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鬼当成老婆养了》 第1章 鬼境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冰岛下小雨原著 一望无际的荒凉原野上,一个渺小的黑点正在快速移动。 青年两只脚已经不受控制,只麻木地迈动双腿,嘴巴鼻腔呼出的气息愈发沉重。 贫瘠的荒野一眼望不到头,方圆百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物,青年满心绝望地竭力奔跑。 他正在经历一场大逃亡。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下,停下来就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杀的!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小时前的连越绝对想不到,自己会经历此种恐怖如斯的经历。 不久前,他受江一北嘱托,按照指示,以血为祭,以魂为连接,进入这个名为五重塔的鬼境一重。 可不曾想,他刚进入鬼境一重便被迫卷入时空乱流昏迷,与江一北失散,等到意识回笼,发现自己已身处这寸草不生的荒野之中。 紧接着一个低沉又缱绻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神性。 与神性极其不相符的是,那声音语气兴奋地说【老婆!是老婆!老婆来了!找到你了!】 【不对,老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还没……】 连越身体泛起淡淡的微光,他强撑起精神,明白这是江一北所说的神明的祝福。 据说鬼境险象环生,有无数人魂断此地,骨化形销。可即便如此,依然有无数人趋之若鹜,无他,只因为鬼境里虽凶险,可却也有无数人在这里得偿所愿,得以新生。 ——只要你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只要不断往上登塔,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多么有诱惑力的说法。 然而世上心存侥幸之人何其多,愿意为虚无缥缈的愿望付出一切的人数不胜数,连越正是其中一员。 而所谓神明的祝福,便是第一个机遇。 据江一北所说,神明的祝福是极其少数登塔者首次进入鬼境时随机获得的赏赐,万里挑一,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全凭运气,只要被神明注意到,便有机会向神明许愿,而一旦许愿成功,届时神明会无条件实现你的愿望。 不仅如此,得到神明祝福的登塔者还会在鬼境中处处被神明眷顾,运气爆棚,机遇遍地走,可以说是神明给开了个挂。 这便是神明的祝福。 连越当时听到江一北的描述时,并没有太过在意,甚至有些警惕。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看运气?一听就不靠谱。 特别是如今听清神明对他说了什么时,连越脚下一滑,迟疑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 神明的祝福?! 老婆?什么老婆?是在叫他吗? 不是!他一个男的怎么当人老婆!!!! 找到我了?! 脑海里的声音经久不息,越叫越欢,而且距离好似还越来越近。 可怕的是,连越竟感到有些难以抵抗。 随之而来的还有仿佛跟针扎似的强势注入连越脑中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入侵他的大脑意识。 连越愈发警惕了,他决定按兵不动,不回应不在意,装作没听见。 那道声音得不到回应失了稳重。 【老婆?听不见吗?】 【你在哪里?】 连越嘴角抽搐,什么老婆?!别乱叫!你这是正经祝福吗?!确定不是骚扰吗摔! 看来江一北给的情报不全然正确。 神明也不是正经神明。 连越抿了抿唇,无视脑海里的声音,拍了拍屁股起身,想要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没想到他才刚起身,脑海里那道声音语气骤变,全然不似刚才的温声,反而蕴含着磅礴的威压和冰冷。 那道风雨欲来的冰冷声音下达命令。 【给我……找到他!!!!】 连越脚步一顿,有种不详的预感。 预感没有错,因为那道声音刚下达完命令,连越脚下踩的土地蓦地震动起来,四周地动山摇,天边电闪雷鸣,乌云以极快的速度聚集起来,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磅礴压顶。 霎时间,原本只有风声呼啸的荒野,如同兽潮来袭般,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鬼哭狼嚎。 连越感觉到有一大批不知名的东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浩浩荡荡朝他的方向迫近。 对此连越深呼吸一口气,然后…… 拔腿就跑!! 天呐好可怕!! 尽管他玩了命狂奔,可两条腿终究抵不过怪力乱神的恐怖速度。 没一会儿,恢诡谲怪的嚎叫声便如影随形,仿佛近在咫尺,贴在耳侧的鬼哭轰鸣骇得连越心越来越慌。 好死不死,慌得一批的连越还压不住好奇心,边狂奔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连越恨不得一口气晕死过去算了。 一句万鬼压境,群魔乱舞也不过如此了,几万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连越,奇形怪状的鬼魅尖叫着,扭曲而恐怖,铺天盖地地朝连越袭来。 不是!在这演鬼片呢??!! 大哥,你从哪儿摇来的这么多妖魔鬼怪啊!! 可奇怪的是,连越发现它们虽然有着恐怖如斯的速度,却始终差自己一截。有好几次,鬼手明明已经抓到他的后领,却又被其他厉鬼尖叫着拖回去,然后瞬息之间被撕成碎片。 这鬼魅之间的内讧看得连越一愣一愣的,看来它们都生怕其他鬼比自己更快抓到连越。 【不要跑,停下来……停下来……】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连越内心疯狂输出,这跟上完厕所叫你别擦屁股有什么区别! 换你你不擦……不是,换你你不跑啊!?!!? 连越跑得更快了,他正毛骨悚然着,脚下没留意,脚趾头硬生生踢到一块凸起的硬石。 卧槽!这是什么小电影的女主逃跑百分百触发恶俗剧情,逃跑必然娇弱跌倒啊!! 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是电影女主角啊啊啊!而是个实实在在的汉子啊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喂! 吐槽归吐糟,连越还是不可避免地结结实实跪地擦了下去,坚硬的石砾扎入皮肉,膝盖瞬间破皮。 泥土混杂着血液硌进皮肤,拉扯他的痛觉神经,灼烧的刺痛感令连越不禁闷哼一声:“呃哈……” 【蠢物……】 后面一句带着泱泱怒气由万里之外直达荒原。 【滚、开】 天外之音话语刚落,顷刻之间,上一秒还对连越紧追不舍的妖邪鬼怪们瞬间灰飞湮灭,连一丝嚎叫都没能留下。 连越见危机解除,整个人精神一松,瘫软着倒下,四肢呈大字状躺在无边无际的荒原土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也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劫,他下意识想要出声感谢那道声音,可话到嘴边,头脑猛然清醒过来。 天杀的!他刚刚遭遇的一切,不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带来的吗?! 谢什么谢?!! 连越额头青筋暴起,翻了个身决定继续无视,可偏偏那道声音还在蹦跶。 【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次,绝不会……】 听着那道不明所以的声音,连越青筋跳得更厉害了,再加上膝盖的疼痛加剧他的理智崩塌,连越忍无可忍在心里反复默念,希望那道声音赶紧消失。 “闭嘴!” 等连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将心里的默念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回应了那道声音的连越心头一颤,怔怔然补救道:“不……不是——” 连越心啊肝啊肺啊轮番颤了又颤,以为会被降下什么天罚或者神罚,可等了一会儿,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那道声音竟然真如连越所愿,消失了! 连越松了一口气,仰躺在黄褐色土地上,眼神涣散地望着黑色的夜空。 少顷,不知从哪飞来几只极黑的乌鸦,在他上空那方天地蜿蜒盘旋,不肯离去。 就在连越以为那道声音不会在出现时,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回应。 【好……如你所愿】 连越:…… 有种说别人坏话被抓现行的既视感。 如我所愿? 嗯。 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虚的现行犯连越霍然弹起上半身,五指蓦地收紧,在泥土上扒下深深的痕迹, “不是!你回来!!!你先回来!!我没说要许这个愿啊!作废!! “作废!!!!!” 对着虚空喊了半天,毫无回应,欲哭无泪的连越重新躺了回去。 面无表情的脸看似很平静,实则没招了,连越内心默默流下两行宽面条清泪。 这都是什么事嘛?!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他的出租屋出现各式各样的财宝赃物说起…… ————————回忆分割线———————— 清晨,公交车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早间新闻。 公交车司机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时扫到路旁蹿出来一只小狗,司机心下大惊,下意识操纵方向盘急转弯。 昏昏欲睡的青年猝不及防,额头由于惯性猛地重重磕上车窗,疼得他骤然清醒,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青年便是连越,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到十七岁后便带着苍境出来讨生活。 三年前,相依为命的竹马苍境意外身亡后,只剩他一人独自生活至今。 连越是个清洗泳池的的清洁工,没学历没手艺,揾食不易,今天一大早被游泳馆馆长一个电话吼醒。 电话那头的馆长颐指气使,命令他今天提早两个小时上班。 对此打工仔连越表示。 如果迟到要扣钱,那早到就应该加钱! 给我加钱啊狗资本家! 开文啦!不是很擅长的灵异题材,经常写得我害怕,特别是晚上码字都忍不住往背后瞄,生怕后面站个东西,因为作者也胆小,所以应该写不出特别恐怖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鬼境 第2章 赃物 这边连越还在叹气,平时轮番播放广告的公交电视屏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 【本台紧急报导,我市昨日出现珠宝盗窃事件,这已是我市近一个月以来出现的第12起被盗事件,如有知情者,请联系……】 眼皮颤颤,连越眯起眼睛,试图看清被盗珠宝的模样,是个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项链,他正想再看看鸽子蛋的细节,画面却切到了下一个新闻播报。 连越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一天疲惫的工作结束,潦草不堪的连越回到出租屋。 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城中村的筒子楼,出租屋条件不好,家具很少,只有一张上下铺样式的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些许碗筷。 连越一进门,余光轻轻一扫,一堆极其突兀的东西晃进了视线里。 之所以用作一堆,是因为它们真的就被这么大剌剌地丢在出租屋的水泥地板上,连张报纸都没舍得给铺一下。 而这堆天外飞来的东西,正是近一个月以来,发生在C市多起财物盗窃案件的赃物。 从上个月某天开始,连越的出租屋里便陆陆续续开始出现这些贵重的赃物。 他仔细观察过,这小破屋并没有他人闯入的痕迹,就好像……这批被盗的宝物是凭空出现的。 连越脊背发凉,一想到自己可能卷入什么奇怪的灵异事件里,他就头大。 而且这些平时他奢想都不敢想的贵重物品对于他来说是个负担,卖不敢卖,花不敢花,丢不敢丢,只能堆在角落里生灰。 可恶,这就是穷鬼乍富的命运吗? 连越苦笑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想过,会不会是自己梦游把这些东西偷回来的这种可能性。 因为连越的的确确是个视财如命的死穷鬼,泳池清洁工的工资不高,一个月只有两千块。 虽说是泳池清洁工,可泳池一个月才需要大清洁一次,所以连越做的更多是维护游泳馆清洁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保洁。 一个月房租五百五,基本伙食费六百,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费用算下来每个月两百多块钱。 别说一毛钱,一分钱他也要掰成两块花,满打满算下来,一个月只能剩几百块,还要预防生病。 在医院是烧钱的地方,无论大病小病,连越都生不起,游泳馆那边没有给他交医保。 穷人最廉价的就是身体,可恰恰拥有的最值钱的也仅仅只是一副好身体。 缺钱,很缺钱。 不知为何,他天生就对金钱有着异于常人的深重执念,做梦都想被天降横财砸中,以此来结束他困苦的生活。 为了钱,他什么都愿意干。 所以当他的出租屋里第一次出现赃物时,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穷疯了,晚上偷偷梦游去偷盗财物。 可后来仔细想想,就算他真的有贼心贼胆,也没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把宝物偷走的通天本事啊。 于是他第二反应是这批东西是假货。 假货的猜测在第二天看到新闻报道里如出一辙的图片时被推翻,就算连越是外行,也能看出这批东西绝非凡品。 报警是不敢报的,赃物来历不明,况且他还有过前科,在此种情况下,连越简直百口莫辩,别人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就不错了,有谁会相信他口中所说这批东西是凭空而来的话? 思虑再三,连越决定选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把东西偷偷放回珠宝店门口。 可他前一天晚上刚把东西装进蛇皮袋,悄悄放到珠宝店门口,第二天早上醒来,连越傻了。 眼熟的蛇皮袋又原封不动出现在了桌子上。 这已经不是民事盗窃案件了,是灵异事件了。 随着一天天过去,出租屋里的赃物数量一天比一天多。 愁得睡不着觉的连越睡眠不足,浑身沉沉死气围绕,看谁都带着几分怀疑。 是谁?到底是谁要害他这个一穷二白的穷鬼?! 什么目的?!?! 别让他知道谁是始作俑者!要让他知道的话!知道的话…… 他就跪下求求那位始作俑者大人,好心放过他这个底层小人物…… 一想到今晚过后,那批赃物里又要多一个鸽子蛋,眼看着涉案金额已经快要让他把牢底坐穿,连越愁得都吃不下饭了。 原以为今晚注定会失眠,可不曾想,他这一晚睡得特别沉,几乎是脑袋沾上枕头的那一瞬间,意识便沉沦黑暗。 就在连越陷入沉睡的一刹那,死寂得仿佛连呼吸声都被掐断的出租屋,隐隐约约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干燥的地板凭空多了一小块水渍,水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扩大铺满屋内的地板。 死寂的出租屋内空间扭曲了一瞬,紧接着无形的黑雾从床底窜了出来,那黑雾极黑,仿佛蕴含着将万物吞噬的恐怖力量。 青白色的五指徒手撕开黑雾,下一秒,一只冰冷发白的手掌猛地抓住床沿,单手微微借力向上,于是恶鬼便这么从地狱攀了上来。 恶鬼定定立在床边,高大冷寂,低头睨瞰着床上熟中的人类。 他的五官像是被一层黑雾笼罩着,看不清。 半晌,恶鬼慢慢转动殷红的眼珠子,视野落到角落里落灰的宝物上,然后,动作僵硬地歪了一下脖子。 他就这么保持着歪脖子的姿势,像是控制不善的木偶,直直伸出手指指向那堆东西的方向。 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无比粗粝沙哑的声音重复道。 “不喜欢、不喜欢……” 紧接着又转头直直指向熟睡中连越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模糊不清的脸上,恶鬼的嘴角似乎下垂了一些弧度。 “快了、快了、快了……在一起” 恶鬼反复低语,喑哑的嗓音无比诡异。 “准备、好了。” “成、亲……”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 与此同时,连越陷入沉睡的一刹那,黑雾聚集, 连越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独自站在一个街头,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和物都显得虚幻又荒诞,却又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正当他想要搞清楚这里是哪里的时候,脚下有深色的液体汩汩蔓延过来,渐渐染红了他的鞋底。 连越瞳孔一缩。 血? 他的视线沿着血流过来的方向望去,倏地,他整个身体顿住了。 小境? 熟悉的画面大量涌入脑海。 少年倒在血泊里,身上遍布着伤口,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咽气,胸口微微颤抖起伏着,一阵剧烈咳嗽,鲜血不断从他嘴巴里涌出,嘴角挂着鲜艳的红,异常刺眼。 行将就木的人明明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却仍执拗地侧过头,眼睛死死盯着连越的方向,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怨毒极了,嘴唇微微张开,然后断断续续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然后少年抬起紧攥着什么东西的拳头,朝连越的方向伸了伸。 望着这毛骨悚然的一幕,连越心神俱震,体内的血液被瞬间冻结,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失声的连越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处,脖子以下的部位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无声无息地像个发病的神经患者一般歪了一下头。 这是……什么? 眼前的一幕幕天旋地转,梦境慢慢由边缘向中心崩塌,只剩下连越动弹不得的身体。 连越瞪大眼睛竭力想要回想分辨少年的口型。 【哥哥……×%¥#@……】 意识到少年叫了哥哥的连越,绝望和惊惧猛然僵在了脸上,紧接着他脑袋一痛,梦境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砸了一锤,轰然破碎,下一瞬,双眼猛地睁开。 出梦了。 连越胸口剧烈上下起伏着,身上的冷汗紧紧黏着肌肤,皮肤因为冷汗和空气的结合泛起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 久久不能回神,连越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随后僵硬地朝窗外望去,下一秒,天光大亮。 连越在硬床板上躺了十几分钟,才僵硬着身体起床,脚刚一落地,抬眼一看,有个鸽子蛋大小的东西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鸽子蛋? 晶莹剔透的钻石被随随便便地放在一张无比普通的单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连越从床底扒拉出一副手套,拿起鸽子蛋仔细端详,确定了这颗钻石就是新闻上被盗的鸽子蛋。 自那一天以后,连越每天晚上都会重复陷入噩梦,反复回到那一天。 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血红的液体缠绕上他的腿,好像要把他拖往哪里,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少年痛苦地躺在地上。少年望向他时怨毒又不甘的眼神,还用永远听不清的呢喃,彻底成了连越的梦魇。 睡眠质量急剧下降,连越每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不受控制浮现他不愿想起的记忆。 他宛若病入膏肓的病人,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天,平时刻薄难搞的馆长不经意瞥见连越青灰色的脸,吓了一跳,破天荒放他早点回去休息,还给他放了几天假,生怕连越一不小心死在游泳馆。 连越赔着笑脸感谢。 感谢老板大人有大量,平时月休两天,现在突然发好心额外给了几天假期,呵呵。 连越感叹世上恐怕没人比他更懂得知足,哈哈。 望着连越离开的背影,馆长呸了一声,晦气! 回程路上,骄阳似火日头毒辣,连越拐去药房买了最便宜的安眠药。 脑子里仿佛充斥着浆糊,黏黏哒哒的,连越提不起任何精神来思考。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连越无暇顾及反应,路人惊呼和喊叫、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和红绿灯倒计时的广播混杂在一起,充斥连越的耳边。 “小心——” “车!有车!” “停车!停车——” 紧接着是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连越的身体被巨大力量抛掷到半空中,像只轻盈的鸟儿突然迸飞向天空,自由而热烈。 在所有人眼里,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放慢的电影镜头。 鸟儿在呈抛物线在半空顶点停滞了一下。 下一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忍看的某个小女生爆发出尖锐的尖叫。 “砰——!” 坚硬的沥青路面炸开血花,四分五裂。 一瞬间,四周的呼吸都像是被掐断了,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尘埃落定。 尘埃死了。 倏地,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落定的尘埃忽而被风卷了起来,重新扬到了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 连小越:如果有人要害我,我就跪下来求求他不要害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赃物 第3章 棺鬼 嘈杂的闹市街头。 “哟,来啦,小越!看我这西红柿,今天早上刚摘的!新鲜的咧!”菜摊贩王哥招呼着路边身形呆滞的青年。 脸色苍白的青年直愣愣站在人行道中央,手里提着药店的袋子,视线慢慢聚焦变清晰。 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四肢,身体被车辆巨大冲击撞飞出去的感觉连越还历历在目,可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连越定了定神,挪步到路边,蹲下身眨了眨眼。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遭遇车祸身亡了,身体凉得不能再凉。 可现下是什么情况? 连越视线一转。 路边占道经营的菜贩吆喝着过往的路人,太阳西沉,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家家户户传来做饭的动静,人间烟火气四处飘逸。 很平常的景象。 是他清洗完游泳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班回家路上天天都能看见的事物。 可连越就是敏锐地从极其平常的事物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连越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感觉就好像透过镜子在观窥,虽然每一处都是熟悉的人和物,却也处处透着一股诡异。 在某一天回家的路上,精神恍惚的他过马路时被汽车撞飞,瞬息之间,连痛苦都没来得及感受到,他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撞他的是一辆刹车不及时的大货车,以他当时被撞飞出去十几米的严重程度,是绝不可能活下来的。 可现在…… 连越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胳膊,又懵懵捧住自己的脸,最终把记忆中的一切归结为神经错乱而出现的幻觉。 他向来如此,想不通的事情便自己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从来不钻牛角尖。 连越拍拍屁股,站起身,想了想,像往常一样在王哥的菜摊上挑了两个西红柿,家里还剩两个鸡蛋,今晚就做番茄炒蛋。 两个西红柿一上称,一块四,菜贩王哥咧嘴一笑:“一块五!” 连越眼睛一斜,盯着王哥纠正道:“是一块四!一分都不能多!” 王哥脸一耷拉,语气冷了下来:“行行行,拿走吧!一块四就一块四。” 连越离开时还能听到王哥在背后呸了一声:“铁公鸡!一毛不拔!掉进钱眼里的穷鬼,一毛也要计较!” 连越笑着摇摇头,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 回到出租屋,连越把番茄和安眠药放到厨房的案板上。说是厨房,其实就是正对着厕所门口的一处地方,被房东砌了个平台出来,在上面放了个煤气灶,美名其曰厨房,租金涨五十。 连越对着厕所门口做饭,锅里咕嘟咕嘟的番茄末散发出微酸的香气。 他抬头往窗外一瞥,乌云密布,天空黑沉沉的,看上去跟世界末日似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世界末日来了也要收衣服。 关掉煤气灶,盖上盖子,急匆匆往顶楼上跑。 连越住的是四楼,租金很便宜,可便宜有便宜的弊端,做饭得对着厕所,阳台是没有的,晾衣服得上顶楼去晾,住在这筒子楼里的人都是这么晒衣服。 “吱呀——” 铁门发出独特而刺耳的声响,连越刚推开顶楼生锈斑驳的铁门迎面就被一阵风糊得睁不开眼睛。 天边的黑云压城,沉得好像就快要掉下来似的。 台风要来了,顶楼上晒的衣服被大风吹得飒飒作响,连越把属于自己的衣服从晾衣的绳子上取下来,低头抱在怀里。 正想离开时,视线不经意划过围栏处,连越离开的脚步登时一顿。 有人! 他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踮着脚尖,手扶着围栏墙,垂眼直勾勾往楼下看,那架势,像是下一秒就要攀上去,一头扎下去。 连越认得他,这个男生叫江一北,是三楼一个中年男租户读高中的儿子。 这是在干什么? 连越抱紧了怀中的衣服,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却发现江一北只是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似乎没有轻生的想法。 他确定了这一点,便收回视线,闷头往楼下跑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有善心,但不多。 连越将安眠药放推到一边,然后把锅里的番茄炒蛋盛起来,端上桌,摆两幅碗筷,默不作声开始吃。 第二天连越又看见了男生。 江一北还是和昨天如出一辙的神情和状态,唯一不同的是,他脱了鞋,左脚已经踏了上去,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静止状态,一动不动。 第三天。 江一北两只脚都踏了上去,蹲在女儿墙上面。 第四天…… 江一北站直了身体。 连越算是看出来了,每过一天,江一北就更新一个姿势,而且有越来越接近达成跳楼成就的趋势。 好厉害呢。 连越把新晾干的衣服抱在怀里,对着江一北的背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个死穷鬼都穷成这这幅鬼样了,都没有勇气选择跳楼呢,会很痛吧。 估摸着再过两天江一北就该摔成肉饼了,连越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无意去干扰他人选择和命数,所以这几天才只是旁观,没有采取任何劝诫行动。 只是…… 望着男生如初生抽芽般十几岁的背影,连越的眼睫莫名抖动了一下。 他弟弟死掉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呢。 不可避免的是,连越总是对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心软,换句话说,他总是对有关小境的一切心软。 连越清了清嗓子,正想给这位青春期步入迷途的少年来个知心哥哥大礼包,却见江一北身形一晃。 这一动把连越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今天就是江一北的杀青快乐。 可好在江一北只是如梦初醒般,脸上渐渐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紧接着身体开始发抖,最后嚎着从女儿墙上摔下来,看都不看连越一眼,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就连跑走,也是踮着脚尖的。 而且他留意到男生的脚后跟皮肉浮胀,十分红肿。 连越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连越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本奇闻异事书,这是他弟遗物里的东西。 过去三年,他不知道把这些遗物拿出来抚摸了多少遍,早已对这些东西的内容烂熟于胸。 他一看到江一北的状态,就立马联想到了这本书里的一篇奇文。 很快他就翻到了相关记载。 连越一目十行,等看完整篇文时,后背已全被冷汗浸湿。 第二天,连越早早蹲在顶楼几排晾晒的白色床单后面,微风轻抚,白色床单如同浪花一朵朵起伏。 连越正闲得无聊画圈圈,楼道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是脚步声,可又不是正常的脚步声。 正常上楼的脚步声应该是:哒——哒——哒——哒…… 会有明显的左右脚交替的节奏。 可现下连越听到的脚步声节奏却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就好像……是两只脚同时落地。 连越缩了缩身子,这脚步声叫他莫名联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僵尸片。 双脚着地的干尸一蹦一跳的动静,可不就和当下传进连越鼓膜里的步伐声如出一辙吗? 意识到这一点,连越汗毛倒竖,原本看到那本奇闻异事书里的记载后,他便决定放弃多管闲事。 可……小境的遗物里,怎么会有这本书,而且江一北的状态和小境遗物的书里记载的一模一样。 连越有预感,继续追查下去,也许会知道和苍境相关的东西,而这恰恰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小境的死是尘封的悬案,是他一生不愿回想的遗憾,如果……如果他当时能够—— 连越正思索着,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了。 江一北的身影出现了。 连越从床单后悄悄探出头去,刚一冒头,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江一北果然如连越所想象一般,踮着脚在蹦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所见这诡异的一幕,连越的牙齿还是颤动得不成样子,他急忙屏住发抖的呼吸,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江一北的诡异行为。 踮脚尖,脚后跟红肿。 根据那本书上描写,此为入棺之兆。 相传,有一棺材所化成的怨鬼,名为棺鬼。 棺鬼棺鬼,顾名思义,便是吸收尸体的死气和怨气所诞生的鬼,而被棺鬼所缠上之人,最终都会入棺。 入棺,就意味着成为棺材的一部分,那什么人才能入棺? 自然是死人。 没错,江一北快死了。 被棺鬼缠上的人,很快就会因为某种原因离奇死去,就算江一北不甘愿,有意识挣扎,他的脚后跟也快烂了,等到由肿胀变为真正烂掉生蛆,江一北就会入棺,被棺鬼夺去生命。 这算是棺鬼的一种特性,它厌恶憎恨人们穿的脏鞋,而将死之人察觉到异常,多多少少会有抵抗,于是棺鬼为了让人主动脱下鞋,它便叫人的脚后跟肿胀发疼,慢慢演变为发烂。 而一开始人因为脚后跟疼痛,会不自觉踮起脚尖走路。 这都是小境留下的书籍上写的东西。 连越正低头发呆,眼睛一眨,床单与地面的空隙,一双青白皱皮的脚蓦地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这双脚踮着脚尖,静静地立着。 隔着白色床单,连越牙齿发颤,眼球疯狂转动,就是不敢抬头往上看。 他怕看到一颗伸长脖子低垂的头颅。 “你——在——这——里——” 江一北此刻的声线和他平时少年特有的清亮不同,反而如同破败风箱一样嗬嗬作响,根本就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连越死死低着头,装作听不见,他能感觉到江一北在盯着他,令他毛森骨立的视线定在他的脖颈上,因低头而暴露出的脖颈有丝丝凉气蔓延。 连越有种江一北下一秒就要伸出鬼气森森的鬼爪,割破他脖子的错觉。 “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一北又开始说话了,质问连越为什么不理他。 连越心想,废话!我要是回了你,谁知道会触发什么事!! “越——哥——” “越——哥——” 连越捂住耳朵,别叫了!别叫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向他求救?!他明明什么也做不了!不要再叫了!!! “越——哥——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我——不——想——死——嗬嗬” 连越一愣。 脑海里闪过几个陌生的记忆片段。 【哥哥,救救……救救我……哥哥……】 【哥哥——!】 小境……小境!!! 连越猝然回神,刚要抬头,却发现床单另一边江一北的脚已经消失不见。 去哪了? 他探出头去,江一北脱了鞋,爬上围栏,将一只脚凭空踏了出去。 来不及思考,连越下意识大喊出声:“江一北!别往前!” 只见江一北身形一僵,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突兀地脱离了,男生神魂回体,低头一看自己半边身子悬空的状态,登时脸色煞白,从高台上大叫着滚落下来。 连越见江一北恢复正常的状态,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手心已捏满冷汗。 拖着腿软的步伐走到惊魂未定的男生面前,连越艰涩张了张嘴:“一北……” 江一北抬起一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面孔。 连越:……太可爱了,扔远一点。 他有点想直接转身离开。 正犹豫着,江一北一把扑过来抱住连越的大腿,嚎啕大哭:“越、越哥!你救救孩子吧!” 江一北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连越的大腿抱得死紧,生怕他一松手,就失去唯一的生机。 连越见扒拉半天都拉不开江一北,也就放弃了,叹了口气,盘腿坐下。 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连越天生不爱插手别人的闲事,但不知为何,总是会被莫名奇妙的人缠上。 在游泳馆工作时,一旦有小孩溺水被救上来后,明明周围围着很多人,可溺水小孩就是会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谁来都不要。 走在路上遇到车祸现场,车主扫视一圈,像是只看得到他一人,求他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被尾随的女生会拦住他,向他求救…… 诸如此类的事件时有发生。 就像现在,江一北也不知为何,对他表现出莫名的信任。 明明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 连越把这一切归结为他养过弟弟,所以浑身上下散发着可以依靠的靠谱气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棺鬼 第4章 第 4 章 连越用手撑脸颊,用老大哥的语气轻车熟路安抚道:“一北,你先冷静一下,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一北一听他老大哥的语气,果然心安了不少,对着连越开始诉说起他的经历。 十分钟后。 “你是说,有一个叫鬼境的地方,可以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只要完成一个个小任务后登顶?” “嗯嗯。”江一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而你偶然进入后,在一个任务中,不小心接触了死人棺材,因此受到了诅咒,被鬼缠上了?” 江一北再次小鸡啄米。 “而破解之法,就是让没受诅咒的人穿着你的衣服,冒充你穿着鞋入棺?” “是的!棺鬼五感封闭,分不清人的,而它之所以厌恶穿鞋的人,因为它无法对穿鞋之人作怪,我身受诅咒,只要一靠近棺木,就会不受控制脱下鞋子,可越哥你不一样!” 江一北激动地握住连越的双手:“没受诅咒的人不会被诱惑,越哥,只要成功穿鞋入棺,棺鬼就会暂时失去力量,到时我就把它一举消灭。” 江一北凶狠地比划了两下刀光。 连越咽了咽口水,眼睛浮现出惊人的光亮:“你说的那个鬼境,可以……复活死人吗?” 江一北一愣:“什么?” 他没料到自己说了半天有关棺鬼的事情,连越的注意力竟然在其他地方。 “活死人,肉白骨,能做到吗?”连越身体前倾,瞳仁紧盯着江一北,又重复了一遍。 “呃……我不知道……” “哦。”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连越垂下眼,意兴阑珊地退了回来。 江一北眼见他眉目冷淡,连忙咬了咬牙,加大筹码:“越哥!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把长明灯给你!” 他敏锐地推断出连越似乎想要复活亡者。 “长明灯?是什么?” 江一北:“长明灯是我在某个任务中获得的实体道具,虽然不可以复活人,但可以让亡者重新出现在使用者面前。” 说罢,江一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是一次性道具,越哥……” 没人比连越更懂得知足,他几乎是立马答应了。 回忆结束。 于是连越就和江一北失散了,然后沦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啪嗒—— 连越的额头落了一抹温热,一摸,新鲜热乎的鸟屎。 连越:……不是吧。 拉拉拉,这地方鸟会拉屎总行了吧!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 咸鱼躺了半晌,连越起身看了看四周。 啊……好荒凉。 随便选了个方向,一瘸一拐步行十几分钟后,不远处突然出现几座异常突兀的建筑。 这几栋建筑高耸入云,外表坚硬得像铁壳,黑漆漆的,而且除了门外,竟然没设有一个窗户。 好奇怪的构造。 看上去就很危险。 连越耸了耸肩,无所吊谓,危险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闯。 他抬起脚步往那几栋建筑的方向走去。 连越选了其中一个建筑,推开厚重的大门,眼皮慢慢一抬,发现这里面的构造是一个宫殿,宫殿内很多人,人群攒动,连越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每个人都端着一副惴惴不安的面孔。 连越没想到他会在人群里遇见熟人。 “越哥!”江一北惊喜地朝连越挥了挥手。 “越哥,你没事吧!听说外面刚刚经历了万鬼过境。” “我以为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江一北欲言又止,两条眉毛皱成了毛毛虫的同时,心里对连越的敬佩油然而生。 他果然没看错人! 