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忠犬》 第1章 阿德里安的宴会 奥古斯都的雪下得如同往年一样。 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冰面上,看起来好像只是平静地给整个王国披上了一层素银色,可是每当有人亦或是马车掠过时却都会将这层薄雪席卷,从而引起阵阵难以察觉的风波。 莱昂·雷蒙德倚在马车的玻璃窗旁,阖着眼似是休憩。 皮质手套裹着他那双宽大的手,由于各种复杂心绪而被攥紧了的拳头有些不自然地杵在下颌的一侧。 直至马车发出“吱呀”的一声。 车轮碾过积雪,马车缓缓停下。 茂密的金色睫毛缓缓抬起,一双湛蓝如湖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昏黄的灯火中仿若散发着幽微的光。 “阁下,我们到了。” 修长的腿轻松迈出马车,莱昂随风而立,比马车还要高出半头多。 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姿,外披的斗篷垂坠至腰下,随着寒风自然飘动着,沉稳而不失风度。 在这暮色沉沉的雪夜中,漫天飞雪映照着宫殿的灯火,将整座城堡笼罩在一片辉煌又冷寂的光辉之中。 莱昂缓步穿过空旷的长廊,周围静得只能听见皮鞋的高跟踏在地板上时发出的声音的回响。 一下、两下。 和猛然觉察到的那振聋发聩的心跳声重叠在了一起。 越是靠近那大堂半分,心中的不安便越是升腾半分。 换作平日里参加其他宴会的话,莱昂断然不会有今日千分之一的紧张,可是今天参加的正是奥古斯都的王子殿下,也就是阿德里安·奥古斯都殿下的晚宴。 “莱昂·雷蒙德阁下。”大堂门口的管家行了个鞠躬礼,“请进。” 厚重的宫殿大门被缓缓开启,宴会在这恢宏的宫殿中已然进行了有一阵子。 一位侍应生走过来为莱昂卸下斗篷,另一旁的侍女捧着金盘,莱昂自然地接过高脚杯,随后轻声对二人道了谢。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只高脚杯,缓步走入宴会人群之中,神态自若、举止得体。 杯子几次空了又再次被填上红酒,莱昂就这样熟稔地辗转于几位相识的贵族之间。 这是自他被维克托公爵,也就是他的养父收养后就驾轻就熟的社交手段。 尽管血统低微这点并不受贵族们待见,可是莱昂自小便知道这群贪财好色的贵族们的心思并非难以掌控。 正当他习惯性地在贵族之间游走寒暄时,一道轻缓却不失气势的声音忽而响起。 “莱昂·雷蒙德。” 他下意识地侧目望过去,只见此时人群正在悄然退让,给那声音的来源让出了一条路。 莱昂还没看清那人的脸,身体便已经下意识地向那人行了鞠躬礼。 视线所及之处,莱昂只能看见那人穿着的紫色缎面刺绣的宫廷长袍,纹路精致光泽有如夜幕流光,漆黑长靴油光锃亮,轻盈却稳健地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带着他那天生不凡的气度。 每一声响都仿佛是踏在莱昂的心脏上一般。 此时那人伸过手来,莱昂便扶住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指尖触及到一瞬间,莱昂微微一愣。 那只手冷得像是积雪下的寒铁。 “王子殿下。”莱昂沉声说道。 随后一个吻轻轻落在那人冰冷的指尖上。 感到手中扶着的那只冰冷的手的示意,莱昂这才顺从地起身望向这只手的主人。 本以为大堂的灯火足够通明,可此时却觉得周遭的灯火远远不及眼前人浑身散发的光芒耀眼。 金棕色的短发被梳成三七分的模样,偶有刘海碎发散落下来,在那一双如同宝石一般的棕色眼眸前随着呼吸起伏轻轻飘动着,即便睫毛纤长却依然难掩眼下的那一抹稍显疲态的青色,他的鼻子极其精致小巧,嘴唇又在他那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下衬得鲜红。 莱昂此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德里安的美是致命的。 那并非是普通的俊美,而是一种凌驾于寻人之上的、带着极其强烈攻击性的美,如同莱昂曾在野外打猎时见过的一条金色的蛇。 他只在那里安静的盘踞着,不曾有人见过他那□□的牙。 四周仍在喧嚣着,可这一刻莱昂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莱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如养父所说的那样,曾经与阿德里安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并非没有见过好看的人,但是阿德里安的气质尤为独特,锋利而致命,让人无法抗拒。仿佛只要一靠近就会被轻易俘获,可又不知何时会被那双冷漠的眼睛抛弃。 就在莱昂这片刻停滞之间,阿德里安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么久未见,”阿德里安轻声嗤笑着,语气同他本人一样冷漠,“你竟然还是和从前一样那般轻浮。” 莱昂微怔。 他并不确定阿德里安是否在对自己说话,可在眼眸对上眼眸的那一刻却了然了。 那的确是在说他。 “在下的确从未见过如王子殿下这般气质非凡之人。”自知失礼,莱昂正色,换上面对那些贵族时的面具向阿德里安微笑道,“一时之间望出了神,还请您见谅。” 这是场合适用的恭维话,理应不会出错。 可阿德里安看起来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显露出任何欣喜的神色,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过半分。 他那双棕色眼眸深深地看着莱昂,可是声音依旧淡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莱昂顿了顿,心情有些复杂。 他曾听养父说过几年前他曾和阿德里安一起在南部生活过几个月,然而在他的记忆中,却实实在在地没有什么有关于阿德里安的片段。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阿德里安的记忆里曾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可在自己的眼里,阿德里安同他来说就只是这个国家的王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算了。” 这两个字从阿德里安口中说出来时显得尤为平静,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旧事。 仿佛丢掉记忆的人不是莱昂,而是他自己。 莱昂微微怔了一瞬。 来到宫殿之前他曾想过无数个结果。 他想过阿德里安会试探、会追问。 可他从未想过对方竟如此淡然,甚至是连半分失落都未曾表达出来,仅仅只是用两个字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这份平静反而莫名地让莱昂感到有些许不适。 阿德里安没有再看莱昂一眼,便径直绕过莱昂向他处走去,步伐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牵挂。 此时一股淡淡的药膳味混杂着木质香随着阿德里安从莱昂身前迅速飘过。 明明这味道并不浓郁却让人一瞬间失了神。 莱昂的呼吸微微一滞。 记忆里的某个角落,仿佛就曾有过这种味道的气息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里,悄无声息地萦绕在他周围。 只是他真的想不起来。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阿德里安一同追了过去,此时此刻他看不见阿德里安的任何表情。 灯火辉煌的宫殿之下,阿德里安金棕色的短发在暖光下微微浮动,紫色的宫廷长袍在游走之间划出流畅的弧线,华服上裸露出的纤细的脖颈,不知为何会让他联想到阿德里安那冰凉的指尖触感。 如同羽毛一般柔软可是又因为瘦削所以轻易就能摸得到骨节。 他站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水泥一般沉重,便迈不开步来。 阿德里安淡然吐出的那两个字如同一缕细线,缓缓缠绕在莱昂的心头令他不安。 他直觉自己忘掉的那段记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而阿德里安,他是唯一一个和自己失去的记忆重叠了的那个人。 这一刻,是莱昂自从失去记忆以来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念头。 他必须找到那段遗失的记忆。 华灯璀璨、觥筹交错之间,似乎没有人在乎莱昂的内心独白。 宴会依旧热烈。 烛光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中摇曳,将整个殿堂笼罩在金色的辉光中,丝绸与天鹅绒的衣裙掠过大理石地面,葡萄酒的醇香混杂着贵族们身上精心调配的香水,在空气交织成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 莱昂着实厌恶这种味道。 贵族们的葡萄酒里流淌着的是金钱的铜臭味,而他们身上的香水遮盖的是他们内心的腐臭。 尽管如此,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一只宽厚的大手优雅地端着酒杯,与身边的贵族们谈笑寒暄。 可他的心就像是被阿德里安牵住了一根线,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人。 阿德里安。 此时,阿德里安神色淡然,正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贵族群体之间,与那些觊觎王权的大贵族们交谈,眼神之间自始至终都沉静如水。他的语调从容不迫,举止优雅,每一句话都不疾不徐,让人难以捉摸。 莱昂没有主动靠近,也没有刻意避开,只是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那么几次,阿德里安离他很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他谈话时那低沉而清冷的嗓音。 只是莱昂也知道,阿德里安再也没向自己投来一个眼神,甚至是连一次无意间的对视也不曾发生。 这一切仿佛宴会伊始的那段交谈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清醒梦。 而自己也的确是这场宴会当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这本该没什么的。 他作为一个平民出身的孩子,已然习惯了受尽冷漠和白眼。 可是唯独阿德里安的冷漠,使他心中腾起一股烦躁的闷气,牢牢地堵在胸口。 他只好逼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继续游走在贵族之间,听他们谈论宫廷里的风月秘闻,谈论哪家小姐与哪位公爵之子修成正果,谈论某个侯爵的妻子又与哪个公爵的儿子有了暧昧关系。 可他始终还是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去感知那个无视自己的存在。 直至晚宴的最后,舞会开始。 第2章 阿德里安的舞会 这时四周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殿堂中央的这一盏灯。 优雅的弦乐声缓缓奏起,宾客们纷纷踏入中央舞池,按照传统礼仪应当是贵族男女们相互搭配再依次入场。 莱昂本无心参与,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去寻找那身影时,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阿德里安此时正在舞池中央,被另一位男子牵着手。 那位男子身形修长五官俊美,一头红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映出暖色的光泽,深蓝色的礼服修饰出优雅的轮廓,他的气质矜贵温柔,唇角始终含着一抹浅笑。 那人正是南部公爵莱昂库尔的次子。 加布里埃尔·莱昂库尔 下一秒弦乐渐缓。华尔兹的旋律流淌开来。 两位气质出众的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起舞。 流连旋转之间仿若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但这一幕的确引起了在场所有贵族的侧目。 尽管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贵族社会对同性之间的情感关系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在这种正式的宫廷舞会上,仍然没有人会公然打破男女共舞的传统。 震惊之余,又因为其中一位是阿德里安而感到见怪不怪。 那位想来以风流成性著称的王子,那位与无数情人传出过风月绯闻的王子,那位几次荒淫无度差点酿成大祸的王子。 如此想来,这样的王子在舞会上牵起另一位男人的手堂而皇之地共舞也就并不算奇怪了。 只是没什么人察觉到舞池中央的两人舞步极其流畅。 加布里埃尔的手掌落在阿德里安的腰侧,掌控着舞步的节奏,而阿德里安微微仰头,目光淡然地与对方对视,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熟稔在莱昂看来,这绝非他们第一次共舞。 而周遭的贵族们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低声议论着。 “听说殿下身边一直都不缺男宠。” “何止是男宠,我听说王子殿下是男女通吃。” “谁知道加布里埃尔又会在王子殿下身边呆多久呢?毕竟王子殿下向来喜欢玩弄人心。” “奥古斯都有名的好色之徒阿德里安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莱昂听着周围的议论,握着酒杯的指节不由得地收紧了几分。 可他并不知道他在难受什么。 是那些贵族们刺耳的语气?还是他们不怀好意的揣测?亦或者是……单纯看不惯阿德里安与另一个男人舞得那样默契? “怎么了?”一旁的伯爵夫人似是察觉到莱昂的神情,笑着问道,“莱昂阁下看起来心情不佳?是觉得王子殿下的舞伴挑得不够好么?” 伯爵夫人轻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莱昂阁下比加布里埃尔子爵的外形要更加出彩。” 莱昂收回视线,唇角勾起标准的笑意,弯着那双似水的眸子回应道:“您过誉了。” “哎呀,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没见过王子殿下,所以被王子殿下现在的举动给吓到了?”伯爵夫人拿起扇子轻轻掩住唇角,“不过这正是王子殿下的作风,他向来喜欢做些让人议论的事情。” 伯爵夫人半嘲弄的笑声回荡在耳畔边,莱昂却没有再接话。 阿德里安的动作优雅,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也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 加布里埃尔微微俯身,姿态优雅地牵住阿德里安的手,带着他旋转了一圈。 “我的王子殿下,您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阿德里安轻笑,眼神懒散地落在加布里埃尔的肩膀:“我觉得正合适。” 加布里埃尔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揶揄:“您的那位旧识恐怕不会喜欢这一幕。” 加布里埃尔微微一笑,俯身在阿德里安的耳边低语了着,阿德里安不动声色,随后眼神微微偏转,朝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落在了莱昂的视线范围内。 只是短短这一瞬间,阿德里安便收回了视线。 莱昂却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这才意识到,因为阿德里安那冷落的态度而耿耿于怀了一整晚的自己实在是太不耻了。 阿德里安明明对所有人都带着这种不愿被人窥探的疏离。 他心里那股莫名的古怪情绪愈发沉重,仿佛心脏上缠绕着的那根线被人拉紧、拉紧、再拉紧。 直至一曲终了,阿德里安微微颔首,与加布里埃尔礼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一同走下舞池。 随着舞会的结束,阿德里安的身影也不再在殿堂中停留。 很快,周围的贵族们便将刚刚那短暂的插曲抛诸于脑后,继续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歌舞享乐。 此时的莱昂已然厌倦。 他觉得眼前流连的这一切都无比刺眼,耳畔边的喧嚣让他不由得地作呕。 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披上斗篷从侧门离开了主厅,他脚步沉稳地穿过空旷的长廊,迈入被夜色笼罩着的庭院。这里是奥古斯都为数不多的没有被雪覆盖的地方,因为时时刻刻都有仆人们照料打扫,而莱昂皮鞋上沾染的雪痕给这一尘不染的庭院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污浊。 月色冷冷地倾洒在干净的石砖路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玫瑰香。 可他却丝毫没有驻足欣赏的心情。 这一夜实在是令人不悦。 就在他准备离开这个被金碧辉煌所包装着的牢笼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温和却带有一丝戏谑的声音。 “莱昂阁下,请留步。” 莱昂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目光冷冷地落在那人的身上。 加布里埃尔静静地站在庭院的台阶上,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他还是那副优雅的待人模样,深色礼服衬得身姿修长,红色的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自然垂落,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能够俘获任何人芳心的风流人物。 可是莱昂知道,加布里埃尔绝非仅仅只是个爱玩乐的风流贵族。 “加布里埃尔·莱昂库尔子爵。”莱昂向加布里埃尔行了个鞠躬礼,尽管这是作为下位者向上位者应当行尽的礼节,可他的语气却是叫人不敢靠近的冷漠。 加布里埃尔站在高处,微微低着头望着莱昂,眼神之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可他的嘴角却噙着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直以为王子殿下口中气宇不凡的那位旧识只是他的夸大描写。” 莱昂眉头不自主地皱起,心头腾起一丝不耐。 记忆明明应该只属于他和阿德里安两个人,可是如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第三者却比他知晓的还要更多。更何况莱昂向来厌恶和这些贵族们打交道,尤其是加布里埃尔带着的那似有若无的戏谑的意味,实在是让莱昂感到不爽。 加布里埃尔看出了莱昂的不耐烦,却依旧不紧不慢且似是挑衅一般地开口说道:“莱昂,其实你很在意吧?” 莱昂嗤笑一声,他的嗓音低沉语气也极其冷淡:“您想听我回答什么?我是不是应该说我很在意,然后您再跑去告诉王子殿下,说你们口中的那位失去了记忆的旧识可以随意任你们调笑?” 加布里埃尔不禁失笑,似乎是对莱昂这个回答感到意外。 “这么说来你并不想让王子殿下轻易得逞。” 莱昂没有回答,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耗尽了。这一个晚上,加布里埃尔和阿德里安的表现对于他来说都太过于奇怪了,使他不由得地就会疑神疑鬼,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然而加布里埃尔依旧倚靠在那里,他微微偏头,仔细端详着莱昂的神色,目光始终带着他那戏谑的、置身事外的意味。 莱昂终于抬头直视着他,声音沉冷:“您究竟想说什么。” 加布里埃尔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他耸了耸肩,随后在莱昂身边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说,其实殿下很在意你。” 莱昂心脏微微一震,湛蓝色的眼睛里那清晰可见的瞳孔仿若在月光下缩了一瞬,但又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我只会相信殿下亲口说的话。” 加布里埃尔似是料到了莱昂的回答,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道低沉冷静的声音。 “加布里埃尔。” 莱昂的呼吸微微一滞,抬眼望去只见阿德里安披着金色斗篷,立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他那金棕色的短发在夜色之下显得格外耀眼,目光依旧平静,仿佛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阿德里安仍然没有看莱昂,只是淡淡地对着加布里埃尔说:“时间到了,该走了。” 