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炮灰也能当万人迷吗?》 第1章 炮灰他重生了 幽深的山谷雾气弥漫,巨大的古树根系盘根错节,给神秘幽暗的山谷增添了几分宁静之感。树干上躺着一个穿着破烂的身影,他如绸缎一般的墨发随着轻柔的谷风缓缓飘散在空中,用来束发的发带混在扬起的发丝间,但因为绑的松松垮垮的,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过随意简单的装束还是掩不住少年的好相貌,他左脸眼睑下缀着的一颗泪痣,使得原本过于张扬的五官莫名增添了几分引人怜惜的意味。 这种矛盾的美感使得旁人不由自主的靠近,此刻围在林姜耳边叽叽喳喳的小草精便是其中的一员。 “林姜,你说你怎么不去投胎啊?我瞧你在这里飘着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吧?” 被唤“林姜”的少年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要是真投了,你又不乐意了。’ 某草精没有注意到这一眼,而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你难不成是想陪着我才一直留在这里?”面容清俊的小草精一脸好奇的看向躺在树上的身影,分明还没得到回复,自己的脸就先红透了。 要是林姜真是这么想的,那他多不好意思啊。 林姜叹了口气,慢吞吞睁开了才闭上的双眼,明明瞧着模样年轻极了,可眼中流露出的眸光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这副皮囊该有的淡然和冷漠。 当他对上眼前心思单纯的草精时,在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慵懒下,说出话来却带着几分温柔。他眼睛凝视着古木参天的绿色阴影,缓缓地回答了那个问题—— “我没了灵根,又尸身不全,是投不了胎的。” 阳光透过树隙若隐若现,几缕光线正好撒在林姜身上,往地上一瞧果然没有任何影子。 草精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单单知道林姜是个怨鬼,但是不知道林姜是这么成的怨鬼啊! 玉清是得天地精华滋养后修成人形的一株玉龄草,在此地存活也有上百年,不过他天性内敛,又与同族来往甚少,于是在碰到同样落单的孤魂野鬼林姜时,单纯天真的草精第一次主动伸出了友谊之手。 作为一株草,玉清是很少有过那种复杂和伤心的情绪的,他望着林姜,眼中隐隐有些难过。 坏人不得好死!死了以后也投不了胎! 玉清绞尽脑汁搜索着词将害林姜的坏人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 以后渴死都喝不了一口水!!! 这对于一株草来说,已经是最残忍的死法了。 “好了好了,不是要去采新鲜的露水吗?走。”林姜一个翻身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心疼自己的小草精微微一笑,伸出手拉住他向深林里走去。 不就是当鬼嘛,没了他这个眼中钉,就让那群爱慕师尊的疯狗攻们狗咬狗去吧。 但林姜自己也尚存疑惑,他死后成为鬼魂投不了胎这一点倒是很好理解,但为什么走不出这一方鬼域呢?幸好身边还有个叽叽喳喳的小草精陪着,不然他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林姜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前程往事他已经不愿意再想了。落到这般境地只能怪他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至于最后被一群疯子折磨得全尸都留不下。 可是他师尊不是装作不知情、不拒绝也不接受吗?为什么就偏偏盯上他了呢? 不过……或许不止他。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就在这时—— 远方天空中忽然出现了道道彩云,天色奇异,凤凰悲鸣,伴着若有若无的琴声飘荡在山林间。 佛宗里传出的吟唱声低低萦绕,似有似无。 曾有书记载,山兽欢瑞,百鸟齐鸣,彩云初现,是仙人出。 活了上百年的玉清看着这稀奇的一幕也是一脸新奇之色,他兴奋地拉着林姜指着天边问: “林姜,终于有仙人飞升了吗?” 身边人没说话,呼吸声却越来越沉重。那也是玉清第一次见林姜阴沉着脸,如此骇人的模样。 林景死死的盯着天边,浑身好像在颤抖,眼中也带滔天的恨意。 那熟悉的琴声,他永远都不会忘。 再开口时,往日温柔的语气不见,带着冷笑和讥讽: “是踩着他人血肉飞升的仙人吗?是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修行大道吗?真叫人恶心。”林姜冷冷的说完,松开了玉清的手,独自往山谷里去了。 也就是这时,他脑中被灌入一些陌生又熟悉的字眼,那些字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他那好师尊明月高悬的一生—— “《美强惨师尊一心只想修仙》火热连载中——” “本文又名《万人迷师尊和他背后的一群疯狗》、《男人们都想让我成仙》……即将完结,番外随即掉落哟——” “主角完全事业批的,放心!” 书页一页一页翻过,林姜在这本奇怪的书中窥见了自己…… 是个眼馋师尊但很快就被爱慕师尊的一群疯子发现,最后“死得其所”的小小小小小炮灰。 他在这本书的终章觉醒,得以亲眼看见真正的结局。 原来他的痛苦那么轻而易举被翻过…… 两边盘踞的古树垂下的绿茵也未能将林姜身上不停散发出的黑气掩盖,随着林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山谷的清幽衬得刚刚那一幕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玉清有些难过,他明明是想追上去的,可脚下仿佛生了根,压根拔不动。 不争气的死腿! 玉清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腿,想到刚刚林姜那不正常的语气,心里闪过疑问—— “难道林姜认识那位飞升的仙人吗?要不然林姜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行,他要去问问附近的千年古树,他要知道林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天边的霞光万丈,相传仙人飞升时,上天降下的福兆将会持续三天三夜。这三日夜如白昼,万千福光照射大地,万物同享福光恩泽。 于是被重重雾气笼罩下的参天古木丛也隐隐约约洒下些许金光,温暖中却透着一丝威严。 其实林姜抛下玉清才走了两步就后悔了,就算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书中的一个小炮灰又能如何呢?还不如好好享受现在的“鬼生”。 林姜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去取露水。要不然他真的没法面对眼泪汪汪的小草精望着他的模样。 不一会儿,手中的竹筒便已经有了分量,林姜颠了颠手中的竹筒,轻轻一笑,决定立马去哄哄小草精。 就当是给玉清赔罪好了。林姜刚将竹筒拴在腰间,便传来一阵眩晕之感,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将他吸进去,就连身体都跟着变得更轻了起来。林姜攥紧竹筒,蹙起的眉心好像是在进行无谓的抵抗。 一直到双膝绵软无力跪地,林姜才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过了很久很久,林姜是在一阵挣扎中清醒过来的。 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朦朦胧胧的像是在梦里,林姜睁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一道惊喜的声音却先传入他耳中—— “林姜醒了!” 随着那道声音响起,周围人便齐齐的涌了过来。也是这时候,林姜这才看清那群人是谁—— 他们都穿着蓝晕白衣,深蓝底束腰与内衬底衣同色,领口处与束腰带中均挂着一枚金色点缀碧水蓝的云纹扇形玉石,青色流苏自然垂下,两襟边均有金色云纹,连头发上的玉冠都是长形竖牌嵌着青色流纹,两边是云纹式的波浪流纹,这不就是流云宗的师门服饰吗?林姜脸色顿时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凑过来的一张张脸。 这不是他的师姐师弟们吗? 鬼也会做梦吗?!!! 站在最前面的人影注意到林姜魂不守舍的样子,着急的问身后的人:“师兄,你快来看看,林姜是不是脑子摔傻了啊?你看他双眼无神的样子……” 着急的那名青年平日与林姜的关系最为要好,这一次去思过崖也是因为林姜帮他背锅。 要是林姜真傻了,他真的只能以身相许了! 越想越着急,最后他干脆直接上手揪住了那名师兄的衣服。 “凤羽,别急,我来看看小师弟。”衣衫被揪得皱巴巴的男子缓缓上前,通身一派君子如玉的气质,他握着林姜的手仔细查看脉象,眉眼间皆是关切。 “林姜,你的脉象没有问题。但你可还有哪里身体不适?若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将药门的林长老请过来可好?”霁云卿看向宗派里年龄最小的小师弟,在担忧之余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对这小师弟的印象。 旁人都说这位小师弟仗着师尊宠爱,又是修仙世家,所以待人处事都不免有些骄纵。但如今看林师弟一副受惊过度、惶惶不安的样子,似乎与传闻并不相符? 待林姜慢慢回过神来,才发现掌门师叔座下大弟子霁云卿关切的望着自己,听到这位师兄关心的话语,他心里一暖,瞬间从记忆中寻到了这一场景。 这是他才进宗门不久,为交好的凤羽替下思过崖的惩罚,结果不慎摔落崖底的时候。他记得他那好师尊似乎还为此动怒了,于是掌门师叔还罚了监守思过崖的弟子。 当初他以为是师尊看重他、心疼他才会勃然大怒一场,以为掌门师叔是真的关切小辈才罚了那些弟子。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更害怕自己当时死了,或者身上落下什么毛病,所以才如此那般吧?林姜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没有人在知道自己要被挖掉灵根还能笑得出来的。 原先他以为自己是被因为爱慕师尊被师叔发现了,才会导致这场祸事,可是在那本书中,掌门师叔早就惦记上了他的灵根。 至于师尊,一直在心照不宣的等待。 等待什么呢?林姜讽刺一笑。 即便是心里想到那两人感到恶心,但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分毫,而是无害又坦率的对师兄勾了勾嘴角: “大师兄,我已无大碍了,各位师姐师兄也请回去吧,多谢师兄师姐们前来探望。” 林姜作为年龄最小的师弟进宗,平日里虽然性子有些骄纵张扬,但胜在人好看嘴也甜,又舍得与师兄师姐分享好东西,因此这次意外坠崖,床榻前才有这么多人前来探望。 那些师姐师兄听见林姜这么说,于是纷纷放下东西出去了,但除开霁云卿外,还有个人从始至终没动一下。 “罪魁祸首”凤羽两眼红通通的望着林姜,看起来似乎是想要道歉,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一屁股坐在林姜床上,几番想要张嘴最后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林、林……” 林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林姜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凤羽别扭的小性子呢。 说起来,他们能玩到一块儿也是有原因的。那时候他俩一个性子骄纵,一个又傲娇的要命。要不然也不会在登天梯时双眼发光、一拍即合决定做好兄弟。 这次意外估计给凤羽吓个够呛,肯定从他出事起就一直守在身边呢。 于是林姜主动伸出胳膊在凤羽面前晃了晃,安慰道:“你看我好胳膊好腿的,压根没事儿……不过我倒是有点想吃你们凤凰族最爱吃的果子了,你看……” “我马上去给你拿!”凤羽急切的一口接过话,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意。 霁云卿看着师弟们相处和睦,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不过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后,他表情微微收敛,告知林姜: “师弟,你醒来的事我已派人告诉了你的师尊和掌门,既然你已无大碍,那师兄就先回去了,你师尊应该会很快来探望你的,不必着急。” 小师弟很黏自己的师尊,这事整个宗门人尽皆知,这么说,小师弟应该会很高兴吧? 霁云卿觉得应该是的,叮嘱林姜好好休养,这才带着凤羽出了门。 但他不知道的是,门合上的那一刻,林姜浑身冒出了冷汗,白净修长的手死死攥紧了被子,用力的像是要从被子上生生扯下一块布来。 是啊,师尊居然来亲自看望他,真让人高兴,高兴死了! 林姜自嘲的牵了牵嘴角,却在闻到某种香味时又僵住了—— 兰香伴君,百害无侵。 这是他师尊身上的香。 此刻门口的声音由远及近—— “江芷,你这徒儿一醒你便迫不及待的过来看望,看来那小家伙喜欢你不是没有原因。”带着轻佻与肆意的声音,一听便知是看起来虽然风流不着调,但是修为深厚的掌门师叔了。 笑吟吟的模样,挖起灵根来也是极为顺手的。 林姜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 “我的徒儿,我自然是万般看重的。” 师尊的声音依旧像是玉石相撞般清脆悦耳,可对于林姜来说,这声音却像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再动听也不过是夺命的音符罢了。 林姜望向门口,理智清醒的眼里满是讽刺和冷笑—— 我的好师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林姜早已经死透了。 所以这一回,谁又会是那群疯子的眼中钉呢? 谁又会做你的通天梯呢? 是的,这个离家出走多日的女人开始默默修文并且填坑了,谁能发现变得勤奋的我呢?[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炮灰他重生了 第2章 关怀备至 门露天光,并肩走进来两人。 与弟子的服饰不同,这二人中身穿碧蓝外袍的是他的掌门师叔,腰间佩戴着一枚极为少见的青碧石,上面刻着掌门人的名讳。 林姜抬眼便看见掌门师叔正对他打量,一双桃花眼中自然是没装着半分情谊的,而是明晃晃的算计。大概是因为修炼时驻颜就停留在风华正茂时,容貌远胜于同辈,往人群中一站实在难以分清楚他的年龄,不过折扇一摇,旁人就莫明生出一种喊“前辈”的冲动来。 看什么看呢?看着再嫩,也是个老不死的。 林姜收回眼神在床上装死。 离风揺自然也注意到了往日天真、稚嫩堪称愚蠢的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心下不免有些纳闷: ‘这小子以前不是只会围着他师尊转吗,怎么一个劲儿往我身上瞧?果然是摔成傻子了。’ 不过转眼却是露出几分温和的笑容:“林姜,你师尊知道你醒了的消息,可是马上就拉着我来看你了,怎么?没瞧见你师尊么?” 扇叶下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像只狐狸。 林姜怎么会不知道师尊来了,只是他根本就不想多看这个人一眼。 如果往日对师尊只是怨,那么在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后,就是恨了。 那群疯狗固然是疯,不过是为了谁发疯,林姜可一点都没忘记。或许师尊心里只有道,但却残忍的看着旁人化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刺向无辜之人。 他也是瞎了眼,竟然以为他师尊是高山上的一捧雪,神圣不容人玷污。 林姜神色很勉强地看向他的“好师尊”—— 师门中上下无论辈分等级,服饰都以蓝色为主调,区分只是深浅罢了,唯有他的师尊着一袭碧色青衣。清盈剔透的轻纱自两襟缓缓垂下,衣袖间均是流纹装饰,头冠是青色彩翼嵌碧珠。 那张清冷的脸上,一双碧色剔透的眼珠像浸在水里的琉璃珠最为吸引人,眉间一派淡然,只有那微红的朱唇仿佛还沾着一点红尘俗事。 林姜与江芷缓缓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首先动了的是江芷,他走过来,十分自然的坐在床边,低声询问:“林姜,可还有哪里不适?告诉为师,我也好请长老过来再帮你看看。” 江芷慢慢凑过去,指尖为林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心想,往日林姜若见他如此亲昵对待,早已高兴的不知所措了,今日怎么这么平静? 这么想着,手指不经意拂过了林姜的额头,竟发现这大少爷前额冰凉,眉间不由得微微蹙起。 难不成这身骄肉贵的少年只摔了一跤便摔傻了不成? 林姜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往后退拉开距离。知道此刻眼里藏不住恨意,便扭过头,露出脆弱的脖颈,任由凌乱的发丝散落衣间,生硬的答道: “多谢师尊关怀,弟子如今已好了许多,还请师尊与师叔回去休息吧。” 他怎么会忘呢?眼前就有一个皮笑肉不笑、垂涎师尊美色的疯子,等等……那本所谓的书是如何形容的? 一双桃花眼自带三分醉意,为博美人师弟一笑不惜耗尽手段,更是倾尽天材地宝助其修炼,但苦于掌门人的规训不得不压抑内心,心甘情愿维持师兄弟的身份,却总在相处一室后,轻嗅空中留下来的香味…… 林姜:……好一个变态。 离风揺在一旁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青玉纸扇托着下巴,口中却带着几分玩味; “林姜,你如此这般多伤你师尊的心啊!难道你还在怪他罚你思过一事吗?” 平日里这小子对他师尊万般顺从,家族里送来的宝贵丹药与法器都尽数先献于他师尊,今日怎么像是生出了反骨,居然抗拒江芷的亲近…… 真是不知趣。 江芷听闻也若有所思望着林姜,无声询问是否如此。 林姜回过头看着他那眼中满是疑惑的好师尊,容貌依旧,如同一块被精心雕刻的美玉,不仅五官完美的像是雕刻出来的,就连肤色都带着玉石那般温润的白,但眼中却又适当的露出一些柔软出来,叫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感。 林姜在心里嗤笑一声,他之前不就是这么被骗了的么? 至于现在嘛…… 林姜努了努嘴角,眉眼间沾上几分少年气的别扭和怒恼,虽然像是置气一般,但是在那张初见俊逸的脸庞上,却叫人生不出丝毫的不喜来。 他说:“谁叫师尊要罚我思过,要不然我也不会摔下崖。” 这才有些对味嘛。 江芷轻叹一口气,对于林姜这副样子丝毫不意外,反倒是抬起手轻轻抚着少年柔软的头顶,语气宠溺:“那师尊下次不罚你去思过崖了,好不好?” 这些自幼享受着家族最好的资源,不曾挨饿受冻、饥寒交迫的公子怎么肯吃那些苦呢?偏偏这些人天赋过人,能在这般年纪就轻而易举的进入中州第一宗门,甚至拜在他的门下…… 呵,真不公平啊。 此话一出,眼前闹着别扭的少年果然眼中露出了笑意,像往常一般信任的看着自己。 也是真的好骗。 虽然气氛正好,也不妨碍离风揺顺势插一脚,他缓缓收起扇子看向江芷:“既然哄好了……师弟还是同我去商议一下宗门要事吧,前些日子你闭关修炼我连你人影都瞧不见,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 林姜又暗暗翻了个白眼。 可快给牵走吧! 江芷点点头,对着林姜再次嘱咐:“师尊下回再来看你,修炼等你好了之后来赤云峰找我便是。” 话音刚落,离风摇便迫不及待地催促着离开此地,待门合上,林姜扯着的嘴角慢慢落下,眼中是一片化不开的墨色,就连体内的灵气也因主人心绪动荡而四处乱窜。 看来以后相处怕是越发艰难了,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他松开被子下紧紧攥着的双手,若不是明白他如今还不够强大,恐怕刚刚就动手了。 要是这样,不就如他们的意了吗? 不会的,他得趁他那好师尊和掌门师叔如今在他面前还不得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关切模样,等待着最好的反击时机。 这事不能急,他师尊如今是碧云宗五位尊者之一,掌门师叔又掌管碧云宗多年,就算他用再阴暗的招数都没办法除掉这二人。 林姜掀开锦被,低头看着自己这具鲜活、温热的身体,感受到温度的那一刻,他是有些恍惚的。 林姜忽然想起陪了他那么久的玉清,不确定两人是否还能重逢,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个重生的意外是否会改变玉清与他的轨迹。 他走下床,单手撑住窗边的桌子看向窗外—— 碧云宗依旧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下,朦朦胧胧看不清外面远处的景色。但不远处就有师姐师兄练着剑法,御剑飞行的身影在云雾中穿梭。 这一刻,他确信自己的存在,即便自己的存在只是书中一个荒谬的小角色,但是……重来一回总是不一样的。 他望着远处的赤云峰,嘴角一勾,眼中燃起火焰。 而赤云峰之所以被称为赤云峰,便是因为这里为碧云宗最高处,云雾终年不散,雾气朦胧,也让人如在天上之感。但是当太阳金光落下,又如同笼罩着一层金顶。 山峰之上,一处亭子傍着竹林,依着流泉,流水叮咚作响,竹叶随风哗哗,倒也不负仙境之称。 此景当配美人。 离风揺端着玉瓷茶杯,茶气熏得桃花眼都微微一眯,忽然意味不明的说:“师弟,师父说过,你身体因为年少波折灵根有损。这些年,虽靠着丹药调养,有所恢复,你也跻身尊者之列,但若想走的远些,还是早做打算。” 江芷面上不显,目光凝视着茶杯,话中却多少掺着些无奈:“话虽如此,我如今恐怕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且看之后闭关一段时日再说吧。” 神色是淡然的,语气是释然的,不过拿着茶杯的右手却暗中用了力。 谁不想往上再走一步呢?明明他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费了多少波折才有如今的修为,他怎么甘心呢?如何甘心呢? 掌门师兄既然如此问,江芷不相信他没有办法帮自己。 可他要表现的不在乎。 离风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窥见半分,他只看见了美人蹙眉,心想师弟依旧那么善良,灵根损伤自然换一个就是,又何必轻易认命呢? 既然如此,那他自然要为师弟的事多多上心。 说来说去,眼下不就有人最合适吗。 离风揺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轻笑:“师弟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寻到方法,宗门……不,应该说是修仙界,百年未出飞升之人,你的希望是最大的。” 至于什么办法……他们彼此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江芷听见也不过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仿佛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如此,便先谢过师兄了。” 不用他费心自然是再好不过,这般想着,近日修炼却毫无长进的烦心也减轻了许多,唇边总算是噙着一抹真心的笑意。 离风揺一掀眼皮便将此景尽收眼底,他出神的盯着江芷,仿佛看见在无边的雪色蓦然出现了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不过是花枝轻摇,便足以吸引人的视线。 深夜修修修[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关怀备至 第3章 羊故意入虎口 经过几日的休养,林姜终于暂时忍耐下心头盘旋的不甘,打算前去赤云峰拜见他师尊。 毕竟自己之前最喜欢黏着师尊,要是故意不见面,肯定会让江芷对他生疑,要是导致他们的谋算提前,那就不太妙了。 所以—— 江泠打算羊入虎口。 师尊虽然是木火双灵根,资质次于单灵根,但在修炼上十分刻苦,后来成了前任掌门的亲传弟子,得了不少丹药功法,因此双系同修,竟然比当时单灵根的同期还要出色许多。 而掌门只修火系功法,论起来,天生火灵根的林姜其实更适合到那位变态师叔门下修炼……毕竟掌门师叔应该不会拒绝一个更强的灵根不是吗? 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就算是师尊同修两门功法,不算专精,但是应当也是要比大多数人好的,可为什么他的修炼进程一直停滞不前呢? 他明明是得到了师尊的亲自指导,从前他一心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现在看来…… 或许并非如此。 林姜捏紧了凤羽送来的伤药,坐在榻上,眼神冷冽又理智,雪色衣襟微微敞开,颈间挂着一枚红血宝石,像是被血浸透了的琥珀一般。 此时的赤云峰依旧雾气笼罩,云弥漫翻滚在这翠色林间。 一个身穿弟子服饰的青年站在门外恭敬地向主殿内的人禀告:“尊者,林姜师弟已经到了。” 数秒后,传来一个稍显清冷的回应: “让他进来吧。” “是。” 林姜进去了,这一回他是完全按照宗门的规章制度来的,先是请人通报,得到许可后方才进入。 以前,他从没有这么守规矩过,怪不得麻烦师兄前去通传时,师兄那么诧异了。 林姜深呼一口气,面对着用平和目光注视着他的师尊,当机立断说出了此行来的目的。 听完了林姜的请求,江芷疑惑的盯着林姜,仿佛想看穿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说,你想到风摇门下修行?” 青丝顺着江芷前倾而散落身前,发尾垂到了江芷身侧的指骨分明的手中。只是那双手并不像是养尊处优一般白净无瑕,指间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虽然很淡,不足以影响美观,但是却依旧存在,仿佛是他想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什么。 林姜低着头,认真解释:“先前已得知师尊马上要闭关,再加上徒儿想修炼火系功法,因此才想着麻烦师叔教诲,若是师尊不愿,那便算了。” 继续学江芷教给他的那些破功法吧。 江芷轻捻着手里的发丝,想到自己的确不日将要闭关,且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或许让离风揺亲自盯着也好…… 于是就在林姜快认命的时候,江芷颔首应下: “那你明日起便去你师叔那里吧,有事找你大师兄帮忙照料。” 其实后半句实在是有些多余,林氏家族向来护犊情深,之前就隔三差五派人送法器丹药,难不成之后就不管了? 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他自然也不能收回,刚刚他也心思敏锐地察觉到在他应允的那一瞬,面前看似顺从、听他安排的少年竟然惊喜的抬眸。 在我门下你过的难道还不够舒坦吗?江芷可不相信离风摇会这么轻易同意教导林姜学习功法。 或许,养尊处优、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少爷是该吃些苦了。 江泠牵了牵嘴角,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其他。 林姜离开赤云峰,跟沿途的师姐师兄打着招呼,一时没看路,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哦,不……就是摔了—— 真实的疼痛感一刹那传来,林姜紧绷多时的心一瞬间找到宣泄口,心里酸胀的厉害,眼角不经意间也变红了。 