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时》 第1章 见你 2011年冬。 伦敦的雨,总是来得突然的。 落地窗外是雨夹雪,淅淅沥沥飘着,偏冷的色调染尽天空,明明才下午四点半,因着冬令时的到来,愈加沉闷。 办公室里持续了一整天的键盘声戛然而止。 余佩彤走到落地窗前,雾很大,只能见着穿梭在雨雾里的红色巴士,黑色朗姆酒带来的是舌尖常存不多的甜味儿,她的思绪沉入更深的潮水里。 她在复盘。 半小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余佩彤又坐回董事主位。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座机,给助理林霖拨过去,清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办公室响起。 “来我办公室一趟。” 忙碌了七日的工作,终于把集团新上线产业稳定下来,看着业务逐渐步入正轨,余佩彤难得的定了回国的机票。 不出三分钟,三声敲门声响起。 “进。”余佩彤转动着座椅,使自己正对整个办公室,动作语言尽显气势。 整个十九楼都是董事长办公室,林霖关上了门,他来时,手上还拿着几个文件,眼眸低垂,像是在等待吩咐。 “国外的业务就交给你负责了,我回帝都一趟。”余佩彤用食指敲了敲桌上审阅完成的文件,忙了一天,才发觉除了凌晨吃的三明治外,今天就喝了几杯朗姆酒,饭还没吃。 或许是因着在国外,两人是整栋办公楼唯二的华人,也或许是林霖是陪着余佩彤一路创业的老人,余佩彤对林霖总是信赖些,连带着将集团一些事情也交给林霖负责。 当然,重要文件物品,余佩彤要么放在保险箱,要么就自己带着,而每个文件都有备份。 “余董,明天有和竹氏的合作会议,下周是集团年度总结。”林霖说着将手上的文件打开递给余佩彤,“这是资料,还请过目。” 竹氏? 最近集团动作多,好不容易解决对家,想给自己休息,听林霖这么一说,余佩彤才想起这事,“我知道了,你把资料总结好用邮箱发我。” “好的。”林霖说着,停下了手中整理文件的动作,他顿了顿道:“回帝都最早的航班是晚上十一点。” 余佩彤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视线转移到落地窗上,窗外是飘渺的水雾,云层变得好低,一切都是暗色调。 半响,余佩彤问:“陆承昀,有消息了吗?” 林霖回:“暂时没有。”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余佩彤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吩咐下去,集团年度总结线上进行。”这句话余佩彤是起身说的。 “好的。”林霖是老人了,联想到刚才余佩彤说要回帝都,自然知道她是在赶人。 ....... 余佩彤向来喜欢利用碎片化时间听新闻电台,一来,能精进语言,二来,站在风口上的商人,对时事和市场行情要保持绝对敏锐度。 打开今日新闻,跳过那令人压抑的开场倒计时后,对一连七日都是雨天的伦敦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意间按到中后段,就听到电台今天在谈论自己? 「本台最新消息,据小道消息称长鲸集团创始人为女性,短短七年在人工智能领域缔造商业传奇,凭创新技术与敏锐洞察,让长鲸集团市值短短七日再翻双倍,这位科技新贵却从未再人前露脸,其身份成谜。」 “这个倒是难得的正常些。” 想起上个月,不知道哪家媒体大谈特谈她的背景,网友见啥说啥,最后愈演愈烈,自己成了皇室,顿时觉得离谱。 余佩彤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又全是白手起家得来的财富,就算她为人特别低调,也难免会被人挖出来,好在她底下的人不是白吃饭的。 她将手机收好,索性也不听新闻了,听听雨声,心静。 当地人下雨不喜欢打伞,倒显得余佩彤格格不入。 回公寓的这条路她走了无数遍,每次她都喜欢回头望向那耸立着,穿过云端的办公楼,跟旁边世界五百强企业比,毫不相让。 余佩彤在细雨里回望着,小雨像织不完的诗行,如果没有陆承昀,这条路,她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余佩彤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做选择,留遗憾的人。 钱和爱,她都要。 她要去找人了,找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她也不甘心留在伦敦,她想做大,让余佩彤这个名字传遍全球。 ...... 因着小雨转大雨,飞机误机了三个小时,余佩彤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了。 行李箱不大,没什么好带的,为了方便,她在帝都租了个公寓,嫌麻烦也就随便收拾收拾,直接带上了飞机,不过还没出机场,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魏莳因的电话。 魏莳因的声音从电话一头传出:“我看新闻说你已经完全将集团稳固下来了,都年末了,今年到底还回不回国?” “我在帝都。” “什么?你在帝都?”魏莳因就诧异了一瞬,显然是对余佩彤这神出鬼没的工作狂行为习以为常了,“去谈合作?呆几天。” 呆几天啊? 余佩彤还真没想过,脑海里自动排列好最近的计划,回魏莳因:“暂时不走了。” 帝都天气晴朗,余佩彤拉着行李往路边上走着,坐上了林霖安排的车。 “你最近有见到陆承昀吗?” “他啊。” 电话那边显然停顿了会,略带遗憾的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的,他虽然是我表哥,但都是奶奶辈的事了,更何况如今主家一团乱,听说是得罪了其他势力,旗下产业都被查封了,以至于帝都如今没人敢谈论陆家。” “行吧。” 自从十年前余佩彤执意要出国打拼后,就再也没见到陆承昀,这人就像在她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一样,要不是两年前集团资金链出现问题,一股莫名的境外势力拉了自己一把,她也不会执意要找到他。 网传陆家得罪了人,导致现如今无人敢论谈。 但陆家可是财团,那么大一个家族,产业遍布世界各地,怎么会一夜之间消失呢? 余佩彤是一点都不相信。 可奈何自己查不到一丝痕迹。 “诶,你是不是还喜欢陆承昀啊?那为什么当初陆承昀让你跟着他,你不肯?” 余佩彤听后,陷入了更深的回忆中,从小到大,只要他们在同一间学校,不管是什么比赛,余佩彤和陆承昀总是会为了那第一,争个高下。 “如果这份感情一定要让我在事业和爱情之中选一个,我一定会选事业。”余佩彤说。 ‘但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做出选择的这个地步。’这句话余佩彤没有说出口,但魏莳因是清楚自家朋友是什么性子的。 “等我来公寓接你啊。”魏莳因说完,电话那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去干嘛。” “难得回一趟帝都,我不得给你接风洗尘。” “不......”去字还没说出口,魏莳因那边就挂断电话。 余佩彤不想去的原因无非就是,魏莳因平日里不是看上哪个小鲜肉,就是去见哪个明星,这不,前段时间还进军娱乐圈了。 余佩彤对这些实在不感兴趣,刚下飞机,两国时差还没倒回来呢,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这么想着她也就给魏莳因发了消息。 结果消息还没发出,魏莳因那头就先一步给自己发了消息。 「我在门口。」 好家伙。 这是,先斩后奏吗? 余佩彤给魏莳因回了句「我知道了」后,就将手机放到一旁,车窗外,这条路原是居民社区,如今都高楼耸立。 算了,反正也好久没见了,这十年间帝都的变化可谓是惊人。 看来是时候要赶在城市发展初期,在帝都市占一席之地了。 ...... 余佩彤在车上眯了一会,醒来就发现魏莳因不停地给她发消息。 帝都今日的阳光堪比夏日,她将钥匙丢给了司机,吩咐将行李拿上楼后,随手拿起太阳伞,走向那身穿紫色连衣裙的女子身后。 余佩彤手上的太阳伞向魏莳因倾斜着,侧着头拍了拍她的肩,“嗯哼?” 魏莳因听着余佩彤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转身拉着余佩彤去自己车上,“你终于回国了。” “这不得回来见你。” “你就骗吧,你说你回国找陆承昀我就信。” “都有。”余佩彤低声笑了笑,确实有找人的成分在,但并不是全部,为了避免这话题一直聊下去她转而问魏莳因,“去哪?” 魏莳因转动着方向盘,对着余佩彤做了个手势,一幅不可言说的样子,“秘密。” 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后,车子缓缓驶入胡同,路边的银杏早掉光了叶子,只剩下一片荒芜。 跟林霖的电话刚结束,余佩彤将车窗降下,看着一连串的霓虹灯挂在店面上,应接不暇。 和伦敦的酒吧不一样,帝都的酒吧是张扬的,像是巴不得别人不知道这儿是酒吧街一样。 “酒吧?” “你啊,别每天都想着工作工作,也给自己放松一下嘛。”魏莳因说的理直气壮,说完还将那张VVIP卡塞在余佩彤手上。 会员卡是红黑色的,很有质感,倒是与这会员身份相称,透漏着高级,名字就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单纯一个“红”字。 余佩彤想着,给林霖发了消息: 「以后集团的会员卡按照这个来。」 「要在科技化一点,要体现出我们集团走在行业前列。」 发完后余佩彤调侃着魏莳因:“说吧,又看上哪个帅哥了?”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魏莳因,被识破尴尬得轻咳了两声,小声解释道:“这是顾书衡新投资的连锁酒吧。” 嗯?谁??? 顾书衡? 这不就是当初在璃大那五天逃课三天的千年老三么? “诶呀,你这人一心只想着陆承昀,他俩一起长大,说不定你今天就能遇到他呢。” 魏莳因将车停好,左言右劝最后将陆承昀搬出才将余佩彤劝入酒吧。 她们来得早,酒吧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散客在。 魏莳因见余佩彤走到包厢,一把将她拉到吧台上:“诶,我跟你说,这位置,可是整个酒吧视野最好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魏莳因在四处张望。 余佩彤也不拆穿她想找顾书衡的心思了,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就陪她坐在大厅。 酒还没上呢,这一眨眼的功夫,魏莳因眼神都发起了光,语调一扬,震惊地说:“我靠,这个背影,这肩膀,看着就有安全感。” 余佩彤实在不解,刚才不是还左一句顾书衡右一句顾书衡么?怎么这么快这眼睛快要黏在别人身上了。 只是,这个背影,隐隐约约觉得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余佩彤喝了一口酒,搅着杯中的冰块,半眯着眼打量着那男人,看着没一会那人身旁就围着一群女人,“不去要联系方式?” 魏莳因托着腮,扫了几眼后收回视线:“算了。” “没事,我帮你问。”余佩彤说着,便下了吧台。 沙发区那站在C位的男人,比旁人还要高上几分,身穿灰黑色西装,单单是站在那,都能将身上的气势显露出来,菱角分明,硬朗的轮廓间染上些许清冷,即使是背对着也能猜到绝对是长着一张很有攻击力,辨识度的脸。 他手上拿着烟,咬着嘴缓缓呼出一小缕白雾,玻璃杯折射出来的光让他的手更像是在裸露的骨骼边缘披上一层薄韧的皮肤,指尖泛冷,手骨分明,余佩彤很少见到有人会将抽烟这件平常的事做的如此优雅又显露出一种嶙峋的**意味。 余佩彤戳了戳他的后背:“诶,要个联系方式?” 男人微微侧过身子,室内灯光微暗,余佩彤误以为男人侧着微红的眼角是黑眼圈,当那张脸彻底转过来时,余佩彤心脏猛地一颤,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 魏莳因坐在吧台上时刻关注着,看到那人的面容她惊呼道:“卧槽,表哥?” 余佩彤也很难相信这是陆承昀,但那双很有辨识度的深蓝瞳做不了假,她的眼神微微错愕地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似是在确认:“陆承昀?” 陆承昀显然是没有想到余佩彤会出现在这,正想出声解释,就对上余佩彤凝眉督向他,冷声喊着他的名字:“陆承昀。” 余佩彤面色一沉,扯下了陆承昀那戴着酒吧001的胸针,甩在地上,给了他一个耳光,语气微带怒意:“陆家倒下了,你就这么作贱你自己?” 陆承昀一转头,对上余佩彤那想落又落不下来的眼泪慌了一瞬,一转眼又消失不见,弯下腰露出玩昧的眼神,清晰的脉搏跳动声如影随形,余佩彤只听到耳边穿来一阵磁性酥麻的声音:“那姐姐是要包养我吗。” 有一天我听到这样一句话: 时间不会回头,人生也不会掉头,所以请你好好珍惜眼前,下一个十年,未必还有今日这么炽热的心情,过了三十岁或者四十岁,已经失去的东西,多数都不会再回来,就算回来,就未必还是当初那份完美,而能够轻易离开的,讲真都不觉得可惜,好好珍惜,你此刻手上拥有的一切,因为这一刻,才是你真正拥有的风景。 所以《第三十五个冬令时》这本书诞生了。 我想在这个夏天,写一个相信,寻找,珍惜的故事。 作者预警: 1.全员势均力敌,包括配角,感情流为主但事业线也不少。 2.男女主都长嘴,都很主动,不憋屈。 3.作者没看过网文,也没写过甜文,隔日更。 4.有很多糖,包好吃的。 5.专业术语查找网络,如有错误,欢迎指出。 6.完结后可问作者拿人物小传。 7.会和前后书有联动,下本开《春告草》当不婚主义遇到爱情he,可以点个预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见你 第2章 冬雨 余佩彤稍抬眼脸,对上那双深蓝眼眸,笑了出声,“啧,包养曾经的帝都太子爷,有点意思。” 陆承昀正想解释,余佩彤一把将他的领带扯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但我余佩彤只和强者呆在一起,抱歉,你还不够格。” 那双漆黑的眼眸带着淡漠又隐晦不明,定格三秒间,余佩彤将陆承昀推开,缓缓吐出两个字:“借过。” 顾书衡来时,只觉得这儿的气氛像商战没谈拢一样,明明是好友局,但在座的每个人都面面相窥,没有人敢动。 “怎么了?”顾书衡问。 顶上的彩色转盘灯拉过,顾书衡才看清楚陆承昀脸上一道很明显的红色手掌印,他赶忙招手让底下的人拿冰块来。 陆承昀将胸针捡起,丢到顾书衡的西装口袋里,拍了拍他的口袋,眼神意味不明,“你搞出来的事。” 顾书衡显然还不太清楚状况,但正主都已经走远了,他看向准备走的几人问:“到底怎么了?” “衡少,不知道是谁打了昀爷一巴掌,还有,你这什么股东胸针,好像让别人误会昀爷是头牌了。”那人走时拍了拍顾书衡的肩,那充满哀怨的眼神好像在可怜顾书衡:你惹事了,好自为之。 顾书衡听后深觉不妙,对着刚拿冰块过来的工作人员喊道:“人都走了还冰块,愣在这做什么,快查监控。” ...... 余佩彤走时瞟了眼吧台,哪里还看得到魏莳因,桌上的酒都没喝几口,要不是车钥匙在桌上,余佩彤还以为这人已经落荒而逃了。 她顺手拿起车钥匙,问调酒小哥:“有看到刚才坐在这儿的人吗?” 调酒小哥拿着搅拌勺指了指调酒吧台下,没一会魏莳因的头从调酒吧台后侧探出:“我在这。” 余佩彤很不理解她怎么会跑到调酒区去,她也懒得问,大摇大摆走着,完全没有打完人后的心虚,“走了。” 一回到车里,魏莳因就一个劲地问余佩彤再次遇到陆承昀是什么感觉。 余佩彤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看向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脑海里自动将刚才发生的事捋一遍。 至于感觉,余佩彤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很惋惜,心脏莫名地很疼。 说期待与陆承昀见面是真,每每抬头望向圆月那种寄托相思的感觉就再一次涌现,但她很清楚,人这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自己,那一段时光里的人,作为支撑点来抚慰着她那孤独的内心世界,让它不至于荒无人烟,无论外界怎么样,心底一定要有一片洁白之地。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冷静过后余佩彤觉得刚才在酒吧是冲动了一些,竟然还没彻底捋清楚就打了陆承昀一个耳光,要是事后发现不对,自己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么想着她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魏莳因。 魏莳因听后满脸震惊,将车停在一旁看向余佩彤:“你是说我表哥,落魄到去当头牌?” 余佩彤回想到陆承昀那黑眼圈,以及那略带疲倦的面容,最重要的是西装那印着“红”酒吧001样式的胸针,还有周围围着的一大群女人!!! “不然?” “风水轮流转啊。”魏莳因感慨着,让帝都太子爷去当头牌,好神奇的一件事,陆家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不应该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要不......让爷爷暗中资助一下? 魏莳因越想越不对劲,反问道:“不对啊,这酒吧是顾书衡的,怎么会让自己的哥们去当头牌?” 余佩彤对顾书衡的印象不深刻,只听说这人五天上课三天逃课,是帝都有名的纨绔子弟,大学校园圈里时不时传出花边绯闻,奈何顾家只有这一个长子,再怎么样也是要接班的。 余佩彤想起近几年合作过的事,总结出来: 商人的嘴最不可信,对陆承昀和顾书衡的已经友情理解为塑料兄弟情了。 嗯,夫妻都大难临头各自飞,更别说是兄弟了,找到机会肯定要狠狠踩一脚。 余佩彤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顺带告诫了魏莳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能信,只能相信自己。” 车子缓缓发出,驶出一条又一条小巷,临近傍晚,这条街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许多小车开始了一天的夜市摆摊。 从小巷的人间烟火驶到城市的车水马龙,余佩彤眼里闪过很多很多。 对于真真实实爱过的人,余佩彤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即使是有时候忙于工作,闲暇起来还是会想,会想在地球的另一边,陆承昀在做些什么。 但也很清楚,十年前两人最后一次相谈,闹得不太愉快。 十年前从璃大毕业后,陆承昀让余佩彤跟着他。 面对当时整个帝都最有权势的人,这句话很有分量,也很有吸引力,一般人听到或许已经应下了。 但余佩彤不需要,她从来就不会困于情爱,她想要的自会争取,那日两人发生了相恋三年以来第一次争吵,闹到最后余佩彤提出了分手,第二天就到了伦敦,再也没有见过陆承昀。 陆承昀对余佩彤有恩,余佩彤一直记在心里,要是当初全国象棋比赛自己没有赢陆承昀,他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更不会资助自己上学,自己要走到如今这个地位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只是余佩彤没想到再次遇到竟然是这种情景。 这几年她在国外遇到的天之骄子变底层混混的不少,但她始终没办法相信陆承昀这样连纸巾都很讲究的谦谦贵公子会屈身当一个头牌。 余佩彤没想到陆承昀脸这么厚,这么能屈能伸。 虽然头牌能赚不少, 但这身份差异也太离谱了些。 她揉了揉眉心,给林霖发了消息让他有空查一下顾书衡。 或许一开始方向就查错了,有可能是陆承昀有所隐瞒,以至于自己怎么查陆家,查陆承昀都毫无进展,魏莳因此举倒是提醒自己了,顾书衡既然是和陆承昀一块长大,顾家如今是摆在明面上的帝都第一大世家,那就好查。 “帝都市中心开了家不错的商场,过几日我们一块去?”魏莳因将车停好,带着余佩彤进入一家中餐馆。 魏莳因显然是常客了,为首的老板一见到魏莳因就将她带到包厢里,恭敬地说道:“魏小姐,需要给您现在上菜?” 见魏莳因点了点头,老板赶忙退了出去。 “下周吧,过几天没空。”余佩彤托着腮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又工作?唉,您还真是个大忙人啊。” 余佩彤怕魏莳因多想,从转台上拿起茶壶给魏莳因倒茶水,补充道:“总归这段时间都在帝都。” 上菜之后余佩彤才再一次感觉到什么是人间美味,这十年几乎天天吃白人饭,她都要吃吐了。 “快尝尝,这是这家店的特色菜。” 魏莳因往余佩彤碗里夹多了几块鸡肉,一股浓厚的中药味向余佩彤鼻中袭来。 这时余佩彤静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是林霖的消息:「收到」 这么算,伦敦那边是刚好是早上。 ....... 余佩彤收到林霖带来顾家的消息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但依旧一无所获。 殊不知此时的陆承昀和顾书衡提及了她。 这几天除了陆承昀的事外,余佩彤在忙着在帝都建立分公司,长鲸集团要走向国际化,帝都又是余佩彤的舒适区。 人才,科技,环境都正好处在蓬勃发展初期。 余佩彤将电脑合上,结束了一天的线上早会,无意间看向桌上那张和父母的大合照,她轻微叹了叹气,起身洗漱。 只要命在就能翻盘。 见到人没事就好了。 落地窗前,这座城市弥漫于雾霾之中已经接近三天,灰蒙蒙的幕布取代了原本湛蓝色的天空,仔细闻还能嗅出一丝青草味的氧气。 从公寓出来,余佩彤买了几束马蹄莲,让司机接自己去墓园。 墓园的选址向来都是郊区,要么就是山上,帝都城区塞车已是常态,余佩彤到墓园时,天空已细雨绵绵,轻轻打在墓碑上,顺着冰冷的石面滑落,像是抹不去的泪痕。 其实说是看爸妈,但余家那场事故,只有余佩彤清楚,尸骨无存,里面是空的,埋葬的都是些饰品而已。 风从远处的林间传来,卷起几片掉落的枯叶,空气中夹难着泥土潮湿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叫,空旷的墓地变得更加寂静。 余佩彤走过那毫不起眼墓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看见有人撑着伞,半边的衣裳已被雨水浸透出一片深色痕迹,他缓缓蹲下,把手里那束白菊放在了墓碑前。 是陆承昀。 余佩彤走进墓碑,无意踩着枯叶,脆声惊起了半跪着的人。 陆承昀抬眸,起身给余佩彤让出位置,站在一旁,示意她过去。 “谢谢。”余佩彤点了点头,弯下身子,将马蹄莲放在白菊旁。 人这辈子天真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余佩彤最后的天真的性子已经和这墓碑一样,牢牢钉在这地里,好久好久了。 坐了好一会,直到小雨转大雨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余佩彤缓缓探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感受到陆承昀的伞向自己倾斜,她从包里拿出了雨伞:“不用,我有伞。” 因着伦敦那多变的天气,余佩彤习惯性带伞。 顺着伞流淌下的雨水让他们的目光越发难逃离起来,一直都是这样,这双眼,余佩彤想,当他们平静地对视时,千言万语都在其中了。 爱是一把倾斜的伞,但爱你的人会将它扶正,比起我们中谁淋湿半边,不如可以共同撑起一把大伞,牵着手,指尖的缝隙,刚刚好的距离,漫长走过这冗长的雨季。 余佩彤是相信我命有我不由天的人,但在商场十年,她也才知道,努力在天时地利人和面前不值一提,一个人成功与否,努力当然很重要,但更多依赖于运势的天时地利人和。 她弯腰轻轻擦去被雨水打湿那刻在墓碑上的名字,指尖轻轻摩擦着,世事无常,就像当初余家出事,自己成了孤儿一样。 这十年,他们都没有相见,余佩彤想,陆承昀经历过任何一项或多项自己无法亲身体会过的遭遇,不论她说些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显得冒犯。 “那天,对不起啊。”对上陆承昀那双忧虑的深蓝瞳,余佩彤脑海闪过的所有责怪都化作一声叹息。 “没事,我没在意。”陆承昀回答着,和余佩彤并肩站着。 “累吗?”余佩彤问着,从包里翻出了银行卡,双手递给了陆承昀,“这卡里有三百万,休息一阵吧。” 此时,余佩彤已经完全将陆承昀想象成落魄贵公子为生存选择到酒吧当头牌了。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正好在国内缺个助理......实在不行,这三百万,凭借你之前的人脉和对市场的嗅觉,翻身应该不难。” “助理?”陆承昀听后,表情一滞,话像堵在嗓子眼儿,沉默了片刻。 “你放心,如果有空位我会抬......”话还没说完,余佩彤对上陆承昀那双好似盛满深情的眸子,心还是有所触动,转而脱口而出:“陆承昀,要不你跟了我吧。” 陆承昀低声笑了笑,这话好熟悉,当年她出国自己好像也这么说来着,如今风水轮流转啊,这小傻子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落魄到要卖身了吧。 虽然最近几年处在要紧关头是没休息好憔悴了些,可也不至于吧? 见陆承昀没有说话,余佩彤以为打击到了他:“抱歉,当我没说。” 似乎过了好久,但也就几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雨天并肩走着。 好一会,陆承昀说:“我想我们该聊聊。” 男女主是势均力敌才有的极限浪漫 我仰望你,我需要你,别人都不行,因为只有你懂我,极限主义的具象 误会很快解开,女主没问是察觉出来的啦 写几章事业篇就发糖[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冬雨 第3章 松柏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铅灰色的天空在薄暮时分更加忧郁,街道上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和偶尔窜出的小猫。 两人找了家咖啡店坐着,悬在门店的风铃轻轻响起,带进一阵潮湿的空气。 咖啡馆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余佩彤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陆承昀坐在她的对面。 余佩彤对着服务员说道:“两杯冰美式,谢谢。” 雨声渐渐变大,敲打着窗户,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余佩彤端起咖啡,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他们相恋时,也是这样。 而自己选择离开时那封未写完的信,到现在也还没给他。 余佩彤不知道陆承昀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但如今熟悉的人在眼前。 “还好吗。”余佩彤问陆承昀。 “挺好的。”陆承昀回答着,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玻璃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轻声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佩彤听后眼眶立即红了。 她想起之前在伦敦看到几年前的帝都报纸,说陆承昀低声下气求人合作,却被人侮辱。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陆承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当头牌前的不堪往事,那些痛苦,怎么会跟自己说呢。 但余佩彤一直很不解, 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呢?陆家明明有这么多人脉,拉过这么多企业上岸。 可偏偏自己查不出来。 “我的手机号没换。”余佩彤的声音闷闷的,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浮在咖啡上的冰块。 她的脸离他并不太近,也没有转动或再移远些,但显得很近,真诚地看向陆承昀:“陆承昀,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陆承昀听见余佩彤这话,只浅浅笑着:“如果有需要,我会的。” “嗯,助理这事,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时,手机突兀地在桌上震动起来,余佩彤督了眼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是林霖。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陆承昀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 如果余佩彤走时在侧面看向陆承昀,就会发现陆承昀西装内衬里陆家家族徽章若隐若现。 她拿起手机走到屏风后按下接听键,问:“什么事?” 林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带着一丝急促:“余董,您让我查的陆家最近放出新动作,正将七成产业低价抛出。” “拿下来,无论花多少。” 不能让陆承昀的心血给别人,即使亏损,即使要抵押自己的资产,也不行。 余佩彤瞟向陆承昀的背影,此时陆承昀端坐着,双手自然地交叠搁在桌上,左手覆着右手手背,大拇指指腹无意识地、习惯性地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会全力托举你,就像当初你托举我的那样。’余佩彤心想。 挂断电话后,余佩彤坐回位置上,见陆承昀拿起冰美式,目光却一直看向她,面对这一张带着攻击力的三国混血脸,自己还真是没法忽视,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短发很适合你。”陆承昀将桌上那块蛋糕移到余佩彤面前,“给你点的,北海道千层,试试。” 余佩彤不太爱打扮自己,总是穿的很正经,回国带的一箱子衣服都是职业装,因着高挑又瘦所以显得很干练,这张脸初看是痞帅飒气,再看就会发现周围的气势总是带着上位者的优雅和敏锐,让人感到疏离又不敢近身。 两人的样貌都很有攻击性,像是秀场出来的模特儿,以至于上学那会,全校都说他们是一对。 “谢谢。”余佩彤接过,拿起勺子挖下蛋糕尖尖,奶油在嘴里化开之后,软糯的甜味立即到来, 伦敦的蛋糕齁甜,这可好多了,果然华人胃要吃华人菜,余佩彤想着也就随口说了一句:“甜而不腻,还不错。” “喜欢就好......这次,回国多久?” 余佩彤托着脸,看着陆承昀,想了想说道:“暂时不回去了。” 陆承昀诧异了一瞬,接着问道:“想把重心转到国内?” “是也不是。”余佩彤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蛋糕,低眸半带轻笑道:“主要是回来找你。” “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总不会消失吧。” 余佩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说不定。” “说说吧,最近有什么计划。”陆承昀的声音很淡,很沉,刚才眉眼闪过的一丝错愕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平静又含情的蓝眸。 “前年就打算将集团重心转移到帝都,只不过我托人联系宫家,一直没有回音。” “宫家啊......”陆承昀若有所思,大拇指转扳指的动作突然凝滞,转而问道:“位置选好了吗?” 这几日余佩彤一有空就在选办公楼,虽然还未敲定,但心里已经有了几个选项,这不昨日才通知了几个得力助手调来帝都。 “还没想好。”余佩彤回答着。 雨天淅沥蔓延开一场故事,空落落的地平线不见底,看着飘零的落叶,余佩彤想到前年秋冬自己回帝都寻找机遇,却屡屡碰壁。 很奇怪的是,那些高位者听说长鲸集团的创始人是女人,就都拒之门外。 一开始余佩彤以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后来才发现,他们就是单纯的,看不起女人。 所以余佩彤心里暗自发誓,有朝一日要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陆承昀似是看出了余佩彤的落寞,转而道:“看到那边的树了吗。” 余佩彤顺着陆承昀的视线看过去,是一棵松柏,树根像是一张长在地下的网,在土壤中寻觅着营养,牢固地与整颗树木维持联系,无论外面怎么刮风,怎么下雨,它都耸立在那,护住底下的小草。 “你可以的。”陆承昀说着站起身,手心朝上,像是在请求余佩彤将手放到自己手心上,随后拉着余佩彤走到咖啡厅的另一角,“就像远处那棵树一样,起点如此渺小,却成为一棵参天巨木,无论是否秋冬,依然挺立着,常青着,余佩彤,我从来都没否认过你,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见余佩彤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棵松柏,他松开了她的手,停了一瞬:“余佩彤,去做你想做的吧。” 余佩彤笑着回应:“那当然。” 陆承昀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抱歉。” 余佩彤听后愣了一瞬,她抬头看着陆承昀,他就这么站在窗前,离自己很近,一身简单的西服,凌乱的发丝清扬,在极端天气的烘托下,那副精致的容颜流露出几分凄哀,“怎么突然道歉,你并没做错什么。” “你知道的,商场如战场,十年前,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我知道。”余佩彤低头笑了笑,将陆承昀微微紧握的手松开,又缓缓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所以我来找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余佩彤突然想起十年前,帝都下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那个时候,他像雪,当然,现在也是。 余佩彤记得,她和陆承昀是看过很多新雪的,在她做规划时,他总是会把煮好的汤圆拿给自己,彼时,窗外的雪染白了他的眉,冬月的风声直奔他们。 总之,余佩彤记得,他们离别时的最后一幕,也是帝都的第一场雪。 也是伦敦的第一个冬令时。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余佩彤松开了陆承昀的手,抬头对上陆承昀的微笑,先是在那双含情的深蓝眸里隐含,而后才缓缓地在嘴上显现出来。 “去哪?”陆承昀问。 “回公寓啊。”余佩彤转身走回位置,顺手拿起包。 “花园大厦?”陆承昀从后面帮她推开门,风铃再次作响。 “嗯。” 余佩彤没多想为什么陆承昀会知道,应该是顾书衡告诉他的,这大厦是顾书衡的产业,她还是刚搬入的那日让林霖调查才知道的。 雨不大,陆承昀看着余佩彤的侧脸,雨水顺着她的下额滑落,陆承昀突然很想擦去那些水珠,但最终只是紧握了伞柄,“先别回去。” “怎么了?”余佩彤问。 “带你去个地方。” ...... 车窗外,是帝都古朴潮湿的夜晚。 真正的帝都,藏在那几条胡同里。 余佩彤和陆承昀坐在最后一排,车子播放着的是他们上学时常听的那首歌。 胡同狭小,人又多,汽车并不好驶入,于是陆承昀提议下车走走,余佩彤想着这雨将车玻璃打湿连瓦片屋檐看不清,也就同意了。 两人漫步于铺满青石板路的胡同,墙角泥土和苔藓的青涩气息在鼻尖缠绕,雨水从红墙瓦片的屋檐下滑落,飘散出影影绰绰的温柔。 陆承昀带着余佩彤穿过一条又一条弯弯绕绕的小巷,在一家略显老旧的餐馆停了下来。 余佩彤抬头望向这家店的招牌,孜然味冲入她的鼻腔:“原来这家店还在啊。” “嗯,毕业后老板就搬到了杨梅竹斜街。” “比毕业那会规模大了好多。”余佩彤推开店门,喧嚣的热浪扑面而来,每张木桌上都坐满了人,“好多人啊,这排队得排到多久?” 老板听见正想开骂,一看是余佩彤和陆承昀的,笑着招呼道:“你们都老顾客了,还排什么队啊。” 主要是这两人的外貌太有攻击力了,只要见过一次,哪里会忘的? 老板烤着串,对陆承昀喊道:“和之前的一样?” “对的,谢谢。” 老板连忙摆手,“行了行了,上二楼去。” 所谓二楼,其实是老板的小窝,只不过门前摆了张桌子。 当老板端上来没多久,余佩彤就抵御不住,拿起一串茄子吃了起来,外层焦脆,内层绵软,加上花椒和孜然粉,她连连往嘴里塞,“你怎么还记得我爱吃烤串,还是以前校门口的那家。” 陆承昀坐在余佩彤对面,静静看着她那张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脸,“你除了个子比当年高了不少,瘦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长大了嘛,那婴儿肥自然就褪去啦。”为了避免这个话题扯下去,余佩彤转而问道:“老板是不是还多送了我们几串金针菇?” 正说话间,陆承昀边上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余佩彤看见备注的名字是顾书衡,试探着问:“你先接电话?” 陆承昀走下楼,刚按下接听键,顾书衡的声音便带着一丝紧绷传来:“昀哥,有一股境外势力在查顾家,我的人查到IP在伦敦。” “顾书衡,你打过来告诉我,是已经查到是谁了吧。” “不愧是我昀哥,是余小姐。”顾书衡顿了顿,似乎在等陆承昀的反应。 电话那头,陆承昀的眼神深了一瞬,透出一声极短促的轻笑,随即恢复如常,只淡淡吩咐:“嗯,消息封锁好,这几年关键期不能出一点差错。” “昀哥,还有一件事。”顾书衡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点迟疑和探询:“我查监控发现酒吧那人也是余小姐,最后往帝都花园大厦那走了。”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陆承昀低声笑了笑,声音不轻不重,仔细听还带着莫名的骄傲意味,“除了她,还有谁能让我吃瘪的?” 顾书衡:“......?” 