加布里埃尔微微欠身,转身走向阿德里安。 莱昂静静地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的眼底晦暗不明,冷冷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最终抿了抿唇,嗓音低沉地开口唤道—— “殿下。” 阿德里安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莱昂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决。 “您也许是因为我失去了记忆而对我感到失望,可是恕我直言,就算是我找回了记忆,恐怕也会像今日一样让您失望。”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阿德里安没有回答,只是他的步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仿佛等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想再听。 可惜莱昂没能听见。 在夜色之下,阿德里安那难以察觉到的轻笑。 他的莱昂,还是一点都没变。 第3章 维克托和伊万的关心 莱昂踏入府邸时,夜色已深,可屋内的灯火仍未熄灭。 仆人们见他归来,只是低头行礼,却都谨慎地未发一言。 一旁的伊万向莱昂使着眼色,莱昂安慰般地拍了拍伊万的肩膀,随即敲响了书房的门。 此时壁炉的火光给书房笼罩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映得那古老的橡木书架上光影斑驳。 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红茶香。 莱昂推门走了进来,夜色随之被隔绝在外,他卸下斗篷,随手搁在壁炉旁,火光映在他那黑色的披风上,仿佛要将那抹沉沉的夜色一并地吞并燃尽。 维克托,也是他的养父,正端坐在桌后翻阅着一本泛黄了的书。 听见莱昂的脚步声,维克托抬起头看了莱昂一眼,随手拿起书签夹到书中后边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 “回来了。”维克托语气沉稳,却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莱昂步伐稳健地走向书桌,顺势手套摘下搁在了壁炉上,语气一如往常般从容:“让您久等了。” 维克托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在莱昂身上游走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问道:“宴会如何?” “很顺利。”实则糟透了。 维克托语气温和:“你见过王子殿下了吗?” 莱昂顿了顿,随即一边解开自己的袖口纽扣,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见过了,殿下很忙,只是礼貌地招待了所有的客人。” “不过如您所说,他确实光芒万丈。”莱昂的手指微颤,略有些讥讽般地轻笑道。 只是莱昂虽然笑着,目光却微微一沉:“父亲,我想知道那年在南部……” 闻言,维克托抬眼深深地看了莱昂一眼,目光温和却又沉重,像是在确认眼前的莱昂是否完好无损一般。 “莱昂。”维克托缓缓开口,“我珍贵的孩子。” 莱昂的身体顿了顿,望着维克托眼底的皱纹,他的心情便五味杂陈。 “有些事情过去便就让它过去了罢。”维克托的语气像极了一位智慧的长者在循循善诱。 还没等莱昂说完,维克托便开口打断了他,语气沉重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现在你还有别的选择。” 房间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唯有烛火轻轻跳动时的微响。 莱昂唇线紧绷,眼神深邃如夜,他望着壁炉里翻腾着的火焰,火光映照在他那深邃的眼底,翻涌出一簇簇地未曾熄灭的余烬。 他握了握拳,随即又松开,似乎是在斟酌着,要如何才能讨要回来这份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于是他抬眼看向桌子后的维克托,轻声问道:“父亲,您不会是想让我放下过去,安分守己地留在府邸做一名无声无息的贵族吧?” 维克托回望莱昂,声音依旧沉稳:“如果你愿意的话。” 指尖有意无意地沿着木椅上的雕花轻轻摩挲着,莱昂低下头,半晌,叹了一口气:“这并不像是您的风格。” “从前看的话,的确不像。”维克托无奈一笑,眼神复杂。 维克托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许:“莱昂,经历过那个事情以后,我只想让你平安、自由地长大。这不是让你逃避过去,而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情未必值得你堵上性命。” 莱昂的眼神微微一颤,继而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而坚定:“我的命是您救的。” “如果我能为您做些什么,或者说为那个您想保护却未能保护的人做些什么的话,我死而无憾。” “莱昂!”维克托此时已经变了神色,他的眉头紧缩,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半晌后,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的孩子。” “你不欠任何人的。” “可是父亲,”莱昂眼睛里倒映着的火光流转了几分,映照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执念。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我想您是懂我的。” “我宁愿为您战死。” 维克托的指尖微微收紧,眼神骤然变得沉重。他最后只是摘下眼镜,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好了,已经不早了,你先回房睡觉吧。” 莱昂沉默着注视着他,片刻后只得起身。 他推开书房的门,夜色从门缝悄然洒入,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衣摆。 他回头看了一眼维克托,在夜色与火光交错之间,他微微俯身,低声说道:“晚安,父亲。” 门扉阖上,沉重的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莱昂走出书房后,心情并没有随之而平复。 他脚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略显粗暴地推门入内,甩掉披风,随手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他那紧绷着的脖颈和微微泛白的指节。而后重重地瘫坐在座椅上,身体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半晌后,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莱昂大人?” 莱昂闻言微微睁开眼,目光扫向门口。 他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每次一从宴会回来,伊万总是第一个跑来找他的人,带着那碗温热的醒酒汤,像是一种多年不变的默契。 “进来吧。”莱昂低声道。 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伊万手里端着那碗醒酒汤,小心地放在桌上。而后悄无声息地站到一旁,目光关切地落在了莱昂身上。 火光映照之下,莱昂的脸色略显疲惫,眉宇之间透露着一丝未曾消散的烦闷。他本就生得冷峻,平日里即便是沉默不语,也带着天生的疏离感。而今晚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使得周身的气压都随之骤减。 伊万望着眼前的人,忍不住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轻抚平莱昂那蹙起的眉心,像是想要抹去莱昂内心的烦闷。 莱昂微微一怔,随后似是宽慰一般地笑道:“你看起来倒是比我还郁闷。” 伊万语气带着分无奈:“我只是很少看见过您露出这样的表情。” 莱昂偏了偏头,淡淡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伊万并不相信,却也没有追问。他知道以莱昂的性格,若是他不愿意说,旁人再怎么问也都问不出来。 于是伊万退开了半步,指着醒酒汤轻声说道:“那您记得趁热喝。” 莱昂没有接话,指尖慢悠悠地划过汤碗边沿,仿佛在试图通过那温热来驱散心头的寒冷。沉默片刻后,他弯着眼眸看向伊万:“留下来吧。” 伊万微愣:“什么?” 莱昂的声音慵懒又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留下来,讲些我们以前的故事给我听。” 伊万怔怔地看着莱昂。 他觉得今晚的莱昂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此时的莱昂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伊万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他总是拒绝不了莱昂。 伊万在莱昂的床沿边做下,低头思索了片刻后缓缓开口:“您还记得您第一次带我去骑马吗?” “嗯?”莱昂倚靠在椅背上,眉梢轻挑,语气透露着几分愉悦,“你是说你还没骑到马背上就摔了个狗吃泥,然后死也不肯再上马的那次?” 伊万的表情顿时一僵,鼓起了半边腮帮子,气鼓鼓地反驳道:“那是因为那匹马脾气太坏!” “哦?”莱昂慵懒地撑着下巴,慢条斯理道:“可那匹马是我特意给你挑的。” “您根本就是故意的!”伊万咬着牙愤愤地说道。 莱昂不禁失笑,似乎对逗弄伊万这件事感到乐此不疲。 伊万撇了撇嘴:“您小时候是个顽劣的人。” 说着,伊万顿了顿,他看了莱昂一眼,随即沉声说道,“……和现在很不一样。” 莱昂没有反驳,嘴角的笑意依旧,他的指尖缓缓地摩挲着碗沿,好像在回味着从前的那些画面。 房间里沉浸在一种安宁的气氛中,壁炉的火光跳动着,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斑驳地交错叠映。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伊万神色微妙,“不过您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莱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说看。” 伊万眯起眼睛,缓缓说道:“我听说当年您在南部训练,您明明每天都应该和阿德里安殿下一起训练,结果却总是在训练时间偷偷溜出去,还说是为了练习剑术。可我觉得,您根本就是找借口躲着殿下。” 莱昂:“……” 伊万一脸笃定:“我没说错吧?” 莱昂回望向伊万,似笑非笑:“伊万,你不想要明天的假期了吗?” 伊万立即噤声,转了转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莱昂笑了一声,目光却幽幽地落在窗外,像是想要透过夜色望向更久远的过去。 他轻声呢喃道:“可惜我并不记得了。” 伊万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莱昂回神,笑得漫不经心:“没什么。” 夜色沉沉,壁炉中的火焰跳跃着微光,映得房间里暖意融融。伊万的声音很柔和,他轻声讲述着过去的故事,一幕幕少年时的画面仿佛透过时间的缝隙缓缓浮现。 尽管有一些记忆仍是空白。 莱昂靠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睑渐渐沉重,指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过去的回忆模糊而温暖,时不时地夹杂着伊万略带无奈的调侃,终于让莱昂的思绪逐渐远离了宴会时那无声的拉锯。 见莱昂终于放松下来,伊万才松了一口气:“很久没见您好好休息过了。” 莱昂微微睁眼,嗓音里带着些许困倦的沙哑:“倒像是你在哄小孩儿似的。” 伊万轻笑:“如果这样能让您安睡,就当是吧。” 莱昂失笑,揉了揉眉心,随后起身解开几颗衬衫纽扣,转身走向床榻。 伊万上前一步,动作熟练地为他拉开被褥,轻声道:“明天有晨训,您要是再不休息,维克托大人又要唠叨了。” 莱昂半眯着眼靠在枕上,黏黏乎乎地说道:“你说的也是。” “晚安,莱昂大人。” “……” 莱昂那边不再回应,不知是睡着了亦或是其他。伊万见状,动作轻缓地拉灭了床头的烛火,让房间陷入了一片柔和的昏暗之中。夜色透过窗棂投下幽微的光影,静谧而安宁。 第4章 莱昂的梦魇 莱昂的睡眠一直很浅,梦境深深地缠绕着他,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让他感觉到一阵阵地压迫感。那些碎片般的画面似乎是在提醒他一些他曾遗忘的东西,但当他每次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梦中出现的人影模糊不清,声音越来越远,似是在唤着他的名字。 忽然,莱昂猛地睁开眼,心跳止不住地乱蹦,他被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一层。 此时窗外的天还是深沉的黑,夜还未尽,时间似乎停滞在那个让人不安的梦里。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慢慢地坐起身,头顶和胸口隐隐地传来阵阵沉重感。 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睡多久。 “莱昂大人?” 伊万轻轻推开门,看见莱昂坐在床沿,眉头紧蹙的样子,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伊万走近过去,目光满是关切:“又做噩梦了?” “没关系。”莱昂低着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疲倦和迷茫,半晌后他默默地脱下睡衣,换上衣架上挂着的训练服,语气低沉道:“帮我准备一下装备,我要早些赶去兵团那边。” 犹豫了片刻,伊万最终还是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去帮莱昂打点着训练时要用到的装备。 不一会儿,伊万便带着装备走了进来,熟练且默契地帮助莱昂穿戴整齐。 莱昂提着马鞍走出房门时,天色依旧很沉。 黎明的雾气尚未散去,空气中还带着夜晚残留的湿寒。 伊万将缰绳递到莱昂手中,又抬手轻轻地抚摸着马的脖颈,随后有些不放心地看了莱昂一眼。 “今天是你的假期,”莱昂翻身上马,语气随意却透露出一丝关切的意味,“正好,有空的话帮我带点集市的苹果回来,听说今年的新果很不错。” 说着,莱昂俯身将钱袋给伊万递了过去。 伊万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又瞥见钱袋子里发着灿灿金光的金币,嘴角微微抽了抽:“您给我这些钱怕是能把半个果园买下来了。” 莱昂轻笑了一声,随意摆了摆手后便驱马而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回答: “剩下的,随便花。” 伊万看了眼掌心里的钱袋,心里不自觉地升腾起一股暖意。 随后他走到府邸门口,目送着莱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与即将破晓的天光交界处。 莱昂骑马到达骑士兵团驻集地时,天才刚刚蒙蒙亮。 晨雾缭绕在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营地里尚显冷清。 骑士们的马匹和装备静静地排列在一旁,几名勤奋的士兵已经开始进行起晨训的准备。 维克托的骑士兵团的规模虽然算不上庞大,但每一位成员的战斗力都极其出色,这令他们在周边的贵族圈中名声响亮。 此时,营地一角的营帐中,团长尤尔正在保养他的战甲和武器,他一边擦拭着剑刃,一边检查着甲胄的完好度,动作熟练而仔细,显然这是他日常训练之外的一个主要任务。 尤尔的背影挺拔,身形结实壮硕,长年累月的训练和战斗让他展现出强烈的战士气息,自莱昂小时候跟着他训练直到现在,他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依旧没有丝毫退减。 尤尔似乎并没有因莱昂的到来而被打扰,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直至听见脚步声停在身后,才缓缓转过头,淡淡地扫视了莱昂一眼,语气不急不缓:“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莱昂整理了下披风,呼吸有些许急促,眼神却很坚定:“我做了一些梦,睡得不好,想着来找您练练刀,清清脑袋。” 尤尔愣了愣,目光锐利地扫向莱昂,但随即便爽朗地笑道:“好!” 随后他把擦拭过的剑递给莱昂,又指了指营帐旁的演武场:“就去那儿吧。” 莱昂接过剑,深吸一口气。 到达演武场,两人便开始了一场简短而激励的热身训练,剑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尤尔边挥剑边讲解着:“莱昂,战场上的压力永远大于生活中的任何烦恼,而你能做的就是学会如何应对和承受。你要把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冲锋偶当作是对你内心的洗礼。” 莱昂默默点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注意力集中。 尤尔的节奏逐渐加快,莱昂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愈发利索,尽管他的脑海中依旧漂浮着某些无法言说的情绪,但此时此刻身体和心灵似乎找到了暂时的平衡。 显然当前的训练和尤尔的陪伴让他轻松了不少。 随着晨曦渐渐地驱散夜色,一场训练结束,两人都已大汗淋漓,抬眼看着气喘吁吁的对方,忍不住地会心一笑。 尤尔扯了扯自己的护腕,咧嘴笑道:“你小子,下手不知轻重。” “是您教导的好,骑士应该把每一场战斗都当做是最后一场。”莱昂轻笑。 尤尔爽朗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莱昂的肩膀:“油嘴滑舌的。”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营帐方向缓步走来。 那人步履沉稳,虽没有尤尔那般凌厉的军武气息,却有一股儒雅端方的风度。他的长发利落地束起,微风吹过时,耳侧的几缕发丝轻轻拂动,使他看起来多了一丝洒脱。 莱昂定睛,那人正式副团长卡尔文。 卡尔文是骑士兵团的智囊,也是尤尔最信任的副手。他的气质沉稳,言行举止间总带着几分书卷气,若不是身披军甲,倒像是一位学识渊博的贵族。 卡尔文刚刚走出营帐,便瞥见演武场上的两人,他的目光在尤尔和莱昂之间流转着。 “卡尔文,早。”莱昂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卡尔文微微颔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早安,莱昂。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莱昂回应:“睡不着,索性过来热个身。” 卡尔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问,而是转头看向尤尔:“晨训快开始了吧。” “嗯。”尤尔点点头,随即挺直身姿,一扫方才的轻松,神色凌厉地扫视了一圈逐渐聚集在训练场上的士兵们,沉声喊道:“所有人,列队!”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士兵们迅速集结,动作整齐划一,训练场的空气也变得紧绷起来。 莱昂握紧武器,迅速归队,加入了晨训的行列。 …… 此时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洒落,映照着一片整装待发的银色甲胄,拉开了新一天的帷幕。 都城的集市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各种摊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有饰品、摆件、手工艺品,还有新鲜的水果、食物和香料,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伊万心情愉悦地穿梭在人群中,应接不暇地扫过每一个摊位,寻找着自己想要买的东西。 今天是他的假期,他特意搭乘清晨那辆会经过府邸到达都城的马车来到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偷偷给莱昂买一例安神香。 莱昂最近看起来总是疲惫不堪,似乎是迫于压力而心事重重睡不好觉,伊万希望自己能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舒缓一些压力。 