他是炮灰又如何呢? 为什么是炮灰就要经历这些呢? 之前的他不过是天赋过人了些,后来在家族一致的表态下,让他参加了碧云宗的登天梯试炼。 不小心得了第一他有错吗?拜入长的最好看的尊者门下他有错吗?后来被好师尊的温柔偏爱蒙蔽,心里生出喜欢的情愫他有错吗? 师尊明明可以拒绝他的,他不相信一颗玲珑心的师尊会看不懂他克制但拙劣的掩饰,会不知道他的心意…… 他死的时候才十九岁。 甚至他在岁月中积累的沉稳都并不是来自生前,而是当鬼…… 突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遮挡了些许的日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怎么?摔倒了就不想起来了?那师兄拉你起来吧,摔得疼不疼?” 耳边温柔的声音他听到过。 林姜有些脸红,抬头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人,也不扭捏,伸手握住霁云卿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霁云卿亲眼目睹面前的小师弟刚刚露出一副丧气的表情,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了,但他可没这么容易忘记,于是心里实在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所以他并未放开小师弟的手,而是直接拉着问: “小师弟要去哪儿,师兄顺便送你回去。” 林姜想将手抽回来,但见的确是收不回来,于是也自暴自弃的说: “当然是回我的住处。” 霁云卿听了这话也并不恼,而是慢慢悠悠的牵着林姜,自己走在前面。 林姜感受到手里传来的温度,有些诧异又错愕的盯着前面的身影,陷在一种诡异的割裂感中的他居然触碰到了真实。 他们都说霁云卿身为碧云宗的大弟子,为人正直公道,是君子,如此看来…… 应该是真的。 林姜的思绪漫无目的的飘着,突然手被松开了,抬头一看,已经到他住的地方了。霁云卿仍旧温柔的笑着跟他告别,等林姜反应过来,人早已离去。 也是走的很快的君子。 赤云峰正对的正是落霞峰,按照主人的喜好种满了落樱,恰逢春日,远远看去盛开的落樱就像一簇一簇粉色的雪,映照着修建的格外雅致的殿宇。 此刻,离风揺正悠闲的摇着纸扇独自下着棋,漫不经心地听弟子的汇报。 “你说,风吟仙尊传话说让我替他代为指导他的亲传弟子?” 离风揺是很少这么称呼江芷的,自然也不难看出他的不满。他手中仍拈着一颗棋,看着棋盘,并未将半点视线分给旁人,可那带着不满的质问还是极具压迫感。 “是,”跪着的人擦了擦额前的汗:“而且,而且林姜师弟已经过来了。” 离风揺这才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中带着玩味:“既然如此,就让他进来吧。”手中最后一子也正好落在棋局决胜之处,这就叫—— 自寻死路。 敢对自己的师尊怀有那种心思,让他这个只能守着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人真的很不爽啊。 林姜跟着人进去了,从过往记忆中,他就没有和这位掌门师叔有过多接触,只觉得此人成日笑眯眯的,看似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却不容许任何人冒犯。 现在林姜多加了几点—— “爱闻香味的变态”、“夺我灵根的罪魁祸首”、“看似风骚实则就是很风骚”。 喏——他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位师叔衣衫不整,松松垮垮的…… 林姜见了离风揺先是问好,目不斜视直到离风摇不悦的整理了一下衣裳才接着表明来意: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劳烦师叔指导我修炼,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林姜真诚的看着离风揺,离风揺也笑眯眯的接话:“无妨,只是师叔在修炼方面要严格些,到时候别怪师叔狠心就是。” “怎么会,得师叔指导,是林姜的荣幸。” 两人假惺惺的较量上了,不过很快,某人就暴露了他的阴暗心思—— “那师叔也就不客气了,先试试你的底子。”话音刚落,林姜便见离风揺打开扇子向他冲来,一缕火光直冲脸部,林姜扭头避开,却被扇架狠狠的打落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又被一缕带着火焰的扇风打在墙上。原本他就旧伤未愈,受此过招,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昏在了地上。 离风揺是早就想教训教训这小子了,整日黏着江芷,还仗着江芷好说话,每次都提些不知所谓的要求。 如今,落在我手上,你可就好好受着吧。 他知道人不会出事,但还是走近一看—— 林姜脸色煞白,添了几分虚弱,往日骄纵气人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倒是温顺许多,唇边还沾着血,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林姜增添一抹适当的、不令人生厌的怜惜感。 离风揺伸出手,还是决定探一探眼前这人气息如何,但措不及防被紧紧抓住了手。林姜神智不清的呢喃些什么,像是在叫什么名字,但离风揺根本就不在意,只想挣开手,却听见少年重复着说: “哥哥……” 离风摇:“……” 他的岁数当林姜祖宗都够辈了。 但离风揺眼中还是闪过一抹不明显的烦躁,他看着昏迷的林姜,掐着人的腰往榻上扶。 这小子看着瘦,但是腰上这么有劲。 离风揺将人砸到榻上,望着林姜脸色苍白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心中一闪而过一丝心软。 但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而就在离风揺出门叫人唤药宗的长老过来时,原本应该昏睡的林姜缓缓勾起了嘴角—— 果然,提前服用丹药是一个相当正确的抉择。 虽然看起来像是快死了,但实际上身体没有一点事,就算药宗长老来了,也只会说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快被打死了。 那丹药就是药宗长老亲手炼的,又怎么会自己拆自己的台呢? 早上好[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羊故意入虎口 第4章 各有心思 一盏琉璃灯在夜间隐隐约约的闪烁着,暖橙色的灯光映着软榻上正看着的卷宗一张专注又认真的脸庞,此刻的离风揺少了平时脸上总带着的客套笑意,在灯光下变得安静又沉稳。 其实他有一半是被气的。 离风揺懊恼自己为何要将林姜放在他的床榻上,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在这软榻上委屈歇着,真是没事找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便抬头向对面的床榻上看去—— 精致的雕花梨木床垂着遮掩的白纱,似乎在随着夜风轻轻飘舞着,床上安然沉睡着身影只反反复复说明着一个事实—— 林姜睡得很香。 不过他还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林姜忽然蹙起的眉,心想着也是时候该醒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打算坐着审视醒来的林姜,然后再让他滚回该去的地方。 于是林姜一睁开眼便看到了离风揺,那一刻,倘若不是他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恐怕拳头已经挥出去了。 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胸口还是一顿一顿的疼,他当时固然是采取了些必要手段,不过离风摇也是下了狠手的。 林姜强撑着想坐起来与离风揺说话,不过实在是费劲,于是只好一边用手撑着床,一边虚弱的喊:“师叔……” 离风揺含着笑并不应,只是一味的看着,但林姜虚弱的样子的确取悦了他,最后才虚虚用手拦着林姜努力坐起来的身子,语气关切: “师侄既然不便,还是躺着吧,也怪师叔下手没个轻重……你师尊也是的,想来怕你觉得修炼苦,没教你多少功法吧?不然也不至于身子才好没多久就受不住又受了伤,我已经让人给你配了药,等会便喝些吧。” 刚刚药门长老过来瞧时,脸色很不好看,大概是近日跑得频繁,所以实在不大乐意,瞅了两眼林姜的脸色,又摸了脉象,丢下一句“要被你打死了”就臭着脸吩咐弟子去配药,他连多问两句都没找到机会。 但药门长老也没必要胡乱诊断才是,离风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姜,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林姜躺在床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虽然年龄尚小,但是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风流相。 听到林姜应了一声,离风揺也没有心思再耗在这里,于是随意的嘱咐了一句早点休息,便匆匆起身离开。 只是等离风揺走到门外顺手关上门才发现,他是不是忘记让真正该出来的人出来了? 林姜如今还在他的床上!!! 但离风摇已经懒得折腾了,当即挥了挥手,吩咐立马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离风摇走后,林姜有些失神的躺在床上。其实他并不习惯这种陌生的气息,尤其是忍着恶心不得不接近的时候,就更加难受了。 不过难受不要紧,只要在这里能学到真东西,再在江芷和离风摇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就不会有事。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能从离风摇这里能学到东西……当然是因为离风摇惦记着他的灵根,自然巴不得他修为提升,以便完美实施之后的计划。 于是第二天林姜开启了每日落霞峰修炼计划。 到了定好的时辰,那位故意怠慢他的掌门师叔还没出现,林姜便先练起了控火诀,虽然前几日一直在看书,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没那么容易。 只是一直控不出来火,林姜久了也心急,眉头皱得更紧了。 “收息,吐纳,结印有些问题。”突然传来的声音没来得及让林姜多想,只是按照指示照做,果然有火息出来了。 原来离风揺早就立在亭下看了许久。 他倒要看看江芷口中只有天赋、毫不努力的弟子究竟有多吃不得苦,结果倒是出乎意料,晾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怨气。 林姜反倒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真心实意的感激:“多谢师叔指点。” “无事,你过来,我再授你一些心法。”离风揺看着眼中闪着崇敬的少年,说出口的话多多少少要比之前真了一点。 在这样纯粹的修炼中林姜进步神速,一段时间很快过去,林姜忍不住再次感叹道: ‘原来江芷是真的没打算教我。’ 并且与此同时,林姜发现这位表面笑眯眯,但做事心狠手辣的掌门师叔比起江芷来,实在是太好说话。 他学得快,离风摇就沉默两秒钟然后教他新的功法;他累了,离风摇就直接安排一间客房让他暂住。甚至喝的茶都是蹭的离风摇珍藏的珍品。 对于这种意外的情况,林姜一律采取他好师尊的手段—— 不拒绝,默不作声的接受。 而他又占了年龄小这一点,因此顺着杆子往上爬似乎看起来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最开始他是只能待在后院的,后来进了客房,再后面进出离风摇的房间,离风摇本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候,林姜还没有想到的别的,他只想竭尽所能,将离风摇身上的功法学个透! 又是一日落日,落霞峰顶落下一层淡淡的粉色,将院子里的那片樱花也染上了绯红。林姜修炼完了,本来是准备回去的但却又突然转了回来。 少年眉毛一挑,独属于少年气息的英俊爽朗扑面而来,他盯着离风揺,想试探一下离风摇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师叔,我能搬过来住吗?每日来来往往的太麻烦了,还不如住在师尊这里呢,反正师叔这里不是也有很多客房嘛。” 其实最早离风摇让人给他准备客房休息的时候,并没有说他不可以留下来。只是那时候林姜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太想和仇人身处一室。 而现在,林姜已经意识到了—— 与其逃避不如坦率面对,横竖现在、此时此刻,离风摇是没有机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 一听那话,离风揺轻摇玉扇,向来含着轻佻笑意的桃花眼夹杂着些许意味难明,反问道: “你说……你要住在这儿?” 怕不是真让上回摔傻了吧?竟然敢住在他这儿? 要是让他那师弟知道往日黏着自个儿的弟子竟然巴巴的往以前不待见的师叔哪里跑,也肯定会感到诧异吧? 他曾隐晦的告诉过江芷的—— 道侣不能找岁数相差太大的,尤其是还沉浸在新鲜感的俊俏小郎君,最是要避开的。 林姜眼神也不闪躲,眉眼一弯像个月牙:“是!师叔我想住在这里。” 然后学光你身上所有的功法,要是能顺手带走你那些法器就更好了。 离风揺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望着少年鲜活的脸庞感叹他们当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不过是教了几个月功法,平日懒得管那些,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来就随着他,这就叫好了么? 天真。 不过从小被林家视为天才,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也很正常。 最后迎着林姜期盼的眼神,他到底还是答应了:“想搬过来便过来吧。” 无非是空余的房间住了一个人而已。 待林姜离开后,离风揺便叫来了云桑: “再收拾一间客房吧,把早些我从药宗那里配的香料熏在那屋子里,对身体有好处。”离风揺眯着眼吩咐,心想等到师弟出关,自己就能送上博美人一笑的大礼了。 林姜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坐巩固修为,近日修炼的确长进不少,但这远远不够,根本不够。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房间里有人。 林姜瞥见地面上越来越靠近的阴影,等人来到他背后,立马一个反身制住了那人。 待看清来人到底是谁,林姜松开手,语气无奈的问:“凤羽,你大半夜来我房里做什么?” 凤羽揉着刚刚被抓疼的胳膊,没好气的回:“我还不是平时看你修炼太忙,根本见不到你人影儿,才挑晚上来看你。不就吓一吓你,结果你这么大反应,看!我胳膊都青了。” 林姜是想解释的,但是又不可能实话实说,总不能说有人一直惦记着要害他,所以才这么谨慎吧? 但好在凤羽也没真的想要个解释,只是等着。 林姜一见,立马看了看凤羽的胳膊,让他在榻上坐下,随后仔细的给他抓疼的部分捏了捏。 还蛮好捏的,软软的。 凤羽得寸进尺的继续要求:“那今晚我就跟你睡了。” 林姜下意识的拒绝,他怕自己梦魇,说谁谁谁要害他,给人吓着了。 原本凤羽没这么想的,但见一脸林姜犹豫,反倒是铁了心了: “我今天就跟你睡定了,反正又不是没睡过!你忘了我俩刚来宗门里,觉得害怕,一起睡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吗?” “那时你还拉着我的手说咱们是兄弟呢!” 林姜自然没有忘,而且很清楚的记得凤羽总是嘴硬心软的对他好,不愧是骄傲的凤凰。一族。 林姜更忘不了,上辈子他死的蹊跷离奇的时候,是凤羽一直在找自己,最后还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所以,林姜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拍了拍床,说:“我没忘。” 然后…… 林姜很快就后悔了,凤羽就像八爪鱼一样将他紧紧的盘着,根本动弹不得,修长纤细的四肢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 凤羽浑然不觉,睡得很香,直到半夜醒来,看见林姜以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睡着—— 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凤羽迟疑一下,还是选择牵着林姜的一只手缓缓睡去。 林姜:是啊,当然是兄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各有心思 第5章 同归于尽 林姜醒来的时候还很早,甚至顾不上告诉凤羽自己要走了。 离风揺这几日为他准备了淬体的药浴,大概是觉得他执意要住在落霞峰,因此定的时辰也比往日早了许多。 但离风摇向来习惯迟到,估计也不会按时间来,但若是发现他没有按时到,估计又找到地方挑他的刺了。 林姜轻手轻脚的离开,没有打扰到尚在睡梦之中的凤羽。 但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意外情况发生,等林姜到了的时候,离风摇早已经在等着了。 林姜默默的走了过去。 离风摇看见人过来,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烦躁。 面前的确是一份大礼,但是却没那么容易取。 毕竟林姜的背后还有林家,总不可能不明不白的要了林姜的命。届时林家的人找上门来,恐怕没那么轻易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最重要的是—— 绝对不能污了宗门的名声。 所以等下次历练开放,趁机取了林姜的灵根,留下一条命就行。到时候再将这事儿推到魔修身上,就能遮掩过去。 碧云宗虽然有五位仙尊镇守,实力和地位都是其他宗门望尘莫及的,但也并非不可超越。更何况修仙界的灵气越发稀薄,说不定之后进阶更难,如今他身为掌门,忙着处理门派事务,无心再在修为上有所突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悟性高的师弟身上。 只是想来想去,还没动手就已经感到烦闷了,离风揺瞥了一眼林姜,淡淡开口: “既然来了,那就下去,在等什么?” 离风摇不笑的时候其实看起来是很冷淡的,锐利的桃花眼一晃一晃,浸着丝丝的寒意,让人后背发凉。 林姜虽然很少看见离风摇这副模样,但是心中还是自动生出了警惕来—— 看来这变态心理又不痛快了。 为了避免被无情的推下去,林姜褪下外衫,由于常年养尊处优,所以皮肤显得异常的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慢慢的踱到水里,猛烈的药性在温水里完全发挥了作用,刚下水林姜就被刺激的发出闷哼声。 果然嘴上说的好听,实则脑子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折磨他吧? 心理扭曲的变态、假惺惺的伪君子、有断袖之癖的色鬼…… 林姜意识逐渐溃散,唯有在心里不断咒骂着离风摇,才让他坚持下来。 离风揺让人在泉边放了一套桌椅,随后慢悠悠的坐下来品茶,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欣赏林姜脸上痛苦的神情,说到底,心中还是愉悦了不少。 他看着少年泡在药汤里咬牙坚持着,流畅的下颌线往下看,修长脖颈上带着一枚鸽子血的宝石,倒真的有几分好看。 虽然说年龄稚嫩,但是身姿挺拔,不输成年人,腰腹上覆着一层薄肌,白的亮眼,在黑沉的药汤里简直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 又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林姜已经在水里快昏过去了,离风揺才慢慢起身,半开的扇页遮住了离风揺的下半张脸,一双桃花眼满是戏谑—— “连这点痛都受不了,日后又如何受得了那……” 不过林姜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在江芷的影响下,他总以为林姜脾气骄纵任性、无知愚蠢、不知上进……但在药汤里忍了这么久都没喊一声痛,或许比他以为的还要坚韧一些。 手中的扇子向林姜的方向轻挥,躺在温泉边的外袍便主动覆上了林姜撑在泉边支起的上半身,衣裳下摆随着水波荡开而摇曳漂浮在水面上。 随后他是打算瞧瞧那个小家伙的,也越发好奇往日不求上进的少年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勤奋好学。 江芷早就同他说过,林姜懒于修炼,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就连他这个师尊都拿他没办法。怎么到了他手中就完全变了个性子呢? 这么细细一想,倒也不是没有端倪。从上回林姜在思过崖摔了之后,行事就与之前略有不同,对于心存爱慕的师尊避而远之,倒是主动请求来他门下修行…… 莫不是被夺舍了?如若是真的,那取灵根倒是容易许多。 离风揺薄薄的嘴唇弧度往上,眼中多了些好奇之色,慢悠悠的抬脚走到趴在泉边的林姜面前。 他正想问林姜作何感受,却不料眼看似乖顺的少年忽然眼神发恨,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裳,坚决的往下一拉—— 溅起巨大的水花。 林姜忍不了的。 仇人在你面前慢悠悠的晃着,打量你的目光似要将你抽筋剥骨,偏偏你还被药汤折磨的死去活来。 后来仇人品着茶,高高在上的欣赏着你的丑态百出,愉悦从唇边爬到眼角,那一刻林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淹死他!都淹死!都死!” 远远看去,表面平静泛着墨色涟漪的药浴温泉像是无人踏足,但不曾想,在这水下,两人的发丝在水中柔顺的交缠—— 一个不敢相信,一个却露出了同归于尽的笑意。 离风揺的一双桃花眼充满怒意,林姜似乎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哟,生气啦? 两人在水中缓缓坠落,又彼此无声的对峙着。 林姜已经做好了被暴揍一顿的准备,又或者说平静淡然的迎接他的再一次死亡。 在做出行动的那一刻,至少心里是畅快的。 林姜没有丝毫后悔。 这处温泉往中心越来越深,一阵风过,带起落樱花瓣飘落水中,恰好遮住了两人若隐若现的影子。 如果连死亡都不惧,那么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迎着离风摇满是怒火的双眼,他倒是忽然笑了。 真好笑,这个时候还瞪着他呢。 离风揺在水底待久了,心中被压制许多年的恐惧又悄无声息漫了出来,他看着林姜死死拽着他的衣裳,大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感觉,被气笑了。 在深不见底无比寂静的水中,离风摇试图挣脱,但总显得软绵绵的没力气。 可是水却从四面八方漫过来,那么窒息…… 甚至窒息到让他忘记自己身上的修为和无数法宝。 林姜瞧着瞧着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不会真的能将人淹死吧?真、真的??? 于是在离风揺又一次试图挣脱时,林姜死死拽着,就是不肯放手。在水里,离风揺转身回头看,恰好与林姜的视线对上。 那么高高在上、人面兽心的人眼中居然也会生出恐惧,甚至看向他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恳求,但呼吸却慢慢变得微弱,目光也渐渐溃散,仿佛深陷梦魇之中…… 那一刻,林姜只思考了半秒,随后决绝而又坚定的俯身靠近眼前那双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眼,低头轻轻挨上那人青紫的嘴唇,为他渡气。 他好像不止有修炼一种可能。 又或者说他忽然找到了驯服离风摇的方式。 他没有错过离风摇露出的那一丝软弱的情绪。 直到两人浮出水面,他发现这位言语间总带着轻佻和肆意的掌门师叔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神色呆滞。 他的耳垂却红的彷佛落霞峰日落时最灿烂的晚霞颜色。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从来没有…… 两人破水而出时刚好撞破了那片洒落在水里的花瓣,于是身上不免也沾染些许。 在离风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林姜已经先上了岸,修长挺拔堪称完美的身体隐在衣袍之后,他沉默的接受着离风摇语无伦次的斥责: “你简直放肆!” “胆敢戏弄长辈,你简直不知死活!” …… 林姜披着湿漉漉的外袍,像绸缎一般的墨发滴下水珠。 林姜此刻的心情是很微妙的,就好像他努力谋划许久,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从既定的命运轨迹中挣脱,甚至希冀着自己强大到足以报复这些人,但每每产生这个念头,总会生出一种遥远的感觉。 而一些荒唐的、荒谬的行为居然能让他窥见原先漫不经心、将别人的命当做蝼蚁一般存才的人会露出如此错愕的模样。 可仔细一想,他的好师尊究竟是怎么成仙的呢? 林姜勾起嘴角,笑得很荒谬。 那一刻,离风摇的斥责咒骂被他丢在一边,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发现人居然还泡在里面。 该不会是被他亲傻了吧? 啧,不过是渡气而已。 他也学着离风摇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到泉水边,试图伸手将人拉起来,但离风揺却狠狠推开了手。 难不成离风摇这么多年就没沾过**的滋味吗?林姜恶意的揣测。 但他却不生气,像是窥见离风摇强撑下的软弱,强硬的将人捞了起来。 怀中人僵硬的肢体推搡着他,但却丝毫没有力度,软绵绵的,跟之前心狠手辣揍他的时候简直两模两样。 离风摇是意识到了自己被一个小辈戏弄至此,才落得如此狼狈的,可是那双不容他决绝又强硬的手将他从窒息的水中捞了上来,若是那个时候有人这样,会不会…… 离风摇不愿再想,闭上了眼。 地上留下湿漉漉的水痕,怀中抱着一个人,但林姜还是走得很稳。 他忽然想—— 玉清,不遇见我也挺好的。 你这么干净,不应该知道这些。 关于一个完美主义者加强迫症的小菜鸟作者的心声: “手好痒,好想写点儿东西啊……” 可是你有两个坑已经很久很久没填了。 “那算了。” “那开新坑写?” 可是你还有两个坑没填。 “……我修文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同归于尽 第6章 你误会了 林姜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落霞峰,走在路上,瞧见师兄师姐正在练剑的身影,忍不住驻足了片刻。 他们挥舞的衣袍随剑而行在空中划出一条流畅的弧线,剑气凌冽,与林姜最开始踏入修仙路的时候设想的一模一样。 可惜自己最后走的是旁门左道。 林姜眼中的情绪很淡,但是似乎又很坚决。夕阳落下时,留下他的一道残影,最后慢慢的踏进夜幕之中。 自打那次药浴之后,离风摇压根不想见林姜,谁想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呢?他的体面和身份往哪里放? 更何况一个这么稚嫩的少年居然戏弄他,甚至、甚至还…… 离风摇觉得荒唐不敢置信,却伸手摸了摸薄唇,心中对于江芷有种背叛了他的错觉。