那可是万鬼过境,江一北之前就对其恐怖程度有所耳闻,据说万鬼过境,片甲不留,唯一存活的机会就是在万鬼来临之前进入正确的安全屋。 连越越过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问当下是什么情况。 江一北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将他掌握的所有情报一五一十告知了连越。 他们之前进来得太急了,连越太想要江一北口中的长明灯,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就义无反顾跟着江一北进入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一北解释道:“这里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五重塔,又称鬼境,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五重塔第一重。” 十分钟后,连越终于从江一北口中得知原来在他眼中看似平常的世界早已暗中发生了巨大的异变,从五年前开始,世界各地开始出现大量人口失踪案件。 民间灵异组织调查后发现那些失踪的人无一例外被拉入了未知力量建造的空间,这个空间最初因为给世人的印象太过恐怖,被人称为鬼境。 “我们现在也是失踪人口了吗?”连越听江一北描述关于鬼境的信息,冷不丁插了一句嘴。 “呃……还不是,只有在鬼境中死掉的人,再也出不去了,才会在现实生活中成为失踪人口。” “没死的话,每隔十天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江一北似乎对鬼境很感兴趣,平时沉迷于研究和搜寻关于鬼境的信息,不过他能得到信息的途径太少了,目前也是属于一知半解的水平。 只知道鬼境是一个登塔副本,一共五层,所以又被称为五重塔。 五重塔越往上难系数越大。 被拉入五重塔的人需要一层一层往上登顶,每层各会衍生一个世界,每个世界都会有世界任务,只要完成了世界任务就可以往上登一层,直到五层全部登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贯穿五层的主线任务,主线任务独立于世界任务,只要成功完成主线任务,就可以成功出塔。 “也就是说,进入了五重塔,只有两个方法可以摆脱鬼境,一是一层一层登塔,直到五个世界任务完成,二是完成唯一一个主线任务,是吗?” “那登顶成功会怎么样?会获得什么奖励?” 江一北摊了摊手:“传说可以实现三个愿望,无论多么荒谬,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成功登顶过。” 听到这里,连越指节蓦地收紧了。 “你为什么会被拉入五重塔?” “我不是被拉入,是自己主动进来的。” “还能选择自己进来?”连越惊讶道,完全没想过会有人主动进入这种危险的空间。 “可以啊,你不就是主动跟着我进来的吗?”江一北老神在在道:“像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为了躲避现实世界的追捕,巨额债务压身的赌徒之类的人,就会主动选择进入五重塔,毕竟五重世界除了危险,还给予了他们全新的身份。”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进入五重塔时,任何人的都有机会获得神明的祝福。” “神明的祝福……”连越略微失神,又是神明的祝福,他之前就已经听江一北提过一嘴。 江一北看连越对神明的祝福感兴趣,之前他提起的时候,连越也是表现得很热衷,于是他连忙撞了一下连越的肩膀,才神采飞扬继续道:“所谓神明的祝福,又被称为神明的庇佑,极少数人进入五重塔时,会被神明注意到,然后降下祝福语。” “得到神明祝福的人,就可以向神明许一个愿望。” 连越听到这里,想到了什么,恹恹的神情突然扭曲了一瞬。 江一北:? “不过越哥,你……”江一北搓了搓手掌,道:“你是怎么从万鬼过境中活下来的?” 江一北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连越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进入鬼境,可没想到刚一进来他就把人给弄丢了,按理来说遭遇时空乱流的几率不过千万分之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不知为何……越哥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江一北看连越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怜悯。 后来他听别人说外面正在经历万鬼过境,江一北便以为连越已经丧命,可不曾想,他尚未来得及伤感,却又发现连越竟然活下来了。 虽不知道连越怎么活下来的,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江一北心里连越现在也算是个奇人了。 “什么?!!你获得了神明祝福!!!”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呼声,余音绕梁,回荡在整个宫殿的角角落落。 众人皆是一愣,原本还窸窸窣窣的宫殿里,此刻却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落针可闻。 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倏地不约而同聚焦到说话人身上,只见发出惊呼声的人是一位少年,他手掌紧紧抓住另一个人的手腕,面上兴奋难掩。 手腕的主人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左右的白净青年,此刻正睁着懵懂无知的圆眼,感受到众人探究的目光,他下意识攥紧了五指,泛白的指尖深深扎进掌心。 想必青年就是那位被神明眷顾的幸运儿了。 偌大的宫殿内,如同滚烫的热油滴入了一滴清水,众人瞬间炸开。 “卧槽卧槽卧槽!” “什么?有人获得了神明的祝福?” “真的吗?神明的祝福真的存在?” “不会是假的吧……” “我还没遇见过——” “谁是那个幸运儿?” “太好了!有被神明庇佑的幸运儿在这里,那说明这个安全屋是真实的!” “就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啊,怎么偏偏……”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猜测和审视像一张大网朝青年扑面而去。 投向他的视线极其复杂纷乱,不怀好意的,嫉妒的,友善的,好奇的,冷漠的,观察的,殷切的,讨好的……应有尽有。 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潭,每个人心思各异,暗藏私心。 连越的视线也自然而然被那位宣称自己获得神明祝福的幸运儿所吸引,他还留意到在某一个瞬间,成为议论中心的青年眼底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像是在强撑。 第5章 第 5 章 察觉到周围的暗流涌动,连越更是歇了表明自己也疑似被神明祝福的心思。 一是他不确定那道声音到底是不是其他人口中的祝福,毕竟…… 有谁会把别人叫自己老婆当作祝福啊! 还是私底下再向江一北确认一次吧。 太丢脸了他都不好意思说。 二是以他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好像表明了自己被祝福的身份,也不见得是好事。 除此之外,连越观察到周围陆续有人开始掏出手机和别人联系,时不时小声的议论着,他耳朵敏锐捕捉到了某些陌生的字眼。 譬如——安全屋。 连越边安安静静观察周围,边侧头问身旁的江一北:“安全屋是什么?” 同样低着头和别人联系的江一北头都没抬,回道:“安全屋就是这里。” 安全屋是鬼境的绝对安全区,也就是说,无论玩家当下陷入了怎样的险境,只要进入了安全屋,就可以屏蔽一切伤害,获得一线生机。 算是陷入绝境的人唯一的退路。 绝处也能逢生吗? 听着江一北对安全屋滔滔不绝的科普,连越安心了些许。 看来这鬼境看似凶险,但目的并不是把所有人往绝路上逼,它有着自己的运行规律,始终保留着一线生机。 “不过安全屋刷新出来的几率不大,十分难得一见,而且刷新地点和时间都很随机,只要一出现,玩家们就会一窝蜂涌过来,不瞒越哥你说……”江一北悄悄压低了声音,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安全屋呢。” “这次估计是万鬼过境触发了安全屋的出现,但是进入了安全屋也不能意味着万事大吉。” 说到这里,江一北眉头又皱起沟壑,小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进的安全屋也许是假的。” 连越惊讶:“这还能有假?” 这安全屋也能整上个假冒伪劣? 江一北愁眉苦脸道:“可不是,越哥你在外面看到了吧,安全屋总共有六个,只有一个是真的。” 连越感受到了鬼境对玩家深深的恶意。 安全屋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随机也就算了,竟然六个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而玩家需要自行分辨并选择一个安全屋进入,但是如果进入的是假的安全屋,就不会有任何保护的作用。 连越默默在心里收回刚刚对鬼境好感度上升的评价。 简直是…… “简直是恶意满满!”江一北握拳咬牙切齿道,不过很快,他眉头一松:“但是现在可以放心了,神明庇佑的玩家在这里的话,那就代表我们所处的安全屋一定是真的!” 毕竟神明不会让他看中的人轻易狗带。 连越嘴角抽搐,他总感觉那个神明怪怪的。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宫殿大门被推开了。 一拨又一拨的人从大门涌了进来,都是被出现了新的神明祝福的幸运儿的消息摇来的。 安全屋会根据人容量扩大面积,不会造成拥挤的局面,虽然如此,连越仍感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连越把头埋进膝盖,他开始想念自己那个破破旧旧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出租屋了。 很快,表明自己是被神明庇佑的青年周围围了满满一圈人。 “听说你被神明祝福了?是真的吗?” 身材娇小的女孩歪头问出了所有人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着清澈的疑惑。 在场的人竖起耳朵,暗自将注意力放了过去。 要知道,五重塔鬼境玩家千千万,得到神明庇佑的人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稀少,意味着珍贵。 迄今为止,获得神明祝福的登塔者只有三个。 而这样的登塔玩家一旦出现,不管是出于对神明崇拜的移情,还是抱有从被祝福者身上获得好处心思,被祝福者身边无一例外会聚集起众多跟随者。 他们狂热地拥护和神明相关的事物和人。 更何况已知唯二的两个成功登入第四层的人,便是获得神明祝福的其中两个,而剩下一个,也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到达了第三层。 可以说,获得神明祝福的人,简直是最有希望登顶的人。 那三位被祝福的登塔玩家利用自己的身份造势,慢慢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和情报网,现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大佬,三方势力建立了三大组织,分别是:无极,涉水和黑百利。 如今,三大组织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除了极少数像江一北这样的少数散修玩家,几乎每个登塔玩家都会选择一方势力组织加入,毕竟加入后随着登塔玩家等级的提升,组织会提供与等级相当的登塔线索,等级越高,获得的线索越多。 换句话说,加入组织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现在,新的获得神明祝福的登塔玩家出现了,这意味着三足鼎立的局面将岌岌可危。 接到消息后蜂拥而至的人里,除了好奇和观望之人,更多的是三大组织派来探明消息真假的人。 乔于白被女孩这么一问,心下陡然一颤,却还是下意识挺直脊背答道:“当、当然了。” 青年支支吾吾的模样令女孩眸光一闪,她站直身体,把玩着自己亮晶晶的美甲,漫不经心道:“哦?哥哥好厉害,获得神明祝福是什么感觉?” 女孩转身提高了嗓音,特意使自己的话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说你获得了神明的祝福,那能否将神明对你的祝福语说于大家听听?” 众人皆赞同地点点头,乔于白见状慌乱了一瞬,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脑中思绪流转,然后清清嗓子,正要开口,岂料一个男声先他一步出声。 “是不是真的,等下不就知道了。” 众人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微微一愣,纷纷向两侧避让,清出一条路来。 只见一个面相斯文的西装男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是凌风! 凌风是三大组织中无极会的二把手,目前战绩是第三层。 凌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踱步至乔于白身前,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那娇小玲珑的女孩见状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乔于白一愣,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对于凌风为自己解围的行为,他眼眶一热,小声弱弱开口感谢。 可凌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话锋一转。 “众所周知,被神明庇佑的人自带运气buff,很快,下一场的万鬼过境就会来临,安全屋的真假也会水落石出。” 没错,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被神明所庇佑的人是神明的化身,化身会带领玩家们登顶,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导致现如今在所有登塔者眼中,神明的化身成了无所不能,绝对幸运的领袖存在。 凌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道出了众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本意是在替乔于白解围,好之后私底下拉拢他,可没想到,乔于白听到他的话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安的睫毛不断颤动,一副忐忑不宁的模样。 万鬼过境一般会持续一个晚上,少则两三次,多则七八次。 等到下一场万鬼过境时,如果他们所处的安全屋是真的,就可以证实乔于白没有在撒谎。 凌风望着乔于白,眸光流转,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自己此番替乔于白解围的举动,定会使乔于白对他好感度上升。 他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冒充神明祝福者的人比比皆是,可这次不一样。 凌风刚刚接到组织老大的密令,密令上说,神明已降下新的任务指令,祂想要的人出现了,所有人的主线任务很快将会更新为找到这个人。 如果乔于白没有撒谎,他真的是被祝福者,那么十有**,他就是神明要找的人。 想到这一可能,凌风体内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他已经困在第三层太久了。 如果他赶在其他玩家之前找到这个人,再将他献给神明,完成并提交主线任务,那就意味着他将一步登顶,成为五重塔首个登顶的人。 如若乔于白不是…… 凌风心底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句低语,那道声音充满着不解的疑惑。 “咦?主线任务更新了?” 那人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却犹如惊雷落下,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在场的人纷纷掏出口袋里的纸条,随即宫殿里爆发了空前绝后的热烈讨论,比刚才知道神明祝福者在这里的热烈程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新了?真的更新了!” “找到他?是要找一个人吗?” “哇,真的要疯了!” “怎么突然更新了?” 在鬼境里,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登塔者们的关注,主线任务更新这种可谓是大变革的事件,令所有人心头不可避免被不安和恐惧所笼罩…… 连越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伸手进口袋里一摸,还真给他掏出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字。 【找到ta】 【她是被_____杀死的】 这两章都在塞世界观设定,可能没那么有看头[爆哭]再等等,千万不要离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找到ta】 【她是被_____杀死的】 这就是所谓的主线任务和世界任务吗? 【找到ta】是用红笔写的,红字总会令人联想到一些其他的字眼。 比如,紧急,重要,强调等。 连越猜这句应该是所谓的主线任务。 那另一句…… 连越把目光移到那行需要填空的句子上。 很明显,他的世界任务是找出“她”死亡的原因。 “卧槽!还真的更新了!越哥,你的世界任务是什么?” 一旁的江一北把脑袋凑过来瞅连越的纸条。 “她是被什么杀死的?感觉难度好大……” 连越捕捉到江一北话里的潜台词,急忙问:“难?难道每个人的世界任务都不一样吗?有的任务很简单?” 天呐!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呃……” 江一北对上连越充满希冀的眼神,不着痕迹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不忍心诓骗连越,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诚实道:“是这样的!主线任务是固定的,每个人都一样。” “但世界任务又称层级任务,这个任务每个人都不一样,难易度也有区别……你这个看上去……比较难……需要大量调查……” 江一北越说声音越低,因为他发现自己每说一句,连越脸上的表情就破碎一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像他这样的非酋,从小到大什么好事都落不着的破运气! 先是一进来就遭遇乱流,紧接着被一大批厉鬼追,差点丢了性命,再是发现自己的任务难度系数大…… 连越欲哭无泪,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呵呵,已经习惯了呢。 江一北小心翼翼瞅着连越生无可恋的脸,悻悻道:“越哥,你放心!既然你是因为我才被拖入鬼境,我一定会帮你的,就算棺鬼的事情无法解决,我也一定会按照约定,把长明灯给你。” “对不起啊,越哥……” 只一味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连越根本没注意到江一北的异常,等他开解好自己,自顾自抹了一把辛酸泪后回过神来却瞥见江一北一脸沮丧。 连越:? 骚年你咋了? 江一北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连越听完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好多年没和十几岁年纪的人相处过了,因此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回想了一下以前和小境相处的模式, 然后不甚熟练地拍了拍少年的肩。 时间仿佛静止。 温暖有力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拍在江一北肩膀上,少年人强撑的肩膀不自觉塌了下去,别扭地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多日来忐忑不安的心绪,终于得以释放和平复。 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义气和气性最大,正常在他这个年纪,还和父母智斗智勇,想方设法从父母手里多捞点零花钱呢。 江一北却因为父亲在工地干活出意外坠楼成了植物人,便孤身一人闯入这鬼境,替父亲寻找苏醒之法。 勇气有之,不安有之,恐惧有之。 却不料不慎惹上棺鬼,绝望之际,慌不择路把连越当作救命稻草求救。 对于误打误撞把连越牵扯进鬼境这件事,江一北始终是愧疚的。 眼下连越不怪他也就算了,反倒还像个大哥哥一样宽慰他不安和自责。 江一北想到这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感动之余,别别扭扭别过身不肯面对连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诡异的钟声,那钟声恍若索命的倒计时,响彻不绝。 一下…… 两下…… 三下…… “来了!来了!万鬼过境!” 江一北下意识看向连越,却见连越一脸平静,无端有种泰山崩于前,他仍面不改色的气势。 少年人一下就被唬住了,他心里俨然把连越当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主心骨,身体也不自觉向连越的方向挪了一步。 如若连越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并且委婉提出: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吓傻了。 听西装眼镜男说了这么多,连越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被祝福者运气会比普通登塔者好很多,而刚刚经历过被万鬼追逐的恐怖场景的连越,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获得神明的祝福。 他就说嘛,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会落到他身上。 要是他真的被祝福了,那又怎么还会被鬼追呢。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乔于白身上了。 外面的鬼哭狼嚎轰天震地,连带着安全屋地板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现象,真正的安全屋固若金汤,任凭外面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影响屋内。 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有的人已经开始一脸凝重地掏出自己的道具准备逃跑,像凌风,像最开始出声质问的女孩, 没道具的人则开始气急败坏咒骂乔于白撒谎,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股脑儿挤来这里,兴许呆在别的安全屋还会有一线生机。 紧接着有人开始小声啜泣。 乔于白脸色越来越白,他身形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摇着头嘴里不断呢喃:“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你们自己要来的!不是我……” 绝望笼罩着整个大厅。 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安全屋虽然一直在晃,却始终没有真的被攻破,反倒是隔壁几座安全屋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几米之外,两墙之隔,一边犹如炼狱,鲜血四溅,一边喜极而泣,人生百态。 连越咽了咽口水,耳边回荡着尖叫,蚀骨的恐惧悄然从他脊背升起,他第一次从灵魂深处体会到了鬼境这个世界的恐怖。 “是真的,他是真的!”瘫坐在地的女生抬起头喜极而泣,模糊的泪眼直直望向乔于白的方向。 众人被她这么一喊,恍然惊醒,态度一改之前的怀疑和审视,每个人看着乔于白的眼神染上狂热和敬仰,一时间,懵懂的青年被众人拥上高台,奉若神明。 连越也跟着在心底默默感谢了一下乔于白。 感谢运气大佬,救他小命。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依旧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脚下持续不断的震动告诉他,安全屋外的万鬼仍锲而不舍地攻击着这座建筑,就好像…… 这座安全屋内有什么它们正在迫切寻找的东西。 “越哥?” 一旁已经坐下的江一北拉拉连越的手,示意他坐下休息,毕竟这一个晚上可能都不带消停的,而且明天才是真正的挑战。 可还没等他开口,外面的动静倏地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安全屋从顶上开始慢慢消融。 连越见状一怔,视线一扫,周围人陆陆续续伸懒腰,收拾东西,江一北也拍拍屁股上的灰,对连越道:“走吧,安全屋消失就代表危机过去了。” “去哪?” “去墨城。” 墨城是离此处最近的城镇,鬼境内总共有三十六州,一层分布最多,足有十二州,呈塔状依次往上层递减,三十六州之下有一百八十区,而区下又分布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城。 而墨城,便是鬼境一层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 鬼境对于登塔玩家的首次投放有一个相对人道主义的特点,就是会将登塔玩家投放在距离其任务地点不远的地方,首次之后便是根据玩家上次的下线地点来投放。 “我也没料到竟然这么巧,我们的任务地点都是墨城,”江一北咧嘴一笑:“这样也好,也省的还得花一通心思联络你。” 原来江一北惹棺鬼上身的地方就在墨城。 江一北把写着他任务内容的纸条给连越看,上面写的是【城东东门头天水街卖卤菜的小伙最近很烦恼,他弄丢了一件东西,请帮他找一找】 空旷的原野上,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星星点点的灯光从远处传来。 连越一边跟着大部队一瘸一拐往墨城的方向走,一边和江一北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连越:“他丢了什么?” “骨髓。” 连越脚步一顿,脊背泛起鸡皮疙瘩,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毛骨悚然地又反问一遍:“什么?丢了什么?” “卤水?” “骨髓。” “苦水?” “骨髓……” “谷穗?” 江一北眉毛一跳一跳,忍无可忍道:“越哥!是骨髓!骨髓移植的那个骨髓!” 连越闭上眼睛,猛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痛苦面具低头吼道:“江一北,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了不起的活!” 是人身体里有造血干细胞的骨髓? 一般人怎么会丢这种这种东西?被人抽出来了? 而且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江一北看上去似乎接受良好?一般人听到别人让自己找如此奇怪的东西,不应该大惊失色,疑云满腹吗?! 难道这个鬼境竟恐怖如斯,能不知不觉把人思维同化,叫人把奇怪的事情看成正常态?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谁知江一北叉腰大手一挥,无所谓道:“嗨呀,我这才哪跟哪啊,越哥,你是没见过其他人的任务,比我这个奇怪多了。” “比如?” “比如什么老奶奶院子里的花今年开得特别艳,找出原因啦,再比如房东的儿子总是在楼下朝窗户扔石子,打开窗看又空无一人啦之类的,与他们的任务相比——” “那还是你的比较奇怪。”连越斩钉截铁道,然后他随便拉了一个旁边的人问:“找别人丢失的骨髓——” 他话还没说完,那人便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连越见状,话语顿了一下的同时心却安定了。 看来纯属是江一北个人脑子有点问题,其他人还是正常的, “那、那是……”被连越拉住的路人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连越背后。 下一章!小攻出场掳走他老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连越懵了一下,意识到什么的他猛然回头,下一秒,眼前的场景令他瞳孔骤缩。 漆黑的夜空,天边出现密密麻麻的,发着淡淡白光的一块块薄纱,那如薄雾笼罩夜空的白纱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这一群人所处的位置迫近。 薄纱的速度太快,数量太多,划出的尾光乍一看像是银河降临。 壮观,盛大,美丽…… 可不知为什么,一种人类的本能叫连越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忍不住想逃跑。 不是!这一看就很不妙好不好??!! 他刚拉起江一北的手腕,就听人群爆发出一阵激动不已的欢呼声。 连越目光一寸寸地划过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是水漫纱!” “真的吗?真的是水漫纱吗?梁萧……” “天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水漫纱!” 【水漫纱:捕捉】 水漫纱是鬼境里一种罕见的实体道具,体积小质量轻,却能跟随使用者的意志捕捉指定的目标,还具有防水防火的抵御效用。 鬼境三大组织中涉水的一把手,也就是传说中获得神明祝福之一的登塔玩家梁萧手里便有这么一张令人眼红的水漫纱。 梁萧利用水漫纱无数次从生死攸关的险境中脱困,他手中仅仅只是拥有一张水漫纱便如此无往不利,而现在,众人瞪大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数量如此之庞大的水漫纱叠见层出,呼吸都不约而同粗重了几分。 “乔于白果然是福星,竟然带来了这么多水漫纱!这下我们赚发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喊出了人们心之所向的想法。 对啊,乔于白果然不愧是神明钦定的幸运儿,先是带领他们选中了正确的安全屋,使他们逃过一劫,紧接着又迎来了水漫纱! 无数灼热的目光投向乔于白。 江一北咧嘴一笑,兴奋地对连越说:“太好了!有了水漫纱,我有救了!” 连越仰起头,深色瞳孔里倒映着急速下降的千万张水漫纱,与其他人视角不同,在他眼里,密密麻麻的纱慢慢衍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云罗天网,天网上降下万缕不明丝状物体,血红色的丝线在空中疯狂扭曲缠绕,宛若有生命的蠕虫一般,不断伸长,向下。 连越清晰地看见某条丝线倏地缠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脖子,那中年男子肉眼可见的脸颊瘪了下去,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生命力。 干瘪的双颊配上依旧狂热兴奋的神情,仿佛献祭一般的画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紧接着是下一个,又下一个,下下一个,越来越多的人毫无知觉地被无形的丝状物体缠住脖子。 顷刻之间,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多了一条索命的血红丝线,像是一具具失去灵魂被操控的木偶,每个人身上渐渐泛起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眼前惊悚至极的一幕令连越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跳声愈发强烈,他微不可察地退后了两步,抖唇呢喃出声:“不对……不、不对!跑!” 然后猛地拉起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江一北就跑! 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救命啊!这毛线丝玩意到底是什么?!! 连越拉着江一北拼命奔逃,无暇顾及膝盖刚刚结痂又因为大动作撕裂的伤口。 依旧留在原地不动的人呆若木鸡看着那二人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癫狂乱舞的血丝仿佛成了有神智的鬼魅,察觉到目标人物的动作后,血红色的丝线疯了一般涌向试图逃跑的二人。 虽然根本不知道连越为什么突然拉起他就跑,但江一北也毫不犹豫疯了似的跟着连越跑了起来,甚至跑得比连越这个伤员还快。 二人的位置很快发生了对调,江一北边拖着伤员连越不管不顾往前冲,边抽空扭回头大喊,破音的嗓子跟公鸭一样不堪入耳:“越哥!我们要跑去哪里!!!” 一直目视前方的连越双眼骤然放大,惊恐叫道:“一北!停下!停下!看前面!” 江一北一愣,他猝然回正头,前方不知何时凭空多了一个巨型湖泊,二人的冲劲太猛,想要堪堪刹腿已来不及——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我不会游泳啊啊啊!!!” 两个人张着嘴巴大叫,千钧一发之际,稍稍落后的连越一咬牙,反手将江一北往后甩了一把,自己却彻底刹不住车,整个人一头坠入湖泊中,激起层层浪花。 他这么舍己为人的好青年却如此倒霉!这合理吗?!合理吗?!啊?!! 好吧,天要亡我,我立马就亡! 连越心里疯狂输出,身体不由自主沉入湖底。 咕噜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噜。。。。。 …… 眼前渐渐模糊,在陷入昏迷前一秒,一只手掌把住了连越的腰,于是以为是救援的连越放心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连越还在想。 他运气也没那么不好…… 有人来救他了…… 幽蓝色的湖底荡开涟漪。 恶鬼将下坠的人类接到了怀里。 启唇低语。 【找到了】 沉重的宫殿大门打开,恍若神宫的内饰金碧辉煌,规模壮丽。 恶鬼横抱着昏迷不醒的青年脚步轻快地踏进去,自顾自低头道:“我们的家,你喜欢吗?” 连越没法回答他,他身上落水湿透的衣服早就被恶鬼烘干,此刻浑身清爽,一点也不难受。 “先洗干净,你身上很糟糕。” 说罢他神色一冷,压低声线:“沾了脏东西。” 恶鬼赤脚经过一个个房间,最后抱着怀中的人类来到了一个雾气缭绕的浴殿。 神石砌成的浴池置于大殿中央,八个玉石雕刻而成的龙头缓缓向池中注入暖流,池水泛着清澈的碧色,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新。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这里,便会发现鬼境中传说一瓶难求,只要一现世,就引起举世轰动,据说无论受多重的伤,只需一滴便能起死回生的阙仙水,竟然在此处被用作洗澡水!! 水汽氤氲,恶鬼脱掉连越衣服和鞋子,然后抱着他缓缓走下浴池台阶,将脆弱的人类轻轻置于暖水之中。 没错,脆弱的…… 在恶鬼看来,他的人类实在太脆弱了。 他死去太久了,当人类时的常识和认知早已在无尽的黑暗和杀戮中消磨殆尽。 就像他根本感受不到羞耻感这种情绪,只是觉得人类需要洗干净,需要治愈,于是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连越身上贴着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恶鬼还知道,他老婆会被没用的小鬼吓到,一颗石子也能让他摔倒膝盖受伤,任何的一切都可以轻易伤害到他。 要很小心对待他。 连越膝盖的伤口碰到阙仙水后飞快愈合,不见一丝受伤的痕迹。 其实恶鬼本可以早早用冥气治愈连越的膝盖,只是他的冥力太过强大,杀性太重,而他从未对凡人之躯施展过治愈之法,慎始慎终的恶鬼最终只是僵硬地对着连越的伤口吹了吹气:“不痛、不痛。” 恶鬼从浴池抱起仍旧处于昏迷不醒的连越,替他换上准备好的衣服,穿衣途中,恶鬼面对面把人拢在怀里,下巴搁在人类的肩膀上,修长青白的手指指甲奇长,冰凉指腹一节一节细细摸过连越后背清晰凸起的骨头。 给连越穿好衣服,恶鬼转移阵地。 “我收集了好多你喜欢的东西,现在带你去看看。” 推开寝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叹为观止的金碧辉煌。 温润翡翠玉石,金灿灿黄金,璀璨钻石,还有各种……随便一件拿出去都是外界举世瞩目的稀世之珍,在这里却随处可见,令人眼花缭乱。 每个角落都堆满了财物,就像一座座小山。 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像这样金玉锦绣之物堆积成山的大殿,恶鬼屯了无数座。 掠过一旁挂在衣桁上、花纹缝制到一半的两套红色吉服,恶鬼走到布满宝物的床榻前。 轻轻掂了一下怀中的人,恶鬼托住连越的臀部,换成单手抱孩子的姿势,再空出一只手随意将床上堆簇的珍宝挥开,整理留出一处地方,刚要把人放下,又不满意,响指凭空变出一张柔软无比的毯子,铺在空处,最后才把人类小心翼翼放了上去。 看着躺在在各式各样珍宝中他最最珍贵的宝物,恶鬼满意了。 “你喜欢吗?” 恶鬼单膝跪在床边,直勾勾望着整个身体陷入毛毯里,在他手中重新变得健康、干净柔软的人类,昔日空洞的胸腔终于被填满了。 “你是我的心脏吗?”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俯身覆了上去,眷恋地把人偎进怀里,鼻尖埋进人类的脖颈,用力吸了一口连越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直至现在,他才确定眼前的人不是一场镜花水月。 “老婆,你真的来到我身边了。” 恶鬼用侧脸蹭了蹭连越柔软的脸颊。 “比预料中快了一点。” 苍小境: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婆!我的!掳走!洗香香! 连小越:睡觉中,勿扰 下一章想写点瑟瑟好东西[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没人回应恶鬼,他这才想起自己尚未解开温养连越身体的冥诀,所以连越才一直昏着。 恶鬼也不着急让连越醒过来,他用手指点了点额头,从自己眉心牵出一根魂丝,泛着银白光的魂丝一端连着恶鬼的眉心,另一端刚被牵引出来,就仿佛有意识般迫不及待攀近连越。 轻飘飘摇曳的魂丝眷恋地围着连越探了探他的额头,嘴唇和锁骨,撒欢似的这里戳一戳,那里沾一沾。 最后还是恶鬼直接捏住迷路的魂丝,引过来系上了连越挎出床沿的右手小拇指上。 魂丝完成认主仪式后,便慢慢安静下来,然后逐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恶鬼殷红的眼珠一错不错盯着人类,指尖一转,手里便多了一个镯子。 “这个可以保护你。” 镯子戴进连越的手腕。 又变出一块养人的玉石。 “这个会佑你身体康健。” 玉石挂在了连越脖子上。 “这个可以治愈你。” “这个可以帮你惩罚坏人……” “这个可以……” “还有……” …… 恶鬼低声絮叨,没一会儿,连越身上就挂了满满当当的装备。 大手轻挥,那些各司其职的装备便如同魂丝一样隐形消去,不见一丝痕迹。 还嫌不够,恶鬼失去老婆太久了,他眼里浮现一丝癫狂,语气不善地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他们都要害你……杀了……全部……” 半晌,恶鬼可怖的神色消失殆尽,重新变得温和无比。 他解除施在连越身上的冥诀,静静等待连越的苏醒。 可等了半晌,躺在毛毯里的人类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如同石像一般,神情呆滞的恶鬼歪头笑了一下,像是早就料到此种境况。 每一次,每一回。 都是这样。 与他面上平静极其相反的是,恶鬼遒劲有力的手臂青筋迭起,单薄的眼皮神经质抽动了一下。 于是鬼境之上,漂浮半空的偌大宫殿无法抑制地微微震荡起来,像是瑟瑟发抖的小动物在啜泣。 鬼境三十六州之中。 