短暂的沉默后,陆承昀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微微偏过头点烟,“没记错的话,是你的产业?” 顾书衡立刻接口“对,昀哥,我给你留房。” 陆承昀淡淡“嗯”了一声,“还有,想办法将宫家引荐给她。” 顾书衡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充满了不解:“宫家?不是,昀哥,由你出面不是更好?” “算我欠你的。”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顾书衡明显压抑着兴奋、斩钉截铁的声音:“那我要车库里那辆布加迪。” 陆承昀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意味:“你还真会挑,行了,晚点让人联系你。” 顾书衡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热络,恨不得拍胸脯保证:“昀哥大方,以后昀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余佩彤见陆承昀半天才回来,擦了擦手,抬眼随意问:“怎么了?” 顾承昀看了余佩彤一眼,收回视线:“没什么,顾书衡的消息。” 余佩彤在楼上时就思虑再三,十年没见,她总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不足以讲他朋友不好的程度,反而还怕惹来对方的不喜,但见到陆承昀时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实话说,你还是要对顾书衡有点防备。” “嗯?怎么说。” 余佩彤像是将怒气发散到顾书衡上,撇着嘴闷闷地说,“能让你屈身当头牌的,能是什么好人。” 陆承昀实在没搞明白为什么余佩彤误会得这么离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我出去走走?” 付完钱后,老板连忙喊住他们,说陆承昀和余佩彤是他见过最有夫妻相的一对,虽然余佩彤解释过了,但老板执意这么认为,临走时老板还送了个挂件,帮余佩彤挂在包上时还说了吉祥话。 夜晚时分,他们一路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错过了白塔开放时间,只能在外远远的瞧。 但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东西,离得近了反而更远,在外面还能感受胡同和人群的热闹。 雨依旧很大,陆承昀提议送余佩彤回去。 两人在大雨里对视,余佩彤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承昀的眼睛,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有种想要毫不犹豫奔向他的感觉。 或许雨季曾温柔流露过她的眉眼,回忆朦胧,或许褪色得发旧,痕迹太过晦涩。 是执念吗?她好像不想就这么结束。 于是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给余佩彤走出了一小时。 走到公寓前,陆承昀看着距离自己三步的余佩彤正回头看向自己,招了招手示意再见,“风大,快上去吧。” 过了好久,余佩彤都没有离开,陆承昀只能隐隐约约见到那双墨黑色眸子,包含存在,不舍和爱情。 好一会,他听到余佩彤说:“我想我还是忘不掉你。” 忘不掉,另一种含义是喜欢。 陆承昀值得的 陆承昀和余佩彤的爱情是很纯粹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共鸣,行动上的默契,相互托举互相进步,是势均力敌才有极限浪漫。 后面会讲往事,都很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松柏 第4章 速战 漫漶雾霭模糊了双眸,世界退化成乌云叆靆的暗色调。 余佩彤很喜欢雨季,尤其是在异国他乡时,哭了也能掩盖住。 回到公寓里,余佩彤的思绪在淅沥嘈杂的背影中展开,她下意识望向窗外,发现陆承昀还没走。 她不清楚陆承昀有没有看到自己,毕竟自己住在六楼,这么想着她也就打开窗。 只不过刚摸到把手,就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是林霖的电话。 余佩彤按下了接听。 三秒过后,林霖简短地说明来意:“余董,宫家同意拜访了,还有之前一直没有回音的帝都老牌企业家们都在问余董您什么时候有空。” “宫家啊?” 虽说宫老先生前些日子才隐居二线,家主之位由其儿宫殊其接替,但这名望和人脉可是余佩彤比不上的,想在帝都真正站稳脚跟,把盘子做大,光靠商场上的本事不够,还得有能通到上面、说得上话的关系。 至于那些帝都老牌企业家们,怎么会这么巧,平日里不是最看不上女人了么?怎么会突然就答应,难道有诈?还有宫家...... 是陆承昀么?余佩彤想,她回国后只对陆承昀提起。 电话那边的林霖见余佩彤没有回音,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余董?” “看宫家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让张姐跟着我去拜访一下宫老先生。” 张姐也是陪着余佩彤创业的老人,只不过不是余佩彤一手提拔的,从上年回国休产假就一直没在,今年张姐好几次提议要回去工作,都让余佩彤拒绝了,想让张姐多休息会,这不,余佩彤想着既然张姐在帝都,也别回伦敦了,怪远的。 “是,余董,宫家的调查结果我已用邮箱发您,您有空可以看看。”林霖说。 余佩彤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划过把手将窗户彻底打开,低头看着陆承昀走远,好一会,她说:“集团在帝都的办公楼选址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我将地址发给张姐吧,通知明天早上十点一起去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正式敲定了。” “是。”随后林霖暗戳戳地试探着:“余董,需要帮您在帝都市内找个助手?” 毕竟一个人兼顾两国事务还是挺累的,还有时差的关系在,这点余佩彤还是理解的。 “不用,张姐不是在帝都,有什么我找她就好了。” 一说到助理这事,余佩彤就想起陆承昀,先不说心疼,就凭陆承昀的眼界和为人处世,那是世家培养的接班人,就算落魄了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她需要这种人才为她干活,但现在冷静下来,她越发怀疑。 “算了。”余佩彤叹了叹气,打开了邮箱,他老是这样,有什么自己一个人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呢,既然陆承昀没有解释也没有和自己说,可能在谋划什么吧,她只要默默关注着,拉他一把就好了。 不得不说余佩彤真相了,不过她现在没有继续想下去,转而翻阅着林霖带来的消息。 越深入了解,余佩彤就对宫家越发敬佩。 尤其是宫老先生,当年被技术封锁,要不是宫老先生顶住千钧压力,拍板龙脊计划,帝都也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但这宫老爷还真是不消停,这不,上个月不是在璃大当教授就是在考察市工程。 “还真是退休了都不给自己休息啊。”余佩彤感慨着。 翻着翻着又是一个凌晨,余佩彤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的帝都大厦,高楼正在拔地而起,夜晚,玻璃窗外的办公室内依旧亮着灯,一切都显得忙碌、务实。 ...... 早晨,余佩彤刚拉开窗帘,就发现帝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好在回国时余佩彤是披着羊毛大衣的,不然这会还真没合适的衣服。 她随手从衣柜抽出那条藏青色羊绒围巾,娴熟地在颈间打了个巴黎结,拎起包便出了门,刚出电梯,就见到张姐已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 “余董早上好。”张姐恭敬地问好,说话间将余佩彤提着的袋子拿在手上。 余佩彤点了点头示意敲门进去。 迎接她们的老板姓赵,是帝都人。 “余小姐,我带您们走走。” “好。” 不过余佩彤觉得这老板实在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也没多想,毕竟之前跟着陆承昀,可是把半个帝都有名望的人都见过了。 办公室内部有些杂乱,打印纸堆得和凳子一样高,速溶咖啡的味充斥着整个办公室,座机按键声不断,仔细听还能听到大致内容是供应商催款、客户拖欠之类的。 “金融危机过后,我这就撑不下去了,唉。”赵老板边走边叹气,空洞涣散的眼神好似要碎了。 余佩彤听后表示理解,毕竟那会自己现在看新闻比看财务报表还认真,不过好在自己向来不赌人性,早早建立起客户信用,先款后货,超期付款立刻停止供货,又有足够的现金储备开始秘密研发新产品,这才在这场金融危机中挺过,如今那小公司已经成了集团,那营业额也翻了数百倍。 “这儿市中心,楼下就是商场,过两条街就是会展馆,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这儿附近也没有施工,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工作日会塞车,不过帝都嘛,市中心都这样。”赵老板一路上都在给她们介绍着,见余佩彤和张姐表情淡淡,转而说道:“明天最后一天工作,所以没什么人,我们这周就能搬走,您看如果满意的话,现在就能签合同。” “尽快吧。”余佩彤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手指摩擦过那张胡桃木办公桌,捋了捋昨天做的初步帝都战略规划,“我们预计下周就搬入。” “没问题的。”赵老板说。 这时闹钟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余佩彤拿起手机走到门外。 余佩彤向来是有计划的人,此时距离宫家的会面还有三小时,就打给林霖再次确认了一下,以免发生什么变数。 得知和宫家约定会面的时间还是下午三点,她松了口气,看合同无误也就爽快签了下来。 余佩彤和张姐午餐是随意在路边找的一家快餐店。 吃饭时,余佩彤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话题,甚至连对方会问什么,怎么答都构想好了,免得出岔子。 好在今日帝都的雪不大,下了一会就停了。 宫老先生为人十分低调,余佩彤走到林霖给的地址前还以为走错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竟然会住在老旧居民楼里,甚至连单元门都生锈得厉害,抬头望着三楼还能看到防盗网上缠绕着金银花。 张姐见余佩彤站在楼梯口满脸不解,轻声提醒道:“余董,还有十五分钟,可以上去了。” “我们和宫家约的是三点,提前十五分钟到是怕会出现什么问题,距离一分钟时才能进门,这是礼仪。”对上张姐似懂非懂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余佩彤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设个四点的闹钟,记得调成静音震动模式。” “好。”张姐应着,从包里拿出手机,但眉眼间隐约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我们是来谈话的,不是来吃饭的。”余佩彤说。 “也是,不愧是余董。”张姐点了点头,要不说集团这么多股东,就人家余佩彤能稳坐董事位呢,说话间也从质疑到欣赏,要是其他的股东当董事,还真不会亲力亲为。 不过这些还都是余佩彤跟着陆承昀的那几年学回来的,虽然老套,但不得不说,还真管用。 余佩彤按下门铃,没一会,眼前的门便向内拉开。 一位衣着素雅、面容和煦的妇人出现在门后,鬓角微霜,眼神却清亮有神,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温和地落在余佩彤身上。 “宫太太您好,我是长鲸集团董事余佩彤,今日有约的。”余佩彤声音清亮又不失恭敬地介绍着。 “余小姐快请进,外面冷。”宫太太侧身招呼着,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抬手示意。 余佩彤的目光快速扫过玄关,入口处干净整洁,玄关上放着一沓崭新的一次性拖鞋,加上宫太太在玄关处停了一步,她立刻会意,将鞋子脱下,整齐地摆放在一边。 换鞋时,她无意间抬眸向客厅方向望去,比猜测的要开阔许多,虽陈设朴素,却透着一种沉淀的雅致。 余佩彤想到拿来的礼物,好在做了两手准备。 “老宫,余小姐来了。”宫太太引着余佩彤往里走,朝客厅方向扬声道。 客厅中央,一张铺着素色桌布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精致的干果,余佩彤顺势坐下。 宫老先生坐在一旁的实木沙发上,右手还拿着一份报纸,他穿着半旧的灰色羊毛开衫,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带着审视看向余佩彤。 “宫老先生好。”余佩彤快步上前,微微躬身,伸出手握手。 “坐,坐,别约束。”宫老先生只是抬眼看着余佩彤,随意地摆了摆手,那份报纸被他顺手搁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向后靠了靠,手肘搭在光滑的扶手上,形成一种放松却又充满掌控感的姿态,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余小姐年轻有为,我可听说长鲸集团在国外可是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头部了啊。” “宫老先生您过誉了。” 余佩彤的语气真诚谦逊,目光坦然地迎向宫老的审视,“我们不过是运气好,在风口起来的时候,恰好站在了那个位置,抢占了点先机。”说这话时,她的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膝上,既显尊重又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沉稳:“要说真正的学识渊博,洞见深远,那还得是像您这样的前辈,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在您面前实在不够看。” 其实宫老先生对人工智能不过是饶有兴趣的业余爱好者而已,不过在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前在余佩彤自然是夸夸夸的啦。 余佩彤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求知欲和敬重,声音也放得更清晰了些:“说起来,也是缘分。” 她顿了顿接着道:“前天我回璃大处理些旧事,路过阶梯大教室,正巧听到您在里面讲课,讲的正是人工智能的伦理边界和未来发展的问题......我在门外听了片刻,真是醍醐灌顶,尤其是您对现状的犀利批评,以及对未来潜在风险的精准预判。” 宫老先生低声笑了笑,示意余佩彤继续讲下去。 余佩彤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语言:“特别是您关于科技行业需要回归基础研究、重视长期沉淀的观点,我完全赞同,并且深以为然,只是目前......” 她微微蹙眉,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和忧虑,仿佛在斟酌如何准确表达一个复杂的困境,“整个行业的氛围,包括资本的热切追逐和市场的即时反馈需求,都像一股巨大的洪流,基础研究的投入周期长、风险高、见效慢,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无论是企业内部的资源倾斜,还是外部资本的耐心,都显得极其稀缺且脆弱,建立起良性的生态循环,这是我认为当前最核心、也最棘手的矛盾所在,不知宫老先生您对此有何高见?” 她将问题抛回,眼神充满期待地看向宫老,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个求教者的模样。 当然,余佩彤说这些看着是示弱探讨,其实是反击,不然这些人真当自己是个绣花瓶了。 这下马威试探也太久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打破了短暂的沉思氛围。 “余小姐,请喝茶。”宫殊其步履沉稳地走近。 杯中茶水色泽清亮,几缕白汽袅袅升起,散发着清幽的金银花茶香。 宫老先生的目光从余佩彤脸上移开,看向自己的儿子,顺势介绍道:“殊其,这位就是长鲸集团的创始人,余佩彤小姐。”他转头看向余佩彤,眼中那丝审视似乎淡去些许,转化为一种微妙的,近乎于考校的平静:“余小姐,这是我儿子,宫殊其。现在家里外面这些迎来送往,琐事都是他在打理。” 余佩彤脸上迅速扬起商业距离感的得体笑容,同时伸出手:“宫先生您好。” 却不知余佩彤心底“啧”了一声,话都快讲完了,才倒茶,这试探也太久了,这打断也太巧了,余佩彤现在打心底怀疑这父子俩一唱一和,是故意的。 宫殊其适时地微微颔首,目光沉稳地迎向余佩彤。 与此同时,余佩彤的目光在也在宫殊其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审视,只不过这人脸上冷淡无波,比起宫老的气场,这位宫家长子似乎更难以忽略些。 “宫先生客气了。”余佩彤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商业笑容,听不出半分被打断的不悦。 她可不会忘了今天来的目的,宫老先生可以不懂装懂,但她余佩彤今天踏进这个门,就绝不会空手而归。 宫家的庇佑,她势在必得。 “这是我们集团即将在帝都推出的旗舰级智能终端产品,您可以看看。”余佩彤伸手拿起今早带来的袋子,将产品放在对方面前的桌面上,“在完全不依赖云端、确保绝对数据**的前提下,它能在设备端实现复杂环境下的精准身份认证,一对一完全定制化。” 而另一个袋子是名贵的茶叶和地产。 好在,在玄关换鞋时,她看着这布局极为朴素,趁着没人赶忙丢给门外的张姐了。 宫老先生拿起产品打量了一番,“这里面植入的芯片是自主研发的?” “对,但目前长鲸集团的研发能力还不够强,这还是第一次尝试,未来会有更大进步的。”余佩彤的身子往前坐了坐,看向宫老先生,“宫老先生,我想我们不应该经常依赖于进口,本土企业也要开始自主研发,以防被限制。” 余佩彤说的恳切,宫老先生想起当年自己年轻气盛不顾众人劝阻,一力抗下龙脊计划的事。 说话间他终于正色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余小姐有心了,我记得明年好像有人工智能大会?余小姐不介意的话,能赏脸跟老头子我一块去?” 今天的章节发布晚了点 因为村里没网络,跑到县城咖啡厅了[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速战 第5章 想我 因着集团在帝都的选址离地坛公园近,余佩彤烦躁时总是喜欢下楼溜达一会。 帝都的春天总是迟到,余佩彤独坐长椅上,伸手想要透过夕阳碰到那片树叶,忽然觉得和那些在地坛公园的麻雀也没什么两样,都在等着什么,盼着什么。 只不过一个在等一阵暖风,一个在等面包屑罢了。 春天明明已经来了,可心里某个角落还泄留在冬天,她说不清楚,也不想思考。 余佩彤和陆承昀也隔了一个季节没相见了,说是一个季节倒不如说又是一年。 这期间余佩彤一直在等陆承昀主动联系自己,但手机的另一边始终安静。 这个季节,余佩彤从伦敦调来了不少人,正巧赶上毕业季,加上长鲸集团日益攀升的国际声望,所以招人并不难招,分公司一成立,就很快就恢复了运营,单是在帝都的订单量就远超其他新科技企业。 余佩彤坐在长椅上,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了好一会,结果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魅得料峭的灰蓝色渐变眼眸。 “魏莳因?”余佩彤的语气微微错愕,显然并不知道魏莳因会出现在这。 魏莳因的眼尾轻轻上扬,像是缠上清冷的声线:“我说我刚才去找你,你那前台小妹说你出去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跑公园里去。” 魏莳因顺势坐在余佩彤的旁边:“什么时候有空啊?上次说陪我去商场逛街,我一部戏都杀青了,你还没有空。” “现在呗,反正今天的事都处理完了,剩下的交给张姐就好。” 闻言,魏莳因那双眸子发出随性的光,拉着余佩彤就打算走。 因着商场旁都是写字楼和高奢酒店,连带着这商场也金碧辉煌的,像坐宫殿,让人走不出也迷了路。 余佩彤脚步微顿,语气带着点新发现的意味:“旋转电梯?” 魏莳因偏头对余佩彤说:“我跟你说,这家商场上年正式开业,架势倒是不小。” 余佩彤听着也跟着抬眼环顾四周,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商场是哪个集团的?手笔不小,这么豪华。”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商场名字这么洋气,外企吧?这选址也好讲究。” 不知道为什么踏入进商场的那一瞬间,余佩彤就很想将商场的东西全部拿下来,虽然还是克制了,但这两人提着大袋小袋的,简直就是行走的客人,好在魏莳因摇人,让司机上来提回去,不然这么多余佩彤还真不好回公寓。 余佩彤购物欲不强,身上这套西装针织衫,还是自己三年前就在穿的。 但其实,说是购物,不如说是买一份期许和遐想,多彩的,粉状的,膏状的,油彩涂抹于皮肤,幻想这些美丽背后的景象,恨不得集齐。 可真正拿到手了,空虚的感觉也还是没走。 “真奇怪。”余佩彤轻声说。 这的风水布局该不会找人弄过?想着想着,思绪已经飘到自己也去开家商场了。 思绪间,魏莳因拍了拍余佩彤,激动地说:“诶?佩彤,你看看那是不是歆晏?” “歆晏?”听到这个名字余佩彤久违的愣住了, 竹歆晏和余佩彤都是璃大毕业,两人高中大学时都在一个班,但这关系算不上不熟,也不是特别熟悉。 余佩彤对竹歆晏的初次印象还是听陆承昀偶尔提及到这位被商界称作花瓶,只会依赖哥哥,用来联姻的小女人。 但真只是花瓶吗?余佩彤不以为然。 很早之前她就发现竹歆晏虽然性子平淡,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这洞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心里却比谁都敞亮。 余佩彤突然想起集团和竹家还有业务往来,虽然是竹歆晏她大哥接手,这么想着她也就瞧着魏莳因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那女子生得平淡,一身棉麻素衣好似无欲无求,眼神总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平静,像半壶萃取的茉莉花茶,柔柔地瞧过来时又像两盏油花灯,只不过现在多多少少染上了些寺庙的苦味,朦胧中隐约能见着眉间鲜红的点,总觉得是菩萨。 不同于魏莳因那头自来卷,日日更换的大耳环,每次出门必全副妆容的蔷薇般张扬,竹歆晏则更像一株清水芙蓉。 竹歆晏喝了口手上的咖啡,抬眸的那一瞬间,撞进了余佩彤视线里,明明是棕色的瞳孔,余佩彤却好像看到了一整片森林,有雨雾蒙在树间。 “是难过吗?”余佩彤不知道,她也没有走过去,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 魏莳因不解余佩彤就这样走了,但也还是乖乖跟着,学着余佩彤的模样对着玻璃窗的竹歆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竹歆晏却跟了上来,声音不高但清晰,没有多余的试探:“余佩彤?我们可以当朋友么?” 对上余佩彤的眼神,竹歆晏微微歪了下头,“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只是......你那会的男朋友是我联姻对象,怪尴尬的。” 魏莳因听着好像吃到了什么瓜,炸了似的:“什,什么?” “可以。”余佩彤微微一凝回应道:“只不过,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竹歆晏揉了揉自己柔顺的长发,带着点窘迫又急于撇清的语气解释道:“还能和谁?你前男友陆承昀啊,我总不能和那陆家那私生子在一块吧......再说了,我记得你那会不是和陆承昀在一起么?整个璃大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所以你和陆承昀现在还是联姻对象?”余佩彤说着将三人带进一家西餐馆里。 魏莳因眉头微挑,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追问:“我是他表妹,我怎么不知道?” “要是连你都知道了,那这事就正式敲定了,我才不要婚姻呢。”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不愉快的画面,竹歆晏皱着鼻子,一字一顿地控诉:“还有,那家伙冷得很,特别的不,近,人,情,和他站在一起我我感觉我像他下属。” 听着竹歆晏这话,魏莳因满脸问号,你不是更冷淡??? 余佩彤则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了掩饰赶忙低头翻看着菜单。 余佩彤好不容易止住笑,随意地轻声问了一句:“怎么还要联姻,他还好吗。” 竹歆晏控诉道:“他?陆承昀?你这心也太狠了,我在你面前呢,你关心他好不好?”竹歆晏气鼓鼓地翻开菜单,这模样比刚才喝咖啡的简直形同两人,“不行,我生气,我要点到你破产。” 这就是网上说的,平时不说话,一打开话闸子就说个不停? 或许是变相知道陆承昀并没有什么事,余佩彤此时很开心,连路边的狗都想夸两句。 余佩彤压抑着神经难耐的冲动,笑着回答道:“点,点多少都行。” 魏莳因正翻着菜单,忽然感受到口袋的手机在震动,看到备注嘴角的笑是怎么也压不下去:“我去接个电话。” “顾书衡的电话?”余佩彤问,毕竟现在能让魏莳因上心的只有顾书衡了。 “嗯。”魏莳因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到门口。 余佩彤吃腻了西餐,无奈商场只有西餐厅别无他选,就只简单点了几样,上餐的速度很快,店长还送多了他们一碗奶油蘑菇汤。 “天天围着顾书衡转。”竹歆晏用叉子卷起几根意面,小声嘟囔着:“都进娱乐圈了还是这性子,要是给狗仔拍到,我看她怎么办。” 话音未落,就看到魏莳因偷偷摸摸回来,脸上掠过一丝被抓包的尴尬,声音放得又轻又快:“那......你们吃,我先走了?” 余佩彤放下手中的水杯,抬眼问:“去干嘛?” “顾书衡约我吃饭。”魏莳因答得飞快,眼神有点飘忽。 “重色轻友啊。”竹歆晏刚低头咬断一截面条,再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魏莳因的影子,“人呢?” “不管她,我们吃。”余佩彤看着空出来的座位,用叉子轻轻拨弄着自己盘中的沙拉,无奈地笑了笑。 餐食过半,余佩彤和竹歆晏的话题渐渐深入,聊了很多当下的社会问题,当然,也绕不开地谈到了陆承昀。 竹歆晏不是莽撞的人,得知她决心挣脱竹家的束缚,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木偶,余佩彤表示支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但竹歆晏说不用,她要和余佩彤一样,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讲到这里,竹歆晏那双平静的雾眼,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十年后,当余佩彤在新闻采访中见到竹歆晏,依旧会想起她的这句话。 她说:“我肯定可以的,我有信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余佩彤饶有兴趣地追问竹歆晏以后的方向计划,得到的只有竹歆晏一脸神秘,不可言说的样子。 但走时,余佩彤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敞开的包口,里面装着一本《置身事内》。 ....... 闲来无聊,余佩彤走进了帝都的图书馆。 因着初春,寒气还未完全褪去,图书馆内暖气很足。 图书馆向来很安静,像是千万个未诉说的故事在低声共鸣。 林霖的来电在图书馆的安静声中突兀地响起。 余佩彤瞥了一眼屏幕,快步走向最近的消防通道门后才按下接听键,压低了声音: “喂?” 林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余董,陆家那边态度非常强硬,一直在抵制我们的介入。” 余佩彤的声音沉了下去,原本随意空洞的眼神变得锐利:“怎么回事?” “一开始收购流程都很顺利,各项条款双方也都认可了,但陆家今早不知怎的,突然就反悔了,坚决拒绝卖出。” 林霖继续说道:“昨天还确认无误的合同条款,今天他们递回来的版本,关键部分全被修改了,完全不是同一份东西!” 余佩彤想到刚才和竹歆晏的谈话,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金属门框,她沉吟片刻说道:“先观察,按兵不动。” 余佩彤没有停留,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到了图书馆静谧的哲学区,从书架上拿起那本《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随后缓缓坐在地板上。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本书有些难啃,她刚读完半卷,一道颀长的影子便无声地覆盖了书页上的文字,稳稳地停驻在她低垂的视线里。 余佩彤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感受到那股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雪松,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余佩彤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陆承昀会主动弯腰和她并排坐在一块。 图书馆的静默流淌在两人之间,只有书页的气息和彼此的呼吸声,余佩彤的目光依然落在书页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最近在做什么?” 陆承昀低沉的声音同样压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处理些杂事。”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余佩彤低垂的侧脸上,那深邃的眸子里沉淀着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余佩彤。” 陆承昀唤余佩彤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 “最近陆家…...情况有些复杂。” 余佩彤合上膝头的书,没有多余的寒暄或追问,只是直截了当地问:“我可以帮你吗?” 余佩彤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安静了三秒。 陆承昀的喉结极其突兀地滚动了一下,随着吞咽的动作绷紧又放松,好一会他说:“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是内部的事,这段时间关于陆家,关于我的事,不要插手。” 陆承昀没有说具体的原因是因为: 他不想让余佩彤卷入这场纷争中,家族的争夺远比商战更要难应对的多,余佩彤只要好好的,在她的领域里发光发亮就好了。 陆承昀也没法解释,因为在他毫不犹豫地想要奔向余佩彤的时候,他也恐惧着。 爱是生猛而具有毁灭性的。 “好。”余佩彤抬眸看着陆承昀,不知怎么的,心就不自觉吻向了他的脸颊。 陆承昀注意到后,微微错开了那本该落在脸颊上的吻,让它直直落到嘴唇上。 因为紧张而轻轻攥住的手被陆承昀一根一根掰开,带着对方的雪松体香袭来,两人五指相扣着,心跳连着心跳,脉搏贴着脉搏,轻颠的眼皮先泛起潮水,陆承昀看向余佩彤的瞳孔,十年来的思念汹涌而出,他重重地加深了这个吻,这个时候,整个世界只有我和你。 陆承昀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来吻我了,干净利落地,挖空了我的心。’ 这句话在内心循环播放着。 空气里只有他们唇齿纠缠时的声音。 从眉骨到鼻尖,直至面色潮红,图书馆是个神圣的地方,此时却被催得气氛暧昧。 此时陆承昀正吻着她,鼻尖被他蹭得有些痒,她在爱人的眼里陷落着。 他们是缪斯,是情人,也是彼此之间的一朵桔梗花。 “余佩彤,这十年,受委屈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说这话时,陆承昀挽住了余佩彤的腰,使她跟靠近自己一些。 “想,很想很想。”余佩彤回答着,顺势抓了抓陆承昀的脑袋,让陆承昀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 这会的陆承昀还真像个孩子。 陆承昀正感受着她的温度,就听到余佩彤轻声抱怨的声音传来:“陆承昀,在图书馆亲嘴,好狗啊。” 陆承昀低声笑了笑,偷偷抬眸看着余佩彤的下额,“那又怎样。”看余佩彤正想站起身,陆承昀拉着她的手说道:“再呆一会。” 余佩彤笑而不得,下额蹭了蹭他的头发:“我去放书。” “不许去。”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霸道。” 好在,哲学区书籍很少有人阅览又是临近关闭的点,他们的行为被书架所掩盖,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被人骂呢。 爱是生猛而具有毁灭性的。——在网易云上看到的。 建议听Track in time来看下三章。 准备撒糖,很多很多糖[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想我 第6章 并肩 因为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所以陆承昀和余佩彤都格外珍惜这段时光。 直到被图书馆管理员赶,他们才走。 余佩彤一直牵着陆承昀的手,没有放开。 陆承昀也没有问余佩彤她要带自己去哪里,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从天桥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时不时站在边上看看车水马龙。 那只黑色流浪小猫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 和陆承昀手牵手时,余佩彤头脑难得的放空,视线晃动连带着呼吸也被卷进厚重的风,天桥与港口在眼前失色又塌缩,她抬头望着陆承昀,他的背影占据半片天,头顶机翼划过的云不规则交错着。 下次一起散步是什么时候?余佩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和陆承昀从这个春天走到伦敦的第三十五个冬令时?余佩彤也不知道。 整个世界只剩下困倦的黑,无边无际,不需要厚外套和围巾,两人也可以暖烘烘相拥在一起。 晕晕乎乎地,月光融化得朦胧,两颗心紧贴时,心跳在余佩彤胸膛里扑通得好不规律。 余佩彤踮起脚尖,虎口和食指划过陆承昀的眼周,她捧着陆承昀的脸,好一会说:“陆家那吃人的地方不好呆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陆承昀失笑,低着眸揉了揉余佩彤的发丝:“哪有黑眼圈?” 这天桥这么暗,她是怎么看的黑眼圈? “有黑眼圈的话,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或许连陆承昀自己都不知道,他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温柔。 “怎么会?”余佩彤捏了捏他的脸,哭笑不得,“我心疼都来不及呢。” 余佩彤只感受到陆承昀将她搂着,忽然整个身子都被一个柔软的怀抱包裹住,他身上的雪松味,永远让她安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陆承昀说着顺势将余佩彤的包从她手上接过。 “我们一起回去。”余佩彤仰望着他,昏黄的路灯光洒下,显得骨骼格外分明。 刚才还在天桥的那对人儿越走越远,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下一只小猫。 书香,散步,晚风,他们同居了。 回到花园大厦,余佩彤依旧拉着陆承昀的手,说什么也不要放开。 还说要拉着陆承昀一起睡,说着说着余佩彤直接动起手,用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脖子。 陆承昀微微弯着身子,在余佩彤耳边呼出:“洗澡也不放开?” 余佩彤迟疑地看着陆承昀的眼,好像在问他,你还真会反驳。 余佩彤故意傲娇地别过脸去,臭着一张脸:“不放。” “好。”陆承昀听后倒是没什么表情,就好像知道余佩彤喜欢故意顶撞回应他,不过说这话时,他的右手将余佩彤揽在怀里,左手在浴缸里试探着水温,“那我们就一块洗。” “你还真说得出口。”余佩彤定住了一瞬,督了眼陆承昀,陆承昀感受到后把人抱得更紧了。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今天还有点工作汇报没做。”余佩彤赶忙挣脱开来说。 “什么工作汇报还要你这个董事长亲自汇报的?”陆承昀轻笑着,右手撑着浴室的墙。 余佩彤只感受到一抹滚烫的身躯覆了上来。 “总之,我现在没空。”余佩彤别过脸小声嘀咕着,趁着底下还有空隙,逃了出去。 要不是手机是反的,陆承昀还真会被余佩彤这副假装很忙碌的样子骗过去。 “怂。”陆承昀低声呢喃着,那股自然的雪松渐渐地将浴室内弥漫着的白茶香掩盖住。 陆承昀洗完澡出来时,余佩彤正巧在阳台接电话。 阳台门半掩,余佩彤没有刻意压制住声量,而陆承昀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用毛巾擦干发丝,听余佩彤讲话的语气,电话那头应该是助理。 “你要结婚休假?”余佩彤对着电话那一头说道。 “是的。”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那边安静了好一瞬,似乎在斟酌用词:“人家女孩都没追到手,自然是不说的。” “行吧,你这家伙藏得可真严,连我都不知道。” “事以密成,余董,这话还是您教我的。” 余佩彤低笑了一声,对林霖突然而来的结婚讯息感到困惑,毕竟之前的林霖比自己还工作狂,是二十天年假是只用三天的狠人,还几乎每天都加班,余佩彤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林霖太大压力了,但林霖总喜欢一个人把东西都包揽下来,余佩彤说也不听。 那会林霖是怎么回答自己的来着?余佩彤靠在栏杆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作为余董的总助,我当然要学多点,涉及多些,不然怎么帮余董分担?” 不过也是,林霖都三十六七了吧?是该到结婚的年纪了,今年自己都二十七了,余佩彤想着,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想落下来,她转身看着陆承昀,只能见到一个背影, 他正站在餐桌前给余佩彤泡一壶蜂蜜水。 陆承昀今年三十了。 过了八月二十就三十一岁了。 说是还有半年,但时间过得很快,眨一下眼就过去了,他们也不可能这半年都呆在一起。 余佩彤十岁遇到陆承昀,现在已经十七年了。 时间真的好快。 余佩彤望向远处,离开帝都时,街上的沥青马路很少,多的是自行车,现在一片霓虹灯,帝都每天都会塞车,余佩彤才发觉,原来她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也走了很长的路。 还好,年少时喜欢的人还在。 而且只距离自己三步。 “恭喜,晚点我让财务把你工资翻一翻。”余佩彤对着电话那头的林霖说完这句话,就钻到陆承昀怀里,紧紧抱着他。 网上有一句话叫: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束缚。 余佩彤想起了她和陆承昀的第一次见面。 余佩彤家境算不上大富大贵,只是普通的工薪阶级,自己也只是一个小镇做题家。 本来一切很幸福,余佩彤有爸妈,有哥哥,有朋友,有爱。 但一场车祸夺去了所有,六岁那年,余佩彤的亲戚借着寄养的名义,将她爸妈的房子占为己有。 再后来,他们给余佩彤办了退学,余佩彤去了孤儿院。 那年帝都的雪很大,余佩彤光着脚丫,拿着妈妈织的布包,离开了小镇。 当时的余佩彤很恨这些所谓的亲戚,但其实现在想想,没什么恨不恨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余佩彤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和说话方式,也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行为,这世界这么大,抬头看还有星辰和月亮,包容一点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自己那几年,有的吃有的穿。 穿过长长的火车索道,就是县城。 县城的孤儿院很破旧,里面的孩子常年缺乏教育,除了院长奶奶会和他们谈谈心外,就只剩下那看守大门的小黄,但院长奶奶身体不好,今年这么算也快有九十了吧,余佩彤想。 院长奶奶是个可怜人,余佩彤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总是很压抑,经常坐在沙池地里看着空旷的小路发呆,偶尔有几个大人想找余佩彤谈话,都被院长奶奶赶走了,院长奶奶就这样陪着余佩彤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下山,院长奶奶才拿出一本族谱,族谱很旧,很黄,有些字迹都已经看不清了,但没有一点儿破损。 院长奶奶依旧翻着族谱,指着尽头的那几个名字告诉余佩彤。 余佩彤依稀记得,院长奶奶说她很羡慕她们这代人,不用烦恼外族入侵,不用烦恼生死问题,现在的一切都在好转,她说了很多很多,她说她是从南方的一个小山村出生的,是家里的老大,那会正值国家动荡,封建糟粕普遍存在,她每天都要提着食物,背着柴翻过一座座大山,稍不留意就会被抢,不幸的话,人也会被抢。 说到最后,院长奶奶长舒一口气,告诉余佩彤,告诉她,人要往前看,要去跌倒,要去远方,要去寻找。 孤儿院的孩子都有些孤僻,要么就很狂躁。 总之,那会的每一天都很压抑,余佩彤不是坐在树枝上就是坐在沙池地里。 余佩彤也没想过要逃,她知道,她这个年龄,逃了又能做些什么呢?况且这里还有院长奶奶。 九岁时,余佩彤看着孤儿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有好心人领养自己,院长奶奶游走了好多家庭,但因为是女孩,长得又瘦小,一直没有人领养余佩彤,有想接近余佩彤的家庭,也都是因为那一张很张扬的脸。 直到余佩彤十岁时,偶然读到报纸上说象棋比赛奖金三十,她心动了。 那会的三十是天文数字。 也是余佩彤这辈子拿到过最沉甸甸的一笔钱。 在孤儿院里呆的第四年,院长奶奶旧疾复发,门口的小黄也成了大黄,她想,如果有这笔钱的话,院长奶奶就会彻底治好了。 但这钱并不好拿,不仅是因为这是国际赛事,面对的对手都是佼佼者,更是因为余佩彤唯一一次接触到象棋,还是偷偷跑到镇上公园里看那些爷爷下棋,对此并不深刻。 好在,余佩彤很聪明,看过一次就把规则弄懂了,那些爷爷也很热心,见余佩彤想学,就让余佩彤有空过来,仅仅一周,公园里的长辈们都被余佩彤打败了。 临近比赛的一个月,余佩彤看到那张被丢到一旁的报纸,认真看了看,原来是国际象棋啊,国际象棋和象棋有什么不一样吗?余佩彤不懂。 但她知道,那三十,她必须拿到。 那会信息并不如现在发达,她只能没日没夜的研究,好在,摸出了规律。 陆承昀的家世不允许他输,而余佩彤也不会允许自己输。 但到比赛的最后,陆承昀不知道怎的,让了自己。 后来陆承昀回忆说,是因为在比赛前见到余佩彤,她的脸很脏,但眼睛很亮很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这么真诚又灵动的眼睛,在那笑嘻嘻的,不知道从哪里捧着一碗粥问他:“哥哥饿不饿,要不要吃粥?” 那一碗粥冷的厉害,一看就是早上藏起来的。 陆承昀没想到的是,余佩彤进了决赛,还是自己的对手,对上余佩彤那双灵动的眼,他突然就很想把一切都给她。 陆承昀也没想到,第一次撞进的目光,让余佩彤心里种下一棵树,一棵春生冬敛的树。 那年陆承昀也才十三,因着生来就承载了很多人的希望,接触过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东西,以至于他很早熟,就像二十三四岁一样。 得知余佩彤的背景之后,陆承昀就让余佩彤住在自己的另一套房子里,怕余佩彤多想,就把整个孤儿院都资助了。 余佩彤在镇上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跟不上同龄人,陆承昀就请家庭教师,但请了家庭教师和管家之后,他们就五年没见了,余佩彤学的很快,十五岁那年,余佩彤考上了帝京璃大。 他们在璃大相遇了。 为了能和陆承昀并肩站在一起,余佩彤拼命学,也拼命的偷看他,制造偶遇。 进璃大的第一年,各种竞赛余佩彤和陆承昀包揽前一二。 陆承昀是学生会会长,那余佩彤就去竞选团委学生会长。 余佩彤跳级上来时,发现陆承昀习惯性喜欢坐在角落里,他不爱学习,甚至可以说有些厌学,但他很聪明,只要讲半句,他就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甚至做得比旁人都要好,他每次上课都会发呆,要不看着窗边那些上体育课的人,但在外人面前,他那不爱讲话的性子也要逼着和人侃侃而谈,他的父母的控制欲都很强,他从小按照乖乖男的样子长大,一出生就承载着陆家的所有希望,他什么都要精通,什么都要做对,生活的太过于教条,所以和余佩彤算是互补吧。 余佩彤是这么想的,所以每每问陆承昀:“会不会累?”陆承昀都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久而久之余佩彤也不问了,就和他并肩坐在一块。 那种世家贵公子的教养,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抬着头挺着腰,陆承昀老说自己是松柏,余佩彤想,他才更像松柏。 在后来,余佩彤犯了错,面对别人的指责,余佩彤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眼泪,没有解释,只是呆呆站在那。 陆承昀知道后,挡在余佩彤身前,直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余佩彤依旧记得清楚,陆承昀说:“我的爱人,我自己会教。” 他说的是,他的爱人。 他承认了,她的爱慕有回音。 十七岁那年,余佩彤已经完成大学学业了,她不想一直被陆承昀庇佑,她要当陆承昀的依靠。 她也知道陆承昀这种地位家世的人,未来的伴侣只会是和他一样家世的女孩,事业和家族永远都是第一位,她要快点成长,快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但余佩彤很舍不得陆承昀,连带着写那一封离别信时,落下的眼泪竟比写下来的字还多。 为什么会喜欢陆承昀呢?余佩彤隐隐约约知道怎么描述了。 因为在老实的人中,他不会显得那么无趣,那个圈子里爱玩的人很多,可他不会显得那么放荡,他就像汉堡里的西红柿,是解腻而又独特的存在。 因为不管自己发生什么,遇到什么,他知道后会第一时间为自己遮风避雨,在国外那十年,他也是这样,只是默默在身后关注她,帮她。 年少不能见到太惊艳的人,这是对的。余佩彤现在非陆承昀不可。 陆承昀感受到余佩彤细微的哽咽声,揉了揉她那埋在自己身上的脑袋,“怎么哭了?” 余佩彤哭得更大声,也抱得更紧了,好一会,她抬起那双含着泪的眼眸,哽咽着说:“陆承昀,我爱你。” 下三章撒糖 有人看嘛,可以评论评论嘛 没人看就随缘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并肩 第7章 做饭 余佩彤是靠在陆承昀身上睡着的。 也是她这十年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陆承昀将余佩彤抱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随后就走到客厅,看着那一盒烟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拿。 因为他知道,余佩彤并不喜欢烟味,只是商务场合需要,被迫接受罢了。 余佩彤向来喜欢植物,住在公寓里的这两个季节,整个阳台都挂满了植物,仔细看有些花已经发芽了。 角落里有盆毫不起眼的多肉。 十年前也只是一株小苗,现在个子已经隐隐比隔壁发财树还要高了。 这盆多肉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种的,说来有趣,余佩彤告诉陆承昀,多肉的叶子放在泥土上,就会生根,起初陆承昀还不信,和余佩彤打赌说要是生不了根,就满足自己一个愿望。 余佩彤答应了。 那年夏天,多肉生根了,可他看到余佩彤在纠结,她纠结爱情和事业。 陆承昀想,爱不应该成为她的束缚,她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她这一辈子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放手了。 陆承昀故意移走了那盆多肉花瓣,和余佩彤断崖式分手,那盆多肉焉下去的花瓣,在余佩彤离开帝都的第二天仿佛复生了,甚至还开出了几朵花芽。 余佩彤去伦敦的前一周,陆承昀就疏松好了,他为她铺好了路,打通了关系。 不过哪有这么容易,他也看着她的小女孩一次次跌倒又站起来。 陆承昀坐在那张木椅上,这一吹风就是一个晚上。 余佩彤半夜喜欢起身喝水,这个习惯陆承昀还是记得的。 怕夜晚的凉气吹进屋内,陆承昀走时紧紧关好了阳台门,煲好了一壶开水,只不过开水还没变温水,余佩彤就起身了。 余佩彤眯着眼,一副还在梦境中徘徊的样子,轻轻揉了揉眼睛,发丝微乱。 迷迷糊糊地,懒散地从后面抱住了陆承昀。 “怎么起来这么早。”陆承昀说着,看余佩彤想拿桌上那一杯滚水,连忙说道:“等会,还很烫。” “陆承昀。”余佩彤迷迷糊糊地喊着陆承昀的名字,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里酿出来的朗姆酒,带着浓重的睡腔和一个小小的哈欠尾音。 “我在。”陆承昀温声回应着。 “睡觉。”余佩彤拖长了调子,两个字之间仿佛隔着一片混沌的迷雾,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将头更深地埋进陆承昀的后背,依赖地蹭了蹭,隔了好几秒,才含混不清地嘟囔:“一起。” 那句“一起”轻得快要听不见,在又一声小小的哈欠里,气息也变得绵长。 陆承昀转身,边揉了揉余佩彤那睡得微热的脸颊,边轻轻偷亲了她的额头,这才将晾得温度刚好的那杯水递到她唇边。 低声道:“好。” 不过余佩彤才喝了一小口,就说要拉着陆承昀回去睡觉。 ...... 七点,窗帘就自动拉开,柔软的光照在墙壁和玻璃窗上,今日是一个无风的早晨。 今天的太阳很有生命力,好像一切都会不错的样子,余佩彤这样想。 当陆承昀睁眼时,就看到余佩彤撑着下巴,看着他。 少女很明媚,眼神很亮很真诚。 陆承昀下意识躲开视线,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我送你出去吧。” “今天休假。”余佩彤今日一早就休了七天的假期,对上张姐那满是困惑的语气,余佩彤只是解释说要陪男朋友。 张姐倒也不意外,毕竟余佩彤在伦敦的那办公室里放了张和陆承昀的合照,职位稍微高些的人都知道,余佩彤心里一直都有个人,只不过没说出来,也没人见过。 “陆承昀。”余佩彤忽然贴向陆承昀的胸膛,指尖轻轻揪住他睡衣前襟,声音软糯下去:“你今天能不能陪陪我。”像是怕陆承昀拒绝,余佩彤又小声补了一句:“就一天。” “好。”陆承昀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余佩彤仰起脸追问道:“我想吃上学那会你给我炒的虾仁炒饭......可以吗?” “小馋猫。”陆承昀食指轻轻蹭过她鼻尖,低笑道:“以后在我面前,你什么都可以。” 只是陆承昀也有十年没下厨了,自从余佩彤离开帝京,厨房就再没飘起过烟火气。 余佩彤也不怎么在厨房做菜,她总觉得做菜太繁琐太慢了,有这时间不如多看几份文件,索性电话订餐,做好了就下楼吃,租下这公寓五个月了,也就只是半夜饿了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 据网上所说,购物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多巴胺,能缓解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疲惫。 但余佩彤逛超市无数次,唯有这次,心底不觉得是虚掷光阴。 不是和谁都能逛超市的。 一起去为以后的柴米油盐作考虑,是一件特别亲密的事情,那种默契和信任,就好像小猫将肚皮露出来,把自己敞开,和对方说“欢迎光临。” 购物车往往是陆承昀推的,余佩彤负责到处寻找,对照清单搜寻目标,虽说早早就列好了购物清单,但结账的时候总是要多出些计划之外的物品。 可能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算不上什么计划之外,只是情侣之间一些约定俗成的小情调罢了。 随着一件又一件物品被放入购物车时,一起放进去的还有他们对未来的期待和彼此的信赖,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时刻,可余佩彤感觉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购物车的滚动声在零食区停下,陆承昀看着余佩彤怀里堆满的薯片和巧克力,无奈道:“买这么多零食,还吃炒饭吗?” “晚上看电影吃呀。”余佩彤说完后就松开了那一直揽在陆承昀臂弯的手掌,一路顺着小臂触上他的手背,不出意外地被他反握进掌心,十指相扣,不留缝隙。 两个人就这样推着小推车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穿过一个又一个区域。 “买这么多泡面?”陆承昀接过余佩彤手上的泡面放进推车里。 “这不是家里的泡面快没了嘛。”余佩彤小声嘟囔,指尖捏住他衣角轻轻一扯:“你要是天天在就好了。” 毕竟这样不用考虑吃什么,也不用考虑其他,有人会给你安排好一切,又可以顺理成章地参与进彼此的世界,那种单纯的幸福感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彼此明白对方喜欢吃什么,最后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回家,平静而美好地消磨掉这无风的早晨。 ...... 陆承昀正站在厨房里准备午餐,听见余佩彤正轻手轻脚地从背后靠近。 他低头笑了笑,唇角无声地弯起,因着分心,那两块胡萝卜丁显得格外大,但他假装没发现,继续切着那案板上的胡萝卜。 “陆——承——昀!”余佩彤几乎是跳到陆承昀身边的。 “我在。”他头也没抬,尾音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张嘴。”余佩彤命令着,仔细听还能听出不容置疑的甜腻。 “不是说留着今晚看电影吃吗?”陆承昀嘴上推拒,动作却配合地微微侧过头,咬下了余佩彤手中的虾片。 “诶呀,买了这么多。”余佩彤回应着,指尖捏着的虾片已送到陆承昀唇边。 “好吃。”陆承昀叼走余佩彤手上的虾片,舌尖却好似无意地快速掠过她食指,抬眼看她时,眼底漾着得逞的笑意,对上她瞬间瞪圆又带着嗔怪的眼眸。 “厨房油烟重,回去坐着。”陆承昀声音放软了些。 余佩彤没有说话,只是将侧脸轻轻陷进他肩窝,发梢蹭过他的颈侧。 陆承昀只能感受到余佩彤的心跳频率,温热的气息让他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专心点。”余佩彤的气息拂过他耳廓,自己却往嘴里塞了片虾片,嚼得咔嚓轻响,低声提醒道:“小心切到手。” 陆承昀低着眼眸,目光从她柔软的发漩滑落,却对上了那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那你别捣乱。” “我哪有。”余佩彤的掌心熨帖着他的腰侧,侧着头笑道:“我这是在看我男朋友做饭。” 锅里的油已滋滋作响,密集的气泡争先恐后地翻腾。 陆承昀想转身丢配料进去炒,却被余佩彤圈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十指甚至在他腹前交扣。 “要焦了。”陆承昀有些无奈地偏头避开她灼人的注视,试图从她臂弯里挣开。 “焦了就焦了,你煮的就算焦了也好吃。” 可能是爱屋及乌,余佩彤总是觉得那些五星级大厨比不上陆承昀做的饭菜。 “那你吃多点,要是给我发现有剩饭的话......”陆承昀故意拉长声音,那只碰过花生油的右手故意点了点余佩彤的鼻尖。 “不会!绝对不会有剩的。”余佩彤顺势将最后一片虾片塞进他嘴里,故意挑逗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是厨房太热了。”陆承昀别过头去,却被余佩彤的手轻轻扳回来。 “十二点了,还吃不吃的。”陆承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地抗议。 “饭要吃,但我现在......”余佩彤的视线停留在他泛红的耳根和微抿的唇上,指尖划过他下颌线,声音也染上一点沙哑的甜,“要吃你。” 陆承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余佩彤还想再撩拨一句,就被他凑近的脸打断了思绪。 离得太近了,余佩彤甚至都能数清他的睫毛。 但余佩彤没有逃,没有躲,她是故意的,故意挑逗陆承昀。 她踮起脚尖,迎上了陆承昀的唇,她想看看这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再这样。”陆承昀的嗓音哑得厉害,对着余佩彤的耳边呼出,“就别想吃饭了。” 余佩彤眨了眨眼,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问:“为什么。” 陆承昀只感觉耳尖发烫,手中的红萝卜头差点掉在地上。 恰好此时,余佩彤的唇几乎要贴上陆承昀的耳朵,带着一点得瑟的笑声:“饭前甜点。” 说完,余佩彤故意地,趁陆承昀没反应过来,咬上了他的耳垂。 今天这顿饭,三道菜,做了两小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做饭 第8章 奖励 总有些合作方喜欢给余佩彤送酒,搬来这公寓五个月,酒柜已经塞得满都是了。 但余佩彤不爱喝酒,要说喝也是朗姆酒那类尾调有辛香收尾的酒。 “过来,洗手吃饭。”陆承昀将饭菜摆满桌上,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眼神温柔地看着余佩彤。 “来啦。”余佩彤眯着眼,像是在打什么主意,果然,她洗完手后,故意将手上的水滴甩向陆承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瞬间落在陆承昀的脸上。 陆承昀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你还真是......”他用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水珠,宠溺地语气补充道:“幼稚。” “略略略。”余佩彤像是在挑衅,给陆承昀做了个鬼脸,“这不是有你宠着吗?” 活泼得可爱。 惹得陆承昀很想抓着她教训。 余佩彤见陆承昀端上砂锅,打开后,整个客厅都充斥着满满的汤料浓厚,“你什么时候煲了汤。” “你捣乱那会。”陆承昀说着往余佩彤碗里乘了一碗,语重心长的说:“吃炒饭容易上火,要注意营养均衡。” 正午太阳很晒,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余佩彤不知道从哪找来酒,点上了香薰蜡烛,说:“别人不都是烛光晚餐吗,我们这日光晚餐。” “忘了一件事情。”陆承昀拍了拍脑袋,余佩彤对上陆承昀那双好像有大事发生的眸子,以为是忘记关煤气,连忙跑到厨房。 结果低头一看,哪有火?煤气早关了。 陆承昀从后面走来,双手抱住了余佩彤,对着她的耳根子吹过:“有饭前甜点,没有饭后甜点吗?” 厨房的热气还未完全褪去,呼吸交缠间,那逐渐升腾的热度可以暂时屏蔽现实骨感的蒸汽。 余佩彤转身迎上了他的眸子,额头和鼻尖贴近的摩擦,像是动物世界里的同类在互相确认气息,在黑夜中互相为彼此舔舐伤口。 余佩彤趁陆承昀不注意,双臂挽住了陆承昀的脖肩,给他盖了个章。 一个小草莓印。 “今天做饭的奖励。” “那也太敷衍了。”陆承昀低眸轻笑回应着。 “那你还想要什么?”余佩彤食指尖缓缓划过陆承昀的喉结,对上那一双深邃的深蓝瞳,她故意指了指自己,“你想要我吗?” 两人折腾了半天,才正常吃饭,但也只持续了五分钟。 “陆承昀。”余佩彤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陆承昀放下筷子看向余佩彤。 “好甜。”余佩彤指着勺子上那被她咬过半口的虾仁,见陆承昀看着自己,就递了过去。 “没有加糖啊?怎么会很甜。”陆承昀不信,站起身来,想尝尝余佩彤勺上的那半只虾,却被余佩彤抢先一步。 等陆承昀反应回来时,舌尖碰到了虾的那一瞬,周围的所有喧嚣都突然消散了。 余佩彤扣住陆承昀的后颈,顺势粗暴地侵入他的唇齿,舌尖还带着一丝女孩独有的甜橙香气,那熨得发直的衬衫被余佩彤抓出褶皱,他的唇尖若有若无地临摹她的唇形,直到陆承昀的喉结滚动了下来,才低笑着加深了这个吻。 “陆承昀,是不是很甜。”说话间,余佩彤咬住了陆承昀的下唇缓慢拉扯,指尖轻轻擦过那泛红的耳垂,一股血腥味汹涌而出。 “你真的是......”陆承昀说话间,余佩彤膝盖一软跌进他的怀里,他顺势低头咬住了余佩彤的耳垂,低声说道:“你要还挑逗我,这七天就别想出门了。” “不出门就不出门。”余佩彤抬头反驳道,那一双黑色真诚的眸子如今竟显得格外狡猾,“没办法,喜欢就是喜欢,你总是不主动,只好我主动啦。” 这顿饭做了两小时,吃饭也吃了两小时,整间屋子都有他们的痕迹,就连红酒杯也碰倒三个。 陆承昀看到余佩彤在厨房洗碗,站起身慢慢走到余佩彤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头发,感受到余佩彤的动作停住了,陆承昀轻声说:“放着吧,我来洗。” “我洗,你不能和我抢。” 陆承昀见余佩彤一意孤行索性也不抢了,走到旁边拿走那沓还没擦的碗,自顾自擦着,“那我擦碗。” 只要是和陆承昀呆在一起,余佩彤觉得,连洗碗都是幸福的。 陆承昀站在余佩彤身旁擦干碗筷,轻声说:“晚上吃什么?” 洗手台的水没有停下,余佩彤靠着陆承昀的肩膀,偷瞄似的看着陆承昀,脱口而出:“吃你。” 陆承昀低笑着:“认真点。” “这都快五点了,先睡会。”余佩彤欲言又止,好一会,她说:“陆承昀,你明天还在吗?” “那你想我在吗?” “想。” “你想我就在。” “那我们明天去祈福吧。”余佩彤拉着陆承昀的衣角:“今晚的话,我们看电影吧,上次同事送了好多电影光盘,但我一直没空看,堆着堆着电视柜满都是。” “好。” 午睡前,余佩彤得知这周陆承昀都会陪在自己身边,开心得抱着陆承昀撒娇了很久,还被陆承昀调侃,说她是树懒。 ...... 余佩彤洗完澡之后,发现陆承昀正拿着吹风机在等她,对视间,陆承昀歪了歪头。 余佩彤笑着走向陆承昀,任凭头发一直在滴水:“你怎么知道我吹风机放那的?” “你是不知道,你喜欢把电器都放在一个抽屉。”陆承昀按着余佩彤的肩膀,让她坐在凳子上,但余佩彤特别不老实,一逮到机会就摸陆承昀那只正帮她拨弄发丝的右手,让他动弹不得。 “坐好,别动手动脚的。”陆承昀说。 十年前陆承昀也是这么帮余佩彤吹头发的,或许是久违,也或许是真的很舒服。 总之,余佩彤睡着了。 屋里暗暗的,余佩彤感觉到陆承昀正轻手抱着她,缓缓醒来。 “陆承昀。”余佩彤小声的喊道,迷糊间好像还抬手戳了戳他的脸。 “我在。”陆承昀应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身旁时,我总觉得好安心,我在伦敦都没试过能睡得这么安稳。” “那在睡多一会,我陪你。” “不要。”余佩彤揉了揉眼睛,将毯子掀起,牵着他的小拇指走出卧室,“看电影。” 原本只是牵着小拇指,却被陆承昀一把扣住,成了十指相扣的姿态,“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睡眠比较重要,乖。” “唔~”余佩彤假装想了想,又像下午那样变成树懒抱着陆承昀撒娇道:“不行,看电影嘛好不好。” 余佩彤小声嘀咕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是每天都能和你呆在一起看电影的。” 陆承昀没有回应余佩彤,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余佩彤也没有追问,他就这么看着余佩彤翻了半天碟片。 大多都是讲普通人逆天改命的电影,一张极为显眼的爱情电影映入眼前。 也许处于一些私心,余佩彤看到名字的那一眼,就选中了这张感情片,“就这个吧,情书。” 余佩彤把最后一盏灯关了,从酒柜上拿出朗姆酒,爬到沙发上,陆承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卧室拿了张毯子,正盖在余佩彤身上。 两个人穿着干净柔软的情侣睡衣,歪歪斜斜地陷在棉花糖般的沙发里,用投影仪看一部文艺的,静谧的,镜头晃晃悠悠的爱情电影。 桌上有两杯浮着冰块的黑色朗姆酒,旁边的酒柜上有一支点燃的雪松香薰蜡烛,橙红的火苗透过挂着水珠的玻璃杯,风一吹就摇晃着,像被圈养的极光或是黑夜的心脏。 “欸,日本的电影。”余佩彤刚拿起酒杯,发现字幕有些不对:“全日文啊。”余佩彤偏头望向陆承昀,北海道小樽的纷飞大雪倒映在他的侧脸和下额。 余佩彤倒在陆承昀的腿上,搓了搓他的脸,撒娇道:“陆承昀,你快给我翻译翻译。” “好。”陆承昀低头偷瞄了眼余佩彤,自然地依靠在她身上,随后将手臂放到余佩彤脑后,顺势搂住她的肩膀,揽在一起。 余佩彤当然不抵触,甚至还有些暗自喜窃,靠在一起很暖和,而且跟陆承昀呆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陆承昀翻译间,手上的小动作一直没停过,他会抚摸着余佩彤的头发和脸颊,附身轻吻着余佩彤,会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余佩彤,未来的日子你只要做自己,我会选择爱你。” 电影看到三分之一,余佩彤说:“陆承昀,以后我们在这座城市定居吧。” 陆承昀没有一丝犹豫,“好啊。” 在余佩彤看得入迷时,陆承昀突然蹭了蹭她的头发,偷偷摸摸地,捏了一把余佩彤的腰间。 余佩彤撅起嘴说:“还说我不正经。” 陆承昀却指了指大屏,此时男女主的眼神好像在交流,那种挑逗和默默关注,要不是喜欢,怎么会出现呢。 但却闪躲了。 余佩彤想,要是她和这女主一样遇到了属于她的男主,绝对不会逃,她会迎上去,就像她和陆承昀一样。 余佩彤微微叹气着:“欸,好遗憾啊,这部片该不会是有情人不成眷属的情节吧?” “余佩彤,他们不亲我们亲。”陆承昀说着,仔细听还有点撒娇意味。 “晚点。”余佩彤低声骂道,双指堵住了他的唇,“现在好好看电影。”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多调皮。”陆承昀低着头,此时距离近得让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缓缓说话间,身上的气息几乎要覆盖到余佩彤身上,“这会想逃?” 却不知道余佩彤是故意的,她知道她的男孩,害羞单纯得很。 他不会,也不敢,在自己没点头许可的时候,碰自己,即使很爱,却依然保持着那独有的距离感,那种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 余佩彤故意迎上陆承昀的唇,反客为主,把陆承昀压到身下,将他的手死死定住在墙上。 陆承昀低笑着,跟余佩彤对视的那三秒间,他的喉结至少滚动了三次,最后沉声喃喃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小事......”得到的,只有余佩彤那充满主导又霸道的细微喘声:“以后让我来。” 整个公寓只有那一盏烛火,心脏在寂静里跳动,酒精里隐藏着爱意与心事,而后坠入朗姆酒的醇厚,思绪游戈,理智摇摇欲坠,余佩彤望向陆承昀,夜色好像在他眼底里融化。 夜色微醺,危险,冲动,义无反顾。 明知我们的相遇很难,坚持也很难,却还是勇敢地选择去爱。 人和人的关系,每一瞬,每一频,回头看,每一刻都像永远。 今晚的月色好美。 种草莓期间,余佩彤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听说你和竹歆晏还有联姻?” 陆承昀正斟酌怎么和余佩彤解释,就听到余佩彤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陆承昀,如果联姻对你和家族有益的话,如果你执意要离开的话,我可以走的。” 余佩彤想,如果她是陆承昀,在事业和爱情中非要选一个,她也选不出来,倒不如放手好了。 虽然,她舍不得也很痛苦。 但与其让两个人痛苦不如自己承受好了。 陆承昀低声笑了出来,“余佩彤,你就不能对你男人有点信心吗?”说话间陆承昀已经挣脱出余佩彤的手,将她压到沙发上,“一个联姻而已......余佩彤,我生生世世都要跟你绑在一起。” 余佩彤轻轻喘着,抽空问道:“你该不会是网上说的那些恋爱脑吧?” “不知道恋爱脑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感受到余佩彤想推开他的手,他却越发起劲,顺势握着余佩彤的手腕,放在嘴边吻着,“别乱动。” 陆承昀随手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把毯子那一角彻底弄掉,欺身而下,在唇上辗转,“今天先委屈一下你了。” 余佩彤没有回答,只允许陆承昀入侵,在他的唇离得稍稍远些时又追上去。 额头,脸,眼,唇,尤其是锁骨。 总之,乱得一塌糊涂。 余佩彤和陆承昀,就和电影里的藤井树一样,许多年前,在余佩彤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时,身边出现了一个总是挑逗你,打趣你的人,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或许陆承昀最初只是怜悯,但余佩彤至今为止接触过很多高认知的东西,很多人脉,资源,都是陆承昀给她安排的。 这点,还是余佩彤去伦敦的第二年才发现的,那些人不过是因为陆承昀提前打过招呼,才愿意见她的,要是没有陆承昀,自己可能就错过了很多机遇,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才有今天这地位。 余佩彤一直都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陆承昀,那年,陆承昀的匆匆告别让余佩彤恨了陆承昀两年。 陆承昀温柔地用手擦去余佩彤脸上的泪水,习惯性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又哭了。” 余佩彤往陆承昀的怀里挤了过去,依偎得更紧了,“还好我没错过你,还好你又回来了,还好我找到你了。” 陆承昀听后愣了好久,直到电影播完,他抱着已经睡着的余佩彤回房,喃喃道:“未来,有我陪你。” 第9章 长久 帝都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余佩彤习惯性早起,钻进陆承昀的怀里,望向他熟睡的脸发着呆,但他这觉睡得不太安稳,余佩彤好几次见到他的睫毛颠了颠,于是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他的背,可能是不小心吵醒了陆承昀,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噩梦,这个人睡醒了就开始乱亲余佩彤,抱得更紧了。 “做噩梦了吗?”余佩彤双手捧着他的脸,左脸被压出一道红印子,倒显得可爱。 陆承昀没忍住笑,他半眯着眼,伸手将余佩彤搂紧进怀里,用被子盖住了阳光。 两具极其温柔的躯体靠得紧紧的,余佩彤贴紧陆承昀的胸膛,抬起右腿,霸道的把陆承昀夹着。 被子下,陆承昀的下巴蹭了蹭着余佩彤的额头,可能是刚睡醒,声音不像平时那样低沉,还带着点奶味,在余佩彤耳边响起:“想抱抱你。” 余佩彤不知道他梦到什么了,这人说是抱,总之极为反常,搂在腰间的那双手一直在乱摸。 好暗,余佩彤抬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凑上来亲了一下她的下巴。 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 而后是鼻,嘴唇,眼睛,又顺着滑倒唇上。 吻不算重,痒痒麻麻的。 余佩彤先一步露出脑袋,那吻错位落到了她的脖子上,“不是要睡觉吗?” “不睡了。”陆承昀一把将余佩彤扯回怀里。 睡衣本就是宽松舒服的样式,刚才在被窝里太暗了没发现,如今暴露在阳光下余佩彤才发现扣子只剩下底下的两颗。 余佩彤突然来了兴致,主动贴近了陆承昀,“不要乱动哦。” 右手缓缓从他衣服探进去,摸到温热的肌肤,狡猾地凑上来,陆承昀的呼吸明显已经乱了。 块状分明,手感很好,惹得余佩彤连连感慨,“谁家宝宝身材这么好。” 一路向上,摸到硬实的胸膛,余佩彤停住,没了动作。 而后低头,在他敞开的胸膛上,落下一吻。 作为惩罚,余佩彤想要逗他,但陆承昀有些不经逗,身子一僵的同时,耳尖都红了。 陆承昀配合着余佩彤的动作没动,半响,余佩彤只感受到手被突然抓住,陆承昀撑在余佩彤上方,身上的那观音玉坠,垂了下来落到余佩彤右心房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想摸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暧昧氛围被一股雪松香覆盖,那双蓝眸此时占据了余佩彤的所有视线。 目光炽热,又蜷缩。 余佩彤伸手捏着陆承昀红透的耳垂,弯笑道:“耳朵红了。” 余佩彤总算发现了,陆承昀的脸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淡淡的,没有表情的,但耳朵总是能折射出他的心情。 真的好不经逗啊。 “余佩彤,你再挑拨,今天就别想出门了。”陆承昀无奈的轻笑着,整个人都快要紧贴在余佩彤身上,“我要讨要点利息。” ...... 余佩彤说要带陆承昀去花店,结果陆承昀收到了人生第一束花,还是自己的初恋送的。 一束红玫瑰。 “哪有女孩给男朋友送玫瑰的?”陆承昀问。 即使过了很久,陆承昀也会记得余佩彤的回答:“爱一个人要送玫瑰,所以你就收着吧。” 余佩彤说要去恶作剧,陆承昀就陪她捣蛋。 余佩彤说要去帝都香火最旺的寺庙,陆承昀也跟着她走在一起。 陆承昀觉得,他今天好幸福。 寺庙的大门敞开着,庙里香火袅袅屋尖缠绕,很安心的味道。 寺庙檐角铜铃被微风吹响时,两人站在低眉的菩萨前,那些回忆同供香一起燃烧,一半变作烟尘往上飘,一半烧成灰烬往下落。 余佩彤站在人群中央,拉着陆承昀前往供香处,“陆承昀,听说缘浅的人不能去拜佛。” 陆承昀接过住持的香,说了句谢谢后,便反问余佩彤:“为什么。” “因为佛祖会砍断烂桃花。”余佩彤呆呆立在一众跪拜者中,看着庙里被佛祖保佑着的众人,双手合十,好一会,她低声道:“但我想,我们肯定是正缘,佛祖肯定会保佑我们,长长久久。” 余佩彤跟着人群学怎么跪拜,磕了好几个头,烧香许愿就像一次心愿梳理,余佩彤闭上眼的那一刻,也没想明白自己想求什么,便求身旁的陆承昀平平安安,求之后走的每一步都澄澈,求长长久久。 于是,她合掌。 在心底默念陆承昀的名字,然后将香火高高举起。 余佩彤在寺庙偷偷给陆承昀求了平安。 陆承昀也在寺庙给余佩彤求了平安。 彼此都不知道。 只有佛祖知道。 他们把能拜的地方都拜了。 陆承昀脖子上有一条从小挂到大的玉石观音,所以余佩彤没有请吊坠,而是请了一条十八籽戴在他的手上:“听说十八籽能挡灾。” 那住持还送了两条红绳给他们,没说缘由,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余佩彤帮陆承昀将红绳绑在手上时说:“陆承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来庙里祈福吧。” 刚刚还牵着的手瞬间十指相扣,两条红绳相贴,他没有任何迟疑:“好。” 