他分明是心悦江芷的,也不是没有想过和江芷有过肌肤之亲,可无论如何,也只是想罢了。 但如今却当真有人对他那么做。 离风摇想起林姜走时,无所谓的丢下一句“要是师叔介意,就打死我吧”,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要是将人打死,心里奇怪的感觉就能消失,他当时就动手了。 可他也不可能再也不见林姜,林姜都已经搬了过来,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避免呢? 离风摇已经不是第一次走神了。 直到看见院子里身姿挺拔如竹的少年对他莞尔一笑,离风摇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装作神色自若的样子,轻轻颔首。 自己无论如何都算是他的长辈,哪儿有避而远之的道理?若说该避的,也该是林姜才是。 林姜看出来离风摇的不自然的神态,暗自挑了挑眉,故意走过去问:“师叔,可否给我喝杯茶?” 日光下那张骄矜的脸上带着纯真和坦率的笑意,就像是生机盎然的春日景,生动到让人自惭形愧。 离风摇不可否认看着的确赏心悦目,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咳了两下,俯身喝茶,眼睛心虚的移到茶杯上: “要是想喝让云桑给你倒一杯便是。” 哟,居然没有说让他自己动手的话? 林姜接过云桑手中的茶细品,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爱喝茶的人,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这茶的醇香,便毫不吝啬地开口夸道:“师叔的茶果然比别处的香些。” 离风摇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的。这茶可是取自千年古茶树云尖的嫩叶,一棵古树顶多采摘半斤左右,又通过漫长冗杂的制作才成了这云尖茶。至于泡茶的水都是用的虚妄山上松尖终年不化的积雪水泡的。 这般费时费力,别处的茶怎么可能比得上? 但离风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笑了一下:“你都住这儿了,难道我还能少你一口茶喝不成?” 云桑:“?” 掌门,上回别的长老想喝你一口茶,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过掌门向来对风吟仙尊有求必应,对他的亲传弟子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的,怪不得这么大方。 林姜喝完茶后就向离风摇告辞了,今日的修炼已经结束,他没有必要还待在这里。 虽说他们的屋子只差了一个拐弯,但是离风摇看着林姜喝完茶就毫不留恋的离开,还是不由得生出几分不爽来。 就好像这人得了东西便想着迫不及待的脱身,简直…… 跟他的好师弟一模一样。 林姜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准已经够到了他师尊的层面,他只知道天象师说今晚会打雷下雨,而经过多日的观察后,他发觉在一定程度上,离风摇是会对他退让的。 至于是看在他体内的灵根上还是其他,林姜都不在意。 林姜掀开窗户,瞧着外边夜色如墨,大片大片诡异的黑云翻腾着,雷鸣声不时划开天际,撕裂出一道明亮的豁口来,心想,时候差不多了。 这还没到离风摇就寝的时辰,他皱着眉听着外面的雷鸣声,心里只觉得有些烦人。突然—— 门口传来动静,急促的敲门声彰显着来人的心急与迫切。 这么晚敲门的估计只有云桑了,那么云桑就祈祷自己真的是有急事禀告吧。 他说过,晚上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的。 离风摇脸色不太好看:“进来!” 下一秒却见着是林姜推开了门与他对视。 离风摇:“何事?” 林姜身形挺拔,肩宽窄腰长腿,可当那双含着少年气的墨色眼眸中出现委屈的时候,任谁都是会心软片刻的。 离风摇猜不到什么事会让林姜露出这副表情,心想这宗门上下应该也没人敢欺负林姜,不禁在思索间蹙着眉心。 最后他斟酌着开口,轻声问:“发生何事了?” 林姜:“打雷了。” 离风摇:“……”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怕打雷? 不过林姜执意要跑过来找他,莫非实在是怕的紧? 离风摇神色犹豫,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要赶人,可是就算让他留下了又能怎么样呢? 林姜低垂眼眸,得寸进尺:“师叔,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他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无理取闹,只是低着头不时掀开眼皮望一眼离风摇然后收回来,似乎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离风摇叹了口气,一双精明的眼中少见如此无奈的时候,只得轻声应下。 或许他骨子里,是个关爱晚辈之人。 离风摇向来不曾和他人同塌而眠过,如今与另外一具温热的身体挨着,心里也觉得有些奇妙。屋外雷声不断,两人的发丝不知何时交缠在一块,有些说不出的亲密。 这勉强对离风摇来说还能接受。 只是当林姜揽着他往怀里一按的时候,离风摇浑身僵硬,差点脱口而出“放肆”两字。 但当他抬眼看,却发现林姜已经闭上了眼,睡着了。 这能如何呢? 离风摇怎么可能接受自己会以这种姿态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脸色难看的挣脱,但是林姜此时似乎快被吵醒了。 离风摇:“……” 江芷之前应该没有和林姜在一张床上睡过吧?这么不安分的睡姿,简直是…… 离风摇看着眼前熟睡的脸庞,眼里复杂万分。 等林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床榻上只余他一人。 昨晚、昨晚……发生什么了? 他记得自己最开始想要主动膈应一下离风摇,让他睡不了一个好觉的,结果自己就…… 睡着了? 他望着头顶的紫檀木雕花有片刻的失神。 在他看来,离风摇似乎接受的太过容易? 等林姜收拾完,就发现离风摇早在亭子里坐着,是在等他? 不就是抱着人睡了一夜吗? 林姜对于这条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捷径”露出复杂的情绪。 离风摇却认真的看着他,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收敛了笑意,对林姜说:“之前温泉锻体对你来说已足够,我为你挑了一些适合你的火系功法,好好学吧,如今你也算是我半个弟子。” 这些时日的相处,不仅没有让离风摇盘算着什么是取灵根最好的时机,反倒是叫他生出退意。 林姜固然是一个好的人选,但也并非只能是他。 离风摇昨夜认真想了,他或许是下不去手的,与其犹豫不决,不如早日另寻他人。 这世间也不只有林姜一人是火灵根吧? 既然他这个师叔教都教了,还不如认认真真传授林姜一些功法。 林姜看着那人认真的神情,低头恭敬的回:“是”。 此后林姜便跟着离风摇认真学习那火系功法,如此不知道过去多少日夜,林姜修为大有长进,在夺得同龄人中的魁首之后,宗门理应为林姜颁发新的弟子腰牌,庆祝年轻一辈弟子的出众天赋。 如此短短的时日就能一举夺下魁首,就连当时的江芷都做不到。 林姜在紫竹林练完剑法出来,午日阳光正盛。 此时的他五官长开,眉眼带着干净凌冽的气息,墨色瞳仁晶莹剔透,其中像是藏着耀眼的星辰。鬓边的两络发丝被汗水浸湿,浑身都是朝气,无论站在哪里,都十分的显眼。 林姜走到亭子下,离风摇示意他喝茶。 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的口感。 林姜放下茶杯,想到自己即将拿到新腰牌,突然凑近离风摇的脸,逼得离风摇生生停了一瞬呼吸。 少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眼中又带着点狡黠,毫不客气的向他讨要: “这回我得了魁首,师叔就没有奖励吗?” 离风摇瞥了林姜一眼,没好气的说:“像我平时没有给你什么好东西似的,现在可怜巴巴的来讨要……早就给你备着了!” 时不时的逗弄离风摇显然已经成了林姜的乐趣,他托着腮坦诚又认真的说: “其实我想要的……就在眼前啊。” 离风摇差点将刚喝的茶吐出来,却还是逃不过神色慌张的与那双认真的眸子对上。 离风摇:或许…… 林姜压根喜欢的就不是他的师弟,而是……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你误会了 第7章 吃鱼吗? 荒唐! 实在是荒唐! 离风摇忍住自己想要斥责的冲动,但却因为林姜并未言明过一个字心里又闪着不确定—— “或许只是自己瞧错了……” 这几年林姜在他门下,自然与他亲近些,因此说些亲昵之语也不奇怪。 林姜不动声色看着他的掌门师俊逸风流的脸庞染上红晕,多情的桃花眼也微眯着,像是在怀疑些什么。 但不可否认,这位素来心狠手辣的掌门似乎并未对他产生任何排斥。 想到这里,林姜忍不住笑了。 一心想着谋夺他灵根的男人、眼里满是算计与谋略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他这个小辈口中的话生出怀疑之色,简直是…… 可笑。 林姜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多少温度。 他看着离风摇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以前那个傻到愚蠢的自己。 对面的离风摇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随即转移了话题:“前两日你师尊传话给我,说是这几日就要出关了。” 林姜嘴角含笑,眼神专注又认真的看着眼前人,笑吟吟的像是根本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师叔知道便是,若是师尊有事找我,我自然会去拜见的。” 离风摇心里一动,更明显的感受到了林姜如今待他和江芷……似乎是不同的。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种被偏爱的滋味呢?离风摇心里恍惚了一下。 林姜仍旧用手撑着脸,偏着头看向他,已经出落的越发俊美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少年如玉。 离风摇欲言又止,烦恼如何点明林姜心中不可言说的心思,提醒他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年龄和辈分,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无人看见的角落,林姜眸色如墨,带着涌动的情绪。 江芷…… 又提醒般的将那个名字默念了一遍,林姜面上笑的格外率真,起身时发丝不经意间擦过离风摇姣好如玉般的脸庞,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如何引起了他人心中的轩然大波: “师叔,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我与你一起用晚膳,上次我吃的那道桂花松子鱼就挺好吃的,今晚师叔可别忘记让人备上。” 虽然修仙之人大多已经辟谷,但是偶尔享一享口腹之欲也不能免俗。 自从林姜发现离风摇那儿的吃食格外好吃,林姜便放弃了宗门里的大锅饭。 和谁过不去,都不能和吃的过不去。 这是林姜一贯秉承的理念,即便是面前坐了个曾经惦记他灵根的人面兽心大变态,他也可以勉强忍耐。 反正路子已经走歪了。 一听这话,离风摇面色上虽然写着几分无奈,但还是纵容一笑手执扇子轻轻地打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哪一回你说的我忘记了?你师叔记性没这么差。再说跟我用膳又不是头一回了,何必还要多说一句?” 林姜不语,只是笑着告退。 而离风摇望着林姜离去的背影后才缓缓起身,声音慵懒唤:“云叶——” 一个黑影迅速闪出,恭敬地颔首回答:“在。” 这人有着和云桑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却并非云桑本人。云桑、云叶是他成年之后家族为他挑选的心腹,一个随他入宗门,陪着他一步一步登上掌门之位。而另一个则成为他的暗影,专门替他干明面上不能为之事,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 离风摇轻抿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我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云叶立马回道:“只有火灵根的人的确难寻,不过属下找到了一个水灵根资质绝顶之人。” 离风摇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嗯?是吗?” “千真万确,那人是林家三公子林瑜,也是林姜公子的庶出弟弟。” 离风摇温和的叹了口气,无奈应允:“那就他吧,等下次宗门招收新弟子,你以我的名义给林家送一封信和一枚玉佩,就说凭此不必登登天梯,可直接入内门做亲传弟子。等入了宗门,机会自然多……但等不到宗门大比的时候了,越快越好,到时候你去做吧。” “对了,林姜说上次你做的桂花松子鱼不错,今晚再做一道吧。”离风摇方才谈论的明明还是他人生死,可一转眼就将重心放在了别处。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摇着扇子感叹道:“奇怪,明明云桑别的事情都做的很好,但偏偏不善厨艺,倒是你……比你哥哥擅长的多。” 云叶不语,就连跪着的身形都不曾动一下,只是点点头说:“属下今晚上会准备的。” 处理完心头大事,总是要轻松许多的。 离风摇把玩着扇子,示意云叶退下。 他对林姜下不去手,可师弟的事不能不管。 如今碧云宗虽贵为修仙界第一大宗门,有五位仙尊坐镇,但其中之一的他忙于宗门事务,在修行一事上也比从前少了些心气,再谈突破实在是太难。 其他三位尊者年限已大,再谈突破闭关对他们来说实在太为苛刻。 这其中唯有师弟有飞升的希望,师弟尚且能在灵根有损的情况下跻身仙尊本就难得,若是换了灵根,飞升指日可待。碧云宗依旧稳坐中州第一宗门的位子,如此也不枉他身为掌门之职。 再加上他的大弟子一心向道,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众多,宗门实力定然会越来越强,至于林姜…… 的确是极有天分的。 若是没有时间上的迫切,他倒是觉得林姜也有一争飞升成仙的希望。 越是不受控制的想起某个人,离风摇就越是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林姜身上停留过多了。 这是不对的,他可以对一个小辈产生纵容之心,关切之意,但唯独不能是其他的感情。 离风摇点了点眉心,又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 * 林姜背着剑从山腰回来,忽然记起他已在离风摇这里住了三年。 江芷这一次出关,应该就是修为突破失败的那一次了…… 就是在这次突破失败之后,离风摇加快了对他动手的决心。 不过好在,现在只有一个离风摇。 但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林姜了,如今他不止在学习离风摇传授给他的功法,还在修习剑法,每天时间虽然过得十分紧凑,但十分满足。 突然—— 他面前落下一片阴影,阻挡了他的去路。 一道不太客气暗含抱怨的声音钻进他耳中—— “喂!林姜,你说说你多久没来找我了?咱们还是不是兄弟?如今看着那个狐狸精是不是把兄弟都抛之脑后了?” 随着时间变化,凤羽眉心中间的凤凰印记越发鲜红,气鼓鼓的样子更衬得少年眉眼动人。 林姜奇怪的“咦”了一声,看向凤羽:“什么狐狸精?” 凤羽怒气冲冲的点出了“离风摇”三个名字,并且强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拜入风吟仙尊的门下,不就是看风吟仙尊长得好看吗?当时我俩还讨论过,你为什么不拜入掌门,是你说掌门像个勾人的狐狸精的!!!” 林姜飞快捂住凤羽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的确,当时太年轻不知轻重,是说过这种玩笑话,但是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林姜死死的捂住凤羽的嘴,马上转移话题:“那我还没说你和清和师姐天天有说有笑的,一找你练剑就是和清和师姐在一块呢!” 凤羽:“?唔唔唔……不、不是……不是的!”费力挣开林姜的束缚后,凤羽着急的解释:“我是真的跟师姐一起练剑呢!最近师尊不在,就让师姐帮忙指导我!” 话题越跑越偏,自然也就没有再说些不该说的了。 林姜依旧假模假样的伤心着,心灰意冷的说:“别管我了,我饿了,去用晚膳了。” “下回再见吧。” 林姜走得太快,还没等凤羽咂摸着不对劲来,人早就消失了。 凤羽望着林姜消失的方向,猛地一拍脑袋—— 林姜这不就是往掌门的住处去吗???又去跟狐狸精一起吃饭?? 该死的林姜! 凤羽的师尊本就是宗门德高望重的剑尊,他的亲叔叔曾经又差一点当了掌门,对于现任掌门凤羽显然是不服气的,于是咒骂起来丝毫不觉得心虚。 林姜,你等着! 被点名的林姜本人早就松了口气,一脚踏进离风摇的院子里就觉得安心不少。 凤羽是不会追到这里来的。 一是看不惯离风摇,二也是看不惯离风摇。 等林姜进去,才发现离风摇早已经坐在白玉桌边等着他了。 对月饮酒,月色伴人,实在是雅兴。 离风摇人虽然精明,但是住的地方却十分雅致,就连着院中的桌椅山水花草拜访的位置都格外讲究。 盈盈月色照人,将离风摇衬得温柔许多。 两人对坐,离风摇先举起一杯酒来,月色照耀下平时笑里藏刀的人如今也揣着几分温柔真挚: “宗门大比上一举夺魁,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师叔就祝你一切得偿所愿!” 平时离风摇拘着林姜,不太让他碰酒,但今日要宽泛许多。 林姜也端起酒杯回敬,怀揣着似真似假的疑惑问:“会得偿所愿吗?” 离风摇望着那双真诚俊美的眉眼,心跳漏了半拍,狭长眼角上扬,眸中似盈盈秋水坚决的答: “自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吃鱼吗? 第8章 馋他灵根 林姜低头轻笑,年轻俊俏的眉眼因为笑意显得更为动人,就算是穿上宗门一致的服饰,也难掩少年的清逸无双。 他身后散落的发丝被夜风扬起,肆意又张扬。 离风摇愣了一下神,忽然想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同林姜这般吗?即便是在夜色侵袭下,也显得如此鲜活生动。 他轻咳一声,云桑便及时的端着热乎的桂花松子鱼上来了,关键时刻出来救场的工具人将桂花松子鱼放在桌上,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来过这里的仿佛只有一条鱼。 这条鱼的出现无形中打破了刚刚凝滞的氛围,离风摇又回到那个笑里藏刀的掌门壳子里。他执起玉筷,亲手将一块鱼肉夹到林姜碗里,语气虽然和平时半分不让的样子相差无二,但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大少爷,尝尝你点名要的鱼吧。云桑从前只是管泡茶之事,如今你来了,肩上的担子忽然就重了起来。” 虽说做菜的是云叶,但是这话却也是说得通的。 林姜面上不见半分恼意,神情自若的吃着刚刚离风摇夹给他的鱼。所以他没功夫接上这话,只是瞥了离风摇一眼,又低头默默的吃起鱼来。 这副爱答不理又傲气的样子,离风摇瞧着却并不觉得生厌,反而更有意思了,暗自挑了一下眉眼。 等大快朵颐的林姜被鱼肉噎着的时候,就发现手边早已有一杯倒好的茶。他抬眸跟离风摇的视线对上,只见对方笑脸吟吟的看向自己,面前的筷子除开刚刚给他夹过菜,再未动过。 自小可以说是养尊处优的林姜用膳时也显得十分的赏心悦目,尽管他淡定自若的吃着鱼,但被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再怎么也受不了。 林姜:……这人又怎么了??? 他放下筷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臂,忽然感叹道: “云桑做菜这么好吃,师叔往日当真是浪费。” “就这道桂花松子鱼我能吃一辈子!” 林姜在夜色下的一举一动仿佛如同勾人夺魄的妖精,吸引着他的全部目光,轻而易举就挤占他原本毫无波澜的心。 怎么会这样呢? 林姜不过是有着一具年轻鲜活的身体,眸子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坦率纯真,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怎么如今就偏偏移不开眼呢? 尤其是他还见过褪去衣衫之下,林姜完美富有力量的肢体,白皙的腰腹上有一层明显的薄肌,偏偏肩膀又生得宽大…… 他敷衍的附和道:“是”,心里的思绪却不知游荡到了哪里。 林姜亲眼目睹离风摇的神情一寸一寸软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泡在春湖里,浑身上下泛着三月桃花的柔软与温和。 他勾唇一笑,站了起来便要告退。 虽然不知道这个变态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确定,这人脑子里大概是在想着他的。 离风摇恍惚了一下才听见林姜的辞别,明明两人住的屋子隔的并不远,他还是一副猝不及防的样子匆匆站了起来,像是诧异林姜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 不等离风摇开口询问,林姜就先解释了: “师叔,我想回去温习温习心法,就不打扰师叔了。” 离风摇勉强的点头,欲言又止,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天资聪颖,何须再温习心法?”,但好在他意识到这样说并不妥当,便止住话,起身相送。 刚走出门,夜里寒风袭来。离风摇瞧见林姜只穿着单薄的弟子服眉头一皱,立马从弥子戒取出了一件浮光锦的披风。 林姜正被寒风拂过,下一刻身体就立马被温暖包围。 他转身往后看,就见离风摇正将披风罩在他身上,细长的指尖灵活翻转着帮他整理,最后还自然的往里拢了拢。 林姜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亲密,只觉得内心泛起一阵寒意,甚至比刚刚的寒风还要刺骨。他一边克制着自己想要推开这人的冲动,一边还缓缓的露出一个笑意: “多谢师叔。” 他主动靠近离风摇是一回事,离风摇主动接近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不能相比。 只是还没等到离风摇说话,两人眼前突然迸发一束强烈的红光,宗门的麒麟塔散发的红光将碧云宗笼罩在一片暗沉光线之下。 离风摇顿时脸色一暗,焦急的看向麒麟塔,下一秒他便双手结印,什么话都没留下,立马消失在林姜的视线之中。 林姜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的确就是今晚。 江芷这三年闭关不仅没能解决自身灵根所带来的修为停滞不前的问题,而且由于过于心急,导致修为倒退,身体更是损伤严重,不得已点了麒麟塔的心灯,急召其余四位仙尊护法助他强行出关。 这就是开始,离风摇开始谋划将他的灵根换给江芷。 但林姜出身林家,轻易动不得。因此,离风摇为此筹备了好一番,才让他遭遇“意外”,接着对外号称他的灵根已经损伤得彻底。 命是给他留下了,但是之后随着他师尊结识其他修仙天才,他这个最受宠的“亲传弟子”又成为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之后……就不必多说了。 林姜抬起头看向麒麟塔,清晰的下颌线是起伏的喉结。他眼眸中零星两点似化不开的浓墨翻动,难掩心绪波动。 没有人对自己的死亡不会感到深刻。 等搞定离风摇,他还得提前截下那些“好前辈”,毕竟他上辈子勤勤恳恳跟在他师尊身后,有幸正好目睹那些光风霁月的天才们是如何一眼堕入情海之中的。 * 等离风摇飞身而至麒麟塔外,几位仙尊早已在外等候,只是塔顶红光耀眼,竟是近不了半分。 离风摇沉吟片刻:“摆护灵法阵。” 几位仙尊点头,身形似影,迅速占据四方点位,手中结印,向地上发力而去。顷刻之间,离风摇和几位尊者脚下迅速升起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泛着耀眼的光芒。 很快,麒麟塔的红色光束被一缕一缕吸进了法阵,几人合力,终于将异光压了下来。 四人翩飞的衣角也终于停了下来。 离风摇强行打开塔门,一进去便见江芷倒在地上,鲜血源源不断从他嘴角流出,沾染了一身的青衣。 江芷微弱的叫着“师兄”,等离风摇靠近,江芷的上半身也顺势倒在离风摇怀里。 美人就连吐血的时候都是美的,更别说脸色苍白,轻声叫“师兄”的模样了。 离风摇脸上少有变得十分严肃,他翻过江芷的手腕,准备探息,却被江芷体内紊乱的气流所惊到。 竟然直接从半步化神退到了金丹。 看来换灵根这事不能再拖了。 不过江芷修为倒退一事,宗门内除了他以外还是无人知晓的好。 离风摇将人放置在床榻之上,走出去跟等候在外的几位仙尊道谢: “多谢师伯们相助,如今江芷已经没事了,只是修炼有些着急罢了,师伯们放心。” 玉真仙尊轻抚白须,乐呵呵的开口:“无事就好,只是江师侄的情况你还要多加关心。江芷和你在碧云宗年轻一辈里到底是翘楚,你们可要彼此相互帮扶,有事可随时给我们传信。” 说完,几位仙尊半手挥印,很快就消失了。 离风摇站在原地,眉心微蹙,像是被这个意外情况打的措手不及。 且不说如今是否能立马对林姜庶弟下手,就只谈江芷如今的情况,那人的灵根换过来有没有用都未尝可知。 他的确没办法否认一个事实—— 林姜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如果只能是林姜,他又怎么动得了手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馋他灵根 第9章 跑路 天边那道红光消失,远处的麒麟塔被夜色模糊只隐约剩下塔尖,寂静的夜晚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是林姜知道,从这个夜晚开始,命运交织的丝线就已经开始暗自缠绕交织。 林姜冷冷望着那个方向,越发坚定心里的想法—— 这辈子他绝对不要成为江芷得道飞升路上的垫脚石。 不仅如此,他还偏偏要跟江芷争! 凭什么呢?凭什么江芷就能这么顺风顺水呢?既然仙途一路平坦,为什么还要惦记别人的东西呢? 上眼皮缓缓垂下,林姜漆黑的眼珠透露出与平日不同的淡漠和冷酷。 现在可不能厌恶的这么明显,明日再去看他的好师尊吧。 毕竟在江芷眼里,他可是极为听话和乖顺的。从傲气的修仙世家大少爷成为被江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江芷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意外”。 林姜漫不经心的回了落霞峰,最后一晚住这儿,其实心情说不上有什么变化,毕竟回了赤云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他今晚却罕见的失了眠,靠着枕芯是玄阴圣花的软枕,他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从初来的毫无人气到如今处处被装点的精美雅致,架子上摆满了离风摇送的各种文玩灵器,其中也不乏各种灵丹妙药。 他倒是享上和师尊同待遇的福气了,不过离风摇似乎说要送他一件大礼? 那他有些期待了。 * 将江芷送回赤云峰后,离风摇脸色凝重的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江芷脸色是近乎于透明的白,就连唇色都极其淡,墨发倾落肩头,更衬得他像是纸糊的一般。 