喝酒喝到深夜路人抬头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模糊不清的视线在看清天上的一幕后涣散的双眼骤然放大,下一秒…… 砰—— 酒瓶猝然从路人手中脱落在地,碎片飞溅。 醉醺醺的路人瞬间清醒,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抖唇绝望道:“完了……完了……” 与此同时。 鬼境中的登塔玩家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望向天空,每个人眼中倒映着相同的灰败场景,于是一张张脸庞血色尽褪。 只见天空中仿佛携带毁天灭地之势的黑云翻涌,紧接着黑云之中无数陨石伴随着滚烫的火光从天而降,下落的速度快到令人窒息。 除此之外,恶鬼强大且无形的威压无情释放,辗轧折磨鬼境中所有生灵,众生的灵魂情不自禁开始颤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人们纷纷跪倒在地,疯狂磕头祈求神明显灵,来阻止这一场无妄灾祸。 绝望不断攀升。 鬼境之上,云宫寝殿里。 恶鬼冷漠抿唇,低头伸手轻轻搭上连越的脉搏后突然愣住了。 睡、睡着了? 半晌,寂静得只剩下连越呼吸声的寝殿,莫名响起了恶鬼低沉压抑的闷笑。 恶鬼捂住自己的脸,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笑够了他便一头压了下去,视线不经意划过连越淡粉色的唇瓣,原本只是随意一扫,心脏却十分不听话地重重一跳,目光瞬间被钉住,再不能挪动半分。 恶鬼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拼命吞咽口水试图压抑**却无济于事。 他暗红色的眼睛眨了一下。 “咔嚓——”是类似相机拍照的声音。 恶鬼轻而易举获得了人类的睡颜照片。 像是在吃绝顶美味的食物,昏睡不醒的连越被恶鬼一把拢进怀里深吻。 老婆……好可爱。 竟然睡着了。 手指插进连越的头发里,恶鬼猩红的眼中迷离和克制两种情绪不断相互交替流,动作却诚实得很,放肆十足,浓密的眼睫扫在人类的鼻梁上。 他虔诚而热烈地吻着人类,吻得连越水声不停,柔软丰润的嘴唇被恶鬼如此舔舐吮吸蹂躏,连越原本淡粉色的嘴巴也变得红肿起来,眼角不自觉生理性溢了一圈泪水。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恶鬼的眼睛像高速相机定格连越此刻的样子,每眨一下眼,他脑袋里的鬼域就会形成无数张照片。 贪睡的。 尽管被如此对待,连越还是雷打不动睡得死沉。 这倒也不怪连越,就按他今天这叫人心境几度大起大落的遭遇,精神疲惫不堪到极致,任谁来了都能睡他个两天两夜不带停的。 这边恶鬼自顾自吃得兴起,连越也有婴儿般的睡眠,一时间谁也打扰不了谁,和谐得要命。 恶鬼正捧着连越的后脑勺吻得投入,可蓦地,他整个身体顿住了,随即意识到什么,他迅速且突兀地睁开双眼,目光陡然森寒起来。 他慢慢松开连越,看着嘴唇红润,嘴角溢出可疑水迹的人类,恶鬼再次眨了一下眼皮,实时记录下连越被自己吻的乱七八糟的样子。 存起来,之后慢慢欣赏。 大拇指指腹轻轻抹掉连越嘴角无意识溢出的银丝,恶鬼亲了亲他的额头。 才一字一句鬼气森森,恨意汹涌而刻骨道:“有、人、要、害、你!” 话落,恶鬼倏地消失在大殿内,不见一丝踪影,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巧,恶鬼前脚刚走,连越后脚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身下是温暖舒服的毯子。 连越第一反应是自己应该得救了。 他动了动四肢,刚想支起身体。 嗯? 怎么感觉身上有点沉? 连越低头,发现自己除了衣服被换了,没有什么异常,衣服也是轻便的衣服。 可怎么感觉自己一觉醒来,体重增加了一些。 百思不得其解,连越最终归结为自己落水后身体还没恢复好,所以才略微沉重。 他撇了撇嘴,然后猝不及防发出嘶的一声,指腹摸上红肿热痛的唇。 嘴巴怎么肿了? 手掌放下按在床上,下一秒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连越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只见一座金玉堆成的小山沉默矗立在一旁,像一个沉默的富二代。 小山脚刚刚被连越的手碰了一下,于是平衡轻易被打破,顶端的金玉摇摇欲坠,最后还是不堪重负哗啦啦流了下来。 望着眼前这一幕,连越第二想法是自己在做白日梦。 他环顾四周,一座座更沉默、更大的山接连映入眼帘。 嗯。 是在做梦。 这下连越更加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了,他们穷鬼做梦是这样的。 只有钱,好多钱,好多好多金子…… 连越眼神逐渐迷失,他愣愣翻身下床,直接跳水动作一头扎进财宝堆里,双手捧起满满当当的珠玉翡翠,像天女散花一样向上抛,边抛还边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连越摸完这堆又跑去另一堆,兴奋得脸颊通红,还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镶钻的麻袋,然后开始疯狂往里装金银财宝。 这个可以给小境,拿了。 这个小境戴肯定好看,拿了。 小境喜欢的黑色,拿了! 装走!装走!全部装走! 连越手上动作不停,上下忙碌,本来还觉得略显沉重的身体也不沉重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在梦里的原因,这麻袋怎么装也装不满。 忙活半天,大殿内的一座座小山被连越洗劫一空,他美滋滋大开大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叹这梦真是做得他又累又幸福。 躺了一会儿,连越扛起一旁的麻袋掂了掂,不禁诧异这梦真是人性化,那么多金银装进麻袋里重量竟自动变轻,他轻轻松松单手就提起来了。 连越反手把镶钻麻袋扛到背上,正想推门出去,犹豫了一瞬,又折返回来将床上的毯子也一并收走了。 出门不捡就算丢。 等会儿在梦里见到了小境,可以给小境盖。 没错,直到现在,连越都还以为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充满他念想的美梦梦境。 他心里默念着,要找到小境,要找到小境······ 要找到小境。 也许是连越内心的诉求太过强烈,他身体一轻,灵魂逐渐从身体里脱离出来,越飘越远。 连越一开始还觉得有趣,一会儿飘到这看看,一会儿飘到那看看,可不经意间回头时却瞥见自己的身体僵硬定在原处,一动不动维持着推门的动作。 魂体分离的场景太过惊悚,就算把一切都当成梦来看待,也吓得连越赶忙飘了回来,急得不行,拼命想要往自己身体里钻。 啊啊啊啊灵魂和身体分离什么的简直和身首分离一样叫人狂掉SAN值好吗! 可没等连越灵体连接成功,一股强势的力道拦腰扯开连越试图往身体里钻的魂魄,紧接着他视线一晃,回过神来,连越眼前出现了一座陌生建筑。 挂着王宅牌匾的大院建筑依稀能窥见往日的辉煌,却也难掩如今的破败与没落气息。 连越抬头仰望这座看上去宛若上世纪50年代封建地主家风格的建筑,脑海里陡然蹦出一个突兀的念头——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鬼境。 其实这里本来安排了点出格的东西,但身在晋江,被规则整老实了[闭嘴],试图出格的脚弱弱收了回来 连小越:嘴巴怎么肿了?好奇怪 苍小境:挂挂挂!疯狂给老婆戴装备,让老婆在这个世界横着走!疯狂咔嚓,拍照记录下老婆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他从鬼境出来了?这还是梦吗? 这个念头一浮现,下一秒无穷无尽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朝连越疯狂涌来。 与灵魂在鬼境飘荡时无忧无虑的感受不同,连越从未有过像现在如此清晰意识到——现实世界好像对他有着巨大的恶意。 鬼境对他温和,包容。 现实世界则对他充满恶意。 而眼前这座王宅,对他的恶意尤为强烈,连越甚至能用肉眼观察到大院上空充斥着足以扭曲空间的滔天恶意。 那恶意无孔不入,叫嚣着挤压他的生存空间,逼得连越喘不过气来,视线模糊脑中越发混沌。 【要找到小境】 连越混沌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眼底划过锐利的眸光,他撑着膝盖站起身。 该说不说,都这样了连越还能从撑膝盖缓缓起身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一丝热血番男主的中二味道。 有时候连越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跪下来求自己遇事正经一点! 阿飘形态的连越控制自己的魂体进了王宅。 王宅内。 年近古稀的老人颤颤巍巍跪在壁龛前,壁龛上摆放着一个小型祭台,几根白色蜡烛火光忽明忽暗,祭台上方横穿几条白色细绳,绳子上串着好几个铜钱和铃铛,壁龛内侧和四周贴满了镇压的黄色符纸。 老人叫王得发,是王氏第二十九代子孙,王家世代经商,祖上出过乡绅,出过地方首富,甚至出过皇商。 换句话说,就是祖上富过。 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到了王得发这一代,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任凭王得发如何力挽狂澜,上蹿下跳,王氏的产业终究落得个家财散尽,油尽灯枯的末路结局。 偏逢王得发这人性格强势贪婪,自命不凡,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认命二字,今夜,便是他最后的机会。 王得发虔诚地跪在摆放诡异的祭台面前,枯瘦的手指静静翻看他们王家的发家史册。 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是,王氏能保持几百年长盛不衰的局面,靠的并不是王氏族人远胜他人的经商天赋,事实上恰恰相反,王氏一族皆是世俗意义上的庸才、蠢材! 而族人皆为平庸之辈的王氏之所以能盘下巨大家财,靠的是祖上曾偶然得到的机遇,那是一件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的秘辛。 秘辛传到王得发这一代,早已失传得差不多,就连身为现任王氏族长的王得发,都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残言。 王得发只知道,王家由经商发家,到如今已然有近千年的家谱和历史,但经商之路并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直到有一年,他们王氏祖先偶然间参与了一场万人祭祀活动,献祭了某样东西后狗狗祟祟回到家,关上门,对当时的妻子满目红光不住兴奋道:“我们要发了!我们要发了!” 至于献祭了什么东西,就连当时身为王氏祖先的妻子也无从得知,自那以后,王氏一族开始一路发家。 那一场神秘祭祀的影响力深远,近千年来,王氏一族也曾有过像王得发这一代陷入绝境的情况发生,可每当王家发展走了下坡路,只要族长按照祖先遗留下来的残本记载,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举行一场仪式,就可以逆天改命,重获气运。 王家当下的危机也会在仪式之后随之解除。 风烛残年的老人妄想重振家族往日辉煌,破旧发黄的残本被他小心翼翼平铺在地上,浑浊的眼珠子闪过一抹贪婪的红光。 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老人不曾察觉他的肩膀上慢慢攀上一只指甲涂着丹蔻的青白色尖锐五指。 披散着一头黑长发的狭瘦女鬼慢慢从王得发的脑后显现出轮廓,僵硬的惨白大脸突兀地勾起一个瘆人且空洞的弧度。 上扬的嘴角越裂越大,越裂越大…… …… 连越进了王宅,望着眼前与外面大相径庭的布置错愕地放大了双眼,他没想到内里和外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一间间厢房古色古香,就连门板都是纸糊的。 连越毫不犹豫拐进后院,最终某一间房外停住。 废话!这间房的黑气都要冲天了好不好!想让人忽略都不行啊!! 这要掀翻屋顶的强烈黑气简直就像是开了游戏easy模式!连越眼前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在疯狂摇旗呐喊,昭告天下这里有猫腻,你们快来啊~ 快来啊~ 连越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有预感,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大概……也许……不是什么好场面。 视线环顾了一圈,连越目光在看到某处时陡然一顿,门扉纸上有一个被人用手指戳开的、刚好足够人眼睛偷窥的圆洞。 连越:…… 要不要这么明显啊摔!明摆着就是让人把眼睛贴上去! 圆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深黑诡异,散发着危险至极的气息,连越深呼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恐怖电影里,主角都要故意往一看就危险的地方闯了。 这感觉就像……你被蚊子咬了个大包,忍不住在鼓包上面用指甲画十字一样…… 根本抵抗不住啊!谁能抵抗得住啊!反正他不能! 咽了咽口水,连越认命把眼睛贴了上去。 房间里很黑,唯一的光源是祭台前那几根白蜡烛。 连越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壁龛的小型祭台吸引了视线,紧接着才从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模模糊糊看到祭台前有一个跪着的人影。 白蜡烛发出的火光勾勒出老人的轮廓。 老人的姿势很怪异,头颅深深的低垂下去,脖子却高高扬起,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在吊着他的脖颈。 连越被自己脑海中蹦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眨了一下眼,重新聚焦视线时却发现原本在祭台前跪着的老人不见了踪影! 到哪里去了? 噔噔——噔噔——噔噔—— 连越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试图把视野拓宽看得更清楚些,他把左眼贴得更近,睫毛几乎戳进破洞里。 又眨了一下眼,这回更看不清了,因为不知何时,祭台上的蜡烛好似灭了。 房间里重回一片漆黑,连越心道奇怪,这也太黑了,按理来说,就算现在是晚上,房间里不开灯,也没有光源,那至少会从缝隙里漏进去的些许月光,可现在连越的视线里,房间黑得有些异常,就好像这间房被罩在密不透风的壳子里。 连越悄悄叹气,可这口气才叹到一半,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堪称惊悚片镜头的一幕浮上心头——门的背后也许也贴着一只眼睛。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连越眼皮重重一跳,猛地退开眼睛抽离门扉。 还没等他匀口气,房门忽然砰地一声往两边掀开,周身的气息刹那间凝滞起来。 连越的鬓发被门扉的冲击力振得翻飞,露出一双骇然的眸子。 噔噔——噔噔——噔噔—— 又是脚步声,而且那声音听上去还异常沉重,根本不像正常的脚步声。 倒像是……骨头砸在地板上发出的动静。 连越后背汗水涔涔,他一寸一寸扭过脖子,像是老旧卡油的机械。 门槛踏出一只血淋淋的断腿。 连越颤抖的眼珠子也随之缓慢停止了转动。 断腿动作极其生硬,直到另一只腿踏出来…… 连越望着矮了他大半截的老人,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没有腿,他没有腿! 准确来说,他膝盖下的小腿肢部分不翼而飞了! 连越一直以为他从洞孔里偷窥到的是老人跪在祭台前,可现在眼前的一幕告诉他,他错了,老人是少了一截才会被他看成是跪着的。 我、擦! 要不要这么重口味啊!开局就断肢什么的是令他实在接受不能!! 错位的真相令连越有种毛骨悚然的荒谬,喉咙涌上一股反胃的感觉,他忍无可忍连忙用手扶墙弯腰疯狂干呕。 可他才呕了一声,老人倏地扭头,视线锁定住在场唯一的人,沙哑如破风箱的声音从喉咙里轧了出来:“嗬嗬——嗬嗬……我的腿……我的眼睛……在哪里……” 王得发歪了歪脖子,骨骼发出清晰的响声,他空荡荡的眼窝直勾勾钉住连越所在的方位。 连越这才发现王得发的整个眼球都被挖走了,现在脸上眼睛的位置只余两个空洞。 “我不呕……我不知道呕——你别问我呕——” 也许是连越的回答令断肢老人不满意,漆黑恶臭的液体从空洞的眼眶里争先恐后淌出,一条条蛆虫顺着黑色液体快速爬了出来。 连越吐得更严重了,眼尾生理性沁出红痕。 显然,连越的反应触怒了王得发,薄皮枯骨的上肢作出索命的姿势,直直伸向干呕不止的连越,同时,血淋淋的断腿陡然大步向他的方向膝行,那速度简直快得令人头皮发麻,甚至跑出了残影! “那把你的——给我吧!!!” 断肢老人尖锐的嗓音凄厉地划破二者之间虚伪的平静。 连越转身拔腿就跑,欲哭无泪:“我也没有啊,你瞎了?!” 有没有搞错!以他现在这灵魂出窍的状态也要被觊觎??!你想要的腿啊眼睛啊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啊喂! 连越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干呕,刚才蛆虫蠕动的一幕冲击力实在太大,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时之间竟难以忘怀。 他步子迈得很大,却还是无法阻止后背瘆人的声音越发逼近,凄怨的嗓音快速拉近距离,死亡倒计时的响钟警告如影随形。 黑魆魆的廊下,拼命逃跑的连越转弯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冷硬沉静的墙,他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往后趔趄了几步,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掌适时捞回连越的腰,帮他稳住了身形。 心跳在这一秒失衡。 连越霍然抬头,霎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暗处响个不停扰人的夜虫蛐蛐声停止了,穷追不舍的王得发也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惨叫。 有那么一瞬间,连越甚至遗忘自己心脏的跳动了。 恶鬼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下半张被徐徐月光勾勒出鬼气森然的轮廓。 肤色病态苍白,嘴唇却是极致的殷红。 不知为何,连越的脊背悄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战栗。 是恐惧,是兴奋,还是隐秘又狂喜的期待,他根本分不清,只身体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恶鬼轻轻摩挲手中的发抖的窄腰,动作缱绻又克制。 下一秒,恶鬼抬起掌心发凉的手掌捂住连越刚刚还在作呕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探进了连越的衣服下摆,按在他的小腹上,低头徐徐道:“这里有小宝宝了吗?” 捂住连越嘴巴的手掌宽厚,几乎覆盖住了连越下半三分之二的脸,只露出一双瞳孔地震的眼睛。 身前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语调淡淡,像是只单纯的在不解,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说出来的内容听在连越耳里,却堪称惊世骇俗。 恶鬼实时接收到魂丝传来的灵魂震荡,这是面前人情绪有所波动的表现,他移开捂着连越的手,颔首垂眼:“我会负责,不要害怕,你在发抖。” 连越颤抖的身体不抖了。 负、责、你、个、鬼!!! 这、这、这疯子在说什么鬼话呢?!! 报警!!他要报警!!! 连小越:这风姿在说什么鬼话 苍小境:没错,我是鬼,说的鬼话 某雨:人机攻上线!哪有人和清醒状态下的老婆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老婆肚子里有没有揣崽[害怕],哦,你不是正常人,你是鬼,小越麻麻支持你报紧(递手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小宝宝? 你神经啊! 连越一蹦三尺高,猛地推开面前和他距离过近的生物,警惕道:“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看着慌忙逃窜的连越额头上冒出冷汗,隐藏在暗处的恶鬼抬脚往前踏一步。 恍若开雾睹天,俊美如神祇的恶鬼带着冷漠锋利的眉骨缓缓从黑暗中脱离。 连越这才看清某只恶鬼镀的真面目。 他喉咙一窒,脑中莫名蹦出四个大字:玉面罗刹。 男人身形高大摄人,肩宽腿长,布料下隐隐约约显露出肌肉的痕迹,皮相骨相皆是一等一的绝顶,只眉眼之间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鬼气阴冷,还未露出任何冷眼或睥睨的无礼神色,单单只是躯骸立在连越身前,强烈的压迫感便袭面而来。 对此连越严重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的同时,心底缓缓升起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惹、不、起! 某只惹不起说话了,比起恶冷峭的外表,他的语气简直称得上乖顺礼貌,恶鬼垂眉低眼:“你在吐。” 尽管恶鬼表现得像是很善解人意地在为连越解释为什么他会有那种惊世骇俗的发言,但连越还是没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就算他恶心呕吐,可他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啊!怎么可能会、会、会会有那、那种东西??! 这个人的逻辑怎么这么奇怪?看到人吐就联想别人怀孕,简直一点逻辑也不讲。 其实不然,恶鬼见过太多世界奇状,男子生子这种事情在他心里并不能排得上号称之为奇怪,甚至他动动手便能改变一个人体质。 不知恶鬼心中所想,连越抬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撂了恶鬼一眼,紧接着眼皮轻轻一跳。 好像忽略了什么? 背后传来痛苦的哀叫提醒了连越。 啊啊啊怎么忘了他正在逃命啊!!!连越头都不敢回,下意识去推挡在自己面前的恶鬼,试图撼动:“不是!哥们儿!等会儿再聊!” 恶鬼不明所以,抬起双掌与连越的手心相抵。 连越:? “你干嘛?” 恶鬼面无表情:“不是要比力气吗?” 你神经啊! “咱们快点跑吧,你没看见后面那鬼东西啊!”连越额角青筋暴起,气势十足地用手指倏地指向癫狂的王得发,然后下一瞬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感觉。。。。。 有点过于安静了? 还没等连越反应,恶鬼直接把住连越的肩头,控制他身体转了个身。 然后一直不敢回头看的连越顿时愣住了,只见方才还锲而不舍追在他身后的王得发不知何时钉在了原地,整个身体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骨瘦如柴的双臂还保持着直直往前伸的姿势,干瘪下垂的脸庞就算没有眼睛,也能轻易看出他此时的惊惧和想逃离的心。 只是不知为何,整个躯干被强制定住,任他如何挣扎,也没办法做出一丝一毫的动作。 连越望着眼前反常的一幕没有松口气。 看过动物世界都知道,如果相对弱小的生物无影无踪,意味着在这个领地内,有更危险的生物存在! 头顶的雷达疯狂响起了红色危险警报,连越从左到右缓慢移动自己的眼珠子。 就在他草木皆兵观察四周的时候,左肩突然垫上来一个陌生的下巴,从后面看,恶鬼几乎要将连越整个人圈进怀里。 恶鬼微微偏头,冰凉的唇贴近连越的耳垂。 不知为什么,连越脊背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 下一秒,恶鬼在人类耳畔轻声启唇:“砰!” 于是。 砰—— 几米开外,上一秒还在连越眼前活生生人体瞬间爆炸化成一团血雾。 一切都仿佛放慢的电影镜头般,连越骤缩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的红,一颗一颗血珠飘逸在天空中。 霎时间,灰白院墙被王得发血珠溅上血腥的形状。 连越半边身子都麻了,脸庞血色尽褪,他一寸一寸扭过脑袋,脖子像老旧的机械般咔咔作响,视线在与近在咫尺的恶鬼相接的一刹那,一切尘埃落定。 是、你! 不是,这对吗?兄弟。 论你还在晕头转向地寻找危险诡谲的大BOSS时,却突然发现大BOSS正把下巴搭在你肩上,你该如何做? 连越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选择框。 A、亲上去!你想啊,话本里经常用的手段,临死之前亲对方一口,他定然会永远记住你 B、装晕倒!你想啊,话本里经常用的手段,柔弱地倒进他怀里,就跟挖耳屎时别人不能动你一个道理,晕倒时他定然不能杀你 C、向他告白!你想啊,话本里经常用的手段,告诉他你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他定然会抓你回去当小弟 D、逃!你想啊……你再想想吧…… 连越定然是逃了,心惶惶逃得飞快。 在他溜得没影之前,连越转弯时余光不经意瞥见恶鬼静静站在原地。 凛然的身躯透着股阴森森,恶鬼侧头轻轻抬掌,几十股黑雾便轻而易举汇聚在他手中。 小小的黑雾们在恶鬼掌心不断挣扎扭曲,发出尖锐刺耳的哀嚎声。 连越远远定睛一看,发现断腿老人王得发赫然在列,只不过他变成了一个更丑陋的狰狞模样,乌黑的涎水横流,尖叫着扭曲摇摆。 微长的刘海遮住恶鬼晦暗不明的神色,他像是完全不在意连越这个逃跑的小虾米,没有采取任何追逐的行为,只是静静地目视连越跑远,越来越远…… 直到连越的灵魂消失在他视线,恶鬼才舍得回神看一眼手中的黑雾。 这是王氏全家上下老小的灵魂。 三十二口,这里有三十一人。 跑出去了一个大少爷。 他将这三十一团黑雾随意丢进锁魂瓶里,冷脸转身如萤火消散在黑暗中。 连越灵体无意识离开鬼境追着他过来这件事令恶鬼心情空前的好,他垂头很认真地把这件事一字一句、完完整整记录在册,还附上一张连越撞进他怀里时的照片。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提着吃食回到云宫寝殿,想要和连越好好培养感情却发现殿里空无一人,而所有财宝被洗劫一空。 恶鬼:…… 望着空荡荡的寝殿,他挥袖将放置着吃食石桌一把掀飞,碎石和食物零落一地。 恶鬼殷红的瞳孔难得染上狠戾和执拗,脑中全被一个念头占据。 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要找到他…… 云宫明明设了结界,限制任何人出入。 与此同时,绑在连越身上的魂丝传来微弱的情绪震荡。 恶鬼细细分辨那股情绪。 那是……恐惧。 他在……害怕? 连越当然害怕!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当事人连越的灵魂从现世回体后,惊魂未定的他实在不能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当做一场梦,于是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痛的。 不是梦? 那…… 连越慢慢将视线移向背上扛着的麻袋。 这些东西……也是真实存在的喽? 想到这里,连越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攥紧了麻袋口。 把这些财物全部偷走的邪念刚升起,连越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不行!” “……你忘了吗?还没长教训吗?绝对……不行。” 连越喃喃自语:“知足常乐,知足常乐,连越,知足吧。” 说着他将肩上的麻袋扔到一边,不再看它一眼。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呢? 在往外推寝殿门的那一秒,他想起了江一北嘱托他的事,推门时连越感受到了微微的阻力,他没有犹豫,直接推门离开了。 不曾想,一阵天旋地转过后。 当事人连越便懵逼地出现在了一座寺庙前面。 搞咩啊!怎么又突然换地图!!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玩耍了! 连越不可置信地在寺庙前的石阶上蹦了两下。 坚硬的脚感……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为什么?他好像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抵达任何地方。 难道是特异功能? “越哥!”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连越转身,发现是江一北。 眼前的江一北枯槁落拓,眼下乌青难掩。 见到熟人,连越也很高兴,正要和江一北说自己新发现的特异功能:“一北,我好像——” 江一北却快速小跑到连越面前,红着眼睛愤愤捶了一下连越的肩膀:“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你没了呜呜呜呜……” 被江一北这么一打岔,连越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哥你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越一把捂住江一北放声哭嚎的大嘴,手动闭麦。 等江一北冷静下来,连越才从他口中得知那天他在最后一刻为了拉回江一北被迫坠入湖底后,顷刻间,整个巨型湖泊就在原地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消失了?”连越讶然。 江一北吸吸鼻涕,点点头:“嗯嗯,对啊,大家都看到了。” “我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怪物变成湖泊把你给吞了……” “太好了,你又回来了……”江一北后怕地低声喃喃,面上带了一丝泪光闪烁的庆幸。 说到这里,连越也奇怪了,他对于当时的记忆很模糊,只知道自己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宫殿里了,身上的衣服还换了…… “不过越哥,这是什么东西?这还怪好看的。” 江一北指着连越左手旁的位置。 连越怔忡,顺着江一北手指的方向垂眼望去。 卧槽!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一个镶钻的麻袋静静立在一旁。 这华丽的麻袋看上去是如此的……华而不实。 死手!快点来感觉啊! 某鬼:开小号!立马开小号去到老婆身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江一北说着就要上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连越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江一北奇怪道:“怎么打不开?” 又提起来比了比:“好轻,是什么东西?” 连越:“不是我的。” 他话音刚落,江一北手中的麻袋竟慢慢缩小成一个荷包大小,然后晃晃悠悠飞去了连越手心里。 江一北死鱼眼:你还说不是你的? 连越连忙把手心里的东西一下子丢了出去,慌忙摆手自证道:“真的不是我的!它碰瓷我的!” 下一秒,被连越脱手的小荷包又像个气冲冲的小牛,转了个弯又挺着鼓鼓的身体冲进了连越掌心里,有种连越不要它,它就死皮赖脸缠住连越的厚脸皮。 劲劲的。 无奈,连越尴尬一笑:“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顶多就是把它装满了而已,怎么这鬼麻袋……哦,鬼荷包还带碰瓷的啊?! 江一北依旧死鱼眼:装!你还装,它都对你认主了! 认不认主这事先放一边,即便如此,连越也不打算动里面的东西,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 连越顺手放进口袋里。 江一北也不跟他过多掰扯,在他眼里,他越哥在鬼境就是个比他还新的新手小白,稀里糊涂的,估计偶然得了什么机遇自己都搞不清楚。 连越不自然地试图转移小孩的注意力,他心里还念着江一北和他交换长明灯的条件:“棺鬼的事情怎么样了?” 江一北闻言愣住:“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连越:?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帮我吗?” “越哥,这里就是棺鬼老巢啊。” 连越眉心一跳,倏地转身。 气势恢宏的寺庙极具存在感地映入眼帘,苍翠古柏后的青瓦红墙透着厚重的肃穆之感,檐下铜铃串串,随着微风轻晃。 明明是很庄重神性的画面,可经江一北这么一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连越咽了咽唾液。 顿时觉得眼前的寺庙笼罩着一股阴森之感了有木有?!! 连越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换上江一北带来的衣服和鞋子后,一个由连越冒充,但在棺鬼眼中合格的“江一北”就诞生了。 连越与江一北并肩慢慢拾级而上,大晚上的,寺内空无一人,四周树影婆娑,枝叶沙沙作响,乍一听竟像是许多只手在鼓掌。 身旁的话痨男高絮絮叨叨讲述他招惹上棺鬼的经过。 “那买卤菜的说骨髓丢了,我就问他最后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问他在那期间都去了什么地方,他给我说了几个地方,其中就包括这个镇宝寺。” “然后我就来这里找了,很正常的逻辑吧,可谁能想到……” 说到此处,江一北眼睛左瞟右瞟,压低声音:“会被那东西缠上……” 连越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提出自己的疑问:“棺鬼不是以棺为生的鬼吗?这寺庙里怎么会有棺,你亲眼见过棺鬼的棺材吗?” 江一北脚步一顿,呆滞地摇了摇头,对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棺材,到底是怎么招惹棺鬼的? “对哦!我根本就没见过棺材,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出了事,其他人都没事。” 连越见江一北瞳孔中泛着清澈的愚蠢,敏锐地提取出了他话里的关键,继续引导江一北说出更多的信息。 “你和别人一起来的?和谁?他们是什么身份?多大年纪?” 江一北掰着手指头说了几个名字,身份他不清楚。 “有两个女生看上去是二十多岁的姐姐,还有一个是和我爸差不多年纪的四十多岁大叔。” 连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了然于心。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山门殿门口,连越刚想抬脚踏过门槛进入寺庙,江一北见状连忙呼止住他:“等一下!” 连越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寺庙门头立了一个告示牌。 告示牌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入寺守则。 什么衣着要庄重,不要暴露,禁止吸烟禁止随地乱扔垃圾等等看上去很正常的规则。 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三十多条那么多。 连越大致扫了一眼,侧头问江一北:“怎么了?” 话痨男高眉毛一挑,用手一指:“越哥,你看!这里有一条说入寺要光脚,保持寺内整洁。” 江一北说这话时得意洋洋,眉飞色舞,似乎对自己审题清晰的谨慎很自满。 连越凑近细细端详告示板,嘿!还真是! 确实如江一北所言,板上有一条入寺需光脚的规则。只是夹杂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字体又小,想让人注意都难。 连越心头重重一跳,他不动声色瞥了江一北一眼:“一北,你今年读高几?” 江一北被他语气里的认真唬住,老实道:“高三。” 卧槽!原来是这样! 连越内心瞳孔地震,面上却一副老神在在。 “怪不得……怪不得是你……” 一个个细节和信息串联了起来。 仿佛拨云见日,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 连越朝眼睛被满满当当的知识污染变浑浊的男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又拍拍江一北的肩膀感叹:“你知道为什么棺鬼独独找上你吗?因为这简直是为像你这样的人量身定做的局。” 据江一北所说,他和其他三个人一起来过这座寺庙,那三人分别是两个二十几岁的女性和一个中年男人。 无法否认的一个事实是,人会随着年龄和人生经历的增长而逐渐丧失一些东西。 比如耐心,比如阅读理解能力,再比如对规则的敬畏感。 告示板上的规则条例又多又杂,而年纪稍长,早就出社会的老油条们身心浮躁,根本不可能一条一条看完,最多扫一眼就进去了。 只有江一北,只有像江一北这样没出社会,在学校天天被老师耳提面命考试要审题清晰,不要漏看错看,又处于秩序敏感阶段,觉得规则最大的高中生,才会一字一句耐心地解读告示板上的条例守则。 连越猜测上回只有江一北一个人严格遵守了所谓的入寺守则,光脚入了殿,而其他人估计看都没看就进去了。 恐怕脱鞋光脚就是江一北被棺鬼盯上的原因。 江一北听完连越的分析,整个人顿时傻眼,脸上尽是一副世界观被冲击碎成渣渣的欲哭无泪,他发出一声略带迷茫的询问:“越哥,难道我遵守规则是不对的吗?” 这年头,认真守纪律还有错了?!! 连越看着蔫巴巴的江一北笑笑道:“也不是,遵守规则在大部分情况下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或许在这里不适用而已。” 连越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嘿嘿!他刚刚好像说出了很有哲理的话。 经此一遭,江一北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对连越的信服感,他本来以为连越是个比他新的新人菜鸟,可没想到他越哥脑子竟然转得如此之快,能从纷杂的细枝末节里推测出这么多真相。 二人一脚踏入殿内,甫一踏进殿里,连越便隐隐约约听见一道模糊的尖锐笑声。 嘻嘻—— 而且殿内光线昏暗,只有供桌上的幽幽烛火在明明灭灭。 在外头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闷热的风,甫一入殿,温度瞬间下降了一个度,安静的殿内更显阴森晦冥。 就在这时。 嘻嘻—— 连越又听到了那笑声,那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人更似婴孩,他眼皮跳得厉害:“一北,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有人在笑?” 江一北闻言表现得比他还惊恐,牙关颤颤道:“越、越越哥,你别吓人,哪有什么笑声……” 说罢却忍不住搂紧了连越的左胳膊。 连越:…… 二人继续往殿内走,他们今晚必须在这寺庙里找出棺鬼寄生的棺材。 留给江一北的时间不多了,他的脚后跟早已肿烂不堪,每踏一步便如遭至剜刑,今晚是他最后的期限。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连越心里一紧,那声音又出现了。 夭寿啦!好可怕呀麻麻! “越、越越越哥,我听到了,笑、笑、笑声……” 这回江一北也听见了。 连越头皮颤栗,说实话,他的恐惧并不比江一北少。 只是…… 他真的很想要江一北手里的长明灯。 于是他硬着头皮提议。 “一北,你听我说,我们现在要赶紧找到棺材,你这样我动不了……” 江一北脚软拖着他,连越现在可谓是寸步难行。 “这样,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分头行动——” “不行!”抖如筛糠的江一北拒绝连越的速度快得要命,生怕晚一秒开口连越就要离开他,留下他一人。 可没想到连越也立即快速回应道:“好!” 其实话刚说出口的瞬间连越就后悔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也很怕捏! 还好江一北不同意,连越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江一北涣散的双眼骤然放大。 连越心里登时泛起不好的预感。 江一北脸色煞白,身体发抖,颤巍巍抬手指着连越背后,牙关哆哆嗦嗦开口道:“那…那、那是什么?” 连越咽了咽口水,他不敢回头看,只喉咙艰涩问道:“是……什么?” 恰好这时一阵阴风袭来。 砰的一声,方才还敞开的殿门瞬间关闭。 昏暗的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的尘埃都静止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连越面无表情地想。 