧张得手都发抖了,紧紧捏着裤侧边,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程前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掀翻了面前的酒架。沉重的木架轰然倒地,酒瓶碎裂的声音在地下室炸开,红酒如同鲜血般在地面蔓延。 “找到你了,小禾。”程前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为什么要躲着我?” 宋知禾被迫暴露在灯光下,她强迫自己直视程前的眼睛。 “我只是想看看,你一直不让我来的地方藏着什么秘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变态杀人犯。” 程前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不,亲爱的,我是个收藏家。我在保存最美好的瞬间。” 他缓步走向那个装有小腿标本的玻璃罐,痴迷地抚摸着罐体。 “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大学时的白人学姐。她拒绝了我,却在两天后和校棒球队长约会……可惜了,她后来出车祸,腿也没保住。” 宋知禾注意到程前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挡在了一个控制面板前。 那上面有几个按钮,其中一个标着“紧急出口”英文。 “所以是你制造的车祸?”宋知禾慢慢移动脚步,试图绕到能看清控制面板的位置,“然后呢?季青青又做错了什么?” 程前的表情突然扭曲:“她竟敢逃跑,还妄想带着我的孩子离开,”他猛地转身指向另一个玻璃罐,“看到那个子宫了吗?那就是她背叛我的代价!” 宋知禾胃里一阵翻涌。 就在这时,她看清了控制面板的全貌——除了“紧急出口”,还有一个红色按钮上画着火焰标志。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小禾?” 程前突然换了话题,向她逼近,“因为你的眼睛,和我的初恋一模一样。可惜她……”他的目光飘向展示柜。 宋知禾抓住他分神的瞬间,猛地掏出折叠刀:“别过来!” 程前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你真可爱。知道吗?上一个拿刀对着我的人,现在她的右手就泡在那个罐子里。” 宋知禾的手在发抖,但她没有退缩:“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到。” “撒谎。”程前轻松地拆穿她,“你连手机都没带,怎么报警?”他指了指宋知禾的口袋,“我检查过你的定位了。” 宋知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真的以为,我会蠢到带着被你监控的手机来找你的罪证?” 程前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就在这时,地下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 是宋知禾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冲向控制台,在程前反应过来之前,重重拍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不!”程前发出愤怒的咆哮。 整个地下室瞬间被喷涌而出的防火泡沫填满。 宋知禾在按下按钮的同时就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凭着记忆向紧急出口的方向冲去。 她撞进了一个狭窄的通道,身后传来程前疯狂的咒骂声和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 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铁梯,宋知禾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推开顶部的盖板—— 天光大亮,雨后的新鲜青草味涌入肺里。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抓住了宋知禾的小腿狠狠地往下拽。 一阵从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让宋知禾几乎断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前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你跑不掉的,小禾,你永远都是我的。” 被程前压在身下的宋知禾,顾不得全身的疼痛,右手奋力一挥。 程前的左脸登时出现一道狰狞的血痕。 “啊!”程前一声惨叫,血迅速滴在宋知禾的脸上。 她趁机屈膝一撞,程前哀嚎着滚向一边。 宋知禾爬起来,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她看着对方的伤,又看看手上的刀。 如果再低一点,划到的是他的颈动脉…… 这个嗜血的念头让宋知禾浑身一颤。 程前重新站了起来,轻轻地碰了碰脸上的伤,疯狂的神色在眼底汇集。 他一边解皮带,一边向宋知禾逼近。 宋知禾心中暗骂这个变态! 想起上个循环的事,她扬起下巴,用一种极度轻蔑和嘲讽的语气说道—— “程前,听说你有个障碍?只对‘干净’的女人有感觉?” 程前的动作一顿。 “我是无所谓,”宋知禾继续刺激他,字字淬毒:“只是很遗憾地告诉你,让你失望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很多年前,连林樾都不知道……”她故意顿了顿,“我有一个初恋,我们很相爱,该做的都做过了。” “所以,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完美新娘’,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 “你闭嘴!”程前彻底被激怒。 宋知禾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扭曲、最不能容忍的痛点。 他精心构建的“完美猎物”幻想,被这**裸的“玷污”击得粉碎。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朝宋知禾扑了过来。 宋知禾早有准备,在对方扑来的瞬间,她身体灵活地向旁边一闪。 程前扑了个空,怒气更盛,转身再次抓来。 这一次,宋知禾没躲过去,她还是低估了男女力量天然的差距。 “我爱你,愿意为你走入婚姻,你就这样对我?” 程前一把夺走她手中的刀,狠狠地掐着她纤细的脖颈,脸上的伤口因用力显得更可怖。 宋知禾的视线开始模糊,氧气被一点点剥夺,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她徒劳地抓挠着,却因窒息的痛苦中使不上力气。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程前的手微微一滞。 她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咬牙狠狠地抓向他脸上的伤口。 猝然被当面攻击,程前手上的力道骤然松懈。 宋知禾趁机挣脱,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喘息着,喉咙火辣辣的疼。 警笛声越来越近,程前的表情彻底扭曲。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他狞笑着,握起那把刀,“就算我死,你也得陪着我。” 他发疯似的朝宋知禾刺来。 宋知禾咬牙侧身,可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 刀锋划过她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剧痛让她几乎脱力,但她不敢停下,拼尽全力冲出地窖,朝警笛的方向跑去。 “站住。”程前怒吼着追上来。 第24章 官方外挂 宋知禾跌跌撞撞地冲上马路,迎面撞上几辆疾驰而来的警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警察迅速下车,举枪对准她身后的程前。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程前死死盯着宋知禾,眼中满是癫狂和不甘。 “小禾……”他轻声呢喃,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话音落,他举起双手,刀应声落地。 警察迅速上前钳制住他。 “你背叛我。”程前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后面的林樾,“你能承担背叛我的后果吗?” 是林樾,她最后还是选择弃暗投明。 得知这个结果,宋知禾心弦一松,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警察迅速围上来,有人扶住她,有人去查看她的状况。 “小姐,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到!” 宋知禾木然地摇头,视线却落在程前状若疯魔的脸上。 想起上个循环里,他逃狱,劫持自己,时序舍命相救。 那这一次呢? 很累,脑子转不动了。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有消毒水的味道。 宋知禾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刷得雪白的天花板,还有……穿着警服的人影。 她猛地一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 “宋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但带着职业化严肃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宋知禾转过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穿着警服的女警正关切地看着她。 “这……这是哪里?”宋知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里是南州市武警医院。”女警回答,“你昏迷了,被送到这里。别紧张,你现在很安全,手臂的伤口也包扎好了,问题不大。” 医院?