恐怕那件事不能再拖了,要是只用寻常的法子医治江芷,就算人醒过来,修为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若是那样,一贯心高气傲的江芷怕是不会轻易接受那个结果。 的确,他没有必要将宗门的希望全压在江芷身上,碧云宗弟子众多,不乏天资聪慧、一心向道之人,譬如霁云卿之辈。 就连林姜,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可是宗门等不了这么久,灵云仙境将开,届时有无数修仙之人争相往之,师弟定然也是要前往的。 并非他与江芷是同门师兄弟,才会如此坚信江芷会在仙境中顺利获得传承,而是这一路来,他师弟的运气的确要比旁人好许多。 而这运,也是修仙中不能强求的缘。 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师弟在这个关头落到修为倒退的地步。 离风摇站在床边,看着江芷脸上失去血色,陷入虚弱昏迷之中时,狭长的眸中还是不禁生出动容之色。 他还记得江芷在成为他师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模样。 在师尊选拔弟子时,最后一关是登通天梯。 那时的江芷穿着一身简陋的粗布衣裳,五官秀气还未长开,但是已经能从中窥见几分绝色,他每往上走一步,脸色就白一分。与其他早有准备的众人相比,江芷实在是显得过于势单力薄,他背后既没有底蕴雄厚的家族,能给他备下各种灵丹妙药;天资也实在是算不上最佳,在测试灵根资质时只堪为中流。 但偏偏只有江芷一个人远远的走在最前面。 师尊见此,心软收了江芷为弟子,他从此也摆脱了“小师弟”这个名头。 最开始,他也不喜欢江芷。每次他故意为难、针对江芷时,江芷不会生气也不会告诉师尊,只是默默忍受着,即便师尊瞧出了不对劲,江芷也在为他开脱。 那时江芷虽是师尊门下的弟子,但并不受人待见。甚至在他的授意之下,江芷还被同门师兄弟排挤,人消瘦的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倒下。 后来外出做任务,江芷为了救他一命被妖兽所伤。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对江芷的态度改变了—— 家里送来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江芷送去,从天材地宝到各种品阶的灵丹,他都不曾吝啬过。 在他成为掌门之后,甚至特许江芷的服饰不必遵循与宗门规制,因此眼前才有了那抹青色。百年间足以脱胎换骨,江芷也越发玉人天资、气质非凡,任谁也难以将他与曾经那个瘦弱、不起眼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一向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离风摇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最后吐出两个字: “云叶——” 下一秒就见屋内就凭空多了一人,云叶听见离风摇传召,单膝跪地听令。 离风摇毫不犹豫、开门见山的问:“我让你盯着林家那个庶子,情况怎么样?” 云叶沉默两秒后才说:“那人忽然启程去了蓬莱,属下得知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了。” 听见这话的离风摇失态的质问:“怎么会?!” “那蓬莱可不是想去就去的地方,我不是已经让你给林家送去了信物吗?他们怎么会……” 云叶实在是很难给出情绪上的反应,只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属下不知,如今还需要盯着林家吗?” 离风摇此刻心里一团乱麻,只觉得头疼的紧,听见这话没好气的挥手让云叶退下: “不必了。” 难道最后只有走那条路了吗? 虽然说林姜的是灵根最为合适,可他怎么对林姜下手呢? 即便林姜并未将话挑明,真说出“心悦他”的话来,但他又不是耳聋眼瞎,看不见少年昭然可见的情意。 他怎能亲手毁了这份诚挚的情感? 更何况林姜年纪轻轻就在宗门大比上夺得魁首,如此天纵英才,他真要断送林姜的前途吗? 若说三年前,他与林姜未有过多接触,他可能会狠下心来,毕竟那个时候他看林姜相当不顺眼。 但如今他们共处三年,要让他下手,他如何下得了手! 离风摇闭了闭眼,明明是想逼自己拿出一个主意来,但是想来想去,越发深陷左右为难的泥潭之中。 不同以离风摇的焦头烂额,林姜收到家中传来的密信,心里喜悦涌上眉间。 弟弟已经前往蓬莱,家族中现在也戒备森严,料想离风摇是没有机会对他家里人下手的。 那么他为什么知道离风摇想对他弟弟下手呢? 还要从离风摇莫名其妙给他家中送了一封信和一枚玉佩说起。 好端端的,身为掌门的离风摇怎么会做出这种违背宗规的事情来?还免爬登天梯……他自己都是爬登天梯才进的碧云宗! 所以他猜想,或者离风摇试图寻找一个替代他的人,不过现在……兜兜转转,视线最后也只能回到他身上。 那么离风摇究竟会不会对他下手呢? 是个好问题。 离风摇前脚离开江芷的屋子,后脚他就偷偷溜了进去。 明天再看望他师尊?男人口中的话,听听就算了。 不过这一去,倒是让他发现江芷似乎跟原本预料的情况不太一样,他身上居然没有了身为化神期的威压,所以…… 只能说明江芷闭关不仅没突破,甚至还修为倒退了。 明明在他的记忆中,江芷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而是在离风摇的暗中操纵下,很快换上了他的灵根,正处在适应期的江芷“好心”将他这个没了灵根的“废物”带下山散心游历,说的好听,是希望他从阴霾中走出来,实则后面随着江芷不断结识各个大能,他这个修为废掉的废物立马成为了他们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超大号“眼中钉”! 他就说当时那群人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怪异,原来是嫌江芷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碍眼! 林姜想到这里,冷笑一声。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家信,开始琢磨着自己去哪里先躲躲比较好。 赌?赌离风摇会不会心软?他可不会将关乎自己小命的事交由别人决定。 这三年离风摇那里的心法秘籍、法器丹药都被他搜刮得差不多了,就算去了别的地方,他也有自保的能力。 总之,无论离风摇现在是不是处于抉择之中都跟他没关系,因为他马上就打算跑路了。 这个是要带上的……林姜拿起玄阴凤凰镯看了看,装进了自己的行囊。 至于这个神魔丹鼎钉,打魔修还是蛮好用的,带上。 而华而不实的什么影月须弥绫、惊天九星琴……这些离风摇硬塞给他的东西,林姜统统丢在了一边。 没用。 林姜在心里嚣张的大放厥词—— “留着陪你们同样没用的主人吧。” 哇!是谁决定填坑前还要修文的?[星星眼] 素!就素你啊!留个坑就跑了的你啊[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跑路 第10章 醒了 谁都不知道离风摇回去一夜都没有合眼,虽然这对于修仙者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于陷入纠结之中的他而言,那一夜是极其漫长的。 他的左右手都有放不下的东西,无论放下哪一只手对他来说都异常的艰难。 离风摇手背青筋分明,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着扇柄,眼皮垂落,琉璃灯散发的橙暖色的灯光照在他侧脸,衬得肌肤莹白,鸦羽般的睫毛修长,但却无端露出一分惆怅的意味来。 第二日,他终于从枯坐中苏醒,带着云桑敲响了林姜的房门。 扇子扣在门上,木头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离风摇蹙起眉心,想是不是因为昨夜他走的太突然,林姜有些不高兴,所以才不愿意回应。 他回过头问云桑: “林姜去修炼了?” 云桑摇摇头,“不曾,今早他并未出门。” 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 脑中冒出这般想法的时候,离风摇竟然从两难惆怅的情绪中抽离出一丝出来觉察到心里似乎有些高兴。 他收起扇子,亲自又扣响了木门—— “林姜?我是师叔。” 无论是师叔、师尊还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得到回应的,因为屋中空空无人,根本就不会有响动。 林姜早已经连夜下山了,那时他正握着从功勋殿领来的令牌,带着他的全副身家出了宗门。 镇守宗门大门的弟子瞧见他半夜离宗,总免不了多问一句的,林姜亮出令牌,说是这任务接的急,所以才连夜下山,弟子们便不再多问了。 林姜颠了颠令牌,重新塞回衣袍中。 他接的任务是到林鹤西州寻一味珍稀的草药,花蝶天兰。 至于他为什么选中这个,当然是因为任务时间足足有三年,这三年他不回去他们都是拿他没办法的,至于三年之后的事,他回不回去还另说呢。 林姜离开碧云宗后,浑身轻松,往小了说,他是保住了他的灵根,往大了说,他总算是避开了悲惨的开头。 想要找到他?那怕是很难的。 林姜早就将隐匿行踪的法衣穿在了身上,就算是离风摇找来宗门最厉害的符修都是没办法寻到他的位置的。 而接下来要去哪里,林姜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 * 离风摇也总算是等不了了,他狭长的眸光冷下来,但却更像是担忧。接着手一挥,门便大开,离风摇迈开右脚踏了进去。 他环顾了一圈屋内,发现并没有林姜的踪迹时,内心闪过无数种猜测,甚至开始怀疑林姜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很快这个猜测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不可能的。 林姜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他又往里走,终于在桌边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师叔,我缺少历练,因此已领了功勋殿的令牌下山做任务了,勿念。】 离风摇将字条拿在手心,打发云桑去功勋殿问是否确有其事,等人走了,他指尖轻轻碾过墨迹,却意外的松了口气。 林姜走了也好,这样他便不必为此烦恼忧心,说不定最后还有其他的法子呢。 等他再去看江芷时,江芷服用过固本的丹药后,已经醒过来了。 不过江芷的脸色似乎还是不太好,在他说起林姜已经下山做任务的时候,江芷朝离风摇笑的十分勉强: “是么?竟不知道他如此勤奋……” 墨色长发糅杂着流淌而下,铺满了整个背后,江芷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显得越发身形单薄了。 离风摇没有读懂江芷话中淡淡的嘲讽,神色和缓下来,点了点头说: “是啊,师弟,他修炼算得上是勤勉,你不必担心他。” 江芷垂下眼皮,只剩得眼中一点乌黑,下颌精致,流畅的线条滑到雪白的锁骨处。 他淡淡一笑,给人以冰雪融化之感:“当师尊的,总难免是要担心弟子的。” 离风摇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也接过话说:“我这个当师叔的,也有些担心。” 江芷仔细的瞧着离风摇,并不言语。 偷偷更新,吓人一跳[化了][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醒了 第11章 瞎眼美人 “看来如今你对林姜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 江芷语气很平静,轻声细语中又带着一丝柔和,很能让人安心下来听他讲话。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像是在打趣,可离风摇听见后心里却多多少少产生了些心虚。 师弟话说的不错,如今他聊起林姜时,实在太过于自然,旁人不难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却不知道林姜最开始被收在江芷门下的时候,他瞧着碍眼极了。 尽管他有时候是笑着的,但总会忍不住刺上林姜几句,以纾解心中的郁气。 那时师弟也是在一旁淡淡的笑着,但又仿佛什么都看破了,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出来调和几句。 离风摇垂眸微笑:“毕竟他在我门下修炼了三年。” 但他却不愿再说些什么了,更不想提及林姜或许对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事情。 师弟应该也是不愿意听这些的。 离风摇想起林姜的时候,嘴边挂着一抹似是非是的笑意,旁人或许看不出来离风摇心思不在此,但是熟悉离风摇的江芷却能轻易看出他走神了。 “师兄,我的灵根……还有办法吗?”江芷神色微妙的引出另一个话题,闻言,离风摇终于收回心思,思索了片刻道: “我已经问过药峰的长老了,若是服用七品丹药——九阴聚形灵丹,说不定能让你的灵根有所恢复。不过炼制丹药所需的有些珍稀药材还未找到,我已经派发任务下去,也请其他宗门的人留意,说不定很快就会寻到的。” 离风摇低声安慰着江芷,自然是明白如此是无法在短时间让江芷的修为和灵根有所恢复的,但他也是无奈之举。 若说之前还谋划着寻一合适的灵根替换,那么随着林姜下山之后,迟迟没有找到人选,他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法子。 原本江芷就心善,若是知道修复灵根需要这种法子,或许也不会乐意接受。 于是想来想去,能重塑灵根的七品丹药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即便炼制这味丹药成功的把握并不高,就算是倾尽药峰的长老之力,或许最后也不一定成功,再加上有些药材难寻,只在拍卖会上出现过,这些无疑成为炼制九阴聚形灵丹最大的阻碍。 江芷一只手在被子下越握越紧,圆润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之中,他探究似的盯着离风摇,似乎是想看出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他放过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心软? 他不觉得离风摇会有那种东西。 至于他对自己的优待,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曾经差点付出这条性命的代价才换回来的而已。 他修为提升能给宗门带来的好处,离风摇又真的不知道吗? 就算是离风摇曾经为自己动过挖灵根那般狠毒的心思,说到底,这十成之中又有多少真的只是为了他这个人呢? 江芷慢慢收回视线,虚弱的抚着心口,对离风摇信任一笑: “那就劳烦师兄为我操心了。” 那张清冷时如雪一般圣洁、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的脸上生出笑意时,无情肆虐的风声都会悄无声息的慢下一拍,垂怜般的扬起他飘逸的发丝。 就连对着这张脸习以为常的离风摇也会控制不住多看两眼,也可以说很大程度上,他会对毫无身世背景、天赋也不算是最高的江芷主动出手相助,多半是因为这张脸。 或许往日他多半是欣赏赞叹,再在心里暗自划过遗憾,目光却在无意之中变得晦暗。 那么如今,他却多分出一缕心神想—— “林姜也生的很好看,虽说跟师弟不同,但似乎更显得生机勃勃、鲜活张扬肆意。” 离风摇觉得,这大概就是年轻修者与他们这些经过驻颜后才留存下的皮囊有所不同的原因。 他与江芷两人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刻就修得驻颜之术,再加上服用过不少天材地宝、滋补高阶丹药,甚至比年轻的时候容貌更显完美无瑕。 离风摇见江芷又欲咳嗽,眼中说不担忧也是假的,他的手停在离江芷后背一寸的地方,却没有落下去。 等江芷慢慢平复过来,离风摇收回手问:“可还要请长老过来看看?” “不必了。”江芷摇了摇头,忽然说自己累了。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离风摇簪发的玉冠两边垂落着绛蓝色的发带,跟随风轻舞,起身时宽大的衣袍轻轻从地面拂过。 江芷盯着蓝色的衣角在自己视线中消失。 啧,也不过如此。 或许男人本性就是薄情的。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副皮囊才得了离风摇的优待?不过是有时候给他一点甜头而已,那些他不必开口却有几分心思的事情,自会有离风摇替他摆平。 这种手段不光彩吗? 江芷并不觉得。 他从出生开始就跟这些人有着天壤之别,他拼命换来的丹药不过是这些修士中口中最不值一提的下品丹药而已;他好不容易得到进入碧云宗的机会,却因为没有长辈相助,差一点从登天梯掉下去。 那些人又怎么会懂得修行之艰难呢? 彻底毁掉一个人的道心或许就是因为有那些存在。 不公平。 这不公平。 后来江芷学会了利用自己身边一切可以为他所有的资源,其中当然也包括人。 可现在看来……他的好师兄究竟是因为什么对他生出几分疏离的呢? 而从前眼中写满真诚炙热,对他心生爱慕的少年,他的亲传弟子林姜又因为什么连见他一面都不曾就决意下山呢? 江芷苍白的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或许这些事在他意料之外,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是一定要往上走的。 * 走走走走走走走走,林姜一个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这下好了,什么该带的不该带的东西其实都带上了,偏偏忘了带最重要的剑。 最初林姜修行剑道的时候,曾经在宗门的剑冢得了一把剑,他用着十分顺手,虽说品阶低了些,但是林姜并不在意。 后来不知道怎么离风摇看见他练剑,十分嫌弃的将他的剑丢在了一边,带他进了藏宝阁,说是要给他挑一把好剑,于是挑着挑着—— 离风摇亲自给他挑了一把看着华丽繁复的剑,据说曾经是某个陨落的剑修天才用过的,至于离风摇为什么会在众多剑之中挑中这把,林姜认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都对外表挑剔到了一定程度,连一把剑都不放过。 离风摇十分得意让林姜认主,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眼光的满意—— “那个剑修的眼光不错,虽说剑修一贯简朴,但是这位却有些与众不同,我倒是十分欣赏他。” 于是林姜离开的时候自动忽略掉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林姜:哎,后悔,很后悔。 要是他原来那把剑没有被离风摇扔回剑冢,他一定不会忘记带走的。 其实除开御剑飞行,还有别的法子,但是林姜一没有可飞行的灵器,二没有与他认主的灵兽,也只能等看到合适的铺子,买一把了。 夜色雾蒙蒙的,林姜打算先找个山洞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如今一个人的日子太随心所欲了,林姜甚至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 虽然施一个清尘决就可以简简单单的捯饬自己,但是好不容易重新做人的林姜却偏爱自己动手。 他刚刚远远的就瞧见了,那边有个湖泊。 洗个脸,若是很安全不会有人来,还可以洗个澡。 湖泊边聚集的雾气似乎更多,白茫茫的像是笼着一层白纱,林姜拨开那些“白纱”,慢悠悠的穿过白雾到了湖边,心顿时一凉—— 已经有人先洗上了。 澄澈倒影着月色的湖泊中有一人,他背后白色的长发倾斜而下,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时明时暗的光芒。落入水中的发丝如同绸缎,柔顺慢慢浮在水面上。那人似乎听到林姜的脚步声,于是慢慢地转过身,一条覆在双眼上的白绸为他增添了几分神性,侧脸一半落入阴影之中,一半在月光中显得越发圣洁。 他身上的线条流畅,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上半身裸露在夜色之中,肌肤白皙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通体晶莹。 最后那人低声询问:“来者何人?” 说这句话的同时,男人似乎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完全转了过来,正面对着林姜的方向。 林姜呼吸一滞,眼睛眯起,将那人与记忆中的某个画像逐个对比。 瞎眼美人,是。 天生雪发,是。 释迦门禁欲瞎眼但是修为高深莫测、一头雪发的圣子,也是爱慕他师尊,被他师尊打一巴掌,还想要第二个巴掌的变态。 是。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回他在小树林看见的应该就是这人。 着一身白衣,看似不染凡尘的圣子却在被江芷扇了一巴掌之后,嘴角缓慢的浮上笑意,姿态依旧高高在上、坦然自若: “江芷,这巴掌很轻。” 他似乎在客观的陈述着事实,但最后低下头,仿佛自愿献祭一般恳求江芷再来一下。 又是一个变态。 林姜这三年修好一点的心性又快没有了。 他知道这人天生是瞎子,于是动作缓慢的抽出了寒刃。 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友情提示:林姜遇见变态的几率百分百![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瞎眼美人 第12章 可恶 静谧夜色中,湖面荡起微小的涟漪。泛着寒光的匕首“咚的一声”落进那一汪湖泊中,就像是砸进去一粒石子,片刻的声响后再也没有动静。 释迦门圣子,哦不……应该叫师飞鸾周身被一道金光笼罩,将他裸露的雪白肌肤映衬着无比神圣,十二道符咒萦绕他身边,银发漫天飞舞,发梢凝着细小的水珠。 覆在眼上的白绸如幻纱在凉凉夜风中轻晃,下一秒师飞鸾就准确的将身子慢慢转向林姜站立的方向。 林姜目光沉下去,一口气落进了丹田。 差点忘了他还是个很厉害的美人瞎子。 释迦门千百年来挑选圣子的要求极为苛刻,又奉行修行即修心的准则,因此圣子人选不仅要天赋出众,心境也要非同一般。 不过成为圣子之后,释迦门会将佛法精髓和符修命门倾囊相授,因此这修仙界修佛和修符的天才多是出自释迦门。 但那又如何呢? 在这般苛刻的要求下,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后,人多半会变得不太正常,譬如面前这位。 要不然怎么会上赶着找打呢? 而江芷和师飞鸾的相识,正是因为师飞鸾不小心误伤了江芷,彼时江芷还没能很好适应他的灵根,因此一口鲜血喷出来,吓得林姜什么丹药都掏出来了。 他要是没记错,自那之后,师飞鸾就一路跟着他们游历南川,后来更是对江芷唯命是从。 不,偶尔也会不听他师尊的话,比如在讨论要不要再来一巴掌的时候。 等等……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眼下他肯定是打不过师飞鸾,所以—— “想杀我?” 师飞鸾准确无误的盯着林姜的方向,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像是在可怜他的自不量力。 不过很快师飞鸾就改变了这个想法,原本他以为这人还不肯死心,非要蜉蝣撼树,但落到他手中的却并不是什么法器,而是…… 一个、果子? 金光慢慢变得微弱直至消失,师飞鸾的本命法宝——十二金符顿时也不知所踪。 他缓慢抚摸着外皮冰凉的物体,雪白指尖微动,掌心摊开,上面赫然是一个青色的果子。 林姜年轻气盛的嗤笑一声:“杀你?难道用这果子吗?我只是到湖边洗洗,准备削了皮再吃,这下好了……” “我的传家宝寒冰刃就这么毁于你手中!” “你要拿什么赔我?” 说实话,月光绰约、光线朦胧,他很难看清楚一个瞎子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虽然不至于露出愧疚的神情,但是想来应该也不会对他动手了。 林姜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后,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算了!算我倒霉!就当是给自己积福吧。”林姜抱着手就要离开,哼了一声,倒真的像是憋屈认栽的模样。 “等等,道友。”师飞鸾的声音很有特点,高冷中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柔和,声线清润动听却又十分疏离。 他在挽留林姜:“我会将道友的传家宝寻回,烦请稍等片刻。” 林姜止住了步子,他也想看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离风摇手中的果子落在他堆放在湖边的衣物旁,就在林姜以为这人要用什么术法将他的寒冰刃捞起来的时候,师飞鸾居然弯着腰,在不算深的湖泊里一寸一寸慢慢摸索。 瞎子找东西,简直匪夷所思。 林姜负手而立,最后实在是站累了,身子倾斜靠在树上,想看看师飞鸾要捞到什么时候。 树影婆娑,林姜脚下的阴影延伸到湖边。 师飞鸾弯着腰,银发丝丝缕缕跟着落在水面上。那双指骨分明的手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没有放过湖底的每一处。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双手终于破开水面,师飞鸾手中举着一把精巧锋利的匕首,水珠顺着他的小臂慢慢滑落到胸膛。 “道友,这是你的传家宝吗?”师飞鸾摩挲着手柄,手指从锋利的刀刃上拂过,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林姜见状不禁站直了身子,树也不靠了。 师飞鸾淌着水到了湖边,看来是要将匕首物归原主的,但是他却忽然调转了方向,走到了之前堆放衣物的位置。 林姜其实一直都觉得师飞鸾的“眼瞎”有待考证,因为很多时候他看起来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由于自身特质在听觉和嗅觉方面的敏感又远胜于常人。 不过对于师飞鸾此类人来讲,做到这一点也并非难事。 对于修为深厚的天骄而言,气息识人要比眼睛更加敏锐。 有些画面不太能看,于是林姜皱着眉闭上了双眼。 原本他以为自己睁开眼会看见一个穿着整齐的师飞鸾,却没料到,他掐着那么长的时间过去,师飞鸾居然只往自己身上披了一层薄薄的衣裳。 虽然该遮得的地方都遮住了,但是头一侧,脖间便是大片的雪白。 那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师飞鸾只是穿了一件衣裳吗?当然不。 他坐在湖边拿着林姜的匕首在给果子削皮。 说实话,林姜真的不太懂这些变态的脑回路。 薄薄的果皮从师飞鸾指尖滑落,他似乎意识到了那道打量自己的目光,于是微微抬起了头轻声问: “道友?” 他身边忽的一沉,旁人的气息跟他离得十分近。 不错,林姜的确是坐在了师飞鸾身边。 他盯着师飞鸾手中又薄又长的果皮,闻到了果肉青涩的味道,不由得好奇的问:“阁下这么有闲心的吗?” “……若是这样,还不如穿好身上的衣裳。” 师飞鸾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颠覆林姜往日对于师飞鸾这个人的认知。 相传释迦门圣子命格极好,只可惜天生瞎眼,在释迦门踏入修行之道后,不沾色、不沾欲,讲究万般整洁、身心干净。平日里出现在旁人眼中,都是穿着一身规整严实的白衣,端着一副高冷禁欲的样子。 其实不止是师飞鸾如此,释迦门门下弟子皆是这般。 因此那些美艳的妖修最喜欢勾引这样的正道修士了,不过据说无一生还,都被度化了。 师飞鸾当然是看不见林姜脸上一言难尽的神情的。 