第12章 第 12 章 江一北抖着毫无血色的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越不指望他现在的状态能头脑冷静,只好在心里默念:长明灯……长明灯……长明灯…… 然后指甲陷进手心,猛地强迫自己转身。 只见殿内黄色经幡长条垂垂,随风飘动,犹如鬼魅飘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连越眨眨眼,一头雾水:“一北,你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我刚刚……刚看到了,有一个全红的……” “披头发,四肢着地,张嘴巴在瞪着我们……” 江一北额头汗水涔涔,他指向连越背后蒲团的位置:“就……就在那。” 连越故作冷静地抚了抚他颤抖的脊背,但若仔细一看,他的手掌也微微发着抖。 说实话,其实他也很慌,特别是听了江一北语无伦次的诡异描述,想象力更丰富了有没有?!! 神殿分别分为主殿和两个左右副殿,主殿两旁各有两个门通往左右殿。 主殿中央是一座通体净白的观音神像坐于莲花之上,左手持净瓶,右手持杨柳枝,面容慈悲祥和。 可当连越和江一北两人从主殿殿前绕到殿尾,发现这神像竟是一座双面神像! 正面是慈悲为怀的观音,背面却是一具通体赤红的闭眼神像,这座神像面庞狰狞,獠牙横生,乍一看十分骇人。 这离奇的正反面构造令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江一北喃喃:“我记得……上次来……不是…不是这样的啊……” 走神的连越没听见江一北的呢喃,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压下心思,不动声色看了江一北一眼。 现在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于是连越拉着江一北在主殿细细找寻了一圈,连神像的供桌底下都没放过。 一无所获。 现在只剩下两个副殿了。 二人决定先右殿。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主殿闭眼的赤红神像倏地睁开了眼睛,眼珠子跟随二人的方向诡谲转动。 右殿供的是一些姿态昳丽的神女像,看上去倒没有特别之处。 除此之外,右殿尽头还有一座巴掌大的观音像,除了尺寸不一样,与主殿正面的观音神像简直如出一辙。 连越大胆地上手碰了碰,发现底座并不是固定的,这小型观音像是可以拿起来的。 现在只剩下左殿了。 甫一踏进左殿,连越心底那股看到主殿神像反面的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左殿的神像皆是青面獠牙的铜人,不管是从外形,还是姿势神态,仿佛萦绕着一股摄人的怨气。 与右殿的圣洁的神女像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另一个极端,叫人乍看骇目惊心。 左殿的神像如同普通图书馆书架一般排列分布,共有七八排,如果置身两排之间,就仿佛站在书架之间,无法看到其他列的神像。 连越和江一北一排排搜寻。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 江一北脸色煞白,眼睛却开始越来越猩红。 连越视线一遍遍划过每一座神像,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座通体赤红的闭眼神像。 在此种情况下,连越的思绪却很突兀地回到了他和小境还没离开福利院前的时光。 福利院条件不好,他们甚至被勒令要求用劳动换取每天的食物,如果生病了或者干的活少,那就糟了,这意味着你当天不会得到任何食物。 小境因为年龄小,饿肚子是常事,只有靠着连越的偷偷接济才相安无事度过那段在福利院的日子。 娱乐项目自然也是贫瘠得很,令连越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和小境在空闲时最常玩的就是一种棋子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这种玩法通俗来讲就是置换,也可以叫反转。 就是利用一定规则,将棋子从你方的位置置换到对方的阵营位置上,反转成功,即为胜利。 连越很擅长这个游戏,经常将苍境打得落花流水,苍境一边说哥哥好厉害,一边心情低落得饭都不吃了,只一心研究如何提高水平。 次数多了,连越为了让苍境乖乖听话吃饭,便学会了放水。 可苍境还是会说他好厉害。 连越刚从乱成一团的毛线里抓到线头,余光却瞥见两排罗列的神像之间闪过一个极快的红影。 “越……越哥,从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了……”江一北哆哆嗦嗦开口了:“这些神像……怎么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连越心猛然一跳:“什么?” 江一北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道:“不管我们是从左到右,还是从之间穿过,神像们的眼珠子明明一直在死死盯着我们!” 连越不疑有他,当即求证似地从两排神像之间穿过。 果然如江一北所言,无论连越身处哪一个方位,看向神像时,它们的眼睛无一例外与连越直直对上。 就像是,眼珠子的视线跟随着他们一起移动! 下一秒,连越心底又升起一个猜测。 他让江一北待在原地,他自己则重新折返回了另一边。 “咦?”江一北疑惑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越哥,它们是看着你的!” 连越心一沉,果然…… 他正想和江一北说出自己的所有猜测,可当目光投向神像另一头的江一北时,瞳孔骤然一缩。 连越瞬间理解江一北方才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描述了。 【披头发,四肢着地,张嘴巴在瞪着我们……】 因为从他的视线望去,江一北身后不远处的地板,恰好静静趴着一个四肢着地的……鬼。 那怪物全身血红,就好像人皮被硬生生扒下,暴露出里面疯狂鼓动的囊血。 半边红脸被乱发遮住,只有一只瞳仁全黑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连越。 双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对峙。 连越头顶发麻,真想这么死过去算了。 “一、一北,你先过来这边,我有话对你说。” 他装作毫无察觉,嘴角勉强扯起僵硬的弧度,朝江一北挥了挥手。 “啊?哦……”江一北无知无觉,傻愣愣地抬脚从那头走了过来。 就在距离连越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 “刺啦——” 细碎的断裂声短促又突兀。 连越一听到那声音瞬间汗毛竖起,牙关酸涩,这感觉就像皮肉血筋强行撕裂扯断时的恐怖冲入脑海。 “刺啦——刺啦——” 红鬼诡异地扭动自己的脖子,将整个头颅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连越就这么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胸腔里的心脏越跳越快。 下一秒,咔哒一声,催命的红鬼将整个头颅回正,然后视线落在了两个人类身上。 它腥红的舌头骤然在嘴巴里旋转一圈,发出瘆人的吸溜声。 就像是战争一触即发的信号,四肢着地的红鬼以爬行的奇怪姿势陡然向二人的方向袭来,扭头匍匐的速度快得令人头皮发麻。 连越顾不上思考,顺手抓起一旁的那座小型赤红神像快速塞进怀里,然后拽起江一北的手腕撒丫子就跑。 “别回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待连越想起提醒江一北不要回头看时,江一北听到吸溜声,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你不要过来啊——” 响彻云霄的嘶叫震飞了一排殿外的黑色乌鸦。 当下想死的人又多了一个。 “怎怎怎怎么办?!!!” 江一北嗓子劈叉,边跑用破音颤抖的声线问连越该怎么办。 呜呜呜好可怕,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江一北绝不会再踏进这寺庙一步。 连越二人从左殿屁滚尿流奔逃出来,绕过主殿的双面神像,想从殿尾的另一个门逃出去,可当二人跑到殿尾,却发现这神殿后面根本没有门! 连越没法,当机立断拽着江一北钻进神像下的供桌底躲了起来。 供桌上铺设有一层厚重的白色桌布,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部的视线的同时,也断了二人对外界窥探的机会。 红鬼四肢在地面诡异爬行的动静混杂着连越剧烈的心跳声。 两人拼命压低自己的喘气声。 “越哥……那就是棺鬼吗……”江一北惊魂未定,用气音询问连越。 连越面色沉重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但实际心里已经认同了江一北的说法。 “怎么会没有呢?棺鬼寄生的棺材……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江一北的精神面临崩溃,不断轻微摇头,嘴里发出声声喃喃。 连越心里也很乱,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目前为止的一切信息。 首先,有人告诉江一北,摆脱棺鬼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人代替他穿鞋入棺,可是他们在这里却找不到棺材。 与常理相反,不遵守才是正确做法的入寺条例。 完全相反的双面神像。 还有构造以及氛围也完全相反的左右殿。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 “怎么会没有棺材呢……如果……如果……” 连越蓦地按住江一北发抖的手背,说出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承认的真相:“一北,有的。” 他抬起薄薄的眼皮,像是要望进江一北的眼底:“这里——” 连越顿了一下,才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整个寺庙,就是一个巨大的棺材。” “我们从一开始,就踏进棺材里了。” 半晌。 咕嘟—— 江一北喉咙不自觉咽下一团唾液,他话都不会说了,就连用气声说话都能轻易听出他的崩溃:“越、越越哥!你在说说什么?你你别、别吓我了!” 连越表情无比认真,依旧用气声悄言道:“真的,不然你解释解释,这为什么是白的?” 连越指的是此时掩藏他们身体的白色桌布。 江一北闻言愣住了。 对啊,为什么? 一般在寺庙看到的供桌桌布要么是红的,要么是黄的,但绝不会是白的。 什么情况下才是白的? “我曾在纪录片上看过,双面神像其实是一种陪葬品,这里的一切,都是陪葬品。” “这里就是一个伪装成寺庙的、货真价实的棺材。” 连越对着江一北下了定论。 “而我们,就是即将被下葬的人。” 越写越觉得我真的很不擅长写灵异题材,根本不知道如何营造恐怖气氛[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江一北眼眶涌上泪水,在模糊的视线中,他想起了琐碎的、细微的,被他忽略的细节。 第一次来镇宝寺时,他根本没有留意门口的告示板,是同行的四十岁大叔在他将要踏进寺庙里时,很碰巧且突兀地撞了他一下,把他撞到了告示板前,他才注意到所谓的入寺条例,从而促成他光脚入寺的结果。 再后来,那天过后,他便陷入无尽的梦魇,身上怪事频发,终日惶恐不安。 也是那时候,那个人很凑巧地出现在焦头烂额的江一北面前,告诉他摆脱棺鬼的方法是让另一个人代替他入棺。 所以他才会把连越牵扯进来! 现在连越告诉他,其实从一开始,这整座寺庙其实就是一个棺材! 怪不得!怪不得他连棺材都没看到,却莫名奇妙惹上了这祸事! 想到这里,江一北倏地抬起眼睛,怒火中烧道:“他骗了我!是他!!是他骗了我!” 这下连越怎能还不明白,无非是有人故意令江一北被棺鬼盯上,而江一北又急病乱投医轻信了他人的话。 而自己又因为长明灯的诱惑,答应了江一北参与进来。 一切看似巧合,实则环环相扣。 说到底,每个人都在整件事中被**推着走。 他换了他,他又换了他。 “该死的!他害了我——” 连越见江一北越说越激动,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发声。 可是没用,外头棺鬼的爬行的动静蓦地消失了。 两双眼睛惊恐万分地对视上,从对方眼中二人不约而同解读出相同的意思。 完了。 连越和江一北陷入被棺鬼发现的绝望中,可等了半晌,外面仍旧一片平静,就像是棺鬼已经消失了一样。 江一北对连越试探性眨眨眼睛,是走了吗? 连越直觉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江一北见他没反应,扭头伸手轻轻去掀拖地的白色桌布。 刚掀起一个角,从连越的视角望去,一抹血红一闪而过。 连越心下大惊,赤红棺鬼就在那里!近在咫尺!! 正隔着桌布对两个美味的人类流口水! 连越眼疾手快按住江一北的手,强硬地重新把那刚掀起的一角合上。 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到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连越无声进行头脑风暴。 一定要想出破局之法……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们在这里,却不发动攻击?!难道…… 连越心念一动,视线定格在他和江一北的鞋子上。 联想江一北曾说过的话,在加上棺鬼现在瞻前顾后的样子,连越灵光乍现。 或许…… 欺骗江一北的中年男人虽然谎话连篇,但有一点他说的或许是实话。 由于某种不知名的规则限制,棺鬼的确没有办法对穿着鞋的人轻易出手。 所以到现在为止只是吓吓他们?却没有对他们进行实质性伤害?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连越无意识捏起自己的鬓发在指尖来回搓,这是他沉入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瞳仁疯狂抖动。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他没注意到…… 一定还有…… 冷静下来,不要慌张。 【只要你穿着鞋代替我入棺,我就能解除诅咒!】 替代。 与常理相反的,不遵守才是正确做法的入寺条例,互为极端的双面神像以及左右殿。 相反。 神像只跟随他转动的眼珠子,以及明明站在江一北身后,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赤红棺鬼。 紧接着连越眼前浮现和苍境玩跳棋的记忆,记忆中,两个小小的身影面对面坐着,他手上的棋子落下,成功用己方的棋子占领了对方的大本营。 【降落!我赢啦!】 【哥哥,好厉害】 置换。 是置换! 连越闭上眼睛,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向江一北的目光已然十分复杂。 如果连越没猜错的话,江一北口中的中年男人的确找到了破解棺鬼诅咒的方法,可方法却不是什么让人代替入棺,趁棺鬼暂时失去力量时一举歼灭。 而是,替代…… 一开始被棺鬼盯上的人是中年男人,而他为了摆脱棺鬼,让江一北当了他替死鬼,让棺鬼的目标替换成江一北,然后江一北又找了他。 就像是传说中溺水身亡的人会变成水鬼无法转世,需要找下一个替死鬼才能顺利投胎一样。 一个拖一个,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永无止境。 所以神像的视线才一直跟随着他! 棺鬼的目标,早在不知不觉中从江一北替换成了他! 江一北知道多少?是单纯被骗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要他命的心思? 连越复杂的目光在触及到江一北鼻涕泪水糊成一团的脸庞时一顿。 连越:……这傻子能有那么重的心思吗 好吧,他现在姑且愿意相信江一北是被骗了,但是这仍旧无法改变他现在成了江一北的替死鬼,而江一北现如今算是危机解除的这个事实。 人性是复杂的,连越无法保证,也不敢赌江一北在得知自己性命已经无虞的情况下,还会愿意配合他做接下来可以称得上危险的事情。 于是连越沉下声,厉声道:“听着,不管你是被谁骗来这里的,现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 连越从怀里掏出了两座东西。 是观音像和赤红棺鬼像。 江一北鼻涕堵鼻腔,带着厚重的鼻音问:“这什么?” “我完完整整看过那部纪录片……” 和小境看的,连越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所言非虚,连越和苍境从福利院独立后,那时刚搬进两人的小窝,房东把淘汰下来的旧电视扔给了他们。 有很多个夜晚,连越和苍境就靠着那台时不时会出故障的老电视机度过,看的都是些不需要花钱点播的公益扫盲台,那公益台最常播的就是一档纪录片栏目 “我记得很清楚,纪录片里说,如果一个棺椁里有极其不一样,甚至完全极端的东西同时存在,那意味着主人想要镇压什么东西。” 江一北紧张地咬了咬口水:“那这里——” “没错!”连越打断他:“双面神像和右殿的神女和左殿的恶鬼像同时出现,是为了镇压,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一切事物,有正便有反。” 江一北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事物,确实如连越所说,甚至他们的头顶的供台之上,有一对红白的蜡烛。 他刚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暗暗称奇,只不过被找棺材夺去了心神,无暇顾及深入思考。 心下顿悟的同时江一北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连越竟然观察得如此之细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连越掀起眼皮,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置换,我们要换掉这两座神像的位置。” 连越敏锐地察觉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江一北背后的白色供桌布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猜对了! 一布之隔的赤红棺鬼听着两个人类的对话,惊讶地张大了猩红獠牙的大嘴,腥臭的涎水滴落地板。 果然如此!是置换! 连越难掩兴奋,继续趁热打铁道:“我们两个齐心协力,你把这座放到左殿。” 连越把恶鬼像塞入江一北手里。 “而我把这座放到右殿,只要换了这两座石像的位置,就可以重新镇压棺鬼。” 出乎连越的意料,也许是残酷的真相折磨着江一北岌岌可危的神经,他听完连越的话后手一抖就将手中的恶鬼像一把丢了出去,见状连越连忙眼疾手快扑过去把恶鬼像稳稳接住。 在粗糙的地上硬生生摩擦了十几公分,胳膊肘瞬间被磨掉了一层皮。 连越疼得呲牙咧嘴,他倏地回头,锐利的视线射向逼仄空间里的另一人。 江一北表现得十分抗拒,不住地流泪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连越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果然不能指望他人…… 现如今,连越只能怪自己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想通这一点,他脸色慢慢和缓,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聊今天晚上吃什么。 “好啊,你不愿意就算了,那把长明灯给我吧。” 报酬他还是要索取的,连越手心向上,朝江一北索要长明灯。 江一北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他不明白为什么连越仅仅在几秒钟内就转变态度,放弃劝自己和他一起努力破解困境,还能在当下如此紧张的气氛下,惦记着长明灯的事情。 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有冰冷的交易,之前的生死与共都是假的。 连越看出了他的想法,也许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他继续淡淡道:“你知道吗,在顶楼看见你那天,我其实是打算自我了结的,安眠药都买好了。” “越哥……” 连越笑了一下:“我真的,真的太想他了,所以现在,把长明灯给我。” 不知为何,明明连越的声音很轻,江一北却觉得面前的人很冷。 江一北没动作,连越却有些不耐烦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你是死是活,你还不明白吗?我做的一切,答应进入鬼境,陪你闯进这里,都是为了你手中的长明灯。” “现在我也算是完成你的交代,你不会有事,诅咒已经解除了,棺鬼再也不会纠缠你,可以了吗?” 连越掀起眼皮,目光很冷:“现在,给我。” 江一北呆呆问道:“越哥,你不怕吗?” 连越挑了下眉:“怕?现在还怕什么?这与你无关,别磨磨唧唧了!” 江一北听连越张口闭口长明灯,下意识想要掏出据说可以见到亡者的道具,可就在即将掏出的那一刻,犹豫了。 连越也不催他,静静伸着手。 江一北这会儿反倒开始扭捏,嗫嗫嚅嚅道:“越哥……我和你一起把神像置换了吧……” 连越闭了闭眼,胸口陡然升起一股烦躁和苦闷,他没心情再和小屁孩周旋。 “不行!你若没有下定决心,这样犹犹豫豫只会坏事,把长明灯给我!”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声。 听到连越如此严厉的语气,江一北攥紧了手里的东西,他像是失去方向的航海者,只觉得外面的棺鬼都没有眼前此刻对他疾声厉色的连越来得心惊。 他不想要连越失望。 以至于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下定决心了!真的!该怎么做?” 连越目光细细划过江一北的脸庞,像是在辨认他此刻的决心有几分真。 他把恶鬼像重新塞回江一北手里,说:“听着,现在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理解。” “好好理解”的咬字极为重,连越像是在暗示什么,江一北眼中浮现疑惑之色。 “一切都是反的,你去左殿,我去右殿,明白了吗?” 江一北愣愣地点了点头,连越怕他还听不懂,又重复了一遍:“一切都是反的,你左殿,我右殿。” 说完连越就看见江一北背后的白色布料动了一下。 棺鬼悄悄从江一北所处的左边换到了连越即将要跑出去的右边。 因为规则限制,它没办法动江一北,甚至不能触碰丝毫,否则就会受到反噬。 当下只有连越是它的目标。 只要连越一钻出来,就会…… 它静静等待着,听见连越在低声倒数。 “三……” “二……” “一!” 白色桌布猛地被掀开,棺鬼猛地一下子扑上去,却在即将碰到那人时堪堪刹住。 江一北那张惊恐的脸闯了出来。 不是连越!不是它的目标!! 连越从另一头窜了出来。 赤红棺鬼僵硬地抬起脖子,当即折返回左边疯狂朝连越袭去,连越猛冲进左殿里,找到刚刚放置恶鬼像的凹槽位置。 “一北!快点!” 江一北不知何时也跑进了右殿,两人同时举起手中的神像。 “嗬嗬——” 棺鬼利爪带着强有力的风刺向连越的胸口。 砰—— 一阵闷响 被按进凹槽的两座神像瞬间迸发出炫目的白光。 半晌过后,尘埃落定,万籁俱寂。 神女像和恶鬼像彻底调转位置, 连越背部全被冷汗浸湿,他低头,棺鬼尖锐的红色利爪距离自己的心口只剩不到一厘米,血红的身体却硬生生被不知名的力量整个钉在了原地,再不能移动分毫。 连越见状,仰天长舒一口气。 呼~好险。 差点小命就没了呢。 他往后悄悄挪动步子,试图远离被定住的棺鬼。 虽然它现在不能动,但它长得是真丑,这么近距离的丑颜攻击,连越表示身心都受到了重创。 连越身形微微一动,正要脱离棺鬼的攻击范围,视线不经意划过棺鬼的鬼脸时,却发现它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棺鬼神情极其哀恸,干涩猩红的嘴唇微动:“嗬嗬……” 望着棺鬼全黑的瞳孔突然对着他流出血泪,连越一时怔愣。 就这么愣神的空档,冲天的**竟使已是强弓之弩的棺鬼爆发出极强的力量,猝然挣脱了神像对它的镇压。 “吼——”赤红棺鬼披头散发,嘶吼一声扑向连越的方位。 连越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倒映出棺鬼狰狞模样。 卧槽!这是什么绝地反击!它不是反派吗?!绝地反击这种不是主角才能触发的技能吗!! 连越惊慌失措往旁边的地板一滚,却没控制好方向,头部不慎重重撞在一旁的石柱上,撞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眼花,瞬间软软瘫倒在地,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模糊的视线中,棺鬼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都这样了,棺鬼还能挣脱束缚攻击他,这下连越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霉运极强。 可恶!拼夕夕哄骗他砍一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他是最幸运的那一批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棺鬼背后传来。 “滚开啊!!!!” 下一秒,原本还对连越垂涎三尺的棺鬼陡然被一股刚劲非常的力量一脚踢飞。 连越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棺鬼被江一北一脚踢出去十米远,最后撞在墙壁上,坚硬的石壁硬生生碎裂,棺鬼则整个嵌入凹陷的壁体,抠都抠不下来。 这一幕看得连越嘴巴不自觉变成了一个O型。 不是!兄弟!你也没说你武力值这么高啊!! 连越对着紧张上前查看他情况的江一北咳出一口老血,微微颤抖着唇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到底在怕什么啊?!!有这么高的武力值,刚刚还在那边给我装小白花抽抽噎噎,信不信我真的把你打凋零?!! 你就是原装货啊,原来装货。 江一北:? “就是怕嘛,你看它多恐怖啊!”江一北扭捏往棺鬼的方向一指。 连越顺着他手指地方向警惕望去,生怕棺鬼再来一次绝地反击。 好在那阵爆发似乎是棺鬼最后的力量,棺鬼血红的身体慢慢显现出淡淡的红光,消散前那一秒,它仍死死睁大眼眶,视线定定落在连越的位置。 没有……要伤害你…… 它张了张嘴唇,想要吐出人类可以理解的人言,却已来不及。 红色齑粉如荧火消散在空中。 规模恢宏的寺庙变得扭曲,瞬息过后,寺庙里的一切都消弭了。 连越这才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其实是山谷中的一处空地,根本不是什么寺庙。 “越哥!我们这是成功了吗?!” 江一北的欢呼唤回了连越的神智,他愣愣点点头,随即笑道:“你还蛮聪明的嘛。” 江一北嘿嘿一笑:“那当然啦,越哥你可不要小看我,我们高中生的脑子,可是最灵活的。” “你反复暗示「一切都是反的」,那我当然要反着理解你的话啦,你说让我去左殿,实则是要我去右殿,对不对?” 说完他得意地撞了撞连越的肩膀,挑眉:“我和你是不是挺有默契的?” 连越点点头,心情很好地承认了他的说法,然后自然地伸出手直白地说:“长明灯。” 最重要的,他坚持到现在的唯一条件。 长明灯,可以让他再次见到小境的长明灯。 请多多收藏吧,目前随榜更,收藏不够上榜的话就是缘更[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这回江一北干脆利落把长明灯掏出来给了连越,嘴里还在不停回顾刚才的惊险场面,最后总结一句。 “我们也太幸运了叭!” 幸运? 从小到大,幸运二字和连越沾不上一点边,只要连越一获得稍微好一点的东西,随之而来的一定会是厄运。 包括但不局限于圣诞节的盲盒礼物,福利院分发的糖果,又或者是薪水稍微高那么一点点的工作。 只要生活稍微好一点点,就会有更糟的事情等着他。 所以他不敢,不敢换更好的工作,不敢换环境好一点的居所,只蜗居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过着一天又一天。 连越小心翼翼把长明灯拢进手里,眼底荡漾起喜色。 长明灯名为灯,实际上是一盏莲花模样,形状复古的烛台。 江一北眼睛很亮:“越哥!这回真的真的特别感谢你,”他拍了拍胸膛:“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提!” 在江一北眼里,破解了棺鬼诅咒的连越简直是他的救星!此刻汹涌的崇拜于他心底激荡澎湃。 也许是等会儿就能见到小境,连越内心畅快,破天荒地愿意和江一北说些心里话。 “你不用谢我,我帮你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重要原因?” 连越抬起手掌,大拇指和食指朝男高比了个比,深邃而怀念的目光透过中间空隙看江一北:“我有一个弟弟,和你一般大。” 江一北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连越的弟弟身上了。 连越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开始讲起有关苍境的事情。 “我们自小在福利院一起长大,他刚来福利院的时候,小豆丁一个,特别小,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哭着喊着要我抱,福利院的阿姨嫌他哭,就把他扔给我,可我当时也才八岁,抱不稳,把他摔了……” 连越说这些话时,声音温柔,身上散发着一股江一北从未见过的淡淡暖意。 他和连越相处的时间不长,称不上熟悉,连越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虽然靠谱睿智,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没什么干劲,有种活着就好,死了也行的沉稳。 丧丧的,很安心。 不用担心连越会跟别人似的因为天材地宝而突然背叛他。 连越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江一北贴上靠谱老实人的标签,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苍境的事。 “后来他学会走路后,每天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赶也赶不走,跟不上摔倒了也不哭,眼泪汪汪爬起来继续追着我跑……” “吃饭要挨着我,睡觉要和我挤一张床,见不到我就急得像只想要拉屎的小狗团团转,从阿姨那里得了一条巧克力,捂到化了也要等我回来给我吃。” 连越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他真的是很乖的小孩,很听话。” 江一北还是第一次从连越身上感受到“生机”这种情绪,看来连越口中的弟弟对他真的很重要。 他下意识问道:“那他现在在现实世界等你回去吧?” 连越的笑容一下褪去,声线又轻又薄。 “他死了。” 江一北呼吸停窒。 “有一天,警察找到我,说他在外头惹上了涉黑人员,是仇杀。” “我那时候已经半个月没见他了,你知道的……” 连越说着笑了一下:“离家出走,你们这个年纪,最常见的反抗方式。” “他离家出走前我和他吵了一架,因为那段时间他不知从哪里搞来很多钱,那钱可真多啊……” 望着连越陷入回忆的模样,江一北已经不敢说话了,他总觉得现在的连越有些可怕。 “捧到我面前说要给我过上好日子,我怕他在外做坏事,很生气让他立马停止……” 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 狭小的出租屋内,漫天的纸币在空中散开。 连越与不知何时高出他半个头的少年面对面对峙。 “我不要这些来历不明的钱!”连越神情激动,心中的不安汹涌至极:“你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少年眼皮下压,面上满是不解:“哥……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要一辈子都过这种苦日子?” 看着少年倔强的眉眼,久违的,连越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事情即将脱离他掌控的不安感,他抚上苍境仍带着少年感的脸颊:“小境……我不要这些……我真的没关系的,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 下一秒,少年无情打断连越的长篇大论。 “可是我有关系!凭什么?!凭什么?!!” 他眼底翻涌着滔天的不甘:“我不想再和你过这种苦日子!你不是想要很多钱吗?现在我可以做到了!” “哥哥,我以后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钱的,你会有更好的人生。” 苍境紧紧抱住连越,而被他抱住的人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畔反复回荡着少年那句「我不想再和你过这种苦日子」。 连越一直以来,只知道自己和苍境相依为命的生活简单而幸福,可是苍境的一句话将他们生活的一地鸡毛残忍揭开。 或许…… 小境并不愿意和他过这样的生活。 也是,十几岁的年纪,谁不想住令人艳羡的漂亮大房子,每天醒来就可以吃到美味佳肴。 而不是跟他一起住在这漏水漏风,墙皮起翘的筒子楼,每天出卖体力赚那点微薄的伙食费。 连越觉得是自己没能耐,没能给小境更好的生活,还因为自己嗜财如命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了他,所以小境才会误入歧途。 可即使是这样,连越也不能改变,不敢去过更好的生活,那样只会招致更大的厄运,也许还会祸及小境。 可小境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想要过更好的人生…… 瞬息之间,连越便下定了决心,他不该贪心,自私地把小境绑在自己身边,强求他和自己过苦日子。 小境那么乖,那么好…… 于是他对苍境说…… “我跟他说,那你就走吧,我不管你了,离开我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江一北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后来呢?他走了吗?” 连越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啊,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嘛,离家出走了。” “等我再见到他,就是警察叫我去认领他的尸体……” 苍境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是连越。 “他身上都是砍刀的伤口,听说是在追逐的过程中被车撞了,失血过多,没了。” “警察说他惹到了混黑的人,他们到的时候,那些人早跑光了……” 连越抬起惨白一片的脸:“抓不到凶手……他怨我!他在恨我!恨我狠心赶他走!所以才会在梦里用那种眼神看我!” 连越不知道苍境在那半个月里经历了什么,他的小境……他最重要的小境,仅仅是离开了十几天,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那双只注视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那张嘴巴再也不会乖乖叫哥哥,说要实现哥哥的愿望,那双手臂再也不会软软地圈住他的脖子。 不会哭,也不会笑,就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连越如何崩溃大叫,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小境……小境…… 我的小境…… 渐渐地,连越眼底泄露出微不可察的怨气。 “他们都说我的小境是活该,是报应……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说他!!” 旁人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后来连越不愿再听,很快搬离了那里,重新找了个住处。 怨来怨去,最怨自己没能阻止一切。 连越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他当年没对苍境说出那句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不管你了,管不了了,你走吧】 江一北大气不敢喘。 他很想说有胆子招惹黑/道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乖”来形容吧……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口了。 可没想到连越听罢立马板起脸,和那些认为自家小孩最棒的无脑护短家长表情如出一辙,听不得别人说一句苍境的不是。 “你不懂!” 说完又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问江一北他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江一北意识到连越似乎马上就要使用长明灯了。 果不其然,连越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立马点燃了长明灯。 长明灯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需要使用者在心中想着自己想见的亡人,然后点燃灯再吹灭,亡人便会出现在使用者眼前。 虽然江一北很想见识一下连越口中乖巧的弟弟,但遗憾的是,亡人只能被使用者看见。 江一北在旁边眼看着连越点燃了长明灯,幽幽火光倒映在他充满希冀的眸中,眼看着他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吹灭了烛芯上的灯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越眸中的光亮慢慢变得黯淡,最后完全熄灭了。 江一北慌了,忙问他怎么了。 连越没理他,固执地再次点燃,吹灭,点燃,吹灭,反复几次。 终于,希望破灭的连越忍无可忍将手中的长明灯狠狠掷了出去。 莲花烛台滚落在地,发出空旷而清晰的闷响。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用?” 连越的语气绝望又颓废,他只是……想再看一看他养大的小孩而已……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为什么……就连这么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 走投无路的人一把揪起江一北的衣领,眼神执拗又疯狂:“还有什么?!还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再见到他?!” 江一北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道具竟然失效了! 要知道鬼境出品,必属精品,从来没有听说过会失效这回事。 那这样一来,他岂不是白嫖了连越这一路以来对他的帮助? 这样一想,无尽的愧疚令江一北额头冷汗疯狂涌出,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还有什么道具可以满足连越的需求。 “越、越哥!你先……先冷静,有的!有的!登……登顶!!对!登顶!登顶了就可以许愿,届时你岂不是想让谁活过来就活过来?” 连越眸光一闪。 登顶? 只要登顶,小境就会回到他身边? 对!登顶…… 他要登顶!无论如何,他都要登顶! 冷静过后,连越暗暗下定了决心。 江一北也不确定登顶后连越虚无缥缈的愿望会不会成真,可他实在不忍打破连越最后的希望。 人活一世,总要有个盼头。 空旷平坦的山谷中,冷风呼啸而过,猎猎作响。 倏地,除了风声,空气中莫名多了点其他的声响。 哒——哒——哒——哒…… 是脚步声。 二人警惕地朝通往山脚的人造阶梯望去。 在这凌晨一刻,于这空无一人的山中,除了他们二人为了解决棺鬼的诅咒而出现在这里,会在此时来此处的人定有古怪。 又或许…… 来的根本不是人。 二人屏住了呼吸。 只见有一人从阶梯慢慢踱步上来。 那人头发被整齐地向上梳起,顶部简易地簪成一个利落的发髻,显得利落有型,发丝乌黑顺滑,部分细碎的短发丝自然垂落,遮住一点眉骨,鼻梁高挺,锋利得如同暗夜中的猩红蛇目。 连越:总结一下,就是很帅。 不过帅哥,你谁?【⊙︿⊙】 连越愣愣看着那人慢慢走近他,一时之间,什么逃跑啊,呵斥对方别过来的念头尽数消失,他只是呆呆地,忘了所有动作,直到来人在他面前蹲下,也没能开口说出一句话。 来人启唇轻声,用一种乖顺至极的腔调温声道:“我来了。” 