终于他在一个香料摊位上找到了那种他曾听说过的安神香——那是一种以紫罗兰和甘草为主的香气,据说能够有效地帮助舒缓紧张和焦虑。 摊主是一位中年女子,她热情地向伊万介绍着,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伊万手里拿着的安神香能够让人安然入睡。 伊万拿起那一小瓶包装精致的安神香,凑到鼻子前轻轻闻了闻,香气清新淡雅,不会太过于浓烈。 与摊主讨价还价了一番后,伊万顺利买下了安神香,他看着手中的小瓶心里暗暗满足,他觉得莱昂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紧接着,他又在一个水果摊位上看到了一堆新鲜的苹果,想起莱昂之前提过想要吃苹果,他便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几个最红最亮的苹果。 时间过得很快,伊万已经逛了大半天,此时集市早已不如清晨时那样热闹,自己的购物单上的东西也已经齐全,他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还顺道买了些小点心,想着如果莱昂哪天不好好吃饭的话,还能够拿一些给他带过去。 就在伊万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准备离开集市时,身体却突然被几个人紧紧抓住,他不由得地僵住,转过头来只见几名卫兵脸色严峻,显然是没有什么善意。 “老实点!” 他像是个囚犯一样被押着,他几次想挣扎或是开口解释,却都被士兵给喝止住了。 他只能任由那些人把自己拖到一位伯爵面前。 此时眼前的伯爵眼神冷冷地打量着他,混浊的眼中没有一丝人性,仿佛看待的不过是一只低微的蝼蚁。 “你这个平民的贱命值几何?竟敢偷到我的头上来。”伯爵布满横肉的脸上写满了轻蔑。 伊万咬紧牙关,虽然心中愤懑却也明白在这片土地上,贵族们可以随意决定一个平民的生死。 尽管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却依然无处辩解。 只是这时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蹑手蹑脚地靠近伯爵,随即又马上转头跑掉的场景。 虽然他知道小男孩的行为的确不对,但是同样身为平民,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小男孩的窘境?如若不是生活艰难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了,谁又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偷窃呢? 此时伊万内心的愤懑在这一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所替代。 他不想要无缘无敌地被冤枉,但也决然不会供出那个小男孩。 正当伯爵下令要将伊万处置时,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 “伯爵大人,您似乎是遗失了什么东西。” 一位身穿深色长袍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显得从容果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似乎能够轻易地制服眼前的局势。 第5章 阿德里安的帮助 “加布里埃尔子爵?”伯爵显然认识来者,语气略显不悦但仍带着一丝客套的意味。 加布里埃尔的目光冷静而自然,随着他的步伐靠近,人们才逐渐看清他手中拿着的一枚金色戒指。 “内壁上刻着您的名字,”加布里埃尔将戒指缓缓递给伯爵,“想来这应该就是您丢失的戒指吧?” 伯爵接过戒指,眉头紧锁,迟疑了片刻,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原本紧张压迫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加布里埃尔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好了,伯爵大人,今天的误会就到此为止,希望您以后能更加小心您的贵重物品。” 伯爵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又碍于加布里埃尔的压迫,最后不得不带着手下愤然离去。 伊万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加布里埃尔一眼,随即低着头快步跟着加布里埃尔走去。 当一切平静下来,伊万的心情才总算平复了几分。 他望着眼前的加布里埃尔,新南里满是深深的感激。 “加布里埃尔大人,”伊万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敬畏,“谢谢您。” 然而加布里埃尔却摆了摆手:“其实你该谢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帮一个人做事罢了。” 伊万顺着加布里埃尔的目光望去,当他看清那人的模样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正是奥古斯都的王子殿下阿德里安! 而伊万这时才恍若大悟,刚刚其实是阿德里安在背后默默出手相助,化解了自己的困境。 “伊万!”就在这时,莱昂骑马风尘仆仆地骑马赶来,眼神之中带着几分难掩的焦急。 莱昂急切地从马背上跃下,他走近看到伊万身上满是泥土,手腕上还残留几处淤青时,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伊万拉到身后,随即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加布里埃尔的身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莱昂的语气不善,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加布里埃尔似乎对莱昂的警惕毫不在意,他耸了耸肩,语气懒散而又漫不经心:“别这么凶啊,刚刚是我帮了他。” 莱昂的神色缓和了半分,这才正色。 “莱昂·雷蒙德。”一道声音从周边传来,冷冷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莱昂心脏不由得地一缩。 此时,阿德里安的身影从一旁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只是语气极其冰冷,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凝固。 “这忧心忡忡的神情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阿德里安的目光死死地凝视着莱昂和伊万紧紧相扣的双手,随即轻蔑一笑,语气满是冷冽的讥讽,“你对身边所有人都这么柔情似水吗?雷德蒙骑士。” 莱昂一愣,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阿德里安会这样开口。 那句带着疑问的话语里充满了挑衅意味,像是剑尖上滴落的寒水,一点一滴地慢慢渗透进心脏。 莱昂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此时站在月色的辉光之下,仿若一个被人精细雕刻出来的冰制雕塑,美得让人窒息的同时也让人无法靠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锐利如寒光,带着一种超然的优越感,而那又并非会让人感觉到被轻视,而是好像此人天生就注定要站在尘世之上。 尽管阿德里安表现得极其孤傲,但是莱昂似乎在他的眼眸当中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隐痛,那是被他极力隐藏的情感,一种被深深地藏在心底的,让人难以直面的脆弱。 加布里埃尔感受到气氛变得愈发紧张,他语气轻松还带着些许调侃:“好了二位,天色——” “回答我,莱昂。”阿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似乎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他的目光像一把刀,直直地穿透过莱昂的眼睛。 莱昂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他没有马上回应,因为此时在阿德里安的注视下,似乎任何的言辞都会显得微不足道。他像是被囚禁在冰冷的牢笼里,此时任何言语、任何反驳都无法逃脱阿德里安的桎梏。 这种压力让莱昂感到一阵不适,但似乎除了自己,此时没有人能够打破这僵局。 他深呼了一口气,轻压下内心的不安,试图以自己所能控制得到的最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那就要看殿下您如何定义了。” 莱昂轻描淡写地反问像是一把暗藏锋的剑直指向阿德里安,他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回望向对方。 此时阿德里安的眼神冷冽,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愠怒,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戏谑:“如何定义?你需要我详细地告诉你,你曾经是如何取悦我的吗?”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皆哗然。 莱昂的眉头微挑,心中涌现出一阵难抑的波动,阿德里安的话语带着不容忽视的挑衅,仿佛在不断撕裂他心中的防线一般。这时他忽然想起曾在宴会之中听到那些贵族们对阿德里安的评价,现在看来那些贵族们所说的似乎并非全然不对。 但他迅速地将这些情绪掩藏在面具之后,面对阿德里安话语中的挑衅和支配欲,他看起来依旧从容不迫。 “您对于我的取悦似乎记得很清楚,可惜我没有这份荣幸了。”莱昂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语气中却带着不加掩饰的锋利。 说罢,他向阿德里安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那动作一如往常地稳重而优雅,尽管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殿下,若您不介意,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莱昂的话语依然尊敬,却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不过只是浮光掠影。 莱昂说完便拉着伊万骑上马背,扬长而去。 夜色渐深,寒风掠过,拂起莱昂梳在脑后的干净利落的短发发梢。 伊万坐在马背上,双臂紧紧环住莱昂那精壮的腰,脸颊微微贴在他宽厚的肩背上,似乎想要借着他的温度来驱散夜晚的凉。 “莱昂大人。”伊万的声音在夜风中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丝犹豫,可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其实刚刚是阿德里安殿下让加布里埃尔大人救了我。” 莱昂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没有说话,指节却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缰绳。 他当然知道伊万所言不假,可是当他面对阿德里安时,他总是莫名地自动开启防备心理,尤其是当他对上阿德里安那审视一般的目光的时候。 更何况,他是那个弄丢了他们之间记忆的人。 一路无言。 回到宅邸后,莱昂翻身下马,随即伸手将伊万扶了下来。 伊万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臂,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却依旧能在他那眉宇间察觉出心事重重的莱昂,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于是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莱昂安顿好马匹,随即径直向卧室走去。 他一只脚刚刚踏入大门门槛,便见到维克托正站在客厅的窗边,似乎是在等他。 “莱昂,”维克托声音淡道,“明日随我入宫一趟,国王有事召见。” 莱昂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收敛了情绪。 “是。” 维克托意味深长地看了莱昂一眼,随后便走回了书房,留莱昂一个人站在原地。 半晌后莱昂转身回到卧室,脱下那风尘仆仆的外衣,到盥洗室简单梳洗了一番。 回到床边,莱昂抬眼瞥见床头放着一小罐用精致瓶子装着的香水。 不用想他便知道是伊万今日去集市为他买的。 莱昂抬手拿起安神香,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小小的瓶身,最后在床周滴了几滴。 夜色沉沉,可惜,他夜里睡得依旧不好。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莱昂便早已整装待发,随着维克托一同前往王宫。 此时晨雾尚未散去,马蹄踏过湿润的青石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伴随着整个王宫渐渐苏醒的喧嚣声,二人缓步走入了那金碧辉煌的殿堂。 国王正端坐在王座之上,神色略显疲惫,显然是因政务繁忙而未得安宁。 看到维克托和莱昂进殿。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随即直接开口说道:“最近南部边境不太安分,时有流寇作乱,影响了商队通行,也让当地的领主们怨声载道。” 维克托神色平静,微微颔首道:“陛下的意思要让臣民带兵前往镇守吗?” 国王点点头,沉思半刻后说道:“南部边境向来局势复杂,但那边是你的故土,你与南部的几位贵族也都打过交道,我自然放心派你去。” 维克托面色不变,显然是对此早有预料,他淡然应道:“臣民遵命。” 殿堂内气氛沉重,国王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王座的扶手,目光投向地图上标注着的南境区域。 维克托和其他几位公爵们站在一旁,无不神色凝重地低声与国王商议着如何镇守边境,又如何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冲突。 莱昂站在维克托身侧,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也在心里权衡起局势。 然而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殿堂门口有一道身影缓缓踏入,他下意识地微微绷紧了背部的肌肉,仿佛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捕捉到了那人的存在。 第6章 国王的任务 来者步伐从容,他的靴底沉稳地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莱昂的目光顺着宫殿里那光影交错的斑驳抬起,随后落在了阿德里安的身上。 那人依旧是一贯的姿态,身着一袭华贵的长袍,深色外袍用金丝绣着精制而繁复的纹路,衣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整个人连行走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 他那双棕色的眼眸在殿堂的辉光照耀之下更显幽深,神色一如往常地淡漠疏离,透着一股摄人的冷意,仿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只不过是他随意出入的庭院。 莱昂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 明知道阿德里安那双眼眸向来目中无人,可是当对方的视线在众人之间流转,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时,莱昂仍感觉到被那眼神灼伤了的错觉。 莱昂的指尖微微蜷缩,他竭力让自己忽视那种压迫感。 此时殿堂内的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阿德里安的身上。 阿德里安迎上国王的视线,神色平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王,既然南部边境需要人镇守,那便让我也去吧。” 莱昂的身体顿了顿,随即抬眸看向站在殿堂中央的那道身影。 阿德里安的神色自若,嘴角微扬,像是在等待着国王的回应,又像是早已笃定自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莱昂心情复杂,带着隐隐的不安。他始终觉得自己看不透阿德里安,这个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撩拨起所有人的注意,却又让人难以真正触及到他的心思的人。 国王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阿德里安身上,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南部边境并非寻常之地,局势未明,你不必亲自涉险。” 他的语气不至于严厉,但显然带着些许犹疑。 “父王,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应当前往。”阿德里安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不迫,“奥古斯都的安定不仅关乎边境百姓,更关乎着整个王室的威望,如果我能亲自上阵,也许能够让百姓们更加安心。” 殿堂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微微跳动着的声响。 片刻后,国王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略显无奈却又不失威严:“你说的也对,那你便同维克托一同前往吧。” 阿德里安闻言微微颔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仿佛是早已料到国王会答应:“谨遵父王之命。” “但我还有一个请求,”阿德里安神色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听说维克托大人是此次南下的统帅,我会听从大人的调遣,只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莱昂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随即漂亮的嘴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既然是前往边境这种危机四伏的地区,我希望能随维克托大人身边的莱昂骑士同行。” 莱昂的呼吸仿佛顿了一瞬,他几乎能感觉到大殿内的众人投来的目光,尤其是维克托意味深长的注视。 可是他的注意力已然无法分散,因为他的目光早已被那个站在大殿中央的王子殿下所攫取。 阿德里安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是一片无波的湖面,平静得让人无法看透,可莱昂却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他眼底的无形漩涡之中,又被一点一点地拉入了不知名的深处。 莱昂一时间无法言语,他紧紧抿着唇,站的笔直,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阿德里安。但很快他便低下头,单膝跪地向国王沉声道:“若国王陛下允准,臣民必竭尽全力保护王子殿下周全。” 国王眯起眼,目光在阿德里安和莱昂之间来回打量着,最终点头示意:“那这件事便交由你负责,你务必确保阿德里安殿下的安全。” 莱昂垂眸:“是。” …… 清晨,阳光透过薄雾倾洒在王宫外的广场上,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清冷的湿气。 军队整装待发,马匹蹄声阵阵,铠甲碰撞的声音清脆有力,逐渐划破了广场的寂静。 在这片忙碌又肃穆的氛围中,莱昂骑着马静静地伫立在阿德里安的马车前,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周围,心绪复杂地难以言说。 因为今日与往常大不相同。 平日里他都是作为维克托的骑士而在他熟悉的骑士兵团中武装,可此时此刻他却夹杂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军队当中随时准备着等待为阿德里安待命。 