余佩彤想起,去洗手间的路上,有个住持说她是天命之人,是终归要在职场上大展宏图的,说她的婚姻太过于曲折,搞不好还会两亡。 余佩彤只当是笑话,哪来这么多天命之人,都是些尘埃罢了,有时候她也想休息会,但陆承昀不在,好像休息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努力和他站在一起,至于婚姻,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就算是孽缘,她也认了。 寺庙的后院有一片枫叶林,不过还未到秋,枫叶林还是一片绿色。 清新,繁茂,绚丽。 落日时分,穿过枫叶,两人手牵着手。 “叶子,掉下来了。”陆承昀接住那片枫叶,看着余佩彤在枫叶林中转圈,陆承昀想:她比春天,更让我感觉满足。 两人漫步在这片枫叶林,好久好久,半响余佩彤走快了几步,转过身来面对他说:“陆承昀,我不喜欢平淡。” “我喜欢热烈的爱,刻苦铭心的爱,即使被全世界反对也要站在一起的爱。” ...... 回到公寓后。 余佩彤闲得无聊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陆承昀在厨房做饭。 “陆承昀。”余佩彤喊道。 “我在。”陆承昀从厨房出来,双手抹了抹围裙,坐靠在余佩彤旁边。 “你看看热搜。”余佩彤把陆承昀揽在怀里,将手机反转给陆承昀看。 热搜前八条都是: 「星河娱乐。」 「魏莳因发文控诉。」 「星河娱乐盗取魏莳因新歌手稿。」 「魏莳因和星河娱乐股东顾书衡。」 「爱的进行曲专辑。」 「到底是窃取还是魏莳因毁约找下家?」 「魏莳因经纪人发文。」 魏莳因算是一个演戏唱歌都全能的艺人,进娱乐圈没多久,因为是魏家的女儿,以至于很多资源向她倾斜。 但光是资源还不够,在娱乐圈要是没有实力,可不会有人买单。 余佩彤又刷了好几个视频后,这才将前因后果大致整理了一遍。 想着陆承昀和顾书衡的关系,余佩彤正想出口询问,只不过还没等她求证陆承昀,魏莳因的电话就打来。 “顾书衡他竟然利用我。”魏莳因声音破碎地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说:“我早该知道的,他就是有所图谋才接近我的,我竟然还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余佩彤几次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一丝插话的缝隙,只能听着魏莳因在那毫无间隙的讲:“他要是想要,问我自然会给。” 魏莳因陡然拔高像是在质问,质问谁呢,顾书衡吗?余佩彤不清楚,只觉得她在质问自己,“可他怎么能骗我呢?难道他这三天就没有对我有一点真心吗。” 余佩彤终于抓住一个气口,急切地打断她:“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对,什么三天?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魏莳因带着鼻音:“就三天前啊......总之我失恋了。” 电话那边的余佩彤好一阵无语:“......你在哪?”余佩彤这时听到背景中酒杯碰撞的声音,问她:“之前那个酒吧?” “嗯,我要找他对峙......”缓了一会,魏莳因微弱的声音传来:“明天晚上一块吃饭吧,就这样......不说了,我看到他了。” 这话魏莳因是匆忙说的,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陆承昀这会已经将饭菜摆好了,走到余佩彤面前拉着她的手去饭桌:“过来吃饭。” 余佩彤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又都是世家出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不至于陷进去出不来,所以也就没怎么把魏莳因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只不过吃饭时,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余佩彤夹起的菜悬在空中片刻,才缓缓送入口中,咀嚼也变得缓慢,看着饭菜时眼神微微放空,无法聚焦,仿佛思绪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飘向了远处。 余佩彤想起她和陆承昀认识这么多年,没有吵过一次架,而且陆承昀这人,实在是太温柔了,像是不会有脾气的那种,更别说他还会细心到察觉出自己的情绪,稍微一难过,他就会在背后抱住自己。 余佩彤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忽然抬眼看向旁边的人,声音也放轻了些:“陆承昀,我要是和你吵架了怎么办?” “吵架?”陆承昀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余佩彤会问这个,他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道:“意见不合而已,又不是不爱了,说开了就好了。” 他看着余佩彤微微蹙起的眉头,眼神愈发柔和:“意见不合很正常的,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难免会有分歧,别说我和你了。” “如果我们真的吵架了,我会抱着你的。”陆承昀这句话,像是承诺,带着庄重。 别看余佩彤在事业上风风火火,但其实她也是一个很容易碎的小孩,她很容易被满足,一个拥抱,让她意识到你在她身边,她就会开心一整天。 “就你知道怎么哄我。”余佩彤忍不住弯起唇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往陆承昀碗里夹多了几块排骨,“喏,多吃点!” 第10章 戒指 凌晨五点,余佩彤的意识刚从睡梦中惊醒,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微微眯起眼以便适应光线。 平日里余佩彤没有给手机静音的习惯,因着休假加上陆承昀在旁边,余佩彤便调了静音。 一打开就看到魏莳因给自己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的时间停留在凌晨两点。 余佩彤回拨过去,但电话那边始终没有回音,打开一看魏莳因的热搜还挂在那。 不过,换了新的。 「魏莳因深夜密会顾书衡,疑恋情捶实?」 「‘红’星聚会再起波澜,神秘男子身份引猜测。」 「顾家继承人情史。」 「星河娱乐吞并广英传媒。」 配图是顾书衡将魏莳因压在墙壁上,手臂围绕着她的腰部,虽然模糊,但熟悉的身影轮廓足以辨认。 “好家伙,下面评论都是磕cp的。”余佩彤笑着说,脸上缓缓冒出了个问号。 “网友就是这样,见风使舵。”陆承昀含糊地嘟囔着,他扯了扯余佩彤睡衣一角,手臂试图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别看了......看我。” “晚点晚点。”余佩彤回应着陆承昀,指尖悬停在标题上方,正回过神来要点开细看,竟显示已删除,仿佛从未出现过。 余佩彤不信邪地又搜索了几次相关关键词,结果页面根本找不到一点痕迹。 “看来是撤热搜了。”余佩彤轻声说道。 “怎么了?”他半撑起身,温热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将余佩彤揽回枕间。 “魏莳因凌晨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余佩彤蹙着眉,声音里带着刚醒的微哑和一丝忧虑,“但怎么也打不通。” “没事,顾书衡在她旁边。”陆承昀揉了揉余佩彤的发丝安慰道:“现在还早,再睡会。” “顾书衡在她旁边。”余佩彤低声重复着,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真的会没事吗?”她侧过头看向陆承昀,想要寻求一个更肯定的答案。 毕竟余佩彤眼里的顾书衡,可不太靠谱。 顾书衡的名字和长相严重不符,样貌是那种痞帅,放荡不羁的,这名字有点书香世家的感觉,但为人完全没有一点身为世家继承人的庄重,耳朵打了一堆耳洞,余佩彤也没数,总之,戴满了银色十字架耳钉。 余佩彤想:顾书衡像是那种会经常泡在夜场的,但这人却能让陆承昀真心欣赏......这人也藏得太深了,看外貌就能低估了他。 而且,和魏莳因这次热搜,得利者都是他。 余佩彤想着,也就多留了个心眼,给魏莳因捏了把汗,毕竟像顾书衡这种人面上看着笑嘻嘻的,心里说不定已经谋划着怎么吃干抹净对方了。 顾家自己目前难以抗衡,倒也不是市值,而是自己在帝都刚刚扎根...... 帝都世家向来喜欢相互维护,形成平衡。 不然陆承昀也不会被联姻了。 还好陆承昀会给自己安全感,不至于让自己被动,也不会让自己做选择。 “改天我让你们见上一面。”陆承昀似是猜到了余佩彤在想什么,回答着她:“但现在先睡觉。” “嗯,反正现在也联系不上。”余佩彤将手机随手搁在枕边,把陆承昀的手臂枕在自己头下。 心绪却乱作一团。 ...... 午后慵懒的阳光穿过阳台,斜斜地洒进静谧的室内,形成了丁达尔效应,将整个公寓笼罩在一种朦胧而温暖的静谧里。 午饭过后,陆承昀正陷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一本书,余佩彤端着洗好的车厘子走到到陆承昀身旁,自然而然地倾身,从他臂弯和书页之间的空隙穿了过去,旋身坐进他怀里,顺势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在干嘛?”余佩彤问。 陆承昀被余佩彤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他放下书,手臂收紧,将余佩彤更密实地圈在怀中,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在看你平时看的书。” 余佩彤不知道的是,陆承昀悄咪咪的,将那天寺庙里掉下来的枫叶,夹到了书页里。 他在暗戳戳的让余佩彤不要忘了他。 这心思真难懂啊。 余佩彤指尖捻起一颗饱满深红的车厘子,带着点亲昵的促狭,塞进了陆承昀微张的唇间。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陆承昀咬下车厘子,眼底漾开笑意,随后伸手从桌上抽了张餐巾纸,替他擦拭唇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温热的皮肤。 一低头,就发现陆承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一个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戒指?”余佩彤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旋转着金属镶嵌内那冰凉的和田玉,指环内侧似乎还有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纹路。 是陆承昀的名字,但又好像不只是。 “我发现。”陆承昀对上余佩彤那充满疑惑的神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右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轻轻一带,两人便瞬间陷入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我每次洗完澡出来,你总在把玩这个戒指。” 他说这话时他微微倾身,有意无意地偷瞟余佩彤,带着点试探:“喜欢?” “没有。”余佩彤声音放得平淡,立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做工好精细。” 想弄个一模一样的。 陆承昀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但不是去拿戒指,而是轻轻捉住了余佩彤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稳稳地放在自己摊开的另一只手掌心,“戴在你手上。” 陆承昀的手五指缓缓收拢,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缓缓补充道:“就是你的了。” 戴着我送的东西,那你也算是我的了。 余佩彤的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往回抽手,指尖蜷缩:“这是......象征陆家继承人的戒指吧?” 抬眸时,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迟疑:“这就给我了?” “你这几天不是挺会撩的吗?”四目相对,陆承昀的脸骤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隐隐还能察觉出一丝揶揄:“怎么这会,退缩了?” “这不一样,陆承昀。”余佩彤迎着陆承昀的目光,眼神复杂而认真,缓缓说道:“如果你把它给了我……” 面对陆承昀的面孔,余佩彤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给了我,我就真的不会再放手了。” “而你也放不了手了。”这一句余佩彤没有说出来,但陆承昀是知道的。 这是一份沉重的承诺,是一份对未来伴侣的承诺。 而不是像现在,以男女朋友的关系。 陆承昀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散漫,他收紧掌心,将余佩彤的手完全包裹,完全扯进他怀里,温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耳边:“一个戒指而已。” 陆承昀顿了顿,托着余佩彤那微微发愣的脸庞,使她完全看向自己,那双深邃的蓝眸满是认真:“余佩彤,我都是你的。” 余佩彤低头看着戒指,心里不自觉流下暖意,喃喃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余佩彤,我不后悔。”陆承昀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喟叹,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戒圈,“没想到这么合适。” 本来戴着陆承昀右手小拇指上的戒指,如今戴在了余佩彤左手食指上,一切都刚刚好。 陆承昀抓着余佩彤的手,十指相扣间,他郑重的说:“要是遇到危险了,就逆时针转四圈,里面有针,而后在旋转一圈,里面有毒。” “给了我,那你呢?”余佩彤的心瞬间揪紧,抬头急切追问着。 陆承昀避开了余佩彤的问题,只是拥得更紧了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下周我可能要离开帝都一段时间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声音低沉下去,几乎融入了午后慵懒的空气里:“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余佩彤抬手透过阳光看着这枚戒指,阳光透过玉石,显得晶莹剔透,但陆承昀这是什么意思,这就当婚戒吗? “陆承昀,我耐心可不多。”余佩彤轻哼一声,声音刻意放得又冷又淡,带着几分强装的洒脱,但微微绷紧的下颌和轻颤的睫毛,却在斜照的光线下暴露了出来:“太久的话,我就不等了。” “好,不会很久的。”陆承昀说。 余佩彤听到陆承昀说下周不在,失落感像潮水般无声漫上心头,她不喜欢这种即将离别的氛围,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她迅速扯开话题,试图用轻松掩盖那份悄然滋长的低落:“对了,陆承昀,你帮我看看我穿哪条裙子好看。” 那天和魏莳因去商场逛街买了不少裙子,余佩彤很少穿裙子,这十年因着忙工作谈合作,伦敦的公寓里是一条裙子也没有。 但那日,见到陆承昀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特别想买裙子。 “你穿什么都好看。”陆承昀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纵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敷衍!”余佩彤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眼底却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你等等,我去换。” 当卧室门再次打开,陆承昀的目光瞬间便被牢牢攫住。 他的视线追随着她走出的每一步,带着一种不舍的温柔又有掩藏不住的依恋,惊艳之后,陆承昀的第二个注意点是,余佩彤太瘦了,那纤细的腰肢,单薄的肩背,在光影下勾勒出脆弱又倔强的轮廓,让他有些自责。 陆承昀想:这十年,自己放手让她一个人在伦敦,肯定很累。 “这件怎么样?”余佩彤在陆承昀面前站定,转了个圈,裙摆漾开优美的弧度,但还没等陆承昀开口,她自己先蹙起了眉,否认道:“是不是太露了......?” 她无意识地用手臂挡了挡光滑的背部,“买的那会我只是觉得好看,这样穿出去会不会很奇怪?” 这条裙子是无袖设计,背部几乎完全开放,只由几根细带链接,余佩彤光滑的背部肌肤完全展现出来,裙子的前面是一个深v领口,恰到好处地展现了锁骨和颈部线条,简约而不失优雅,收腰设计将余佩彤的腰肢束得不盈一握,裙摆长及脚踝,随着余佩彤的步伐轻轻摇曳,完美地勾勒出余佩彤的身材曲线。 陆承昀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深邃的蓝眸暗了暗,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不奇怪,很美......只不过这件适合舞会。” 陆承昀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最终回到她的眼睛,他将右手平稳递出,掌心向上,“那么余小姐,你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余佩彤看着真诚的陆承昀,心跳像是漏了一拍,随即唇角扬起明媚的笑意,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入他宽大温暖的掌心,“好啊。” 没有音乐,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室内浮动的尘埃。 裙摆的一侧有一个高开叉,当余佩彤走动时,修长的腿线若隐若现,质态优雅,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两人共舞至夕阳西下,踏着无声的节拍,缓慢地旋转又进退。 陆承昀的手稳稳地托着余佩彤的腰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微妙的颤动,他在引导着她,动作轻柔,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跳着跳着,余佩彤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没穿鞋子,踩着陆承昀,然后假意摔倒偷亲...... “我晚上和魏莳因一块吃饭。”余佩彤停下舞步,气息微促,脸颊带着舞后的红晕,抬眼看向他,“你来吗?” “穿这件吗?”陆承昀的语气带着一丝询问,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是不是很奇怪?”余佩彤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份无所适从感又浮了上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摆的布料,声音低了几分:“变得......不像自己了。” “没有,你就是你。”陆承昀的回答斩钉截铁。 陆承昀望进余佩彤有些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仔细听还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追随感:“余佩彤,我想跟着你。” 余佩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直白的话语啊,真是让人心头一颤,方才跳舞时生出的那点调皮心思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珍视的暖流:“可以啊。”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泄露了欢喜,索性也就不隐藏了,“我就喜欢你跟着我。” 陆承昀的嘴角弯起,无法克制住地,抱住了余佩彤,“好。” 余佩彤抬眸,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耳尖,那白皙的皮肤上,一抹异常明显的红晕正悄然蔓延开来。 她低头抿笑,随即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甜意,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第11章 承诺 晚七点以后,天将黑未黑之时,帝都的天被一层薄暮般的紫云轻柔地覆盖着。 Blackstar法餐厅,算是帝都的老牌西餐厅,余佩彤记得那会读书时,这家餐厅在璃大特别有名,在稍有钱的子弟圈子里,总是能听到这个名字。 余佩彤来过两次,一次是自己十五岁生日时来的,一次是璃大毕业的那天,陆承昀带自己来过。 西餐总是容易起腻,但在这家店就不用担心。 余佩彤依稀记得十五岁那年的Blackstar,水晶吊灯的光芒碎了满桌,自己仿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会的余佩彤紧紧端详照片,相机屏幕里的她是怎么也不舒服,就这样坐立不安的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牛排的光斑中,余佩彤用刀叉分割贫富之间的壁垒,直到两个世界彻底出现裂缝。 她也不会想到,十二年前,她吃下去的那一口牛排,让她彻底掉落到这条缝隙里。 贫穷曾赐余佩彤错误的方式,却未能阻她一步步扼住命运的喉咙,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或许当时的余佩彤从未想过,她握的不是刀叉,而是自己的未来。 去过那一次后,余佩彤往后两年再也没去过西餐厅,她害怕这种局促不安的感觉,不爱听到金属刀叉碰撞出的那刺耳的声音,她感觉她每一次都在很笨拙地切割,然后在瓷盘上划出声响。 她一直观察着周围人的动态,模仿着他们,好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着都是富家子弟多,谈吐总是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余佩彤听到了很多关于留学,财经投资那类消息。 那会她就开始盘算着,怎么低成本给自己谋划。 那年,余佩彤还不知道服务费这个概念,也很青涩局促。 那年,一份牛排就顶余佩彤当时的半年奖学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她在这家餐厅认识了魏莳因。 或许是因为毕业那会陆承昀带她来过,教会了她用餐礼仪,后来出国后,她总是一个人穿梭在伦敦大街小巷的西餐厅,游走在各种场合也和很多老钱家族达成合作,没有了当初那种局促感。 余佩彤是挽着陆承昀进去的,十年后,除了餐厅布局不一样了,其他倒没有什么变化,大厅里依旧挂着几副油画,还是巴洛克风格的雕刻天花,搭配着那顶奢华的水晶吊灯。 余佩彤已经找不到当初她坐在餐厅中央的那一个位置了,现在餐厅都是一个个独立空间。 余佩彤感觉,在这吃饭就好像进了凡尔赛宫。 和服务员说明有约后,身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立刻会意,带他们走到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静静矗立,门板纹理清晰,透着一股沉敛的贵气,门两侧,各侍立着一位同样着装严谨的服务员,同步优雅躬身,无声地将厚重的木门向两侧推开。 不得不说,就冲这环境和服务,给服务费也是合理的。 察觉到门缓缓向外打开,魏莳因抬眼望去,正好看见陆承昀的手臂环在余佩彤腰间,两人相携而入。 魏莳因的嘴角立刻漾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我早就说你穿裙子好看。” 魏莳因假装喝几口柠檬水,偷偷瞄着面前的两人:这对情侣就该给我琐死,养成系就算了,往那一站,整个餐厅的格调都拔高了几个Level。 陆承昀走到魏莳因对面,为余佩彤拉开座椅,待她落座,又自然地拿起余佩彤左手边的餐巾,轻轻一抖展开,细致地铺在她腿上,又将她的包稳妥地放在桌侧,轻声说:“你们聊,我去周围走走。” 看着陆承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魏莳因立刻倾身向前,压低了嗓子,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们俩?住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 余佩彤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反问,有这么明显吗? “你俩身上都一个味。” 爱情的酸臭味! 魏莳因回答着,按了按桌上的铃铛,问服务员拿多了份菜单,指尖在光滑的菜单封面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欲言又止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还有你手上这个戒指......” “怎么了?”余佩彤接过服务员递出的菜单,随意翻了几页,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没什么。”魏莳因拖长了调子,打趣道:“什么时候订婚?” 余佩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摩挲着戒面。 说是玉石,但质地却异常莹润剔透,若非细看其中流淌的天然纹理,几乎辨不出材质,当然也看不见那及其细小的针,当初她也是被这工艺吸引,才喜欢在指间把玩研究。 只是没想到陆承昀知道后,这就给了自己。 “没有,他说他过几天不在帝都,让我等他。” “这样啊。”魏莳因拖长了尾音,身体惬意地往后靠向椅背,摆着一副‘我懂’的揶揄表情,慢悠悠地调侃:“等他回来娶你啊~” “哪有。”余佩彤立刻笑着否认,下意识想抬手掩饰,但微微泛红的鼻尖出卖了她。 余佩彤想起要出门那会,陆承昀说要好好捣鼓自己,不给她丢人。 结果自己都化好妆了,陆承昀还在挑衣服!!! 不知道是突然涌上的不安全感作祟,还是骨子里的控制欲发作什么的,总之挑着挑着衣服,看到余佩彤出来了,竟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闷闷的声音带着委屈,问余佩彤自己是不是憔悴了,竟然被误会成头牌了,要是有人拐走余佩彤,自己可怎么办。 不得不说陆承昀平时一本正经,眉目疏淡的人,撒起娇来竟像只被雨淋湿的黑森林奶油猫,耷拉着耳朵,在那摇尾巴恳求余佩彤带回家,余佩彤哭笑不得,哄了好久。 魏莳因见余佩彤望着窗外出神,不由得鼓起腮帮子,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诶呀,某些情侣久别重逢,我呢,失恋了。” 余佩彤回过神,被她夸张的哀怨表情逗笑,赶紧转移话题,屈指敲了敲魏莳因面前的菜单:“行啦,快看看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咯,我跟你说,不开心的时候,就要点肉,狠狠吃一顿。” “不形象管理了?” “唉。”魏莳因摆摆手,带着破罐破摔的架势,“就让我放肆一天吧。” 于是,菜单上那些高热量、高满足感的肉类成了首选。 千层酥皮虾、酥脆奶油酱、香煎干贝、蜂蜜香草鸭胸、法式鹅肝……两人几乎把招牌硬菜点了个遍,最后意犹未尽地加了两份甜品。 余佩彤合上菜单,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将刀叉浸入微凉的水中轻轻搅动清洗,“好了好了,我还没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唉……”魏莳因肩膀垮了下来,眼神黯淡,“还能有什么事,被当枪使了呗。” 魏莳因语无伦次地抱怨了一堆,余佩彤才从她零碎的叙述里总结出来: 魏莳因的新歌手稿落在了顾书衡车上,顾书衡假意去她家还,无意间看到魏莳因手机,得知魏家要竞拍东市那块地,恶意竞价,导致魏家以远超预算的天价中标。 加上魏莳因以前就与顾书衡纠缠不清,狗仔频繁拍到两人私下的照片,在前日一度曝光,没多久星河娱乐旗下艺人发出的专辑和魏莳因的几乎一致,魏莳因所在的广英传媒虽尽力公关但舆情失控,话题持续发酵,魏莳因所在的经纪公司本就因她近期‘不听话’和商业价值波动早有换血打算,借此机会认定她是‘攀附金主、意图跳槽’,不仅火速提出解约切割,更动用行业关系全面封杀,掐断了她所有通告和资源,将她推入面临巨额违约赔偿的困境。 “我真冤啊,他现在还想和我撇清关系。”魏莳因闷闷地说完,端起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冰摇荔枝黑加仑狠狠灌了一口。 余佩彤实在不解,抓住重点问:“不是,他怎么知道你手机密码的?” 魏莳因有些欲言又止,越说越小声:“是他的生日。” “行......你真牛。”余佩彤听后哭笑不得,给魏莳因鼓个掌,“他都这样了,你还不撇清?” 平日里风风火火的人,现在怎么栽在这了,真想把这个恋爱脑拿去清醒一下。 “六年啊。”魏莳因托着腮,缓缓说:“我喜欢了他六年,哪有这么容易放下的。” 余佩彤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这段时间去散散心,别闷着。” “唉,算了,他能拿我的手稿为公司造盈利,但他永远也动不了我的才华。” “那怎么行,你身后不是还有魏家。” 魏莳因苦笑一声,带着自嘲,她摇摇头,眼神更暗淡了,“算了,当初家里就没人支持我进娱乐圈,为了这事,早就吵翻天了。” 余佩彤蹙起眉,用餐巾轻轻擦拭着刚洗好的刀叉,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点到为止。 这时,余佩彤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名字让余佩彤微微一怔。 宫殊其的电话。 真是稀客。 “失陪一下。”余佩彤说着拿起手机起身。 自从上次拜访宫家,临别时和宫殊其交换了联系方式,近五个月来,两人再无交集。 “宫先生。”余佩彤声音平稳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今年帝都的科技峰会,在十月中旬举行。”宫殊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地简洁直接,“余小姐要是感兴趣,稍后我让人把邀请函送到你手上?” 余佩彤心思微转,让对方专程送一趟显然不合适,正好手头有个项目需要审批,她便顺势提议:“正好我这边有个项目需要宫先生您过目审批,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直接过去拜访您?” 电话那边的宫殊其语气微顿:“可以,晚点我在联系你。” “那就麻烦宫先生了。” 咖啡厅离blackstar不远,就在对面。 余佩彤挂断电话正往回走时,目光无意间瞥见对面咖啡厅窗边站着的熟悉身。 是陆承昀。 走进后才发现他似乎在和电话那头聊自己,余佩彤不是那种爱八卦的,可能对方是陆承昀便想躲到转角处听听。 因着这几天和余佩彤呆在一起,陆承昀的电话一直都调静音,这会拿出来才发现顾书衡给自己打了五个电话。 “有事?”电话接通,陆承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昀哥!你可算接电话了!”顾书衡的声音透着焦急,“在商场?” “嗯,说事。” “唉,陆卓弈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我定位发你。” 陆承昀本来就是听下属汇报说看到陆卓弈在咖啡馆,才一路跟着,他对着话筒沉声道:“不用,我看到了。” 正想挂断,又听见顾书衡的声音传来:“还有,昀哥你知不知道你和余小姐刚才被偷拍了?你也不收着点。” 顾书衡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要是没发现,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还有,要是给曝光看你到时候怎么和伯母那边交差。” “嗯,谢了。” “没事,我和昀哥谁跟谁啊。” 顾书衡挂断电话没多久,余佩彤正想出去吓吓陆承昀,右脚还没跨出就看到顾书衡走来。 顾书衡习惯性地抬手想拍陆承昀肩膀,结果一凑近就看到陆承昀的嘴唇破得厉害:“昀哥!你……你这嘴怎么回事?最近天气也不干燥啊。” 陆承昀摸了摸唇,想起刚才自己要余佩彤哄哄自己,结果余佩彤的哄是直接动嘴,不禁染上一丝笑意,“多管闲事。” 顾书衡这时还有什么不懂的,斟酌了一番说:“昀哥......我说个不好听的,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余佩彤见顾书衡那眉头拧成了疙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叮嘱道:“你要面对的都是一群疯子,就要比陆卓弈狠,她不应该被卷进来。” 见陆承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烟盒,不疾不徐地抽出一支烟,衔在唇间,顾书衡低声叹了口气:“你想想陆家,要是你不拿到和竹家的联姻,让陆卓弈和竹家联姻了,踩你头上了,你甘心吗?” 打火机的清脆声在略显凝滞的空气里响起,白色的烟雾在三人眼前缭绕着,模糊了陆承昀深邃眼眸中的情绪,“她并不比竹歆晏差,而且,陆卓弈可是被竹家赶出来了。” “我知道,你看着她长大的,当然会这么说。” 顾书衡和陆承昀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陆承昀输了,他也会陷入麻烦,所以顾书衡一直劝解道:“我也佩服她在商场的手段,可就算现在成了科技新贵又怎么样,在帝都没有家族底蕴没有势力,保不齐第二天就给吃掉,你现在能护着她,可以后呢?竹家那可是从百年前就在的顶尖世家,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能有情,伯母也不允许你有情,竹歆晏好拿捏,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承昀微微侧眼看向顾书衡,轻轻‘嗯’了一声。 “说起来,你那侄子也是个狠人,你要小心陆卓弈把他那套学走了。”过了好久,顾书衡叹了口气:“而且,昀哥,你最近怎么这么反常,把牌都亮出来了。” 陆承昀冷笑一声:“他学不走,牌也是故意亮出来的。” 顾书衡十分不解追问道:“为什么。” 陆承昀似是看到了转角处那抹黑色衣裙,将烟掐灭,缓缓回答着顾书衡:“我赌的就是他不行。” 余佩彤几乎是踉跄着从转角冲出来的,扑向那个背对着她的挺拔身影,仔细听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陆承昀。”。 毫无防备的拥抱让陆承昀的身体都晃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身来,让余佩彤的脸颊深深地埋进胸膛里,习惯性揉了揉余佩彤的头顶,安慰道:“我在。” 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顾书衡有种心虚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结结巴巴地对着余佩彤打招呼:“嫂,嫂子好。” 余佩彤没有理会顾书衡,拉着陆承昀说要走。 等魏莳因出去找余佩彤时,就看到余佩彤拉着陆承昀的手一甩一甩地往外走。 魏莳因愣在原地,刚才在给自己灌鸡汤,分析权衡利弊的成功女性,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她愤愤地自言自语:“她自己不也是恋爱脑,还训我!” 不过没一会,魏莳因的注意力就被顾书衡吸引住,她死死盯着顾书衡,像是想讨个说法,可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猛地涌上鼻腔,眼眶毫无预兆地就红了,视野瞬间变得一片模糊,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甚至撞到了身后的门框。 “魏莳因,我们谈谈?”顾书衡连忙拉着魏莳因说。 “顾先生,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魏莳因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这几天憋着的一股气正愁没地方发出来,她越想越气,于是便踩了顾书衡一脚:“不好意思,我魏莳因是喜欢过你,但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你要是还纠缠,我不介意让你看看什么叫舆论。” ...... 余佩彤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上,窗外城市的霓虹在车水马龙间闪烁,在红灯倒数的那几秒,她说:“陆承昀,我会努力的。” 陆承昀听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下,又一下,一直到公寓,他才抱住了余佩彤:“是我不好,你不用努力,是我没能成为你的依靠。” 我会处理好的。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第12章 照片 或许是两人都知道三天后,他们就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所以格外珍惜这段时间。 