连越脑海里突兀地蹦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人好乖。 和他的小境一样。 哈哈看出来没,连小越对苍小境的滤镜超级厚,不过这两宝对对方的滤镜都超级厚。 越:我弟永远是最讨喜最乖的小孩!是你们不懂! 众人:那我们确实是不懂…… 境:我老婆天下第一好,天下第一的可爱漂亮。 众人:你说是就是吧…… 不知为啥,没手感,怎么写都不满意,死手!死脑子,快点来感觉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我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仰头与对方双瞳对视的连越一头雾水:“什么?” 怎么这人说得像是为他而来似的。 “你想见我,我来了。” 连越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暗暗腹诽,虽然你帅破天际,但兄弟,你是不是约了人在这里?认错人了吧你。 对方自然地上手替连越擦掉额头不小心蹭上的灰,问了一句:“谁吓着你了?” 一旁的江一北看看对连越出手的陌生帅哥,又看看连越,心想这两人可能认识吧。 可下一秒,连越偏头避开对方的手。 “你认识我吗?请问你的名字是?” 江一北起身的动作一顿。 敢情你不认识他啊!那搁这聊什么呢?! “越哥……我们该——”回去了…… 没人理会江一北,就连连越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从恶鬼出现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恶鬼夺走了。 “名字?”恶鬼浮现迷茫的神色,他知道人类都有名字,那是一种代号,可以让人准确地锁定另一个人。 可是他没有名字,何况迄今为止,他从没想过让其他物种或人类锁定自己,自然也没人敢锁定他,人类都叫他神明。 不过恶鬼现在有了想要对方锁定自己的人。 老婆会锁定他这个事实令恶鬼有些兴奋。 他低头注视着连越的眼睛,很有礼貌地请求道:“你能给我取一个名字吗?拜托你。” 语气再有礼貌也不太对劲吧!!哪有人随便让人给自己取名字的啊?!这人长得人模狗样,脑回路好像有点清奇。 连越毫不犹豫拒绝了。 被连越拒绝这个事实令恶鬼有些伤心,不过只有一点,很小的一点。 很快就被雀跃冲散了。 没错,雀跃。 恶鬼对于连越意识清醒着和他对话这件事感到很新奇和雀跃,以至于他迫切想要和连越展开更多话题。 虽然睡着的老婆很可爱,但是和他谈恋爱的老婆也同样可爱。 他为了伪装成人类,故意变幻出来的深黑眸越来越亮。 “你叫什么名字?”老婆…… 已经成功站起身的江一北脚下一滑。 不是,敢情连你也不认识他啊!你俩这不是互相不认识吗?!到底搁这聊什么啊?! 江一北:“越哥……我们真的要——” “我叫连越。” 江一北:回去了…… 连越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地就告知了恶鬼他的真名。 不是越哥!你长点心吧!刚刚不还觉得这人出现在这里很诡异吗?!!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江一北觉得现在的氛围令他有种浑身不自在的诡异。 “连越……连越……”那两个字被恶鬼用舌尖滚了又滚,最后他低声呢喃:“好好听。” 连越面无表情:“谢谢。” 恶鬼夸赞完连越的名字,又没事找事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好漂亮。” 连越:…… 江一北:…… “……谢谢。”连越脸色有些僵硬地从牙齿里挤出一句感谢。 江一北也在这时顿悟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心里那股不自在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从陌生帅哥对连越不合时宜的亲昵而来。 就像此刻,陌生帅哥轻轻勾了一下连越的手心。 从连越虽然立马避开,却又愿意耐下性子和对方说话而来。 江一北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有种浑身不自在的古怪,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他受不了似的抖了抖身体,试图把不适抖散掉。 此时的江一北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闪瞎狗眼。 恶鬼被连越避开也不恼,直接忽略掉,扶起坐在地上的连越,很不经意地说:“我们先回去吧。” 他努力把语气乔饰得就好像在说今晚的月亮真圆一样自然且亲切,好似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 连越睁着一对死鱼眼看他。 蛤??! 就算语气装得再怎么不经意,也不能让他忽略他们刚认识这个事实吧好不好啦!当他是三岁小孩,给颗糖就能骗走啊! 恶鬼将自己的魂丝与连越缠绕契连,而这么做的其中一个作用便是恶鬼可以感知连越的情绪,当二人心意相通时,便可以相互感知,因着恶鬼此刻清楚地明白连越抗拒跟他走。 而他的做法很干脆利落。 下一瞬,连越的意识被抽去,直接倒进恶鬼怀中。 他要把连越带走,不择手段地。 江一北看得瞠目结舌,他很快反应过来来者不善,裹着劲风的拳头直接挥了过去。 恶鬼仔细地护着连越,脚下却不挪分毫,微微偏头躲过拳头的同时,眼珠子缓慢转动,睨看江一北的眼神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垃圾。 江一北连恶鬼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反倒是被恶鬼轻飘飘的眼神看得浑身剧震,内心深处猛然泛起起能够碾碎灵魂的恐惧和臣服。 等到江一北神思归位时,冷风吹啸的山谷,那一人一鬼的踪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他独自站在原地。 墨城,平宫酒店,1310房。 沉睡的人类换了一套舒适的睡衣,他整个身体陷入大床之中,呼吸平静而柔和。 房间内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下一秒,连越蓦地睁开双眼,眼神警惕又危险。 “你醒了。”背后突然响起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 连越吓一大跳,当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上半身,薄被于他肩头滑落,堆积在腰部。 只见他意识消失前交谈的诡异男正端着一杯咖啡,身上也穿着和连越的同款睡衣。 恶鬼慢悠悠衔了一口咖啡,对着连越的方向举了举:“要来一杯吗?” 说完又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很苦。” 连越:…… 那你为什么要喝啊! 连越环顾四周,不动声色用双手攥紧被子往上举起,然后往后藏了藏身体 “你会杀我吗?” 恶鬼放下杯子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过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连越,他很不理解似的:“你总是在害怕,为什么?” 废话!你原以为对方是个好人,耐下性子和对方友好交谈几句后,对方直接把你弄晕搞到这里来,是个人都会害怕好不好?! “这里很安全,你不要害怕。” 虽然对方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连越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听不懂,但是知道自己小命暂时没有危险。 连越:“那你把我抓来这里做什么?我和你有仇?还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恶鬼将连越的话重复了一遍,好似这样他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 随即他歪了歪头,在床沿边坐下,眼神真挚注视着连越,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 “我想要你。” 蛤?!!! 蛤?!!!! 蛤?!!!!! 连越一连在心里蛤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响,感叹号一遍比一遍多,平时转得很快的脑袋顿时卡了壳。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相较于连越的慌乱,恶鬼显得十分平静,平静地替连越掖了掖薄被,平静地又喝了一口咖啡,最后平静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成亲,你是我老婆。” 蛤?蛤??蛤蛤蛤蛤蛤蛤?!! 如同一颗巨石砸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浪花将连越浇了个透心凉,他内心翻起惊天骇浪。 该不会遇到了神经病吧?! “我我我、我为、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连越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可是他觉得他结巴的程度仍无法传递他此刻的震惊。 莫名奇妙被怪人掳走当老婆了怎么办?! “结婚?”恶鬼又重复了一遍连越的话,他对于这个从连越嘴里蹦出的新词感到很新奇。 随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我们会结婚。” 会你个头啊会!谁让你表达自己坚定的立场了!谁问你了?! 连越深感眼前的人实在无法正常沟通,只好直白且不加掩饰地拒绝道:“我不跟你结婚!” “那你和我成亲。”恶鬼光明正大又鬼模鬼样地换了个说法。 不还是一样吗?!! 连越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飞快吐出一连串话语:“我不跟你结婚、成亲,任何一切与你缔结关系的行为我都拒绝。” 恶鬼这会儿表情终于后知后觉地裂了,呆呆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你对于我来说只是陌生人,是不能结婚的。” 恶鬼全自动忽略掉连越后面那句陌生人不能结婚,注意力全放在连越说的“我不想”上面。 他如临大敌,这下坐也坐不住了,换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床前蹲下,想去牵连越的手,又怕吓到连越。 恶鬼眉头紧蹙,仿佛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最后憋出一句:“那你努力想想呢?” 连越:…… 这是想想就能答应的事情吗?! 连越依旧坚决拒绝,不留一丝余地:“我不要想。” 再次被连越拒绝的恶鬼霍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层阴影紧紧笼罩住连越。 连越往后挪了挪身体,怕这人突然暴起。 好在下一秒,恶鬼退开极具有压制性的身体,转而在连越床前来回踱步。 目前为止,连越对他总共说了十三句话,可是已经整整拒绝了他三次! 第一次是拒绝为他取名。 后两次是拒绝和他成亲。 恶鬼委屈又焦躁,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为什么连越会多次拒绝他,就好像…… 他老婆原本不会这么对他的。 原本? 恶鬼脚步一顿,什么原本? 与此同时,连越望着被拒绝后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恶鬼。 一个念头突然清晰地跃然于他脑海中:这人急得像只想要拉屎的小狗团团转。 越:我不想和你结婚 境:那你想想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连越被自己脑中的念头逗笑,突然,他灵光一闪。 “你是玩家?” 恶鬼突然停下脚步。 连越心道果然如此。 如果眼前的男人是玩家,那男人的焦躁就说得通了。 从棺鬼事件和热衷于聚集吸收众多玩家的鬼境三大组织性质上来讲,连越很轻易的得出一个结论。 在鬼境中情报很重要,道具很重要,但有一个东西比情报要来得重要,那就是——合作。 是的,如果连越没猜错的话,鬼境中任务众多,可大部分任务都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就算掌握再多情报,也无济于事。 就像摆脱棺鬼的诅咒必须要两人协作一样,绝大部分事情独行侠无法做到。 可在鬼境,人人都是因**而来,又怎会轻易信任他人?人心难测,别说信任,就连身边是人是鬼都难以辨认。 所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玩家拿到的是什么任务,鬼境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信任危机围猎场。 值得信赖,有能力且不会在关键时刻反水的人才最珍贵。 连越越想越觉得这极有可能,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但连越逻辑自洽得可怕,他不愿过度深想,人生嘛,细思鼻孔,粗思毛孔。 估计又是他那老好人的靠谱气质发挥了作用吧。 连越对于这人找上自己帮忙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疑问,他很久以前就察觉到,自己好像特别容易被人信任,因此总是会被卷入奇奇怪怪的事件里。 对于连越来说,帮眼前的人完成任务和帮江一北解除棺鬼诅咒没什么两样。 不,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他现在已经决定利用这点来为自己谋利。 于是连越缓缓压下眼皮,将所有的情绪掩藏,然后拍了拍恶鬼的肩膀,道:“你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连越注意到对方突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看得连越心惊胆颤,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在那人面前已无处遁形。 连越眸光一闪,从床上膝行爬近恶鬼,语气又轻又柔,比恶鬼还要像引人堕落的恶魔:“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会帮你的。” 恶鬼本就为了接近连越特意镀了一层人皮,他凝视着人类真挚的脸庞,眨了眨眼。 随即立马把手背到背后,凭空变出一张任务纸条,他把纸条乖乖举到连越面前,面无表情道:“是的,我是玩家,这是我的任务。” 连越接过他的纸条垂眸一看。 【主线任务:娶老婆】 【世界任务:出人头地,娶老婆】 连越目光顿住,江一北不是说所有人的主线任务都一样吗? 他掏出自己的任务纸条对比,确定主线任务仍然是「找到TA」没有变,可是…… 这人的主线任务怎么和他的不一样? 连越只疑惑了一秒,随即他又逻辑自洽了,也许是江一北的情报有误吧。 这么一想,连越扬起笑脸:“原来如此,你的任务是要娶老婆,所以才找上我对吗?” 恶鬼平静点头:“是的。” 连越被恶鬼的干脆利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觉告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好按着自己的节奏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只是……” 他声音故意一顿,随后慢悠悠掀起眼皮:“你能给我什么呢?” 你能交出什么筹码来与我交换呢? 连越原以为说完这句话,对方会觉得冒犯,甚至会对他没干活就索要报酬的行为感到失望,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眼睛里迸发出奇异的光亮。 “你想要什么?”对方猛地拉进与连越的距离。 “我都能给你,钱?珠宝?还是大房子?” 对方迫不及待的语气听得连越瞬间沉默了。 好吧,好像和江一北的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 连越佯装咳嗽,默默往后拉开距离,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要道具,你有吗?” 道具在鬼境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这是连越目前为止掌握的信息,三大组织的首领之所以无往不利,就是因为他们身负神明祝福,机遇上赶着送,他们手中握着有利通关的道具。 所以想要登顶,连越就必须从各种玩家手中赚到更多的道具。 没错,连越早已决定忠于自己的**——他要登顶。 为此他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就算是自己。 而面前的人…… 连越将审视的目光落到恶鬼身上。 就是他的第一个委托顾客。哦,江一北不算,他那长明灯没用。 连越默默在脑海里将江一北剔除出顾客名单,像删除文档一样丢进回收站。 沉思的连越没有留意到,面前的人听到他的要求愣住了。 不想要钱了……不要钱了…… 这对于恶鬼来说可谓是一场空前绝后的信念崩塌。 连越看着对方眉宇皱起,还以为自己提出的要求难倒他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凭空掏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默默推到连越面前:“给你。” “你想要什么道具,我都有,房间放不下。” 他语气仍然难掩沮丧,不喜欢钱了…… 那他准备的聘礼岂不是…… 恶鬼想到了那些堆满成千上万个宫殿的金银财宝。 望着眼前的道具小山,连越怔愣过后,立马激动握住恶鬼的双手,节操瞬间被他丢到九霄云天外:“我现在就是你老婆了!” 连越双眼放光注视着恶鬼,珍贵的!可以帮他通关的珍贵大佬! 恶鬼回过神脸颊红红,小声礼貌道:“麻烦你,请帮我取一个名字好吗?” “名字?当然可以啦!”连越看对方的眼神越发亲切,沉浸在大佬就在他身边的喜悦里:“你就叫……” 连越视线随便一扫,竟发现长明灯赫然在道具小山里,他心念微动。 “长明!你就叫长明!” 有了名字的恶鬼眼睛更亮了,他丝毫不觉得是那堆废铜烂铁的道具致使连越对他转变了态度,反而认为是今天恶补的那本《十分钟让你精通人类交际》起了作用。 那本书上说,礼貌是一种手段,在与人类的交往中,一定要遵循礼貌原则,请求对方做某事时,善用“烦请”“请”“麻烦”等词,会更容易得到回应。 于是恶鬼又说:“麻烦你,请亲亲我好吗?” “咳、咳咳咳……”连越被长明的话惊得一口口水没咽顺,房间里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亲?!亲什么? 长明赶忙替他抚背,看着连越憋红的脸和呛出的眼泪,他眼睛微不可察地闪烁起猩红。 胸腔的位置闷闷的,刚把老婆拐到手的恶鬼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疼,只觉得看着连越难受,他也难受得要命。 好不容易等连越平静下来,长明突然想起什么,霍然起身出去了。 五分钟后,身躯高大挺拔的恶鬼推着一辆餐车回来了。 自从第一次见到连越,知道自己老婆是个人类后,经过大量系统学习的恶鬼已经明白人类是一种很容易死掉的生物。 每天要在规定时间进食三餐和入睡,不然就会生病,生病就会死。 除此之外,人类太过伤心,会死。 人类忧思过重,会死。 人类太过劳累,会死。 人类过度受到惊吓,会死。 如果没有良好的生存环境,会死。 …… 条条框框,注意事项多如牛毛,恶鬼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相反,他对合理且科学养人类很有信心,为此他还特意准备一本厚厚的本子,里面记录了所有养人类的细节及守则。 现在是人类进食时间。 连越悄悄瞥了一眼,颜色诱人Q弹的红烧肉,几根小葱点缀的清蒸鲈鱼,南瓜煲,蒜香孜然排骨,豆豉通菜和玉米排骨汤。 好家伙!都是他爱吃的。 长明在床边支起一个小桌子,将五菜一汤摆放桌上,然后舀了碗汤,精美的陶瓷汤匙就着颜色清亮的汤抵到连越嘴边。 长明说:“喝。” 连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接过长明手中的汤碗和汤匙,却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仍旧保持着喂食的动作。 甚至还轻轻用汤匙撞了撞连越不肯张开的嘴巴。 长明对于自己此刻的滑铁卢有些疑惑,不明白连越为什么不愿意张开嘴。 他又撞了撞连越紧闭的嘴唇:“张开。” 也许是他先前的表现令连越有些得意忘形,此刻听到长明冷硬的声线,抬眼又瞥见他压着眉眼。 连越心里一惊,他下意识张开了嘴巴。 长明见缝插针喂了进去。 那不容置喙的强硬动作令连越后知后觉想起了他的所作所为。 是了,桩桩件件,这人可是一言不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掳来这里的危险存在。 而且他手里有那么多道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听点叫大佬,可细细想来,也有可能是个狠角儿! 更令连越绝望的是,他内心更倾向于此人十分危险。 此刻连越真想给自己来一巴掌,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他的合作请求呢!如今只能顺着他的心意了。 连越不敢反抗,安静地配合长明玩这场喂食游戏。 一人一鬼,各怀心思,连越在长明的喂食下味同嚼蜡吃了两碗饭和一碗汤后,偏头拒绝了长明伸过来的鱼肉。 “我饱了。” 恶鬼闻言放下手中的碗勺,连越见状松了一口气。 松早了。 下一秒,长明一把掀起连越的衣摆,在连越错愕的视线中,他自顾自把头钻了进去,轻薄舒适的睡衣被拱起一个圆润弧度。 连越整个人都麻了,他僵着身体手足无措,头顶噗地一下冒出热气:“你、你你你干什么?!” 紧接着连越感觉到小腹被人突然用手指按了一下,皮肤因为他冰凉的指腹受到刺激,他整个身体生理性一瑟缩,泛起阵阵令人战栗的电流。 连越再也顾不上刚才还想着要顺对方的心思,直接给自己肚子上那颗圆润的头颅重重来了一巴掌,语气凶狠:“你干什么?!” 恶鬼若无其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毛钻了出来,语气平静:“我在确认你是否进食了足够多的食物。” 说着他轻车熟路把大掌探进连越的衣服下摆,然后将手心按在连越的小腹上,直到指尖触碰并确认连越的肚子微微隆起后,抬头坦荡直视连越道:“像这样。” 第17章 第 17 章 连越双眼瞳孔骤缩,思绪像走马灯似的一瞬间被倒放回过去。 他和苍境刚脱离福利院那会儿,生活捉襟见肘,连越那时还差三个月成年,只能东躲西藏做些廉价童工,遇上无良老板还会被恶意克扣工钱,晚上挤在郊外的桥洞底下互相挨着睡,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才攒够钱租了个小单间,结束风餐露宿的日子。 攒钱那段日子为了省钱,每天只买两个大馒头,连越会多走两公里去城东的店铺买,因为那家馒头个大,而且比其他家厚实,馒头一人一个,就着水咽下干巴巴的馒头,吃完后还使劲往肚子里灌水,让馒头淀粉在胃里充分膨胀。 那样会饱腹感会更强,也能坚持久一点。 苍境经常只吃半个,偷偷趁连越不注意藏起半个,到了晚上,在连越饿得肚子咕咕响时拿出来,说哥,吃。 次数多了,看着苍境瘦出尖下巴的小脸,连越又气又急。 他想阻止苍境偷藏馒头却又不知道苍境用什么方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躲过他的监视藏起来的。 不过很快连越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苍境说自己吃完后禁止他喝水,先用手摸他的肚子来检查他有没有说谎。 “跟你说多少遍!不要留给我!你自己吃!” 连越心疼地将身体瘦小的小孩揽进怀里,手心抚摸他瘦削又倔强的脸。 小孩埋头一言不发,脸颊贴着连越的胸口依恋地蹭了蹭。 “你再这样不乖我就不管你了!” 怀里的小孩身体一僵,猛然抬头用手急切地盖住连越的嘴唇。 “哥哥……不要说这种话,要管的……我会乖……” 连越对苍境心软得要死,为人又负责,根本不可能不管他。 说了那么多次不管他了,全是虚张声势。 可嘴上却依旧拿捏苍境,现在想来,连越觉得自己真坏。 明明是他自己将苍境养得依赖他,离不开他,可同时也是他,用苍境最受不了的事情间接胁迫他。 那天连越对江一北说得冠冕堂皇。 「他们都说我的小境是活该,是报应……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说他!!」 好像表现得情绪越激动,就能展现出他对苍境有多维护。 可其实伤害苍境最多的人就是他。 没错,没人知道,连越是个无可救药的胁迫者。 他胁迫苍境按他的心意,长成他要求的样子。 要乖,要优秀,还要出人头地。 只要有一点不合连越的心意,他就会对苍境进行强行纠正,就像养育一株植物,连越要求他它必须像教科书里写的那样,一板一眼地去历经种子萌芽期,幼苗期,营养生长期,开花结果期。 可到最后也许是连被胁迫者都彻底厌倦了他的管束,离他而去。 …… 思绪回神,连越低头看着长明无声地张了张嘴巴,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确认他有没有吃饱。 谁教你的?他想问。 可却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安静的房间里,长明有些失落地垂下头颅:“没有,里面没有小宝宝。” 连越猝然惊醒,一把推开距离过近的恶鬼。 嗯?!! 小宝宝?!!! 嗯?!!!!!! 这熟悉的小宝宝!!!! 连越颤抖着声线:“你你你你——” 长明说:“又想吐了?” 又、想、吐、了? 是、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彻底坐实了连越的猜测,他眼皮颤颤,眼珠子不自然地抖动,一滴冷汗不自觉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逃。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救命啊!!有鬼!!! 王得发炸成血雾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现如今已经成了他磨灭不掉的阴影, 此刻连越脑海里被红色加粗且血淋淋的「逃」字疯狂占据,他看着一脸乖顺的长明,像是在看一只披上了人皮的鬼。 披上人皮恶鬼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连越被长明看得心又一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恶鬼周旋,可还没等他说点什么,长明看了一眼房间的时钟,说:“到时间了,你该睡觉了。” 说着就把不明所以的连越往床上一按,掖好被角。 “我守着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长明又补充了一句:“别害怕。” 谁要你守着啊!而且没记错的话,他才刚醒吃了顿饭又要睡吗?!根本睡不着啊喂! 睡意全无的连越躺在床上,原本以为身边有一个恐怖至极存在的他会精神极度紧绷,可没想到,他几乎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长明垂眸盯着陷入沉睡的人类,良久,漆黑如墨的眸子骤变恢复成原本殷红的颜色,然后,恶鬼眼睛极其突兀地眨了一下。 咔嚓—— 一个晚上过去,连越醒来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他当机立断穿鞋下床,跑出房间时,视线不小心扫到那堆道具小山后,步伐不自觉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滞。 思考片刻,连越大步流星走到那堆道具前…… 连越出逃了。 半个小时后。 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汽车尾气。 重获自由的连越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把玩着手上的透明镜片,现在该干什么? 哦,要登塔。 他掏出自己的任务纸条,上面依然写着两行字。 【主线任务:找到TA】 【世界任务:她是被____杀死的】 主线任务连越是不奢求能完成的,信息太少了,这个TA是人是鬼是物都不知道,怎么找? 何况就算范围缩小到玩家里,鬼境玩家千千万,要找一个毫无信息的人,难度不异于大海捞针。 哈哈,像他这种倒霉蛋!怎么可能那么幸运捞得到针。 连越摇了摇头,决定彻底放弃主线任务,转而将视线投到下一行的世界任务。 他记得他看江一北的任务纸条的时候,下方有一行小字大概介绍一些任务情况。 比如任务地点,任务人物之类的。 怎么他的纸条没有小字? 连越将薄薄的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还是他指尖不小心点到那行世界任务上,底下才像电脑提示页面的点开详情般跳出一行小字。 【城东南胜东路派出所接到龙华小区居民报警,小区湖内发现一名女尸,据悉,死者是一名小学教师,请问,她是被____杀死的?】 城东龙华小区? 连越觉得这个地方听着有些耳熟,还没等他细想,马路那头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越哥——” 连越抬头,是江一北。 不过这回不只江一北了,他旁边还多了一个女孩,连越定睛一看,哟,还是个熟面孔。 正是在安全屋质问乔于白的那个女生。 这么一会儿功夫,江一北和那女孩已经横穿马路来到连越面前,连越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他身上穿的还是酒店的那套睡衣,脚上趿拉的也是拖鞋。 逃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换装。 江一北打量了一圈连越这幅装扮,很没眼力见道:“越哥,你偷酒店睡衣啊。” 连越:……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你怎么在这?”连越问道。 “我们啊,就是在城中乱逛,试一试能不能找到任务线索,这位是纪雨萌。”江一北向连越介绍旁边的女孩。 纪雨萌对连越冷漠颔首,算是打招呼,连声都懒得出。 连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向来是不擅长与女孩子相处的。 反倒是江一北,似乎经常有女生萦绕在侧。 看上去胆小窝囊,实际武力值爆棚,吸引女孩子很有一套。 连越默了一瞬。 这配置,这熟悉的人设!!!难道这傻小子拿的就是传说中的龙傲天剧本?!!! 啊啊啊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么好运?!! 如果江一北拿的是龙傲天剧本,那他咧?他拿的是什么剧本? 江一北看着连越突然崩溃抱头蹲下,急了,也跟着蹲下:“越哥!你怎么了?!” 连越猛地握住江一北的双手,激动问道:“一北!你觉得我怎么样?” 一旁的纪雨萌:……这画面好基哦 连越问完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立马改口:“不不不!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纪雨萌:……更基了 江一北倒是没想太多,憨厚一笑:“越哥你当然是我的恩人啊,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丧命于棺鬼手中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说完江一北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连越松了一口气,恩人啊,恩人可太好了。 只要不是什么前期成为龙傲天变强执念的很容易狗带的挚友,也不是什么为龙傲天挡刀挡枪的小弟就好。 恩人,多么适合他的身份,既不会太过亲密如挚友,也不会像小弟那样危险。 根据常见的话本内容来推断,帮助过龙傲天的人,一般能落得个好下场。 连越拍拍江一北的肩膀,安心道:“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啊。” 岂料江一北下一秒又说:“不过越哥,你上次怎么突然离开了,都没等我。” 连越:? 嗯?什么叫他突然离开了?他明明是被那家伙弄晕掳走的,怎么在江一北的记忆中,他是自己走的? 难道江一北的记忆被篡改了? 连越向江一北确认那天的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江一北的记忆和那天的有所出入,不仅忘了那家伙曾经出现把他掳走,还自动修复合理化成是连越自己离开的。 联想到之前那家伙轻而易举就将王得发炸成血雾的恐怖行径,再加上现在又轻而易举篡改掉江一北的记忆,连越细思极恐,不思也恐。 那家伙的力量简直可以称得上恐怖如斯。 连越思绪万千,半晌,他将目光落到一脸茫然的江一北脸上。 “一北……”连越脸色凝重:“如果有一天,你越哥我,被人盯上抓走了,你可一定要来救我啊!” 龙傲天!未来就靠你了!你可一定要快点成长起来啊! 江一北望着连越充满希冀的眼神,愣愣点头,随后坚决道:“越哥你放心!” 连越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话锋突然一转:“我现在就有个忙需要你帮。” 连越跟江一北说他现在没有住处,江一北大手一挥,说这简单!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纨绔少爷,在墨城有几处空闲的公寓,让连越随便住。 “身份?纨绔少爷?” 江一北见连越一头雾水,便解释说鬼境为了让登塔玩家彻底融入,给每个玩家都设定了一个身份。 “那我是什么身份?” 江一北让连越拿出任务纸条给他看看,只见连越的任务纸条背面底部有一行极其简短的小字【您的一重身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 凑头过来看清小字内容,一直对外保持稳重形象的连越突然暴起抢过江一北手中的纸条,恨恨地掼向地面,完了仍嫌不解气,用力呸了一口! 连越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就没那个命呜呜呜…… 十分钟后,二人带着一个怨气冲天的连越等来了公交车。 公交车驶离后,不知从何处吹来一张报纸。 报纸晃晃悠悠飘落,薄薄的灰色报纸上印着一条触目惊心的标题:郊外自建棚失火,大批农民工葬身火场,死亡人数攀升至123人!仅一人生还 …… 上了车,连越挑了个倒数第二排的右窗位置,江一北则一屁股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纪雨萌坐在二人前排的位置。 连越身上的怨气强烈,仿佛要扭曲空间,他压低声音道:“你现在不是有钱的小少爷吗?怎么还要做公交车?不应该有那种酷炫跑车吗?” 江一北笑了,面上有些腼腆:“越哥,你忘啦,我还没成年,没驾照所以开不了车。” 连越默默在心里咬牙切齿:呵呵,真是遗憾啊,因为未成年开不了车,所以才没有酷炫跑车,还真是遗憾呢…… 车上的乘客三三两两,都是些附近的居民。 两个中年女人凑在一起悉悉索索地聊天,她们的音量听起来有所控制,但连越的位置勉强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些模糊的字眼。 “听说二十多岁吧……好像是小学教师……” “我怎么听说三十多岁……无父无母……哎哟你说说……” “抓到了吗?” “没呢!真是的……” 连越悄悄竖起了耳朵,可遗憾的是,那两个人似乎对正在谈论的事情有所忌讳,只悄悄说了几句便闭口不言。 连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二人的后续,便将背沉入靠椅,无聊的视线随意安放到车窗外。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快速退去,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江一北一向话痨,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说些天南海北的话题。 纪雨萌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回应江一北两句。 突然,连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快速眨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不可置信地猛眨了一下眼睛。 慢慢地,他身体和四肢变得愈发僵硬。 “我跟你们说,现在我们要去的这个公寓,楼上的住户看上去特别不好惹,你们都要小心——”点…… 江一北话语猛然一顿,扭头看向旁边的连越,连越的手正紧紧用力攥着他的手腕,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看到连越这幅样子,他心跳缓慢停滞了一下,虽然江一北和连越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历经生死的默契可不是盖的。 连越此刻难看的表情,与当初他们躲在供桌底下时,连越得知棺鬼背后真相的神色如出一辙。 江一北就跟应激似的,心道坏了,周围肯定有异常。 “越哥……”江一北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怎、怎么了?” 不清楚状况的纪雨萌看着二人突然间煞白的脸,皱眉道:“你们没事吧,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江一北还好,抽空对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解释道:“你不知道……越哥很厉害的……他——” 江一北话还没说话,就被连越发紧的声音打断:“那个女人……” 连越眼珠子死死盯着窗外,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场景,紧接着他用手呆滞地指了指窗外:“一直在向我们招手。” 连小越对过去的回忆视角有限,并且有美化成分在,建议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车厢里霎时间静得可怕,就连除他们三个人之外的乘客好像也都静止了。 纪雨萌和江一北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寸一寸僵硬转动眼珠子顺着连越示意的车窗外望去,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眨了眨眼。 只见车窗外除了不断往后退去的树景和人行道,并无连越口中向他们招手的女人。 江一北眸中浮现清澈的疑惑:“越哥?哪有什么女人?” “你是不是看错了?”纪雨萌在一旁冷冷附和。 连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内心默默计算间隔时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车窗外的马路边:“你们等等看,仔细看。” 两人只好依言照办。 过了一会儿,连越嘴巴突然开始倒数:“五,四,三……” 不知怎么的,江一北和纪雨萌也不禁被连越感染到,心慢慢提了起来。 “二……” “一!” 只见空无一人的路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裙子的黑发女子,正朝行进中的公交车诡异地招手。 她招手的动作十分僵硬,令江一北无端想起了平时常见的招财猫,眼睛笑眯眯,嘴巴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机械地、僵硬地做着前后招手的动作。 更显诡谲的是,女人招手的同时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黑而直的长发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大夏天的她却穿了红色长袖连衣裙,白得发青的皮肤完全被藏在了布料下。 明明红裙女人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路边,可无论三人怎么睁大眼睛,都只能看到她诡异的嘴角弧度,而其他五官则是模糊一片,像是一张只长了嘴巴的脸。 女人的身体一动不动,脖子以一种人类不能达到的丝滑匀速转动,头颅始终保持着跟随公交车的行进方向,因此车上的人无论何时看过去,看到的都是女人正对着他们招手。 红裙女人只出现了一会儿,江一北布满惊骇的眼睛一眨,原本站在马路边的女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刚才他看到的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江一北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卧槽!” 