宋知禾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时间,她想不起自己是在哪个循环里,时序呢? “我有撞到脑袋吗,我好像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凌晨闯入未婚夫程前的别墅?” 一旁的便衣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但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林樾女士报警,我们赶到的时候,程前在追杀你,又是为什么?” 一股记忆大量涌入,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女警递过来一杯温水:“喝点水,慢慢说。” 宋知禾接过水杯,一口灌了进去,巴巴地看着女同志,“我还可以要一杯吗?” 女同志看了一眼同事,又给她倒了一杯。 终于,宋知禾组织好了语言,从自己的第六感察觉伴娘和未婚夫有染说起,隐去那些天方夜谭的循环,一一讲述自己知道的关于程前的一切罪行…… “谢谢您的配合。另外,有一位先生在外面等了你很久。” 宋知禾下意识地顺着女警示意的方向,透过虚掩的门望去——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门站着。 是时序。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和长裤,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峻。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两位警察同志走了出去,示意他可以进来。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宋知禾惊愕的视线,嘴边泛起一个笑意。 笑她……傻气?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溢满了心疼,还有骄傲。 他回来了。宋知禾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他一直在。 而在时序眼里,她脸色苍白,手臂缠着绷带,脖颈上还留着可怖的指痕。 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清亮,这比什么都重要。 沉默许久,终于,时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带着一种近乎挫败的坦诚。 “你厉害得,让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宋知禾微微睁大了眼睛,带着疑惑和探寻看着他。 时序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宋知禾。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句话,仿佛隔了一世。上一次和这一次,他都来晚了。 她懂他的意思,但摇了摇头。 “现在的结果很好。只是,我穿越回来的时候看到官宣的反诈大使,还以为你没回来。” “程前的脱逃,让我意识到程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他开始解释,为照顾伤员过载的大脑,语速很慢。 “所以,这一次,我改变了策略。以最快的速度推进了之前暂时搁置的工作计划。” 这是最直接接触官方高层的方式了。 “你想不到吧,循环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用更快的速度来到南州,原来和团队的工作人员一起,是买得到高铁票的。”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个循环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是逻辑不太严谨的人设计的,我奔着你来,困难重重,可稍微绕一下,换个理由‘它’就跟不上节奏了。” “说正事儿。”宋知禾嗔怪一句。 “这也是为什么,我这次没能在循环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你身边。” 他满怀歉意,视线扫过她手臂的绷带和颈间的伤痕,痛楚一闪而过。 “我人在南州,但不是在你身边。我在摄影棚里,配合拍摄宣传素材,以为时间还够,以为程前暂时不会……” 他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就会忘记时间。但这不是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压某种情绪。 “拍摄结束,已经是凌晨了。我立刻打你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全是关机。那一刻我就知道,坏了。你一定是行动了。” 他沉默了,后面的求助警方、要求开绿色通道的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他那句“真没用”的含义,此刻清晰无比—— 他以为自己选择了更高明、更稳妥的路径,像一个棋手在布局。 没想到,他想要保护的人,早已化身最锋利的矛,孤身一人,以最惨烈也最直接的方式,刺穿了敌人最坚硬的心脏。 她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智慧和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让他精心准备的“后手”显得有些滞后。 他们阔别13年,本应形同陌路。 可是,又在这十几次生死与共中建立了更深的联结。 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震撼、心疼、挫败、深深的后怕…… 宋知禾轻轻地开口宽慰他,带着释然的调侃。 “所以……你是我的‘官方外挂’?只是……加载得有点晚?” 时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抵达眼底的笑意。 他伸出手,避开了她的伤口,轻轻覆在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背。 “是,加载晚了。但外挂已经激活。” “宋知禾,你完成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接下来,清理战场,把他彻底钉死……这些‘脏活累活’,交给我这个‘官方外挂’吧。”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笃定,那是属于时序的、在更高层面战斗的锋芒。 “起码这一次,绝无可能发生上一个循环那样的事情。” “嗯,我相信你。” 宋知禾反手轻轻地握住时序的手,他手心的温度给予她力量。 他看着她的动作,不敢妄动,生怕这一刻被破坏。 “循环……还没结束。” 宋知禾低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这才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程前这次是进去了,但……上一次,我们都没死,可还是回来了。” “问题还没解决。我们甚至不知道,到底要‘解决’哪一件,才能让循环停下。” 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循环节点是11月28日晚10点到11月30日午夜12点。那么,触发点必然发生在这期间。” “说白了,就是我的婚变循环,可如果取消婚礼不算解决,还有什么?” “程前落网是重大转折,但显然还不够。或许……甚至根源可能不在于他是否被捕,而在于你的‘执念’是否被彻底打破?或者,与你内心某个未解的结有关?” 他看向宋知禾,目光带着探寻。 宋知禾蹙眉,努力回忆每一次循环的感受。 她刚要开口,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一个干练的女声瞬间填满了房间: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急死个人。我还以为你被哪个狂粉绑架了……咦?” 宋知禾认得这个声音,那个曾经说过“宋知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的经纪人。 她赶紧撤回自己握着时序的手,连手臂的疼痛都顾不得。 这动作落在时序眼里,好不心疼。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女性,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装,手里拎着两个印着知名餐厅Logo的大号保温袋。 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目光像雷达一样瞬间锁定病床上的宋知禾,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好奇和……一丝了然的八卦光芒。 正是时序那位以“铁腕”和“效率”闻名的经纪人——虹姐。 “这位就是……”虹姐把保温袋往旁边小桌上一放,几步就跨到床边,对着宋知禾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时序的性格她太了解了,能让他急成那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好你好!我是时序的经纪人,叫我虹姐就行。哎呀,这脸色白的……来来来,姐给你带了滋补汤,趁热喝。” 她一边麻利地打开保温袋往外拿餐盒,一边用眼神剐了时序一眼。 “你小子行啊!怪不得推掉所有工作,零片酬跑这儿当什么反诈大使,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转头又对宋知禾笑眯眯地说:“妹妹别怕啊,姐是过来人,理解!年轻人嘛。” “不过,官宣前千万记得提前给姐透个气儿,好让团队做预案。咱家这咖位,恋情曝光那绝对是核弹级别的,得好好规划!” 宋知禾被这连珠炮似的话轰得有点懵,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晕。 她尴尬得恨不能钻进被子里,连忙摆手解释:“虹姐您误会了,我不是……我不是时序的女朋友。” “嗯?”虹姐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时序,那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小子不行啊”。 时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虹姐,别闹。