余佩彤一早就看到魏时因的消息,她说她想一个人待会,买了最早一班去加州的飞机。 归期不定。 「注意安全,玩得开心。」余佩彤打完这八个字后,便斜眼看着在阳台浇花的陆承昀。 此时晨光洒在他的身上,这穿着围裙的样子还真像家庭煮夫。 正好八点,电台里准时播放财经新闻。 电台里的主要内容是采访竹谦岚接下南市濒临破产的海洋馆项目后,是怎么样项目短短半年便起死回生,甚至还远超鼎盛时期的三倍的。 应该是几天前的采访了,毕竟今天游乐园就开业了。 竹谦岚是竹歆晏的亲哥,余佩彤六年前受邀参加伦敦老钱家族聚会,在私人高尔夫球场见过一面。 也许书香门第有自己的风傲,以至于竹家的人都淡淡的,竹歆晏是,竹谦岚更是。 余佩彤只记得这人谈吐间有种淡淡的温柔和哀伤,长得也十分温润柔情,不起一丝波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凭这个圈子有多乱都影响不了他,但一触及到他的领域,那种要强就展现出来。 像这种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竟然会做出强取豪夺一事,一年前帝都满是竹谦岚将宋家小姐强行迎娶的新闻,虽说这事宋家是最大利益获得者,但宋家小姐并不这么认为,以至于帝都的报纸隔三岔五就是宋家小姐天天闹自缢,要逃之类的。 后来,宋家小姐在哪,余佩彤也不知道。 有说是被竹谦岚囚禁的,有说是已经不在人世,也有的说两人在国外恩爱。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竹歆晏志不在经商,所以如今竹氏的产业八成都归竹谦岚掌控。 不过能在帝都掌握权势的人,没一个简单的,好在自己没和竹家的人作对,要找出竹家的弱点,可有些难度。 陆承昀见余佩彤发呆,便将剥开的葵花子放在余佩彤手心上,“怎么了?” 余佩彤抬眸看着陆承昀,拍了拍身旁的沙发位,“今天天气这么好,去溜溜?” “好。”陆承昀应着,余佩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他的腿上了。 “去海洋馆吧?”余佩彤抬眸问。 “竹谦岚新投资的海洋馆?”陆承昀说话间这手还在给余佩彤扎小辫。 “嗯,真聪明。”余佩彤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 陆承昀低笑一声,蹭了蹭余佩彤的脸颊,那傲娇的反应真像只受赏的小猫。 余佩彤见陆承昀从桌上拿起手机应了声便说:“那我去换件衣服。” 这几日不出门的话,余佩彤向来是一身睡衣素面朝天的。 轻盈,崔跃,像是刚从花苞里蹦出的小精灵,不需要谙得这个世界的任何规则和道理。 陆承昀就像是一株深扎在地里的植物,余佩彤到哪里,他的枝叶就会伸展到哪里,在她所到之处轻轻托举,所以在陆承昀面前她只要随心做自己就好了。 陆承昀轻轻“嗯”了一声,只感受到余佩彤的发丝轻轻划过手背,便在无痕迹。 余佩彤正翻着衣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怎么翻都觉得没有衣服穿,可明明衣柜都快塞满了。 找了半天,最后是从衣柜的一角扯出的一件淡蓝色连衣裙,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外套,都是大衣西装,便打起了一旁陆承昀的白衬衫主意。 “我找不到外套,先穿你的应急。”余佩彤穿着那件白衬衫在镜子前左转右转,打量着。 嗯,还好。 陆承昀个子高,一看就是练过的,以至于余佩彤穿着偏大,不过外套,大点儿也没关系。 主要是她实在喜爱这雪松味。 陆承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衣帽间,半靠着墙,目光看着眼前温婉的少女,一动不动。 “我乐意还来不及呢。”他回道。 余佩彤抹口红后便随手将口红丢进衬衫口袋里,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一摸,是个锦盒。 “这是什么?”余佩彤问。 “放了快一个星期了,一直在等你主动发现。”陆承昀说着,走到了余佩彤身旁,从她手里接过锦盒。 是一串珍珠项链,如果单单只有珍珠的话显得俗气,但这链身是由极细的银丝绞扭而成,坠子是六芒星蓝宝石,深蓝的光泽搭配淡淡的珍珠,倒是显得高贵不张扬。 陆承昀将余佩彤的头发往一边放,给她戴上。 “你这也太会了吧。”余佩彤抚摸着那条项链,对着镜子照了照,“你怎么猜到我会穿这件白衬衫。” 陆承昀口吻轻柔道:“你呀,以前在璃大图书馆,空调开得猛,就爱拿我的白衬衫穿。” 余佩彤撇了眼陆承昀,“这都过去十年了,再说了,那件衣服你早丢了吧。” 陆承昀没有回答余佩彤,转而解释道:“可能款式有点老旧,十年前你走的急,还没送出去。” “不会啊,现在市面上都没有一模一样的。”余佩彤转身将脸凑到陆承昀面前,近的连呼吸都清晰而闻,她接着缓缓地说道:“况且,是你送的,当然独一无二。” 好一会,陆承昀看着余佩彤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 “谢什么?”余佩彤一脸懵,歪着头看向陆承昀。 “谢谢你选择我。”陆承昀低头握着她的手,突然很郑重的说。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渐渐透入,慢慢地照在两人的脚下,今天也是很平淡,很温馨,很开心的一天。 余佩彤踮起脚尖,亲向陆承昀的额头,淡声说道:“要不我们取个对方的别名吧,万一以后出了个假的陆承昀怎么办?”她歪着头笑嘻嘻地说:“而且我也不想每次都喊全名。” “哪里还会有假的?”陆承昀低笑着揉了揉余佩彤头,直到将对方揉入在心口前。 余佩彤瘪起嘴‘诶呀’了一声,脸颊鼓鼓的,惹得陆承昀不自觉用手戳了戳脸颊。 “我不管,以后我叫你小猫咪。”余佩彤一脸傲娇地抬起头,“就这样说定了。” “不行。”陆承昀别过脸,欲言又止,最后硬着头皮反驳道:“这也太可爱了。” “好嘛好嘛,就私底下叫叫。”余佩彤撒着娇,扯了扯陆承昀的衣角。 陆承昀最吃这一套,这不,一低头看见余佩彤那双墨黑色眼睛那投来恳求的目光,心里不知道怎么咬着牙,乱作一麻呢。 ‘行吧,女朋友的情趣,还真是别具一格。’他暗念道。 见陆承昀耳尖通红,余佩彤故意偷笑了一声,挑逗着:“那小猫爱我吗?” 那边愣了一瞬,回:“爱。” 余佩彤偷笑了两声,从后面挽住了陆承昀。 “那我呢?我叫你什么?” 余佩彤听后想了半天,但一直没想到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于是便拖长着声音以掩饰着,“猫咪喜欢薄荷球,那我就是你的薄荷球。” 陆承昀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自觉吻向她的额头,看见余佩彤的睫毛颠了下,他沉声问:“猫咪喜欢薄荷球,那薄荷球喜欢猫咪吗?” 余佩彤咬着陆承昀的耳尖,用心回答着:“喜欢!超级超级喜欢。” 陆承昀捏了捏余佩彤的脸:“你啊。” 因着脸被陆承昀捏着,余佩彤说话都有种发不出来的呜呜声,“买好票了?我们走吧。” “好。”陆承昀回答着,不过这票,他还真没买。 竹谦岚投资的海洋馆是帝都市大力扶持的新项目,今日又是第一天开业,以至于早早就满票了,不过嘛...... 有后门不用? 余佩彤今日背着一个大托特包,链子没拉,就这样随意放在玄关处,陆承昀见里面鼓鼓的,装了一堆东西便问:“怎么还拿了相机。” “我怎么会只谈工作呢?”余佩彤低笑了一声,那双眼睛弯弯亮亮的,“还有两天就见不着你了,这不得拍点合照留个纪念?” 陆承昀没有说话,余佩彤半眯着眼调试着镜头参数,时不时瞟了眼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好,别动。” 随着相机咔嚓一声, “我们也拍一张合照。” 2013年5月13日,随着相机咔嚓一声,两人分开十年来的第一张合照诞生了。 余佩彤正想拍多几张,就听见手机震动铃声。 陆承昀皱了皱眉,仔细听还带着点埋怨:“怎么又是电话,你这会可是比我忙多了。” 也不怪陆承昀抱怨,明明休假又是周末的,余佩彤今早却接了不下十个电话。 “宫殊其的。” 余佩彤接后寒暄道:“宫先生中午好。” “余小姐可是在帝都?” “是的,这段时间都在帝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六月底有一个宴会,我缺个女伴......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余小姐你。”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要是打扰余小姐了,实在抱歉。” 陆承昀早在余佩彤接电话时,就走到阳台上料理着花儿,毕竟情侣之间也要保持距离,况且他们在某些业务上还是竞争对手。 余佩彤斟酌了一会,心里满是质疑,像宫殊其这种地位阶级的人,会缺舞伴?她越想越感觉这人一肚子坏水,毕竟初次见面的印象就不太好,但自己又需要借助宫家的势力......不过,宫家去的宴会,说不定还能结识不少人脉。 半响,她说:“没事,到时候您将具体的时间日期告知我,我晚些时候再回复您,您看可以吗?” “当然,那我就等余小姐的消息了。” 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那就等时间处理吧。 让自己权衡利弊一会。 嗯,好吧。 到时候再说。 出去约会先。 第13章 无尽夏 售票处前,两位工作人员见陆承昀和余佩彤下车,便连忙迎上前,恭敬地引着他们走向接待室,余佩彤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靠在陆承昀身旁,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向前走。 接待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不一会,竹谦岚笑着走来,伸出手,目光在余佩彤脸上停留片刻,缓缓说道:“这就是余小姐吧,久仰大名。” 余佩彤扬起标致的职业笑容,眼角微弯,声音清亮又不失柔婉,“竹先生,幸会。” 陆承昀缓缓起身,伸手在竹谦岚肩上不轻不重地一拍,透着几分佯装的不满:“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竹谦岚挑眉,一眼瞥见陆承昀背在身后那双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余佩彤的手指,余佩彤怎么推也不肯放开,忽然想起家里那位也是这样的小动作,忍不住低头偷笑了一瞬,才抬头道:“这不是刚才有急事嘛。” 他朝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说:“今天都记我账上,玩个尽兴哈。” 余佩彤想起在璃大那会,陆承昀和竹谦岚表面上可是针锋相对的,那会家族要锻炼他们,互相放任对方抢彼此生意,以至于后面在璃大看到这两人,就要绕路走,免得口锋间伤及无辜,但谁又能猜到,他们私底下其实是玩的很好的朋友。 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情归情,公事公办,私事互掐吧,反正余佩彤是这么想的,年轻气盛时,总是冲动的。 说起来,余佩彤看着他们,不由得想起自己这十年,做事低调了许多,是年龄和阅历改变的吗?自己刚进军商场时,也是那么莽撞,现在倒是佛性了。 接待室里陆续来了几位熟人,都是十年前聚会上陆承昀带她见过的。 十年光景过去,他们中的某些人已经接替了家主之位,不再是当年那副随性不羁的模样。 陆承昀早在十年前就向他们介绍过余佩彤,那时她刚毕业,他就带她见了不少有名望的人,在生意场上请人多加提携。 即便十年过去,有些人也和长鲸集团建立了深厚的合作关系。 “瞧瞧这二人,多有夫妻相。” “什么时候订婚?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要我说,昀爷和余小姐以后的女儿啊,也不知道便宜哪家臭小子。” “那最好是我家。” “你就想吧。” 众人左一言右一句的,陆承昀只是低笑着,不动声色地往右移了一步,对着余佩彤低声道:“这可得问问薄荷球的意见了。” “陆承昀!” 余佩彤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咬牙切齿地低声回应:“不是说好了私底下叫吗?小,猫,咪!” 陆承昀失笑,低头用手轻掩嘴角,递来一个‘你自己说的取花名不能怨我’的眼神,那目光里满是宠溺和戏谑。 也许是相处久了,又或许是因为余佩彤是陆承昀一手调教出来的,两人眉眼间竟真有几分相似,大家都笑说他们越来越有夫妻相。 主要是这两人从小就长得极好,余佩彤是一种很张扬肆意的长相,美艳照人,而陆承昀世家出身,显得更锐利深刻,同样极具攻击性的好看。 这张脸,这身裁剪考究的衣服,写满了贵气和老帝都的故事感,美的像是一种名为雨中的故人。 竹谦岚和陆承昀在一旁谈近况,余佩彤和商谈着集团新项目,无意间瞥见窗外的儿童售票身高标尺,竹谦岚190,陆承昀比竹谦岚还要高点,那得多高?自己也才178,每次都要仰起头微微踮起脚,才能碰着他,这么一想自己还真的显得矮小。 ...... 进入馆内后,光线变得昏暗起来,海洋馆的玻璃墙上折射出流动的波光,两人走在水族馆的长廊上,细碎光斑在脚下透过。 人很多,像是一个个小小世界,静寂幽蓝成了主旋律,观察者和被观察者,色调只剩下背影的黑蓝,水的声音,人的声音,心里的声音,不管是决裂还是认清,这都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海洋生物最后还是要重回海洋,他们兜兜转转还是要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对方,面对一直不敢说出的话,面对即将要到来的漫长分别。 陆承昀偏过头,悄悄地碰了碰余佩彤的指尖,随后又试探性地用小指勾了勾余佩彤的手指,余佩彤嘴角忍不住上扬,慢慢回握住他的手直到十指交叉。 陆承昀的眸子也是蓝色的,一双深情的深蓝瞳孔,当余佩彤透过玻璃的反射,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时,督见了一轮爱意徐徐升起。 不是面前的鲸鱼,也不是心里的人儿,而是一缕月光,一缕横跨十年的月光。 余佩彤回想起,当爱情发生的时候,就是蓝色蔓延了整个世界,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鱼,一切都被蓝色包裹着。 她向来喜欢一切蓝色,包括陆承昀。 等回过神来时,面前的小鱼早已藏进珊瑚礁后,可能是海洋馆的氛围加持,气氛总是飘着些深蓝气息般的细腻温柔,余佩彤情不自禁地轻唤了陆承昀的名字,忍不住转身吻向他。 像是在做一场蓝色的梦,一场发生在北冰洋沉溺浪漫的梦。 爱在海底里疯狂惊蛰。 只有你和鱼知道。 余佩彤微微移开唇,抬头双眸相对时,鱼群掠过发梢,睫毛上倒映着水族馆里跳动的粼粼波光,“陆承昀。”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在。”陆承昀一手稳稳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中,避免被过往行人撞到。 余佩彤扬起嘴角,眼角弯成柔软的弧度,她再次踮起脚,伸手轻轻搓了搓他的脸颊,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我好像越来越习惯你在我身边了,离不开的那种。” “余佩彤。” 陆承昀微微低头,两人额头轻触着,呼吸交织在一起,她听见他极其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也是。” 两人的背影像海底里依偎的共生珊瑚,白鲸正掠过他们的头顶,相拥时,余佩彤的指尖在陆承昀掌心画着漩涡,那抹蓝色逐渐变得深邃。 原来,爱不过是和相爱的人在玻璃隧道慢慢走,慢慢走,直到尽头,让所有海洋生物都为他们屏住呼吸。 陆承昀偶尔会指着某条鱼低声解释它的习性,余佩彤忍不住问:“你怎么连这个都懂。” “以前偶尔会去潜水,不过......主要还是想在你面前显得很厉害。” 余佩彤噗嗤笑出声,陆承昀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余佩彤顺着陆承昀的视线望去,是水母区。 透明的,柔软的水母在一个个管仓里游着,灯光变换,它们的身体颜色也随之变化。 陆承昀牵着余佩彤的手,走到一面水母墙前。 余佩彤抬眼看着陆承昀,彼此的双眸被缠绵的呼吸和水母的色彩包裹住,那双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搂着她,水族馆循环播放着的旋律逐渐模糊起来,嘴唇上传来冰凉的触觉,却又在呼吸交缠中变得炽热,与心跳声同频。 “你知道吗?”陆承昀看着余佩彤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水母没有心脏,但它们会一直向前游,直到找到属于它们的那片海。” “人也一样。”他接着说。 余佩彤脸上顿时染上绯红,扯了扯陆承昀的小拇指,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轻笑:“你这情话,可是越来越有进步了。” 他们从正午走到夕阳西下,海豚表演早已结束,海洋馆里也响起了即将闭馆广播。 快要走到门口,陆承昀说去找一下竹谦岚,余佩彤便说自己要在看看水母,就在水母馆等着,等陆承昀回来时,背后还藏着一束花。 是无尽夏。 无尽夏的花语是,即使终将分离,也会再次相聚。 水族馆的玻璃映出陆承昀单膝跪地的身影,怀里那明黄色的星点包装纸还发出细碎的声响,一只发光的水母从两人面前缓缓游过,将陆承昀的轮廓镀上一层蓝色的光晕。 “余佩彤,等我五年......可以吗?” 家主之争素来残忍,顾书衡说的没错,余佩彤不能碰到这趟浑水,陆承昀必须要保证所有环节都万无一失。 “好。”余佩彤轻声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陆承昀听见了。 余佩彤接过花束时,花瓣上的晨露滑下,落到了她的指尖上,她低头擦了擦手上的晨露,“陆承昀,我的回答和之前的一样,但超过五年的话,我可就不等了。” 见陆承昀伸出小拇指,一脸认真地看着余佩彤,余佩彤低笑着回应他:“多大人了,还拉钩。” “不管。”陆承昀这语气倒像是小孩子撒娇。 余佩彤没好气的应了一句‘好’伸出手勾住了陆承昀的手指,“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隔着玻璃,无数鱼儿游过,他们就这样牵着对方的小拇指一直走,一直走。 回到停车场,余佩彤心情一直都是闷闷的,说不想坐车,那样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她还想走走,想一直走回去。 陆承昀听后也就应下了。 大桥上,晚霞正橘,半截月亮高悬,四周寂静,偶尔有风刮过树叶,沙沙声作响。 两人走过居民楼,走过公园小径,走过一条条胡同,有时余佩彤特意走直线,明明白白地察觉到陆承昀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后来,两人牵起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肩臂时不时碰到一起。 大榕树刚好落下两片叶子,陆承昀稳稳接住一片递给余佩彤,余佩彤便边走边甩,把大榕树叶当扇子用。 离公寓不知道还有多远,两人没有看地图导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条霓虹街,才发觉走了反方向。 余佩彤想起上一年冬天,她就是在这儿找到陆承昀的,虽然出了点误会,但好在兜兜转转还是和好了。 这么一想,余佩彤便转头督了眼陆承昀,这人从小长在帝都,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你还真就陪着我乱走呀?” 陆承昀轻轻‘嗯’了一声,他想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余佩彤。 “行。”余佩彤将陆承昀的手甩得高高的,笑着说:“去喝一杯?” 从哪里见面,就从哪里分开吧,像刚开始的那样......而且酒精可以让人暂时屏蔽掉不好的事,余佩彤想。 正好八点,酒吧人很多,推开门,一阵掺杂着酒精,香水和烟草的气味扑鼻而来,台上乐队演出正是**部分,人群随着节奏起伏尖叫,震耳欲聋。 顾书衡也在,见陆承昀和余佩彤来了,便打了声招呼,引两人进包间。 “把上次存的酒拿来。”陆承昀说。 “好,昀哥你们坐。”顾书衡回。 包间内的电视机还在一直播放着,两人的话题从这五年规划到金融在到新风口,总之什么都聊一点。 都喝了一点酒的夜晚,轻微的酒气让吻变得绵长,身体软绵绵轻飘飘的,吻到激烈时,感受到对方的身体随着呼吸的起伏,像云端飘荡,直到冰融了一圈,两人才缓缓放松,靠在沙发里拥抱,爱欲和冰块一样融化在空气里。 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地,余佩彤眼泪落了下来。 酒吧灯光昏暗,彩灯一拉,陆承昀还是见到了余佩彤红肿的眼睛,他用虎口轻轻擦拭着,声音软了下来:“怎么哭了?” “没什么,可能是酒太烈了,有点发苦。” 余佩彤看着面前的酒,野格,一款药草利口酒,说苦嘛,也没多苦,口感算是苦甜交织的。 陆承昀将余佩彤的酒杯拿远了些,“别喝了,你看你的脸都红得发烫了。” 余佩彤没有理会陆承昀,将酒杯移了回去,却被陆承昀拦下,余佩彤正抬头想讨个说法,不经意对上陆承昀的眼睛,半响就听见他低声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回去。” “不回,我又没醉,我还能喝。” “听话。”陆承昀可没管余佩彤这赌气的话语,直接抱起她就走了。 余佩彤偷偷往里挪了一点,靠着陆承昀,假意喝醉,闭着眼喃喃道:“听说金陵的梧桐大道很美。” 又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脸,做了好几个鬼脸才肯罢休,“陆承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去金陵散散步好不好。” “好。” 得到陆承昀的答复,余佩彤将头埋到陆承昀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上车,“那我想听你唱圣诞节那会的mistletoe。” ...... 一早,余佩彤起来时,身旁早已没有了陆承昀的身影,酒劲还未完全散去,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起和陆承昀呆在一起。 在帝都的最后一晚和他散步,大概是喝了点酒微醺了一下,以至于到现在起来情绪都有些高涨,沿路经过顾书衡“红”酒吧那条霓虹街,里面传来驻唱歌手们不同类型的歌声,想起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在日落时分散步,那会自己最爱听陆承昀哼唱mistletoe . 和他在一起总是这样,不必着急赶路,可以走走停停,慢慢的体验这个世界的人文风情,但就这样吧。 每个人都站在属于自己的小岛上,要是没有伴侣的话,也没关系,只是孤独点罢了。 余佩彤打开窗的一瞬间,掠过睫毛的风裹挟着春和景明,仔细闻,还飘来了幽幽的青草气息,餐桌上的牛奶还是温热的。 余佩彤微微叹了口气,时钟依旧在墙上滴滴答答,这么想着她也就给陆承昀发了条消息。 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2013年5月15日 6:17 第14章 试探 发完消息后,余佩彤便着手开始做早饭,她倒也不是不会做饭,只是手艺始终差些火候,陆承昀呆在公寓的这周也有教过余佩彤怎么做,模样是像了,入口却总不是那个味道。 接近四十分钟,最后都搞砸了,煎蛋边缘焦黑,培根干硬蜷曲,她对着狼藉的厨房叹了口气,最终放弃,窝在沙发里给自己冲了杯麦片,“算了,还是吃麦片吧。” 温热的液体下肚,她顺手拿起手机浏览新闻和集团邮件,屏幕上方恰在这时弹出一条新信息。 宫殊其发来一个简单的问好:「早。」 余佩彤打开聊天框才发现宫殊其昨晚给自己发来了消息,说宴会在下周,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复宴会那事...... 「可以的,多谢宫先生提携。」余佩彤打字回复。 毕竟是宫殊其邀请的宴会,往来皆非泛泛之辈,说不定对集团来说是个机遇。 离十点的早会还有些时间,余佩彤走进书房,打算处理积压的文件。 林霖这几天陆续发来几个海外项目的审核材料,都需要余佩彤最终签字。 余佩彤一份份翻看,目光渐渐凝住。 其中有几家合作方,并非长鲸集团的长期伙伴,甚至从未有过业务往来,林霖的报告写得漂亮,声称是自己亲自谈下的合作,附带的竞争对手分析资料齐全,合同条款也挑不出毛病。 可太完美了,反而让人不安。 她想起去找魏莳因那日,回公寓的路上陆承昀看似随意的和自己说:“林霖跟你很多年了吧?能力虽强,但……多留意总没坏处。” 那会余佩彤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陆承昀说的也没错,多留意点总没坏处,毕竟人坐高位久了,就越渴望这味道,贪欲就会被无限放大。 笔尖悬在签字栏上方,迟疑片刻,余佩彤最终落了笔,仔细看去,‘余佩彤’三个字行云流水,唯独‘佩’字悄无声息地少了一横。 刻意为之的连笔遮掩了这点瑕疵,若非逐字比对绝难察觉。 虽然被动,但倘若合同正常,倒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若这文件出了差错,到时候自己反口不承认,也算是留了争议点。 她合上文件,心头那点疑虑却挥之不去,便给林霖发去了消息:「合同的细则,对方的背景查清楚发给我。」 而此刻的伦敦,林霖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璀璨的灯火。 手机震动,来自未知号码的新消息:「一切顺利,他们很满意你的效率。」 林霖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意,他指尖轻点,转身坐在了余佩彤在伦敦的办公室里,对着手机的另一头回复得言简意赅:「她可不好糊弄,做事喜欢查明清楚,要用B计划,收购那几家空壳公司,资金务必绕道。」 桌上有两份文件,本该在保险柜里的核心技术授权书,如今却在林霖手上。 如今还差一个仿冒完美的签名,就能以‘合作开发’的名义,将最关键的知识产权一步步转移至他暗中控制的海外实体。 林霖拿起合同,忍不住失笑,结婚休假只是一个幌子,余佩彤的信任和放权,是他最好的掩护。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总助的位置,十年前都是一起创业的,余佩彤只是命好,有陆承昀给她担着,而他林霖现在背后也不是没人。 他要的是整个长鲸集团,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彻底将整个集团收入囊中。 “Michael?”门外传来财务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Michael是林霖的英文名。 总助办公室与董事长办公室本就相邻,平日里余佩彤在时,他进出频繁倒也寻常,这段时间余佩彤不在,林霖便着手过目文件,财务或许是急着要递交文件,才试探着敲了敲门。 “我给余董放份文件。”林霖扬声应道,语气平静无波,说完便将董事长办公室恢复原状。 眼下集团内部仍有不少人是余佩彤的心腹,他根基尚浅,在彻底稳固掌控权之前,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野心。 会议内容并无太多异常,主要是各部门汇报上周集团在帝都和伦敦两地的运营状况,各项数据平稳,似乎一切如常,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林霖之前调查过这人,不过Maximus这人柴油不进,家境又好,林霖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富几代来长鲸这个小公司做什么? 不过长鲸内部两极分化,在讨论到长期战略时,首席运营官Maximus认为应该尽快融资,余佩彤则明确表达了她的立场,她认为公司目前资金流健康,远未到需要依靠上市融资的地步。 “长鲸还没到那个份上,”余佩彤用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语气平稳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夯实主业,而不是急于走进资本市场。” 又一次不欢而散,这类分歧在集团内部处理日常事务时或许无伤大雅,但一旦面对外部压力,所有内部派系便会迅速搁置争议,紧密地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会议刚一结束,余佩彤便约见了竹谦岚,商讨新项目的合作可能。 她将地点选在了离集团不远的一处安静餐馆。 之前在海洋馆偶遇时,竹谦岚就曾向她透露过对收购一批智能VR眼镜的兴趣,这个行业的风口虽未完全过去,但市场的先机早已被余佩彤抢占了大半。 要想合作的话,长鲸有市场有资金有技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电梯平稳上升,余佩彤正思忖间,梯门轻响,在她即将抵达的三楼又走进一人。 那人身姿挺拔,面容却生得极其漂亮,近乎男生女相,眉眼深邃,黑棕色眉毛边缘缀着一颗极小的痣,平添几分独特的辨识度。 “这人……和陆承昀一样,生着一双蓝色的眸子。” 余佩彤心头蓦地一动,下意识地垂眼避开直视,却又忍不住借着电梯壁的反光,悄然多打量了几眼。 那抹蓝色,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于陆承昀的,略带危险迷人的微光。 她想起来是谁了。 正当余佩彤收神,打算想想一会的合作事要时,那道身影却忽然逼近。 男人毫无预兆地弯下腰,俊美得近乎妖冶的脸庞倏然凑到余佩彤眼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戏谑缓缓说:“美女怎么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恰好抵达三楼,余佩彤面上不动声色,只礼貌地略一颔首便迈步而出,顺势抬手按下了关门键,不过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道身影亦不紧不慢地跟了出来。 整层楼面都被精心打造成静谧的包厢区,仅设有七八个私密雅致的小厅,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将脚步声尽数吞没,余佩彤瞟了眼后方,那男人转右走向另一个包厢,便不再理会。 余佩彤推开包厢门,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提早二十分钟了,竹谦岚比自己还早。 她略带歉意地笑道:“竹总,抱歉,是我来迟了。” 竹谦岚早已端坐其中,闻声抬头,面上并无不耐之色,执起一旁桌上的紫砂茶壶,娴熟地为余佩彤倒茶,“我也刚到。” 他语气平和回复着,将茶杯轻轻推至她手边,“这是自家茶园产的普洱,尝尝看?” 余佩彤颔首落座,指尖轻触温热的杯壁,普洱特有的陈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起。 她浅尝一口,醇厚顺滑的茶汤熨帖着喉咙,不由赞道:“好茶,竹总品味不错。” “一点个人喜好罢了。”竹谦岚神色温和,却也不多寒暄,径直切入正题,“长鲸集团最近在公众面前可是风风火火啊,新计划似乎与VR设备的市场布局有关?” “竹总的消息确实灵通。”余佩彤放下茶盏,目光沉静地将企划方案递给竹谦岚,“与其另寻伙伴,不如与长鲸携手,长鲸不仅占尽先机,更具备核心芯片技术,这需要顶尖的硬件支持,而您手中的渠道和眼光,正是我们看重的。” 竹谦岚静静听着,目光低垂,看似随意地翻动着企划案,实则是在逐字审度条款。 余佩彤没有理会,只是不疾不徐地饮了三分之一的茶,缓缓说道:“竹总若是想要质量和成本都能稳步运行,我们长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更何况竹总今日同意我的约见,本身也说明了您对我们长鲸的信任。” “的确。”竹谦岚终于从企划案抬起眼,颔首认同,“长鲸如今在人工智能领域,已是当之无愧的翘楚。” 竹谦岚这话是真发自内心说的,他将企划案放回桌面,心中不禁掠过一丝与谈判无关的慨然:‘不过短短数年,当年那个跟在陆承昀身后的小姑娘,竟已真正独当一面了。’ 片刻后,竹谦岚执壶为她续上茶水,雾气氤氲中,他抬眼看向余佩彤,语气平和却直接切中要害:“合作可以带来显著的规模效应,不知道余董在分成比例上,有什么设想?” “我们以往和别家合作都是八二,既然是和竹总您,五五分如何?” 这个比例,远比竹谦岚预想的要慷慨,长鲸手握核心技术和市场先机,即便提出七三开也属正常,五五开几乎是直接将巨大的利润空间拱手让出一半。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厚实的地毯将其吸收得略显沉闷,那脚步声在经过他们包厢时,似乎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今日负责会晤的张姐另有要客,其余助理尚欠火候,余佩彤便亲自来谈这笔与竹家的重要合作。 门口只候着竹谦岚的秘书,余佩彤眼尾余光瞥见那位秘书正朝室内打着手势,含义不明,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她转而看向竹谦岚,果然见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没多久,余佩彤便听到本该谈洽的合作出现了转折,对上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不过,在商言商,我始终认为选择合作伙伴,不仅要看实力,更要看...稳定性。” 他略作停顿,观察了一下余佩彤的反应,压低了声音才继续道:“余董,看来有人是着你来呢,哦不,更准确地说,是冲着陆先生最在意的人和事业来的。” 竹谦岚的目光带着审慎的衡量,“与长鲸合作,前景广阔,但我不得不评估其中的……额外风险。” 他喝了口普洱缓缓说道:“毕竟,没人希望宝贵的资源,消耗在无谓的私人恩怨漩涡里。” 余佩彤心下冷笑,商人自然权衡利弊,不过竹家若以为撇清合作就能置身事外,未免天真,帝都人可真喜欢试探。 虽说是这么想,余佩彤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从容地将自己的私人号码写在便签上,连着文件一起轻轻推至对方面前,语气依旧温和:“没关系,竹总可以思虑再三,若有需要直接联系我就好。” “余董。”竹谦岚收起便签文件,最后说道:“希望今年帝都的人工智能大会上,能见到您。” 每四天更新,已全文存稿完成,下本开《春告草》或者写本快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试探 第15章 交锋 既是表态,也是试探。 这周的帝都,日日都是艳阳高照。 陆承昀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隔着漫长的时差,联络便成了晨昏的交错,余佩彤清早发出的消息,总要到深夜才能收到陆承昀的回复。 难怪许多人说异地恋会分,更别说异国恋还有时差的关系在,要不是余佩彤和陆承昀经常分开,恐怕也是如此。 七点十五,或许是昨晚入眠较晚,余佩彤的生物钟比往常晚起了一个多小时,正匆忙地对着镜子洗漱时,就听见电台播放着陆承昀和顾书衡反目成仇的事,她拧水龙头的动作顿住了。 抬头发现镜中的余佩彤眉头微蹙,不由得疑惑,陆承昀行事向来低调,甚至堪称隐秘,如此突兀且负面的消息被大肆渲染,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 顾书衡前几日还特意找到余佩彤,劝她离开陆承昀,怎么可能就反目成仇。 余佩彤想起那会自己是这样答复顾书衡的,“我知道你对我不熟悉,有意见也正常,不过我相信他。” ‘是谁设的局?’余佩彤擦干手,拿起手机,屏幕上映着她冷静思索的脸,但始终没想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帝都市中心向来都塞车,八点的早会再不出门就迟到了。 今日的早会倒也没什么,各项项目推进顺利,会议重点更多是围绕本周的工作计划进行部署和展望。 会议结束后,张姐将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余佩彤,语气平缓地补充了一句:“余董,和竹氏的那个合作项目,除了我们赵烟晟那边似乎也在全力争取。” “赵烟晟……”余佩彤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名字,指尖在文件边缘轻轻敲击了几下,思索片刻,一个模糊的印象才逐渐清晰起来,是了,就是这栋办公楼的老板不就是他么,难怪那会觉得这么熟悉。 这么一想,记忆的闸门仿佛被突然推开,一个更久远、几乎被尘封的画面浮现出来。 当初和余佩彤在同一个孤儿院里,那总是缩在角落、体型圆润的小男孩,似乎……也是这个名字?印象里,他好像还比自己更早一些被领养走了。 “调查一下赵烟晟,下午两点前将细则给我。” “好的,余董。”张姐应声退下。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余佩彤这才缓缓踱步至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帝都的繁华尽收眼底,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竹谦岚如果想进人工智能领域,只能选长鲸。” 她低声自语,目光随意扫过桌上那份与竹家的合作文件副本,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与轻嘲,“拿一个陆家私生子来试探我的深浅……竹谦岚这点心思,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以陆承昀和竹谦岚的交情,竹谦岚自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或许是上百亿的合作需要斟酌一番,也或许另有隐情,余佩彤十分不解昨日竹谦岚的目的。 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不算刺耳,但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余佩彤略一迟疑,走回宽大的董事椅前拿起听筒。 