其实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 可是莱昂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尽管自己并不在队伍的核心位置,但周遭的气氛却让他倍感压力。 阿德里安骑士兵团的成员们似乎总是向他投来或明或暗的目光,有些带着好奇,有些带着审视,还有一些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莱昂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难免会被所有人接纳,尤其是像他这样,看似并不完全站在阿德里安阵营这边的人。 只是他的确难以忽视这些目光。 就在莱昂的思绪微微散开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您是雷蒙德骑士吗?”那声音轻松又自然,还带着年轻的朝气,其中不掺杂任何一丝多余的意味。 莱昂转过头来抬眼一看,只见眼前的骑士看上去非常年轻,俊俏的面容间还带着些许稚嫩的气息,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崇拜,尤其是在看到莱昂的时候,毫不遮掩地便流露出了自己的崇敬。 “我叫诺亚,是殿下新晋的亲卫之一,之前在王宫中见过您几面,但从未有机会找您聊天。”诺亚的眼睛很亮,笑容也灿烂无比,“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其实我一直都有在默默地关注着您……您是我非常敬仰的人!能成为殿下新晋的亲卫也是因为我一直都以您为榜样,暗暗地鼓励自己向您学习……” 此时眼前的诺亚那双清澈的棕色眼睛中透露出不加装饰的纯真和热忱。 莱昂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或许是曾在伊万眼睛里看到过类似的光芒,这也使他不由得地对眼前的青年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很高兴认识你,诺亚。”莱昂微微一笑,“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的学习对象,同时我也为你成为殿下的亲卫而感到高兴,不过我想这也是因为你本身就足够出色。” 诺亚的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脸上还捎带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羞涩,但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笑容甚至比刚刚更加灿烂了几分。 “谢谢您。”诺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宫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了沉重的金属声。 几乎所有的骑士都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目光聚集在从大门内走出的那道身影上。 莱昂的视线也同样被吸引了过去。 与平日里华贵的穿着不同,今天阿德里安穿着一身金色的甲胄,盔甲表面光滑如镜,隐约反射出清晨的阳光,同他本人一般耀眼夺目。他的身姿笔挺,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带着绝对的力量感。此刻的他比起养尊处优的皇室王子,却更像是久经战场的将军。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依然锐利而凌冽,目光轻轻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了马车前的队伍上。 莱昂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不由得地感到一阵震撼。 阿德里安身上那股强烈的气质几乎让周身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他的存在好像本身就像是一颗遥远却明亮的恒星,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此时的阿德里安靠近了马车,莱昂本以为阿德里安会坐进马车随队伍同行,可是下一秒,阿德里安敏捷而利落地跨上了身旁的一匹战马,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动作优雅又充满了力量感。 而后他整个人跨坐在战马上,浑身散发出难以掩盖的王者气息,却又带着一丝冷冽的美感。 “阿德里安殿下简直是我见过最优雅的人!”莱昂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一旁的诺亚已经开始发出感叹,言语中满是对阿德里安的崇拜。 莱昂没有接话,他只感觉一阵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他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又一次不自觉地向阿德里安投去。 忽然之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瞬间莱昂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心头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了,震荡着他整个人。 莱昂眯了眯眼,呼吸不自觉的加重,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一种紧绷感。一时之间脑海里仿佛涌现出了无数个画面,好像他曾经也与眼前人并肩作战过,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心跳好像都是一致的。 “对了,莱昂大人。”诺亚忽然伸过头来,眼神之间满是好奇,“您是不是与阿德里安殿下一起作战过呀?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搭档!” 莱昂一愣,心中猛然掠过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的记忆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雾气所蒙蔽,看不清也摸不到。那些有关于阿德里安的所有记忆都被磨平了锐利的边角,只剩下无法触碰的模糊影像。 莱昂的目光微微沉了下来,他沉声应道:“我不太记得了。” 诺亚还没来得及回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军队出发的号角声。 那声音划破了奥古斯都清晨的寂静,响亮且庄重地回荡在这片王国。 随着号角的回响,军队开始有序地启程,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亦深亦浅的痕迹,像是诉说着骑士们对这次出证的使命与决心。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迷失的心绪被号角声所吞噬,他抬起眼眸,思绪逐渐凝聚。 南境的征途不过刚刚开始。 第7章 喝醉的诺亚 从奥古斯都王城到南部边境的路途注定是艰难而漫长的,即便是在最熟悉的路线之下,也大概需要两到三周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由于维克托和他的骑士兵团对这条路线已经烂熟于心,他们早已经掌握了往返之间的每一处转折和危险之处,因此他们能够以极高的效率前进。 然而考虑到此次任务的特殊性,尤其是队伍中有奥古斯都的王子殿下阿德里安,因此即便是熟悉的路径,维克托兵团也没有掉以轻心。 他们并未选择最直接的路径,而是选择了较为周折但相对安全的路线。这条路线虽然漫长但是避开了可能会出现的不稳定的局势,尤其是在逐渐南下的过程当中,越靠近南边,天气就会愈加严寒,情况总是会变幻莫测。 好在刚刚启程,天气还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他们又没有走出多远,局势还是相当的稳定,征途也十分的顺利。 黄昏时分,军队抵达了一个名为贝尔弗镇的小城。 这个城镇虽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优越,是通往南部边境的必经之地。 虽然天气有些寒冷,但是贝尔弗镇的街道上依旧能看到一些来往的商队和行人们,街灯在薄雾之中透出温暖的光,显得倒还有些热闹。 维克托很熟悉这个地方,因此早早便安顿好了骑士们的住宿。酒馆客栈内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大家纷纷寻找着室友,随后按照安排进入了各自的房间。 莱昂下意识地便去寻找从前只要出任务就约定俗成住在一起的室友,凯尔。 莱昂抱起手臂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凯尔那副欠揍的样子。 这个混蛋正随意地揽着另一个骑士的肩膀,眼神透露出里一副看好戏的得意,可脸上却又挂着一抹心虚的笑,像是个做了亏心事还想狡辩的家伙。 “叛徒。”莱昂冷冷开口,冲着凯尔做起了口型。 凯尔耸耸肩,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嘴角却带着坏笑:“兄弟,感情要流动。” 这时候,莱昂感到身旁有个身影凑了过来,他低头一看,发现诺亚站在自己身侧,脸颊泛着红,眼神飘忽不定地,最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莱……莱昂大人,您……您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带着几分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诺亚仿佛生怕被拒绝。 莱昂勾了勾嘴角,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诺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没想到莱昂会答应一般,他甚至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点头,下意识地便挽住了莱昂的胳膊:“那我们走吧!” 莱昂跟着诺亚转身向房间走去,但在迈步前,他特意回头看了凯尔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毫不犹豫地冲凯尔竖起了一个中指。 凯尔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莱昂懒得再搭理这个混蛋,随即跟着诺亚扬长而去。 两人一同穿过走廊,而莱昂的目光却无意间扫向了客栈门口,他刚好看见阿德里安缓步走了进来。 他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目光不受控制地紧紧追随着阿德里安,他忍不住地去想阿德里安又会和谁住在一起。 但是很快莱昂便回过神来,他几不可察地嗤笑了一声,像是为自己刚刚的疑问而发笑。 像阿德里安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想来必定会被安排在单人居住的且较为私密的房间。 然而目光再次流转之间,莱昂却看见阿德里安和一个高大英俊的骑士并肩走向了楼梯,步伐从容缓慢,交谈之间似乎很是自然。 “莱昂大人?”诺亚感觉到莱昂行动的迟缓,于是便开口轻声唤着莱昂,“怎么了?” 莱昂收回目光,转头对诺亚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没走多远,二人便抵达了他们的房间。 诺亚走在前面,他率先推开了房门。房间很小,仅容得下两张单人床和一些普通的家具,但至少算是干净整洁。 诺亚喜欢靠窗的位置,莱昂便自然而然地占用了另一张床。 分好床后二人便开始收拾起来,莱昂随手把行囊放在床头,随后他便解开外套的扣子,随意地脱下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 他回过身想要从行囊里翻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却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莱昂偏头一看,诺亚正站在原地,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莱昂挑了挑眉,自知诺亚在看自己,于是便毫不留情地抬手弹了一下诺亚的脑门:“看什么呢?还不换衣服。” 诺亚猛地回神,捂着额头,吃痛又窘迫地结巴道:“没!没什么!” 随后他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低头解开自己的外套,耳朵却红得好像快要滴血了。 莱昂见状不禁勾起嘴角笑道:“刚才盯着我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呢?” 诺亚此时更窘迫了,他把脸埋进衣服里,像一只做错事情的小狗一样,嘀咕着:“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着诺亚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莱奥不好再继续逗他,只是笑了笑。 刚准备坐下,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莱昂听这敲门声就知道来者肯定是凯尔,他起身打开门,果真就是凯尔。 门外的凯尔笑容满面,手里正拿着一瓶酒晃了晃,豪爽地说道:“走啊莱昂,下楼喝酒去!” “喝酒?!”诺亚从一旁探出头来,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能一起去吗?” 凯尔看了一眼诺亚,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小子还太嫩,不适合喝酒。” 诺亚有些不满地瞪了凯尔一眼,但仍然不甘心地回过头来看向莱昂:“我只喝一点点,我不多喝的,您就带我去吧,莱昂大人……” 莱昂看着那张年轻且满是期待和兴奋的脸,心底有些松动,他虽然知道诺亚年纪还是有些小,可是他也不想完全拒绝他,因此便点头应道:“那走吧。” 两人跟着凯尔下了楼,进入了酒馆。此时酒馆里气氛热烈,骑士们围坐一圈,其中大多数都是维克托骑士兵团的骑士们,团长尤尔和副团长卡尔文也在,只不过鲜少有着阿德里安骑士兵团的面孔。 几位熟悉的面孔看到莱昂走来,都热情地打起招呼,氛围无比轻松愉快。 凯尔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随即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来!坐这儿!” 莱昂落座前瞥了眼一旁的诺亚,诺亚虽然对这个场面感到有些许的陌生,但他依旧兴奋地坐了下来,莱昂这才放心地跟着入了座。 三人落座后就发现酒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壶和酒杯,还有几瓶已经空了的酒瓶。气氛早就已经渐渐地热络了起来,三人也很快便跟着打成了一片。 不远处的尤尔一如往常般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来,大家都来一杯!为了这次的征途,为了我们能够早日安定南部边境!” “为我们!为安定南部!”卡尔文也默契地举杯附和。 一时间,所有人都举起酒杯,欢笑的氛围弥漫开来。 凯尔这时候已经喝了好几瓶酒了,意识开始变得有些亢奋了起来,他趁着桌上有空隙,偷偷地给诺亚倒了一杯啤酒,那杯酒泡沫丰盈、颜色金黄,带着浓烈的酒气。凯尔心里很是得意,想着这小家伙估计还没尝过这种烈酒,今天他倒要看看他怎么受得了。 “来,诺亚,尝尝这个!”凯尔一脸坏笑,将那杯啤酒递给了诺亚。 诺亚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杯啤酒,显得有些犹豫,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好拒绝,于是一边接过酒杯,一边咽着唾沫道:“这酒看起来好像挺苦的。” “害怕了?”凯尔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只是凯尔不知道的是,此时莱昂正不动声色地伸出了脚,随即用皮鞋狠狠踢了凯尔一脚。 “嗷!”凯尔猛地站起身来跺着脚,随后嬉皮笑脸地捂着腿,他明白自己不占理,于是只好悻悻地拿回诺亚跟前的那杯酒,自顾自地一口灌了下去,随后他转身从酒桶里拿了瓶果酒递给诺亚:“你还是喝点这个吧。” 诺亚看着那瓶颜色诱人的果酒,终于放下心来,接过瓶子猛喝了一口,果酒的味道十分清甜,比那些啤酒好喝了不知道多少倍。 诺亚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咕咚咕咚地一连喝了好几瓶。 随着时间的推移,诺亚开始显得有些不对劲,他的脸逐渐红了起来,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眼神朦胧着,还开始低声喃喃自语。 莱昂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诺亚的肩膀:“诺亚,你还好吗?” 诺亚缓缓回过头来,嘴角带着笑意:“莱昂大人,我有点儿晕了。”随即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明显酒力已经上了头。 凯尔见状不忍嗤笑道:“几瓶果酒就醉了?真是个轻酒量的小家伙。” “我没醉,我还能喝……”诺亚举起酒杯,晃晃悠悠地想往嘴边送,结果却差点把酒倒在了自己身上。 莱昂迅速地伸手扶住诺亚,另一只手把酒杯拿远了些:“好了,别喝了。” 诺亚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半靠在莱昂身上,却还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我没醉,莱昂大人,我真的……真的没……” 话还没说完,莱昂没再给他胡闹的机会,反手稳稳地搂住了诺亚的肩膀,直接把他往楼上带。 凯尔抱着酒杯看着戏,还不忘打趣道:“啧,瞧你这架势,像抱小姑娘一样。” 莱昂懒得再理凯尔,他只是抱着诺亚稳步地往楼上走去。诺亚靠在他肩膀上偶尔嘟囔了几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8章 莱昂的窥探 在昏暗的走廊里,莱昂扶着带着醉意的诺亚,往他们的房间缓步走过去。 随着他们的脚步愈发靠近房间,莱昂却听见了一些模糊而低沉的声音从附近的角落里传来,那声音似是若隐若无的呻吟,带着极度的暧昧色彩。 这使得莱昂的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慌乱。 虽然他并不想去探听这些私密的事情,然而要想走进他们的房间却必须要经过那个角落。此时他怀里的诺亚正沉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还带着醉酒的红晕,并未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什么异常。 莱昂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然而正当他们经过转角的那一瞬间,莱昂的脚步猛然一顿,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固住了。 莱昂的视线无意间对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德里安。 此时的阿德里安并不像是莱昂印象中的任何模样。 阿德里安正被那个高大英俊的骑士逼靠在墙上,他那纤细的手臂自然地环着那位骑士的脖颈。那位骑士结实的手臂也紧紧环绕着阿德里安盈盈一握的腰肢,俯下身去在阿德里安的锁骨处用力地亲吻着、忘情地啃咬着,仿佛是在从中索取着什么。 莱昂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他一时之间看出了神,几乎是忘了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阿德里安似乎感知到了莱昂的目光,他缓缓转过头来,眼眸深邃得如同无底的湖泊,仿佛瞬间能看穿莱昂的所有想法。 那一瞬间,莱昂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的喉咙微微发干,视线就像是被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钉住了一般,无法移开。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和他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然而下一秒,阿德里安勾起唇角,轻轻回吻上了身前那个骑士,可是他的视线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莱昂半分。 