小禾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朋友?”虹姐眉毛一挑,显然不信。 ——你小子,撅起八月十五我就知道你要拉屎撒尿了。 “小禾是吧,你也知道他在娱乐圈那是所向披靡,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往上扑,结果呢?绯闻不说,连荧幕初吻都没献出去,都被人质疑性取向了,你说气不气人?” 她一边给宋知禾盛汤,一边继续吐槽自家艺人:“这次为了你,推掉几千万的工作,跑去当免费劳动力,结果连个名分都没捞着?哎哟喂,我都替他着急!这效率,跟他工作的时候比可差远了!你得好好教育他……” 虹姐机关枪似的调侃,虽然让宋知禾窘迫不已,却也冲淡了病房里凝滞的气氛,带来一丝市井的鲜活气。 时序被虹姐数落得一脸无奈,却也没反驳。 也好,适当让她知道知道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吧。 他默默接过汤碗,试了试温度,递给宋知禾。 “喝点,是你喜欢的口味,补补元气。虹姐说话就这个风格,别往心里去。” 宋知禾接过碗,小口喝着热汤,暖流顺着食道而下的熨帖,让她对这种氛围更是向往。 她刚想对虹姐的直爽表示理解,门再次被人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正是宋知禾的母亲。 她脸色铁青,进门就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宋知禾,全然无视病房里的其他人。 “宋知禾,你这个孽障!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好好的金龟婿,前途无量的企业家,你倒好,大半夜发什么疯,跑到人家家里闹,还把人家送进局子里?!” “今天是你们的婚礼啊天杀的,亲戚朋友全知道了,都在看我们家笑话,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个丧门星!” 一连串恶毒的咒骂劈头盖脸砸下来,话密得没人插得进去嘴。 “妈!”宋知禾的声音被淹没。 当目光扫到站在病床边的时序时,她一下找到了新的宣泄口。 “又是你!十几年前就是你,阴魂不散!让她鬼迷心窍,放着好好的程家少奶奶不当,跟着你这个吃软饭的戏子,是不是你教唆她去害程前的?你这个下九流的东西,给富婆□□都不配,还想勾引我女儿……”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妈,你够了。”宋知禾暴起尖叫。 时序的脸色沉了下来,却是因为小禾手臂上的绷带渗血了。 他轻轻地摁下小禾,无声安抚着她。 然而,旁边的虹姐已经听明白了,也彻底炸了。 她纵横娱乐圈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但像宋母这样,对自己重伤躺在病床上的亲生女儿毫无怜惜,反而为了所谓的“面子”和“金龟婿”极尽侮辱之能事。 甚至……她还恶毒攻击自己一手带出来、视若珍宝的艺人。 这简直突破了她的认知底线。 “住口!”虹姐踏前一步,挡在宋知禾和时序身前。 第25章 道德绑架 宋母被虹姐的气势震住,一时语塞。 虹姐冷着脸,语速飞快。 “这位女士,你女儿刚脱离危险,作为母亲不关心她的伤势,反而为了面子来撒泼?程前涉嫌犯罪证据确凿,警方已经立案,你口中的‘金龟婿’很快就要吃牢饭。” 她转头对门口的助理厉声道:“叫保安!再报警说有人骚扰病人!” 宋母指着虹姐骂:“你是什么东西!” “闭嘴,我话还没说完,”虹姐释放着金牌经纪人特有的气场,“你骂谁小白脸吃软饭?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 她就差没指着宋母鼻子骂:“我们家时序,是正儿八经的实力派,影视歌三栖艺人,新晋影帝,是顶流偶像天花板!人家一部戏的片酬够你吃十辈子。连欧洲皇室的小公主都追着要合影签名,名媛千金排着队想认识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信息量巨大的反击,直接把宋母骂懵了。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强势、这么能骂、而且骂得还这么“有料”的女人。 时序突然起身,将宋知禾的病历拍在桌上。 “这是您女儿的诊断书——颈部机械性损伤、手臂锐器伤、四肢钝性损伤还有轻微脑震荡,施暴者正是您维护的程前。” 宋母看到病历瞬间僵住,指着时序“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狠狠一跺脚,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冲出了病房。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虹姐微微的喘息声。 宋知禾全程低着头,手指死死攥着被角。 她已经……不难过了,更多的是难堪。 艰难地抬起头,她看向虹姐:“对不起……虹姐……让你看笑话了……” 虹姐看着宋知禾苍白脆弱又带着深深难堪的脸,刚才那股泼辣劲儿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唏嘘。 她走到床边,拍了拍宋知禾没受伤的肩膀,语气温和: “傻丫头,道什么歉?”虹姐叹了口气,带着阅尽千帆的通透。 她忽然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拒绝时序了。 “现在这年头,谁还没点原生家庭的破事儿?姐见得多了,重男轻女的、吸血鬼爹妈的、把女儿当摇钱树的……五花八门,比你妈过分的都大有人在。” 她抽了张纸巾塞到宋知禾手里。 “关键是,你得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他们生了你养了你,恩情要记,该尽的义务咱也不推脱。但是!精神上,你得‘断奶’,得学会切割,他们那些扭曲的价值观,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让它影响你的人生选择,明白吗?” 虹姐的话像一剂清醒剂,带着市井的智慧和过来人的豁达,直白地刺中了宋知禾心中最深的隐痛。 她看着虹姐真诚而带着点侠气的眼睛,鼻尖一酸,用力地点了点头。 时序一直沉默地看着,眼神落在宋知禾身上,是满满的疼惜。 “虹姐说得对。你不需要为她的错误背负任何东西。你做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今天的阳光很好,可时序不方便露面,只能陪着宋知禾在病房的窗边看风景。 时序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立刻变得专注,对宋知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我……嗯……好……明白了……辛苦了。” 通话时间不长。时序挂断电话,组织着语言。 “警方那边的初步勘察结果出来了,程前地下室里的那些人体组织标本……” 他停顿了一下:“全是高仿真的模型。材料是硅胶、特殊树脂和一些生物组织保存液混合制成的,工艺精湛,足以以假乱真。” “假的?”宋知禾难以置信。 她想起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苍白扭曲的肢体,想起程前痴迷抚摸罐子的模样。 这和收集真品相比,并没有伯仲之分,无一不令人毛骨悚然。 “警方推测,他可能根本没有真正杀过人,或者……他处理掉了真正的‘作品’,只留下了这些象征性的‘纪念品’。” “不过,”时序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一丝力量,“这并不影响对他核心罪行的指控。季青青和林樾,都已经正式向警方报案了。” 宋知禾松了口气,慢慢踱步回到病床边,躺了回去。 紧接着,时序提到了林樾。 “她详细指证了程前对她实施的□□、长期性侵、精神控制,视频,照片还有转账记录,证据齐全。” “她才是……真正的地狱里挣扎的那个人……”宋知禾喃喃道。 “林樾向警方坦白,她是在你通过相亲认识程前之后不久,被程前盯上的。程前调查到她父亲欠下了巨额赌债,走投无路。他以此为要挟,□□了她,并迫使她成为了他的‘地下玩物’和……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小禾。”时序艰难地说着,“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并不抵触循环,因为它真的给了我机会,提醒你从鬼门关闯出来。” 他无法想象,如果那些遭遇落在宋知禾身上……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堵在了门口。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序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 来人正是程前的父亲,程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程振山。 失策了。程前的事闹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惊动程振山? “程董。”时序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程振山仿佛没听到时序的话,他的目光在宋知禾缠着绷带的手臂、脖颈的淤痕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受损程度。 “小禾,”程振山终于开口,“伤得不轻啊。”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 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宋知禾。 在教堂后巷那次,眼前这个看似体面的男人,是对时序下了枪杀令的。 而她发疯痛斥程振山养出变态儿子那次,他又是如何赞赏她的疯能镇住儿子。 宋知禾努力挺直了脊背:“托您儿子的福。” “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事难免冲动。”他慢条斯理地说着,“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很痛心。” “误会?”时序冷笑一声,“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性侵……证据确凿。‘误会’这个词,怕是个误会。” 程振山这才缓缓将目光转向时序:“时序……先生。” 能准确地叫出了时序的名字,显然程振山早已调查过。 “我听说过你,新晋影帝?年轻有为。不过,这是程家和宋家的私事,外人似乎不太方便插手。” 