宫殊其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低沉而直接:“余董今天在公司么?”他稍作停顿,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这个问题,便接着道:“宴会在今晚六点,我晚些顺路来接你?” “在的。”余佩彤应道,“那就麻烦宫先生了。” 电话那头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应该是我麻烦你了才对,需要我让助手给您送套礼裙么?” “不必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婉拒,“多谢宫先生好意。” 通话一如他们之前的几次接触,简短,没有多余的寒暄,不到两分钟便结束了。 放下手机,办公室重新归于安静。 余佩彤却不由自主地走了神,想起公寓衣帽间里挂着的那几件黑色礼裙,更确切地说,是想起那晚,伴着窗外橘黄色晚霞,她踩着陆承昀的脚背,被他带着在客厅里缓缓摇摆的片段,随即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廓。 衣帽间里的许多衣裙,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沾染了陆承昀身上那阵清冽的雪松气息,余佩彤心底存着一点私心,不愿将这些带着私人印记的衣物穿去另一个应酬场合。 略一思忖,她最终还是按下内线通知了张姐:“张姐,有空的话,麻烦将之前定制的那套祖母绿鱼尾晚宴裙取来给我。” 张姐如今已升至帝都分公司总助的位置,眼下帝都分部CEO空缺,COO一职也是刚从伦敦技术运营部紧急调遣上来暂代,核心管理层的虚位让诸多事务直接压到了余佩彤这里。 余佩彤今天一天,自早会结束后便马不停蹄,接受了数家媒体的连环采访,紧接着又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内审报告、财务报表与经营分析之中,看得她眼睛发涩,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瘫靠在椅背上试图放松片刻,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是张姐,她拿着几份待签的文件走了进来。 “唉。”余佩彤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认命般坐直身子,脸上那点倦意迅速被专注取代,她拿起笔,开始逐字审阅条款。 “余董累了就歇会吧,签完这些,三点半还有一家财经专访,今天主要的日程就差不多了。”张姐见余佩彤差不多签好一份,便将手上的文件整理好,摊在桌前。 “张姐,您还真不给我留个活路。”余佩彤头也没抬,玩笑般地抱怨了一句,笔尖却未停,待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张姐刚转身要走,又折返回来,余佩彤松了松紧绷的肩颈,语气缓和下来,随口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过目的?” 张姐微笑着将一小碟刚烤好的曲奇轻轻放在桌角,“看您一上午都没顾上吃东西,还热着呢,您先垫垫肚子,晚上还要赴宴,空着胃可不行。” 她说着,又将那套熨烫平整的晚礼服仔细地叠好,安置在旁边空闲的小沙发上,“衣裙也准备好了,都打理妥当了。” 余佩彤拿起一块还带着温热的曲奇,抬头对张姐笑了笑:“麻烦张姐了。” “余董您客气了,都是小事。”张姐点了点头,顺手将桌面上散落的文件理了理,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归宁静,余佩彤的目光落在那套礼服上,这套祖母绿的鱼尾晚宴裙,还是她刚回国时,为防突如其来的场合特意定制的,在店铺里静置了大半年,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 她起身换上长裙,面料贴合着肌肤,触感微凉丝滑。 缓步至落地窗前,夕阳的余晖为裙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裙摆随着她的转动如被风吹起的苔藓,深V领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锁骨与颈部的优雅线条,露肩的剪裁则完美展现了她流畅的肩部曲线和纤细的锁骨,整条裙子既衬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风情,又不失大气与端庄。 集团办公楼的中央空调总是维持着过低的温度。 余佩彤顺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白色西装外套披在肩上,掩去了晚礼服带来的些许凉意,也瞬间添了几分的利落,她坐回宽大的办公椅,重新拿起张姐方才送来的那份关于赵烟晟的背景与动向调查报告,仔细审阅。 ...... 余佩彤下楼时,宫殊其已经到地下车库了。 车上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互相夸赞一番,扯了扯帝都近日的天气,交通而已。 宴会厅内很简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普通商业晚宴的、更谨慎克制的氛围。 宫殊其和余佩彤没有准点,迟到了好一会,去时舞会已经开始了,宫殊其并没有理会那些向前和他打招呼的人,反而手虚扶在余佩彤的腰侧,优雅得体地引导着她随音乐滑入舞池,两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裙子很衬你。”宫殊其低声开口,声音融在乐曲里,只有一旁的余佩彤能听清。 “宫先生谬赞。”余佩彤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肩侧,保持着完美的社交笑容,“能受邀参加今晚的宴会,是长鲸的荣幸。”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宫殊其的步调从容,带着她转过一个流畅的弧度,“不过是给有潜力的企业一个展示的平台,帝都的发展,需要长鲸这样注重创新与技术实体经济的标杆。” 余佩彤心下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不过是基本的未雨绸缪,就像长鲸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我们习惯凡事早做打算。” “哦?”宫殊其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最近似乎听到一些关于市场的……不同声音,有些急切了点,余董觉得呢?” 他的话语进两步,退一步,看似提醒,实为试探。 余佩彤应对得极为谨慎:“长鲸始终专注于主业发展,相信市场的良性竞争,也更坚信政策的清晰与稳定,才是企业敢于创新投资的定心丸。”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对政策环境的期待,既是表态,也是试探。 宫殊其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清晰的规则,确实很重要。”说话间他手臂的力道引导她完成一个微小的避让动作,躲开另一对舞者,“有时候,快速发展中难免会遇到需要梳理的环节,重要的是,方向正确,步伐稳健。” 他的每一个词都经过精心斟酌,听起来是泛泛而谈,却又句句意有所指。 两人就这样平静的舞了一会,余佩彤继续迎上宫殊其那深邃的目光,暗示回答了刚才他的问题,“商场如舞池,有人想插足,也得看是否跟得上节奏,不是吗?” 余佩彤语气轻柔地接着说道:“长鲸的节奏,向来由自己掌握,就是不知道,宫先生是更喜欢在一旁欣赏,还是……下场共舞一曲?”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回给他,既是回应他的试探,也是直接询问他的合作立场。 宫殊其低笑一声,手臂的力道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一瞬,引导她完成了一个略显倾斜的华丽旋转,引来周围几道欣赏的目光。 音乐步入**,他的手臂稳定地支撑着她,两人的距离在旋转中略微拉近,“人工智能是未来的战略方向。”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几乎如同耳语,“上层很关注,谁能在这个领域展现出绝对的领先优势和技术安全,谁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视野。” 舞曲恰在此时缓缓步入尾声,他稳稳地托住她,两人定格,微微颔首时,姿态无可挑剔。 “余董对行业的见解很清晰,我一向认为。”他松开手,恢复到一个完全得体的社交距离,仿佛刚才那番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最好的合作,就像此刻的共舞,步伐一致,目标相同,并且……都是为了帝都的发展。” 音乐恰在此时步入尾声,他稳稳地托住她,两人定格在最后一个姿势上,距离极近。 “那么,余董。”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恢复成那个矜持的宴会嘉宾,向她伸出手,“我们或许可以找个更安静的地方,详细聊聊?” 余佩彤看着他的手,知道自己初步达到了目的,她此次的目的就是看上了宫殊其手上的帝都市项目,想要趁此机会留个印象。 “乐意之至,宫先生。” 宫殊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补充道:“另外,人工智能峰会因场地协调原因,十月无法如期举行,将推迟至十一月。” 余佩彤显然没有料到这种大峰会也会改期,但还是微微颔首,收回了那一抹诧异,多了几分真诚的谢意,“多谢宫先生告知,这样一来,倒是留出了更充分的准备时间。” 已全文存稿完,每四日更新,国庆期间隔日更,如果有人喜欢的话可以日更,虽然我还没发现有人追这本书[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交锋 第16章 拍卖 余佩彤每日看着办公室那扇落地窗,窗外的银杏树先是一夜之间绿得发脆,而后在某场她未曾留意的秋雨里,悄然镶上金边。 两个季节就这样从窗缝间无声溜走。 整个春天乃至秋天,余佩彤见宫殊其的次数远比和陆承昀通话的次数多得多,频繁得连楼下前台小妹都记得宫殊其了,有时是来公司楼下喝一杯咖啡,又给自己带一杯,有时是回公寓的路上总能遇见他,恰好经过载自己一程,那股斜倚窗边谈论天气时淡淡的沉香烟味总围绕在余佩彤身上。 余佩彤不解,每次这人都约自己出来吃饭,说是工作,吃完了也不见得就应下。 想着今日傍晚的拍卖会,余佩彤一早便拉着张姐提前告假休了一天。 不过今日帝都的天气飘着淅淅沥沥的雨。 张姐刚停好车,余佩彤推门而下,一眼就瞥见身后奔驰里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怎么到哪儿都有他。”余佩彤忍不住低声抱怨,主要是近日见宫殊其的次数实在太多,每每见到他总觉得讲话都要斟酌一番,好不自在,别看这人没什么情绪,一旦触及到利益,周围的气场立马犀利,而且像宫殊其这种身份的人,出现在拍卖会,他也不怕别人参他一本。 “宫先生。”余佩彤向前打招呼,“宫先生,也是来拍卖会的?” “嗯,余小姐要和我一块进去?”宫殊其歪了歪头,接过余佩彤手上的伞,余佩彤的注意力被他手心上那道很浅很粗的疤痕吸引住,没多久就听他补充道:“我今日没有女伴。” 余佩彤闻言,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进去的大部分人都是成双成对,既然宫殊其都问了,她也不好抚开宫殊其的面子。 “走吧,这雨变大了,我这新西装都要淋湿了。”余佩彤笑道。 宫殊其听后将伞偏了偏余佩彤,余佩彤还以为他要还自己伞呢,一抬头四目相对时,余佩彤有点尴尬又转回头以躲避视线,才发现宫殊其没有带雨伞。 “怎么了?” 这段时间余佩彤和宫殊其也熟了,况且今日不会谈合作,只是单纯的偶然遇见,余佩彤就问:“你没雨伞吗?” 对上余佩彤那怨恨的小眼神,宫殊其嘴角笑了笑,“没有。” “真的假的。”余佩彤是一点也不信,“那你这助理可以炒了。” 身后宫殊其的助理瑟瑟发抖,缓缓冒出几个问号。 宫殊其没有回余佩彤,转而问:“怎么来拍卖会了?想拍卖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看看这有什么拍卖的。” 回帝都都一年了,余佩彤还真没有来过拍卖会,恰好竹歆晏给了自己邀请函,就来看看,说不定还真有自己想要的。 这种有门槛的拍卖会,里面专门准备了酒水甜点,供客人们交谈。 “嫂子?宫先生。”顾书衡端着酒杯,走向余佩彤面前,见宫殊其点头说失陪一下,便继续和余佩彤说道:“第一次见嫂子来这种场合。” 余佩彤今年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先是拿下帝都市项目,又成为了促进中外合作的人工智能大使,各类媒体采访接踵而至,长鲸在帝都的办公楼都准备合并成两栋了,听闻最近还带领智能新风潮,平日里除了工作,媒体采访,任何场合都不来的。 况且像这种国外创业杀回国内的人可不多。 像他上次能约余佩彤吃饭谈合作,完全是看在了昀哥的份上。 “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给陆承昀一个惊喜。” “嫂子有心了,昀哥知道肯定很开心。” 宫殊其站在余佩彤不远处,握着酒杯的手一顿,她来拍卖会是为了给陆承昀买东西? “呵,也是,毕竟陆承昀才是她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呢。”宫殊其摇晃着手上的红酒杯,这六个月接触下来,他突然觉得余佩彤很有趣,倔倔的,不服输的,对生活充满责任的,一个满眼只有工作的家伙。 “嫂子要不要看看今天的拍卖册?”顾书衡说着问工作人员拿了本厚册子,“这场拍卖会算是小型,就二十件拍品,不过都挺名贵的,罕见。” 余佩彤伸手接过来,她看着面前痞帅,耳朵依旧戴满银色十字架耳钉的顾书衡,突然想到远在美国的魏莳因,魏莳因前几天还在微博更新说自己在好莱坞接了好几部戏。 “嗯,谢谢。”余佩彤说。 “诶呀,嫂子可别客气。”顾书衡搓了搓手,世家公子的教养无论发生了什么,永远是挺直彬彬有礼的,“当初那事,我是一时口快。” 余佩彤自然知道顾书衡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在背后说自己配不上陆承昀,让自己别拖后腿主动离开罢了。 她挑了挑眉,依旧翻阅着手上的拍卖品,“你没做错,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要是你,我也会劝的。” 顾书衡尬笑了两声,“嫂子大度。” 宫殊其走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碟点心递给余佩彤,“这小蛋糕还挺好吃,垫垫肚子?” 余佩彤没接,摆了摆手:“我不吃芒果,不好意思。” “我的问题。” “走了。”余佩彤对着张姐喊道,手上还拿着拍卖册。 早在发邀请函之时,不管来不来,拍卖会都会给每个客人留位置,而最下面一层的都是代拍,余佩彤用的是竹歆晏给的邀请函,自然是坐在楼上包间里的。 “张姐快坐。”余佩彤见张姐总是站在自己身后便拍了拍旁的座位,怕张姐有负担便说:“来泡茶。” “谢谢余董,我还以为要我站窗边拍呢。” “楼下有人。”余佩彤将一个黑色的像对讲机一样的东西递给张姐,“到时候对着这喊就好了。” 拍卖会还未开始,张姐将对讲机放在茶几边上,“余董我来泡茶吧。” 余佩彤轻轻‘嗯’了一声,便专心翻着拍卖册,顾书衡说得对,这儿都是些罕见贵重的物品,不过对于余佩彤来说,用处不大,余佩彤抬起眼问:“张姐有喜欢的?” “余董这就折煞我了,我这一年工资也不允许我这么奢侈啊。”张姐笑着说。 余佩彤手上的拍卖册停留在第十二页,她递给张姐,“我看这和田玉挺不错的,打磨成平安扣戴着也好,小孩一岁了吧?就当见面礼了。” “张姐就别推脱了,今年您幸苦了,以后集团还有很多事儿要麻烦您呢。”余佩彤补充道。 余佩彤这一补充,张姐也没办法推脱了,但转而一想,余佩彤也不缺这点钱,还不如直接接受,以后少点摸鱼,多多给集团做贡献也算是报答了,“余董客气了,那我就代我家小女收下了。” 这拍卖册上的不是药材就是钻石项链,玉石啥的,余佩彤不缺,陆承昀脖子上就戴着观音像,也不缺,要不是翻开最后几页,那石英手表勉强能看得上眼,她现在已经回公寓睡觉了。 余佩彤想起陆承昀好像手上就没带过饰品,除了自己手上这枚戒指,便转头问张姐:“张姐,你觉得这表怎么样?” “这不是男款?”张姐低头看着余佩彤手上那份拍卖册,三百万起拍,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随即一脸八卦地打趣道:“看来余董要拍给男朋友呀。” 余佩彤轻轻‘嗯’了一声,让张姐用对讲机和下面的人说务必拍下。 张姐还想说什么,但拍卖会开始了。 余佩彤合上拍卖册,拿起一旁的望远镜,等着那件拍品。 前面的都是药材,给张姐拍了块和田玉后,余佩彤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张姐是没想到连这么小一块玉都被抬价到一百万。 明明也不是慈善局啊。 这可真是,顶自己半年的工资了,于是张姐含着泪,连带着拿对讲机的手也抖了起来,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工作。 余佩彤想要的石英表在第十七位出场,她说等差不多了张姐在叫她起来。 这一等,直到一个半小时后,那件被余佩彤看中的拍品终于出现了。 “之前那么多玉石药材,这回我们拍个不一样的。”拍卖员缓缓将拍卖小姐手上的红布撤去,“这件日内瓦钟表,三问珐琅盘大日历窗万年历,低调奢华,40.5mm,全球限量一枚,无论是收藏还是日常佩戴都不错,起拍价三百万,加价十万起。” 拍卖台上这件拍品是国际知名品牌,余佩彤在伦敦时总是见那些老钱世家子弟手上都戴着,别说日常了,留着收藏,未来的升值空间只会越来越高。 余佩彤拿着望远镜,打量着这表,大型旋入式表冠,镌刻着品牌复杂的浮雕徽章,周围是防滑纹理,搭配一条哑光黑色鳄鱼皮表带,内衬为柔软的黑色小牛皮,表扣是同样材质的铂金针扣,打磨得光滑如镜,实物倒是比拍卖册上拍的好看。 这表一开拍,一楼的竞拍员已经打得水深火热的。 31号是余佩彤的竞拍员,刚喊价七百万。 竞拍员通过对讲机问张姐上限多少,张姐便问余佩彤,“余董,现在已经七百万了,还要跟吗?” 余佩彤给自己沏了壶茶,缓缓说道:“跟。” 反正她现在又不缺钱,这种和一群人争赢的感觉,还挺奇妙。 这表多人竞拍也是正常的,一是牌子效应,由著名设计师设计,表盘镶嵌的珍珠都很有讲究,二是,这表未来只会升值,就跟投资一个道理。 七百万的定位已经不低,余佩彤看着这表,顶多一千万,拍到九百六十万的时候,本来没什么人跟余佩彤竞拍的,谁知道竞拍员又说一直站在他后面的,那不举牌的人突然抢了起来。 不到二十分钟,价格被抬到了一个荒谬的、远超本身价值的高度。 余佩彤从张姐手上拿过对讲机,“我是长鲸董事长余佩彤,不知可否转达贵人,退让一步?” 说完后就觉得不对劲,本就是一层层转达,这么说还要等好久。 她的包间在三楼,是拍卖会最高的楼层,从这儿往下看,可以见到每一个站在窗边拍卖的助理。 当然,主子都是坐在包间内看不见的。 “都是私密的包间,不知道和我们抢的是谁。”张姐有些生气的接着说道:“故意的吧,我们一喊价,那边就跟。” 余佩彤走到张姐身边,往下一看,手指不自觉顺着茶杯圈滑过,“右下角。” 她透过对面的纱帘,冷笑着:“看身形像是一个毫无素养的大妈。” “我去找找她们。”张姐得到余佩彤的肯定之后便离开了包间。 等张姐回来,这表已经被拍到两千万了。 两千五百万过后,场上就只剩下两家在拍,场内嘘声顿起,都觉得她们要打起来了。 拍卖会到了尾声,场内的人已经离开了不少,除了还未出场的压轴拍品,大多数人会避免竞争,有加价就代表想要,都是生意人,多多少少会有合作,为了避免两家伤和气,一方会主动放弃。 结果,谁能想到现在忽然因为一个表,气氛突然就跟打起来了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这两家本来就是死对头,要不然就是故意抬价,不然这表虽然名贵,可也不至于到上千万的地步。 余佩彤见对面还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加价,就知道张姐没有谈拢。 果然,张姐一回来就说:“余董,对方说要是余董实在想要就公平竞争。” 余佩彤当然也察觉到有人时不时往她这包间上看。 “啧。”余佩彤叉着手俯瞰着楼下,此时这表已经拍到两千八百万了,“麻烦张姐在去跟对方说一声,我认识瑞典的百达设计师,要是对方需要我可以让他定做一个。” “好的。” 如果刚才余佩彤只是觉得这表好看,配得上陆承昀,那这会想拍下,完全是因为胜负心了。 拍到三千万时,对方终于收手。 张姐看着面前的余佩彤,连带着对讲机也是双手捧起的,生怕手滑了摔烂要自己赔,内心苦笑:‘神经,一个表,拍到三千万,有钱人真的是......下辈子我也想当有钱人。’ “怎么了?” 张姐看着余佩彤,今天着实被吓到了,这可是她在长鲸干了九年的钱啊,根本不敢将内心话讲出来,便说:“余董的男朋友肯定会很开心的。” 接下来的拍品,都没有勾起余佩彤的**,便让工作人员将拍卖品送上,张姐拿着余佩彤的卡交易。 表和玉不重,心意倒是挺重的。 换成现金更重。 张姐心想:‘谁收到余董的礼物敢不开心,那自己就先一步将那人打趴下了。’ 第17章 日记簿 余佩彤回公司拿文件,刚走到集团办公楼门口,还没上办公室呢,一个稍微有点驼背的维修工就拦下了她。 余佩彤看着面前那一双有些浮肿的眼皮挑了挑眉,眼前的人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或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喜欢眯起来,眼神又很少定焦,总是飘忽不定,在集团前台的摆设上扫来扫去。 “有什么事情吗?”余佩彤半弯腰问,她实在想不到这位老人找她是什么事,集团最近要装修,也不是她对接啊。 那人打量了好一会,见余佩彤和张姐打算走,便再次走到身前,“小余啊,我是表舅啊。” 余佩彤顿时脸色不好了起来,时间隔太久了,这些半辈子打不着一杆的亲戚,她也不认得,但这些亲戚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想当初家里出事,没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连家里的房子都抢走了。 是最近接的采访太多了?连他们都找上门来? 这么一想,余佩彤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连带着刚才拍下拍品的好心情也被一扫而尽,对着面前的老人冷声道:“有什么事吗?” “小余啊......”那位表舅的声音变得小声,想拉着余佩彤走到外面,却被张姐挡在身前拦住了。 张姐听余佩彤刚才的语气就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亲戚,便让余佩彤上去,自己走到那位表舅面前。 “你谁啊,我在和小余说话呢,没大没小。”那位表舅接着怒斥道:“小余你这下人不行啊,刚好我儿子今年离职,不如让我儿子来干这位置。” 见张姐还挡在他面前,那位表舅双耳顿红,用食指指着张姐,“我跟你说,我儿子之前可是铁饭碗,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小余可是我亲戚,你就等着被解雇吧。” 张姐听这话有点忍不了了,正想反驳就听到余佩彤翻了个白眼走回来,“这位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老舅,最近是不是吃太多辣椒了?嘴巴臭的很。” “现在人人平等,还有,张姐是我同事,你要学不会尊重,我不建议让人来教教你。”说着,余佩彤便叫门口的保安同事来,给他们吩咐道:“要以理服人,别动手。” “好的,余董。”这几天集团没什么事,站着又不好摸鱼,他们都要闲死了,突然安排了对骂的工作,和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对骂,好像还挺有趣,可以解解闷。 “小余啊,你误会了,表舅不是想挑事......表舅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 “就在这说吧。”那表舅说完伸手想拉余佩彤,余佩彤躲开了,“都不是外人。” “这......这......”那位老舅欲言又止,最后从那牛仔布的包里拿出一个日记簿,仔细看,那包还有破洞。 日记簿不新,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但可以看出上面的尘土被人擦祛过,颜色深浅不一。 “这是阿述的日记簿......我在你表叔家,哦不,你家的地下室拿回来给你了。” 阿述,是余佩彤父亲的小字,全名叫余新述,作为那个年代村里仅有的大学生之一,寄托了村里很多人的希望,只是这份希望太过于沉重以及理所应当。 或许是因为余家在村里算不得上有人脉有权的,连带着也给看不起,他们认为余新述的大学生身份是靠着村里托举才有的今天,村子依山傍水,生在这儿,就理应贡献。 到现在余佩彤也很不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发达后还要回乡建设,明明都是些养不熟的人。 以至于她很不想提及旧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余佩彤最后还是请这位表舅进了接待室。 出于礼貌,余佩彤从接待室接过水放在老人面前,便坐在沙发上不断翻页着日记簿,尽管因为有些字迹在时间的痕迹下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余佩彤依旧认得出来这是她父亲的字。 小时候,余新述就是这么抓着余佩彤写字的。 见老人还不说话,余佩彤挑了挑眉:“说吧,作为交换,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老人愣了好一会,余佩彤见到他的刚才不断摩挲着的手机屏幕,上方还留下了一片模糊的、油腻的指纹,“小余啊,爷爷得了直肠癌,年龄大了,应该是活不久了......” 余佩彤见老人欲言又止,她也不想听了,便将日记簿合起来放在一旁,语气算不上太好,“要钱?” “小余你误会了。”老人一只手悬在半空,像是被无形的线吊着,迟迟落不下来,指节微微蜷曲,枯瘦的手背上青筋隐约凸起,沉默在空气中凝固了片刻,老人才像是终于攒够了力气,声音沙哑地说道:“阿述以前帮了我家很多,不然我儿现在也没法娶妻......” 余佩彤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掠过杯沿冷淡地投向老人,她没说话,心里却浮起一丝讥诮,刚才这老人不是还说儿子铁饭碗,牛得很么,要不是今日拿下拍品开心,自己还真没这个耐心见这老人。 她将水杯不轻不重地搁回桌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所以呢?” 老人像是被那声响惊得一颤,眼皮抖动了几下,始终不敢直视余佩彤的眼睛,吞咽了好几次,才颤巍巍地吐出话来,“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晚能睡个好觉……一闭眼,就是那天的事……” 老人浑浊的眼里浮起一层水光,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旧裤子上磨白的边缘,几乎语无伦次的在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余佩彤说,“表舅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阿述……” “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事业有成,能......能原谅表舅么?”老人话音哽咽,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泪水却已经从深陷的眼眶里淌了下来,补充道:“表舅和他们不一样......小余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发烧就是表舅带你去的镇上医院。” 老人说得断断续续,极其艰难,但余佩彤还是听明白了。 她刚才在余新述的日记簿翻到过这页。 多年前的记忆碎片和父亲日记里模糊的记录突然拼接起来,她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串连了起来,迷迷糊糊间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当年余新述出于信任,把车借给有急事的表舅,可那会的刹车片早已严重磨损,摩擦力和制动性能大幅下降,余新述却并不知情。 一场无法挽回的事故发生了。 “为什么?”余佩彤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我爸妈帮了你,你还害他们?” 余佩彤其实早就知道原因,无非就是利益,只是在这种突然的环境下,有些失措罢了。 老人喉咙滚动,慌乱地摆着双手,眼泪混着汗往下淌,“不是我,是你表叔......” “什么表舅表叔的。”余佩彤站起身来,眼底寒光凛冽,“有区别么?你敢说你没有?” “不,不是.....”老人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几乎语无伦次,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勉强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小余,你别激动,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凑到余佩彤面前,眼神躲闪,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人听见,“你爸妈,实在是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了,当初有人找上门来,逼我想办法......我那会孩子还小,上面有老父母要养,下面有一家子要顾,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刹住,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迅速堆起勉强的、近乎谄媚的笑:“如今我见到你事业有成,我也就放心了。” “是谁?” “我也不清楚。”对上余佩彤冷冰冰的眼神,老人慌忙摆手补充,“我真不知道!” “小余啊,像我们这种农村人,哪里是能见到大人物的,你爸妈的事表舅也觉得很惋惜,如今讲出来倒也松了口气。” “像你这种人,居然也会良心不安么?”余佩彤不解,要真是这样,为什么当初干了这事? “都是你表叔干的,我只是......只是......反正都是你表叔弄的,连你家房产也是如此被霸占,你表叔就是自私自利......” 余佩彤当然知道,好不容易不想追究房产这事,没想到意外得知父母的死亡是故意为之,到底是谁呢? 今天的心情还真是过山车。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这.......”老人似是没想到余佩彤问这个,心里咕咚了一下,颤抖着说:“五十万。” “五十万?我父亲为村子的贡献远超过五十万了吧?” 五十万在那年很多,但这话不是余佩彤说大,余新述当初可是顶尖公司的管理层,他让大山里走出了多少大学生,给了多少工作机会?远远不是五十万能衡量的。 “钱呢?花完了?既然对不起我,就给我二十五万吧。” 老人干笑了两声,手指局促地绞在一起,“小余啊,表舅看你现在事业有成,良心实在过意不去才说的,你这,我看你这公司摆件也挺漂亮的,这五十万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吧?” “那我还需要感谢您了?” 余佩彤冷笑一声,这人还以为自己想要这钱不成,不过也是,做都做了,对自己的伤害已经发生了,什么也不讨要一点,也太亏了。 要不是这些吃里扒外的亲戚,自己现在无忧无虑长大了吧。 望着老人陡然苍白的脸,余佩彤胸口的剧烈渐渐平复,冷静过后,心底变得毫无波澜,“自己去自首吧,我不想打电话给警局。” 六十多岁自首,也真真是太便宜了。 上一辈的旧事,虽然过去了,但还是要查个清清楚楚才好,免得惹祸上身。 时间隔太久了,余佩彤连父母的照片也没有一张,记忆中的面孔早已模糊,手中只剩下一个沉重的日记簿。 第18章 寻找 事后,余佩彤便彻底失去了睡意,在公寓里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余新述日记本里记录的不过是日常琐事和一天的工作小结,可余佩彤翻着翻着,还是察觉出了某种说不清的不安。 日记簿里,余佩彤夹着工卡,才知道原来当初余新述是在何氏集团任职的总工程师。 何家黑白通吃,摆在明面上的都均已跻身到世界五百强,说起来如今何家的当家人何茨麟,还是陆承昀的侄子。 “啧。”余佩彤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脏话,旧事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没完没了了是吧。” 六点半,算不得太早也不算很晚,余佩彤索性抓起车钥匙,设置好导航,径直朝老家开去。 余佩彤的家离帝都还有些距离,一路南下,大约要开三个小时。 时间隔太远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屋后的一条乡间小道里。 从前是泥泞土路,每日迎来送往的都是耕田归来的乡亲和慢悠悠踱步的牧牛。 而现如今,成为了一条颠簸的石子路。 唯有靠近县城的那一段,路面才变得平整,是平坦的水泥路,看上去刚铺不久。 山路十八弯,大雾四起,又是单线路,余佩彤只得缓缓前进。 记忆里,这儿的天气并不好,沙尘比帝都更甚,连着几天都干燥,走在路上鞋上,裤腿上都是灰尘。 一阵风吹过,灰尘和汗水胡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要是遇到下雨天,家里旁边的小溪的水会涌上来。 那这条路就更不好走了,雨水活着泥土,路面上一层浮泥,走在上面一步一滑,摔跤都是常有的事,余佩彤依稀记得小时候玩耍回来,回到家衣服上都是厚厚的泥巴,得在河里洗好几遍,好在以前也没什么汽车,不然新车都变旧喽。 那会的小溪,清澈见底,余佩彤可最爱玩弄那些蝌蚪了,路两旁的水稻里总是传来此起彼伏的哇叫声。 夕阳西下时,奶奶总是在玉米地里找余佩彤,那会她正抓着个柿子饼躺在地里睡午觉。 父母每周末才能回来一趟,要么就是出国,大半年才回来一趟,说缺少陪伴吧,是有些,但每天的座机还是会打电话来的,记忆中的村民都很淳朴,余佩彤不明白,在利益当前就都露出了丑恶的獠牙。 余佩彤在地下室找到了红色的,一小瓶的驱蚊膏,是那个时代独有的记忆,想起记忆里奶奶会用手里的蒲扇拍打着自己的腿,替自己打走蚊虫,那会的的空气里混合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格外新鲜。 余佩彤记得小时候自己喜欢溜出家玩,便在门口的第三个砖头下放了钥匙。 多年过去,依旧没有变,只是砖头的转角处破了一个角。 余佩彤打着电筒,农村的老房子,是用厚实的松木,早年或许刷过一层桐油或清漆,如今早已被风雨和岁月啃噬干净,露出木头原本的肌理。 那纹理倒是粗犷,手掌贴上去,能清晰地感觉到起伏的木质,粗糙,干涩,却有一种奇异的温厚,几个虫蛀的小眼儿零星散布,边缘毛糙,偶尔能瞥见极细的木屑。 可以看出,上面的对联已隐隐发白。 推开里面的陈设大多没有变,只是多了些不属于自己家的物品。 “看来他们没在这住很久。”余佩彤想。 松木老门在她身后虚掩着,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既然房子没人,余佩彤自然也不会在这逗留很久。 刚回头,就听见后方传来“砰——”的一阵响声。 余佩彤心口猛地一缩,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缓缓回头,见地上有什么在动,便用手电筒照着。 应该只是风将一块板子吹下来了。 “还以为是什么。”余佩彤缓缓舒出一口气,走快了几步。 走到门口,正想锁门,锁却怎么插都插不进去。 “是太久没人在,生锈了么?”余佩彤不解,但重新插了几遍未果,便不再理会。 余佩彤回头望去,除了手上的手电筒,连灯都没有,是时间隔太久了?大家都搬走了? 如今半山腰上只有余佩彤这家是唯一一户,旁的房子,连黄泥土都坍塌了。 “行人旅店,算了,就这家吧。” 余佩彤没有逗留很久,小县城没有酒店,便随意找了家旅店,消息说是港风,余佩彤想起几年前在香港住的旅馆,除了床间距挤了点儿,其他也没什么,便向山下驶去。 山上雾大,又是单行道,半小时的路程开得人精神紧绷。 直到车灯终于照亮县城入口那棵挂着红布条的老榕树,以及树下那片用石板垒成的,此刻空无一人的象棋桌,余佩彤才真正松懈下来,不由得轻轻感叹了一声。 榕树往后,再穿过七条弯弯绕绕的巷子,就是那间她再熟悉不过的孤儿院了。 不过余佩彤还是转弯去了旅馆,没别的,就是太晚了。 余佩彤是没想到这家旅馆能装修成这样,网上说的是装修布局体验港区风光,没想到是港区鸽子笼,还是九十年代的鸽子笼。 “......” 看到眼前的旅店和香港的毫不相干,更像是一家劣质的风俗店,沉默了好一阵后,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照骗啊这,比网上的还要破啊?” 最后的最后,余佩彤在车上看了一晚上余新述的日记。 “作为总工程师,还会被针对?”余佩彤没懂,那个时候的高知可不多,又是管理层,怎么会? 余新述的日记不像一般人,某些片段用的语言都是意识流,乍一看可能看不懂或是草草掠过,可当看久了,就会发现余新述生前已经察觉到某些阴谋的蛛丝马迹,甚至可能指向了某个人,但当时来不及深究。 “在讲什么?”余佩彤没看懂,往后翻多了几页。 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余新述明明知道车有问题,为什么还是开了? 可余新述的车早已不知去向,更别说车辆维修记录了。 “啧。”正当余佩彤烦躁得将日记放在副驾驶,揉了揉太阳穴,抬头放空时,见到了眼前的红点。 是监控。 余佩彤欣喜了一阵,但见这监控实在太新,便再度泄气。 “十几年前怎么会有监控......算了,随缘吧。”余佩彤不太想看了,她总觉得要等明天回老房子里才能知晓。 ...... 