莱昂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心跳却异常急促,仿佛是一颗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他明明应该转身离开,逃离这让人无法直视的场面,但他的双腿好像是失去了力量。 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阿德里安那双冰冷且充满了挑衅的眼睛穿透了空气,深深地刺向了莱昂的心。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交织成了一张看不清的网,将莱昂困在其中,随后被一点一点地啃噬干净。 莱昂低下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率先移开,避免自己被阿德里安的那双眼睛所灼伤。 他不想再继续停留下去了。 莱昂搂着怀中的诺亚,尽管脚步依旧稳健地走向房间,可他的心早就逃也似地不知躲去了何处。 房门关上以后,莱昂仿佛才得以正常呼吸。 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阿德里安,他先把诺亚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接着又帮诺亚整理了衣服和被子,以确保他睡得不会太难受。 然而无论他如何集中精力去做这些简单的事情,脑海中的那双眼睛依旧挥之不去。 阿德里安的目光仿佛依旧停留在他身上一般无情地刺痛、灼烧、啃噬着他。 莱昂泄气地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床单,他感觉到脑袋有些沉重,呼吸也微微有些紊乱。 烛光在房间里轻轻摇曳,映得空气中都好像浮动着一丝燥热。 脑海里反复浮现的画面莱昂他无法冷静,好像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所触动,整个人的意识在一瞬间都陷入了迷乱。他烦躁地伸手解开衣领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种燥热感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反而越发难以忽视。 莱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指尖抵着额角。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而身体却比头脑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他感觉到脸颊在发烫,甚至就连身体深处也有些燥热得不对劲。 半晌后他反应过来,瞳孔也不自禁地缩紧。 “疯了吧……” 莱昂揉了揉脸,低声骂了一句,随后他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必须要冷静一下。 夜晚的凉意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钻进了他的衣领,让他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沿着客栈的回廊走着,最终停在了通往公共浴室的楼梯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比较晚了,浴室里空无一人。 他脱下衣服,**着走进浴池边,捧起一捧冰凉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凉意刺骨,可是心里那股莫名的燥热却完全没有散去。 他抬眸,盯着水面的倒映,脸色阴沉。 他不知道阿德里安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感到无所谓才对。 可事实是,他在意得要命。 水声哗啦作响,他索性整个人沉进了水里,让冰冷包裹住自己,试图借此来把那些混乱的思绪全都压下去。可是闭上眼时,脑海里依旧是阿德里安的那双眼睛。 莱昂猛地睁开眼,破水而出,他撑在浴池边,低声喘着粗气。 莱昂用力甩了甩头上的水珠,伸手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但心底那股躁动像是被水侵透了的火焰,表面上被压制了,可是内里却烧的更旺。 他低咒了一声,仰头看着浴室昏黄的灯光,水雾蒸腾之间他觉得心头沉闷,像是有什么挥之不去的影子正在笼罩着他。 阿德里安因**而朦胧的眼神、阿德里安被吻得有些红肿了的嘴唇以及阿德里安那纤细却有力的腰肢…… 这些画面一遍遍地在莱昂的脑海里翻涌着。 终于他不再克制,他靠在浴池边,闭着眼深深喘息着,手指紧握着发烫的位置,水声逐渐淹没了他微微发颤的呼吸。 燥热在他体内任意地翻涌着,心底那股莫名的冲动挥之不去,甚至变得更加汹涌。 他咬紧牙,手指收紧,在水雾蒸腾的浴室里加快了动作。 心跳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理智上。 终于随着一声低哑的喘息,他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地倚靠着浴池边缘,胸膛剧烈起伏着。 可就在这一刻,他听见门外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莱昂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片刻,随即一道熟悉的嗓音透过木门传来,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语气似乎漫不经心,还透着几分懒散的戏谑:“够放肆的。” 是阿德里安。 莱昂的瞳孔微缩,脑子一瞬间炸开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来得及想对方到底站在这里多久。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莱昂靠在浴池边,半天都没能动一下。 他完了。 真的完了。 诺亚忍着剧烈的头痛,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皱着眉头看向窗外,此时天色才刚刚蒙蒙亮。 他哼哼唧唧地想要回身去床头柜上找水喝,刚一转头,就被床对面那道阴沉的气息吓得猛地一哆嗦。 “莱、莱昂大人?”诺亚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艰难地眨巴着他那因浮肿而有些酸涩的眼睛。 莱昂双手抱着胸,脸色极其难看,眼底的黑眼圈泛着浓厚的青色,在莱昂本应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格格不入。 诺亚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他努力地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可他只依稀记得是自己喝了几瓶果酒,然后就迷迷糊糊地……靠在了莱昂身上。 不会吧?! 难道是因为他喝醉了之后耍酒疯,把莱昂折腾得一宿都没睡好? “对不起!莱昂大人!”诺亚此时也顾不上头疼不疼了,他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扑到莱昂跟前,满脸愧疚地抱着莱昂的手臂,声音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一定是我昨晚太闹腾了,害得您没休息好!呜呜,我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莱昂看着诺亚围着自己急得团团转的模样,不禁失笑,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抬手拍了拍诺亚的脑袋,顺便顺了顺诺亚那炸了毛的头发,低声笑道:“好了好了,不是因为你。” 诺亚哭丧着脸,明显不信:“那您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我……” 诺亚见莱昂沉默了这么久,顿时抱着脑袋欲哭无泪:“果然还是因为我吧!呜呜呜,我真是个罪人!昨晚一定是我吵到您了,不然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莱昂嘴角一抽,伸手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诺亚解释,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能和诺亚解释。 见诺亚钻进自责的死胡同,莱昂站起身来拍了拍诺亚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别瞎想了,我昨晚只是有点睡不着。” 诺亚狐疑地眯起眼睛:“睡不着?为什么?” 莱昂顿时噎住,脸色一黑。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太热了。”莱昂随口找了个理由。 诺亚:“??” 可是现在是冬天啊!! 第9章 莱昂的反抗 晨曦刚刚倾洒大地,军队便已整装待发,他们即将离开贝尔弗镇,继续向南部前进。 带着强烈的愧疚感,诺亚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补偿莱昂,于是今天出发的这一路上都比昨天更加“贴心”地围着莱昂转。 在中途驻扎休息时,诺亚见缝插针,殷勤地蹲在莱昂身侧,给他揉腿捶背,尽管莱昂一开始拒绝,但是看着诺亚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最后还是任其摆布了。 更何况他没想到诺亚的手劲恰到好处,慢慢地莱昂自己也乐在其中了,他忍不住眯起眼睛,难得地享受了一会儿。 凯尔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盯着这画面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咋舌,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两人身边,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小子享受得挺美啊?昨晚没睡好,今天就有人屁颠屁颠地伺候着,真是好福气。” 莱昂懒懒地瞥了凯尔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嫉妒?” “我嫉妒个屁!”凯尔翻了个白眼,“我就想问问,以前我给你挡刀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怎么一对上这个小鬼,就不像平时那般冷酷无情了?” 诺亚瞪大眼睛,大声反驳道:“莱昂大人哪里冷酷无情了?他明明是个温柔可靠的前辈!” 凯尔:“……” 莱昂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轻轻睨了凯尔一眼:“感情要流动,这不是你说的吗?” 凯尔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但他很快又展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力捏了捏莱昂的肩膀,力道比诺亚大了好几倍:“行,温柔又可靠的前辈,那就让我也来好好伺候伺候你!” “嘶——滚蛋!”莱昂猛地拍开他的手,“你属钳子的?” 凯尔耸耸肩:“哥帮你放松放松。”说着还故意作势想要再捏一把。 可还不等他伸手,诺亚就猛地冲了上来,毅然决然地挡在莱昂身前,坚定地说道:“住手!欺负莱昂大人之前,先过我这关!” 凯尔看着诺亚那副模样,直接笑出了声,他眉头一挑,戏谑着问道:“小鬼头,你还真把自己当是护卫骑士了?” 诺亚挺了挺脊背,昂着头对上凯尔的视线:“怎么?你怕了?” “怕你?”凯尔嗤笑了一声,下一秒他大手一翻,直接朝诺亚的腰间挠去,“我就怕你笑得太大声待会儿没气了!” “啊!等等!别挠那里啊!” 诺亚瞬间蹦了起来,整个人像只炸毛了的小猫一样手脚乱蹬,笑得眼泪也跟着狂飙。他拼命挣扎着,可凯尔下手又快又狠,完全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两人就在草地上你追我赶,闹成一团,笑声吵得整个休息区都热闹了几分。 莱昂见状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靠在树干上,半眯着眼,四周是骑士们的笑闹声,诺亚的喊叫声,还有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 渐渐地,他感觉到困意袭来,就在他即将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却捕捉到一阵利落清晰的脚步声踏过草地,卷起窸窣的声响,越发地靠近自己。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抬眸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棕色瞳孔。 阿德里安就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此时阿德里安逆着光,金棕色的发丝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身上的披风被风轻轻拂起,若隐若无地弥散开一股冷调的香。 他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是在示意莱昂行礼。 莱昂的心脏不自禁的空了半拍,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变,但很快便调整好了神色。 “王子殿下。”莱昂伸出手来握住阿德里安那纤细冰凉的手,随后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轻轻的吻。 “你看起来很疲惫。”阿德里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莱昂,声音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嘲弄。 莱昂的脸色一僵,指尖微微蜷缩。 阿德里安的话说得太含糊,如若是莱昂自己先展开联想,倒显得他耿耿于怀,可是阿德里安那满是挑衅意味的神情,分明表明了就是那个意思。 莱昂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便沉声应道:“行军本就劳累,属下并不觉得意外。” 阿德里安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可我记得你昨晚应该在浴室好好放松过了。” 莱昂的心脏猛地一跳,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听到了。 “多谢殿下关心。”莱昂咬了咬牙,“只是属下实在不明白,殿下竟然会对别人的私事如此关心。” “你不也一样?”阿德里安嗤笑了一声,“在走廊里盯着别人亲吻的你也有资格质问我吗?” 莱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阿德里安看着莱昂这副模样,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他走近了莱昂,抬手拉着莱昂的领口,逼迫莱昂俯下身来靠近自己。随即他靠在莱昂耳畔边,嗓音低沉且暧昧地说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昨晚到底是因为诺亚,还是因为我,才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莱昂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句话精准地刺向了他最不想承认的地方。 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莱昂紧绷着的下颌线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还没无耻到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孩子……就变得那样吧?” 此时阿德里安的表情轻松至极,仿佛只是随意丢出了一个问题,至于答案如何,好像根本不在乎。可是他的眼眸深处,却又仿佛带着极具耐心的等待,等待着眼前的莱昂亲口承认被自己撩拨得乱了分寸,等待着他再一次落入自己精心织好的网。 然而下一秒,莱昂却忽然扬起一个笑,嗓音磁性又好听:“既然您想知道答案——” 他微微抬起下颌,湛蓝色的眼眸迎上阿德里安的视线,闪过一丝不甘示弱的光芒。他的语气不紧不慢,沉声说道:“那您要和我一起睡吗?看看您到底能不能找得到您想要的那个答案。” 空气仿佛在这时凝固了片刻。 半晌后,阿德里安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 他的视线缓缓从莱昂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扫过,像是极尽欣赏,又像是玩弄猎物。他轻轻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危险的意味。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阿德里安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来自于狩猎者的餍足。 …… 傍晚时分,军队终于抵达了今晚的歇脚处,格兰特镇。 此时天色已经染上了浓郁的晚霞,橙红色的余晖洒落在街道上,将这个繁华的城镇映照的格外温暖。比起上一个落脚点,这座城镇显然繁华许多,沿街的商铺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来往的人们和商贩热络地交谈着,让这座城镇显得充满生气。 军队在维克托的安排之下,被分配到了这座镇上最好的客栈。 这个客栈由维克托的多年老友所经营着,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上都可以称得上上等。客栈的门厅宽敞明亮,木质的地板油光锃亮,墙上挂着精美的壁画,天花板的最中央还有一盏水晶吊灯,给整个客栈增添了几分辉煌。 士兵们陆续进门,带着一路奔波的疲惫,却因看到这舒适的环境而精神一振。 “维克托大人还真有门路。”凯尔一边把包裹甩到柜台上,一边打量着四周,随即吹了个口哨。 诺亚紧随其后地走了进来,霎时间眼睛都亮了:“天啊!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客栈的伙计们来回穿梭着,麻利地接待着他们,而骑士们也三三两两地取回房间钥匙,准备好好休息一晚。 “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继续行程。”此时团长尤尔站在大厅的楼梯上,交代着各项事宜,“对了,格兰特镇虽然繁华,但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切记不要惹事!” “是!”此时大家的心情都无比亢奋,异口同声地回应着。 这时,诺亚刚刚领到钥匙,他兴冲冲地向莱昂挥了挥手中的钥匙,笑意盈盈地问道:“莱昂大人,我们还住一起吧?” 还没等莱昂回应,下一秒诺亚便被凯尔一把揽住,径直拽了过去。 “今晚你先归我了,小崽子。”凯尔笑得很欠揍,他一边冲着莱昂挑眉,一边拎着诺亚就往楼上走。 诺亚根本来不及反抗,只能不甘心地回头冲莱昂投去求助的目光。 凯尔硬是伸手把诺亚的头扳了回去,随后便带着诺亚扬长而去。 莱昂无奈地笑了笑,转眼间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转过头去便看到阿德里安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灯火映照着阿德里安的脸庞,使得那双眼眸显得更加深邃莫测。他的神情依旧淡然,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足以让他产生哪怕一丝的情绪波动。 “跟我来。” 阿德里安的语气很平静,他微微偏过头,视线示意着楼上的方向,随后便率先迈步上楼,根本没给莱昂任何拒绝的机会。 莱昂看着阿德里安的背影,沉默了一瞬,随即还是跟了上去。 第10章 阿德里安的命令 莱昂跟着阿德里安走进了一个房间,刚踏进去,他便察觉到这间客房的与众不同。 这间客房的规格显然远超于普通士兵的住宿标准,整体宽敞又明亮,就连装潢也极其精致,甚至还有一间设施齐全的浴室。房间的墙上挂着几副典雅的壁画,木质地板在烛火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桌子上摆放着一瓶尚未开启的红酒,桌子后的落地窗边的窗帘被半掀着,透出窗外逐渐暗下的夜色。 只是…… 莱昂的视线在房间中央顿住了一瞬。