他只是淡淡一笑,发白的薄唇上扬,说:“皮肉而已,何须如此看重?再说我既看不见,又何必在意这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世间皮相容貌、血肉骨头其实都是空无一物。” 林姜更一言难尽了。 在江芷面前,你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的师飞鸾就像此刻对待手中的果子一样珍重缓慢的抚摸着他好师尊的脸,最后被他撞破,师飞鸾只得收手,但最后却带着挑衅和叹息的意味说—— “芷之容颜,胜绝秋水。” 呵。 挑衅自然是对着他这个碍事的徒弟说的,至于那声叹息嘛…… 绝对是在勾引江芷,他的好师尊。 林姜嘴边浮现一抹冷笑,所以当师飞鸾递过来那个干干净净、露出果肉的果子时,他也不太想接。 “道友可是还在生气?看来是我冒犯了,不该说这些。”师飞鸾依旧维持着拿果子的姿势,见空气中变得越发静默,左手拢了拢衣裳。 林姜动了,林姜抢过果子和寒冰刃就要走。 “道友看来年纪尚轻,心性还需打磨。”手中的东西被林姜粗暴的抢走,师飞鸾脸上也不见得有半分生气。 他只是缓缓说出自己的意见。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不难猜出他面前这个修士是个年轻青涩、心气高的少年。 或许修行的时间不长,是因为新奇接了什么历练的任务才会独自一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但资质很好,家中境况也算是出众,不然不会随身带着品阶那么好的匕首。 “你才需要打磨!我与你非亲非故,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师飞鸾那话实在是太容易让江泠联想到过去那些不太好的回忆了。 曾几何时,师飞鸾也是用这种语气,不过或许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贬低,当着江芷的面对他温声劝诫—— “虽然你灵根受损,但是心性仍旧需要打磨……” “不然跟在你师尊身边对彼此都毫无益处。” …… 林姜攥紧匕首,一瞬间冲动占据了上风。 但好在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师飞鸾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颔首表达歉意:“是我多言,道友不必在意。” “我只是觉得道友很像宗门中那些年轻的小辈,所以才多说了一句。” 又好为人师上了。 林姜觉得很讽刺,将果子扔进湖水中,冷冷的说:“我师尊可不是你。” 虽然他师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脚步声慢慢远去,师飞鸾手指敲着湿润的地面,仰头感受着夜晚的潮湿。 少年像是忽然闯进来的一抹亮色,饶是师飞鸾对于颜色的认知十分模糊,也不妨碍他将林姜定义为“鲜活的、鲜亮的”。 看来他活得太久了。 所以才会对于年轻的生命多了一点好奇和耐心,不过看来鲜少和小辈们接触的他并不是很受小辈待见。 虽说释迦门里,那些弟子都表现的对他十分恭敬。 但似乎少年的反应,才更加真实。 来咯!久等!晚上还有[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可恶 第13章 被发现了 那日之后,林姜没想过自己会再碰见师飞鸾的。 毕竟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也让不可能会有什么契机让他们凑在一块儿,除非现在江芷能先把他揪出来。 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估计现下江芷的身子走两步都快吐血了,离风摇怎么可能放江芷下山。 林姜练完剑法,又将从离风摇那里顺来的功法认真练习后,这才深呼一口气,打算休息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之前和玉清在雾气常年笼罩、树干绿得发黑的鬼蜮待久了,所以林姜现在也很喜欢待在这种地方。 或许是因为在这种环境里,能够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曾经是什么结局。 林姜真的没想凑热闹的,但是前面的林子忽然之间飞鸟散尽,打斗的动静引起了林姜的注意。 他沉默了两秒钟,决定只看一眼。 然后就看见了……师飞鸾? 林姜皱着眉躲在暗处,要是原先只打算看一眼,但如果其中有师飞鸾的话…… 那他自然要多看两眼。 师飞鸾如今衣衫整齐,双眼覆着一条白色绸带,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白色,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颜色。 不过当耀眼的金光将他笼罩时,萦绕身侧的十二道金符就成了唯一的色彩了。 他对面可不止有一个人,而是十几个修士,看神色,他们敢堂而皇之站在化神期的师飞鸾面前,估计早有准备。 师飞鸾:“何必挡路?各位道友若是求符,上释迦门并非求不得。” “禁符也能求吗?”对面其中一位修士冷笑道,显然是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师飞鸾的。 说完,他们各自飞身而至阵法四方,看来是想用阵法将师飞鸾困死在这里。 除非…… “若是你愿意给我们想要的东西,今日之事我们必定守口如瓶!” 其中一名男修士格外冷静,不仅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人手,还能一边试图跟师飞鸾谈判。 师飞鸾站在阵眼悲悯的叹了口气:“道友何必为难我呢?释迦门的人从不会画禁符。” “各位修阵法,又为何执意要禁符呢?” “自然是重回坤峰!这修仙界谁人不知论阵法坤峰是天下第一!但是他萧嘉懿仗着天资出众就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赶出坤峰,他凭什么!” “我们之后又如何在修仙界立足?!” 林姜也是听过坤峰的名号的,更是对那位修士口中的“萧嘉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但如有弟子被坤峰驱逐,那么多半是因为—— 心不纯更不正。 若是他们身为阵法师却做了害人害己的事,坤峰查明之后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人还留在门内修行。 这批修士估计是对萧嘉懿恨毒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禁符”的用处究竟是什么呢? 但是林姜此刻觉得其实是什么都不重要,若是这批人当真能逼着师飞鸾画禁符,再将其拿去对萧嘉懿下手。 那他是很乐见其成的。 可他高估了那批修士的能力,也低估了化神期的师飞鸾。 他们的阵法并不是死阵,但是却会随着时间流逝,让处于阵眼的师飞鸾渐渐散去修为,即便只是暂时性的压制,也足够方便他们接下来的行事了。 但是将全身修为倾注其中的修士们反倒是很快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师飞鸾抬脚,缓缓离开了阵眼,身上的佛光斩断了妄想重聚的阵法。 他覆在双眼上的白绸带缓缓垂落在耳侧,平静仿佛刚刚只是有一阵风吹过: “心不受困、身何受困?各位道友,好自为之。” 林姜失望的收回了眼神,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这纯粹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实力碾压。 “师飞鸾!你休想这么容易就离开!你身为释迦门圣子,若是破戒,是不是会跟我们落到一样的下场?” 那道尖锐的声音是一个眼神阴狠的男修士发出的,他手背一翻,朝着师飞鸾放出一只蛊虫。 并非情蛊,但是只有**能解。 按理说师飞鸾当然可以防住那只小小的蛊虫,他身上的佛光和十二道金符足以为他构筑一道严密的防护,可是佛光不拦自然无害之生物,十二道金符也不会伤害没有造过杀孽的来者。 那只蛊虫的确没有害过人。 所以师飞鸾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入他的皮肉之中,又迅速隐匿在身体内。 “这可是无**相解,便痛不欲生、残损修为的噬心蛊,不过圣子您放心,我们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有的修士见师飞鸾不慎中招,尽管口中的话尽显“谦卑”,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变得痛快和高高在上起来。 悲悯众生的“神”跌落神坛,是否也会后悔自己没有“同流合污”呢? 师飞鸾全身迅速开始产生反应,明明此刻他修为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但却因为那只蛊虫引发了身体最原本的反应。 在没有视觉分散痛苦的时候,那种噬骨挠心的滋味会被无数倍放大,师飞鸾毫不犹豫运功想将那只蛊虫排出来,但是却无济于事。 耳边传来讥笑嘲讽的声音—— “圣子也不必白费力气,这只蛊虫就算脱离你的身体,它也在你体内留下了情毒。” “这是我们为圣子寻的女子,圣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忍耐。” 这种时候,那群修士居然没想着趁机杀了师飞鸾,似乎看着师飞鸾沦落到这副模样再用语言羞辱更能满足他们扭曲的心理。 林姜看着修士们抓起师飞鸾和那名女子,将他们扔进了一处残败、多年无人居住的洞穴,随后丢下一句“那我们就不打扰圣子的好事了”便匆匆离去。 其实不敢杀师飞鸾自然是因为他们也明白释迦门最是护短,若是师飞鸾出了什么事,恐怕释迦门的人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届时他们的名声自然就更臭了。 但若只是放个蛊虫,破了戒的师飞鸾也只会将这件事咽进骨子里,没有脸面提起。 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修士们走得倒是快,却不知道还有人在伺机而动。 林姜确认修士们都走干净了,这才慢慢从树后出来,又摸到了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寒冰刃。 这或许看起来更像是老天爷送来的机会,但是林姜觉得这全是他自己等来的。 若是他中途离开,是不会等到这个机会的。 阴暗的洞穴很潮湿,只有石床上铺着一些干草,师飞鸾和那名女子都被粗暴的扔在了地上。 但此刻师飞鸾体内气息不稳,双眼又看不见,对于这陌生的环境自然不像之前那样怡然自得和敏锐。 他只能摸索着石床的边缘,想要找个地方打坐运功。 但是情毒似乎已经散到了身体各个角落,雪白的肌肤染上了薄红,还有更严重的趋势。 于是没扶稳的师飞鸾毫不意外跌了下来,头不小心砸在石床坚硬的边缘,将束发的白色玉冠撞落,一头银发似瀑布般倾斜而下。 师飞鸾双手在地上摸索着玉冠,手却不慎与那女子柔软的手臂轻轻擦过,于是体内的蛊虫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情毒流窜得更加厉害。 再留在这里,势必会酿成更糟糕的事情。 但他不知道,林姜此刻正屏住声息悄悄靠近他。 这时候,躺在地上被打晕的女子忽然有了转醒的迹象,皱着眉无意识吸气。 林姜只能耐心的先等下来。 兴许女子还是昏着的,等他杀了师飞鸾,就立马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但很不幸的是—— 那名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远处有个身形端正、似乎在打坐的银发男子,呼吸急促,浑身泛红,像是玉中透着粉。 而一步之遥…… “嘘!”林姜对着女子比了一个手势,将匕首收在身后,努力对那名女子做口型—— “姐、姐、别、怕……” 女子愣了一秒钟,随之伸手蹙着眉心指着自己,眼神疑惑:“我?” 她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正是因为这个让她记起自己刚刚分明在附近采草药,但碰见了一伙儿修士,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至于面前这个对她投以安抚眼神的少年,女子觉得他应该不是个坏人,所以她也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坐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洞口的方向。 醒过来的姐姐不仅没有发出声音,还主动表示自己可以离开。 林姜用力的点了点头,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姐姐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尽管这位姐姐走得很小心,但脚下不慎踩中落叶时,还是发出了动静。 师飞鸾被折磨得已经快失去理智了,但他还是扭过头看向了洞口的位置。 他的气息紊乱,分不清这洞穴之中是才进来了人,还是那位昏迷的女子醒了过来,蒙眼的白绸已经被他无意识中扯掉,露出镶嵌在眼眶里两颗无神的黑色眼珠。 散发的发丝、身下堆叠的衣裳和无神茫然的眼珠,终于在这个号称“千年难遇”的释迦门圣子身上窥见些许脆弱和无力。 “姐姐,走!”林姜附在女子耳边低语,随后一把将人推出了洞口。 即便师飞鸾察觉到了,他还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被发现了 第14章 硬来是吗? 林姜不相信这个时候师飞鸾还能分出心思辨认来人是不是想要杀他。 一个瞎子,一个被下了情毒的瞎子而已。 林姜牢牢握住那把匕首,脑中闪过昔日的一些模糊片段,随后脚步轻盈,慢慢走向师飞鸾。 第二次了,不可能再失手的。 “姑娘……我不会动你。” 师飞鸾被情毒吞噬,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颈侧,泛红的肌肤下是暴起的青筋,看样子的确是竭尽全力在忍耐。 也是难为他还能注意到空气中响起的细微脚步声。 林姜自然是不可能出声的,只是一步一步,走得决绝而坚定。 还是那句话—— 杀了他就走。 师飞鸾并不知晓为何那位女子还在向自己靠近,之前听那群修士的语气,他多少也能分辨出这位女子是不慎卷入其中的无辜之人,既然他已经保证过不会动“她”,为什么“她”还不走呢? 师飞鸾呼吸急促,胸膛不断起伏,本来穿着严实整齐,但经过之前的事情,身前的衣裳不免松散许多。 满头的银发散乱的落在身侧,垂落在膝上,他看向那名“女子”靠近的方向,滚动的喉结难耐的吐出一句话: “姑娘,还请快些离开。” 从来没有过**之人最初是不会也不愿承认自己即将被**所驱使的,他会努力忍受着,以为自己能够熬过去。 但是到了中期他就会发现,从骨缝中透露出的煎熬是那么痛苦,每一寸空气、每一寸肌肤下都潜伏着**,它们沉寂多时,只等有一日喷薄而出。 人怎么可能没有**。 师飞鸾脑子昏昏沉沉,但所幸眼前看不见,能够极大程度上暂时遏制住那股自心底而起的引诱。 于是如今他只能劝那名女子尽快离开。 至于之后会如何?师飞鸾看不见,只希望自己在尚存理智的时候还能做出清醒的判断。 很多时候,人是无法抗拒**的。 就像求生是人的本能一样,最后明白自己即将沉入水中,是会不顾一切抓紧手边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的。 尽管那样做会使自己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 林姜听见那话在心底嗤笑一声,为了方便束起的高马尾垂在身后,脸颊两侧的发丝卷入凉风之中,拂过他高挺的鼻梁。 离开? 现在是不可能的。 他凝视着师飞鸾痛苦的姿态,心想之前自己有没有想过会见到师飞鸾这副模样呢? 自然是没有的。 那时候的师飞鸾高高在上,俯仰之间一举一动带着几分神性和悲悯,所到之处,无人不心存敬重。 看不见反倒是成就了他自己。 师飞鸾还维持着打坐的样子,只是上半身却不像往日那般挺直,身子前倾,双手落在腿侧。 很好,这时候师飞鸾的十二道金符看来也没有什么用。 林姜站在师飞鸾面前俯视着那人雪白的头顶,手中的匕首带起一股疾风朝着师飞鸾的脖颈狠狠插下去,师飞鸾耳边的发丝扬起,他侧过头,被汗打湿的湿润指尖轻而易举夹住了泛着寒光的刀刃。 在离风摇的手下辛辛苦苦熬了好几年才终于筑基,林姜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自己能凭自身实力打败这些成名已久的天才前辈。 但是连趁人之危的暗算都能被轻松化解,林姜眼中的狠戾像是聚起一团黑烟,侵染了眼眸和鬓角。 “你是谁?”师飞鸾仰起头准确无误的看向林姜,林姜此时居然能从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眸中看出几丝淡然和轻蔑。 林姜猛地收回寒冰刃,再次挥出去时刀刃上带着火光,他将体内的灵气凝聚在上面,又全力一击—— 师飞鸾抬眸,指尖点在林姜手腕处,手滑过林姜手背,反手将匕首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背后升起的十二道金符飞至空中,带起一道强烈的金光,围绕在林姜周身,让林姜瞬间动弹不得。 林姜被金符的威压压迫着不得不屈膝单腿跪在地上,他望向师飞鸾,眼中全是不甘心——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难杀? 为什么自己像是他们手中的一只蝼蚁,可以死的那么容易? 林姜咬着后槽牙,闭上了眼。 死呗。 无非就是再死一回。 他又不是没有死过。 说不定这回还能当鬼,还能碰见玉清呢。 林姜敢走进洞穴就是堵上了自己的命,要么师飞鸾死,要么他死。 总之肯定会死一个。 林姜目光冰冷,要问他是不是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 谁会愿意这么早就死? 江芷…… 江芷,离风摇…… 这些人如今还好好的活着呢。 师飞鸾手中握着冰冷的刀柄,那股凉意缓解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他的手指摸过刀柄熟悉的纹理,忽然顿住,头侧了一下: “是你?” 哟,被认出来啦? 林姜“切”了一声没有吭声。 他是不可能跟这个瞎子说一句话的。 要杀就杀。 到时候只要成了鬼,自己可以出鬼蜮,他一定还阴魂不散缠着这些人。 其实原本他可以再隐忍一段时日的,其实他大可不必今日非要冒这个险……但是要让林姜眼睁睁放过这个好机会,他做不到! 师飞鸾又摩挲了一下刀柄,指尖触到刀刃上炙热的温度,全身体温早就高得离谱的他丝毫不觉得烫,反倒是慢慢擦过锋利的刀刃,白皙的喉结向下滚动,说: “其实昨晚你也想要杀我。” 林姜咬着牙,从喉间逼出一句话:“对!我就是想要杀你!” 我想杀的还不止是你,明白了吗?懂了吗? 师飞鸾:“为什么?洞穴里那名女子是不是……” “想杀你就是想要杀你,还要什么理由?”林姜嘲讽的看着师飞鸾,没有耐心的打断他的话:“怎么?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变态嘴上说着放过别人,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打算吗?” “我告诉你,那位姐姐早已经离开了!你就在这里准备被情毒熬死吧!” 大不了一起死! 林姜话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让师飞鸾罕见沉默了一瞬,但被烈火般的滚烫**吞噬的他显然已经做不到往日的理智沉静,他心中甚至被催生出一股愤怒和暴躁,于是不解的问: “我不记得我对你这般大的少年做过什么……” 难道少年是半魔? 曾经他跟随释迦门弟子去过一个村庄,那里有不少修士和魔修结为伴侣,但却无恶不作,甚至还孕育了子嗣。 最后村庄的魔修都被剿灭,那些修士们也被他们遣送回原来的门派关押,至于那些修士与魔修结合孕育的孩子…… 似乎并没有处理。 除开这一件事,师飞鸾想不到一个这么年轻的修士为什么会对他怀揣着这么大的恨意。 “呵!不记得做过什么……那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杀你!”林姜自然不可能说师飞鸾日后会做的变态行径,他冷笑一声,盘腿坐在地上等死。 十二道金符越收越紧,林姜不过才筑基,怎么扛得住师飞鸾本命法宝的威力? 但这时候林姜也想开了。 横竖都是要死的,他不过是死的早了一点,但比原来还是要活的再长一点的,所以算起来不亏,而且死的也没那么难看。 师飞鸾看起来还想在这个被**折磨的时候跟他讲道理,但是眉头忽然一皱,身形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没有拿稳,砸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一如师飞鸾此刻压抑的喘息声。 那只蛊虫潜伏在身体内,携带的情毒会慢慢蔓延到身体每一处,蛊虫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发作,但安静潜伏只为了下一次发作,于是情毒的影响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扩大,最开始会让身体作出不可控的反应,然后慢慢侵入那颗原本坚定毫不动摇的心。 师飞鸾脑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最开始若隐若无,可是后面却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忽然发现——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呢?” “为什么不能听一听自己的心声呢?”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压抑自己?” 这时候,林姜忽然发现束缚他的十二道金符跟他拉开了距离,接着一道一道飞回到了师飞鸾身上。 师飞鸾收手了? 林姜怀疑的看了师飞鸾一眼。 林姜尝试着迈出了一小步,师飞鸾……没动? 那太好了。 林姜毫不犹豫拔腿就往外跑,顺便掏出加速的法宝,一心只想着离开这个洞穴。 废话! 杀不了师飞鸾但自己又死不了的话……那他当然是拔腿就跑啊!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犹豫一秒钟都是林姜对于江芷等人的不尊重。 活着才有机会。 眼见着马上到了洞口,林姜却迎头撞上了一道屏障。 洞口被施加了一道屏障,林姜刚刚撞上去的时候闪过一道白光,随着林姜被弹飞到地上,洞口白色的屏障又慢慢变为无形。 但洞口扭曲的空气说明着这道屏障依旧存在。 林姜不死心的又试了一下,又被弹了回来。 他身下压着一片落叶,风干变得脆脆的树叶在他身体压下去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下好了。 林姜躺在地上,又闭上了眼。 逃也逃不掉。 就在林姜再次等死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攀上林姜的腿,他迅速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拉着往一个方向而去。 翩飞的衣角在空中只留下一道划痕。 林姜落到一动不动的师飞鸾身边,听到身旁的动静,师飞鸾似乎才动了一下,那双无神的眼珠移向林姜在的位置,滚烫的掌心摸到了林姜的脚腕。 林姜踢了师飞鸾一脚,终于压抑不住,声音激动:“滚啊!” 来咯来咯[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硬来是吗? 第15章 不要逼炮灰 “你为什么不走呢?” 漆黑点墨般无神的瞳孔反而黑得更加纯粹,昏暗的洞穴里此时已经照不进外面的光线了,但是师飞鸾的眸子却能轻易在阴影中吸引旁人的主意。 师飞鸾那道叹息声回荡在整个洞穴,慢了一拍的回音中含着师飞鸾若有若无的悲悯。 他在问你为什么不走。 听到这话,林姜一时都没顾得上继续再踹一脚师飞鸾,因为胸口的气差点没上来—— “为什么不走?你问我为什么不走?” “我能走吗?我能走吗?你怎么不看看我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 吼完一通的林姜呼吸急促,忽然想起一个事实,嘴角浮现一抹讥笑:“不好意思,忘记圣子你看不见了。” 一个瞎子。 师飞鸾没有生气。 现在占据着他身体的情绪多样,他在努力分辩每一种情绪带给他的感受,还轮不到“生气”这种情绪让他马上做出反应。 少年刚刚狠狠的踹了他几脚,就在他擒住少年的脚腕时。 应该说,在他握住少年带着凉意的脚腕时,他自己也很意外。 但是感官不会说谎,少年身上应该是正常的体温,但是跟他相比,就显得要低很多了。 这居然是他会做出的行为,师飞鸾被不正常的潮红折磨着居然露出一抹笑容。 林姜见了鬼一样看着嘴边浮现诡异笑容的师飞鸾。 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人的确是个很不正常的变态啊! 从前的相处其实没有让林姜产生警觉,那时的他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喜欢黏着他师尊的男人,他也只撞见过两回师飞鸾吃他师尊巴掌的画面。 至于为什么林姜对“他是变态”这一观点深信不疑,不仅仅是因为涌入他脑中的那本书里的内容,在那之前,沦落为鬼魂的他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回忆咀嚼中找出了些许不对劲。 师飞鸾不是喜欢吃巴掌,他更喜欢巴掌落到身上的触感。 所以师尊的手拂过师飞鸾的脸时,师飞鸾总是会准确给出这巴掌的评价,他是很享受触感带给他的体验的,所以对于肌肤相触,才会表现的那么痴迷。 不过江芷向来明白“不能给男人吃肉,只用给根骨头吊着”的道理,所以从来没有让师飞鸾得到满足过。 于是当脚腕处传来温柔的摩挲时,林姜瞬间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又狠狠地踹了师飞鸾一脚。 还是自由状态的左脚一脚蹬在师飞鸾的心口,师飞鸾却还是没有放开手。 师飞鸾如今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发烫,唯有发丝还染着原本的凉意,随着师飞鸾身形晃动时,带过发丝浅浅扫过林姜的脚腕。 要说林姜不绝望,自然不可能的。 他咬着后槽牙,意识到上半身贴着地,力气使不出来,于是借着双手撑地,腰身一起,反将师飞鸾压倒。 师飞鸾被压在林姜身下这才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林姜揪着师飞鸾的衣领,不知为何察觉到师飞鸾此刻不会动手,于是空闲着的另一只手狠狠扇过师飞鸾的右脸—— “你真的该死!” 师飞鸾被打得头一偏,他缓慢的将头转回来,忽然发觉身上居然没有那么难受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有过这种姿态,更别说被一个年轻小辈压在身上。但心底涌上来的那股感受并不是屈辱,而是觉得奇怪。 不过此刻他意识到了,折磨他的情毒原来很容易就能得到解决。 扇过他脸上的巴掌留下火辣辣的触感,眼前处于一片黑暗的师飞鸾对于触感总是会将其放大感受,但他还没说什么,少年似乎气急了又扇了他一巴掌。 师飞鸾吐出一口气,终于真实的意识到心底那股奇怪的感受究竟是因何而生。 算起来,他该是少年的前辈,但是少年表现出来的愤怒无力,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事实。 师飞鸾:“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倘若少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应该明白对一个前辈如此,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饶是他之前对少年还有几分欣赏。 