半夜,余佩彤总睡不安稳,她总觉得附近有人在车的附近观望。 路灯昏暗,不是一片漆黑,可即便如此余佩彤也没见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唉。”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外,还是突然觉得孤单的原因,余佩彤这会很想陆承昀,“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这么想着余佩彤也就给陆承昀发去了消息。 「在干嘛?」 「我想你了。」 令余佩彤没想到的是,那边几乎秒回。 「我也想你了。」 「在开会。」 「那好好开会。」 「怎么还没睡?」 两条消息是同一时间发出的。 余佩彤喃喃道:“也是,西雅图这会应该是早上了。” 她自己能处理的事,都不会麻烦陆承昀,尤其现在这种,连自己的摸不清楚什么情况的事。 “陆承昀这会应该挺忙的吧?” 这么想着,余佩彤便给陆承昀发了消息:「我给你放的枸杞红枣记得吃,泡水喝也行。」 陆承昀那边发了个小猫表情,可爱得很,惹得余佩彤偷笑了一瞬,「收到,老婆大人jpg」 余佩彤没回了,转而看着张姐八点发来的消息。 本来张姐今日休息的,因着出了这档子事,弄得张姐一天好心情没了,说要去加班,余佩彤拦也留不住。 只不过这回张姐发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是一笔转自林霖通过长鲸在伦敦海外账户的巨额资金流向。 收款方是以前从未合作过,从未接触过的小型公司。 “那看来Maximus 他们也不知道这事了。” 五百万欧元,不多不少,可余佩彤一点儿也不知道,甚至前段时间的早会,余佩彤也没收到一点关于这事的风声。 「余董,我发现林霖用伦敦的账号向海外不知名公司汇款,这事您清楚吗?」这条消息是张姐四小时前发的。 「我知道了。」余佩彤回。 张姐自然不可能直接越过余佩彤找上林霖,余佩彤也不可能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打草惊蛇,况且余佩彤眼里的林霖,做事谨慎得很,署名用的是自己的名字,只能是特意的。 余佩彤想起了何家如今的当家人何茨麟,上网搜了点相关消息 像这种地位的人,上网能查到的,都是对方想让你知道的,更别说背调了。 “那就是个毛小子,他会知道什么?”余佩彤刚说这话,便摇了摇头否定了。 何茨麟前年刚成年就接管了何家的所有产业,手段极为利索果断,何家上上下下大换血。 余佩彤对何茨麟并不熟悉,也没有业务往来,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支持的私生子能走到如今这地步,着实可怕。 余佩彤想起了陆家那私生子,那个当初和竹谦岚谈合作时遇见的,同是蓝眸的人。 余佩彤也同样不熟悉他,陆承昀没向余佩彤讲起过这位私生子,只是听竹歆晏讲起过,这人名叫陆卓弈......上门求娶竹歆晏被竹家赶出去的故事。 得知此事那会可把余佩彤笑个半死。 余佩彤记忆力很好,因着陆卓博的面容极其漂亮,只一眼,余佩彤就记住他的样貌特征了,看着很单纯,像一只小羊羔,黑棕色眉毛边上有颗小痣。 只不过这人真就像样貌一样单纯得像只小羊羔吗?余佩彤不以为然,生在这种复杂世家里,怕是只狼吧。 联想起竹歆晏跟自己说过,如今的陆太太是陆卓弈的母亲,陆承昀的后妈,老爷子只看重利益,谁能为集团造出更大收益的,他便选谁,以至于陆家所有有权力的人都支持陆卓弈上位,希望培养出一个何茨麟。 陆承昀有能力是不假,可他太过于有主见,他的父亲更希望他能当个木偶。 “余新述这事,会不会和陆卓弈有关?” 面前的路灯突然一闪一闪的,随后再也不亮,整条街只剩下了后面唯二的灯光。 余佩彤没有理会,转而上网搜索关于陆卓弈的相关消息。 即使有些相关消息被隐瞒,但还是有些收获的。 “27岁,掌握漓江七成码头,陆家的副执行官......”余佩彤冷笑一声,“看来这陆老子,还真是在挑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偏心呢。” 第19章 一劫 早晨五点,当第一抹晨光出现后,余佩彤便醒来了。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算舒服,余佩彤抬手揉着发僵的后颈,缓缓舒展肩背,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夹杂着远处青年学生骑单车掠过的清脆铃声,一股蓬勃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却拂不散她眉间的倦意。 “在哪呢......十字路口的包子铺。”余佩彤低声自语,目光扫过街角,记忆里那第三巷的包子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东北菜馆。 “怎么绕了几条街都没找着?” 余佩彤是依靠记忆寻找的,车内导航在山村里压根没发导,连续转了好几个弯角,最后跟着零零散散要上学的学生人流走,才终于瞥见那家缩在小巷转角的包子铺。 小城镇虽说是美食荒漠,比不上大城市那些美食种类多,可这学校门口的包子铺是真真好吃。 为首的老板眯着眼打量着刚关车门的余佩彤,蒸汽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视线,静默了好一会儿,老板才迟疑地开口:“你是.....小余啊?” “老板好记忆。”余佩彤低笑着,“还是老样子,一碗馄饨。” 老板手上包馄饨的动作不停,了然地点头低笑,“知道知道,去葱花对吧,快去坐着,不然一会没位了。” 小城镇上的都是小本生意,做的回头客,铺位不算大,又是早上,余佩彤回头一看,确实只剩下了两张桌子。 余佩彤坐下之后就听张姐汇报这周的工作总结,刚将手机放回包里,老板就将馄饨放到桌子上。 至于白瓷碟里两个饱满的肉包,是因为早餐店的老板还记得余佩彤,说送给她的。 “想家了?”包子铺老板搓了搓围裙,见她出神,趁着眼下客人不多便随口问道。 “回来找点东西。”余佩彤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温热的肉汁瞬间溢出,她抬眼问:”老板怎么改位置了?“ “唉,别说了。”老板叹了口气,“本来好端端的,自从十几年前那场车祸在店前发生后,我这店啊就怪事不断。” “嗯?”余佩彤动作一顿,筷子轻轻搭在碗沿。 车祸? “是最近发生的事?” 老板语重心长,目光越过眼前的房屋,望向旧铺址的方向,“我认识你那会呀,就发生了,要不是七年前实在忍受不来,我也不会搬。” 老板的目光看着远方,透过面前那一栋房子,就是老板以前所在的铺位,“那个铺位啊,可是我父辈传承下来的,都是回忆啊。” 余佩彤其实还想追问下去,可老板像是不想提及此事,一声长叹便转身去洗碗筷了。 当然,她只是有点不解,按理来说,小县城里,或许久了有人淡忘,可怪事不断的话,不会觉得有蹊跷吗? “老板,三个肉包,豆浆我拿走了!”那名戴眼镜的男生对着老板喊道,看穿着应该是隔壁初中的学生。 “好。”老板应声掀开蒸笼,麻利地打包。 余佩彤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见学生越来越多,再问下去只怕耽误老板生意。 “算了,老板会知道什么呢。”余佩彤试图说服着自己,抬头朝老板示意了一下桌上放的现金,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 要是在老房子发现什么了,再回头找老板吧。 老板对着即将跨出店门的余佩彤补充道:“她年纪大了,你有空也多看看她吧。” “嗯......我知道了。”余佩彤停驻了脚步,背对着老板,抬起手挥了挥说再见,她自然知道老板说的是谁。 接连几日都是阴天,层云如纱幕般笼罩着山峦,沁人的凉意自山谷深处弥漫开来,一股清冷的竹香浸透空气,让人心神俱静。 正好六点。 若在以往,这该是村里最活跃的时辰,烟囱冒出炊烟,空气里弥漫米粥的香气,十字路口单车铃声叮当作响,运气好时,甚至能看见稻草人头上仿佛同时顶着将逝的月亮和初升的太阳。 “奇怪,昨晚怎么没发现这条路荒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余佩彤开着车,惊扰了村中人,还是村子老龄化严重,越深入余佩彤越觉得不复从前那般热闹了,就连田里的野草也升了三尺高。 如今这般打量起来,才发现村子很不对劲,像是停留在了十年前。 路过一片庄稼地,见一位老婆婆正在浇灌玉米林,她缓缓摇下车窗,指向另一条小径:“奶奶,您知道这条路尽头的几户人家搬哪儿了吗?” “哦,淮南余氏啊?”老婆婆直起腰,眯眼看来打量着余佩彤,“这......这他们家发达了你不知道吗?一早就搬到大城市里了,帝都啊!” “哦?”余佩彤挑了挑眉,停车时习惯性转动下方向盘。 搬到了帝都啊。 那老奶奶接着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也好几年没见着余家人了,我跟你说这家子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和山脚那户人家订了娃娃亲的.....当初就是看上了女方家和县长的关系,家里又有点钱,就匆匆定下了,后来发财了,一下就把对方甩了,现在那姑娘都二十九了,还没嫁出去呢。” “是么。”娃娃亲啊......虽说在如今少见,可在人道主义层面上还真不厚道, 老婆婆欲言又止的打量着余佩彤,“小娃娃,你这脸白白净净的,车牌也是帝都的吧,怎么问起这个?” “探亲。”见老婆婆想开口指责,余佩彤立马道谢,“谢谢婆婆。” “诶,那不是没人,你怎么还望那条路跑哟。”老婆婆用着一腔地区方言,对着余佩彤的车尾灯喊。 余佩彤笑着,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细缝了,声音在车内回荡着:“不看看怎么找真相。” 驶过三条蜿蜒的山路,眼前是一片空旷地,那儿是余佩彤的老家,许是昨夜风太大,以至于门是虚掩的。 下车后,余佩彤立刻给张姐发去了位置共享。 「要是10:30还没给你发信息,就派人去我这定位的位置,麻烦张姐了。」 时间相隔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哪位亲戚接手了这老屋。 农村大多是宗族聚居,而非小家庭,余新述这房子占地颇大,足有五六百平,又是村里第一家铺瓷砖的人家,当年何其风光,必定引人瞩目。 门开的那一瞬间,桌上的瓶瓶罐罐落了一地,玻璃碎片四散,稍有不慎就会滑倒,余佩彤是踮起脚尖向内走的。 “奇怪......”余佩彤越深入越觉得里面的环境不对,设施是变了,日历也停留在了五年前,一直上了三楼,竟找不到一张照片,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唯有满目狼藉和碎玻璃渣。 “......老鼠吗?” 昨晚那阵窸窸窣窣的异响再次隐约飘入耳中,她没有立即回头,只是脚步微顿,随即悄然打开了手机电筒。 经过每一扇窗,她都顺手推开,让光线和空气流入。 地下室都是在一楼,余佩彤幼时是最喜爱这儿,说是秘密基地也不为过,只不过十几年过去,地下室的台阶上生了些绿藻,楼梯与记忆里的相差不大,可余佩彤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电话号码?” 余佩彤环顾四周,屋里的人显然走得匆忙,却又异常细心,抹去了绝大多数痕迹,唯有地下室门口遗落了一个旧本子,上面写着一串十一位数字。 ”是忘了?还是不经意?亦或者是故意为之?“她蹙眉思索,将号码存档以备日后调查。 当她的手触碰地下室冰冷的门把手时,一股异常的气息突然钻入鼻腔——那不是老房子固有的陈腐灰尘味,而是一缕清冽的薄荷香,正悄然逼近。 她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 余佩彤没有理会,将门开到35°时,身后那股薄荷味越来越浓烈,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顿了顿脚步,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迅疾移动的白衬衫衣角。 ’果然有人。‘想起老婆婆说这家人搬到了帝都,最初担心的情绪倒是消散了大半,她抿了下嘴唇,暗笑着想:‘看来父亲惹的人来头不小呀......有意思。’ 地下室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台钢琴,地下室潮湿,且这儿地势地平,墙面上留着深色的水线印记,看样子是遭受过洪水。 “.....好久不见,老伙计。”她的指尖轻抚过冰凉的琴盖,话音未落,足跟悄无声息地向后猛地一踹。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余佩彤就势抄起墙边一把木质板凳,旋身狠狠抡向后方。 那人反应极快,敏捷侧身避过。木凳砸在墙上,砰然巨响,震落一片斑驳的墙皮。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那人竟低笑出声,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手劲挺大啊。” “就这点水平,也学人出来谋财害命?”余佩彤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脑中飞速计算着撤退路线。 “我什么时候暴露的?”那人问,声音里透着些许诧异。 余佩彤几乎要失笑,这种问题未免太过愚蠢,要是她,绝不会在此多费唇舌,但出于一种近乎嘲弄的礼貌,她还是给出了答案:“昨天。” “呵。” 就在那人发愣的瞬间,余佩彤靠着墙溜了出去。 “啧,难怪林霖当初要让我学格斗,早知道就去了。”余佩彤心中暗想,这房子就那么大,那人就在身后追赶着,就算楼梯没被抓到,那人还这人在地下室还戴着墨镜口罩的,看不出一点面容。 楼梯扶手有很大的间隙,那人从楼梯扶手的宽大间隙中探出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踝。 因着重心骤然失控,余佩彤向后倒去。 “美女,这点水平,对付你刚刚好。”那人手臂用力,顺势将她拉回,托住的瞬间,手指却轻佻地有意擦过她的胸前。 “噗,我以为你是谁派来的,来谋财,还是怕我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来害命。”说这话时,余佩彤眼里没有半点温度,猛地扯下了对方的口罩和墨镜扯下。 是一张略带英气的脸。 “这冲突么?”那人也不恼,反而缓缓收紧捏住她手腕的力道,“只要你是活的就好了。” 那人接着缓缓说道:“不过......你这张脸还真是漂亮。” “怎么称呼?”余佩彤忽然问,试图分散对方注意力。 那人抓得很紧,余佩彤手腕本就细,这会怕是都有红痕了。 “怎么称呼?” “嗯?”那人诧异了一会,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余佩彤会问这个,手不自觉地松了一瞬,“不愧是能把长鲸做到这个位置的人......余小姐与其这会问这个,不如猜猜我会带你去哪?” “我可以决定么?” “不可以。” “那我为什么问你。”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直到耳麦那头传来另一道人声和电流声, 「洵哥,好了没,村口涌入了好多人。」那人的耳机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那头显然是着急了,因着余佩彤离得近,也听到了。 “你故意的?”男人脸色骤变,语气沉了下去。 只不过这话还没说完,余佩彤扭动手上的戒指,使银针射出,随后又利用他分神的刹那,猛地挣脱,毫不犹豫地纵身从最近的窗口翻跃而出。 那人只听到余佩彤的一声‘嗯哼’尾音,随后被车引擎所掩盖。 从昨夜起,她就心存戒备,预设了无数种遭遇意外的脱身方案,万幸的是,她不必从二三楼冒险跳下。而张姐,也一如既往地可靠。 手机响起,是张姐,“余董,您怎么样?” “我没事……”余佩彤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多谢。” 第20章 接送 调查余新述的事情已经过去五天。 这五天里,集团内部的人事调动和帝都人工智能大会的筹备让余佩彤分身乏术,她只能分出部分人手去跟进调查,便暂时搁置着。 “咚咚咚。”门外的三声敲门声响起。 “进。”余佩彤说着,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执行人事杨姐。 杨姐会意地起身,与刚进门的张姐点头致意后,悄声退出了办公室。 “张姐,坐。” “余董,怎么了?” 余佩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双手交叉置于桌面,“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想呆在帝都还是回到伦敦?” 张姐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余董是想要我回总部?” “嗯。“余佩彤将手机倒扣,轻轻点头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伦敦区CEO的位置我卸任了,Lewis需要一个助理。” “是,我明白了。” 余佩彤摆了摆手,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张姐面前;“你可以认真考虑在给我答复,毕竟孩子还小,我不着急。” Lewis是余佩彤从底层一手提拔上来的,余佩彤喜欢这种有见解有远见,不怕事,懂得言多必失,但在场合上胆子大又听话的人,至于给Lewis找助理,其实Lewis是不需要的,上到高位都喜欢给自己培养心腹,Lewis也不例外,如今的副助便是。 且看看张姐会怎么应对吧,三十多岁,多点历练,多去跌倒,多去总结。 况且,她也需要在同等位置上有人能牵制林霖。 “多谢余董给我机会......那我今晚给您回复。”张姐回复道。 “可以。” “余董,明天的人工智能大会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我稍后把文件送过来。” “好,样品记得再三检查,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白。” ...... 翌日清晨六点,余佩彤刚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宫殊其五点半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早。」 「一起去展馆吧,我七点多路过公寓来接你。」 「早。」 「不麻烦了,我要先开车回一趟公司。」余佩彤翻了个身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余佩彤觉得私底下与宫殊其接触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脱。 宫殊其那边几乎秒回: 「随便聊聊启东那块地。」 余佩彤顿时清醒了大半。是了,怎么把启东的事情忘了?但现在改口又显得太过刻意。 ...... 最后余佩彤还是坐上了宫殊其的车,为了掩饰尴尬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进的厌世脸。 “早。”余佩彤说。 ”是要回公司吗?“宫殊其问这话时并没有看她,而是突然倾身靠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车窗外的风恰好拂过,带起几缕发丝交织在一起,一缕不属于她的乌木沉香气息飘过鼻尖,让两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一瞬。 “记得系安全带。”宫殊其的声音低沉,要是这时余佩彤抬头看向前视镜就能看到他的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才八点,不要心急。”余佩彤实在不理解宫殊其刚才的意图,自己多大人了,在干嘛呢?便变相地表达着不满。 “好好好,我的问题。”宫殊其低笑着,连带着尾音也是翘上去的,“回公司?” 余佩彤反应过来,也幸好宫殊其不知道这是个借口,便将谎言圆下去:”不了,让助理去安排了。“ “好。”十月底的天气已有些凉意,宫殊其说着,将车窗升起,“离展馆还有些距离,要不要睡会?” 余佩彤缓缓冒出问号,看向宫殊其,他的面相是那种很正气的菱形脸,但近看会感受到嗜杀出来的血腥气息,而此时的宫殊其戴着细框眼镜,手心那道很浅很粗的疤痕,在阳光的折射下极其明显。 这段时间的接触,余佩彤感觉宫殊其就是个没有温度的狠人。 年纪轻轻就独立,在藏区边境长大的,他不在乎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人,网上没有一点他的消息流出,也没有任何缺点能给人抓到。 这类人,只能合作,不能为敌为友。 “启东的事,有进展了?”余佩彤看似随意地问。 上层对人工智能领域极为重视,为了促进发展及中外合作,打造科技化国家,便层层部署,如今这项目已过三年,今年终于审批完成,正式敲定,余佩彤在得知后,也想分一杯羹。 宫家无疑是余佩彤接触启东项目的第一选择,一旦成功,长鲸在人工智能领域就能稳居世界,有了更上面的扶持。要是失败,那么亏损上千亿,被同行拉踩,稍有不慎翻不了身,因此余佩彤这站必须打赢。 “嗯,只不过上头已有人选。”宫殊其的目光依然注视着前方路况,车速依旧不变,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早餐吃什么。 “?怎么会?”余佩彤食指微微抬起,不过也就一瞬,很快就恢复往常。 “我想,余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 余佩彤微微抬头,看向前视镜,宫殊其的眼神依旧一摊死水却又透着深不见底的犀利。 “可如此大的战略项目不可能只需要一家企业吧?” “最终投标只选三家。” ‘三家.....上头是想培养三家企业抗衡么。’余佩彤心想。 “那宫先生觉得,长鲸有希望?” “那当然,不止是长鲸,谁都有希望。” 余佩彤沉默了片刻,‘既然宫殊其这么说了,那至少还有一个位置。’余佩彤想了很久,‘启东这项目要干下同行,人工智能这成本是无法省的,那么只有创新了。’ “多谢,长鲸会成功的。“余佩彤回。 “长鲸在帝都已是行业翘楚,余小姐可以大胆干。”宫殊其说着,将副驾驶的抽屉遥控打开,“里面有早餐,我买多了,不吃就冷了。” 余佩彤低头看了眼抽屉,是麦当劳,仔细看还有水蒸气,“不用,我吃了。” “真的吃了?我可听说你平时都不吃早餐的。”宫殊其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时,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玩味。 余佩彤撇了撇嘴,好像在说你怎么打探我私生活的样子,“哪有,有时间就会吃呀,我的事业和健康可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余小姐说得对,健康和事业一点也不能出差错......不过......”他忽然拖长了语调“我刚才好像听见谁的肚子响了一下。” “......” 余佩彤内心OS:怎么给听到了,这家伙耳朵这么好使? “不知道哦,这就两个人,肯定是你饿了。”余佩彤语气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过了好几条大桥。 余佩彤看向百米外那座天桥,上一年的某个黄昏,她一时兴起说要拉着陆承昀散步,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过了这座大桥,经过图书馆,便是展馆。 展馆装修极简,内部的空间布局合理而高效。 分了ABCDE好几个区域,AB区的展厅以大型机械和工业设备为主,高大的展厅内,各种重型机械整齐地摆放着,展示着制造业的强大实力,CDE区则是余佩彤所在的人工智能领域,两者相辅相成,而今年主打的是人工智能领域,所以展馆大很多。 “到了。”宫殊其将车停好,转头看向副驾驶座的余佩彤,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包记得拿。” 余佩彤轻抿嘴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老大。”一男子走到面前恭敬地微微低头后,便站在了宫殊其身后。 宫殊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回应。 “那余小姐,一起上去?” “嗯。”余佩彤一入场便迅速进入了状态,那张在车上还略带倦意和些许尴尬的脸,此刻只剩下属于长鲸科技掌舵人的精明与自信。 电梯门一开,余佩彤便接着说道:“那我先失陪了。” “好。”出电梯后,他突然停下,将手中的麦当劳纸袋不由分说地塞到一旁刚来接余佩彤的张姐手中。 张姐明显愣住了,双手僵硬地捧着纸袋,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余佩彤见状便笑着说道:“他请你吃的。” 张姐更懵了,那可是宫殊其,给早餐给自己做什么??? 此时这份早餐真像是烫手山芋,奈何这会余佩彤已经去接受了新闻采访,张姐最后是将早餐给了市场部的实习小妹妹。 ...... 日已过半,余佩彤今日一天不是在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就是在与关键的采购方代表周旋博弈,嗓音已染上明显的疲惫。 眼看即将到尾声,人也渐渐散去,正想去找新睿科技的创始人打探一下对方对当下人工智能的一些看法,一瓶矿泉水从身侧悄然递了过来。 “喝口水吧,我看你忙一天了。”宫殊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余佩彤还没来得及转身,便又听到他说:“你不是说事业和健康都不能出差错吗? “谢谢。”余佩彤确实口干舌燥,倒也没有拒绝,转身说道:“你也忙一天了吧。” 宫殊其极淡地笑了一下,十分自然地帮余佩彤扭开瓶盖后才递出,“嗯,看合同看得眼花,那些老家伙还真不给我休息。” “趁年轻,多去试错,多去拼搏,没什么不好的。”余佩彤喝了一口水,清凉稍缓了喉咙的焦灼。 “余小姐说得是。”宫殊其颔首,恰好此时他的助理走来,还拿来了蛋糕。 宫殊其接过,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看起来松软可口的蛋糕,“这回可不是芒果了,可以顶顶肚子。” “您还记得啊。”余佩彤有些意外,她倒也不是不爱吃芒果,只是有些轻微过敏,吃完后会起疹子,这事儿还是奶奶和她说的。 “嗯,你说你不爱吃芒果。”他将盛着一小块提拉米苏的小碟递向她,“提拉米苏,试试?” 余佩彤接过他手上的那块蛋糕,用附送的小叉切下一角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口感化开,她点了点头,“好吃的,多谢。” “喜欢就行。”宫殊其应道,随即沉默了下来,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细微的进食动作上。 余佩彤察觉到了这短暂的静默和注视,微微抬起眼眸,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宫殊其顿了顿,移开视线,望向正在疏解人群的出口,“展馆快清场了,晚上还有其他安排?” “嗯。”余佩彤放下小碟,“一会得去和新睿科技的林总碰个面。” 余佩彤接着转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展会结束之后便是峰会,多去和同行聊聊,说不定有一番收获。” ...... 余佩彤原本和林总约好了今晚的饭局,不过刚在路上林总突然发来消息,说是林太太今日回国,饭局只能改期。 此时,帝都的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飘落,雨丝细密而绵长,打在车窗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余佩彤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心中不禁感慨,按照往常的规律,这雨下完没多久,帝都就要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了。 好巧不巧,五分钟后,余佩彤的车在隧道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随即彻底熄了火。 “……”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难以置信地又拧了一次钥匙。 车灯闪烁了几下,发动机发出几声无力的轰鸣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余佩彤叹息了一声,“好在今日行程不紧张。” 不知道等了多久,拖车的还没来,余佩彤最终推门下车,撑开伞,站到了潮湿的马路牙子边上。 虽说在百米后停了黄色告示牌,可车停在路中间又实在危险。 这段路正值晚高峰,如今因自己的车抛锚,连带着身后都是一片车灯红,余佩彤下意识地将伞沿压得更低,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穿过车窗的、无形的埋怨目光。 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强行嵌入城市动脉的栓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帝都交警效率还是不错的,过了一会边将交通疏散开来,望着自己的车被拖走,余佩彤松了口气,随即涌上的是深深的疲惫。 余佩彤站在路边,抬手想拦一辆计程车,但晚高峰的车辆皆满载,飞驰而过的车灯一次次掠过她略带倦意的脸庞,却无一为她停留。 取出手机,指尖在司机的号码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熄灭了屏幕,“算了,今日展会第一天,大家都忙一天了,两公里也不算远。” 雨势渐歇,只剩零星的雨丝在霓虹灯光中缠绵飘落。 余佩彤撑开伞,索性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走起来。高跟鞋敲击着湿润的地面,发出清脆又有几分孤寂的声响,她的思绪彻底沉浸在对今日展会工作的复盘里,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余小姐?”一声不太确定的呼唤,穿透了朦胧的雨雾和她的思绪,从身后传来。 余佩彤下意识停住脚步,循声回头。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近乎体贴的缓速。 她这才恍然,刚才觉得这一段路格外亮堂,原是车灯一直为她照着前路,自己竟想得入神,连何时拐错了弯,跟着人群走上这条并非回公寓的路都未曾察觉。 宫殊其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挡风玻璃后,路灯的光线在他的细框镜片下折射出一丝星光。 雨刮器仍在玻璃上规律地划动,在淅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余佩彤微怔之下旋即展颜,颔首道:“宫先生?这么巧。” “有点状况过来处理。”宫殊其将车窗完全降下,并未多言,只稍稍侧首,用目光示意了附近那帝都服务中心,算是为他的出现交代了缘由,而后视线落回她身上,自然地问道:“是要回公寓么?” “是啊。”余佩彤略带无奈地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伞柄,“刚才一路想着展会的事,走神了,竟拐错了路口。” “上来,我送你。”宫殊其的话语简洁,却在她微显犹豫的瞬间又淡淡补了一句,分寸得当:“正好我也要去那边,顺路的事,不必客气。” “怎么会,那就麻烦宫先生你了。”她笑了笑,不再推辞,合伞躬身坐进了车内。 就在余佩彤坐上车的那一瞬间,宫殊其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陆承昀,你自己将她推给我的。” 第21章 考量 宫殊其将车平稳地停在公寓楼下,分寸感把握得极好,并未借故逾越一步。 他侧过身,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是一贯的从容:“到了。” “谢谢宫先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余佩彤解开安全带笑着应了一句后开门下车。 “不客气。”他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随口一提,“雨好像又密了,这种天气,倒是适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余佩彤推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指尖用力,更利落地打开了车门,她站在车外,重新撑开伞,隔着雨幕对他笑道:“是啊,宫先生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这话接得自然,余佩彤只当听不懂,巧妙地绕开了他所有的暗示,将‘喝茶’的邀请轻轻推回,变成了纯粹的客套告别。 宫殊其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并不纠缠,只微微颔首:“那么,明天见。” 车窗匀速升起,将他深邃的目光缓缓隔绝在内,宫殊其的食指敲在了方向盘上,低笑着喊了声余佩彤的名字,随后黑色轿车利落地驶入雨夜,没有半分滞留。 ...... 次日清晨,余佩彤倚在床头,习惯性地用指尖划开手机屏幕。 一条加粗的新闻标题毫无预兆地闯入视线:「顾书衡顺利完成权力交接,正式执掌顾氏集团。」 “这小子,低调干大事啊。”余佩彤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又点进去相关搜索。 「顾书衡掌舵,顾氏巨轮驶向新蓝海?」 「年仅二十九的董事长,将如何重塑商业版图?」 指尖滑动屏幕,清一色的赞誉分析涌入眼帘,各种专业术语和经历学历堆砌出无可指摘的成功形象。 余佩彤刻意搜索记忆中那些沸沸扬扬的热搜,“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标签,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寻不到半点痕迹。 余佩彤想起回国初见面时,顾书衡那显眼的十字架耳钉和那其傲不驯的外表,恐怕很多人看着外表就低估了他。 “有意思。”余佩彤低笑道。 顾家乃大家,家族内部和谐,可顾氏集团董事长这位子早已空了许久,过了三年才终于迎来了新主,可见集团内部并不和谐,尽管表面上,是各大股东一致推举顾书衡坐上了这个位置...... 余佩彤喃喃着,脑海不断闪过许多往事,最后总结道:“不过也是,如果一个大集体每个人都毫无贪念,没有自己的权衡,不是因为利益而组合在一起,那就是有见不得人的图谋。” 余佩彤快速浏览了几篇核心报道,便果断摁熄了屏幕。 顾书衡的事不会燃到她身上,这几日展会的事也已交给张姐她们负责,余佩彤该见的合作商见了,新闻采访也应付得差不多了,而她当下,自有更重要的战场。 今日议程的核心,是与各位不同领域的大佬敲定“启东计划”的合作框架。 为确保顺利,余佩彤在一周前就已动用关系为此铺路,今日的会面,正是计划中关键的一步。 「早。」余佩彤给宫殊其问了个好,这也是除工作外,余佩彤第一次主动给宫殊其发消息。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余佩彤不是傻的,即使宫殊其藏得深,她也知道宫殊其最想要什么,自己当然不会答应,无非就是两人之间不断周旋周旋,看谁裁在谁手里了,由宫殊其这种说得上话的人做媒介,无疑是一柄最锋利的刀刃。 经过时间的洗礼之后,余佩彤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女生,她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她不会输不起,输了就认,赢了,旧事也不会影响到她身上,因为结果能为手段庇护。 她也不会失败,她要么成功,要么学到东西。 过了五分钟,宫殊其那边才回复:「早。」 之后,便再无声息,仿佛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礼貌的礼节。 ”呵。“余佩彤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放在桌上便不在理会,转而去厨房给自己整了些水饺当早餐。 用过简单的早餐,余佩彤走向玄关处的钥匙盒,指尖在一排车钥匙上掠过,最终随手拈起一把。 对于衣物,余佩彤倒是兴致缺缺,衣柜里多是剪裁利落的经典款,但对车,却有着近乎收藏家的癖好,看上眼便不容错过。 因此,昨天那台车抛锚在隧道,余佩彤也全然不觉得心疼,毕竟,车库里还静静地停着八台备选。 ....... 一连在会议室开了两个早会,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时,余佩彤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那份整齐摆放的日程表,她顺手拿起那杯温度刚好的咖啡,杯底压着一张淡粉色便签,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余董,文件已全都检查好了,今日应酬的礼也都放在休息室里了。」 目光转向一旁堆积的文件,每一本都被彩色标签细致分类,余佩彤随手翻开几页,注释条理清晰,只是她觉得仍有些冗长,需要进一步精简。 余佩彤的办公室位于九楼,紧邻总助办公室,张姐月底即将调任,现在接手的是江晓骁。 余佩彤向来喜欢关注那些刚毕业又有才干的人,尤其是女性,毕竟这世道对女性可不太友好,江晓骁是校招的,政法,心理学双学位,进公司半年就升至采购部总监,余佩彤不介意给她这一个机会。 不过方才她不经意瞥见过江晓骁的办公桌,文件堆成山,这么想着余佩彤就按下内线电话,几乎是在拨通的瞬间,电话就被接起。 ”余董。“听筒里传来一道清晰利落的女声,语气恭敬却不显怯懦。 “江助理,现在在忙?” “财务部昨天发来的报表正在做最后核对,”江晓骁语速平稳,接着说道:“余董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要紧事,”余佩彤靠向椅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忙完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好的,我半小时内过去。” 