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华丽又宽大的双人床。 莱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而阿德里安没有理会站在原地的莱昂,他只是泰然自若地放下佩剑,又将随身的披风和手套一同取下,使他少了几分冷硬的气息,反而显得非常慵懒随意。 随后,他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优雅却自然地褪下,露出了贴身穿着的白色衬衣。 莱昂本能地移开了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瞥向那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形。衬衣的布料在烛光照映之下透出了阿德里安纤细腰部的轮廓,那线条与弧度让莱昂不自禁地又想起那个骑士紧紧环住阿德里安腰部的样子。 “你打算在门口站一夜?”阿德里安的语气漫不经心,嗓音一如既往地好听。 莱昂回过神来,正打算开口,阿德里安却慢条斯理地带着笑意再次问道:“还是说你觉得这张床不够宽?” 莱昂脸色微变,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殿下,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玩笑?”阿德里安起身缓缓向莱昂走近,姿态慵懒地站定在莱昂面前,他微微抬起视线看向莱昂,随即意味深长地笑道:“可是昨晚在浴室里自娱自乐的人可不是我。” 莱昂的呼吸一滞。 阿德里安见他不语,低声轻笑了一声,他缓缓抬起手,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拨了拨莱昂的衣领,语气带着几分暧昧:“放心吧,今晚我也没打算陪你闹。”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向浴室走去。 随即浴室的门被轻轻合上,水声很快响起。 莱昂还站在原地,心跳却莫名地比刚刚还快了半分。 此时房间安静得好像只能听得见从浴室传来的水声,淅沥的水声蜻蜓点水地拂过莱昂的心弦。 浴室里的水声不紧不慢,水流击打在地砖上,偶有水汽从门缝弥散出来,房间的空气也随之变得有些湿润了。 莱昂摇了摇头,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抛出脑海一般。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将行囊放到地上,随后脱掉了身上的军服。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刚刚渗出的细微冷汗,被空气一激,霎时间带来了一丝清醒的寒意。 还没来得及将衣服换上,浴室的门便被拉开。 伴着温热水汽的涌出,阿德里安缓步从浴室走了出来。他那金棕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着他的额角和脖颈,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滑落,滴落在他的锁骨,又沿着胸口的弧度渐渐隐入浴衣之中。 对于阿德里安来说,那似乎是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浴袍,随意敞开的领口露出了流畅的颈部线条,他的腰间松垮地系着一条腰带,似有似无地勾勒着他的腰型,半露出来的小腿虽然纤细却仍然有力。 莱昂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他低下头去,随后迅速套上了一件衬衣。 阿德里安似是轻笑了一声,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拨了拨头发,让湿漉漉的头发稍微散开了一些,随后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莱昂,轻声说道:“莱昂,过来。” 莱昂的身体微微一顿,他垂下眼眸,语气平静地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帮我擦干。”阿德里安浅笑着,笑容在他的脸上显得极其好看。 莱昂手指缩紧了一瞬,他定了定神,随即拿起一旁的毛巾,站到了阿德里安的身后。 他微微俯身,手中握着柔软的干毛巾,轻轻覆在了阿德里安那一头金棕色的湿发上,毛巾接触发丝的瞬间,水珠渗进布料,莱昂感觉到掌心传来的那湿润的温度。 看着阿德里安柔软的发丝,莱昂就好像生怕破坏了什么一样,忍不住放轻了动作。他的指腹隔着毛巾轻柔地按压着阿德里安的头皮,倒还有点像是在安抚一般。 阿德里安眯起眼睛,后背随意地靠在了莱昂的身上,任由莱昂替他擦拭。 “你以前也这样给我擦过头发。”阿德里安半眯着眼睛,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莱昂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低声回应道:“……我不记得了。” 阿德里安缓缓睁开眼,棕色的眼眸在微光下映出淡淡的波澜。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莱昂,语气轻缓:“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莱昂垂下眼眸,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一边拂着毛巾,一边用指尖轻轻梳理着阿德里安的头发,感受着湿润的发丝逐渐变得干燥柔软。偶尔,指尖蹭过阿德里安微凉的肌肤,阿德里安微微颤动,似是被蹭得有些痒,莱昂便放缓了力道,顺着发丝抚过,像是在安抚一只高傲又敏感的猫。 “您生我的气吗?”半晌后,莱昂终于开口问道。 阿德里安闻言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转过身,抬起眼眸直视着莱昂,下一秒,他握住了莱昂的手腕,将那只还沾染着些微水汽的宽大手掌拉近自己,随后偏过头,吐出舌头轻缓地舔了一下莱昂的掌心。 温热柔软的触感猝不及防的掠过掌心,莱昂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跳也跟着快了半拍。 阿德里安的瞳孔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极其澄澈透明,那双眼睛好像能够穿透□□直视人的魂魄,让人沉溺其中欲罢不能。 “莱昂。”阿德里安弯着一双似水的眼眸,勾唇轻笑着,嗓音里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却温柔的哄弄,“我不会生你的气。”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掌心还惨留着阿德里安方才舔舐过的湿润触感。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心底翻涌起一股复杂得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说不上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变得更加不知所措。只是眼前人似乎总是这样,不管是言语还是举动,都总是能够毫无预兆的扰乱他的心绪。 “好了。”阿德里安轻轻松开了莱昂的手,“轮到你了,去洗澡。” 莱昂点了点头,拿了些东西便准备去客栈的公共浴室,却在触及门把手的瞬间,背身后人的声音叫住。 “你去哪?” “公共浴室。”莱昂停下脚步,如实回答。 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柔却又不容置喙:“就在这里洗。” 莱昂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转身走进了房间里的浴室。 他关上门,脱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顺着肌肤滑落,雾气渐渐弥散开来充斥着整个房间,将一切都笼罩在这片朦胧之中。 蒸腾的雾气之间,莱昂闭上双眼,脑海里回荡着种种画面。阿德里安的目光、阿德里安的头发、阿德里安靠在自己身前那副随意又慵懒的姿态,有关于阿德里安的一切都像是缠绕编织着的一张网,让人无法挣脱,越陷越深。 一开始,他对阿德里安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于,他们本应该共同享有同一段记忆,但是因为自己失去记忆,所以这份共同的回忆如今只存在于阿德里安一个人那里。 或许也正因如此,阿德里安似乎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偶尔的一句挑衅就能让自己恼火不已。 莱昂抬手掠过额前潮湿的碎发,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抵着额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他明明就应该对阿德里安敬而远之的,为什么现在的局势却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他承认,阿德里安是个极具吸引力的人。无论是那副精致得近乎妖异的容貌,还是那种天生如此的魅力,都足以让人心神动摇。 只是他或许就不该为此动摇,更不配为之动摇。 等莱昂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只剩下烛火微微跳动着的声音。 此时阿德里安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 他侧卧在柔软的床铺上,呼吸平稳且绵长。金棕色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发尾微微湿润,映着烛火,泛着一层柔光。 像是壁画上沉睡着的神祇。 莱昂从未如此认真地去看过阿德里安,或者说从未允许自己这样大胆地直视过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的那双眉眼极其精致,狭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而微微颤动着,眼下的一圈淡青色略显疲态却只会给他这张脸增添韵味,连嘴唇都透着一种淡淡的粉。 莱昂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为阿德里安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指尖不经意间拂过阿德里安的肌肤。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手腕猛地被抓住。 阿德里安的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带着朦胧的倦意,又带着些许笑意。 他眯起眼睛看了莱昂片刻,随即勾起唇角,声音低哑而蛊惑。 “吻我。” 莱昂的瞳孔微微一缩,指尖颤了颤,没有收回手。 他对上阿德里安的目光,心脏像是被一直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连呼吸都跟着停滞了片刻。 眼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倒映着摇曳的烛光,闪烁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蛊惑。 阿德里安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微微仰头,将脸贴在莱昂的手上蹭了蹭。 莱昂知道自己不该答应,不该顺从阿德里安的游戏,可此时此刻,他像是被拉进了一个甜美却危险的梦,连拒绝的力气都被抽空。 感受到两人的呼吸渐渐交错,莱昂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阿德里安却含着笑,那清浅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拂过莱昂的脸颊。 带着一丝迷离,缓缓地将嘴唇送到莱昂唇前。 只要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当下的氛围。 莱昂猛地回神,几乎是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嘴唇微微抿起,心脏莫名有些钝痛,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险些做了什么荒唐事。 而阿德里安微微一顿,半阖着的眼眸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消散而去,重新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比之前更急促了一些。 第11章 命令还是请求 急促的敲门声将空气中氤氲着的氛围给打断。 莱昂迅速移开视线,刻意避开了阿德里安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去开门。” 像是找了个借口让自己逃脱出来。 他转过身去,快步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看起来冷静了许多,才伸手拉开房门,目光瞬间和门外的人撞上。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男人。 棕色的卷发被精心打理过,微微卷曲的发梢可以塑造出了随性的美感。一双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隐约透着侵略性。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贴身衬衣,质地上乘,勾勒出紧致的身形。衬衣的领口半敞着,像是故意没有扣上最上面的几颗扣子,隐隐透露着撩人的意味。 从头到脚,从衣着到形态,他的一切都像是经过细致琢磨,刻意呈现出最能吸引目光的模样。 莱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记得这张脸。 昨晚,他亲眼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把阿德里安抵在墙上,肆无忌惮地拥吻、索取着阿德里安。 与此同时,兰斯也在打量着莱昂。 此时莱昂的头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湿润的金色发丝黏在脖颈侧,将松散着的衣领也打湿了几分。他的身上还留有沐浴后的皂香,于房间内隐隐浮动着的另一股气息交织在了一起。 兰斯的神色微微一暗。 “我要见王子殿下。”没有任何铺垫,略过了一切礼仪。他的语气极其强硬,还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意味。 莱昂目光冷漠且戒备地看着对方,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往前迈了一步,刻意地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半个房间,阻隔了兰斯的视线,使他无法窥探到房间内的情况。 “殿下已经休息了。”莱昂语气平静又疏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兰斯显然一愣,被莱昂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惊得一时之间慌了神。 莱昂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浑身就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像是一头沉稳而危险的野兽,让人捉摸不透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起,撕碎挡路的障碍物。 “休息?”兰斯很快便回过神来,他微微抬起下颚,语气里带着傲慢和讥诮,“殿下如果和我在一起,是不会这么早睡的。” 这句话似有若无地勾起了一些回忆,让莱昂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他们两个人拥吻的画面。 莱昂的神色终于完全冷了下来,此刻彻底蒙上了一层不悦。 兰斯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见莱昂脸色阴沉,他反而轻嗤了一声。他缓缓靠近了莱昂,随即拉长了语调,满是挑衅意味地说道:“你不行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一股冷冽的气场在莱昂周身蔓延开来,站在门口的兰斯不由得地绷紧了后背。 他本以为莱昂会恼羞成怒,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莱昂竟然勾起了一抹冷笑。他那低沉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缓缓开口说道:“如果我不行,我想我的确也会像一个怨声载道的怨夫一样,求着见殿下却依然见不到。” “你——” 不等兰斯说完,门就被莱昂狠狠关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响。 周围终于恢复了安静,兰斯留下的刺耳话语却还在他的耳畔边回荡。 他本不该在意的。 兰斯是谁,与阿德里安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他根本无权过问。 可心底那莫名的烦躁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像是一团被点燃却又无处发泄的火,撩得他心神不宁。 他站在门前,眉头深深蹙起,呼吸微微不稳。他抬手压了压眉心,企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莱昂转过身去,目光落在床榻。 阿德里安正懒懒地半倚在床头,金棕色的发丝微微凌乱,几缕头发垂落在额前,身旁昏黄的烛火照得那双眼眸格外勾人。 他懒懒地抬起手,撑着侧脸,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像是刚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只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场闹剧。 “莱昂。”阿德里安轻声唤着莱昂的名字,声音慵懒,带着一丝揶揄,“你明明知道我醒着,为什么还要说我睡了?” 莱昂一时语塞。 他本能地想找一个理由,可是心里思索了许多个理由,都显得尤为牵强。 阿德里安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难道说,你吃醋了?” 莱昂的指尖不由得地一缩。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利箭,精准而直白地击中了他刚刚一切莫名的情绪。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房间意识陷入了安静,只有窗外的夜风轻轻拂过,带来几分朦胧的月色。 莱昂避开阿德里安那探究的目光,嗓音低哑地开口说道:“……没有。” 可他的神情,分明已经出卖了自己。 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伸了个拦腰,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随意又带着一丝困倦:“我困了。” 莱昂抬眼看向阿德里安,见他整个人躺倒在床上,似乎真的有些倦意。 于是他起身走到烛台前,指尖轻捻熄灭了烛火,摇曳的火光瞬间被熄灭,房间随之沉入了幽暗的夜色之中。 夜幕如深海,静谧且温柔。 莱昂转身回到床边,动作轻缓地掀开被褥,躺倒在了另一侧。 床铺十分柔软,又带着一丝阿德里安身上独有的味道,隐隐约约透着淡淡的草木香,让人莫名的安心。 他侧身躺着,目光无意间掠过阿德里安的侧脸。 月光透过窗扉的缝隙洒落进来,在他的脸颊上镀了一层浅色的银。他的呼吸很浅,舒展的眉眼在睡梦间透露着罕见的柔和。 莱昂几乎是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本以为今夜依旧难眠,出乎意料的是,他睡得出奇的好。 第二天清晨,莱昂从沉睡之中缓缓醒来。 此时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他感觉脸颊侧传来一阵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发痒,却又不舍得移开。 他微微蹙眉,眼睫颤动着,随即缓缓睁开眼。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阿德里安温柔的笑颜。 