他刻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带着明显的排斥和警告。 “宋知禾是我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朋友?”程振山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在时序和宋知禾之间扫过。 “倒是情深义重。不过,小禾,”他再次看向宋知禾,“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单独谈谈。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关于……你和你家人的未来。” “程前的事,自有法律审判。我和您,没什么好谈的。” 宋知禾此刻并没有心力独自面对程振山。 程振山向前踱了一步,压迫感更甚。 “法律?小禾,你还年轻,有些事,法律能解决的只是表面。有些代价,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沉重得多,也……广泛得多。” 他停顿了一下,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儿子对你造成的伤害,程家可以做出让你满意的补偿。足够你和你母亲下半生衣食无忧,远离是非。” 程振山抛出了诱饵:“只要你愿意……在适当的时候,改变一些关键的口供。毕竟,人被刺激后说的话,当不得真。” “不可能!”宋知禾脱口而出。 这不仅是让她包庇程前,更是要她亲手抹去林樾、季青青为她踏出的那一步。 “别急着拒绝。南州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气也多变,今天风和日丽,说不定明天就……风雨交加了。人走在路上,难免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尤其是受了伤,情绪又不稳定的人。” **裸的威胁。 时序举起手机的录音界面:“你这是在威胁证人。” 程振山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时先生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好好养伤,小禾。”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宋知禾无力地靠在床头:“我们都糊涂了。动程前,就免不了惊动程振山。” “别怕,他不敢在这里动手。但是……” 时序没有说完,而是拨通了虹姐的电话。 “程家人来过,他们可能会借助舆论的压力逼小禾就范。” “……嗯,需要关注舆情,还有,小禾母亲有可能被当枪使。” 电话那头,虹姐沉吟片刻:“我需要知道你想帮到什么程度?” “不惜一切代价。” 短暂的沉默,那边说“了解”。 不用劝,因为时序决定的事,虹姐作为经纪人也从来没有成功左右过。 看到时序挂了电话,宋知禾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以前的循环里,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是程家主导的。” “超出她能力范围以外的,是。” “比如,直播威胁你,比如找到云顶酒店……”时序举出了她有记忆的循环例子。 “我可以出院吗?”宋知禾问。 “你想去哪?”时序担心她的身体,但也知道劝不动。 “我想见见我爸。” 南州市公安局,重案组临时指挥中心。 连时序也不知道,他这次循环改变策略的做法,远比想象中的更有帮助。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分别显示着程前别墅地下室的勘察画面、林樾和季青青的初步笔录摘要,以及程氏集团错综复杂的股权架构图。 负责此案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钱峰,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程前落网本是大功一件,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却让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钱队,舆情监测有异常,”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猛地抬头。 “‘南州富少被捕’、‘订婚前夕新娘指控未婚夫杀人’、‘疑遭影帝时序插足’……多个话题正在社交平台快速发酵。” “有大量水军引导,矛头直指宋知禾小姐,质疑她报假警、为情陷害未婚夫,甚至暗示时序是幕后推手。” 钱峰一拳砸在桌子上。 “妈的!果然来了,程家动手了。联系网安行动,不能让舆论影响办案。” “钱队。”另一个警员匆匆进来,“宋知禾的母亲,沈美娟,在分局接待大厅闹起来了。” “闹什么?她女儿不是好好的吗?” “她哭天抢地,说女儿被时序洗脑了,诬告好人,要求警方立刻放了她‘女婿’程前。还……还带了几个自称是‘亲戚’的人,举着牌子。” “还真有卖女求荣的。”钱峰憋回去一句礼貌的问候别人家祖宗。 “程家这招借刀杀人,玩得真他妈溜!派两个女警去安抚……不,是控制住她!别让她再闹出更大动静。” 就在这时,钱峰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神情瞬间变得恭敬。 “……是……情况确实复杂,程振山已经……什么?您说……时序先生提供的录音证据?……明白……好,我立刻安排。” 挂断电话,钱峰快步走回指挥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 “同志们,此案涉及重大恶性犯罪及背后保护伞,证据链由市局直接接管,成立联合专案组,深挖彻查。程振山涉嫌妨害作证、威胁证人人身安全,立刻启动对他的监控。至于舆论……” 钱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通知宣传处,以市局官方名义,发布案情通报。同时,把程振山威胁宋知禾的录音关键片段,进行脱敏处理后,作为‘辟谣’的一部分,放出去。让所有人都听听,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威胁恐吓。”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无形的压力似乎被这股自上而下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一张针对程家父子的天罗地网,在更高层面的意志下,正迅猛地收紧。 消息已经被同步给了时序,他正和宋知禾去往青松疗养院的路上。 “只是可惜了,循环一日没结束,一切都是徒劳。” 宋知禾忍不住感叹。 “未必,起码,下一次重来,我们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直接报警逮捕程前。” 时序显得更乐观一些。 “你究竟循环了多少次?”宋知禾偏过头看着他。 虽然得不到答案,但她总忍不住想问。 “不多,但我感觉生命已经丰富到,好像已经和你共度一生了。” “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宋知禾难得回应,时序忙“打蛇随棍上”—— “我只是希望,能真的走到最后,和你。” 宋知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车窗外的树影斑驳掠过她的侧脸。 “这种话……听起来像立flag。” 她声音很轻,却让时序突然踩了脚刹车。 第26章 求助外援 青松疗养院,宋知禾在套房门口停顿了几秒。 每一次来,她都需要重新心理建设。 “爸。”宋知禾轻声唤道。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父亲放在被子外、那只同样枯瘦、指关节有些变形的手。 宋父的眼珠缓缓转动,浑浊的视线聚焦在宋知禾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破旧风箱的嘶鸣。 这是他能发出的最大声响了。 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微弱的波动,难以分辨情绪,或许仅仅是对光线的反应。 宋知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温热的湿毛巾,仔细地擦拭着父亲的脸颊和手。 “我……出了点事。”她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 “程前,就是那个本来我今天要嫁的人,他伤害过很多人,我亲手把他送进局子了。” “但是您放心,我现在工作挺好的,我能照顾好你和妈妈,我们不需要攀附程家。” 忽然,宋知禾像是发现了什么,毛巾“啪”地掉在地上。 她抓住父亲的左臂翻看,苍白的皮肤上只有几处老年斑,左臂内侧那道狰狞的疤痕消失。 记忆中的画面清晰如昨—— 高一那年她和父亲爬山,父亲为了救她被山石划伤。 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她哭得稀里哗啦,一方面担心父亲,一方面怕挨母亲骂。 还是父亲让她保密,别告诉母亲。 后来,那道疤就这么成了父女俩的小秘密。 “怎么了?”时序走进来,看见她惨白的脸色。 “疤痕……”宋知禾的声音发飘,“我爸左臂内侧应该有道两三厘米的疤……” 时序看了眼床上目光呆滞的老人,轻轻地按住她肩膀:“瘢痕组织可能会随着衰老萎缩。” “我大概是疯了……”宋知禾捂着脑袋蹲了下来。 时序捡起地上的毛巾准备去清洗,被小禾拦了下来。 “已经擦好了,我们走吧。” 这里让她很难受,一切,包括陌生的苍老的父亲。 两人戴上口罩走出房间,准备离开。 时序忽然放慢脚步,目光落在前方一位正推着轮椅的老年妇女身上。 她穿着浅灰色针织开衫,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 “怎么了?”宋知禾察觉到他的异样。 时序摇摇头:“没什么。” 但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位老太太正好转过走廊拐角,侧脸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时序微微皱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姣好的轮廓,特别是那双微微下垂的无辜眼。 “你认识?”宋知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可能认错人了。”时序收回目光。 