骇然的一幕也令纪雨萌脸色微微发白。 一直安静的连越此刻终于开口了:“她还会出现。”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不明白连越话中的意思,于是连越耐心解释道:“每隔三分钟,她就会再次出现在马路那头。” 连越的语气十分笃定,因为这已经是他看见红裙女人的第四次了。 原本他只是想随意找个地方安放视线,所以红裙女人第一次进入他的视野时连越并没有过多关注,如同雁过不留痕,可当熟悉的女人第二次出现在他视线里时,连越的睫羽禁不住猛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三次! 连越反应的速度极快,换作其他人,可能会误以为自己眼花,还得再等个三四次才会不可置信地接受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可连越不一样,他天生就比别人更轻易注意到一切常人难以察觉的地方,并善于将所有细节串联起来,从而快速拿到不为人知的真相。 有的人擅长做题,外在表现会是个成绩好的学霸,有的人则脑子转得快,舌灿莲花,外在表现是在社会上混的风生水起,有的人擅长解谜,于是在各种大赛上出尽风头。 人们把这些笼统称为聪明,但其实不然,细分之下,他们都可以称为对某一方面领域的东西敏感,所以擅长做题的学霸也不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油条到了赛场上仍是一个思维上的矮人…… 而有一种人,则像连越这样,每当身处一个新环境,遇到一个新的人,他就能迅速注意到常人不会留意并记住他人不会注意的细节。 就比如他刚刚见到江一北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头发比连越上次见到他时短了两公分左右,再比如纪雨萌每次对别人冷声后,都会不自觉抖下眼睫,她真实性格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冷冰冰和难搞。 也正是因为这种异于常人的敏锐性,和江一北在镇宝寺那晚,连越才能很快就得出整个寺庙就是棺材本体的结论。 按理来说,像连越这样的人,如果是一个警察,那无疑会大案小案攻无不克。 如果是一个老师,那他只需站在讲台上用视线轻轻一扫,就能瞬间梳理出班级里有多少对春心萌动的小情侣,将早恋扼杀在萌芽之际,成为学生们的青春杀手。 只可惜连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泳池清扫工。 没经济条件没学历。 普通人上学升学的生活对他来说却是天方夜谭。 如果非要加上一些定语,那也只是个细心一点的清扫工罢了。 思绪回神。 像是为了印证连越所说的,三分钟后,路边霍然闪现一抹异红。 红裙女人又出现在了边,依旧头颅低垂,五官模糊的脸上只有一条殷红如血的唇角上扬,手臂僵硬地朝公交车不断招手。 江一北以为是自己视力不好,用手背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欲哭无泪道:“我看不清,可能是近视了。” 连越表情溢出一丝笑意,小境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才去上了一周学,回来就说看书看多了快近视了。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块镜片,那是他出逃前从恶鬼的道具堆里偷来唯二的东西。 为什么要偷这个? 废话!那当然是它不起眼喽! 透明的,薄薄的一片,连越相信,就算自己拿走了恶鬼也不会察觉。 况且他好端端地被那家伙掳去,还差点上了那家伙的当,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连越心虚中带着几分强撑的心安理得,他把镜片递给江一北:“你试试这个。” 他心想好歹是个道具,又是个镜片,估计有什么可以让人一目千里的功能吧,就像葫芦娃似的。 可谁曾想江一北接过镜片往眼睛上比了后,发出一声略带惊奇的:“咦?” 紧接着江一北像是在念什么说明书似的磕磕巴巴呢喃道:“梁……染染?女……二十六岁,身份…爱华小学……英语老师?一重……” “已死亡?!” 江一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连越早在他呢喃出“小学英语老师”那几个字眼时心重重一跳。 他瞬间联想到了自己的任务。 【城东南胜东路派出所接到龙华小区居民报警,小区湖内发现一名女尸,据悉,死者是一名小学教师,请问,她是被____杀死的?】 连越快速接过江一北手中的镜片朝窗外的红裙女人望去,只见透过镜片,那女人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游戏信息面板的提示框,提示框里简单写了一些女人的信息。 这么想着,他果然在有关女人的信息中看到了她生前住址:城东南胜东路龙华小区6栋一单元601 对上了! 【她是被____杀死的】 看来这个【她】无疑就是这个红裙女人了。 连越忽而垂下眼皮低低地笑了起来,睫毛在他眼睑投下一层温柔的阴影 。 想不到这镜片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 他默默握紧了手中薄薄的玻璃镜片。 那可真是……好极了。 为了确认信息的真实性,连越依次透过镜片看向江一北和纪雨萌,他们二人的头上分别显现出简单的登塔者信息。 【江一北,Lv1,●植物人父亲醒来】 【纪雨萌,Lv2,●恢复容貌】 这下连越基本证实了透过镜片看到的信息是真实可信的。 就是这两人的Lv1和Lv2是什么意思?是登塔层数的意思吗?那连越倒是对纪雨萌刮目相看了。 看不出来,纪雨萌竟然已经登到第二重了,深藏不露啊。 纪雨萌和江一北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纷纷追问连越这镜片是哪来的,一时间竟冲散了红裙女人带来的惊悚氛围。 哪来的?偷来的! 他总不能和小朋友们实话实说吧。 可当连越对上那两双闪着求知光芒的清澈眼睛,不自觉心虚摸了摸鼻子。 最后还是全盘托出了。 连越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其中省略了江一北记忆被篡改的事情,怕他知道后造成心里恐慌。 “偷来的?!”这是江一北。 “他让你做他老婆?!”这是纪雨萌。 江一北听完反应很大,似乎很难想象连越竟然会干出偷盗的事情。 他越哥?!偷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纪雨萌倒是第一次情绪如此外露,她眉头紧蹙不松,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她也和江一北一样,对于连越偷盗的事实感到不可置信。 二人的视线上下扫视连越的全身,似乎在怀疑连越话语的真实性。 倒是不怪二人会有这种想法。 任何人都会这样想的。 因为在他们眼前的青年长着一张男生女相的精致玉面。总是文静如水的眉眼间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神性,垂眼时慈悲而温柔,可当他直视你时又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看久了无端叫人不自觉沉沦,好似身心四肢都被泡在了暖水之中,安全又平静。 就像……看穿你内心一切虚妄,仍旧要来渡你的菩萨。 不过连越对此一无所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嗯,很能欺骗人的一张靠谱老实脸。 江一北和纪雨萌两人很快就接受了事实,鬼境险象环生,弱肉强食,**纵横,人人都求自保,人人都踩着别人想要登顶,在没有法律约束的世界里,杀人夺宝的事情屡见不鲜。 可别提偷盗这种小事了。 倒是连越心底升起了教坏小孩的罪恶感,又见二人露出对此事接受良好的神色,他连忙紧张摆手道:“你们可别学,我那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知道吧……” 也许是连越有过对苍境教育失败的经历在,以至于他现在对别人有可能因自己的影响,而有了误入歧途倾向这种事情特别敏感。 于是他像个古板的教导主任,一遍又一遍对着这两个年纪未满二十的少男少女耳提面命。 二人撇了撇嘴,默契地转过身去,不再听连越的大道理。 红裙女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半个小时后,三人下了公交车,一齐步行五分钟到达江一北口中的小区。 连越抬头看着小区大门写的【龙华小区】四个大字,心情有些复杂地沉默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开心还是惊悚比较多一点。 开心的是这里正是他任务中死者生前住的小区…… 惊悚的是这里竟然是任务中死者生前住的小区!! 这不意味曾泡发过梁染染尸体的人工湖就在这小区里吗?!而且无论她是被人杀死的还是其他东西杀死的,这里都毫无疑问很危险好不好!! 特别是连越在乘电梯上楼时又得知原来江一北和纪雨萌的任务也和这个小区有关,他人都麻了。 “我任务中的卤菜店主住这个小区。” “我一重时的任务也在这里找到了关键线索。” 连越听完人麻得不能再麻了。 好了,全齐活了。 这小区明显有猫腻好不好?! 江一北这死孩子!怎么不早告诉他?! 连越内心已经泪流满面,可面上表现出来的也只是有些凝重,甚至在江一北安排房间的时候,还下意识提议身为女生的纪雨萌住向阳的房间。 这幅假象维持到连越进了房间,背过身一关上门,直接一个箭步扑进床里,悲愤欲绝把脸窝了起来,用力捶了下枕头。 呜呜呜他不想住这里!真的怕鬼啊呜呜呜…… 不过事已至此,既然已经住进来了,连越自顾自埋了一会儿脸后就接受了现实。 晚上十点,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的连越突然想起什么,一骨碌爬了起来,把手探进小荷包里掏啊掏,最后掏出来一盏莲花状的铜制烛台。 长明灯。 这是他从恶鬼那堆道具里偷的第二样东西。 也是他临出门前停下逃跑脚步的重要原因。 他想再试一试,或许上次只是江一北给他的长明灯失效了呢,再试一次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人溺水时会本能抓住一切求生的稻草。 只要有一线机会,无论多么渺茫,连越都会倾尽全力投入。 常人恐怕无法理解连越对苍境的执着感情。 如果有人指着二十多层楼高的建筑对连越说,只要你从那里跳下来,醒来就能见到你想见的弟弟,那连越将会毫不怀疑一跃而下。 可惜从没人来对连越说过这样的话,他贫瘠灰败的世界,从失去苍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安静了太久,太久。 寂静的房间里,床檐边呆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他手边是一盏莲花台。 挑起长明灯的灯芯,连越反复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苍境的面孔,嘴唇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烛芯被点燃,橙黄色的幽幽火舌映照在连越脸上,这一刻,连越紧张到心脏绞成一团,几乎忘记了呼吸。 轻轻送气,吹灭。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白炽灯轻微闪烁了几下,明暗交替中,空间内温度骤降,仿佛要渗进骨头缝的丝丝凉气无孔不入。 连越冷得牙关发颤,心脏跳动声如雷般重重,他握着长明灯的左手紧张到用力过度指尖泛白。 瞬息之间,一道身披黑金色斗篷的阴影袭来,强势的气息瞬间将连越笼罩,无处可逃。 连越还未来得及抬眼,头顶便传来一道略显无奈的声线。 “你有点坏。” 听到熟悉的声音,连越身体一僵。 恶鬼却没注意到连越的异常,自顾自说道:“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走了。 “可现在又想要见我……” “变来变去,让我难过又开心。” “坏坏的。” 恶鬼下了定论,如果换作其他人,也许会用忽冷忽热,又或者用现世时兴的“海王”来形容连越的行为。 可他只是一只失去所有记忆的恶鬼。 语言用词是如此匮乏,只能说出“坏”,“变来变去”,如同稚子学牙般简单的形容词。 可接下来话锋一转,恶鬼道:“但有用。” 他想表达他吃连越这套,忽冷忽热这套。 说着他还伸手环住连越的腰,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揽近,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连越发僵的脸颊,继续道:“你别乱跑了好不好?嗯?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的,别乱跑了。” 恶鬼语气虽平静,话里话外却暗藏诱哄。 半晌,对于恶鬼轻易找到他这个事实恐惧到头皮发麻的连越终于回过神,他一把将恶鬼推开,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住声线颤抖。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恶鬼的诞生本就伴随着一切负面情绪,残暴,冷酷,贪婪,愤怒,滔天的怨恨和不甘…… 一个拥有未知力量的强大存在不可怕,同时拥有未知力量和易燃易爆炸的强大存在才可怕。 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水杯被放置在了于崎岖山地之中飞驰的车辆中,稍有不慎,杯中水摇晃溢荡而出,恶鬼本就脆弱的恶念就如同那关押在笼中、凶残至极的野兽被释放,引来灭世灾殃。 鬼境里的每一个生物仰着“神明”的鼻息生存,一言一行皆遵循着神明的指示和规则,小心翼翼去避免惹怒那位神明大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神明大人弹指之间,形魂俱灭。 可现下被连越被用力推开的“神明大人”一点也不恼,他对连越有无限的包容,以为连越在和他玩推来推去的游戏,晃晃脑袋又缠了上去,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想见我。” 有那么一瞬间,连越怀疑自己听错,对方其实说的是“因为我想见你”。 他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想见眼前这个本性凶残的人!! 连越反应很大,声量不自觉提高。 “谁想见你啊!!我为什么要见你?!” “离我远点!” 连越狠狠推开想要再次靠近他的恶鬼,还用手背反复擦拭刚才被他蹭过的脸颊。 恶鬼看着连越抵触十足的样子,失神般愣住了。 他头慢慢低了下去,额前垂落的刘海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神情。 与此同时,推完连越才反应过来他不该表现得如此嫌弃。 先不说忌惮对方一个暴怒就可能捏死他的危险性,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面前的人曾经把他掳走,可也未曾伤害过他,甚至还好吃好喝伺候着他。 而且他们彼此之间曾经还友好协商达成过互帮互助的约定,虽然这个约定在连越察觉对方的危险性之后,以他逃跑单方面终止合作为结束。 买卖不成仁义在。 何况他临走前还顺走了人家两样道具,连越越想越觉得自己理亏。 于是他软下声音,心虚地想要挽回气氛:“不是,兄弟……” 没等连越的软话从舌尖上溜出来,恶鬼倏地抬起头。 “可你说过的!”他双眼猩红至极,眸中翻涌隐蔽的无措:“你说了的!” 连越惊惧后退的同时一头雾水。 “我说什么了?” 恶鬼眉骨锋利冷漠,一字一句鬼气森森道:“你是我老婆!” 连越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还把那个约定当真,他闭上眼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察觉到恶鬼的异于常人。 犹如稚子的话语,得不到就纠缠,经常听不懂人话的种种表现…… 连越有些无奈,但依旧耐心,他干笑两声。 “听着,我们两个人有点误会。” “总之,之前的交易作废,我没办法帮你完成任务,你找其他人吧。” 说完连越不经意间抬起眼眸,下一秒瞳孔猛然骤缩。 身披斗篷的人眼眸已然翻涌成血红色,黑夜中恶鬼苍白的肤色如鬼如魅,野性十足。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连越眼皮重重一跳,脑海里浮现面前这人的人皮下一秒就要脱落的疯狂念头。 人类的眼睛会这么酷炫颜色可以变来变去吗?!! 这几天以来关于恶鬼的细节如同一个个环环相扣的齿轮一下子转动了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最坏的可能性——面前的家伙根本不是人!!! 咕嘟—— 连越喉咙艰难咽下口水,后背不知不觉被冷汗浸湿,他悄悄往后靠,拉远与恶鬼的距离。 “作、废?交易?”恶鬼歪了歪头,声音明明轻得像风一吹就散,可连越脊背却不自觉攀上战栗。 恶鬼陡然扣住连越双手的手腕,像一座山似的压了上去,冷酷又无情。 “不行!必须得是你!” 连越毫无抵抗力地被恶鬼掼到了床上,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他的身体,四肢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动不能动。 “你要嫁给我。”他像在说一个既定事实。 连越刚洗完澡,头发只吹了八成干,还带着点微微湿润的发丝凌乱地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此刻身体大开大合地被强制控在床上,好看的眼睛因惊骇不自觉睁大,双唇微张,任人撷取的模样透着股莫名的吸引力。 恶鬼眼中有晦涩和痴迷闪过。 他还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一条修长结实的膝盖就已经本能抵进连越的双腿之间,顺从心意般,强行分开连越的大腿,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去用头去蹭身下人的颈窝,耳朵,肆无忌惮嗅闻连越的气味。 满足又上瘾。 恶鬼贪婪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连越的耳旁,那架势仿佛要将周围沾上连越气息的空气全部吸光。 交颈纠缠,耳鬓厮磨。 脖间的痒意轻轻撩到了连越心里,他从没和苍境以外的生物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恶鬼过度亲密的动作令他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想吐。 苍境从小就黏连越,白天到哪里都要跟着,晚上睡觉也要紧紧搂着连越的脖子不放,福利院的床是那种宿舍常见的单人铺,又窄又小,两个人睡上面肉贴着肉,冬天的时候还好,夏天又挤又热。 后来有一年夏天连越实在热得受不了,板起脸让苍境回自己的床睡,小豆丁抿了下嘴,乖乖松手抱着自己的枕头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可没想到过了两天,连越发现小豆丁无精打采,耷拉着小脑袋一点一点,连平时他最期待的连越喂他吃饭的时光都打在瞌睡。 连越轻轻吹凉蛋羹,小口送进小朋友的嘴里,这鸡蛋羹是他好说歹说求食堂阿姨借了小灶做的。 鸡蛋是他偷偷攒钱,早上偷偷溜出去买的,连越总觉得苍境小胳膊小腿,比起其他小孩显得营养不良。 连越又喂了一口鸡蛋羹,不动声色仔细端详着打瞌睡的苍境,眼睑下乌青,小孩子皮肤薄,一有黑眼圈就特别明显。 连越喂到一半,发现已经喂不进去了。 因为小孩身体一歪,睡着了,上一口鸡蛋羹还含在嘴里忘记咽下去。 可没过两秒,苍境突然惊醒,晃晃脑袋又嚼嚼嚼咽了下去,然后抬眼小心翼翼观察连越的脸色。 连越面无表情问他为什么这么困,晚上不睡觉干什么了。 小孩年纪小,话都说不利索,见哥哥板起脸以为他生气了,嘴一瘪,颤巍巍伸手要哥哥抱,细细的嗓子带着哭腔说想哥哥,想得睡不着觉…… 连越听完心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心疼地把小孩抱进怀里柔声安慰,从那以后再也没让苍境一个人睡。 连越成了苍境的阿贝贝。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二人从福利院独立以后也没变,他们租了房子一起相依为命那几年,尽管床变大了,每天晚上连越的胸口都安安静静埋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腰上被一条手臂占有欲十足地环着。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苍境十四岁的某一天,彼时如同长在悬崖边青松的少年早上醒来急匆匆冲进厕所,连越被他的大动静惊醒,迷迷瞪瞪起身前后脚跟在苍境后面。 厕所是没门的,只用一块薄薄的布隔开视线充当门板用,连越想掀开布看看什么情况,却发现布料被少年死死捏着。 两人隔着一块布料,心思迥异,少年刚变声的嗓音低沉又慌张,随便找借口打发了连越。 从那天以后,苍境睡觉就很少挨着连越了,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打地铺分开睡。 ……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连越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动,但喉咙可以发出声音,他嘴唇止不住地发抖,脸色惨白。 如果说在之前他还抱有和对方友好商量的心思,那么在猜到恶鬼非人的可能性后,连越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 恶鬼没马上回答连越的问题,流畅柔韧的肌肉在他掌心下跳动,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的珍宝,爱不释手地把玩。 就在连越身体越来越僵硬的时候,恶鬼视线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 连越看他的样子,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正想说些什么试图改变僵局,下一秒,恶鬼有力的手掌托抬起连越的腰。 紧接着他右手便被恶鬼捧起,连越还没反应过来,湿润的触感已经猝不及防从指尖传入大脑。 恶鬼细细将连越修长的五指一根根舔舐。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从看到连越的第一眼,**就在疯狂叫嚣着。 要把这人含住,吞进肚子里藏起来。 恶鬼敛眸道:“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为什么一写到他们的过去就想哭呢,好像没正面写过连小越的外貌,连小越是男生女相,很漂亮的一只,但是他自己自认为是老实人长相,至于为什么是男生女相,因为听说男生女相很有福气,希望他福气多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恶鬼的殷红如血的眼珠不加掩饰地盯着连越的脸庞,那目光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眼前出现了一杯水,贪婪又渴求。 猩红的舌尖将连越的指尖、掌心、指缝全舔了个遍。 连越就这么一动不能动地愣愣看着恶鬼,掌心令人头皮战栗的痒意随着感官神经传入大脑,连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脸颊生理性泛起薄红——被气的。 别这么对他!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死了! 被这么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如此对待,连越又怕又气的同时,心里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抵抗。 如果连越能动,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恶鬼当然不知道连越内心里叫嚣的想法,但他感知得到连越抵触的情绪。 他停下舔舐的动作,亲了亲连越的内侧手腕,又用鼻尖蹭了蹭连越的脸颊,说:“我想你。” 他不明白连越为何对他如此抗拒,他只是想贴贴老婆…… 他想他,很想很想,好想好想。 日日等,夜夜想,想得都快要发狂了。 从恶鬼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可恶的东西,从他身边夺走了他最重要的存在,每一次,每一回,一遍遍夺走。 恶鬼发疯,癫狂,嘶吼着。 每时每刻都在念着要找到,要赶紧回到TA身边。 于是恶鬼回到过去,去到未来,变成人,变成鬼,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万物,一遍一遍搜寻……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了连越。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恶鬼以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连越。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连越看起来灰扑扑的,不太开心。 他觉得连越好像在哭。 几乎是在察觉到有脏东西围绕在连越周围的一瞬间,恶鬼周身的气息刹那间凝滞了起来,冰冷而滔天的恨意冲破天际,无法压制。 他第一时间是想把连越圈住,精心地养起来,用最顶尖的吃食喂养,不让任何风雨侵蚀他、烈日晒到他。 可他的地盘太脏了,都是污秽的存在,配不上连越。 恶鬼急得团团转,为了尽快将连越接到身边,他一边大刀阔斧地改造和重建世界,一边偷偷沉溺于对连越的窥探中,时不时送些讨连越欢喜的小玩意。 恶鬼潜意识里有一个不知道源自哪里的念头,觉得连越肯定会喜欢他送的贵重财宝,这是他还没遇见连越时就有的意识。 他对此坚信不疑,于是到处疯狂敛财。 可还没等他准备好一切,连越来了。 在连越踏入五重塔的一瞬间,恶鬼就感知到了。 以那样一个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来到这个还不算完美的世界。 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恶鬼像是家徒四壁,却突然就被告知要接亲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 忽地,恶鬼神思一滞,马上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他老婆不该这时候出现! 肯定是…… 恶鬼的眼珠子一寸一寸冰冷剜向某个器瓶。 有人对他老婆做了什么…… 磅礴怒气席卷了恶鬼的全部心神,白色器瓶被他猛地扫入炼狱之中,恐怖的狱火挤压烧灼里面的魂体,刺耳的尖叫和求饶声连绵不绝。 …… 而此刻,处理好一切收尾,追寻连越而来的恶鬼把头埋进连越的颈窝蹭了蹭,闷闷道:“老婆,别讨厌我。” 连越噬骨的恐惧莫名被那一句“老婆”冲散了些许,随即他眸光一闪。 至少他手中不是全无筹码不是吗? 虽然不知为何,面前这家伙似乎可能好像也许有点喜欢他……看样子还非他不可,而且好像把交易当真了?!以为连越真的要给他当老婆。 怎!么!可!能! 先不说他一个男的怎么给人当老婆,关键是他根本就谈不上喜欢这家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交易把自己赔进去! 连越咬了咬牙压下眼皮,掩藏起所有情绪,温声道:“你先把我松开,我动不了。” 说着他牵强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 连越自认为自己的笑容想必十分难看,可落在旁人眼里,本就眉眼优越的青年眉目舒展,嘴角轻轻勾起。 如同春日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连越眼底乍然荡开细碎的光,笑意从唇角蔓延上眉梢,额前的碎发也轻轻晃动,明明只是极浅的弧度,青年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温柔又明媚的气质。 好看得叫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笑容像是一颗不小心落入恶鬼平静心湖中央的石子,石子微不足道,连越也并非有意,可泛起的涟漪却经久不息,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 恶鬼在看到连越笑容的刹那,才刚微微抬起的脑袋又跟个鹌鹑似的猛地埋回了连越的肩窝,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下巴狠狠撞了一下连越的锁骨。 恶鬼自然不觉得疼。 可连越凡人之躯就不一样了。 来回折腾的这一下攮得连越差点撅过去,生理性泪水瞬间从他眼眶飙了出来。 痛!好痛好痛好痛!! 连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拼命克制自己喉咙发出痛呼声,咬牙切齿道:“可以……先解开我吗?” 恶鬼耳根动了动,随即连越感觉自己身体一松。 解开了。 连越身体一恢复自由,第一时间便是一把揪住恶鬼后脑勺的头发,粗暴地用力向后一拨,把恶鬼的脑袋从他颈窝拔了出来。 连越嫌恶地推开恶鬼,用指腹去揉锁骨发红的那块。 疼。 恶鬼被推开后就在一旁乖乖坐着,视线一瞬不瞬落在连越身上。 许是方才一人一鬼的动作有些出格。 此刻低头揉锁骨的连越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发丝凌乱,胸前的纽扣不知何时松开了几颗,锁骨还留下一片红,他肩颈很薄,低头时露出脖颈线条流畅。 好漂亮。 漂亮得不应该身处这里。 而应该被他藏起来。 这房子又小又破,根本配不上他老婆,恶鬼想。 “你看什么?”连越挑眉看他。 恶鬼说:“看你漂亮。” 连越闭了闭眼,无视恶鬼的言语骚扰低头继续揉,他有些烦,想叫恶鬼离开这里,又顾忌恶鬼的能力会对他造成伤害。 受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连越越想越烦躁,手上动作急促,不知不觉把锁骨那一块揉得更红了。 从恶鬼垂眸的视角看去,连越衣衫不整,领口大开,胸口两点梅花在薄薄的睡衣下随着连越的动作若隐若现。 恶鬼愣了一瞬,随后熟练的像回老家一样,伸手。 连越还没来得及反应和阻止,恶鬼的手指已经若无其事从领口探进他的胸口,指腹自然地刮了一下那点凸起。 静—— 如同活物都死了般死寂。 半晌,连越一咔一咔抬起自己的脖子,嗓音几乎是从牙齿里硬挤出来似的一字一句道:“你、在、干、什、么?” 恶鬼面无表情抽回手:“摸摸。” 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晚上好。 “你!踏!马!” 连越一拳挥了过去,裹着劲风的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听上去极其凶狠。 他从来不是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的性格,相反,只要不被逼到绝境,连越可以赔着笑脸一退再退。 可不知为何,一对上眼前这家伙,他的情绪三番两次失控。 连越把这归结为恶鬼的行为处处踩在他的雷点上,言语骚扰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不痛不痒的,可对方竟然还得寸进尺给跟他搞肢体骚扰这套。 有必要用硬拳头表明立场了。 下一秒,挥过去的拳头被轻易制服,恶鬼掌心稳稳裹住连越的手,歪了下头:“你生气了,为什么?别生气。” “你说呢?踏马的你个死变态!” 连越气急败坏,喘着粗气想要把自己的拳头抽回来,却被恶鬼的手掌裹得纹丝不动,根本没法抽回。 “不是。”恶鬼皱了下眉宇。 不是什么?不是变态? 连越在心里啐了一口。 “死变态!” “不是!”恶鬼捏着连越的手紧了紧。 “你就是个死变态!” “不是!不是!”恶鬼声音拔高,血眸目光执拗紧紧盯着连越的脸庞。 他想让连越别说了,他不想听。 连越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心里舒爽了。 打又打不过,过过嘴瘾膈应对方也是好的。 恶鬼语气沮丧,又理直气壮低吼:“我们要成亲,我不是!” 连越这回终于跟上恶鬼的脑回路了,是说他们要成亲,所以可以动手动脚?不算耍流氓? 真是好有道理!有道理个头啊! 连越破罐子破摔,态度强硬:“我们之间仅仅是交易,是!我是拿了你的道具,我现在还给你!” 他把透明镜片和长明灯一股脑塞进恶鬼怀里,冷声道:“滚吧!” 别再让我看到你!连越对恶鬼凶凶地挥了挥拳头。 恶鬼愣愣抱着连越塞给他的东西,后知后觉地眼尾泛红了:“你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连越冷哼一声,紧接着双手一摊:“行吧,我不讲道理,那也比你这个死变态强,赶紧给我滚!” 说完连越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自己,还厌烦地朝恶鬼挥了挥手赶人。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连越以为恶鬼已经离开时。 房间又响起了恶鬼执拗的声音。 “我不滚,我们要成亲。” 连越忍无可忍,他猛地掀开被子,恶声恶气朝恶鬼吼道:“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喜欢你!讨厌你,谁要跟你成亲?!” “撒谎!”恶鬼将怀里的长明灯和玻璃镜片狠狠掷向冰冷地板,砰地一声巨响,吓了连越一大跳,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床单。 虽然没明说,但一直以来连越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恶鬼很在意他在自己面前形象,明明力量诡谲多变,却仍在他面前装乖讨巧,从未对他有过任何暴起伤害的行为。 这也是连越敢跟他翻脸的原因。 虽然有些不要脸,但恶鬼试图令自己垂青的举动,让连越有种似乎可以对恶鬼坏一点的错觉。 为什么呢? 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对你坏。 这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劣根性。 除此之外,连越对恶鬼不假于色,百般抵抗。 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他会从恶鬼身上看到小境的影子。 这个表情好乖,好像他的小境。 急得跟只小狗似的团团转,好像他的小境。 说话的语气,思维行为……连执拗的性子都…… 好像。 甚至连对方无所顾忌舔他的手指,用那种强烈注视的眼神看他时,都令连越有片刻的失神。 恶心。 别这么对他,别用那种眼神看他。 连越开始分不清,每一句恶心说的是恶鬼还是把恶鬼错认成小境的自己。 连越的手悄悄将被单攥得越来越紧。 那么像……那么令人……无法忍受! 他几乎是悲怆地想,这世上有一个这么像小境的存在,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可为什么他的小境再也醒不过来。 连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变得锋利,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割得血肉模糊才罢休。 痛,好痛啊。 而此刻,浑身黑雾翻涌的恶鬼面容冷峻,安静的房间里,气氛紧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掉的皮筋。 连越只觉眼前一晃,恶鬼身躯瞬息之间便闪到床前,他双手把住连越的肩头,阴冷的眼眸滴血似的:“明明就爱我,我知道的!你骗不了我!你明明就爱我……” 他什么都不懂,但他知道的,他会找到心目中那个人,那个人会爱他,看他,温柔地对他轻声细语。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他,推他,用锋利的言语刺他。 原本恶鬼只打算在暗处守着他,可是连越却…… 另一边连越一头雾水。 哈? 爱他?! 无稽之谈! 连越和恶鬼简直无法沟通,他沉默着与他对峙,却也不敢再轻易激怒他。 这沉默在连越眼里是示弱,可一言不发的模样却叫恶鬼误会连越再也不愿对他说话。 “……那你喜欢谁?” 连越:…… “你、喜、欢、谁?”恶鬼眼底暗潮翻涌,不喜欢他,那喜欢谁?! 连越还是不敢说话,他怕他一说话又要控制不住喷火。 奇了怪了,连越平时唯唯诺诺,就算听见游泳馆馆长和菜贩在背后骂他,他也只会一笑而过,从不和别人急眼。 可不知为何,一对上恶鬼,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浑身竖刺。 恶鬼的手掌慢慢松开连越,无力地落了下来。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你不和我说话……” 听着恶鬼用喑哑的声线低语喃喃,连越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下一秒,恶鬼猛地抬起头,殷红冰冷的血眸不偏不倚望进连越的眼底。 眼睛不受控制地对上恶鬼眸子的刹那,连越呼吸停滞,宛若失重的眩晕忽然袭来,灵魂被冰冷的锁链强制锁定,又完完整整铺开,一寸一寸细细探索和检查。 那是一种很恐怖的体验。 连越像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当作毫无反抗之力的肉块无情地翻来覆去。 偏偏始作俑者还异常固执且认真,非要一丝丝一毫毫翻阅他的记忆,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连越神思猛然回体,方才停滞呼吸的副作用令他几乎是回神的瞬间便忍不住弯腰大口急促呼吸氧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浑身大汗淋漓。 还没等他调整好呼吸节奏,恶鬼阴恻恻地一字一句道:“苍、境?” 连越闻言倏地掀起眼皮,眼神冰冷至极。 “你怎么知道——”连越话说到半截停顿住了,他意识到恶鬼刚刚做了什么,怒不可遏:“你搜了我的记忆!” 恶鬼用霍然起身的动作打断连越的话。 “你喜欢他,不……” 他垂眸,像是在强迫自己说一个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你爱他。” 苍白无力的表情转瞬即逝,恶鬼立马想出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你不要爱他,爱我。” 连越简直要被他的强盗逻辑转变气笑,发红的眼眶用杀人的目光瞪着恶鬼,脸上满是寒冰。 恶鬼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起来,在床前来回踱步,随后按耐不住般有些孩子气道:“他算什么东西?我不允许!你只能爱我!” “闭嘴!”连越终于忍无可忍冷声呵斥道,低沉锐利的视线陡然射向恶鬼,他无法忍受别人用“算什么东西”来形容苍境。 “不闭,他不好!我好!不准你爱他!只能爱我!” 连越冷笑一声,他当场有仇就报,用相同的话去刺他:“你算什么东西?这不准那不准的,好厉害哟。” 恶鬼却很开心地笑了一下,全自动忽略连越的阴阳怪气,因为他根本听不懂,还以为连越在夸他厉害。 随即不知想到什么,恶鬼突然冷静下来指了指自己,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得意道。 “好吧,他是一个死人,我,会动的,比他厉害。” 轰隆—— 外头不知道何时开始电闪雷鸣,雨水和狂风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热闹动静,与之相对的,房间内,一切都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闪电银白的光芒透过窗户打在连越脸颊上,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庞更是如水鬼一般惨白。 半晌,连越沉默着翻身下床,蹲下身。 恶鬼依旧神气十足地立着,直到连越抄起躺在地板上的长明灯狠狠掼了过去。 莲花烛台翻转着划破空气,朝恶鬼的方向急速迫近。 恶鬼愣住了,他像是第一次感受到连越的恶意,眼皮颤动几分。 莲花烛台在距离恶鬼眼睛一公分不到的位置停滞,他抬起手背轻轻一拨,据说是鬼境道具的长明灯顷刻之间改变方向,陡然砸向一旁的书架又掉落地板,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 木质书架晃动了几下,空气中混杂着连越的喘气声。 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薄情和怒意,红唇慢启:“去死。” 恶鬼心脏突然被蛰了一下,他低头无措地抠了抠自己的手腕。 “你脾气变得好坏……” 连越置若罔闻,依旧红着眼眶看他,又重复了一遍:“去死。” 手悄悄伸进枕头底下,那里有一把匕首,这是他进入鬼境之后的习惯,睡觉时放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在附近。 “是他……他害的……”恶鬼目光一凛。 那个叫苍境的人死了也不安生,把他老婆害成这样,他老婆明明是脾气顶顶好的人。 恶鬼如同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倏地转身就要消失。 连越心一慌,失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恶鬼头也不回:“杀了他。” 也许是恶鬼的语气太过认真,认真到令连越彻底失了分寸,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苍境早已死去的事实。 过去的回忆一幕幕闪现,小境…… 他最亲爱的小朋友,是他贫瘠回忆里唯一熠熠生辉的色彩。 不行……不行!他不允许! 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如果…… 对苍境十年如一日的巨大保护欲占据了连越混沌的脑袋。 如果有人要害小境…… 连越心脏狂跳,肾上腺素在体内极速飙升。 【哥哥……救救我……】 “长明……” 青年的轻声呼唤宛若风中蛛丝般脆弱,几不可闻,却仍旧被恶鬼敏锐至极的感官捕捉到。 于是恶鬼即将消散在黑暗中的背影一顿,他耳朵动了动,雀跃随即涌上心头,这是连越为他取名以来,第一次唤他长明。 他毫不设防,笑着转身想对连越说话。 下一瞬。 “噗嗤——” 冰冷的刀刃狠狠没入恶鬼胸膛。 恶鬼面带喜色的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 半晌,他愣愣低头,连越满是癫狂的脸庞映入眼帘。 无边的恨意仿佛要从连越眼里溢出。 一起下地狱吧!!! 我保证,下一章马上甜回来!开启恋爱日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连越总是在想,他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一片黑暗的。 从接到警察局电话,对面那头的警察告知他苍境死讯开始。 但他想得更多的是,如果当时他在现场,他会怎么做。 连越怔怔松开匕首,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而现在,现在他有答案了。 他会把想要伤害苍境的人全部都…… 与此同时,恶鬼黑沉沉的眼睛里,映着一个小小的连越,他丝毫不管自己胸口上插着的匕首,反而下意识抬起手掌,用掌心接住了面前人顺着脸颊滑落的泪珠。 温热的泪水争先恐后地从连越眼眶涌出,一颗又一颗,那泪珠实在是很大颗,大到恶鬼都觉得有些诧异。 恶鬼想,好狡猾,明明是连越刺他。 还要哭。 真不讲道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类。 好狡猾,好没道理,好…… 好可怜……老婆好可怜…… 恶鬼眨眨眼,只觉连越的眼泪像火舌似的在他心上烫出了个大洞。 他垂下头颅,舌尖舔舐掌心里快要聚成小型人工湖的液体,苦的。 紧接着恶鬼又想,要不让连越再多刺几刀好了,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的话。 别再哭了。 直到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连越才察觉到自己在掉眼泪,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回过神的瞬间他身体一软。 恶鬼适时扶住连越不断向下滑落的身子,将他全部重量接了过来。 然后兀自凑过去舔了舔连越流泪的眼睛。 连越反射性将杵在身前的恶鬼推开,想要拉开距离。 可下一秒,在连越错愕不已的视线中,破开刺入恶鬼胸膛的刀刃部分,竟慢慢被恶鬼的身体强行吸收,他胸口的“伤口”宛若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越缩越小,啪嗒一声,一把完好无损的匕首现在只剩下刀柄掉落在地,发出突兀而清晰的声响。 刀刃已经成为了恶鬼的身体养料。 见状,连越身体微不可察地发起抖来。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杀不了,他根本杀不死面前的怪物! 在连越眼中,怪物的眸里似乎翻涌着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宁静,粘稠晦暗又危险。 怪物向连越的方向紧追不舍地跨了一步。 “本来,你离开,我只打算在暗处看你了。” 可连越竟然使用长明灯呼唤他,那么饱含爱意的声音,那么真挚的情绪,砸得他晕头转向,他迫不及待现身。 连越见到他后却变了个人,骂他还用东西砸他,用匕首刺他。 明明……明明是你让我来的…… “你爱我,我知道的……” 恶鬼继续道:“可你现在不承认,说你不喜欢我,讨厌我……反而喜欢那个叫苍境的人类。” 恶鬼的语速有些快,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睫微颤,不知是不是连越的错觉,他竟从恶鬼的絮叨中察觉出一丝急切和委屈。 可紧接着他又听见恶鬼用一种坚定到诡异的语气道:“一定是你搞错了。” 恶鬼自顾自下了定论, 他嗓音低沉而缓慢:“既然错了,就要纠正。” 【既然错了,就要纠正】 熟悉的话语听得连越心头重重跳了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莫名涌出,这是他以前经常对苍境说的话。 连越对苍境永远有一股英雄主义的情感,而这种英雄主义最早体现在二人还身处福利院时,别的小孩嫌弃的脏活累活连越猛猛苦干,以求换取更多食物来偷偷接济小豆丁苍境。 不得不说,苍境无可救药的依赖令自小便被父母抛弃的连越感到无比满足。 而这也使他无法对苍境狠下心割舍。 他对苍境总是习惯性心软。 所以在告知苍境他打算离开福利院的决定时,连越一边替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小豆丁擦眼泪,一边默默思索,他真的有必要抛下苍境吗? 很快,小豆丁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说:“哥哥,和我一起走,不然我就去死。” 连越闻言心脏一揪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错,从小境一岁起就一直是他带着、养着,小境是他的,那他为什么不能带走? 而且小境他连死都不怕,还怕跟着自己会颠沛流离? 连越混沌的脑袋一下子清明了,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连越带着苍境匆匆离开了。 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又或许说,连越曾经感到过不对劲,但不多。 脱离福利院后,连越的生活被打工和挣钱填满,而苍境的存在成了他沉重日常里的唯一喘息。 虽然生活困苦,连越从不亏待苍境,相反,他对苍境极其溺爱,近乎无底线的。 可尽管再怎么溺爱,连越仍明令禁止苍境学坏,杜绝任何他行差踏错的可能性。 苍境去兼职打零工,每一份都要经过连越的严格把控,不能太累,工作时间不能太久,同事的背景以及性格等等…… 苍境对连越的管束毫无意见,甚至称得上甘之如饴,叛逆期于他来说仿佛是天方夜谭,无论长到多少岁,苍境始终和小时候一样温和黏人,乖巧懂事,是连越心目中的乖乖仔。 可后来连越还是不允许苍境去兼职了。 因为他想办法托人给苍境弄了个学籍,要送苍境上初中。 连越所求不多,只想让苍境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正常上学升学,考大学毕业,然后工作。 因为他觉得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纠错成了连越的本能,他近乎偏执地想让苍境的一切走上正轨,像是在养一株名贵植物,连越精心照料着苍境的成长,把自己没有拥有过的都补偿给了苍境,无论是物质、爱亦或是阳光。 苍境极度反对,他不愿让连越太过辛苦,甚至提出了换连越去上学,他打工供连越念书。 “明明是哥哥你比我更适合念书,你那么聪明,肯定比我做得好,我一看书就头疼,眼睛不舒服,是不是要近视了?” 连越一听乐了,食指宠溺地刮了一下少年的鼻梁,说哥哥都多大了,怎么去上学,还说近视了就给他配眼镜。 说着用手比了两个圆圈在眼睛上,装作戴眼镜的书呆子左右看。 最后苍境还是在连越的逼迫下红着眼眶入学就读了。 他向来擅长拿捏苍境。 一开始的确很吃力,连越给他上的是寄宿学校,一周只有周末才能回来,这也是苍境极力反对连越让他去读书的原因之一,一连五天见不到连越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连越只好答应他周五会亲自去接他回家,于是每周周五下午四点连越便要急匆匆从打工的地方出发去学校接人,少年每次都耷拉着个脸站在校门口。 他那时候已经被连越养得又高又瘦,一改昔日矮瘦小豆丁的模样,人长得又俊,五官体态优越,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惹眼的存在。 每一个路过的学生和来接小孩的家长都自然而然地多看他几眼,还有热情大胆的小女生趁这个时候给他塞情书。 然而苍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视线不移分毫地望向某个路口方向。 直到连越骑着小电驴从路口出现,他才眼睛一亮,小跑过去戴上连越递给他的头盔,坐上后座紧紧抱住连越的腰。 回程路上连越会问他这一周都做了什么。 苍境把脸埋在他后背上,脸颊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闷闷地说什么都没做。 连越:“什么都没做,那是做了什么?” 苍境:“……” 于是不想听车轱辘话的少年又说天天都在数日子。 连越:“数什么日子?” 苍境面无表情:“放假的日子。” 在前头把着小电驴方向的连越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后背微微颤抖,他很喜欢听苍境说关于学校,关于学习的话题,就算是不想上学,只想放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也听得津津有味,乐不可支。 因为这会让连越切身体会到苍境走在一条正常人的道路上。 如果去晚了小孩会不开心。 苍境没说,可有一回和连越换班的同事来晚了,连越赶过去时还是迟了,少年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坐下,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路口,姿势都不带换一下的。 递头盔时连越仔细端详他的脸庞,发现苍境的眼眶有些发红,眸子如同水洗过一般水润。 回程路上无论连越问什么,少年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到家下车时,才忍不住控诉道:“你骗人。” 连越摘头盔的动作一顿,奇怪道:“什么?” “你说了的!”苍境垂眸:“你说过的!会按时来接我。” 连越这才明白一路上苍境在闹什么别扭。 苍境道:“才接了两周,你就违约。” 连越以为苍境在怪他,正要开口解释,苍境却抬手抹了一把眼眶:“哥哥,工作很辛苦吗?” “那我不要你接了。” 话音和他的眼泪一起落下。 虽然掰着手指头数完日子也等不到你,但如果你辛苦的话,我就不要了。 连越呼吸猛地一滞,随即他抬手揉了揉苍境的头:“没关系,哥哥不辛苦,其实哥哥也在数日子,等着去接小境的日子。” 其实我也和你想我一样想你。 “是哥哥错了,对不起,既然哥哥做得不好,那我以后纠正好不好?” 他在纠正确保苍境的人生道路的同时,也时不时纠正自己。 …… 思绪被突兀地拉回过去的连越破天荒的第一次觉得恶鬼不像苍境,反而是…… 身上处处有着他偏执的影子。 可还没等连越想出个所以然来,恶鬼接下来的举动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既然错了,就要纠正。” 恶鬼声线冰冷,他抬起一只手掌置于连越头顶上方。 “错了,你本来应该爱我的。” “现在,纠正。” 连越脊背攀起毛骨悚然的凉意,他下意识要逃,可身形才微微一动,就被恶鬼用另一只手锢着胳膊强行固定住身体。 顺着恶鬼的手掌,连越头顶泛起淡淡的蓝光。 连越只觉自己脑袋里糊成一团,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塞入,替换,更改和删除。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连越看到的是恶鬼脸上的人皮剥落,渐渐露出了他内里真面目。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保持清醒去辨认恶鬼真正的长相,却抵抗不住意识的快速消散。 恶鬼熟练地将昏迷的连越揽进怀里,一脸平静。 任谁来了都看不出,他适才做了一件令人闻之色变的事情。 恶鬼脑回路是一条单纯的直线。 他觉得连越弄错了,连越该爱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什么叫苍境的家伙。 可就算连越错了,他也不可能去怪连越。 老婆怎么会有错?有错的只会是别人。 所以恶鬼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将连越记忆中所有关于苍境的记忆替换成自己。 这样,连越爱的人就是他了。 从此以后,他,就是苍境。 我替我自己,哈哈哈,啊啊啊写多了,本来以为这章可以开启恋爱生活了,没想到还得下一章[吃瓜]计算失误了,下一章开头就谈恋爱! 还有更新问题,有榜的话就一周五更,没榜就随缘更两章,呜呜呜小雨写得太差,上不了榜只能这样安排更新[爆哭][爆哭]在此先鞠躬道歉[可怜]请多多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连越被恶鬼拦腰抱上床,沉沉睡去。 恶鬼垂眸望着陷入床里的连越,良久,终于忍不住俯下身,手掌撑在连越旁边,床垫塌陷。 他惩罚似的咬了咬连越的鼻尖,力道很轻,连印子都没留下。 咬完又安慰地亲了亲。 “脾气好坏。” 说完恶鬼直接躺下,揽住连越的腰将他拖过去,严严实实把人封进怀里抱住,出于本能低头吻了吻连越的额头。 亲吻完恶鬼愣了一下。 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有此种举动。 第二天,连越一觉睡到了中午。 正午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钻入,斜斜打在床里两条身影上。 白茫茫的亮光刺得连越眼皮颤颤,睫毛簌簌发抖,下一秒,连越猛地睁开双眼。 他甫一动作,有什么东西蜷在他胸前蹭了蹭,感受到熟悉的触感,连越身体一僵,心脏莫名怦怦剧烈跳动。 他视线下移,抖着手掀开被子,一颗圆润的脑袋瞬间映入眼帘。 连越心脏跳动的速度更快了。 他轻轻拉开距离,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眼睛紧闭的睡颜,没想到连越捧起埋在他胸前脸庞,却撞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与恶鬼对视的瞬间,连越眼睛顿时不受控制地涣散了一瞬。 等他视线再度聚焦,眼里陡然迸发出一股惊喜。 他低头下意识亲了亲恶鬼的额头。 早安吻。 这是他起床的必备流程。 给苍境一个早安吻是他的习惯。 说来这件事还有个值得一提的小插曲。 那时连越刚攒够钱,结束了长达半年之久的桥洞生活,带着苍境租了一个小单间。 房东将淘汰下来的电视机扔给他们,白天连越出去打工,小豆丁就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打发时间,等待哥哥回来。 有一天,连越从外面回来,刚打开门,小豆丁便一头栽进连越怀里。 “哥哥!” 连越蹲下身,捏了捏小豆丁的鼻子,温声道:“怎么啦?黏人精。” 小苍境摇头,一言不发地圈住连越的脖子,脸颊伏在他肩膀上,小声闷闷叫着哥哥。 连越发现小豆丁今天格外黏人,他走到哪里,苍境就跟到哪里。 到了晚上,忙完一切躺上床的连越终于有时间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豆丁把连越的衣摆抓得皱皱巴巴,小脸也跟着皱巴巴的,说今天看电视看到一部外国电影,里面有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就像他和哥哥一样。 外国小孩睡觉和起床,里面的大人就会用嘴巴贴他的额头。 “那是什么意思?”小豆丁疑惑不解。 为什么哥哥从来没有对他做过。 屋子又闷又湿,只有一台小电风扇在呼呼转。 连越困得眼皮上下打架,摸了把小豆丁的脸蛋,解释道:“那是早安吻和晚安吻,是家人之间表达爱意的方式。” 小豆丁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连越用手盖住他的眼睛,糊弄道:“好了,睡吧。” 过了一会儿,连越移开手掌,小豆丁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连越:“……” 连越撑起身体,把小豆丁拎起来摆正,二人面对面盘腿而坐。 “怎么了?” 小豆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薄薄的眼皮垂下:“哥哥,我们是家人吗?” 连越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苍境这是在问他爱不爱他。 他嘴角噙着笑,小孩是他养大的,苍境一张口他就知道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连越向来不吝啬于给苍境爱,爱有多少,便给他多少。 所以他笑了一下,额头轻轻与苍境相抵,苍境睫毛随之猛烈一颤,紧接着又快速地颤动几下。 连越:“当然啦。” “小境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最重要的存在。” 苍境颤抖得不成样子的睫羽一滞,如同石像一般定住了,神情呆滞。 连越见状笑了笑,柔软的唇瓣贴上苍境光洁的额头。 再后来,每天给苍境早安晚安吻就成了连越的习惯。 ……… 此刻被连越在额头吧唧亲了个响亮的恶鬼捂住自己的额头,懵懵地眨了眨眼。 连越没留意他的异常,恶鬼的脑袋被他强行按进怀里,他兴奋地上手将恶鬼的头发揉成鸡窝。 恶鬼也不抵抗,就这么一动也不动,乖乖让连越对他上下其手。 他现在是以真面目示人,不是先前那幅为了伪装成人类,披着人皮的模样。 看着头毛乱成一团的恶鬼,连越心满意足了,眼带笑意地端详着恶鬼:“怎么感觉哥哥好久没见你了,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苍境死的时候才十七岁,而恶鬼现在的模样完完全全是一个高大的成男男性。 在连越被改造的记忆中,他和苍境没有争吵,没有那三年的分离,因为恶鬼顺手将令连越痛苦的记忆都删除了。 恶鬼没说话,他还没从连越给他早安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过只一下,恶鬼就得出一个结论。 他老婆是魅魔。 爱上连越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 那个“苍境”绝对喜欢他老婆! 如果连越平时就以这种态度对待“苍境”,恶鬼相信,“苍境”绝对对他老婆心怀不轨! 连越没等到恶鬼的回复,倒也不坚持,只是安安静静看着恶鬼。 恶鬼思绪如乱麻,一会儿想着要把苍境找出来,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回连越一个早安吻,一会儿又想老婆好香好好闻好想埋胸……他不经意间抬眼,却一下撞进连越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眼睛里。 望着连越的眼睛,再加上有魂丝的加持,恶鬼能真切体会到连越对他深入骨髓的爱意。 那刻骨铭心的情感连带着恶鬼的心脏不规则地怦怦乱跳起来,喉咙也开始不自觉吞咽口水。 是这样的。 没错……就是这样的。 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老婆在爱他。 恶鬼放纵自己沉浸在连越饱含爱意的态度里。 就像雏鸟归巢,他揽紧连越的腰,把人重新拖进了怀里。 即使知道连越此刻给予的温柔和爱意都建立在他是“苍境”的基础上,是因为他偷了“苍境”的身份,偷了那个死人的人生。 他仍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没错。 不仅如此,他还用极其缜密的逻辑进行分析。 要说错,那也应该是那个叫苍境的家伙做错,比他更早出现在连越面前,厚颜无耻地偷了连越本该给他的爱。 苍境才是小偷! 恶鬼得出了一个倒反天罡的结论。 连越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恶鬼的手紧紧锁定住他的腰身,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乱蹭。 连越惯苍境惯得紧,任由恶鬼随便对他搂搂抱抱,他对这种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到大苍境就喜欢黏着他。 对于在外人看来过界的行为,连越很大心眼地认为自家小孩只是过于黏人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恶鬼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连越凸起的锁骨。 感受到对方湿润舔舐的连越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秒,随后他便自然地将十指深陷进恶鬼发丝里,笑道:“什么时候爱舔人了?跟小狗一样,黏人精,以后叫你黏黏好了。” 惯得没边了。 恶鬼有些奇怪,明明他昨晚也舔了,连越当时抵触万分,可现在只是套了层苍境的身份,连越就对他宽容至极,还给他取了新名字。 恶鬼不理解,但恶鬼接受良好。 他道:“那就叫黏黏好了。” 连越:“嗯?” 恶鬼摇摇头,刚劲有力的手臂将连越的后腰勒出深深的凹陷。 一人一鬼在床上你贴我,我摸你,酣畅淋漓玩了十几分钟。 连越寻思着差不多了,拍拍恶鬼的头:“好了,饿了吧,起来洗漱吃午餐。” 十分钟后,打开房门的一人一鬼迎面撞上了贴着门板偷听的江一北。 连越住的房间被恶鬼特意用隔诀隔开,因此昨晚发生的一切动静不曾被其他两人察觉到,隔诀直到早上才失效。 江一北一早便听见连越房间传出陌生的对话声。 连越道:“你干嘛?” 被抓包的江一北面带尴尬地咳嗽两声,装作自然地理了理衣服:“咳咳,越哥,起来啦。” 他目光落到连越背后的恶鬼身上:“这位是?” 听到开门的动静,坐在客厅的纪雨萌也侧头向二人投来了视线。 还没等连越出声,恶鬼从背后将下巴垫在连越肩上,露出一个脑袋:“我叫黏黏。” “黏什么黏!别闹!”连越失笑着敲了敲恶鬼的额头。 江一北怔愣住,看看连越,又看看恶鬼,目光在姿态亲昵的二人之间来回流转。 他还是第一次见连越流露出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 连越继续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叫——” 他声音突然像播放异常的录音磁带丢声卡壳。 “他叫……”连越目光霍然涣散,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雾,一时之间他竟想不起弟弟叫什么名字了。 恶鬼见状眸光一闪,食指和中指并拢,悄悄比划了一下,一束常人无法察觉的白光瞬间没入连越眉心。 傀儡骤然回神般,连越重新扬起笑脸:“他叫长明。” 恶鬼于是跟着点点头重复道:“我叫长明。” 第22章 第 22 章 双方相互介绍完,连越拉着恶鬼进了厨房,无人留意到江一北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他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上次越哥不是说他弟弟去世了吗,越哥进鬼境就是为了他弟弟,难道他弟弟没死?也进鬼境了?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越哥的弟弟好像是叫“小境”吧? 怎么现在变成了“长明”? 一箩筐的问题搞得江一北烦不胜烦,他思索片刻,打定决心等会儿要向连越问清楚。 可当一盘接着一盘各种各样的美食摆满餐桌后,饭香充盈鼻尖,江一北瞬间将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疑惑抛诸脑后,他立马叫上了哥:“长明哥,这些都是你做的?” 恶鬼没马上说话,他像是没法分二心、只能按顺序专注于眼前这一件事的机器人,微微垂眼认真地先将炖得奶白的黄骨鱼豆腐汤盛了一碗出来,盛完了把碗放在连越面前,继而才点了点头。 恶鬼并不觉得这些事情值得挂齿。 这不是养人类老婆必备的基本技能吗? “不过年不过节的,吃这些,是不是有点奢侈了?”江一北咂咂嘴。 连越起初也有些震惊,不过与江一北纪雨萌他们不同,他的记忆很快被自动修复合理化成自家小孩做得一手好菜。 连越招呼江一北和纪雨萌赶紧坐下吃饭。 恶鬼在连越送饭入口之前制止他,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端起汤碗,用汤匙舀起汤吹凉后自然地喂到连越嘴边。 纪雨萌:目瞪口呆.jpg 江一北:目瞪口呆.jpg 恶鬼一副伺候连越伺候得细致且习以为常的模样看得二人心里不约而同响起一道惊天巨槽。 不是,这都给调成啥样了?!! 眼见着对面二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连越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让他这样做!” 说完赶忙又扭头一把抢过恶鬼手中的汤碗,吨吨吨没几下一碗白汤就灌了肚,净碗被快速塞回长明手心,连越双手举起作投降状以示清白:“呃……你们看……我们平时真的不是这样……” 好死不死,偏偏这时候恶鬼抬手擦拭连越嘴角沾上的汤,像是在教一个小孩子,他缓声皱眉道:“就算渴也别喝太快,对身体不好。” 恶鬼放下替连越擦嘴角的手,转而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连越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把这口气理顺。 恶鬼又夹着一筷子青菜送到他嘴边,等了许久也不见连越乖乖张嘴,于是又好心提示道:“吃。” 江一北和纪雨萌的表情越来越耐人寻味。 这弟弟怎么表现得哥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需要人关照似的,像是把连越当成了小孩子在照顾。 连越也觉得弟弟有些不对劲,他肘击了一下恶鬼,示意他适可而止,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自己可以来,你自己吃自己的吧,昂?” 恶鬼闻言从善如流收回手,退而其次开始给连越布菜。 连越很快留意到恶鬼给他夹菜的顺序似乎有些门道。 先是青菜,后肉食,最后等连越吃一口饭,再继续先菜后肉,速度适中但不留空隙,这厢连越刚咽下去,下一口又夹入他碗里。 无形之中连越进食的节奏渐渐被恶鬼所掌控,吃什么也全部由他决定,连越根本无需抬头和伸手夹菜,只需埋头苦吃就行了。 连越反应过来后暗暗腹诽,这除了没直接喂他嘴里,跟喂他又什么区别?!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连越只是随口一问。 岂料恶鬼真被问住了,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跟谁学的? 他是跟谁学的? 恶鬼陷入沉思,好像是有一个人曾教他,先喝汤,再吃菜,然后吃肉,最后吃饭的顺序进食。 可是…… 恶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可是他作为鬼,根本无需进食人类食物。 恶鬼沉思的同时也不忘给连越碗里添菜,还没等他想出答案。 连越忽而伸手制止了他给自己夹菜的动作。 “行了,你自己吃自己的吧,我自己来。” 对面二人的目光令连越倍感压力,而且他怕恶鬼光顾着他不好好吃饭。 可不曾想,话音刚落。空气中的气压陡然变得极低。 恶鬼慢慢撂下筷子,阴郁的情绪悄然升起,他都没亲手喂到老婆嘴里,已经很克制了。 这会儿连帮忙夹菜都不许了。 恶鬼撩起眼皮,视线射向对面的二人身上。 明明他的目光淡淡,江一北和纪雨萌却被看得心里一紧,猛地埋下头,怂怂的,不敢再明目张胆看这对兄弟。 连越实在没招了,他在桌底下悄悄掐恶鬼结实坚硬的大腿,教训道:“没礼貌!别看人家。” 恶鬼耳朵动了动,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随即转头语气直白对二人道:“麻烦你们不要再偷看我们了,我哥感到不自在,谢谢你们。” 言罢恶鬼也学着连越的样子,把手掌按在连越腿上,轻轻摩挲他的大腿根内侧,一副讨好卖乖的纯良模样:“有礼貌。” 他以为自己用上“麻烦你”、“谢谢”便是有礼貌。 连越无奈扶额,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对于恶鬼三番两次在饭桌上搞小动作,连越没有生气,只有些许无奈。 不知为何,他现在好像能清晰感知到弟弟的情绪。 连越用余光瞟了一下恶鬼。 好像……有点闷闷不乐。 想到这里,连越发出一声纵容的叹息,他不可能为了别人委屈自家小孩。 连越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只和弟弟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这样恶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越都会全盘接受,无需在意别人目光。 可表面上,觉得自己做到“有礼貌”的恶鬼不仅没等到连越的夸奖,反而换来了连越叹息。 他眼神黯淡,有些失落地从连越腿上收回手。 岂料下一秒,连越蓦地截住他想要收回的手掌,五指慢慢嵌入他指缝之间,无人留意的桌底下,二人十指紧扣。 连越的注意力都在恶鬼身上,他用指尖勾了勾恶鬼的掌心,然后满意地看到对方电脑开机般眼睫一颤,随即眼睛越来越亮。 看得连越蠢蠢欲动,很想拉他过来亲亲他的脸蛋。 连越在他掌心写字:【好好吃饭】 恶鬼暗暗心道他老婆果然是魅魔。 小小的把戏,却令恶鬼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虽然不需要吃饭,但恶鬼还是听话地动起了筷子。 连越见状笑了笑,将视线收回转向纪雨萌,然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雨萌,你怎么了?脸色看着好差。” 他刚刚就发现了,纪雨萌脸色苍白,眼下乌青难掩,似乎昨晚没睡好。 除此之外,江一北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 果然,纪雨萌和江一北闻言身体一僵,紧接着相互对视了一眼。 “越哥,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连越:“声音?没有。” 他昨晚睡得很熟。 纪雨萌攥紧了手中的筷子:“这里,好像有些古怪。” 连越心想你们现在才发现吗?不是有些!这小区简直就是古怪集合体好不好?! 想是这么想,连越面上依旧平静:“具体说说,什么古怪?昨晚发生什么了?” 原来纪雨萌住的房间与外面走廊只有一墙之隔。 昨晚她关灯准备入睡时,忽然听到外面走廊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什么声音?” 连越和二人说话的过程中还分神去留意恶鬼,在注意到恶鬼只会吃摆在他面前的那盘肉菜时,连越下意识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青菜也要吃。” 恶鬼看着碗里那筷子青菜,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先喝……青菜……细嚼慢咽……肉……对身体好……】 恶鬼耳边断断续续的声线像是回音般空灵缥缈又遥远。 连越夹完转头继续听纪雨萌和江一北的叙述。 纪雨萌摇了摇头,一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表情:“我不确定是什么声音。” 江一北在这时突然插了一嘴:“是拖拽的声音!” 连越挑眉:“你也听到了?” 纪雨萌隔着一堵墙听到也就算了,怎么江一北也听到了?就他没听到? 谁知江一北点点头,说:“很大声,我和纪雨萌听到都出了房间,还奇怪你为什么没醒。” 说到这里,江一北后怕地抖了抖:“那声音像是很重的东西在地板上被拖行摩擦发出的声音,特别瘆人。” 很大声?他怎么没听到。 连越不知道昨晚他的房间被某只恶鬼动了手脚,任凭外面是着火还是地震,房内都安然无恙。 连越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后拍板:“今晚我和雨萌换房间睡吧。” 纪雨萌霍然抬起头,心中有一丝暖流划过。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连越抱有有警惕之心,甚至对江一北极其信任连越这件事不屑一顾,那么现在对连越好感与日俱增的她又算什么? 江一北默默举手打断二人的眼神交流:“其实……这里还有其他房间,雨萌可以换个房间住。” 连越当然知道,可即便如此,他今晚还是要住纪雨萌的房间。 到了晚上,连越起身要回房间,江一北朝小尾巴似的坠在连越身后的恶鬼喊道:“长明哥,还有多余的房间,你们两个不用挤在一起。” 恶鬼脚步一顿,向江一北投去凉凉的一眼。 心里暗暗决定明天在江一北的菜里多放几勺盐。 还没等恶鬼开口,连越就把他拉到身后,解释道:“他和我睡,不然他睡不着觉。” 闻言江一北一怔,睡不着?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人陪睡? 望着紧闭的房门,江一北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第23章 第 23 章 一关房间门,恶鬼又要去牵连越的手。 他对和连越十指紧扣这件事感到兴奋和新奇,视线目不转睛跟随连越,看了半天,伸手去摸连越裸露在外的手臂,向下滑,圈住手腕,指腹慢慢试探触碰连越掌心,指尖,最后成功达成十指紧扣的目的。 连越没甩开,这里没外人,他不想委屈恶鬼压抑自己。 晚上十点。 连越等恶鬼洗完澡出来,自己拿了两件衣服进浴室开始洗澡,温度舒适的水珠接触皮肤,舒爽得连越发出了一声喟叹。 洗着洗着连越鼻尖微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浴室恍若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脚踝缠绕上不知名的丝状物体,连越低头一看,下水道排水口爬出一团黑乎乎的头发。 那长发犹如有生命的蠕虫一般,不断伸长,顺着连越光滑的小腿攀上来。 连越大惊失色,他双腿不住发软,连站立都需要拼尽全力。 不是,这是什么恐怖片必备的浴室惊魂剧情啊! 头皮在发麻,连越想要尖叫,喉咙却因过度惊惧彻底失声,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就在黑发就要攀上连越大腿时,那顶出排水口的发丝像是触发了什么法器,突然凭空自燃,黑发不断疯狂扭曲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发焦的味道弥漫在逼仄的空间里。 顷刻间,那丝状黑发似乎意识到对手的不好惹,倏地逃回了下水道,浴室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连越深呼吸一口气,手抖得厉害,他一边装作镇定自若地继续洗澡,一边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洗到尾声,他随手抓了一条毛巾想要擦干身体上的水珠,没想到就在这时,已经关掉的花洒突然发出噗的一声。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黑发丝从花洒孔里冒了下来,长发像是出水般喷洒而下,密密麻麻地涌动,目的性明确地朝还裸着身体的连越袭来。 被成团乱麻的黑发扭曲的样子恶心到,再加上事发猝不及防,一时间骇得连越脸色扭曲。 与此同时,一股泥土的腥臭气强势充斥连越的鼻腔,他喉咙忍不住涌上一股呕吐感。 卧槽!!这也太恶心了! 诡异的土腥味令连越瞬间回神,他把毛巾往自己腰上一围,上半身顾不上,就这么裸着拧开浴室门把手,拉开门就要往外逃。 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踩的便宜拖鞋和瓷砖相互摩擦力太小,连越脚底板一滑,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一头往外扎。 额头在下一瞬撞上了一堵难以撼动的墙,连越瞳孔骤缩,一切都像是被放慢了的电影镜头般,连越骇然失色地抬头。 站立在浴室门外,垂眼犹豫是否要搭话的恶鬼下一秒怀里就被撞入一具颀长的身体。 恶鬼下意识接住人,指腹滑溜溜的皮肤触感,昭告着他抱的人赤身**的事实。 祸不单行,连越腰间松松垮垮的毛巾,随着两人慌乱磨蹭的动作无意中解开,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连越的眼球如机械般咔咔转动,向下望去。 恶鬼随意瞥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挪不动了。 静—— 落针可闻一般的静。 连越的腿生得又直又白,修长流畅。 也许是常年在游泳馆潮湿的环境中工作,又或许是他本身皮肤就生得比常人要白皙光滑,凑近看甚至看不出一丝毛孔的痕迹。 下一秒,顶着一张平静面孔的恶鬼毫不客气摸了上去,指尖触碰到连越光洁无暇的大腿时,细腻触感从指腹传入神经,在心底泛起微微战栗。 对连越的成瘾性太强,恶鬼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连越大脑空白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掉落在地的毛巾迅速在自己腰上围了一圈,把外泄的春光盖得严严实实。 此刻连越恨不得把时间倒流回一分钟之前,再不济一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般用后脑勺对着恶鬼:“咳……那什么……” 身后没有传来回应,连越暗忖奇怪,转过头瞟了一眼恶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一抹血红从恶鬼鼻子流淌而出。 可恶鬼毫无知觉似的,隐秘的情绪在发酵,眼神迷离,不死心地将掌心覆在连越凹陷的腰窝处,上下滑动摩挲连越光洁的背部。 “喂、喂!小境!你的鼻子!” 慌乱之下,一人一鬼都没注意到,连越叫的是小境。 连越手忙脚乱去挡恶鬼作乱的手,又担心他出血不止的鼻子,两厢交战之下,竟还是对弟弟的担忧占据了上风。他用手捂住男生流血鼻子的同时,整个人不自觉靠了过去,任凭恶鬼冰凉的手掌黏在他背上。 岂料当连越的手心一覆上恶鬼的口鼻,恶鬼的鼻血倏地喷得更猛烈了。 连越看他脸上的血色都没了,吓得要死。 “怎么回事?!医院!我们去医院!!” 可任凭连越怎么拉,恶鬼身体一动不动,执拗地低声呢喃:“……哥哥,给我摸……” 还摸什么摸?!色鬼上身了不成?!! 连越着急着先解决眼下流血不止的问题,再教训他出格的行径。 现在对象是他也就算了,这万一以后遇到个女孩子,非得给他扭送警察局不可。 一直以来连越没有察觉到,他潜意识里对苍境存在着某种错误的教育认知。 就像他根本掌握不住二人之间应有的距离,一旦苍境行为出格,他第一时间不是制止,而是先禁止他对别人那么做。 而相同的行径,如果苍境作用的对象是连越自己,他就算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我可以,对别人不行。 以至于又气又急的连越见拉不动恶鬼,随即下意识开口哄道:“好好好,我们先去医院把血止住,止住了再摸,好不好?” 他对苍境的教育从来都是这样,先解决眼下紧急的问题,至于解决之后,背后带来的更大的潜在隐患,连越压根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只是轻飘飘就揭过去了。 如此,一步一步,将苍境推向了不可挽回之地。 而这无底线的纵容无疑助长了当时十几岁少年的气焰和**,渐渐的,少年产生了畸形的想法。 【哥哥深爱我,我对他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根深蒂固的观念不自觉蔓延到如今失去记忆的恶鬼身上,所以他根本不怕连越会因他的冒犯而生气,甚至把这当作二人之间的玩闹。 恶鬼五指微微用力,连越的腰侧猝然浮现出红印。 如果恶鬼有记忆,那么在连越问他跟谁学的时,他就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言辞极尽大逆不道。 