但若是今日熬过去,师飞鸾想,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一个胆大、肆意妄为的小辈。 林姜骑在师飞鸾身上冷笑:“我在做什么?前辈难道不知道吗?” “我实力不如前辈,前辈想杀就杀,又何必多问一句?” 不过师飞鸾现在杀得了他吗? 自然是杀不了的。 他与师飞鸾贴的算近,怎么会意识到不到师飞鸾身上的变化,对于情毒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傻小子。 现在的师飞鸾要比之前好受多了吧? 林姜居高临下的看着师飞鸾,手搭在了师飞鸾白净修长的脖颈上。 手下是师飞鸾跳动的急促脉搏,薄薄的一层如玉肌肤下毫不掩饰他的渴求。 说实话,师飞鸾能够熬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林姜在书上看过,若是心性不坚的弟子解不了毒早就爆体而亡了。 但是到现在,师飞鸾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这种屈辱的死法……林姜要是能亲眼目睹,自然高兴。 但前提是,他得活下来。 洞穴的屏障他破不了,师飞鸾即便是中了情毒也能轻而易举用两根手指将他碾死,横看竖看,他的生机只能在师飞鸾身上。 林姜的手慢慢收紧,似乎是在等师飞鸾会做出什么反应。 师飞鸾仰着脖子,终于伸出手抵着林姜的胸膛将他往后推。 林姜俯身听着师飞鸾的心跳,意识到师飞鸾的心跳杂乱无序又快速的跳动着,讽刺的笑在嘴边扩大,他凑近师飞鸾毫不留情的贬低道: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但是圣子的身体这么饥渴,做不到吧?” 师飞鸾手中的力气终于加重,少年被他推倒,砸在了洞穴墙壁上。 不过他看不见,只能依靠听觉判断。 他转向那道声音发出的方向,低声说:“或许你是真的想死。” 师飞鸾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从来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沉寂的恼怒一朝被唤醒,却无意中催促着另一种情绪而起。 师飞鸾沉着步子,站起来,身下翩飞的白色衣角拂过地面—— “一个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的。” “纵然我本无心。” 师飞鸾明明看不见,脚下的步子却走得那么稳。 他无神的双眼也挡不住他被**和愤怒侵蚀的心,这种气息,林姜是见过的。 那时候,师飞鸾双眼覆着白绸,总是这么安静的聆听着江芷讲话,但是身上弥漫的气息却表明此刻他恨不得将江芷吞吃入腹。 那是一种进攻性的姿态。 林姜嘴角漫出一丝血迹,他看向那具被众人标榜为“圣洁”的虚伪皮囊,心想变态果然就是这样的。 那群修士拿情毒考验师飞鸾,难不成真的以为师飞鸾会自己苦苦熬过去不成? 林姜反问:“怎么?圣子要破戒了不成?” 刚刚少年的靠近似乎给了师飞鸾缓解的时间,所以现在他要清醒的多,师飞鸾轻声叹息: “原本我不伤无辜之人。” 很好,听起来,现在的师飞鸾做好了毁尸灭迹的准备。 林姜靠在墙壁上,倒是没有像之前被愤怒冲昏头的莽撞,现在的他忽然变得极其冷静,他看向缓缓朝他走过来的师飞鸾,歪着头问: “所以圣子是准备拿我解毒再杀了我咯?” 师飞鸾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林姜看得出来,这些虚伪的人都有一点共性—— 那就是从自己嘴里从不会说出那么残忍的话,但是手中所做之事就不一定了。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洞穴里的光也少的可怜了。 林姜的身子陷在黑暗里,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圣子如今很难熬吧?” 师飞鸾或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滚烫的皮肤,当然,这其中有刚刚林姜的功劳。 银色发丝粘连在耳侧,白色的衣裳也被沁出的汗水打湿。 师飞鸾不得不承认情毒的厉害,他也终于坦诚回答了少年的问题:“是啊,很难熬。” 那种痛苦并不像修行,只需要守住心便能够走到更高的境界,身体上承受的煎熬也很少。 但是情毒却会抽出身体内潜藏的**,引诱着人陷入堕落中。 师飞鸾从来都不觉人是没有**的,即便是师门告诉他要守住心,要止欲,才能够提升修为,但是又谈何容易呢? 此刻他是没有选择的。 师飞鸾的脚步很轻,正如他这个人一般。 他说:“之后我会让你不那么痛苦的死。” 听听这话,好像他还退让了一般。 林姜凝视着那副人面兽心的好看皮囊,牵起嘴角:“圣子可真好心啊,不过圣子也不必强来,我会配合的。” 话说的好听其实也很容易的,这几年林姜还是学到了些皮毛。 “那样最好。”师飞鸾在林姜面前落了脚。 此时在他面前的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于他而言,此刻都是解药而已。 林姜垂眸,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放狠话刺激师飞鸾,于是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开始提要求: “这里到处都很脏,想必圣子应该也不愿意在这种环境……” 师飞鸾掏出了上好的大氅,扔给了林姜。 “去铺吧。” 林姜在心底暗骂:“真是金贵。” 林姜:“这里太暗了……” 师飞鸾又捧出两枚夜明珠。 明亮的珠光终于将黑暗的洞穴照得亮堂堂的,林姜现在将师飞鸾看得很清楚。 他没好气的将大氅铺在石床上,师飞鸾则是在一旁等着他完事。 接着林姜将两颗夜明珠放在了合适的位置,磨磨蹭蹭的开始拖延时间,直到师飞鸾皱起眉问: “还缺什么?” 这个时候师飞鸾相当大方了,毕竟林姜现在算是个将死的“解药”,自然会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不过刚刚缓解的间隙过去,师飞鸾体内的蛊虫又开始行动,情毒一次比一次来的凶猛。 师飞鸾等不下去了。 所以对于林姜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林姜抱着手站在石床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神阴冷,但是语气却不太听得出来: “行了,过来吧。” “想必圣子自己应该能走过来吧?” 师飞鸾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每走一步,地下就落下一件衣物。 林姜见状在心底冷笑:“骂他饥渴还真没骂错。” 这时候师飞鸾过来摸到了林姜身上的衣服,掀眸问:“你的衣服还没脱?” 林姜低头瞧了师飞鸾一眼,更想冷笑了。 他退了一步,语气含笑:“这么着急吗圣子?” 林姜一说话,师飞鸾身后的十二道金符又开始在空中飘了。 切,只会威胁人。 “行吧,过来。”林姜捏住师飞鸾的手腕,将人一拉,率先将人推到在石床上。 师飞鸾后知后觉觉得不对劲,纵然他只能让少年为他解毒,但是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处于雌伏的态势。 他的身份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但少年说:“圣子从来没做过这事,难道不知道这只是正常欢爱需要的吗?” “现在不分这个。” 男人的自尊心总是高得离奇,林姜一这么说,师飞鸾就不动了,因为少年的话告诉他现在的动作不重要。 师飞鸾被林姜压在身下,满头银发散落在灰色的大氅上,完美流畅的下颌线无意识引着人的目光往下。 林姜现在很想掏出什么法器来狠狠刺穿师飞鸾的心脏,但是失败过两次的他意识到活着实在是很不容易,只得收起冲动的想法。 而现在,他最重要的是要活下来。 解毒之后就要杀了他是吗? 那林姜倒是期待着师飞鸾之后能不能举起胳膊了。 这段拖延的时间足够了。 师飞鸾摸索着伸手握住了林姜的手腕,似乎是在无声的催促林姜。 林姜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这些男人为什么到了床上还要维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难道以为自己配合他躺着不动就行了吗? 行。 林姜会满足这位前辈的想法的。 “别急啊前辈。”林姜这么喊的时候,师飞鸾的喉结总会无意识滑动一下。 看来这位前辈也意识到了自己如今威逼一位小辈有多不光彩,因此只要林姜叫一声“前辈”,师飞鸾就会绷直了背。 最后林姜身下这位前辈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捂住了林姜的嘴。 男人做有些事情总是无师自通,尽管师飞鸾是个瞎子。 但就在他想要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少年鲜活的气息打在他的耳侧,轻声对他说: “别急,我会帮前辈的。” 师飞鸾迟疑了一瞬,或许是想到自己没有丝毫的经验,终究还是任由少年动作了。 林姜的手放在师飞鸾心口的位置,要是师飞鸾现在看得见,一定会看见林姜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但是碍于现在不能,所以林姜只能目光阴冷的盯着他的致死命门。 很神奇。 少年的动作带起一阵奇怪的战栗,师飞鸾从来不觉得原来和人肌肤相亲是这种很……上瘾的滋味。 少年的指尖忽然碰到了雪白胸膛上散落的红豆,又引起师飞鸾喉间溢出一丝声音。 师飞鸾脑中的理智和沉沦陷入纠缠之中,他明明是想推开少年作乱的双手的,但最后身体却忍不住往上送。 是要将自己整个塞到他手中吗? 林姜嫌恶的收回手,意外自己怎么总是低估这么变态的下限。 林姜真的想问他们还有下限吗? 因为看不见,将主动权弓手让出的师飞鸾察觉到少年敷衍的动作,又心生不满了,他正欲开口,却见少年忽然和他拉开了距离。 空中漂浮的十二道金符开始急速围绕在林姜身边。 一偷懒就要死。 林姜真的想死了算了。 让一个同样没经历过人事的男人将另外一个男人伺候舒服,林姜沉沉的吸了口气,心想他幸好之前当鬼当得久,因此在鬼蜮里听说了不少伴侣之间的小趣事。 要不然他还真的拿这个饥渴的变态没什么办法。 “你……”意识到少年迟迟没有动作,师飞鸾终于忍不住出声,但下一秒喉间就溢出一声不得体的声音。 林姜屈膝顶住了师飞鸾的“软肋”。 其实师飞鸾没有将衣裳脱得一干二净,最后身上还留了一件薄薄的衣衫,但是也约等同于无了。 所以林姜早就看见师飞鸾那粉色了。 呵,忍了很久了吧? 林姜蹭过去,师飞鸾的呼吸就重一拍,最后师飞鸾的手摸索到林姜的膝盖,摁住让林姜不能动。 林姜打开了师飞鸾的手,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凑近轻声说: “前辈没有经验就听我的,好吗?” 虽然我的经验也不多,但是也够折磨你这个变态了。 师飞鸾忽然觉得面前看不见的少年忽然变成了一块怎么都吃不进嘴里的肉,若是他催促,则显得他急不可耐,但若是等着,心口就会开始发痒。 好在衡量之下,师飞鸾还是觉得维持自己身为前辈的体面与自尊更重要。 于是他低沉的“嗯”了一声,想显得自己这个前辈并非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林姜笑了。 虽然师飞鸾实力强,但是也意外的好骗呢。 他还没见过师飞鸾这么青涩的样子,真想邀请他的好师尊一同欣赏啊。 少年缓慢的动作犹如隔痒搔靴,始终没有让他彻底缓解,要说现在师飞鸾脑子里还有多少理智,恐怕一丝也无了。 他强势的擒住林姜的双手,看样子是决定要回主动权了。 但是林姜怎么会由着师飞鸾呢。 他抵着师飞鸾的胸膛,手不过一碰,师飞鸾身上的攻击性就退一分,这时师飞鸾耳边传来少年的一声感叹: “前辈此处还真是软。” 师飞鸾脑子有些懵,总觉得那不像是夸人的话,但是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又被少年压在了身下。 少年指骨分明、有力的手摸上他的脊背,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少年的手在他背上游走……直到—— 师飞鸾忽然冷下声:“你想做什么?” “你不过是个……” 师飞鸾想说什么呢? 说“你不过是个才筑基的小辈”,还是像那时候对他说“你不过是个废物”? 但无论是哪种话,师飞鸾都说不出口了。 他真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情毒的厉害。 最开始师飞鸾为少年大胆的动作感到愤怒,觉得少年居然做出这种逾越的举动,但是只要身体内的情毒得到缓解,好像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哑声,甚至默认了少年的举动。 但并没有全然接受,师飞鸾攥紧拳头,似乎有随时准备取林姜性命的准备。 而那种前提是—— 当他感到不舒服的时候。 很可惜,林姜天赋异禀,师飞鸾没有办法违心的告诉自己不舒服,他知道少年的动作是在冒犯他,但是让少年此时此刻停下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食髓知味的身体就开始抗拒了。 最后师飞鸾沉浸其中,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想法了,他顺从着心底的**,贴着少年鲜活的身体,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以至于后来少年拍拍他的腰,他就听从少年的话换了一个姿势。 “前辈……你还真是……” 是什么呢? 师飞鸾难得从快感中分出一丝心思辨认林姜的话,但是后来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已经不会思考了。 而林姜所说的那句话只能飘荡在洞穴中,出现一道悠长的回音—— “你还真是……” “贱啊。” 我真是做了超大一碗饭啊!(自豪[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不要逼炮灰 第16章 都说了要小心炮灰 血水静静的浸透白衣,最后沿着胳膊往下流在手腕处坠下一滴又一滴血珠。 师飞鸾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衣裳,不过也只是仅仅起到了蔽体的作用而已。 他闭着眼,眉眼如画,嘴唇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要是只看脸其实也很难分辩他究竟是受伤昏迷过去还是安静的睡着了,可是目光下移,他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刀柄上镌刻着熟悉的纹理,只是泛着寒光的刀刃却已经隐入血肉之中。 血迹自胸口的位置慢慢蔓延到各处,要不是一道淡淡的金光将师飞鸾的心脉护住,恐怕那身雪衣早就被染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师飞鸾眉眼微微蹙起,终究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低下头,看向了自己那道明显的伤口。 其实不能说是看,他只是感受到了伤口的位置,才会做出低头的动作。 毫无血色的指尖摩挲着刀柄,师飞鸾脸色平静,唯有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他用力拔出心口那沾着血迹的匕首,身体上曾经拥有的另外一个人的体温早已经随着时间的逝去冷却。 师飞鸾低着头默念着咒语,金符萦绕在他周围发出淡淡的金光,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口开始飞速愈合。 只是空中却只漂浮着十一道金符了。 少的那道金符替他挡了致命的伤,已经消散。 于是此刻师飞鸾方才明白何为贪、何为欲,毫无疑问—— 他的确栽在了一个小辈手中,并且沉沦在年轻□□带给他的快感之中,以至于丧失了防备。 师飞鸾起身,身上的衣裳滑落,露出他不太清白的身体。 要是林姜此刻在,定然会发现昨夜那场不情愿的欢爱之中掺杂了多少他的私怨—— 师飞鸾身前肿的厉害,就更别说擦破皮至今还红着的大腿根了。 这些皆是林姜趁着师飞鸾脑袋不清醒时所为。 不过可惜,此时他是看不见了,因为林姜插完匕首后早就跑了。 这事嘛……还要从林姜耐心的等到外面天色亮了,师飞鸾“不堪重负”彻底昏过去说起—— 不得不提一句,那蛊虫实在是厉害,再加上师飞鸾体质过人,因此林姜都快弄得没耐心了。 但是他还牢牢记得师飞鸾对他“用完就丢”的念头,于是林姜苦苦熬着,终于熬到师飞鸾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慢慢滑落,整个人因为沉浸在**之中彻底松懈下来昏睡了过去。 这实在是太疏于防备了。 不过林姜也理解,人爽了是这样的。 更何况师飞鸾早就布下了境界,还时时刻刻有十二道金符护体,所以就算是师飞鸾不省人事睡过去,他估计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师飞鸾还是太大意了。 大意到忘记两人亲密接触后,气息交融,一时之间就连金符和境界对林姜来说都犹如自家之物。 于是林姜穿好衣服,试着在洞穴口伸出一只脚,发现境界果然对他没用后,毫不犹豫捡起昨夜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狠狠插进了师飞鸾的胸口。 就在他想要再来一下的时候,师飞鸾护体的金符落到了伤口处,剩下的金符也开始围绕着他,似乎是在努力分辨他的来意。 还沾着师飞鸾气息的林姜果断掉头就走。 要是等师飞鸾醒了,他就这辈子走不出这个洞穴了。 幸好将师飞鸾做晕了过去。 林姜实在是不甘心,又回头看了一眼石床上安静沉眠的人,像是想要深深记住师飞鸾一样,这才头都不回的离开了洞穴。 虽然捅了师飞鸾一刀,但是他亏大了! 林姜一口气到了百里外的林子后才稍作休息,但越想他越亏,越想他越气,不过脑中浮现师飞鸾在他身下予取予求的画面时,林姜心里又好受了一点。 呵!还想让他在下面,想得美! 林姜蹲在地下写出“师飞鸾”三个字,又迅速的用树枝划了个稀巴烂,随后拍了拍手,打算先进气息复杂的人界小镇躲一躲。 他换了一身黑色衣裳,不过马尾却还是用色彩鲜艳的发带扎着,墨色发尾落到腰部的位置,越发衬得他俊逸非凡。 离开碧云宗后,林姜一直往前走,曾经他或许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自己走得这么远。 而就在林姜离开片刻之后,林姜原先蹲着的位置落下一道白色身影。 师飞鸾覆眼的白绸带随风飘动,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俯下身,用指尖感受着沙土上并不平整的痕迹。 * 一阵风拂过离风摇寝殿的纱幔,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林姜的那盏魂灯。 魂灯淡蓝色的灯芯像是被人扑灭,但好在又瞬间复原了,不过离风摇显然没有放下警惕,而是蹙着眉心,盯着魂灯看了好久。 林姜当时实在是走得意外,后来他以江芷修养身体、不便照料门下弟子的缘故将林姜的魂灯取来放在了自己的寝殿,好时刻注意着。 但是刚刚…… 离风摇握着扇柄敲了几下桌子,始终放不下心来。 林姜不过才刚刚筑基,就独自一人下山,难免会遇到什么无法应付的情况。 虽然说他身上有不少高品阶的法器,但若是在修为高的前辈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离风摇叹了口气,又开始恼林姜为什么要悄悄离开,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不提前告诉他这个师叔。 不过转念一想,林姜连即将出关的师尊都不看一眼就走了,算起来好歹还给他留了个只言片语。 离风摇沉思了片刻,又开始接受事实了。 来咯来咯,明后天我多放粮好吗老婆们[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都说了要小心炮灰 第17章 隔壁的寡夫 林姜翻开提前准备好的地图,手指轻点上面的“仙子镇”,决定避一避的同时顺便找个厉害的炼器师给他炼一把剑。 他在碧云宗那几年可没有白待,碧云宗的藏经阁上上下下可是被他翻了个遍,虽然藏经阁长老多半是看在离风摇的面子才让他出入自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心翻阅各种书籍,并且暗自记录下对他有用的部分。 而这其中,林姜特地记下了不少方便隐匿行踪的地点,还在上面进行了批注。 所以这个听起来平平无奇、地处魔修地界边缘的“仙子镇”实则却是炼器师最喜欢隐藏踪迹的地点。 整日骚扰小镇的其实都是些不太厉害的魔修,要是倒霉碰见了什么厉害的炼器师小命无声无息间就没了,所以这些厌烦了为人炼器的炼器师反倒是更喜欢这样听起来不太平的地方。 横竖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魔修。 平日嘛,他们随随便便支个什么打铁造锅的铺子便已经足够生活了,日子散漫,偶尔兴致来了才接上修士一单,却不告知具体地点,消息一概只用飞鸟传递。 最后法器也是由飞鸟送出去,不过路上要是被谁截下,那就跟他们无关了,反正他们是先收了钱才交付东西的。 因此,有些修士最喜欢半路截这些炼器师的飞鸟。 至于林姜为什么会了解的这么详细,当然不全是从书中得来的,还多亏了上辈子性子矜贵却总喜欢炫富的天才炼器师——萧嘉懿在跟江芷说那些碎嘴子的无聊话时被林姜顺耳听了去。 上辈子听了那么多废话,这辈子总算是有让他用上的了。 林姜收起地图,妥帖地揣进怀里后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萧嘉懿,谁让你那么喜欢说废话呢? 明明平时里仰着下巴,永远用鼻孔看人,但是在江芷面前却意外的爱说废话和撒娇,不知道的以为这人才刚刚断奶呢。 实则不然,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萧嘉懿虽然在同辈中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但是跟他比年龄的话,还是大了整整一轮呢。 虽然这点细微的年龄差距在修士漫长的生涯中并算不得什么,但是谁让萧嘉懿格外在意这一点呢? 跟他比是年龄大了些,但在江芷面前的确嫩得不行,也怪不得他想仗着这一点让江芷多关注他一点。 林姜不想再记着那么晦气的人了,于是轻轻拍了拍脑袋,随后十分低调的踏进了仙子镇。 出门在外,有身份是好事,但是碧云宗的服饰和腰牌实在是显眼出众,所以林姜没有作碧云宗弟子打扮,甚至将腰牌都收进了储物戒中。 疑心病很重的林姜觉得还是这样更加安全一点。 他走进仙子镇,镇上竟然出乎意料的热闹。 入目便是小镇的主街,左右不少铺子都开张着,进进出出人还不少。不过一路走来,林姜察觉到小镇上的人们并不算是十分富裕,至少跟修士比起来肉眼可见的清贫不少。 小镇不大,药铺却紧挨着开了好几家,沿街摆的小摊五花八门,也有不少人在街边售卖药材—— “喂!这个可是上好的森罗天参,要是你到药铺去买,没有五百钱绝对是买不到的!但是在我这儿就不一样了!我便宜卖,只要四百八十钱!” 一道清脆的女声顿时吸引了林姜的注意力,他回过头看,却只看见一个壮汉的背影,男人将小摊挡得严严实实,林姜只能依稀看见那正在叫卖的女子的乌黑的长辫,长辫上似乎还系着彩绳。 林姜不由自主抬脚往小摊走,刚走近就听到壮汉声音粗犷在砍价: “再少点儿!你说你买的森罗天参就一定是真的吗?人家药铺可是敢保真的!这样,四百钱,就四百钱,你愿意卖的话我马上给钱!” 女子明显是恼了,一听这价钱这么低,马上挥挥手说“不买了!我不买了!”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株森罗天参我差点……” “那就六百钱吧。”林姜笑盈盈的站在壮汉身边,此时也终于看清那名女子的眉眼,说来也熟悉,正是林姜之前在洞穴救的那位姐姐。 女子抬头看见林姜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作势要将那株森罗天参递给林姜,这时候壮汉看见,立马就不干了,开始嚷嚷: “明明是我先来的!凡是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四百八十钱就四百八十钱!我先买了!” 壮汉瞪了哄抬物价的林姜一眼,立马急匆匆的掏出钱丢给了女子,抢过森罗天参就走,生怕自己没占到便宜。 曾被林姜唤作“姐姐”的女子作势不情愿的嘟囔,好似自己损失了好大一笔,于是那壮汉走得更快了,瞬间就没了影儿。 林姜见状不由得笑出声,蹲下来颇为好奇地问:“姐姐你居然能走这么快?” 那处洞穴距离仙子镇可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女子身边放着一个背篓,里面还装着不少药材,再加上面前满满当当的一地,按理说应该是才来不久,不过就在林姜说话的时候,女子利落的拉住红布两角,将药材收起来后,对着林姜眉眼微弯轻笑: “走!相遇即是缘分,去我家坐坐吧。” 不过下一秒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回答林姜的问题,便又接着说:“我虽然不是修士,但跟着长辈修炼过一段时日,因此那点脚程不算是什么。” 听到这个,林姜觉得有些惭愧。 他想要炼器师为他铸一把剑多半都是因为他想节省一下脚力。 整日走走走,又飞一会儿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林姜咳嗽一声,见女子熟稔的背着背篓,想要上前帮忙,但是却被那位姐姐笑着拒绝了—— “公子怕是没有做过这些吧?这手这么漂亮,还是别做粗活了。我嘛,我都习惯了。” 林姜沉默了一下,只好说:“上回匆忙来不及问姐姐姓名,不知姐姐……”可否告知? 不过林姜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女子与他并肩走着,忽然偏过头说: “我叫祁璎玑。” “那日……公子没事吧?” 祁璎玑还记得那一日自己被推出洞穴,耳边记着少年的话一直往前走,直到回了家她方才后悔自己没有再多等一等,也好知道少年的情况。 虽说如今少年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盘旋在祁璎玑心头的疑问还是没有轻易消散。 林姜叹了口气:“没事。” 就是他身子不干净了而已。 不过说起来,吃亏的又不是他。 “那就好。”祁璎玑庆幸的松了口气,没有再追问具体情况,背后忽然一轻—— 林姜抢过背篓背在了自己身上,由于他身形高大,倒是衬得那只背篓格外小巧了。 下一秒林姜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是隐瞒了具体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个小修士。 “那也很好了。”祁璎玑宽慰着林姜,听着那话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为林姜所在的不过是个小门派。 走了一会儿,随着祁璎玑停下脚步,林姜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座小竹屋坐落在清净的竹林间,周围的人家稀疏不少,顶多只有两三户,而且隔得不算是近,跟着祁璎玑往里走,将药材帮忙放在了后院,林姜才发现后面紧挨着还有一户人家。 隔着竹门的缝隙,林姜看着那有些破败的屋子,不由得好奇的问: “祁姐姐,这后面没有住人吗?” 那院子周围长着杂草,看起来像是没有人踏足,可是那院子旁边那方土地上却还种着菜。 祁璎玑也走过来,将竹门推开一个缝隙,方便林姜看得更清楚。 她压低声音说—— “这后面还住着一个人,他呀……” 林姜没听完,随着一道摇摇欲坠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后又倒下,林姜没有多想,推开门,跨进旁边的院子,将刚刚摔在地上的清瘦男子扶了起来。 