听着那端键盘敲击声渐止,余佩彤又自然地多问了一句:“这位置,感觉还适应吗?” “都挺好的,工作内容都在跟张姐交接。” “嗯,”余佩彤点头,语气温和中带着些鼓励,“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开口,接下来你要挑的担子不轻。” “明白,我会尽快熟悉。”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余佩彤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街道,便问:“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 “正巧我也没吃,”她转身拿起外套,声音里带着自然而然的邀请,“楼下有家粤菜馆不错,一起去试试?” “多谢余董栽培。” “谈不上栽培,工作餐而已,放松点。”余佩彤的语气放得更缓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顺便给粤菜馆的老板发去了信息,好让上菜时间减少,增加工作效率,“那你先忙完手头上的事,再来找我。” “是,余董,我整理一下报表马上就好。”江晓骁的应答依然迅速,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余佩彤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心里暗想:这个年轻人,脚踏实地,效率也不错,除了有些生涩外倒也没什么,那几分初生牛犊的认真劲儿倒是很像以前的自己。 半响她补充道:“嗯,不着急,慢慢做。” 挂断电话近二十分钟,余佩彤并未闲着。 她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便重新拿起关于“启东计划”的核心文件,一页页仔细翻阅,将关键数据与谈判要点再次刻入脑海。 闭上眼,身体微微后靠,怕哪一个环节出错,便在脑海中模拟起可能出现的交锋场景,推敲着每一个应对策略。 直到将手头文件理清放好,她才站起身松松骨。 走到窗边,顺手打开了角落的老式收音机,试图让紧绷的神经松弛片刻。 「据小道消息称,顾氏集团旗下所有品牌近日同步更换代言人,新面孔无一例外,均为当红小生魏莳因的对家,联想到两人曾经的绯闻,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 是一则娱乐快讯。 电台还没播完,便被余佩彤关闭。 余佩彤正准备拉伸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失笑摇头,低声自语:“顾书衡…...想干嘛?” 刚一上位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全盘清洗代言人?谁家商业操作这么乱来? 她端起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楼,思绪飞快转动。 ‘顾书衡这一手,究竟是想给魏莳因添堵,还是变相的保护?亦或真的只是纯粹的商业考量?’ 以余佩彤对顾书衡的了解,此人行事看似张扬,实则每一步都深意存焉,是扮猪吃虎的好手。 余佩彤平日里最不屑将私人感情与公事混为一谈,但此刻,她也难免心生疑窦。 想起今日早会时,陆承昀给自己发的消息说:「顾书衡在给陆卓弈添堵,暗中在漓江码头搞了不少事,不必理会。」 余佩彤对此不免觉得有趣,不过,无论如何,顾书衡正式执掌顾氏,对她和陆承昀而言,无疑是一个利大于弊的变数。 “咚咚咚——”三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余佩彤的思绪。 余佩彤抬眼看了下时间,12点10分,看来是江晓骁来了。 “进。”余佩彤说。 “余董。” “你来了。”敛起方才的深思,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便拿起椅沙发上的包,“走吧,下楼吃饭。” “好。”江晓骁微微侧身让出通路,随即快步先行一步,恰到好处地提前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 ...... 这家隐匿于写字楼裙楼的粤菜馆,环境清雅,以浅色木质调为主,隔断了外界的喧嚣,相较于帝都浓墨重彩的本地风味,粤菜讲究的是食材本真的‘鲜’这一点正合余佩彤的心意。 她是这里的常客,尤其偏爱那道皮爽肉滑的白切鸡和晶莹饱满的虾饺,几乎是每次必点。 早在通话敲定午餐之时,余佩彤的秘书便已同粤菜馆的老板打好了招呼,为她预留了惯常的安静卡座,老板心领神会,吩咐后厨备好料,只等客到便依次烹制上桌,如此一来,最大限度地节省了午休时间。 待接待生离开,余佩彤顺手执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烫杯、置茶、高冲、低泡,动作流畅优雅,完后,她将一杯澄澈透亮的菊花茶推到江晓骁面前,“来,喝茶。” 江晓骁见状,立即用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行了一个简单的叩指礼以示感谢。 余佩彤也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余眼扫过陆晓骁,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江晓骁还略带些许拘谨的脸上,语气随意地开启了话题,“工作上具体的事务,张姐会逐步交接清楚。今天这顿饭,不急谈公事,你先放松适应,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可以问。” 她略作停顿,给江晓骁消化的时间,才继续道,“总助这个位置,千头万绪,往后你要独立应对的情况会越来越多,关键是稳住心态,一步步来。” “余董,我明白的。”江晓骁应声答道,正欲再言,却听见邻桌传来一声清晰的‘谢谢。’ 这个声音实在熟悉,余佩彤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接待生正将一位客人引领至她们前侧的座位,恰巧那位客人也抬眼四顾,两人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既然四目相对,余佩彤自然不可能装作看不见,她朝那边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步履轻缓地走到前侧桌前,主动问候道,“赵总,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余董,好巧。”赵烟晟主动伸出手,与余佩彤握了握,语气热络而不失分寸,“看来我们连挑午餐地方的眼光都很一致。” “是啊,公司楼下这粤菜馆味道还是不错的,这不带新助理来试一试。”余佩彤顺势侧身,将江晓骁引入对话圈,“这是鼎和资本的赵总,要不是赵总,我恐怕当初回国找办公楼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江晓骁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恭敬道:“赵总,您好。” “你这新助理,看着还真不错。” 余佩彤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深有同感的弧度,却并不过分夸耀,接话道:“赵总好眼光,晓骁做事细致,悟性也高。”她说话时,目光自然地转向江晓骁,语气里带着清晰的肯定与期许,“是棵好苗子。” 恰在此时,服务生将最后一碟黄皮排骨稳妥地放在餐桌中央,示意菜已上齐,余佩彤顺势对赵烟晟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赵总,我们的菜齐了,就不多耽误您时间了,改天再专门向您请教。” 用餐时,余佩彤扫了眼坐在侧前桌的找总,低声和江晓骁说:“是赵烟晟,之前我们办公楼没买下来前就是这位赵总的。”余佩彤喝了口茶接着说:“帝都这个地方,看似广阔,实则圈子紧得很。一处照面,可能牵动三处关系。” 她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回江晓骁脸上,话锋里带着提点的意味:“在这种环境里,谨言慎行是根本。多听,多看,多思量,手上的事做到十二分稳妥,比万句漂亮话都管用。” 12:47 用餐接近尾声时,余佩彤用纸巾轻轻拭了拭嘴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向下午的安排,她端起茶杯,目光沉静地看向江晓骁:“下午两点,和伦敦有两个管理层视频会议要连着开,你准备一下会议要点,旁听时注意记录他们的反馈重点。” 余佩彤稍作停顿,语气里带着一些隐隐察觉的紧迫感,“临近年底,明年的新产品发布和设计方案的最终定稿,是这两个会议的核心,伦敦那边的市场洞察很关键,我们需要他们的数据支持来做最后决策。”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总结道:“时间不多了,各个环节都得跟上,下午的会议,你要特别留意他们关于产品本地化适应的建议。” “好的。” 恢复每四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考量 第22章 情敌相见 用过午饭后,距下午会议尚有四十五分钟午休时间。 余佩彤已将今日待办事项在脑中逐一过筛,虽有些倦意,却在沙发上辗转难眠,心里总感觉有大事发生,她索性坐起身,解锁平板,点开了那款蓝白配色的‘长鲸职员’App。 这是余佩彤自主研发的app,整个集团上下谁都不知道,名义上是用于考勤流程优化的内部系统,实际上有精准的定位追踪、详尽的应用行为分析、可控的屏幕时间管理,皆在她指尖掌控之中,余佩彤如今对林霖有防备,他的设备便成了重点观察对象,早在三个月前就已悄然植入后门。 但同样的,林霖也在防备余佩彤,因此下载这app的软件,用的是备用机。 不过没关系,除非林霖完全不用这台机,只要曾输入过个人信息,在余佩彤构筑的数据网络里便无处遁形,高位者惯于深度背调,在科技无孔不入的当下,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常态。 指尖轻划,调出林霖近期的通讯监控摘要。 起初只是例行检视,以告安慰,直到几段与境外号码的加密通话记录引起了余佩彤的注意。 备用机是查不出来什么,可用这台机子登录过另一台手机账号就不一样了。 她蹙眉点开详细日志,发现对方IP指向一个东南亚小国,解析后除了一套复杂的商业暗语,还夹杂着大量晦涩难懂的术语,像是一个内部小圈子自创的黑话体系。 虽说此手机里,多数都是林霖向长鲸表忠心,可细看还是有些不对,尤其是透过这台机子检测出林霖的私人账户上有一笔汇款,金额不算大,可也不少。 余佩彤怎么也没想到林霖会这么大胆,不愧是当初一起创业的‘老人’可惜,成也胆大,败也胆大。 余佩彤的指尖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收紧,一种冰冷的费解漫上心头,她实在想不通林霖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论职位,他不仅是她的总助,更是集团伦敦区的执行董事,权柄在握,论利益,她自问从未亏待这位创业元老,薪酬、分红、权限,别人能给的,她余佩彤只多不少。 余佩彤低笑了一声,“人啊,真是讽刺呢。” 但此刻不是深究动机的时候。 商海沉浮的经验告诉她,等彻底摸清一个人的想法,危机往往已经酿成,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打草惊蛇。 万一,这鱼塘里不全是鱼呢?又或许,这传染病变异的鱼又怎么会只有一条。 关掉监控界面后,余佩彤便清理了浏览痕迹,神情已恢复一贯的冷静,随即,她调出了集团核心系统的管理后台。 余佩彤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跃动,分批完成了涉及财务、研发与战略投资的核心系统密码重置与认证强化。 随后,她刻意让系统留下几处看似疏忽的访问痕迹,并准备向内部通报集□□统遭遇不明攻击、但已被及时控制的消息,事实上,只是余佩彤自导自演改的罢了。 因着展会还在继续,部分员工前去展会,和伦敦那边接连两个会议后,余佩彤又去人工智能峰会接受采访。 刚一结束,宫殊其已经在后台等着余佩彤了,见她进来,脸色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懒洋洋的弧度,要不是离得近,余佩彤还真不会发现。 “走吧?一块去?”宫殊其问。 “多谢。”余佩彤颔首,并未多言客套,毕竟‘启东计划’这事,由宫殊其带着自己过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 帝都饭店的‘松鹤厅’包厢内,席间觥筹交错,交谈甚欢,当宫殊其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那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老家伙’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待看清来人是宫殊其后,脸上立刻堆满了略显局促又带着谄媚的笑容,纷纷起身相迎,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奉承与寒暄。 “其哥,这位小姐是?”一位气质沉稳、目光精明的男子含笑问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 在座的十六位宾客背景复杂,余佩彤回国仅两年,主要活跃在科技领域,有人不认识她实属正常。 早在来之前,余佩彤已将今日与会者的背景梳理得清清楚楚,发问的这男子,是南市长的长子,南邵平。 “这是长鲸集团的余董。”宫殊其走到主位上坐着,目光扫过其余的十五人,最终停留在南绍平的脸上,“南少,余小姐可是难得的实干家,你们南家在新区的布局眼光长远,说不定以后,大家真有合作的机会。” 南邵平的目光在余佩彤身上多停留了两秒,眼底的兴趣更浓,他主动端起酒杯,和余佩彤干了一杯:“原来是余董,久闻大名......今日总算有幸一见,长鲸集团近年来发展迅猛,余董真是年轻有为。”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余佩彤身上。 “南先生过奖。”余佩彤举杯,视线轻转向宫殊其,“不过是赶上好时机,再加上有如宫先生这样的朋友鼎力相助,才能有些许成绩。” 气氛安静了一瞬,新睿科技的林总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圆场,拿着酒杯起身和余佩彤干了一杯,“余董快请坐,上回临时有急事爽了约,实在过意不去,今天一定得好好跟您赔罪。” “诶呀,林总言重了。”余佩彤唇边漾开一抹得体且疏离的笑意,“您日理万机,定然是遇到了更要紧的事,好饭不怕晚,重要的是,我们今天这不就坐在一起了么?” 酒过三巡,余佩彤的鼻尖已微微红了起来。 一位负责人热情地再次举杯向余佩彤敬酒,宫殊其见状,极为自然地端起自己的酒杯起身:“李总,感谢盛情,余董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的政府洽谈会,这杯酒,我代她敬您。” 余佩彤顺势微微扶额,脸上适时地泛起一层浅淡的红晕,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迷离,略带歉意地说道:“李总见谅,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了,多亏宫先生提醒。”脸上俨然一副酒意上涌、强打精神的模样。 “哪里的话,宫少我们干杯。”李总从善如流地转向宫殊其。 就在李总仰头喝酒的一瞬,宫殊其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自然地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还好吗?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余佩彤维持着微醺的姿态,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绵软,透着一丝不容转圜的坚持,“我能撑住,实在不行我能自己喊代驾。” “别硬撑,这么多人呢,你一个人回去,别人怎么看?”宫殊其靠得更近了些,用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提醒道,“怎么......?利用完了就扔?” “不是。”余佩彤微微侧首,鼻尖轻轻擦过他的下颌线,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她随即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重新拉开了得体的距离,才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你误会了,你一会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吗?” “我能有什么要紧事。”宫殊其的视线在她泛红的眼尾停留片刻,声音低沉,“余小姐的安危比较重要。” 他没给余佩彤再反驳的机会,转身便向席间举杯致意:“各位,我和余董先失陪了,大家尽兴。” 南邵平笑着打趣道:“这就走了?正事还没谈透呢?” 宫殊其拍了拍南邵平的肩,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余佩彤肩上。 他虚扶着她的后背,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镜面墙壁映出她微醺的身影。 到了停车场,宫殊其拉开后座车门,却突然驻足,对着余佩彤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东西。” 余佩彤倚着真皮座椅,含糊应了一声“哦。”任由车门虚掩。 宫殊其走远后,余佩彤便拿出耳机,打开刚才被她故意粘到桌子下方的录音音频。 余佩彤向来喜欢做两手准备,商场不能有感情,刚才聊到末尾才提了几句关于启东计划的事,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想避着她余佩彤,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没有人会掀开桌布看里面也没有录音器,余佩彤赌的就是概率。 录音隐约传来酒杯碰撞声,余佩彤低头瞥了眼肩上的西装,下意识皱了皱鼻子,心里暗道:“还是陆小猫的外套好闻。” 余佩彤不是那些好骗的小女生,对余佩彤打感情牌,除了陆承昀谁都不好使,自然不会被宫殊其当作‘兵’用。 宫殊其的那件外套,也被她随意丢到脚下。 “咚——”外面有人敲车窗,余佩彤抬眼一看,愣了很久。 “不是吧?我今天真喝多了?”余佩彤喃喃自语,揉了好几次眼,见每次睁开,车窗外的都是心心念念的人,眨了好几次眼,“不是?我是喝多了睡着了?梦到我家小猫咪了?” “不舍得下来?” 直到熟悉的嗓音出现,余佩彤猛地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你谁?” 陆承昀揉了揉眉,带着几分无奈,“?九个月不见,你说我是谁?” 余佩彤环抱起双臂,整个人往真皮座椅深处一靠,扬起下巴睨着车门外的人,连声音都拖长了调子:“不是,快说暗号,不然我就睡这了。” 当她注意到那人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甚至比自己这个喝了五小时酒的人还要明显时,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不是梦!!! 车门被拉开,陆承昀俯身将她打横抱出车厢,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你家陆小猫来接薄荷球了。” 双脚刚一落地,余佩彤就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往他怀里倒,“好晕啊......” 陆承昀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腰,“别装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酒量也是我练出来的。” 余佩彤顺势环住陆承昀的脖子,撒娇道:“嘿嘿,九个月没见,这不是想抱抱你吗?” “真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怀疑。 余佩彤挽着陆承昀,瘪了瘪嘴说:“不然,现在冬令时,帝都和西雅图的时差16小时,我都想着忙完去找你了。” 对上陆承昀那依旧不信的眼神,余佩彤才小声坦白:“咳咳,这不是刚才在饭桌上没吃几口,空腹喝酒不好,不装醉指不定又要给我一直倒。” “余佩彤,你不是很会拒绝吗?”陆承昀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严肃,“当年在董事会上敢直接摔酒杯的人,现在连拒绝喝酒都不会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余佩彤仰头望进陆承昀的眼睛,手不自觉拉扯着他的衬衫袖口,轻轻晃了晃,“别生气嘛......启东计划关系到整个团队,我不能任性。” 余佩彤不想和陆承昀说太多启东计划这事,怕他分心,便转移话题问:“你怎么从西雅图回来了?那边都妥当了?” 陆承昀正要开口,一道带着风声的手掌擦着陆承昀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若不是余佩彤反应及时,以宫殊其自幼在边境摸爬滚打练就的身手,陆承昀肯定会受伤。 宫殊其顺势将余佩彤护至身侧,脚步一错便隔在两人之间,微微转眸问道:“余小姐,你没事吧?” 见余佩彤指了指对面的人,宫殊其才抬眼看去,只是.....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宫殊其却怔在原地,“陆承昀?你回国了?” “宫少好像很诧异?”陆承昀对着余佩彤歪了歪头,示意她怎么还不回来。 见余佩彤走时,拍了两下宫殊其的肩,只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坐到了陆承昀的副驾驶上。 陆承昀顺手帮余佩彤关上车门,缓缓说道:“不过......这段时间,多谢宫少照顾我未婚妻。” “未婚妻?”宫殊其的视线在两人眉来眼去的眼神中,唇角扯出僵硬的弧度,“什么时候的事?” “家事不便外传。”陆承昀从容理了理袖口,背对着宫殊其摆了摆手,“听闻老夫人喜爱那玉如意,晚些我让人送来。” 陆承昀走远后,宫殊其暗道:‘被摆了一道,有意思。’ 坐在副驾驶的余佩彤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暗想道:‘宫家树大招风,在这个节骨眼上,收下如此贵重的玉如意,无异于授人以柄.......陆承昀这一手,表面是谢礼,实则是敲山震虎,他料定了宫家不敢收,也根本不会收,不收,还要想一套说辞交代陆家呢。’ 车子缓缓行驶着,陆承昀伸手将音乐声调小,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宫殊其不是真心想合作。”陆承昀笃定地说。 “我知道。”余佩彤低下了眼眸,仔细看却露出一丝浓黑瞳孔里翻涌着戾气。 陆承昀和宫殊其在车库谈话间,余佩彤就注意到,手机跟踪器显示有一个录音器被销毁了,不知所踪。 十六个人还真是八百个心眼子呢。 不过,那个更隐蔽的备用录音器,被她提前嵌在了包厢吊顶LED灯的金属底座后面。 是她前几天事先准备的,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晚点就会有人收拾干净,在无痕迹。 虽然他们有所防备,所以录音并不全面,不过也够了。 余佩彤抬起头,看向陆承昀的侧脸,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但核心的部分,已经拿到了。” 全文已完结 签了全版权代理 下本《春告草》偏向现实主义小说 已存稿3w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情敌相见 第23章 缠绵 两人破天荒地一路无言,回到公寓后,因着有些微醺,又忙一天了,余佩彤踢掉高跟鞋,像一只耗尽了力气的猫,整个人软绵绵地陷进了沙发里,连指尖都懒得再动一下。 陆承昀洗完手后从洗手间出来,便坐在余佩彤身侧,目光落在她因醉意而泛红的脸颊上,看了许久,最终只是揉了揉眉心,“这么躺着明天该头疼了。”说着,他站起身微微扶着余佩彤往沙发上靠,“我去弄醒酒汤,等我五分钟。” 陆承昀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余佩彤只觉得耳根发热,也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她懒懒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身子却像黏在沙发上一样,一动不动。 余佩彤就这样听着耳边传来的水流声、锅具轻微的碰撞声,相隔九个月再次听到这久违的声响,格外让人心安,余佩彤微微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地追随着陆承昀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他的外套在自己身上盖着,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看着看着,一种酸酸软软的情绪,像被温水泡开了一样,弥漫在胸口。 过了一会儿,陆承昀端着一只白瓷碗走了过来,碗里冒着温热的白气,带着淡淡的酸甜气味,“来,把这个喝了。”陆承昀在余佩彤身边坐下,拿勺子搅拌着醒酒汤,以便能快速降温。 余佩彤这才不情不愿地用手肘撑起身体,接碗时,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指,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小口小口地喝着醒酒汤,温度恰到好处,酸甜的味道有效地缓解了胃里的不适和头脑的昏沉。 一碗汤见底,余佩彤感觉舒服了不少。 “酒能不碰就别碰,伤胃,意思一下就好了。”陆承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余佩彤偷偷抬眼看陆承昀,发现陆承昀也正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她看不太分明的复杂情绪,他忽然伸出手,非常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嘴角。 “沾到一点。”他的动作很轻,语气也极其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举动。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又没有认真吃饭。”陆承昀想起刚才打开冰箱,都是预制品,连鸡蛋也没有,一声叹气过后便继续说道:“好在来之前,我让助理买了些菜,难受吗?要不要吃几口面条顶肚子。” “不吃了,晕。”余佩彤扶了扶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应酬自己会晕,平日里自己的酒量是真真不错的,而且这回应酬,绝大多数酒也被宫殊其挡着,难道是这后劲现在才来? 她索性不再去想,借着酒意伸手便揽住他的腰身,半跪着支起身子,将发烫的脸颊在他微凉的锁骨上讨好地蹭了蹭,声音软糯得像含了糖,“抱会。” 陆承昀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沉默了一会儿,余佩彤才察觉到他肩膀不寻常的轻颤。 “怎么了?”余佩彤仰头问。 半响,陆承昀的下巴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才低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对不起什么?”余佩彤一时没转过弯,身子稍稍后退,随即恍然:“那人不是我爹惹出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这不也好好的吗?” 事实上,余佩彤在国外那几年遇到的杀手也不少,想了想便抬手想拍拍他的背以示轻松,“那人应该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这话却像触动了陆承昀某根紧绷的神经。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顺势将她更深地按回怀里,语气不容置疑,“给你安排了几个保镖,这回可不能拒绝我。” 余佩彤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伸出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对,这个戒指我好像没办法拿下来了。” “嗯,戒指锁死了,你别动,让我来吧。”陆承昀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滑动夹层,“好了,这戒指的针能用七八次,每回都像这样扭七圈内夹层。” “好。”余佩彤应着,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走?” 陆承昀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戏谑,“我刚回来,气还没喘匀,就急着赶我走?” “不是。”余佩彤下意识反驳,声音软了下来,“我是想问问你......要不,陪我过完生日再走呗。” 余佩彤的生日是在十一月二十七,距离现在还有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 陆承昀听后,喉间滚出一声低沉的轻笑,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见他沉默,余佩彤眼里的光微微黯下,随即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嘴角:“算了,知道你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去西雅图找你好了。” ....... 半夜三点。 余佩彤双手从杯子钻出,揽着陆承昀的肩膀,右脚将床被踢开,挪了挪身子将红酥绛唇迎上,没轻没重,不得章法细碎问吻他的脖颈。 额头相碰时,陆承昀立刻意识到不对,扶住她绵软的身体问:“怎么这么烫?” 余佩彤只迷糊地哼出一个‘热’字。 听着余佩彤急促的呼吸声,陆承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余佩彤从脸颊到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陆承昀眉头紧锁,严肃地说:“别闹,我让助理送药来。” “不,来,来不及了。”余佩彤断断续续地呢喃,滚烫的手指笨拙地扯开他的衬衫纽扣,理智的弦在触碰她肌肤的瞬间彻底崩断,纽扣实在难扭开,余配彤有些生气,便一把拉扯下了陆承昀的白衬衫,留了无数个点点红印。 雪艳姝色从眼前掠过,这也是两人的第一次。 ...... 次日,余佩彤是被一阵闹铃声从沉沉睡梦中硬拽出来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的“14:00”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个闹钟一连闹了五个小时都没把我闹醒。”余佩彤小声嘀咕着,抬手想去关掉闹钟,谁知刚一动,一阵强烈的酸软感便从四肢百骸汹涌而来,尤其是腰间和腿根。 “嘶”她忍不住抽了口气,重新跌回柔软的枕头里。 室内的暖气开得恰到好处,烘得人懒洋洋的,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伸手按了按酸痛的肩膀,才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喃喃道:“真是美色误人啊,难怪君王不早朝。” 余佩彤抓过手机,今早的两个例会,还有和竹谦岚的会谈,全都错过了,看着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想了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最后只好借着昨日应酬喝多了酒为借口,不过也没有人会追责她。 「实在抱歉,昨天喝得有点多,后半夜发起高烧才醒过来,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上午的安排可以暂时先联系@张姐 @小江应急处理,我会尽快跟进后续。」 刚打完电话,卧室门外便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陆承昀斜倚着门框,大概是刚从厨房过来,身上还围着那条深灰色的围裙,他看着满眼怨恨的余佩彤,眼底漾开一层了然又温软的笑意,“起床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排骨。” “都怪你。”余佩彤抱怨着,只不过这语气听不出来有抱怨的意味,反而都是撒娇,“我还是第一次迟到。” “不是开了地暖?怎么还要穿这么厚的衣服?”余佩彤实在不解,把围裙换下后改穿羽绒服?家里有这么冷吗? “咳咳。”陆承昀被问得一怔,立刻低头假借盛汤闪躲开她探究的目光,顺势往她碗里连夹了好几块排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吃饭的时候......别讲话。” “嗯?”余佩彤嚼着鲜嫩的排骨,目光定定地锁在他身上,没有错过他微红的耳根和刻意回避的视线,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确凿的证据,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敲在他的心虚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有。”陆承昀下意识否认,话到了嘴边又变得吞吞吐吐,“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会给你名分的。” 余佩彤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间尽是揶揄:“我说你怎么这么反常,原来是因为这事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调侃,“看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昨天对你霸王硬上弓了呢。” 陆承昀的耳尖更红了,就像桌上那碟熟透的樱桃,“怎么会......” 事实上余佩彤说对了,昨日她实在强势,嫌弃陆承昀太过温柔,还想着帮她找解药,便自己来,好在醒来时已经没有昨天的记忆,不然陆承昀实在无地自容。 好一会,余佩彤便听见陆承昀说:“我们先订婚吧......这对你实在不公平。” 余佩彤转身面向陆承昀,双手摸着他的两个发红的耳朵,缓缓说道:“陆承昀,我很开心,我爱上了一个值得爱的人。”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张姐。 余佩彤接过电话问:“怎么了?” “余总,出事了!新睿科技刚被曝出严重的税收问题,还有隐世科技也……””张姐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公司名字,她越听越诧异,眉峰渐渐蹙起。 这么突然?难道是上面开始查了?还是......余佩彤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陆承昀,但见对方是一脸不知情,便将这个念头打了下去。 启东计划是重大战略项目,余佩彤自然要做两手准备,要是被查出来自己也在现场,或是和这些暴雷公司有过接触,无疑是给了对家一个把柄。 “不用向财务部解释具体原因,立刻让他们把所有往来账目重新核对一遍,一分钱的差错都不能有,还有,想办法把我昨天在场的所有痕迹处理干净。”有宫殊其在,他自然不会出事,就是怕明哲保身把自己卖了出去,余佩彤现在谁也不敢相信,和张姐说好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你弄的?”挂断电话后,余佩彤便带着迟疑的眼神看着陆承昀。 昨天一起喝酒的那几个,十六个人,八家都出现了资金链问题,另外三家被暴贪污,怎么可能这么巧。 陆承昀没有回答,站起身给余佩彤盛了一碗汤,“安心吃饭。” “行吧.......” 既来之则安之,陆家黑白通吃,怎么乱也不会倒下的,实在不行就找陆承昀求救。 余佩彤今日请了假,昨晚折腾了将近六小时,如今只想好好休息,两人便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屏幕上正在播报隐世科技资产被清查的新闻,余佩彤静静地看着,目光从屏幕缓缓移到身旁的陆承昀脸上,其实心里早已猜到了**分。 “哪有这么巧的事。”余佩彤轻声说道,不像提问,更像一句叹息,手缓缓滑下去,找到他的手,指尖在他宽厚的虎口处轻轻揉了揉,然后歪了歪头,目光沉静地望进他眼里,“嗯哼?” 陆承昀说着揉了揉余佩彤的发漩,将她拉进怀里,直到新闻播报完,他才说道:“昨天,是他们几个人联合起来设计你,他们赌你绝对会为了集团入局。” “所以,所有人都参与了?” “现在被查的都是。” 余佩彤自然知道陆承昀因为昨天那事生气,陆承昀最后的尾音还未来得及出口,余佩彤便微微抬高了脖子,唇齿互相触及时不知是惊异还是羞怯,竟都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 “还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