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你养了我,我的一切都是你塑造的,我的骨血为你而生,心脉为你而跳动,眼睛为你流泪。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你的影子。 这样的我,你怎么可以抛弃? 可此刻失去记忆的恶鬼只是听到连越答应鼻血止住了就可以摸,眼睛骤然变得亮晶晶的。 恶鬼指尖一抹,上一秒还喷涌不止的鼻血瞬间敛得一干二净,止血的速度快到连越看得一愣一愣的。 眼看着恶鬼鼻血不再喷涌,连越松了口气,顿时疲惫涌上心头,这一番鸡飞狗跳,比他过去十年的经历都要惊心动魄。 浴室里的不明黑发生物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以防万一,连越还是让恶鬼用纸巾先堵住鼻子。 恶鬼乖乖用纸巾封住鼻子,然后低头朝穿戴整齐的连越伸手,索求道:“哥哥,给我摸,我想摸。” 连越如丝绸般顺滑白腻的皮肤触感令恶鬼感到着迷和上瘾。 连越没顾得上回应他,他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心里还惦记着刚刚浴室里的惊魂事件,特别是那股奇怪的土腥味令他特别在意。 恶鬼见他不理会自己,嘴巴霎时抿得紧紧的,不说话了。 等连越整理好思绪,回头一看,恶鬼已经直直的一条躺进床里,跟根大白萝卜似的把自己埋了起来,只露出一搓黑色的头毛。 连越顿时失笑,爬过去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说:“明天我要去查一些东西,你乖乖待着。” “我也要去。” “你不可以去,可能会有危险。”连越毫不犹豫拒绝,他还把恶鬼当成小孩看,禁止他踏入危险的区域。 “那你给我摸。”恶鬼冷着脸道。 连越顿时无语凝噎,他看着恶鬼的眼睛,想糊弄过去:“要晚安吻吗?” 恶鬼不上他的当:“要晚安吻,也要摸。” 连越没辙了,从小到大,他从没有限制过苍境对自己的亲近,这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法子。 “我看看,还流鼻血吗?”连越抽走恶鬼用来封鼻子的纸巾,发现白色纸巾上干干净净,毫无血迹。 他正奇怪呢,抬眼却对上恶鬼一眨不眨的眼睛。 连越:“……” 恶鬼:“止住了,不流了。” 连越知道他的意思,血止住了,恶鬼要连越兑现承诺。 于是他无奈道:“要摸哪里呢?” 恶鬼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连越会规定他部位。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连越等了半晌,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时,恶鬼突然靠了过去,手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只身体紧紧贴着连越。 “先存着,攒起来。” 听到恶鬼关于攒存的言论,连越很轻地笑了,他没忍住手一下一下捏恶鬼的耳垂,躺在床上点点头:“好吧。” 一人一鬼就这么依偎着黏黏糊糊说了一会儿话,一直到十一点,天色已晚,恶鬼突兀道:“你该睡觉了。” 说着他伸手盖了一下连越的眼睛,连越确实有点困了,没一会儿便困意涌上来。 关了灯,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连越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传来又轻又快的柔软触感,他没当回事。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皮被恶鬼强行拨开,像是在汇报什么重要事项,恶鬼语气极其认真提醒道:“哥哥,你还没给我晚安吻。” 连越:“……” 到底还让不让人睡了!! …… 凌晨两点半,一墙之隔,楼道地板传来一阵诡异又突兀的皮肉摩擦声。 连越猝然睁开双眼。 第24章 第 24 章 黑暗中,人皮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嗤——嗤——嗤——嗤……” 外面有什么重物被拖行着。 连越汗毛倒竖,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喘,他第一反应是先捂住恶鬼的耳朵。 确认弟弟不会醒以后,连越放轻动作翻身下床。 就在他打开房门悄悄走出去的一瞬间,背后的恶鬼陡然睁开双眼。 连越站在大门猫眼后,拖拽重物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那被拖拽的物体由远及近,听上去像是会经过连越所在的门口走廊。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眼珠子凑近猫眼,想要在不知名的生物经过门口时,看清外面到底是何种东西。 那道皮肉在地板上摩擦的动静渐渐靠近,连越心脏随着它的靠近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脊背攀起鸡皮疙瘩。 近了……近了…… 连越几乎能计算出它距离自己还有多少米。 他眼睛努力睁大。 就在连越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经过门外走廊时。 那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灭掉,连越心头猛然一跳,脚下意识要远离门口。 可下一秒。 “咚咚咚——” 寂静的楼道回荡着幽灵般的敲门声。 连越骨颤肉惊,猛地向后倒退两步,后脚跟不小心踢到玄关凸起的地方,整个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 而且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敲门声不是从门板正常的高度传来,反而更像是有人在敲门板下方。 他惊恐万分地望着门口,眼珠子不停颤动,背部冷汗涔涔。 连越意识到一个可能性,那门外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他刚刚在透过猫眼观察外面,所以它鬼精地由站立慢慢地矮了下去,甚至有可能…… 四肢现在正趴在地上,眼珠子慢慢移动,视线透过门缝偷窥屋里的状况! 所以敲门声才从下方门板发出! 连越被自己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吓得脸色煞白,心跳声几乎冲破耳膜。 可等了一会儿,外面又安静下来了。 连越正要松了口气。 “咚咚咚——”门板下方再次传来敲门声。 那口没送出来的气差点噎得连越撅过去,他手脚和屁股并用不断向后倒退,眼睛死死盯着门板底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动静突然变得又响又急,大门门板簌簌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外面的东西破门而入。 紧接着是癫狂又急促的“咯吱咯吱”声音,尖锐的指甲刮擦在门板上,发出细碎又刺耳的短促锐响,像是催促里面的人类快点开门。 连越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跑到厨房拿了把菜刀。 等他再次回到玄关,却发现门口的动静已悄然消失。 外面走廊又恢复了平静。 走了? 连越艰难咽了咽口水,以防万一,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眼睛再次贴上了猫眼,从连越的视角看去,楼道声控灯不断闪烁,明暗交替,有点像恐怖电影里营造的紧张氛围。 连越视线从左往右,再从上往下,他看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从下方门缝,试探似的伸进来两只沾着泥土和血迹的黑色手掌。 涂着血红美甲的指尖确认了连越的方位,猛不防朝连越脚踝袭去,就在即将得手的刹那。 “哥哥?” 血红指甲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收了回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背后冷不防响起恶鬼的声音,吓得紧绷到极限的连越身子一抖。 “是你啊……”连越回头发现是恶鬼,顿时精神一松,抚着胸口平复狂跳的心脏。 恶鬼上前轻轻抽走连越紧握在手中的菜刀,擦了擦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语气有些冷硬:“你该睡觉了。” 人类如果不在规律的时间入睡,会生病。 生病就会死。 他老婆好像快要被他养死了。 连越对于恶鬼思维跳跃如此之快这件事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 “砰——” 沉重的巨响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很快,小区楼下,医护工作者和警察进进出出,警车和附近的居民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大动作终于把公寓里的住户吵醒了。 江一北和纪雨萌从各自的房间闻声而出。 “发生什么了?” 连越本就醒着,听了一会外面动静,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恶鬼,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穿着睡衣的居民三三两两探出头,很快就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交谈。 “听说是五楼那家……男的,跳楼了!” “啊?跳楼?死了吗?” “死了,警车都来了!尸体都拉走了,哎哟!你们是没看到那个惨样,脑浆都摔出来了!吓死个人喽!”妇女的声音一惊一乍,把场面描述得非常生动形象。 连越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 “这都第几起了?第三起了吧,七,六,五……” 连越心里一沉,正想出声询问,岂料那妇女住户反倒先注意到了连越,她上下打量了连越几眼。 “小伙子,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住户?你住几楼?” 连越努力展现自己的亲和,眉眼弯弯:“四楼,401。” 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妇女立即露出了十分惊惶的表情,其他几个住户的神情也如出一辙。 原本围在一起八卦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作鸟兽散,独留连越孤零零地站在楼道里。 不是,他做什么了?! 连越一头雾水地回了公寓,开门时不经意低头一扫,在地垫的位置发现了些许黑乎乎的东西。 他蹲下身,指尖往地上一抹,是泥土,闻着还有股腥臭味。 和浴室闻到的那味道一模一样。 连越心里有了定论,拍拍手上的泥土,推开门,恶鬼正抱着胸在玄关等他:“你真的该睡觉了。” 连越:“……” 第二天,连越去物业溜了一圈,这回他学聪明了,没暴露自己住在六栋一单元401的信息,在嗑完四把瓜子后,他成功打探到三个消息。 第一,龙华小区六栋一单元这一个月以来,已经死了三个人。 第二,这三个人分别是701的王老太,601的梁染染,501的李工头。 连越也是在这时才知道,他的任务对象梁染染生前的住址竟然就在距离他们两层的六楼。 第三,这三个人的死亡顺序是按照楼层依次从上而下。 这件事在小区里传开了,现在大家都传言六栋一单元受到了诅咒。 “也就是说,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住在401的人,而住在401的人——”江一北指了指自己:“就是我们?” 纪雨萌冷着脸点了点头:“没错。” 好消息,301和201的业主已经马不停蹄搬走了。 坏消息,401的没搬,而且就在几天前,还新入住了几个人。 这几个刚搬进来的倒霉蛋,就是连越一行人。 恶鬼往连越嘴里塞了一口松软面包:“吃。” 今早连越没吃早餐就出门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咱们也赶紧搬啊!”江一北咋咋呼呼道,转身就要进房间收拾东西。 连越把嘴里那口面包咽下去,阻止他道:“不行,我们不能搬。” “为什么?”江一北不解。 “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连越盯着他的眼睛。 江一北一拍脑袋:“对哦,我们是来做任务的!” 连越点头,触碰真相总是伴随着危险。 不过…… 连越转头对纪雨萌和恶鬼说:“你们两个搬出去吧。” 不过他可以让这过程少一点伤亡的可能性。 虽然不知道纪雨萌为何回到一重世界,但她在一重的任务已经完成,无需待在这里陪他们冒险。 而…… 连越望向恶鬼,他不想他有任何遭遇危险的可能性。 恶鬼的脸色在连越话音落下的瞬间阴沉了下去,他眼底流淌着一条墨黑的河,暗潮汹涌。 纪雨萌闻言一怔,她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一北情绪起伏不大,反而觉得兜兜转转又只剩下他和连越两个人,像是回到了棺鬼那个时候,还挺开心的,只要连越在,他内心的安全感就始终有着落,一个劲的在那傻乐。 恶鬼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不走,要和哥哥在一起,不分开。” 说着他撕下一块面包,想继续喂进连越嘴里:“吃。” 连越偏了偏头:“你得走。” 恶鬼眨了眨眼:“我有任务,不走。” 连越抚了抚恶鬼耳朵连接脖子那块皮肤:“可你的任务和这里不相关,不是吗?” 恶鬼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固执:“有关。” 娶老婆,他老婆就在这里,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连越拉着恶鬼进了房间,随即捧住他闷闷不乐的脸,大拇指指腹摩挲恶鬼的脸颊。 “乖啦,我保证,很快就解决这里的问题,你在这里的话,我会分心。” 恶鬼垂眸:“那我会伤心。” 词语接龙似的,连越说他会分心,恶鬼便也说出一个带心的词语出来。 连越闻言心口猛然一钝,不知为何,他变得难以忍受恶鬼情绪低落,只要一看到恶鬼稍微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连越便觉得心里的酸楚疯狂上涌。 就好像…… 他在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再次拥有它时,主人便会变得患得患失。 最后连越还是妥协了,恶鬼留了下来。 纪雨萌离开之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丢下一句:“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对了,越哥,其实我还有件事忘了说……” 纪雨萌离开后,江一北弱弱举起手:“其实我之前说的任务对象,那个卤菜店店主,就住在701,第一个死的人,王老太……就是他母亲。” 连越唰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磨磨蹭蹭写了好多东西,进度太慢了!速度速度!加快速度!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那个“突然有一天意识到敲门不需要抬手”的视频,那个真的吓得我毛骨悚然,门板下方敲门的灵感就是来源于此啦!改编成趴在地上试图往里看的同时敲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我说,那死去的王老太,是我任务对象的母亲。”江一北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卖相良好的面包,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嚼了起来。 “这什么!yue……好难吃!!”江一北急忙吐出嘴里的面包。 恶鬼平静道:“失败品。” 他今天第一次尝试烘焙。 江一北欲哭无泪:“失败品?那怎么不扔掉?” 恶鬼面无表情盯他。 江一北呸掉舌头上奇怪的味道,又说:“那成功品咧?” 恶鬼不说话了,撕了一块手中的面包,递到连越嘴边。 不知为何,虽然恶鬼一句话都没说,江一北却从他的动作中瞧出沉默的潜台词。 成功品?在我手上。 江一北:“……” 连越在一旁嚼嚼嚼,默默思索着江一北刚刚提供的信息。 是巧合吗?可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的任务对象是601的梁染染,尸体被发现在小区的人工湖里,而江一北的任务对象是701的卤菜店老板,要找他丢失的骨髓。 都扎堆聚在六栋了? 连越直觉这两个任务之间也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昨晚501跳楼身亡的李工头又是怎么回事? 下午,连越让恶鬼待在家里,他要和江一北去拜访701的住户。 连越抬起掌心像贴定身符纸似地拍了一下恶鬼的额头,恶鬼疑惑地眨了眨眼。 咔嚓—— 连越:“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江一北因为任务拜访过701很多次,这会儿早已轻车熟路,抬起手就猛猛拍门。 “王哥!王哥!” 半分钟后,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男人,长相普通,眼角透着股生意人的精明。 卤菜店老板叫王升守,之前和母亲王老太一起住,自从月初王老太去世后,便只剩他一个人独自生活。 王升守热情地把两人迎进屋,连越一进门,视线随便扫过客厅,旋即愣住。 王老太的遗照正摆放在客厅正中间。 黑白遗照前摆了一方小型的供桌,遗照上的王老太虽瘦骨嶙峋,面容却难掩慈祥。 除此之外,连越视线转了一圈,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 王老太曾经使用的东西随处可见,生前吃的药,随手挂的帽子和衣服,还有未完成的手工活计等等…… 整间房子里,除了那一张遗照能证明老人已经去世的事实,这屋里的摆设没有显现出一丝老人离去的迹象。 就好像王老太还生活在这里。 正所谓,人死灯灭,就算不把死人的东西扔掉,那也应该找个地方收起来吧。 连越奇怪地看了一眼王升守。 难道就不怕触景生情? 王升守注意到连越的视线,局促地搓了搓手掌,略带尴尬道:“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连越笑了笑,没说话,暗暗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二人没有待太久,在离开701后又去了501。 刚到501门口,连越一眼就注意到501门口摆放有鞋架,这并不少见,很多人会把鞋架摆放在走廊,方便进出换鞋,避免将在外踩到的脏东西带回家。 但叫连越特别关注的是,鞋架上有一双墨绿色直筒雨鞋,鞋底沾有熟悉的泥土。 连越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和之前那不知名的东西在浴室和门口留下的泥土如出一辙。 倒也不是连越敏锐,只是这泥土和平时见到的黄土很不一样,有种奇怪的黑,似乎是沾上了什么深色粘稠的液体氧化后才变成的颜色,味道也腥臭难闻。 是血吗?连越拿起直筒雨鞋仔细端详,脑海中浮现猜测。 难道是昨晚的家伙杀了李工头?李工头的死真的是跳楼自杀吗? 二人正要敲门,门反倒先从里面打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连越趁机朝里屋看了一眼,门内还有一个看起来形容枯槁,憔悴非常的女人。 连越猜测那女人应该是李工头的妻子。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一男一女中看上去不怒自威的男人,瞅见连越和江一北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立马厉声呵斥道。 江一北好声好气解释道:“我们是楼下401的业主,想上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警告你们!离开这里!”男人闻言并不买账,仍旧脸色难看地威慑驱赶他们离开这里。 一来二去,江一北本就年轻气盛,好声好气说话得不到对等的礼貌,火气噌的一下也窜上来了。 “什么人嘛!这地又不是你家的,我也是这的业主,怎么就不能在这待了?!” 越想越气,江一北摩拳擦掌就要上前和对方理论一番,连越急忙拉住他:“我们走。” 江一北不服气地皱起眉:“可是……” 连越:“先离开。” 带着江一北离开之前,连越转角时不经意回头,视线与那一男一女中的女子交叉了一刹那。 不知为何,那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连越拉着江一北径直上了顶楼,江一北仍旧难以冷静:“越哥!我们凭什么要怕他们!他们谁啊?!有什么资格——” “他们是警察。”连越平静道。 “让我们离开……” 江一北声音瞬间弱了下去,看得连越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一北你现在像个突然瘪掉的气球哈哈哈哈……” 连越的比喻总是奇怪又形象。 江一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们是警察?越哥你怎么知道的?” “那男的穿了条黑裤子,裤子屁股口袋的位置有银色的纽扣。” 连越笑够了才说出结论:“警察制服搭配的裤子看上去和普通黑裤子没什么两样,但是屁股口袋会缝上特殊的银色扣子。” 江一北了然地点点头,暗自感叹他越哥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可他随即又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啊,越哥,那警察我们跑什么啊?咱们不正好可以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吗?” 连越摇摇头:“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警察的嘴很严,而且……” 他走近顶楼的女儿墙,李工头是从顶楼坠落身亡的。 “而且没必要。” 他已经确认了该确认的事情 连越伸出手,指尖抹了一下女儿墙的墙面,翻起指腹一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脏污。 “如果是普通的自杀,警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他们之所以调查,就证明这件事也许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连越转过身:“这就够了,我们只需要知道李工头的死不是自杀就行了。” 江一北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选择无条件相信连越,毕竟连越的切入点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跟不上连越的节奏,只能无脑点跟随。 二人又在小区里溜达一波,厚着脸皮混进家庭主妇和老太太们的小区情报处——小区凉亭。 昨晚李工头身亡的事故仍有话题热度,现下正是打听讨论的好时机,否则等住户们的关注散去,想打听都没地儿打听去。 在小区凉亭叼根草蹲了半天,满载而归,连越将李工头的情况掌握了八成。 简而言之,李工头是做工程的,说白了就是包工头,工作常年在外跑工程,平时家里只有妻子一人,因为承接了离龙华小区不远的工地工程,所以这半年才住家里。 据小道消息,李工头之前似乎在经济上遇到了点困难,工人发不出工资,不久前还曾有几个农民工在小区门前拉横幅讨薪,喇叭喊得震天响。 这件事甚至成了龙华小区住户们茶余饭后的八卦。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儿就解决了。 那几个工人没再来闹事。 江一北狐疑地猜测道:“难道是那几个工人讨薪不成,所以把李工头……” 他抬手对连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连越轻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没准呢,咱们快回去吧。” 江一北:“这么着急回去干嘛?” 连越当然不会说他想弟弟了,只摸了摸鼻子:“他一个人在家等我们。” 江一北无语:“你俩感情也太好了。”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连越和恶鬼的相处模式,但还是会时不时被肉麻到,觉得二人太腻歪了。 连越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二人回到公寓,恶鬼还维持着连越早上出门时的姿势,连地儿都没挪一下。 连越觉得好笑,眼里浮现笑意:“小蘑菇,杵在这里不动干嘛?” 江一北一听他哄小孩的语气就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恶鬼垂眸一错不错盯着连越,低头认真道:“哥哥,快把我的定身符取下。” 连越一怔,猛然想起他出门前是有拍恶鬼的额头,说了一句【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然后你就真的一直没动?”连越诧然。 恶鬼点了点头,又说:“哥哥,快点。” 连越回过神,急忙拍了一下恶鬼的额头:“好了,可以动了。” “傻不傻啊你。” 好可爱,连越很想亲一亲恶鬼的脸颊。 站了一天的恶鬼被连越扯到沙发的位置坐下,连越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好笑,食指戳着恶鬼的脸颊朝江一北打趣问道:“你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到底谁在可爱啊!只有你觉得可爱吧!! 江一北无力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恶鬼明明体型压连越一头,周身气势也颇为摄人,此刻却一脸乖顺地紧紧挨在连越旁边,像一只收敛利爪的雄狮。 江一北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每次对上长明哥,总是会打从心底油然而生起敬畏和臣服感。 甚至有时候恶鬼什么都没做,江一北只需看他一眼,便感到冷汗直流,所以平时都是躲着恶鬼走,不会没眼力见地凑上去打扰二人。 当晚,凌晨三点。 沉睡中的连越朦胧中听到一阵似远似近窸窣声。 那几道声音模糊不清,似有几个精怪在悄声讨论。 “有人…杀了……” “都是…死……” “大餐…饱食…吃了” “我们…看一看……不会发现” “那位…发怒…死定了” 连越脑袋一片昏昏沉沉,他感觉到自己从床上坐起了身,像个孤魂野鬼般飘了出去。 畅通无阻穿过墙体,寻着那几道声音的方向麻木走去,不知不觉,连越僵硬摆动脖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孤零零站在黑魆魆的楼道中。 连小越现在看境就像看一个小孩,满心欢喜但不会把境真正当成一个男人看待,小境还有的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连越混沌的脑袋清明了一瞬。 那几道奇怪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不会被发现的……” “我们去看看他……” “那位长什么样?好想亲眼看看。” “他被骗了……我们去告诉他。” 灵体状态下的连越下意识沿着声音的方向飘去,走廊尽头,有几个小萝卜头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深夜,昏暗的走廊,莫名出现的几个小孩,这一幕可谓称得上离奇诡异。 奇怪的是,连越并不害怕,也不讨厌,他抬脚就要朝那几个小萝卜头靠近。 可还没飘几步,一股妥帖又不失强势的力量温和地将他困在原地。 连越察觉到上方有阴影笼罩下来,慌张抬头。 一见来人是恶鬼,他即刻绽开笑靥,笑得眉眼弯弯。 恶鬼见状,伸向连越的手掌动作顿住。 所谓灵体,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可与灵魂出窍不同,除非遇到重大惊吓或特殊情况,大多数灵体状态是无意识的,回归本真,喜恶明显,全凭本能行动。 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善是善,恶是恶,极为明显。 可以说,灵体反映着一个人最真实的自己,无法隐藏,难以伪装。 而这一点在鬼境更是得到了空前加强,鬼境本就是放大人心中**的世界。 此时此刻,连越眼睛亮亮,惊喜地扑向恶鬼,主动抱住恶鬼朝他伸来的手臂,欢喜至极。 他觉得自己喜欢眼前这只鬼喜欢得要死。 喜恶明显,回归本我。 恶鬼低头稳稳接住连越轻飘飘的灵体,目光沉沉。 “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连越的一呼一吸,一言一行,总会在恶鬼的灵魂烙印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他对恶鬼的教导会慢慢渗透进恶鬼的皮肤,融化成他的骨血,成为恶鬼思想的一部分。 所以今天白天连越对他说的话,被他活学活用,反哺回连越身上。 都是跟你学的。 你想把我塑造成什么样,我就会如你所愿。 下一瞬,在恶鬼错愕的视线中,连越踮起脚尖,慢吞吞攀上恶鬼的肩膀,唇瓣重重亲在恶鬼冰凉的脸颊两侧。 一下一下,又一下。 如果连越是一个唇上点着红脂的女性,恶鬼的脸庞此刻恐怕已沾满红色唇印。 喜欢,好喜欢,想亲亲脸蛋。 灵体状态的连越毫不掩饰外泄着自己的情感。 恶鬼如同石像一般,神情呆滞,等连越亲完安静下来,他反倒用遒劲有力的手臂单手托起连越的屁股,病态痴迷一般凑近去追连越的唇。 可连越的灵体却在他手中化为一缕抓不住的青烟,恶鬼瞳孔一缩,骤然清醒。 那缕青烟不等恶鬼反应便从他的指缝溜走,目标明确地朝着目的地——恶鬼的脖子攀了上去。 青烟像只灵活柔软大猫,亲昵而眷恋地团住恶鬼的脖子,最后脑袋懒洋洋趴在恶鬼的肩膀上,不动了。 恶鬼怔忡,他缓缓抬起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半晌,空荡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道轻轻地闷笑。 恶鬼笑声愉悦而低沉,他胸腔不受控制微微震颤,连带着趴在他肩膀的连越也跟着轻轻笑。 第二天,连越和江一北要去梁染染住的601查探一番。 出门前连越学聪明了,不敢再对恶鬼做任何动作,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他意识到恶鬼会将他的话当真,并把那些话当作必须严格执行的指令。 像个人机。 可连越收拾出门的东西时,恶鬼跟个小挂件似的坠在连越身后,连越走到哪里他就眼巴巴跟到哪里,就差没贴在连越身上了。 连越原本打算装作没看见,可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差点撞上他后背的恶鬼无奈道:“我要出门了。” 除此之外,紧抿嘴唇,不愿再多说一句。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连越特意等了半晌,恶鬼安静得有些令他诧异。 他抬起眼皮,入目是恶鬼半死不活的表情,嘴唇抿得比他还紧。 连越:“……” 连越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在最后关头忍住,逼迫自己狠下心,转身要走。 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过完年初八,便留孩子在老家念书,任凭孩子如何哭闹都坚持回城打工讨生计的无奈家长,一步三回头,舍又舍不得,带又带不走。 “哥哥……” 连越倏地回头,大步走回来,捧住恶鬼的脸:“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等在门口玄关处的江一北:“……” 恶鬼视线从连越的眼睛挪到江一北身上,闷闷道:“为什么他可以和你一起去,我就不行?” 闻言连越愣住,对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关在家? 脑海中蓦地闪过几个陌生片段,连越宛若遁入了一场梦魇:一片狼藉的房间,玻璃花瓶噼里啪啦砸向地板,碎片飞溅。 【你呆在家里!从今天起,哪也不许去!】 愤怒而颤抖的声线,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 这是什么?是他的声音? “哥哥?” 连越脱离的思绪瞬间被恶鬼的声音唤回,他晃晃脑袋,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只刚刚是在梦魇,扬起笑容捏了捏恶鬼的耳垂:“好呀,你跟我们一起出门。” 磨蹭了半天,终于成功出门。 601门口,江一北看着紧锁的门,满脸苦涩:“看来咱们要无功而返了。” “等等,”连越上前,从小荷包掏出女生常用的一字发夹,顶着两道好奇目光的压力,连越神情自若地把发夹探进锁孔里认真扣弄。 触及到某个机关,他脸色一松,旋即按下手把,门开了。 江一北被连越的操作震惊得目瞪口呆:“卧槽!可以啊,越哥!你怎么办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连越好脾气笑笑:“好,下次,下次一定。” 却转头对恶鬼告诫,口吻十分强硬:“你不能学!知道吗?” 不知为何,他总是惴惴不安,怕自家小孩会走上歧途,所以尽管恶鬼并没有任何举动,他也要多嘴一句,防得跟什么似的,就好像他不栓着点,恶鬼就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一样。 恶鬼听不懂,但恶鬼会盲目且坚定点头:“我不学。” 旁边的江一北狐疑的目光在这一人一鬼之间来回流转,竟渐渐品出点门道来,连越一口答应会教自己开锁,却明令禁止长明哥跟着学。 他咂舌,江一北可不会自不量力认为自己比恶鬼更受连越喜欢,所以连越才不吝赐教,相反,他很有自知之明。 经过这些天,江一北再迟钝也该察觉到恶鬼对连越的重要性了,恐怕在连越心里,他和纪雨萌加起来的分量,都没有恶鬼的一根手指头强。 他长明哥更是目空一切,眼里只有连越,恨不得把人供起来伺候。 连越给恶鬼的总是最好的,既然不给,那就是他觉得不好。 江一北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连越答应教他开锁的事情好坏有待商榷,忙说:“长明哥不学,那我也不学!” 连越:? 一齐进了梁染染生前住的601。 连越简单调查过信息,梁染染是小学教师,父亲早亡,母亲辛苦拉扯姐弟三人长大,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她排行老二。 得知她的家庭构成时,连越轻轻挑了挑眉。 江一北对着主心骨问:“越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拼凑。”连越翻开随意放在茶几上的教案。 “拼凑什么?” 连越道:“拼凑梁染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生活的地方可以反映太多东西。 人对外展示给他人看的性格可以伪装,可客观存在的居住环境却会暴露出人最真实的性格和想法。 家具的摆放位置,冰箱里储存的食物,乃至鞋子衣服的收纳,都会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主人的习惯和癖好。 习惯,是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潜在性格。 连越双手合十,先是对着曾经生活过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拜了拜,然后嘴里不停道歉:“梁妹子,你多见谅,我们也是为了调查你的死因,相信你也不想死不瞑目对吧,今天冒犯闯入闺房,实在是逼不得已,形势所迫,对不住了。” 恶鬼跟着连越的动作慢慢躬腰,心里虔诚默念,一拜天地。 江一北见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极其夸张地对着四个方向都来了一遍。 拜完才开始行动。 连越视线大致扫过这间充满梁染染生活气息的屋子,心里立马有了计算。 他毫不犹豫掏出手机叫外援,江一北看他打给了纪雨萌,有些好奇。 连越:废话!女孩子的事情当然是要女孩子来决断啦! 他没明说,只是指了一下梁染染的梳妆台,问:“ “你看着这里有什么想法?能发现什么?” 江一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梁染染的梳妆台上摆满瓶瓶罐罐,打开的和没打开的都堆放在桌子两边,他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字:乱! 连越继续说:“你看不出什么,我也看不出。” “但是雨萌来看就不一定了。” 江一北不以为然,他不信纪雨萌能从这堆里瞧出不一样的东西。 可没想到,十分钟后,刚到达601的纪雨萌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梳妆台:“当然不一样。” 江一北脚下趔趄:“你还真能看出点东西啊?!” 连越得意地朝江一北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看嘛,我就说女孩子的事情当然是女孩子更了解啦! 一直关注他的恶鬼瞥见连越的动作,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好可爱,老婆好可爱( ̄▽ ̄)~* 连越对上他的视线:\( ̄︶ ̄)/ 纪雨萌无视江一北的惊讶,指着梳妆台左边的这堆,说道:“这是化妆品。” 然后又指了指梳妆台右边的瓶瓶罐罐:“这是护肤品。” 只见两堆瓶瓶罐罐乱中有序,化妆品和护肤品各自分开,各乱各的,互不打扰。 连越闻言一捶手,恍然大悟。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又能看出什么呢?”江一北弱弱举手发问。 纪雨萌继续说:“她应该年纪很轻,工作忙碌,经常熬夜,护肤品的功能大多是祛黄提亮,没有抗衰老的功效。” 连越补充道:“而且虽然乱,但以她把化妆品和护肤品分开放置的举动来看,她性格有些懒散毛躁,但在正经事上很认真,热爱生活想象力丰富,生**自由。” 纪雨萌点点头,随即拉开抽屉,只一眼就下了定论。 “还有,她应该没有男朋友,可以不用往情杀方面查了。” 江一北咂舌:“你怎么看出来的?” 纪雨萌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言语犀利:“因为你们男生只会送一些烂东西。” 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突然觉得自己有罪的连越和江一北二人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我看过了,她的化妆品都是基础且实用的产品,没有华而不实的眼影盘,又或者审美突变的死亡色号口红……” “而且……”说到这里,纪雨萌停顿了一下,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连越赶忙问道:“而且什么?” 纪雨萌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慢慢划过梁染染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觉得,她遇到了很大的事情,大到……令她心理出了问题,她被折磨得寝食难安,彻夜难眠。” 此话一出,周遭氛围陷入了难捱的沉寂。 除了恶鬼,他自顾自把玩着连越的手指,爱不释手。 半晌,连越没有再追问纪雨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他打破漫长而窒息的沉默。 “好了,咱们重点找一下手机或者日记本之类的东西,最好能搞清楚她最近和什么人在交往,有没有仇家,或者……或者最近在做什么,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恶鬼便将一部手机递到连越面前:“哥哥,手机。” 连越惊讶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手机突然响了。 突兀而清晰的手机铃声回荡整个房间。 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备注为“妈妈”的人打来电话,连越下意识把手机丢向江一北:“你接!” 江一北手忙脚乱接住手机,又丢回给连越:“我不会!” 就这么来回丢了几个回合,恶鬼突然伸手截住空中飞来飞去的手机,毫不犹豫点接通。 老婆不想做的事,他来做。 然而,不断震动的手机却抢先在恶鬼按下接通键之前挂断了。 恶鬼愣住,委屈看向连越:“挂了。” 连越和江一北倒是松了一口气,现代人通病——接电话恐惧症。 纪雨萌毫不留情奚落:“没用的男人!” 没用的男人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