那抹笑容干净透亮,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无声无息地闯入了莱昂的心脏。 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阿德里安侧躺在被褥间,一只手轻轻抚在莱昂的脸侧,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莱昂的肌肤。 “早安,莱昂。” 莱昂怔忡地看着阿德里安,脑海深处一刹之间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就好像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 晨曦之下,身旁的人温柔地注视着他,带着自然的亲密感,仿佛这本就应该是他们间的日常一般。 阿德里安的眼眸似水,轻声问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莱昂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嗓音低哑,似是试探一般地反问道:“那您呢?” “嗯?”阿德里安好像没有料到莱昂会反问自己。 “您怎么也醒得这么早?是……没有睡好吗?” 莱昂的心底有些许不安,他很怕是自己的存在打扰到了阿德里安的休息。 然而,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指尖缓缓划过莱昂的眉眼,动作轻柔地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漫不经心地挑逗。 莱昂的身体瞬间绷紧,睫毛微微颤了颤。 “怎么会没睡好?”阿德里安嗓音低柔,带着清晨刚刚睡醒时特有的懒倦,“因为你在我身边,这是我最近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莱昂心头猛地一震,耳根暗暗发烫,他想要移开目光,却又被阿德里安的眼神牢牢锁住。 那双眼眸温润得像是融化的湖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紧接着,阿德里安缓缓靠近了一些,低吟般地呢喃道:“接下来的路途,你都要陪着我,好不好?” 莱昂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让他一时之间忘了该如何回答。 房间内变得静谧无声,清晨的微光柔和地倾洒在阿德里安的身上,映得他整个人都好像镀上了一层辉光。 “这是您的命令吗?”莱昂的声音带着一丝克制。 “如果不是命令,那就是请求。”阿德里安笑着,目光温柔得几乎要将人溺毙,“你更喜欢哪个?” 莱昂微微一怔,他从没想到阿德里安会这样问他。 “殿下您更希望我喜欢哪个?”半晌,莱昂反问道。 “这不是答案,莱昂。” 莱昂抿了抿唇,心底莫名有些躁动。他想要避开这个问题,可是阿德里安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感受到耳尖泛起滚烫的温度,他不由得地别开了视线,压低了声音嗫嚅着回答道:“……请求。”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懊恼地想伸手去掩饰自己的表情。 可阿德里安这时却支起了身体,抬起的胳膊抵着下巴。 “那么如果是我的请求,”阿德里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炽热的亢奋,“你永远都不会拒绝吗?” 阿德里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诱惑,莱昂本能地想顺从,可就在答应的话要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却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怎么敢奢望自己能成为阿德里安的请求对象? 也许是阿德里安似水般的眼眸让他一时之间得意忘形了,才会下意识地想要回应阿德里安。 莱昂的喉咙有些干涩,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阿德里安是王子、是太阳,而他不过是生长在下水道里的过街老鼠,只不过是看见了一缕阳光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有太阳了。 他似乎早就忘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低微且下贱的,他现在所能触及到的阿德里安只不过是一种施舍游戏。 他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昨晚找上门来的兰斯。 那个满眼不甘与嫉恨,站在门口求着见阿德里安的男人。他看起来似乎十分不相信阿德里安会轻易地放下他,可是阿德里安呢?几乎是没有丝毫地留恋,就这样将对方拒之门外。 他又会不会也会变成兰斯那样? 这个念头让莱昂的指尖骤然一紧,浑身像是被冷水从头到脚狠狠浇了一通。 而眼前,阿德里安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依旧温柔且专注,仿佛真的期待着他的回答。 莱昂的心脏乱跳得厉害,他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有些僵硬:“您不必请求我。” “你在害怕什么?”阿德里安的笑意未变,只是眸色深邃,指尖顺着莱昂的眉骨缓缓下滑,轻声问道,“我想要你的回应,莱昂。” 莱昂心头微震,紧抿着的唇微微发白。 “我……”他的嗓音低哑,低声道,“我不值得。” 他不值得被阿德里安这样对待。 他可以听命、可以顺从,可如果是他被请求的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阿德里安静静地看着莱昂,半晌,忽然低笑了一声。他摸索着拉过莱昂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十指交错。 “可我想让你陪着我。”阿德里安的语气近乎于温柔缱绻。 莱昂的指尖微微颤抖,唇瓣开合,最后却只是沉声应道:“是。” 阿德里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便松开了手,懒懒地靠回床头。他半阖着眼睛,好像没睡够一般,拖长了声调,语气里还夹杂着撒娇一般的散漫:“莱昂,把我的衣服拿来。” 莱昂立即起身走到一旁,取过阿德里安要穿的衣服。 随后他走到床边,半蹲在阿德里安身侧。 此时阿德里安才从床上坐起身来,他褪下了身上的衬衣,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替我穿上。” 莱昂低着头,将衣物展开,小心翼翼地替阿德里安穿衣。 指尖触及阿德里安的肌肤时,那细腻温热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像是一道电流瞬间窜入了莱昂的神经。 他的指尖本能地缩了缩,却被阿德里安察觉。 阿德里安偏过头,目光里带着玩味地看着莱昂:“怎么?” 莱昂垂眸,强迫自己专注,可他越是想要集中注意力,就越是不自在。 “你在害羞?” “……没有。” 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没有拆穿他,只是任由他继续。 “听说格兰特镇的集市很独特,有很多王城里没有的东西。”阿德里安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您想去看看吗?”莱昂整理着阿德里安的衣襟,随即继续替他扣好衬衣的最后一颗纽扣。 “嗯。”阿德里安抬手理了理袖口,“距离军队集合还有一段时间,你陪我去逛一逛。” “是。” 第12章 阿德里安的眼睛 客栈距离集市并不算太远,两个人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 正如阿德里安所说的那样,格兰特镇的集市非常别具一格,摊贩上的各种物什带着格兰特镇独有的异域风情,整个集市的氛围都有着不同于普通集市的气息。 莱昂还算比较熟悉这里。 他经常随着维克托在南部和王城两点一线地生活,格兰特镇的集市又在奥古斯都小有名气,所以他慕名逛过几次,因此也就对这里的特别之处感到没那么新奇了。 阿德里安似乎恰恰相反。 他走在莱昂身前,步调不急却很轻快,披在他身后的斗篷随着步伐而在半空中轻轻飘摇着。 他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摊贩上,似是好奇又似是掂量地摆弄着摊贩上的物什。有时看到了觉得新奇的物件,便会转过头来和莱昂一起探讨,甚至时不时地还会被一些可爱的小玩意给逗笑。 莱昂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德里安。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觉得眼前的人是整个国家的王子殿下,他觉得阿德里安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游客一样,那样无拘无束、那样充满好奇。 就在他们路过一家宝石摊时,莱昂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其中一颗宝石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颗尺寸小巧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浓郁的琥珀色,因为切割得还算比较精致,所以从任何角度来看它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莱昂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是被那颗宝石的光芒刺到了眼睛,他不由得地眯起眼睛去端详。 越是细看,越是觉得那颗宝石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莱昂?”此时阿德里安的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他眼波流转之间,对上了阿德里安的视线。 那一刻他恍惚了瞬间,猛然发觉答案近在眼前。 找到了。 那很像阿德里安的眼睛。 其实原本他对这些宝石并不感兴趣。 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身贫民的他觉得这些东西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再长大一些,辗转于贵族家庭做仆人的他,在他最厌恶的伯爵那里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宝石。直到后来被维克托收养以后,他在一些书本上系统地认识了宝石同时也跟着维克托在各处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宝石。 他见过商人们把宝石当作牟利的工具,贵族们用宝石来炫耀自己的地位,教徒们赋予宝石莫须有的魔力来神化他们的信仰。 因此他一直都对这些宝石类的东西敬而远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就想要收藏下这一颗宝石。 于是莱昂应了一声,随即从摊主那里买下了那颗宝石,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 阿德里安似乎逛得投入,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仍兴致盎然地扫着四周。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走入了一家饰品店。 阿德里安站在货架前,目光落在一个物品上,似乎是被吸引住了。 莱昂凝视着阿德里安的侧脸,随即开口问道:“您很喜欢吗?” 阿德里安没有马上回答,他抬手拿起那个东西,递到眼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那是一枚镶银的黑曜石胸针,虽然十分小巧可是做工却很精致。 忽然阿德里安将胸针轻轻贴在阿德里安的胸口处,认真地比量了一下。 阿德里安忽如其来的触碰让莱昂下意识地绷紧了背,半晌后他才听到阿德里安幽幽开口。 “感觉很适合你。”阿德里安抬眸看向莱昂,眼底含着一丝笑意。 莱昂垂下眼眸,看向胸口处的阿德里安举着的胸针,黑曜石暗沉的光泽衬着他素净的衣襟,像是点睛之笔一般。 “殿下……”莱昂本能地想拒绝,可是看见阿德里安那双眼眸,拒绝的话语愣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阿德里安似乎读懂了莱昂,他弯着眸子,将胸针递了过去。 “戴上试试?” 莱昂接过胸针,抬手仔细地将胸针扣在胸前,随后又低头调整好了角度。 阿德里安的目光落在莱昂身上,仔细打量着,随后他微微颔首,眼眸里闪着些微的光亮,似是对效果感到很满意。 随即他靠近莱昂,将胸针从莱昂的衣服上取了下来,继而转身走向柜台,付款买下了这枚胸针。 莱昂目光跟随着阿德里安,看他到柜台前和店老板说了些什么,店老板会意地点点头,随后将胸针打包起来。 半晌后阿德里安接过那木质的小盒子,两人这才走出这家店铺。 在闹市荫蔽的一角,阿德里安将装着胸针的小盒子递给莱昂。 “送你。” 莱昂伸手接过,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小木盒,指腹摩挲着温润的木质,像是有一股暖流涌入了心间。 “谢谢您。”莱昂弯了弯眼眸。 “怎么谢?”阿德里安抬眸对上阿德里安的视线,他轻轻笑着,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微风拂过街道,卷起两人的衣摆,空气里弥漫着集市新鲜出炉的面包香。 莱昂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低垂着眼睫,思考着要如何回应阿德里安的调侃。 阿德里安的目光灼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狡黠的期待。 莱昂看着那双含着笑的金色瞳孔,心跳随之快了半拍。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轻轻地拉住了阿德里安的手腕,随即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温热的触感落在手背,带着一丝虔诚,又带着隐秘的克制。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吻手礼一般生疏客气,他没有半跪在地,而是站在阿德里安的对面。 就好像越过了主仆关系,而是用另一种身份落下了这一个吻。 阿德里安的笑意微微一滞,眼眸处的光悄然暗了几分。 “这样……可以吗?”莱昂试探性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有些低哑。 “可以。”阿德里安眯起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背,轻笑了一声。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后轻轻握住莱昂的手,使二人十指交扣。 莱昂感觉到阿德里安的手一如往常那般凉,他下意识地收拢掌心,用自己的手包住阿德里安的。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给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察觉到莱昂的动作,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含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他冲着天空呵出了一缕白气,任由那团薄雾消散在凛冽的空气中。随后他弯着眉眼看向莱昂,笑意盈盈地问道:“就这样牵着手回去,怎么样?” 莱昂愣了愣,像是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弦。 随即他微微别开了视线,耳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可他的手没有松开,甚至是更用力地包裹住阿德里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一点点地传递了过去。 “好。”莱昂点了点头。 阿德里安笑得愈发愉悦,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他轻轻晃了晃手指,随即牵着莱昂迈步向前走去。 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冬日的寒风掠过街道,却不减半分市集的热闹。 人群之中那双紧紧相牵着的手像是悄然交织着的命运线,随着两人步伐的迈进而缓缓向前延伸。 他们一路牵着手,漫步走回客栈,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后,集结的号角声便响彻了街道。 骑士们有序地集合,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盔甲在阳光下映着一层金光,几乎每个人看起来都斗志昂扬。 似乎是因为对如此华贵舒适的客栈感到心满意足,所以这次出发的口号声喊得及其响亮。 只是当时许多人都没想到,这家客栈竟是前往南境的路途上最好的却也是最后的一家客栈。 自从军队离开格兰特镇一路南下以后,他们便彻底远离了奥古斯都王城的庇护。 越是往南边去,气候越是恶劣,局势越是严峻。 驻扎地也一次比一次简陋,几乎好几个夜里,他们都只能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驻扎着四处漏风的帐篷。 彻骨的寒风凛冽地吹着,帐子里即便点燃了篝火,却依旧抵御不住严寒。 御寒的东西不够多,骑士们只能换着用或是一起用,才算是能勉强挨过一个夜晚。 这晚刚好轮到莱昂和卡尔文守夜。 莱昂是从小长在南部的人,对于这般严寒早已习以为常,何况手里还揣着阿德里安给自己的小型暖炉,也就不觉得有多难熬了。 卡尔文则与之相反,他并非是南部地区长大的人,相对来说就更加怕冷。莱昂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卡尔文那边传来的阵阵咳嗽声,似是被冷空气呛得有些难受。 莱昂走过去,抬手将捧着的暖炉递给卡尔文:“用这个会暖和点。” “谢谢。”卡尔文没有马上接过,他打量了一会儿那暖炉,随后抬起眼眸,冲着莱昂微微一笑,“这是那位给你的吗?” “……嗯。”莱昂自然知道卡尔文所说的“那位”就是阿德里安。 “那位不会介意吗?” “他不会希望骑士们受冻的。” “那你要替我谢谢殿下了。”卡尔文这才接过暖炉,将它捧在手上,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身侧的莱昂一眼,“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你似乎很了解他。” 莱昂怔了怔,垂下了眼睫。 他了解阿德里安吗?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不过莱昂,”卡尔文垂眸透过暖炉外壁的金属,看向里面燃着火光的炭火,思索了几秒钟后沉声说道,“你知道火焰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吗?” 莱昂似沉静地看着卡尔文,似乎没有打算作答。 “它的确能够给人带来温暖,可一旦靠得太近,就会被灼伤。”卡尔文转过头来看向莱昂,声音平缓且低柔,“最危险的是,有些人天生就是火焰。” “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我这个立场所能评判的,但是你是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我没法做到完全视而不见。”卡尔文拍了拍莱昂的肩膀,重重地说道,“殿下位高权重,身上背负着的责任恐怕并非我们能够与之同担的。” “切忌引火烧身。” 几个字重重地打在莱昂的心上,卡尔文的声音不断地在莱昂的脑海里回响。 莱昂微微皱着眉,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下这不可名状的心情,几次想要开口,可喉咙却干涩地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卡尔文的话击中了。 即便卡尔文不说,他也应当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 身为一名骑士,他一直是一个理智至上的人。他最擅长衡量风险,擅长在危险来临时迎刃而解亦或是在危险来临前抽身离开。 可阿德里安不同。 阿德里安是他无法掌控的变数,是一切规则之外的例外。 篝火烧得木枝噼啪作响,火光映在莱昂的脸上,他的神情隐在了光影交错之间。 他知道,他不是毫无畏惧地走向那团火焰。 他本能地无法抗拒那团火。 第13章 我要你 随着军队继续南下,眼见前方大雪封山,维克托立马下令调头绕路前行。 