两人沉默地走向电梯,谁都没注意到,拐角处那位老太太停下轮椅,正透过走廊的装饰镜,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车子驶离疗养院,宋知禾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 父亲手臂上消失的疤痕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的心头。 是记忆欺骗了她,还是这个循环本身在篡改着什么? 衰老会抹平疤痕,这解释看似合理,却无法安抚她心底那份诡异的违和感。 “去‘风·咖啡’。”宋知禾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时序侧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那个老板,我记得你说过,他在北站发过帖子,说他经历过循环。” “是,但没人相信他。”话虽如此,但时序还是在路口转弯,驶向咖啡店的方向。 “你离开那么多年,对南州的路比我还熟。” “嗯?”时序顾着路面,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循环,你一定经历了我不敢想象的次数,否则……”宋知禾心疼极了,“在我的循环里无论从哪到哪,我从没见过你用导航。” “比起校草,你是不是忘记我还是学霸?”时序开着玩笑,“地图在我脑子里。” “臭美,明明是级草。”宋知禾浅浅地笑了,没有不依不饶。 “不是说因为我拒绝,高中那3年校草都评不出来吗?” “原来你还知道啊?还以为你们男生不在意这个。” 一打岔,宋知禾心里的担忧也被驱散了些。 “还是说回正题吧,虽然咖啡店老板的故事可能是编的,但他能编出来,说明他对这个概念有思考,也许……能给我们一些不一样的视角?哪怕只是听听他的‘经验之谈’。” 时序理解宋知禾此刻的茫然,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都想去抓住。 傍晚的“风·咖啡”与深夜截然不同。 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倾泻而入,空气中弥漫着烘焙豆子的醇香和舒缓的爵士乐。 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或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 那位中年老板正站在吧台后,专注地擦拭着咖啡杯。 看到推门进来的时序和宋知禾,老板显然不会记得他们曾多次在深夜造访——毕竟他又不在这个循环里。 他只是露出职业的微笑,视线在宋知禾缠着绷带的手臂停顿了一瞬。 “欢迎光临。”他引着他们走向里面安静的卡座。 落座后,时序开门见山:“老关,我们看过你在北站的帖子,这次来,是想聊聊……时间循环。” 老关摆餐盘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职业微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被触及尘封记忆的复杂神色。 “我并没有向你介绍,店里的熟客都叫我老关。” 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最终拉过一张椅子在卡座旁坐下。 “其实我认得你,演员时序。相信以你的身份,不会来寻我开心。” 老关苦笑一声,看来没少人来涮着他玩。 “不是为了宣传店。”他的手指摩挲着餐台光滑的木纹,“说出来,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疯过。” “所以,你们想知道什么,还是说想买故事的版权,拍戏?” 时序很自然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宋知禾手臂的绷带,又看看时序充满故事感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们……也遇到了?” 宋知禾轻轻点头:“我们被困在三天里,从11月28日晚上10点,到30日午夜12点。不断重复。” 老关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跳出来看,时间循环这事是那么的令人难以置信。 听两人简单说完自己的奇遇,老关陷入回忆,眼神变得悠远。 “你们是被动循环,我们不是。” 起初,是她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无意中在电视塔触发了时间穿越,回到了3天前。 在她一次次的尝试中,救了父亲又害了别人,诱发了蝴蝶效应,死的人越来越多,篓子也越捅越大,把他也带回了3天前。 “……她为了救我,死了,死物是无法穿越的。”他的声音是麻木的平静。 “所以,最后一次只有我自己穿越,终于成功地让她活了下来,但代价是……她的记忆里,我们所有的同生共死,从未发生过。” “你们是主动穿越,为什么你不再次穿越,尝试让她记起一切。” 宋知禾无法想象,只有一个人带着回忆活下去,会多么的孤独。 最残忍的,不是失去,而是清醒地记得。 “因为我爱她。”老关轻声道,“不想让她再入那种绝望里。你们现在……是第几次了?” “记不清了。”宋知禾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一起,第16次了。”时序淡淡地补充道。 宋知禾扭头看他——他记得她的,所以他自己的……? “这一次,我们似乎抓到了关键的凶手,但……”她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时间还在走,还没到重置点。” “循环结束的条件,可能不仅仅是‘阻止悲剧’那么简单。” 老关的语速很慢,手指在餐台的水渍上一圈圈地画着莫比乌斯环。 “它可能需要……彻底斩断那个事件的‘根源性执念’。” “执念……”宋知禾喃喃自语。 时序看着宋知禾——她的执念是什么? “很重要的一点,”老板定定地看着两人,“‘代价’可能是不可避免的。” “想要事成,总会付出一些东西。我救了她,代价是孤独地活。你们的代价……会是什么?也许是某个重要的人,也许是某段记忆,也许是……你们之间的某种联系?” 时序放在桌下的手骤然握紧。 宋知禾则感到一阵寒意。 “最后,”老板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苍凉,“珍惜当下吧。在循环里,时间看似没有意义,但每一次经历的情感都是真实的。不要因为知道会重来,就忽视了眼前的……光和风。” 他站起身,恢复了店主的从容:“其实我们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很遗憾没帮到你们。” ”……但是,今天天气很好,天台开放,能看到很美的夕阳。去坐坐吧,我请你们喝杯特调,算是对……‘同道中人’的一点心意。” 他转身走向吧台,开始忙碌。 宋知禾和时序依言走上狭窄的楼梯,推开通往天台的门。 刹那间,视野豁然开朗。 正值黄昏,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悬在城市天际线的尽头。 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被染上橙红与金紫,像极了宫崎骏笔下的梦幻世界。 天台布置得很简单,几张原木桌椅,几盆绿植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晚风带着深秋的微凉,拂过面颊,吹散了循环的压抑。 他们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很快,老板亲自送上来两杯咖啡。 宋知禾那杯的奶泡上,老板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极其精巧的莫比乌斯环。 “尝尝,‘循环尽头’。”老板放下杯子,转身下去了。 宋知禾看着杯中的符号,又望向天际燃烧的晚霞。 城市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远处车流如织,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好美……”她忍不住轻声喟叹,连日来高度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原来……在循环里,也能看到这么美的夕阳。” 时序没有看夕阳,他的目光落在宋知禾被霞光映照的侧脸上。 金色的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脖颈上的淤痕在暖光下显得没那么明显。 她眼神里满是对美景的惊叹。 他真想……能带着她走遍世界,让她用最爱的画笔记录所有美景。 “是啊,”时序的声音像融入晚风的叹息,“很美。” 不知是在说景,还是在说人。 两人静静地坐着,共同沐浴在这片短暂而珍贵的宁静里。 此刻像偷来的时光,珍贵得让人心头发颤。 时间在缓缓流淌,距离那个未知的终点——11月30日的午夜,还有不到30个小时。 宋知禾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 她看着远处,心底那个关于“代价”的问题,沉甸甸地压着。 如果循环结束的代价是遗忘时序……或是遗忘这循环中所有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记忆…… 她不敢深想。 夕阳的余晖散尽时,时序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钱峰的电话。 时序接起电话,神情逐渐凝重。 小禾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跳不自觉加快——又出事了。 “好,我知道了。”时序挂断电话,看向宋知禾:“程前在审讯室里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变了个人?”宋知禾指尖一颤,咖啡杯差点脱手。 “前一秒还在正常回答问题,下一秒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时序的声音带着困惑。 “然后他的表情完全变了,声音也变成了女人的腔调,说......” “说’你们找不到她们的,她们都活得好好的’。” 时序揉了揉太阳穴:“诡异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恢复了正常,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宋知禾倒吸一口冷气:“人格分裂?” 她莫名想起在喜宴上被下药,程前企图施暴那次循环,他也忽然转了语调…… “警方不得不暂停审讯,现在正紧急联系精神科专家,启动精神病司法鉴定程序。” 精神病司法鉴定。 一旦启动这个程序,程前极有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被送进精神病院而非监狱。 