男子形销骨立,衣衫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松,白色发青的手腕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覆在上面。 林姜揽着腰将人扶起来,才发现藏在粗布衣衫中那一尾细腰也纤细得堪比女子。 男子紧闭着双眼,面容清隽,长而翘的睫毛似一片浓密的鸦羽,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林姜下意识就想掏出丹药,但是忽然记起怀里的只是一个凡人,很有可能承受不起那丹药的作用,便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祁璎玑。 祁璎玑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走过来把了把男子的脉,又探了男子的鼻息,才对林姜说: “无事,他本来身子就弱,需要长期喝药维持着,但是最近……恐怕是没有好好喝药。” 不然身体也不会虚成那样子,跟快死了没什么区别。 林姜愣住了,虽然他从未尝过贫苦的滋味,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虚弱的男人为什么不好好喝药的原因。 等林姜在祁璎玑的指挥下,将人扶进屋子,才发现里面除了摆着一张竹床和简陋的桌椅,简直跟家徒四壁没什么区别。 祁璎玑叹了口气,见林姜环顾四周那诧异的目光,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补全: “他呀……是个可怜的寡夫。” 来啦来啦,下午六点还有饭饭![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隔壁的寡夫 第18章 吃鱼吗? “寡夫?!” 林姜惊讶地看向简陋床榻上的白色身影,瞧见那人形容枯槁、病体支离的模样,不禁生出几分同情来。 祁璎玑:“是啊,他是嫁过去冲喜的,但他那夫君也是个病秧子,成婚当晚就死了,他便被那家人赶了出来。不过那家人或许还是要几分脸面的,没有赶尽杀绝,让他单独住在了此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林姜见床上那人纹丝不动,凑近小声的问。 “只不过他家那个小叔子似乎对他不怀好意,硬是让他签字画押,说是三年不许改嫁,只能穿白衣守孝,有时候还时不时带着人过来呢……”祁璎玑叹了口气,她作为邻居,这些事自然是亲眼目睹,不过她是外人,也不好插手,但有时候看不下去了,也会给她的这位邻居送些药过来。 不过这位邻居十分讲礼数,不肯白白接受她的赠药,于是祁璎玑只好开了方子拿给她的邻居,希望他去药铺抓药。 但显然他的邻居并没有照做。 屋里除开一张床,还剩俩长板凳,林姜觉得这时候不好直接离开,便撩开衣裳在长板凳上坐了下来。 尽管他穿的是一身他认为不起眼的黑衣,但是能收在他储物戒里的东西怎会差到哪里去呢?这身黑色衣裳绣的暗纹会在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在昏暗的屋内分明有些格格不入。 祁璎玑不禁多看了林姜几眼,几番欲言又止。 林姜:“祁姐姐,你还是给他开些药吧,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 祁璎玑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院子就晒着不少药草,但是缺了一味血灵草,除非去镇上药铺买……”她忽然收住话,眼睛亮亮的看向林姜手中。 不错,就在祁璎玑说出缺的那味药后,林姜迅速开始回忆自己储物戒里面的东西,但说实话,他的储物戒乱七八糟塞了不少东西,都是拿来保命的。 这几年林姜的花销也都花在了这上头,但一听到“血灵草”的名字,他还是迅速记起来了—— 他有不少。 其实血灵草不过是三阶药材,可对于凡人来讲已经算是极其难求的药了。 林姜薅出一把,一手捧到了祁璎玑面前,连忙问:“够了吗?” 祁璎玑是个“药痴”,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伸出一根手指,说只要一株便好。 她总不能这么贪心吧? 林姜却大方的将血灵草都递过去了,不太在意的说;“你都拿去吧,说不定以后还用得到呢。” “行,那我去煎药,辛苦你在这儿看着,要是有什么情况,你马上过来找我。”祁璎玑看出林姜的诚心,也不再推脱,点了点头接过对林姜叮嘱着。 林姜很愉快的答应了。 杀人和救人这种事林姜一向分得很清,更何况要是小草精在,也肯定会选择救人。 想到玉清,林姜嘴边蔓延上几丝笑意,不过转念一想此时此刻玉清和他算是陌路,嘴角又瞬间耷拉下去了。 林姜沉沉的叹了口气,手撑在斑驳的木桌上,等着时间慢慢过去。 至于师飞鸾会不会寻来,林姜想要是他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应该是要追杀他的。 不过他已经用了法器掩去了自己的气息,更何况师飞鸾又是个瞎子,哪儿能这么容易找到他? 等到时候在镇子上找到炼器师给他打一把剑,御剑飞行立马离开这里,师飞鸾就更不可能找到他了。 呵,还想“用完就丢”呢? 自大的前辈最容易栽跟头了。 林姜打了个哈欠看向那扇被木条支起的窗户,夕阳缓缓落下,被火烧过的天边蔓延着一片橘色。 其实将师飞鸾做晕过去,他也花了好一番力气,之后又急忙赶路,实在是有些疲倦,于是如画般的眉眼不禁在这算是闲暇的时光渐渐低垂—— “你是谁?” 一道惊恐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林姜睁开眼皮,就见着那张竹床上,那位不知姓名的寡夫裹着薄薄的被子,一脸防备的看向他。 不过那人眉眼轻柔,摆出这副样子也没有丝毫杀伤力,反倒是更添一分动人的嗔意。 林姜好心解释道:“方才你晕倒了,我将你扶了进来……祁姐姐你应该知道吧?她在隔壁熬药呢,所以让我在这儿看着……” 但那名男子始终是一副防备的姿态,林姜只好又劝:“你别怕,我真的不是坏人。” 恍惚之间,不知道是不是林姜的错觉,他仿佛在这人身上看到几分江芷的影子,但是这个想法又迅速被他否决了。 江芷、他的好师尊怎么会容许自己落到这副境地呢? 更何况他也没有理由在这里浪费时间。 兴许这人只是和江芷有几分神似罢了。 林姜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真诚,身后垂到后腰处的高马尾中夹杂着显眼的鲜亮发带,脚踩之处仿佛也蓬荜生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那位可怜的寡夫见状终于慢慢放下了防备,但目光仍旧不安的看着林姜。 也是,经历了太多,对于外人自然很难放松警惕,就像林姜现在逐渐变重的疑心病一样。 他总是怀疑忽然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每个人的身份,尤其是男人,毕竟那些修仙界大能换张脸、换个身份易如反掌,反正从前的时候,这些变态就很喜欢这样与他师尊相处,似乎是将这种手段当成了**的一环。 就在气氛陷入寂静无声的时刻,祁璎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出来救场—— “药煎好了。” 看到熟悉的人影后,床上那“可怜的寡夫”似乎又放松了不少,满是感激地对祁璎玑道谢: “祁姑娘多谢你,不然我怕是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 祁璎玑没有邀功,她瞥了一眼林姜,特意说:“云沂,你昏过去的时候是这位公子将你扶起来的,他还将血灵草……” “咳咳——”林姜忽然咳起嗽来打断了祁璎玑的话,他觉得让一个寡夫背负太多恩情,并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他们之后绝对不会有交集,那又何必提这顺手之劳呢? 祁璎玑心领神会,虽然她们相识的日子不长,但她隐约猜得出到林姜的意思,于是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但云沂的目光却慢慢落在了林姜身上,那双犹如骨瓷一般的手攥着被子,他抿了一下唇,带着几分歉意对林姜说: “公子,是我误会你了。” 短短几个字,林姜便已经察觉到其中的酸楚和不易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率先离开了这间屋子。 但他手中还残留着刚刚隔衣而碰的触感,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那个可怜的寡夫身子实在是太消瘦了,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明明来这里是一心想要找炼器师铸剑的,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能着急。 过了一会儿,祁璎玑端着空着的药碗回来,见林姜独自站在竹林下等她,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祁璎玑:“本来是想请你坐坐的,饿了吗?我给你做条鱼吃吧?” 她本来就是想要好好款待林姜的,但无奈意外总是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她也没有办法撇下云沂不管。 林姜笑了笑,折下快要断掉的竹节,趁手舞了两下,将竹节收在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祁姐姐医者仁心,当然应该以他为重。” 虽然还挺想吃鱼的,但是天色渐晚,他还是到镇上找个客栈歇脚吧。 林姜:“祁姐姐,我去客栈住一晚,可能这两天就要离开了,你自己保重。” 炼器师偷偷摸摸的不肯叫人知道行踪,他也只好称自己待不了两天了。 祁璎玑有些意外,但也明白林姜的决定是对的,她一未婚女子,的确不方便在家里留下一个男子。 不过…… 祁璎玑眼睛发亮,提出一个双全之策:“不如你到云沂家中将就一晚?你们都是男子,想来住一晚没什么事。” “……”林姜有些犹豫,“不好吧?” 他记得那位还是个在守孝的寡夫。 祁璎玑行事大大咧咧,压根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直截了当的说:“本来云沂就是被抢去的,他夫君短命就算了,如今还要连累云沂守孝,要是真在意这些,云沂才是真被框在里面了!” “哎,松子桂花鱼你爱吃吗?到时候让云沂过来跟咱们一起用晚膳,我瞧他喝过药之后好多了…” 林姜开始动摇。 最后他点了点头同意了。 无非就是随便找个地方睡而已,也不一定非要跟人在一张床榻上。 他还怕压坏了那纸糊一般的人呢。 祁璎玑又去问了云沂,果然得到了准允,于是林姜便留了下来。 竹林潇潇,夜幕落下,趁着主人做鱼的这会儿功夫,林姜执着竹节在林中练剑,松懈了几日,有些招式果然生疏了些。 飘舞的衣诀和发带随着招式都带上凌冽的气息,林姜飞身踩在竹叶上,又一个漂亮的回旋,林姜右手拿“剑”,左手掌心慢慢摊开接住飘落的竹叶。 翠绿色叶片躺在他手中,在夜色浸染下,边缘逐渐变为墨绿色。 身后飞舞的鲜亮发带也慢慢垂落在肩膀上,融入墨发之中。 那扇被木条支起的窗户足以将窗外之景尽收眼底,屋内那道消瘦的白色身影半坐起身,静静凝视着林姜练剑的方向。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来晚啦,刚刚修修补补了一下,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吃鱼吗? 第19章 香香的鱼 “掌门,风吟仙尊说这段时日谢绝任何人拜访,想安心养伤。”守在赤云峰殿外的弟子如实将江芷的命令如实相告,尽管面前的人是掌门。 离风摇眯起危险而狭长的眸子,有些难以置信:“便是我也不能进去看望吗?” 弟子为难的说:“仙尊是这么交待的。” “让开,我与你们仙尊是师兄弟,不在乎这些。”离风摇见人还要阻拦,扇边泛着火光,手起扇落,将人扇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接着他自然的踏进寝殿门口,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何不妥。 寝殿内白色的纱幔将殿内的场景尽数遮挡,离风摇掀开纱幔,走到了江芷床边。 床上的薄被绣着锦纹,犹如伞骨般分明修长的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听见动静后,江芷清傲的眉眼缓缓睁开,一抹疑惑晃过,随后被收敛藏好,并没有先开口。 离风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亲昵的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师弟可是在怪我?”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但是最后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炼丹师手中。 更何况,等待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向来心气高的师弟又怎么会容忍得了自己的修为跌落至如此境界。 可是,他下不了手。 他甚至庆幸林姜率先离开了碧云宗,免得他陷在纠结之中难以取舍。 只是小辈第一次出门历练,总以为自己准备妥当便可万事大吉,恐怕也不愿意拉下面跟长辈求救。 林姜离开后,离风摇要来了两张追踪符,但是不知道林姜用了什么法器,竟然将行踪气息遮掩得干干净净,两张符耗尽,他都不知晓林姜此刻的下落。 届时等人回来了,他一定得将人好好训一训。 江芷一双琉璃般的美目轻轻眨动,对此竟然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微微一笑,手抚着胸口,将咳嗽缓缓压下去: “师兄,我不怪你。” 此情此景,往日的离风摇恐怕是要多看两眼的,但是现在他一半陷在对江芷的愧疚之中,一半又怀着对林姜的恼怒,于是连忙又说: “师弟,我已命人去寻药草,你只需安心养着便成。至于林姜……他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师弟你别担心。” 往日在离风摇的视角里,江芷对于自己的亲传弟子——林姜总是关怀有加,于是之前的他难免心生不满。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心境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如今离风摇主动提起林姜,是怕江芷对于林姜迟迟不见人影生出失望之情来。 “林姜?既然师兄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江芷声音落得十分轻,大概是因为修为倒退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虚弱。 离风摇又安慰了几句,这才离开。 他回到落霞峰,见桌子上摆着一道桂花鱼,又忽然想起林姜来。 走了这么些时日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离风摇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 “林姜!鱼好了!”屋内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林姜立马收起那支竹节,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好!”。 又吃上鱼了。 林姜进去帮忙端菜,两人估计隔壁屋子里躺着的虚弱寡夫恐怕没有力气起身,于是便合计到云沂屋子里吃。 虚弱寡夫不好意思的起身,手撑在被子上朝着祁璎玑和林姜笑了笑,似乎是在感到抱歉。 “没事儿!往日你我孤男寡女不好待在一块儿,现下林姜在这里,你我之间也不必那么拘束了,来,慢点儿——” 祁璎玑本来拿着筷子,但见云沂费力的起身,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她就算是再着急,也不可能真的上手去扶。 林姜看见这一幕,主动伸手帮忙搀扶,又得到寡夫感激的温柔一笑。 “不碍事的,你慢一点。”林姜牢牢握住云沂的手腕,心里想这个可怜的寡夫实在是太清瘦了。 他都怕太用力给捏碎了。 “咳咳——”云沂还没坐下,头便扭向另一边轻声咳嗽,他的手垂着胸口,那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 林姜眉头紧皱,无奈自己储物戒里装着不少上好的丹药,但是都不敢轻易给凡人用。 等晚上,他再翻翻书,看看什么丹药药性最为温和,到时候找个机会让寡夫服下。 既然碰见了,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 云沂虚弱的扯起嘴角:“祁姑娘,林公子,我这身体向来如此,不必担心。倒是你们费心了……” 祁璎玑不赞同的看了云沂一眼:“你身体会好的,信我。” 若说以前她没什么把握,但是林姜给了她那么一把血灵草,顿时让她有底气了。 云沂笑了笑没说话。 林姜坐在长板凳上,虽然长板凳摇摇晃晃,但还是可以坐的。 桌上烛火轻晃,将几人的脸都染上几分暖色调的温柔。 林姜吃了一口鱼肉,感动的快要掉下泪来:“祁姐姐,这鱼真好吃……” 谁知道他下山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啊! 好不容易碰见了仇人,但仇没报,最后差点没走掉。 现下能够稳稳当当坐在这里吃一口鲜美的鱼肉,对于林姜来说简直是难得的幸福。 听到那声赞叹,云沂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了林姜身上,似审视。 祁璎玑笑出声,惊讶的说:“是吗?我的手艺可不算什么,云沂做的菜那才叫好吃呢。” 上回她出门卖草药,忙到大半夜才回来,云沂便给她送了一道自己做的小菜,也是那时候祁璎玑才知晓男子做饭的手艺竟然如此之好。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话一出,那虚弱的寡夫身子忽然僵了一下。 林姜忙着吃鱼,其实也来不及回话,只“嗯嗯嗯”点头回应着,但是对于话中内容就没怎么关注了。 他心想自己还是遇到好人了。 幸好他留下来了。 相比于胃口很好的林姜来说,同为男子的云沂就只是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见祁璎玑打量的目光看过来,他轻声说:“我不饿。” “不吃可不行啊!你这身子应该多吃些东西。”林姜忽然抬起头,想到刚刚手中的触感,不免以长辈的口吻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想了想,最后将一块鱼肉夹到了寡夫碗里。 云沂拿起筷子,慢慢将那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待到云沂和祁璎玑两人都放下了筷子,林姜还在吭哧吭哧的刨饭,但是动作却十分优雅,让人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 这时候,内敛的寡夫忽然开口了: “林公子喜欢练剑?要是我没猜错,林公子应该是修士?” 听见这话,林姜警惕的放下了筷子。 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重新正眼打量着寡夫,最后笑盈盈的点头: “云公子猜得真准。” 轻佻风流的眉眼在少年身上只觉得鲜活肆意,烛火的光影摇晃下,林姜的眼犹如宝石般发亮。 寡夫轻柔的眉眼也带上一丝笑意,他的神色犹如他的话一般,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 “方才我透过窗户瞧见林公子拿着竹枝练招式,当真是十分好看,所以便想问一问公子而已。若是公子执剑,想必会更加好看。” 林姜凝视着寡夫的眼眸,见他不似说假话,不禁在心里嘲自己的疑心病未免太重了。 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寡夫而已。 祁璎玑一听也好奇的问:“林姜,你方才在练剑吗?真可惜我没瞧见,想不到你还是个……剑修?” 祁璎玑这话一出,林姜立马摇了摇头,“我算不上,只是喜欢练剑而已。” 多学一点多条路。 林姜现在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哎?那你怎么没带着剑呢?”祁璎玑回想起自己看见林姜的场景,惊觉这一路来,好像都不见少年佩剑。 林姜心想,这可算是问对了。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铸一把剑的。 不过他没有说出实情,只是随口说了句“我用不上”便搪塞了过去。 “啊……这样啊,不过你练剑还是拿一把真的剑好,要是你不嫌弃,我家里有一把,是铁匠送的,你拿去练吧。” 反正是上回找铁匠打镰刀,铁匠随手塞给自己了一把,横竖都不值钱,放在那儿又没用,还不如给用的上的人。 林姜惊喜的看向祁璎玑,黑色的瞳仁发亮:“真的吗?” 他倒不是惊喜自己有练剑的真家伙了,而是祁姐姐的话更进一步证实了书中所记是真的! 这里绝对藏着炼器师! 若是祁姐姐家中的那一把剑用的顺手,他便可以顺势摸到那个挂着“铁匠”名头实为炼器师的家中,让他给自己打一把剑! 祁璎玑看见林姜的反应不由得失笑:“当然是真的了,不过那把剑黑乎乎,你不嫌弃就好了。” 林姜果断的摇了摇头。 至于寡夫则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对话,他的存在宛若空气一般,实在是很难引起旁人注意。 不过那双浅淡的眸子却一直隐约看向林姜。 “好了,我等会把药端过来,他喝了之后你们便睡觉吧。”祁璎玑收拾着碗筷,林姜也起身帮忙,结果就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 林姜蹙了一下眉心,总觉得这话听着好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随后那股奇怪感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男人嘛,一起睡一觉也无妨。 但和师飞鸾睡得那种不行。 过了一会儿,祁璎玑端来一碗药放在桌上,便叮嘱两人早些休息。 林姜用手摸了一下瓷碗的温度,指尖发烫,于是在云沂探究的目光中,暗自捏诀让药凉了一些,随后才面色如常的将碗递了过去—— “喝吧。” 屋内昏暗的灯光摇晃,不甚明亮的光线落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寡夫身上,每一根发丝都写着脆弱和无助。 林姜见状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这世上的可怜人这么多。 有些人光活着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可饶是这般情景,寡夫的笑也显得十分温柔,他向林姜道谢:“多谢你,林公子。” “这是祁姐姐熬的,我这只是顺手递给你。” 林姜瞧着寡夫小口小口喝下药汁,仿佛对于药苦已经习以为常,脸上都没有一丝情绪变化,他左想右想,又想起祁姐姐说这个寡夫的经历,不由得开口劝道: “云公子,你得性子强硬一些,才不会被人欺负。” 这时,寡夫已经喝完药了。 他的指尖捏着碗沿,轻轻将碗放在了桌上,手背擦去嘴角的药渍,慢声说: “我知道的。” 撑着窗户的木条还没取下来,一阵夜风吹过,拂过寡夫颈边的发丝,将一股清香的药味儿带了过来。 不难闻,香香的。 林姜咳嗽一声,但见寡夫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更加忧心了: “云公子,我的意思是……” “林公子,”寡夫打断他的话,身后背着光,朝他温柔一笑:“我们早些歇息吧。” 倘若我说这饭还有呢?[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香香的鱼 第20章 问你姓名 “云公子上床睡吧,我哪里都能睡。”林姜接过话,环顾四周,开始寻找能睡的地方。 自从下山之后,又或者说自从又活了一回之后,他早已经没有那些养尊处优的毛病了。 林姜将目光锁定那几条孤零零的长板凳,开始挽袖子动手将长板凳拼凑在一块儿。 就在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他抬头忽然对上了寡夫十分难言且复杂的目光,而其中又夹杂着不可置信。 林姜注意到寡夫扫过他身上的衣裳,又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那股“不好意思”便先显露了出来。 林姜:“修士就是哪里都能睡着的,云公子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他走过来忽然伸手摸了摸冰冷的被子,看向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的可怜寡夫,沉声问: “家里只有这床被子吗?” 被他问懵了的寡夫缩了缩脚尖,轻轻点了点头。 林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自小他的生活环境就算得上是相当优渥,绝不可能为吃穿这种小事发愁,后来又顺利地进了碧云宗,享受到旁人不能及的好资源,就更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了。 将当鬼的那段经历排除在外,自然是因为那时候的他无法体会到这种肉身感受,所以没有什么可参照性。 林姜在储物戒里翻翻找找,忽然发现一件“火云被”,它可以随意化形,既能穿在身上,也可以当被子。 林姜将火云被放在床上,又将那床冰凉的被子收起来,对云沂说: “日后你就盖这个吧,这个很暖和。” 至于那床多余的被子,林姜也想到了它的用处:“要是别人进你家,你就将这床被子盖在上面,就不会有人知晓了。” 那床火云被散发着淡淡的橙色,每一处都绣着独特的纹饰,在这昏暗简陋的屋子里简直称得上是格格不入。 云沂澄澈的眸中映着少年的身影,他身形微动,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好心?” 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总之在林姜听来就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接着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可怜的寡夫解下身上单薄的衣裳,绸缎一般的墨发从他颈间扫过,但也遮不住那一大片雪白…… 林姜闭上眼睛,语气无奈:“我不喜欢男人。” 他甚至还对男人产生了阴影。 真的。 真真切切。 天知道他在师飞鸾身上栽了多大的跟头。 一想到师飞鸾,林姜又开始恨得牙痒痒了,默默在心里保佑师飞鸾被捅了一刀后醒不过来。 闭着眼,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林姜一边等着寡夫自己将衣裳穿上,一边祈求着师飞鸾醒不过来。 所以林姜自然不知道那个窘迫的寡夫此时此刻坐在床上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着他,一边慢悠悠的将衣裳挽上光滑的肩头。 林姜:“……云公子,我说的话千真万确。” 那个可怜的寡夫温柔的说:“是我误会林公子了。” 一听这话,林姜才放心的睁开了双眼。 呼,衣裳穿上了。 他是有些想劝眼前这个可怜的寡夫的,但是却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说好让听起来更显温和,不过联想起寡夫的反应,林姜皱着眉问: “云公子……平日里可有人、有人威胁你做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比如说脱衣服。 