而精神病院……对程家来说,不过是另一座可以操控的“别墅”。 “如果他装的呢?” “程家提供了他多年来的精神科就诊记录。”时序眼神沉郁,“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我们可能低估了程振山的布局。” 程前如果真的被鉴定为精神病,哪怕有季青青和林樾的证词,也极有可能会因为他作案时是发病状态而逃脱刑罚。 “循环还没结束……”宋知禾喃喃道,“是因为程前还没真正伏法?” 时序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一定。也许老关说得对,循环的结束条件,可能不仅仅是阻止悲剧,而是彻底斩断‘根源’。” 但“根源”……到底是什么? 是所有人的安全?还是……她自己内心深处,那份从未真正释怀的、对自由与救赎的渴望?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台的灯光亮起,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阴影。 “走吧。”时序站起身,“我们得去见一个人。” “谁?” “程前。” 第27章 程父反击 精神病院的特殊审讯室,比警局的更加冰冷。 单向玻璃后,程前被束缚带固定在椅子上,头低垂着,嘴里仍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他“人格转换”后,听到刑警对他状态的描述,直接让他当场暴走。 所以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现在的状态算是暂时稳定下来。 宋知禾透过玻璃看着他,心里翻涌着厌恶差点压不住。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接受问询。”医生提醒道。 “我们只需要五分钟。”时序亮出手机里自己拿到的授权。 门被推开,宋知禾和时序走了进去。 程前缓缓抬头,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聚焦在宋知禾身上。 他的嘴角一点点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禾……你来看我了?” 宋知禾冷冷道:“程前,别装了。” 程前歪着头,眼神天真得像个孩子:“装?我没有装啊……她们真的都活着,你看……” 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束缚带勒进的皮肉,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疯狂地指向空荡荡的墙角:“她们就在那儿!季青青、林樾、学姐……她们都在对我笑。” 宋知禾寒毛倒竖。 时序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程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精神病鉴定救不了你,程振山也救不了你。” 程前的动作突然停住。 他缓缓抬头,眼神里的癫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时序……”他轻声笑了,“你是小启的偶像。” “你为什么和我的小禾苗在一起?” “你就是因为他背叛我的吗?” 他的目光越过时序,直直地盯住宋知禾,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弧度。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时序一把拉住宋知禾,将她护在身后,迅速后退两步。 程前的嘶吼声在审讯室里回荡,束缚带被他挣得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走。”时序低声对宋知禾说道,目光警惕地盯着程前,生怕他突然暴起。 宋知禾的手微微发抖,但她的眼神依旧冷冽。 她最后看了程前一眼,转身跟着时序快步离开。 门刚关上,里面就传来程前歇斯底里的笑声和撞击声,医生和护工立刻冲了进去。 走廊里,宋知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时序松开她的手腕,低声道:“没事吧?” 她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时序皱眉:“他在演戏,但也掺杂着真实的疯狂。他在用这种方式干扰我们的判断。”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宋知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时序的肩膀上。 两人昨晚从精神病院回来后,在501大院的安全屋的沙发上分析到深夜,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睡着了。 时序的呼吸均匀而沉稳。晨光里,他的睫毛在卧蚕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微微放松,睡颜显得格外安宁。 宋知禾微微一动,时序立刻醒了,眼神从朦胧到清醒只用了不过一秒,随即低头看向她:“早。” 嗓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低沉。 宋知禾迅速直起身,耳根微热:“早。” 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宋知禾拿手机当挡箭牌,刚一开机,未接来电99 ,微信消息999 。 她点开微博热搜,果然,又来了—— #豪门准媳妇出轨顶流# #时序插足豪门婚姻# #程氏集团声明# 热搜前十,有五个都与她有关,程家出手了。 点开最热的那条话题,置顶的是一段剪辑过的视频—— 宋知禾的母亲沈美娟在警局门口哭诉,声泪俱下地控诉女儿被“娱乐圈男明星”蛊惑。 “我女儿从小乖巧懂事,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教唆她!” 宋母对着镜头哭喊:“程前那孩子对她多好啊,订婚戒指都是定制的,几百万的钻戒啊!她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幕后人,或者说程家,还知道规避官方下场干预。 对程前对所作所为只字不提,就不是妨碍案件,只是把公众的目光聚焦在桃色新闻上。 评论区也是一片哗然。 “卧槽,反转了?” “这女的疯了吧?为花瓶放弃豪门?” “笑死,平时装禁欲系,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男小三?” ……宋知禾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早该想到的。 甚至……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成了程家手里的一把刀。 “别看了。”时序伸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虹姐已经在处理了。” 恰巧在这时,虹姐来电。 他接起电话,虹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时序,宋知禾母亲公开表示小禾有精神病史,我担心她会以直系亲属的身份……” “不可能,母亲不能单方面决定强制女儿接受精神病治疗……”时序下意识反驳。 “你傻呀,有程家,拿到一张专业机构的诊断书有多难?” 宋知禾闻言猛地抬头,时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的母亲……无论循环多少次,都毫不犹豫地站在程家那边? 程振山这一招,是要彻底让她社会性死亡,让她变成一个“疯子”。 这样一来,哪怕程前真的被判有罪,舆论也会认为这是一场“精神病告精神病”的闹剧。 “这件事绝不可能发生。”时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虹姐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凌厉,“老娘也不是吃素的,程家敢玩阴的,就别怪我们掀桌子。” “你做了什么?”时序问。 “呵。”虹姐冷笑一声,“程振山错就错在太小看人。他发家之前的底就不干净,程氏集团可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我已经联系了商业调查机构……再不济,程前那些破事也一箩筐。” 今天已经是11月30日了,虹姐说的事起码今天不会有结果。 时序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宋知禾把埋在抱枕里的脑袋抬了起来,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这……真的不合理。我妈到底得了程家什么好处,甚至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确实,违反常理。”时序没忍住爆了一个料,“如果为钱,我也试过……给她钱,没用。” “在你之前的循环?” “嗯,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理由,让她不得不站队程家。” 宋知禾站起身,披上外套就想往门口走。 “我不想坐在这里等了。” “你要去哪?”时序一把拉住她。 “去找我妈。我要当面问清楚,她到底收了程家什么好处,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时序没有松手:“现在外面全是记者,你这样出去会被围堵。” “30号了,今晚12点我们又要重新开始。” 时序沉默片刻:“我有办法。” 半个多小时后,林樾家不远的食肆包间,时序和宋知禾推门而入。 林樾看着来人,眼睛瞬间瞪圆了。 “你……你们……”她指着两人,热搜上那些“出轨”、“插足”的标题在她脑子里疯狂滚动,脱口而出:“热搜是真的?” 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凭什么?凭什么宋知禾总能绝处逢生? “不是你想的那样。”时序企图澄清,“是我单方面介入,想帮小禾摆脱困境,她……” “不重要。”宋知禾打断了他,她直视着林樾,眼神坦荡,“热搜是真是假,我和时序是什么关系,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放弃程前,把他送进去,是铁一般的事实。林樾,你应该最清楚,我放弃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必须放弃。” 林樾被宋知禾的直接噎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当然清楚。