但是寡夫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倒是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林公子,我自小便失去父母,后来勉强度日,但是却被员外家看中,逼着我嫁给病重的大少爷……但是成婚当晚,大少爷就过世了。” 林姜心情有些沉重。 “后来我被说晦气,被员外家赶到了这里,但是员外家的小少爷却时不时过来,说是担心我与别的野男人苟合……” “我想……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些死了……” “林公子对我这样的人好是没有用的……” 林姜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瞧见眼中毫无神采的寡夫开始掉眼泪,一滴一滴眼泪大颗的砸在他的手背上,他忽然嗅见了些苦味。 “云公子,你要想,人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想着那么苦的事呢?” “往眼前看吧。” 林姜俯身,阴影笼罩那道清瘦的身影,但是两人距离却十分安全。 云沂问:“公子觉得什么算苦呢?” 林姜半真半假的说:“想着苦的时候就算苦。” 他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经历他托盘而出,但是类似的感受他并不是没有。 总念叨着“惨”有什么用? 有本事就主动打破那种局面。 要问林姜当时非要对师飞鸾下手究竟后不后悔,林姜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不后悔。 即便是差点走不出那个洞穴。 即便是他也付出了代价,他也不会有一丝的悔意。 他只会恨自己下手不够果断,但是这个念头冒出来他也并不是要责怪自己。 他知道,当时自己也只是想活着。 “云公子早点睡吧,我也睡了。”林姜高大的身形“委屈”的缩在板凳上,但是适应了之后就好多了。 他不习惯将自己的后背露给别人,于是便对着床榻的方向。 从云沂的视角看过去,便是高大的少年将自己努力的缩在了简陋的板凳上,衣裳垂落在地上,不禁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可惜来。 毕竟单看那衣裳上若隐若现的暗纹,便知道那衣裳应该是相当的名贵。 云沂手中揉捏了一下温暖的被子,慢慢躺下,闭上眼,不知是喝了药还是盖着软乎的被子,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丝血色。 天不亮的时候,林姜就悄悄离开了。 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那个可怜的寡夫。 同样早起的祁璎玑见林姜活动着身体从后院过来,不禁好奇的问:“这么早就起了?” “嗯,祁姐姐,我想看看那把剑。”林姜活动了一下脖子,揉了一下酸痛的地方。 好吧,板凳略硬了一点。 祁璎玑:“我昨晚就找出来了,喏,给你——” 身形娇小的女子握着一把长剑,剑鞘黝黑,衬得女子的手格外的白皙。 当林姜接过剑的时候,祁璎玑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这剑也太重了,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拿回来。” 林姜听见这声吐槽,打量的目光从剑身身上离开,也对此感到十分好奇:“是啊,祁姐姐你为什么会把这么重的一把剑拿回来?” 虽然这把剑在他手中还好,但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定然是费力的。 祁璎玑手叉着腰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点点头说:“可能是因为这剑不拿白不拿吧。” 林姜“噗嗤”一声笑出来声来。 他没有想到祁姐姐竟然如此坦率。 ‘你去试试趁不趁手,我去做早饭。’祁璎玑乌黑的发辫中依旧系着彩色发带,双目囧囧有神,挽起袖子的模样莫名给林姜一种“我有的是力气”的感觉。 祁姐姐去忙了,林姜抽出剑,仔细看着剑身,忽然双眸微狭,难以置信的凑近看—— 这是一把…… 高品阶的玄铁剑啊! 材质上乘,只是剑身有一点小小瑕疵,应该是在打磨过程中失手造成的。 一时激动下,林姜顺手练了一套剑法,剑气四溢,竹林的竹叶纷纷落下。 林姜执剑划破其中一片薄薄的叶片,双目锐利坚定。 只是最后收剑时,剑刃不慎擦过他的手指,一滴鲜血附着在剑身上,慢慢变为黑色。 林姜将剑收回剑鞘,却不知道那滴血瞬间吸引了某个人执着于寻找的身影。 这剑挺好的,用着很顺手,而且一点都不花里胡哨。 若是祁姐姐用不上,那他就拿来自己用。 林姜已经打算好了,这剑太过锋利,留在祁姐姐身边估计也没什么用,到时候他再送祁姐姐一些难得的草药,也算是各有各的用处。 得了一把趁手的剑,林姜心情很好的正要转身回屋,但是一道金符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散发着耀眼金光的符咒停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候,竹林忽然卷起一阵风,一道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在竹林上方,以高高的姿态俯视着林姜。 林姜似有所感,转身就看见一脚踩在竹叶上的师飞鸾。 师飞鸾看不见,但是却像是知道他在何处,准确无误的锁定他的方向。 白色衣诀和覆眼的白色绸带慢慢飘动,师飞鸾一字未说,但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是在告诉林姜—— 没用的,你跑不掉。 林姜浑身蔓延上一股凉意,不过这时候他却忽然意外叫了一声—— “师尊?你来了?” 虽然说师飞鸾没有感受到旁人的气息,但还是因为林姜的话慢慢转过了身。 要是他看得见,自然能够轻易辨别出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不过偷得一丝闲隙的林姜却是一边掏出护体的法器,一边拿着剑毫不犹豫的跑。 幸好他是个瞎子。 这话自从林姜遇见师飞鸾后已经在心里说过无数遍了。 竹林被带起一阵风,尽管林姜已经拼了命的跑,但在师飞鸾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他像是忽然长了一双眼,总是能够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林姜的方向。 在林姜实在是累了,忍不住喘一口气的时候,他面前轻轻落下一道白色人影—— 师飞鸾静静的挡在他的前路。 林姜干脆不跑了。 他站在原地好言好语的问:“前辈找我所谓何事呢?” 好吧,其实他也是知道干了什么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拖延时间。 师飞鸾终于肯开口了,那语气冷冷清清,但林姜还是从中听出一股怒气来—— “那你走又是为何?” 林姜哑口,目光看向师飞鸾胸口的位置,不禁怀疑难道那伤口好得这么快吗? 静默的空气始终是需要一个人打破的,林姜的沉默似乎让这位前辈获得了一些主动权,师飞鸾伸手收回那枚紧紧跟在林姜身边的金符,轻声说: “我似乎还未问你的姓名。” 是要来取我性命吧? 林姜一脸难言,虽然面前的人步步逼近,但还是思索着怎么脱身。 既然想不到出路,那能拖延一会儿时间也是好的。 林姜礼貌的反问: “我似乎也不知道前辈的姓名。” “师飞鸾。”高冷的白色人影缓缓吐出三个字。 林姜:是的,我明知故问。[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问你姓名 第21章 偷生中 师飞鸾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再次冷声重复: “你的姓名——” 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那夜被弄的乱七八糟的,胸口还被他插着匕首,结果穷追不舍就真的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吗? 林姜心底发出一声嗤笑,他觉得师飞鸾此行绝对不可能只是简单的问他姓名。 仗着师飞鸾看不见,林姜瘪了瘪嘴回答:“姜林。” 告诉你假名你也发现不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能够在身为炼虚期的师飞鸾面前脱身。 墨绿色的竹林混着雾蒙蒙的天色,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掠过竹林的萧萧风声还带着彻骨的凉意,卷起师飞鸾翩飞的白色衣角。 跑?那应该会死得很快。 但要是不跑,估计也活不了。 经过那一夜,师飞鸾应该意识到了自己不仅破了戒,还被他扇了巴掌。 这对于从未经历过**、也未遭受过如此羞辱的师飞鸾来说应该是相当大的耻辱。 林姜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姜林……”师飞鸾轻轻咀嚼着林姜编造出来的假名,淡色薄唇微启,像是在很认真的记住这个名字。 “我不杀无辜之人,但你让我破了戒……你放心,我既已知你的名字,你死后我会为你超度。” 佛口蛇心,看似悲悯。 但是寥寥几语就能定人的生命。 凭什么?凭什么? 林姜眼中浮现一丝讥诮,心想不愧是前辈,说话间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后半夜,是谁非要坐上来的? 难不成还是他强迫的不成? 可笑。 他尚且还没有时间祭奠自己干净纯洁的身体呢,如何能料到如今小命都快没了。 林姜故意在师飞鸾面前重重的叹了口气:“前辈,我不想死。” “更何况……那夜,您没有爽到吗?” “我记得,我分明将您伺候得很好。” 这其中的“伺候”包括但不限于—— 在师飞鸾意乱情迷之际,趁机扇他两巴掌; 在师飞鸾抵着他胸膛说“不要”的时候,装作没听见; 最后故意将东西留在里面,还要喘着气说“我尽力了”。 不管师飞鸾是如何界定的,林姜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 师飞鸾皱起了眉,覆眼的白绸也随着眼部的轻微动作出现了些许褶皱,他的记忆也被一个小辈的三言两语再次拨回那个夜晚。 那个于他而言,失控的夜晚。 他的指尖在空中轻盈的书写,顷刻后,一张泛着金光的符咒被他夹在指尖,圣洁金光映着胸前,照亮了他身前那白衣上的暗色莲花纹。 如果不出所料,这道符是对付他的。 林姜毫不犹豫喊出了“等等”两个字。 师飞鸾指尖停顿片刻,面上像是带着对将死之人的宽容,耐心的询问: “你还想说什么?” 林姜:“我的确有话要对前辈说——” 林姜咬着后槽牙,顶着巨大的威压慢慢靠近师飞鸾,直到脚步停在师飞鸾面前。 他并不言语,而是用静默无声的催促林姜快点说完要说的话。 见此反应,林姜反而松了口气,下一秒—— 他手扶着师飞鸾的脖颈,凶狠的咬上了那片薄唇,速度快得一如之前逃命的样子。 林姜强势闯入师飞鸾的唇齿间,熟悉的记忆袭来,竟然让师飞鸾下意识摆出了那夜于他而言更为轻松的姿态,薄唇微张,反而更方便了林姜的扫掠。 手中的符咒不知何时飘然落地。 一个雏儿,真是青涩的要命。 林姜在心底冷冷嘲讽,余光瞥到师飞鸾手中画好的符咒落地,暗自松了口气。 最后他狠狠咬破师飞鸾的唇,尝到血味后才舔了一下唇瓣,收起了那副不要命的动作。 但是下一刻,师飞鸾也动了—— 他的手掐着林姜的脖子,手中的力慢慢收紧,下唇因为被咬破,结着血花。 “你到底想干什么?”师飞鸾低声吐出那几字,头微侧,似乎是不理解面前年轻气盛、胆大包天的小辈为何会做出如此行径来。 他总以为世间万般事皆有因果,却偏偏寻不到自己和少年之间的因。 林姜脸色慢慢变得涨红,没有想到师飞鸾没用修为护体,手中的劲儿也这么大。 想死就等着,不想死就试着掰一掰。 林姜的双手慢慢摸索到师飞鸾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手心温热的触感像是在给师飞鸾那双冰凉的手取暖。 他似乎察觉到了师飞鸾的手因为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松缓,因此手指立马趁机钻了进去,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呼吸空间。 师飞鸾却忽然松开了手。 他头转向林姜的方向,低声逼问: “我与你有仇?” 有,虽然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的林姜斟酌着用词:“……还没有。” “那你为何一心想着要杀我?”师飞鸾不解的蹙眉,虽然隔着一层白绸,但林姜还是瞧的真切。 林姜咳嗽了两声,似是无声的谴责某人粗暴的行为,随后却轻笑起来,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爽朗和直率: “当然是因为我爱慕前辈,求而不得所以恼羞成怒了啊。” 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好像看起来确有其事那般。 师飞鸾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若说他在这漫长的修仙岁月中没有碰见这种直白的求爱,倒也是白活了。 不过那些人在他面前诉说爱慕之情时,他的心很安定,即便声音飘在耳侧,也觉得他们隔得很远—— 不会打扰到他。 看不见容颜,反而对于声音更加敏感。 师飞鸾习惯从那些声音中分辨出那些人的心性,久而久之竟也会觉察出一丝乐趣来。 但是唯独面前的少年,他看不透。 林姜瞧出了师飞鸾的迟疑,毫不犹豫的补充道: “既然与前辈已经有过一场意外的鱼水之欢,前辈要杀就杀吧,前辈若是想要我这条小命……就拿去吧!” 那话说得叫一个字字恳切,仿佛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可只有林姜知道,这一招叫做—— 将计就计。 之前在鬼蜮,林子大了什么鬼和精都有。 常常有勾搭了别的小鬼的鬼被相好逮了个正着,便在古树下头,字字深情的拉着相好的手说—— “媳妇,你要是气不过,就把俺这条命拿去吧!” “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能原谅俺!” …… 都是鬼了还嚷嚷着“命命命”什么的,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偏偏这个时候小鬼相好会犹豫的试探问出一句:“当真?” 随后那小鬼再打科插诨几句,这事便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一套管不管用,但是总比等死要好。 林姜大胆观察着师飞鸾的神色,重点盯着他的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没有动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有用。 师飞鸾静静开口:“你刚刚不是不想死吗?” 林姜:“……” 脸隐约有些疼的厉害,但是也不要紧的。 林姜:“之前说不想死自然是贪生,此乃人之常情,但若前辈杀了我才解气,您动手吧。” 这一催其实并非是催师飞鸾动手,反倒是给师飞鸾安上了“不动手”的理由。 身为前辈,竟只是因为“泄愤”就了结一条性命,谈何慈悲?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都杀不了他,师飞鸾或许就真的会收手了。 日后他走他的路,师飞鸾也和他毫无干系。 若是以后有机会…… 林姜攥紧拳头,总是会忍不住往之后再想一想,换而言之,他还是不甘心的。 静默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流动,师飞鸾微微牵起嘴角: “你说你爱慕我?” 林姜:我就是喜欢上一株草,也不会对你这种变态有这种变态的心思。 林姜:“不错。” 能屈能伸是这辈子学会的事。 “我该如何信你呢?”师飞鸾语气淡淡,姿态却显得高高在上。 林姜再多演一秒都快演不下去了,但大势所趋,所以他不得不从地上起身,讲究的拍了拍袖口上不小心粘上的泥土,到师飞鸾跟前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前辈,这里不会说谎。” 但没有说我不可以说谎。 掌下是隔着一层衣裳传来的鲜活心跳,最脆弱的地方被师飞鸾掌控着,少年的声音萦绕耳侧,似泉水般动听。 银白长发被混着竹叶的凉风吹散,白玉冠束起的长发垂落腰际,师飞鸾的侧脸宛若精雕细琢的玉石神像。 有那么一秒钟,师飞鸾的确不想杀这个名叫“姜林”的少年。 但忽然—— “姜林”却不由分说按住了他的手背,用力往下压。 “前辈,您如今信了吗?” 于是手中的触感越发明显,以至于师飞鸾心中生出新奇,仔细感受着那种感觉。 林姜觉得师飞鸾似乎是享受上了,但是却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片刻后,师飞鸾慢条斯理的抽出自己的手,动作看起来自然是赏心悦目。 他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柔和中带着一丝诡异: “信了。” “不过你的传家宝我似乎还未归还——”师飞鸾从腰间拿出了林姜的寒冰刃,一道锋利的寒光从林姜眼前话过,他眼皮跳了跳,心想这不太好。 师飞鸾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像是要还他东西,更像是还他那一刀之仇。 这本小厨只是写得慢,但会写的嗷,宝宝们进来了就坐下吧~[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偷生中 第22章 哪里来的野男人! 祁璎玑叫了许久林姜的名字都未得到回应,叉着腰对闻声扶着门框走出来的寡夫抱怨道: “也不知道一大清早人去哪儿了,明明方才才向我讨了剑,要吃早饭了却连人影子都没瞧见。” 喊累了的祁璎玑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救了林姜一命。 寡夫温温柔柔的笑了笑,声音十分轻柔:“他是修行之人,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的,祁姑娘放心。” 祁璎玑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放心不下,正欲往周围再寻寻人,这时候两道身影缓缓从空中落下,竹叶“哗哗”作响,伴随着纷纷扬扬的竹叶—— “咦?林……” 林姜飞快接话:“姐姐!叫我小林就好!” 什么阿林小林老林,只要不是“林姜”都好说! 祁璎玑奇怪的看了林姜一眼,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说:“小、小林?还是叫你林公子吧,你方才去哪儿了?这位又是?” 才侥幸骗过师飞鸾活下来,林姜可不想让师飞鸾发现自己弄了个假名糊弄他,于是便点点头说:“姐姐这样叫也好,显得亲近。” 祁璎玑:“?” 林姜装作没看见祁璎玑脸上疑惑的神情,一本正经的介绍起了身边的人: “这位是我的前辈,刚刚恰好碰见了。” 至于相遇的过程不提也罢。 不过林姜倒是庆幸起来,好在师飞鸾是个瞎子,看不见祁姐姐脸上古怪的表情,不然定会发现端倪。当然,林姜也同样庆幸那位可怜的寡夫并不多言,这让破绽又少了些。 林姜缓缓松了口气,心想师飞鸾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至于两人为何此时维持着看似和谐的关系,还要从刚刚师飞鸾掏出那把“凶器”,也就是林姜口口声声所称的“传家宝”说起—— 原本林姜以为师飞鸾会将那一刀之仇还回来,但是没想到师飞鸾的度量比他想的远远大许多。 师飞鸾看不见,虽然能凭借气息锁定旁人,外加上听声辨位,自然是不难准确的摸上了林姜的腰。 他握着寒冰刃的刀柄,神色从容的用空余的那只手摸索着林姜的腰。 即便是隔着一层衣物,林姜却还是不太适应,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推开师飞鸾的手,但是想到不挨这一刀恐怕师飞鸾不会轻易放过他,只好暗自忍耐着。 要捅就捅! 真以为我没带着点儿好药吗? 一刀而已,死不了人。 可是师飞鸾偏偏像是逗弄老鼠的猫,划拉了一下林姜腰间的衣裳后,最后却将匕首插进了林姜腰带间的空隙处。 再往里一点,便能紧紧贴着皮肉,刀刃划开衣裳不会费任何力气。 接着师飞鸾便要求接下来的路程同行,饶是林姜笑着表示他们恐怕不同路,但是师飞鸾口中一句“相遇是缘,自然也不问归处”就给他堵了回去。 林姜收起僵硬的笑意,在心里冷笑—— 果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这个时候林姜倒是希望他那好师尊快点出现,好领走这个衣冠禽兽的变态。 捅了师飞鸾一刀是真,但是他可是失去了纯洁的身体啊! 计较起来,林姜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祁璎玑对于林姜心存好感,自然也对林姜口中这位“前辈”爱屋及乌了,于是上前热情的招呼道: “那就一同用早膳吧?不过饭菜简陋,你们不嫌弃就好。” 林姜连忙摇头:“怎么会!倒是辛苦姐姐你了。” 师飞鸾举止有礼,尽管看不见,却还是朝着祁璎玑的方向微微颔首:“那就打扰了。” 祁璎玑瞧着有些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熟从心底升起,她欲言又止,犹豫的问:“前辈您是有眼疾?” 尽管面前这人双眼敷着白绸,但也或许并未失明,或许只是因为什么毛病畏光,但是观察细致的祁璎玑却注意到了师飞鸾说话时身体有一瞬即逝的僵硬和不自然,这引起了祁璎玑的注意。 林姜很想让祁姐姐不要问那么多,也担心她会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尽管他篡改了了祁姐姐有关山洞的那段记忆,让祁姐姐记忆里那张属于师飞鸾的脸逐渐模糊,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难免有些担心术法会不会失效。 他并不想让无辜之人卷入他与师飞鸾的事情中,原本他是想直接离开的,但是知道祁姐姐和那位寡夫或许会担心他,便想着先回来一趟,再暗中告诉他们自己要离开的消息。 左右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如何甩掉师飞鸾那就是他之后的事情了。 所以他朝着祁璎玑猛地摇头,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祁璎玑的确很紧张,紧张的上前摸了摸林姜的额头,担忧的问:“林、林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有。” 师飞鸾温和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并不显得突兀,而是不疾不徐的回答了祁璎玑方才那个问题: “不是眼疾,我天生不能视物。” 祁璎玑顿时感觉自己刚才所问有些冒犯,尴尬的笑了一下:“这样啊……” 虚弱、存在感并不强的寡夫咳嗽两声,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白净的手掩住下半张脸,双眸中闪烁着抱歉: “我有些站不住了。” “走走走,你穿的这么单薄,本不该在这里站这么久的。”林姜皱着眉,上前扶了一把寡夫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手稳稳的捏着寡夫的肩膀往里带,毕竟昨天才将人救回来,总不能今天就又出事了吧? 不过他带着寡夫这么一走,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祁璎玑就有些尴尬和无助了。 她试探的问:“前辈,您需要帮忙吗?还是……” 师飞鸾静静的听着少年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就像是飞走的鸟,在寂静的天空中只留下余声。他当然也没有错过另外一个在场的人,那人声音虚弱,甚至都探不到气息,轻微的咳嗽声散在风里,很快就消失了。 师飞鸾平静的说:“姑娘先行一步,我自会跟上的。” 祁璎玑松了口气:“好,前辈您小心。” 但她脚步放得极慢,生怕师飞鸾不小心走岔了路。 这种担心对于师飞鸾来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关于少年的事,他却越发好奇,因此他轻声问:“他是如何与你们相识的?” “你说林公子吗?他救了我,不过那天发生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后来又在集市上碰到林公子,便邀请他来家中作客了。”祁璎玑使劲将院子门口半开着的小竹门往旁边推了推。 师飞鸾:“这样啊……” 意气用事、直率、心善,这是师飞鸾对于林姜的印象。 不过,也有一点小心思。 师飞鸾想到方才少年出格又肆意妄为的举动,嘴边不由得带着一抹笑。 当真是年轻啊…… 屋内—— 林姜将云沂扶着坐下来,担忧的问:“没事吧?今早你和祁姐姐一起出去找我了?” 云沂没有直接回答,语气轻柔的解释道:“我只是在附近看了看。” “你现在先别出门,在家好好养着吧。”林姜微微皱着眉,说得都是真心话。 明明自己的身体都这么差了,怎么还往外跑呢? 要是又晕在哪里,可不一定会正好碰上他们。 云沂对于林姜严肃的劝诫只是一味顺从的听着,点了点头,抿着苍白的嘴唇说:“我会的,劳烦林公子费心。不过那位前辈,你不去看看吗?他天生不能视物,怕是不太方便……” 这世上不能视物但却走上修行之道的人并不多。 云沂漆黑的墨色瞳仁闪过一抹思索。 林姜:“他不需要旁人操心。” 脚步声响起,跨过门槛,前者轻盈,后者宛如空谷足音。 祁璎玑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她立马转头紧张的看了一眼师飞鸾,连忙对着林姜抛去一个眼神。 这个时候……祁璎玑忽然感叹幸好林姜的这位前辈看不见。 不然可做不了这些小动作。 林姜面不改色的补充道:“前辈的强大我等望之莫及,又怎么会轮到旁人操心呢?” 那话细听带着一抹不甚明显的嘲意,像是自嘲自己与师飞鸾之间隔着犹如天堑一般的修为差距。 这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自有一番不同的解读。 云沂掀眸,不动声色打量着师飞鸾。 师飞鸾脑中响起少年靠近他时,耳边落下的缱绻中缠绕着疯狂的倾诉心意之语。 林姜、林姜……林姜是真的恨自己如今的渺小!明明死敌就在眼前,可偏偏束手无策! 如今还要说着这般模糊粘稠的话语! 他恨! 但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行人踢开门,为首的走进来后显得这间本就不大的屋子更加拥挤了,那人的目光先是看向床上的云沂,随后又恶狠狠的扫视着林姜和师飞鸾,最后高声呵斥道: “哪里来的野男人?好哇嫂嫂,原来我猜的都是真的!” 那突兀的声音将祁璎玑吓得手上的碗都没端稳,“啪嗒”一声,碎片砸在脚下,看得祁璎玑一阵心疼。 她就只有四个碗!现在还碎了一个! “居然还是两个野男人!”男子怒笑道,目光不敢置信的在林姜和师飞鸾之间打转。 或许是师飞鸾看起来带着几分旁人不可亵渎的神性,男子将目光锁定在了林姜身上,对着林姜大吼—— “奸夫!” 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云沂: “我大哥才走了多久?嫂嫂你就这般急不可耐了?” 林姜正愁没有地方发泄。 哎!这就有人送上门了! 林姜活动了一下筋骨,转了转脖子,上前一个侧身飞踢将男子一脚踹出了门外。 门外看好戏还没动手的小厮:“?” 这……还打吗? 铛铛铛铛!上菜![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哪里来的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