程前是恶魔,是深渊。宋知禾的放弃,是自救,也是……间接救了她。 昨天报警,与其说是帮宋知禾,不如说是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是清楚。”林樾低下头,搅动着冷掉的咖啡,自嘲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我嫉妒你,宋知禾。真的,特别嫉妒。” 她抬起头,眼圈微红,目光在宋知禾手臂的绷带和颈间的淤痕上扫过,最后落在时序身上。 “明明我们都遇到了同一个恶魔,可你……你明明到了悬崖边上,还是有人在最后关头不惜豁出一切地拉你一把。我呢?”她苦笑,“只有我自己,和一个……被我拖累的妈妈。” 这话像一根刺,扎进宋知禾心里。 时序没有让情绪蔓延,目光炯炯地看向林樾:“我们需要你帮忙。” “帮忙?”林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现在自身难保,程前那个疯子还在里面发疯,程家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我能帮你们什么?” “对了,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林樾发现身边多了保镖模样的人。 时序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在这个份上,说吧,我能做什么?” 时序接过话:“程家现在用舆论抹黑小禾,她的母亲成了帮凶。” “所以呢?”林樾皱眉。 “你去跟她谈。”时序目光灼灼,“以受害者的身份,去跟她谈。” “告诉她,程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对季青青做了什么,他对你又做了什么……把你落在程前手上的惨状,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那些不堪回首的的细节,此刻要求她再复述一遍……这无异于二次凌迟。 林樾看向宋知禾,眼神复杂:“宋知禾,就凭我们曾经是朋友?可那点情分,早就在这半年里耗尽了!” “凭你昨天报了警。”时序斩钉截铁,“你救了小禾。那一刻的选择,证明你骨子里还没被彻底打垮。你还有反抗的勇气,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好像有什么被唤醒……林樾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包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过了许久,久到宋知禾几乎要放弃——事实上,出发前她就觉得两人无法说服林樾。 林樾抬起头,眼圈通红。 她几乎是瞪了宋知禾一眼,那眼神里有残留的嫉妒,有委屈,但更多的是……释然。 “宋知禾,”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眼盲心瞎,居然能让程前和我暗度陈仓了半年都没发现。” 宋知禾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是,骂得好。” 如果她早一点察觉两人的问题,大概林樾能少吃不少苦。 “他一个局外人都比你看得清楚,他甚至比你更懂我。” 林樾吸了吸鼻子,目光转向时序:“你一定很爱她吧。” “宋知禾,你真是……走了狗屎运!” 时序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看着宋知禾。 宋知禾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但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因为他是有心人。” 而我,却只是一具躯壳,白活了十几年。宋知禾在心里默默地说。 然而,他们还没有等到林樾传来消息,在驾车回501大院的路上,出事了。 副驾驶座上的宋知禾先发现的:“Jason安排的人,好像没跟上我们?但是,后面那车牌号,好像有点眼熟。” 时序眼神一凛,立刻扫向后视镜。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两个车身的距离,在车流中并不显眼。 “坐稳。”时序的声音异常冷静,脚下油门却悄然加重,车子提速,试图变道。 几乎就在他打方向盘的瞬间,那辆奔驰骤然加速,凶狠地别了过来!时序猛打方向盘规避,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剧烈晃动。 “他们疯了?!”宋知禾抓紧扶手。 “是程振山疯了。”时序紧盯着后视镜里再次逼近的黑影。 他立刻按下车载通讯的紧急按钮,连通了Jason,报告了眼下的紧急情况。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们已经上了跨江大桥。 那辆奔驰如同附骨之蛆,再次撞向他们的车尾。 “砰!”巨大的撞击力让宋知禾狠狠撞在头枕上,颈椎传来一阵剧痛。 时序死死稳住方向盘,才没让车子失控打转。 “发生了什么,程振山为什么突然下死手?”宋知禾喊道。 “抓稳!”时序低吼,拼命踩下刹车,试图夺回控制权。 但后方引擎的咆哮声再次逼近,又一次更猛烈地撞了上来。 这一次,是侧后方。 轰隆!天旋地转。 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彻底失去了平衡,像被巨手掀翻的玩具,翻滚着撞断了护栏。 “啊——”宋知禾的尖叫声被剧烈的翻滚和撞击声淹没。 空气裹挟着巨大的失重感瞬间将他们吞噬。 视野疯狂旋转,碎裂的玻璃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 在极致的眩晕中,宋知禾最后瞥见的是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跨江大桥钢索结构,和时序同样不甘的眼神。 第17次,宋知禾又回来了。 11月28日晚上10点,未央酒店W厅。 一切回到原点。 宋知禾此刻的心情无比平静。 死而复生溺亡感之类的,习惯了。 她回应了两句林樾对自己状态的关心,自顾地端起一杯果汁,坐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上个循环在安全屋里,她和时序商量过,再次穿越回来的话,要怎么高效率处理已经“通关”的关卡。 此刻的她,只需要等消息就好。 让有时间差优势的时序处理那些事。 比如,团队联系南州方面自荐当反诈大使,抱警察蜀黍大腿成为官方外挂,用团团说服季青青配合报警,提供程前地下室的线索…… 从下午5点到晚上10点,他需要完成那么多的作业。 让时序同学拍一个高能量5小时Vlog,不知道能骗多少一键三连呢? 然而,宋知禾的脑子在皮一下有点开心的情况下,忽然又断电了。 第18次,宋知禾又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 宋知禾惊惶四顾,那种感觉又来了—— 第19次,宋知禾又又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 时序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她之前发疯快进式循环时,时序的感受吗? 这一次,她迫不及待地拨打了时序的电话。 第28章 突破进展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不是时序的声音,而是一个透着干练的女声: “喂?哪位?” 是虹姐。 “您好,我找时序。” 连续三次的死亡回档,时序多出来15小时,他做了什么? “宋知禾?” “是的,”虹姐为什么知道她?宋知禾困惑,“时序在吗?” 虹姐像是终于等到了正主,“我可算知道臭小子为什么要千叮万嘱,让我别错过这个电话了?” 所以,是时序让虹姐等她的电话。 “我们现在在南州工作呢。小禾,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可以的虹姐,那我不打扰了。” “别呀,我没在工作。”虹姐赶紧拦下准备挂电话的宋知禾,“时序特别交代了,让你原地等消息就好,他会处理一切。” “话说,什么消息呀?你们准备官宣了吗?”虹姐八卦兮兮的,“臭小子连我都瞒着。” “您误会了,”宋知禾立刻澄清,“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原来还没追到啊?”虹姐一股挫败感。 “不是……” 宋知禾还想解释,可是想着还在循环,好像也不重要了…… “难怪他今天怪怪的。” “怪怪的?”宋知禾的心提了起来。 每次回溯的时间点都在她刚回来不久,这意味着时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进行了试错。 “怎么说……”虹姐似在回忆,“跟打了鸡血似的,效率高得吓人。” “但间歇的时候,又好像整个人被抽空了,累得不行,问他只说没休息好。” “可是那状态,不像单纯的累,倒像是……心事重重。我也形容不好,反正跟平时工作状态不太一样。”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宋知禾的声音有些干涩,“等他忙完,麻烦您转告他,我……等他消息。” 挂了电话,虹姐自言自语:“听听这破碎感拉满的声音,这俩年轻人怎么回事,我个暴脾气!” 真想将他们捆吧捆吧扔洞房里。 官宣……也没毛病吧,反正咱是实力派,总好过被质疑非主流的性取向吧? 虹姐一通脑补后,乐颠颠地去看拍摄进度了。 派对上,温小时不时应付着来宾,唯独躲着程前走。 毕竟,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实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演技去面对他了。 时序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将近10点半的时候,W厅大门被打开了。 宋知禾第一反应是时序,但来的是更意外的人。 数名身着制服的警察神情肃穆地大步走了进来,全场死寂。 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声音洪亮:“程前先生,我们是南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你涉嫌多起严重刑事犯罪,包括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以及涉嫌谋杀未遂,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跟我们走一趟。” 程前脸上一贯谦和的笑容瞬间冻结,变成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望向几步外的未婚妻宋知禾,是同样的意外神色。 “没事的,我去配合调查。”他安慰宋知禾。 宋知禾垂下头,轻轻地点了两下。 派对男主人被警方带走,宾客有点不知所措,纷纷望向宋知禾,还好伴郎出来圆场。 “小禾。”林樾叫了她一声,表情很复杂。 自从上次循环里知道了林樾被程前胁迫的事,宋知禾对她已经只剩下同情了。 手机在震动,她看了一眼号码,掐掉了。 “我没事。清者自清,如果警察说的是真的,我希望受害者能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争取公义。” 她若有所指地回应林樾,希望她在这一次循环里也能勇敢起来。 “我在楼下等你。”时序发来消息。 车里,刚发完短信的时序有点忐忑。 刚才打出去的电话被拔掉了,他不知道她是生气了,还是不方便接电话。 在宋知禾的认知里,他是快速将时间回溯了2次。 实际上,他一遍遍地试错,收集信息,试了13次。 只是有两次在紧要关头没控制好,不得已到了小禾醒来的时间才重启。 掌握了太多的碎片讯息,亟需去验证,他不想宋知禾陪着自己去冒险。 副驾驶位的门被打开,宋知禾面无表情地坐了进来。 时序有点恍惚,他好像真切体会到以前演过的丈夫角色,看到妻子生气时的忐忑。 “对不起。”时序上综艺学的,已婚男明星传授的经验,不管做错了什么,先道歉总不会错。 想起虹姐的话,宋知禾的表情随着心一起软了下来。 “我有一些重大收获,你要不要听听?” “第17次、18次循环,为什么那么快就结束了?你做了什么?” 时序讨好地笑着:“现在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路上时间够,我们慢慢说。” “青松疗养院。”时序的声音低沉下来。 “跟我爸有关?”宋知禾皱眉,上次父亲手臂疤痕消失的疑云还萦绕心头。 时序摇了摇头:“还记得上次我们在疗养院,见到的一位老太太吗?” 宋知禾点点头,当时她还以为时序认识她。 “她就是程前的亲生母亲,周慧茹。” 宋知禾愕然:“什么?!” 当年,程振山捞偏门发家后,入了现在的豪门妻子的眼,便抛弃了共过患难的女友,也就是程前的母亲。 至于程前,是幼年被接回程家,起初并不知道生母的存在。直到大学毕业才知道,便瞒着他父亲将她供养在青松。 “然后呢?” “然后,”时序的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厌恶,“程前高中时,和几个混混,长期霸凌一个低年级的女孩……手段极其残忍。直到最后,那个女孩……死了,被折磨致死。” 高中,原来霸凌造成他人瘫痪还不是程前最坏的罪名。 宋知禾震惊,程前还要坏到什么地步? “那个女孩,”时序甚至不忍心说出这样残酷的真相,“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虐杀了亲妹妹。”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 “他逃脱了刑罚?”话问出来,宋知禾才意识到自己傻了。 “程振山动用了手段,摆平这件事,入狱的只有三个混混。” “这怎么可能?” 时序扭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他能理解宋知禾的震惊。 有些黑暗面,难以想象。 “给程前改小年龄,律师发力,小混混翻供给他撇清关系,最重要的,还有‘受害者家属’的谅解书。加上程家的巨额赔款,让程前全身而退。” “谅解书?”宋知禾不能理解。 “女孩的父亲拿了赔款远走他方。” “她母亲呢?”宋知禾几乎是在质问,“儿子虐杀了女儿,她怎么能!” 时序摇摇头:“程母并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程振山用了什么谎言来说服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告诉她真相。” 宋知禾残忍地猜出了时序要说的话—— 让她知道,她当年签下的谅解书,保护的不仅是杀害女儿的凶手,更是一个亲手虐杀自己妹妹的畜生。 让她知道,她女儿这些年在地下看着,看着她的母亲原谅了那个恶魔。 “只有她彻底绝望,才可能站出来,揭穿程振山当年撒的弥天大谎,大义灭亲。”时序不忍地道。 即便这样的痛没有落到宋知禾的身上,她依然觉得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痉挛。 时序补充道:“不牵扯程氏集团的利益,仅仅是动程振山本人,他的利益共同体和保护伞,并不会为了救他而和警方对着干。” 宋知禾木然地点了点头。 青松疗养院,宋知禾和时序见到了程前的生母,周慧茹。 不到60岁的年龄,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无一不宣告着,她过得并不舒心。 她本来在看电视,看见两人进来,缓缓地转过头,最后视线落在宋知禾身上。 “宋知禾?”她的声音仿佛没什么情绪起伏,“程前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你和一个陌生男人,在深夜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宋知禾被这平静的“认亲”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准备好的开场白卡在喉咙里。 时序上前一步,直接切入了核心。 “周女士,程前被警方逮捕了。” 周慧茹搭在薄毯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抬:“他父亲会处理。振山不会让儿子有事。” 这句话像是她多年赖以生存的信念,脱口而出。 “你甚至都不想知道他因为什么被抓的吗?” 宋知禾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周慧茹的眼睛。 “还是说你早就心里有数,他迟早会因为什么事进去?” “你还记得你的女儿晓晓吗?” “你……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活人气,“晓晓她……她早就……” “你是想说坠楼吗?”时序连复述都觉得齿寒,“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麻痹自己的吗?” “晓晓是被虐杀后推下高楼的。她被以程前为首的几个畜生,长期折磨,最后像一只流浪猫一样,死在他们的手里。” “不……不可能!你胡说!” 周慧茹猛地站起来,薄毯滑落在地,她指着时序,手指抖得厉害,“振山说……是意外……是那些小混混……” 时序拿出一份文件,摆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里面是私家侦探还原度全部真相,包括程振山如何运作,让程前脱罪。 周慧茹看到最上面的照片,忍不住翻开了文件,越看手越抖。 “我的晓晓……我的女儿……” 她踉跄着后退,撞在沙发扶手上才勉强站稳。 她双手捂住脸,蜷缩在沙发上,发出压抑的呜咽。 真相太过残酷,彻底粉碎了她赖以生存的虚假世界。 女儿惨死的画面、程振山虚伪的安慰、签下那份“谅解书”时的心如刀绞…… 所有被刻意忘记的记忆碎片,此刻带着血淋淋的真相,疯狂地涌入脑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宋知禾觉得自己很残忍,但重来一次她还是走这一步。 因为真相,也因为她不是圣母,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 她想结束循环,想让时序回归他闪闪发光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周慧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是一片麻木。 “女儿已经死了……” 她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我还活着……我能怎么办?” 时序捡起散落地上的文件,直指周慧茹内心最深的不堪。 “周女士,你在这个疗养院,到底是在安享晚年,还是在坐牢?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坐牢”两个字狠狠刺中了周慧茹,她茫然地环顾这个精美的牢笼。 宋知禾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书架上摆着几本佛家的经书,缓缓地开口。 “程前是因为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以及涉嫌谋杀未遂这些罪名被逮捕的。” “他本该在十几年前就被法律制裁,因为你的谅解,他这些年迫害的女孩,罪孽算在谁的头上?” “有朝一日到了地下,你会得到什么报应?你又怎么去面对晓晓……” 她惊恐地看着宋知禾,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听你们的。” 亲眼看到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钱峰将周慧茹接走,时序和宋知禾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回到501大院安顿好以后,宋知禾终于又坐到了舒服的沙发位置。 在无尽的时间循环里,这里好像已经成了他们的避风港。 “如果循环可以终结,我能不能跟你朋友买下这里?” 宋知禾挖了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看着时序问:“不过,这种大院的房子是不是不能转手?老城区还特别贵……嗐……我开玩笑的。” 时序默默地在心里记小本本,她喜欢这里,买! 不能转手?那就租呗,老任不差这套房子。 “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查到程前母亲身上的。” 这个问题……时序战术性喝水,在心里打草稿。 事情要从他们第一次去找季青青说起。 那天,季青青提到了一句,让时序去查程前在高中时做了什么,还提到了共犯出狱的问题。 后来,第9次循环,时序去爱慧院看到林樾去找季青青合作,她要的就是程母的下落。 而上一次循环,他在青松疗养院看到了眉眼很像程前的周慧茹…… 综合这些线索一查,就是今晚的结果。 宋知禾听完,瞪大了眼睛:“我完全……”像个傻子。 时序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微微笑道:“在循环里,我算前辈,掌握时间差和信息差,你不用跟我比。” 他就想宋知禾像现在这样,暂时放下循环的重担,舒服地窝在沙发里吃冰激凌。 时序垂下眉,掩去眼底的情绪。 其实,更重要的信息,他不想透露,关于那3个共犯的事。 事情还没有得到最终的定论,等他彻底查清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