刚开始天空本来还万里无云,不知不觉间却已阴云密布,周边被笼罩上了沉寂的灰蓝色,很难分得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大雪纷飞,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 空气中充满着肃杀之气,骑士们的体温正在逐渐流失,手中的缰绳冻硬,马匹的鬃毛上已经沾上了斑驳的雪块。 此时军队已经走了足足有十几个小时,他们把希望寄托于前去探路的士兵,期待着能有一个好消息。 “前方有一个村庄!”探路的士兵匆匆赶了回来,开阔的土地没有掩埋他洪亮的声音。 “我们走。”维克托抬起手下达着指令。 军队有了目标,士气也随之提高,很快他们便走近了村庄。 那是一个被风雪侵蚀过的破败不堪的小村庄,村子里的房屋基本上已坍塌殆尽,四处荒无人烟。 “有一座修道院。”队伍前线的尤尔率先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众人的目光随着尤尔看去,村庄中间矗立着一座仍然完好的修道院,昏黄的烛火光亮透过窗棂,那似乎是这里唯一的生命迹象。 他们翻过雪堆,走到修道院大门前,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尤尔翻身下马,抬手敲响了门环。 “咚、咚、咚。”重重地发出三声闷响。 门内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一位黑袍修士缓缓开门,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我们是奥古斯都国王指派的军队。”尤尔亮出令牌,“请通报贵院长,我们想要借住一晚。” 修士回头和另一位修士交谈了一番,半晌后将军队迎了进来。 几位修士带领着骑士们走进了修道院的内部,他们先是被安排在一间石砖砌成的屋子里,整间屋子朴素干净,角落里点燃着炭火,逐渐升腾起一阵暖意。 尤尔征得了修士的同意以后,才让大家自由活动。 ”莱昂!”莱昂刚刚脱下披风,就被尤尔叫住,“你跟着这几位修士们去取一下酒水和干粮。” “莱昂大人,我跟你一起去!”诺亚跑到莱昂身边,挽起衣袖像是干劲十足。 “嘁!”凯尔轻嗤了一声,语气一些不满地说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不如过来帮我烘一下斗篷!” 说着,凯尔两步迈做一步,走过来就要抓诺亚。 诺亚霎时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就躲到莱昂身后。 “你那斗篷又臭又脏,我才不给你烘呢!” “你说什么?!”凯尔怪叫着,“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丢粪坑里了!” 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骑士们都扭过头来看着他们,不禁失笑。 尤尔见状,走过来拉开了凯尔,忍着笑说道:“好了好了,你先让他们去,有仇等他们回来再报。” 凯尔这才收手,诺亚拉着莱昂一溜烟地就跑走了。 哪想下一秒,尤尔拍了拍凯尔的肩膀,脸上的笑意逐渐明朗:“我说你今天身上怎么有一股味呢。” “??”凯尔一时之间欲哭无泪。 莱昂和诺亚跟着几位修士们一起来到了修道院内的酒馆。 壁炉燃烧着橡木,空气中弥散着酒精和面包的香气。 这里虽然不大,可是看上去却应有尽有,很多骑士们似乎早已到这里小酌取暖。 莱昂径直走过柜台,忽然一个尖锐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这不是莱昂阁下吗?” 莱昂停下脚步,寻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看了过去。 兰斯正坐在柜台前的木椅上,一只手里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身侧男人的大腿上。他嘴里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眼神之中满是轻蔑和挑衅地看着莱昂,随即缓缓吐出一团烟雾。 “看你这副英俊的模样,我倒是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勾人了。”兰斯大笑着,眼神在莱昂身上游走,不断地上下打量着,“我要是个做下面的,恐怕我也会求着让你操。” 兰斯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哗然。 很明显,酒馆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气温仿佛骤降到了极点。 “你想说什么?”莱昂俯视着兰斯,眼神之中散发着寒光。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在殿下身边待很久吧?”兰斯站起身来,对上莱昂的目光。 “兰斯,你喝多了吧?”诺亚感受到气氛的诡异,他站在莱昂的身侧,语气低沉,“注意你的态度。” “我都忘了。”兰斯嗤笑了一声,抬手夹起叼着的烟,随即在木桌上掐灭,“天天看着这个小崽子跟在你身后。” 兰斯凑近了莱昂,狞笑着轻声说道:“他不会也像王子殿下那样对你张开大腿了吧?” “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兰斯已经被一股猛力压到了墙上,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木头上,脸色一瞬之间变得苍白。 莱昂紧紧抓着对方的领口,兰斯暗暗挣扎着,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莱昂将另一只手扣在兰斯的肩膀上,手指的关节有些泛白,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对方的骨头拧碎。 “你刚刚说什么?”莱昂的声音低沉,带着极尽压迫的威胁感。 兰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诺亚顺势抓住莱昂的手腕,轻声道:“莱昂大人……” 莱昂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兰斯身上,他猛然松开兰斯的衣领,随后带着诺亚转身离去。 “莱昂大人……” 诺亚关切地看着莱昂,抱着物资的胳膊紧了紧,“您还好吗?” 莱昂侧过头来,看着诺亚那副心切的模样,轻声说道:“我没关系。” “抱歉。”莱昂垂下眼眸,“因为我他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 “没关系!我完全不在意!”诺亚紧忙摇了摇头,但神情却微微有些不自然,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地板和莱昂之间游走着,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那个……您……您……” “嗯?” “您……和殿下……是真的吗……” 诺亚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完话,抬眼就对上了莱昂的目光,他立马解释道:“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是真的的话,那还……” 诺亚把红透了的脸别了过去,声音越来越小,“还挺好的……” 莱昂不禁失笑。 “您不要笑!我是真心的!”诺亚像是一只炸毛了的猫。 莱昂弯着眉眼,语气轻快地戏谑道:“年纪不大,想法不少。” 诺亚的脸蹭得一下又红了几分。 “我马上就要成年了!” 有诺亚在身边,似乎永远都不会冷场。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没多久就将物资搬了过来。 完成任务回来以后,尤尔已经为骑士们分配好了房间。 莱昂一如既往地敲响了阿德里安的房门。 “进来。”阿德里安轻柔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莱昂拉开房门,走进房间内,只见阿德里安穿着松垮舒适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他倚靠在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眼见着莱昂走进来,他便将手中的书合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您怎么没锁门?” “因为我在等你回来。” 莱昂解纽扣的动作一顿,他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知道,但我担心您。” “担心什么?”阿德里安眉眼舒展,嘴角噙着笑,“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惨死在房间里,到时候也会是你第一个发现我,然后给我收尸。” “您不要那样说。”莱昂皱着眉头,在阿德里安面前,他的语气第一次这么强硬。 阿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莱昂过来。 此时莱昂已经换好了衣服,刚准备在阿德里安身边坐下,却忽然被阿德里安的手勾住了衬衣,他踉跄着,随后稳住了重心,用两只手撑着床。 因为被阿德里安勾着,他的手只能撑在阿德里安的身侧。 “为什么不让我那样说?”阿德里安的眼眸紧紧盯着莱昂,他的指尖在莱昂的胸口处游移着,最后停在了莱昂的心脏前,“你心疼了?” 莱昂被阿德里安搞得无处可逃,阿德里安指尖冰凉的温度隔着衣衫穿透了过来,他不由得地绷紧了神经,进而分明地感受到心跳空了一拍。 “是。”莱昂回望着眼前的人,沉默了几秒,随后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如果是您的话,我会心疼。” 阿德里安的目光在莱昂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似乎是在确定莱昂所说的话的真假。 就这样看了几秒钟后,他才满意地松手。 莱昂正身坐回床边,又听身后的人唤起了自己的名字。 “莱昂。” 壁炉里的火烧得噼啪作响,阿德里安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问道。 “今天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莱昂微微一顿,目光投向燃烧得正旺的炉火,语气一如往常,“没什么。” 阿德里安侧身看向莱昂,目光流转在莱昂的侧脸上,似乎是思索了几秒,随即缓缓开口说道:“昨晚你去守夜不在我身边,我都睡不好。” 莱昂本以为阿德里安会继续追问下去,他愣了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怪我。”莱昂弯着眉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怪你。” 阿德里安似是嗔怒,他伸出手将莱昂的手轻轻拉住。 “给我暖暖手。” “是。”莱昂垂下眼眸,紧紧回握住阿德里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是不是炉火不够旺,要不要我去添些柴?” “不用。”阿德里安低着眼眸,目光投向两人紧握着的双手。他随意地把玩着莱昂的手,而后又丈量起两人手的大小。 掌心贴着掌心,两人不同的温度在相同的触感间相互缠绵交融。 “那您要如何取暖?”莱昂的心跳有些快,指尖好像有电流一般传过了全身,他试探性地问起这个问题。 阿德里安抬起眼眸,火光映着他的瞳孔,散发着灼热的目光。他微微勾起嘴角,声音低缓而清晰。 “我要你。” 第14章 第二天清晨 第二天清晨,两人都醒得很早。 昨夜因为疲倦,两人都是□□便睡着了,或许是睡梦中感觉到有些冷,于是两人紧紧相拥着,拢在被子里深深温存。 阿德里安醒来以后,环在莱昂腰间的手开始不停地乱动,勾勒着莱昂从腰侧到小腹那处紧实的肌肉线条。 感受到阿德里安手上的动作,莱昂皱了皱眉,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 “殿下。”莱昂抓住阿德里安四处游走着的手,声音低哑道。 “早安,莱昂。” 阿德里安笑得很狡黠,他轻轻挠了挠莱昂的手心。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莱昂像是触电一般,他的手反握住阿德里安的手,对比自己感受着阿德里安相对泛凉的体温,于是拉着对方向自己怀里靠了靠。 “您会不会冷?” “嗯,有点冷。”阿德里安抬眸看向莱昂的眼睛,嘴角勾起戏谑的笑意,“昨晚你给我脱掉的衣服,今天你给我穿上吧。” “……是。” 低沉的钟声回荡着整个修道院,不远处的教堂里修士们已经开始了祷告,时不时传来阵阵悠扬的赞美诗。 莱昂半跪在阿德里安的身前,将衣服为其穿好。 阿德里安聆听着窗外的歌声,低着眉眼缓缓开口问道。 “莱昂,你信奉上帝吗?” 莱昂系袖扣的动作顿了顿。 从他记事起就是一个弃子,因为没有人管他所以穷困潦倒只能混迹街头,那时候他根本不懂宗教和信仰是什么。辗转于贵族家庭时,受到他们的影响,他也跟着盲目地信奉上帝。 再长大一点以后,在他被维克托收养前,他正服侍着一位神父。那个神父美名其曰是依照着上帝的指令而收养他,可实际上那位神父是堂区里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甚至还会对像莱昂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们下手。 那时候的他清晨便会早早跟着神父前往教堂祷告,而后是他的自由时间,他可以在堂区里任意走动,因为大家对他和神父的关系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这是神父身边的又一个可怜的娈童。一直到傍晚,前来祷告的人们都走净了以后,神父会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等他回来。 就在上帝的雕像之下亵渎他。 他曾在无数个那样的夜晚祈祷着身上这个喘着粗气且满脸横肉的神父能够在对他下手的时候暴毙而死,可惜每一次的祈祷都作了废。 在那以后,莱昂便不再信仰上帝,只不过…… “这个时代的人都信奉上帝。” 莱昂沉着眼眸,语调平缓没有一丝波澜,随即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阿德里安似乎看出了莱昂的情绪变化,他抓住莱昂为自己系扣子的手,使莱昂停下了动作。 “可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虔诚。”阿德里安轻笑着说道。 莱昂始终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向阿德里安,暗藏在他眼眸里的情绪晦涩难懂。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回答道。 “我不信奉上帝。” 阿德里安听闻这个回答,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芒,他抬起手扳着莱昂的下巴,稍微用力使莱昂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惊喜了,莱昂。”阿德里安弯着眼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和谁说这些异端的话?” “我知道,也很清楚。” “你不怕我指控你吗?”阿德里安的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探究地审视着莱昂。 莱昂不置可否,反问道:“那您呢?您信奉上帝吗?” 阿德里安想要松开扳住莱昂下巴的手,刚刚准备放下手,手腕却猛然被莱昂的大手抓住了,只能定格在原位。 抬眸向对方看去,只见莱昂微微歪了下头,等待着阿德里安的回答。 “我也不信。” “那现在我们是两个异端了。”莱昂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他侧过头去在阿德里安的掌心落下了一吻,眼神却还留在阿德里安的身上,似是有些无奈般地浅笑着说道,“我的王子殿下。” 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随即捧起莱昂的脸颊,两个人的距离默契地越靠越近,一个缠绵的吻随之而来。 两个人从房间出来走到大堂,此时军队的几位领头骑士们正围坐在一起,商讨着接下来的路程。 此时外面的风雪依旧,军队仍需要在修道院借宿,直至风雪停歇。 “殿下。”刚刚还在商讨着的尤尔见两人走出来,率先向阿德里安行了个礼,随即又冲着莱昂歪了歪头,示意他加入讨论。 莱昂会意,便和阿德里安一同入了座。 “听前线传来的消息,南境的冲突越来越多,局势非常紧张。”尤尔紧皱着眉头,语气沉重,“尽管天气恶劣,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铤而走险。” “这是距离南境最近的路线,就算是天气明朗的情况下,我们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赶到。”卡尔文划了划地图,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我们并不清楚那边的具体局势,走这条路恐怕很容易被埋伏,就像上次……” 卡尔文深深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他们作为维克托的骑士兵团,已经对去往南境的几条路线非常熟悉。这条能够直达南境的路线的确是能够最快到达的路线,可是因为南境局势动荡,常有一些不明的叛军在此埋伏。 上次他们去南境进行任务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线,很不幸的是,他们那次在这条路上遭到了埋伏,也因此折损了几十个骑士,那一次的事故让军队士气大损,兵团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 众人沉吟了片刻,而后莱昂率先开口道。 “或许我们可以兵分两路。”莱昂沉了沉眼眸,“选一支精简的军队走这条速通的路线,其余的大部队去走相对安全的路线。” 卡尔文摸着下巴,“虽然也有风险,可这或许已经是我们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尤尔思考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那我和卡尔文尽快分配军队,我们最好尽早出发。” 话毕,尤尔瞥向一旁坐在一起的莱昂和阿德里安。 莱昂作为兵团里武力高强且不可或缺的骑士之一,他通常都应该被安排在精简的队伍里,可是尤尔看着莱昂身旁的阿德里安,一时之间却犯了难。 风流绯闻缠身的王子殿下,在尤尔看来并不像是有多会战斗的样子。而且阿德里安贵为王子,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谁也负责不起。 于是尤尔寻思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莱昂,你负责保护殿下,这次你就跟着大部队走吧。” “尤尔阁下。” 还没等莱昂应声,阿德里安率先开口叫住尤尔,他的目光平和,语调不急不缓。 “莱昂的确奉命保护我不假,可如果他本应当跟随精简军队,却因为我而委曲求全的话,对他甚至对军队来说都未免有些不公。”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聚焦在阿德里安的身上。 “我深知自己的军事能力远不及诸位,但我不会妄自尊大,也不会鲁莽行事,我和大家的目标一致,只求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为国家奉献一份力。”阿德里安微微颔首,“我也绝非只会纸上谈兵之人,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还请您让我跟随莱昂,与精简军队前行。”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虽然阿德里安的身型在骑士兵团里相对略显瘦削,可是整个人却散发着极其强大的气场,使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地为之一振。 尤尔明显地愣了愣神,回过神时霎时间又对刚刚自己冒犯的想法而感到有些羞赧。他张了张口,略有些结巴地说道:“好……好,那您便和莱昂一同跟随精简队伍。” 卡尔文见状,笑着向周围的骑士们挥了挥手,“好了,大家都先回去收拾一下,随时准备待命。” 莱昂看着阿德里安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一般。 待众人都散去后,卡尔文走了过来,向阿德里安行了个鞠躬礼。 “殿下,我和尤尔身为兵团的团长,万事都要优先考虑整体的利益,尤其是尤尔,他尽力地想确保军队每个人的安全。”卡尔文的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只不过他性子比较直率,对兵团内的骑士们要求也很严苛,若是他有哪些地方不小心冒犯到了您,还请您多多见谅。” “我非常能够理解你们的不易。”阿德里安的声音柔和且沉稳,“还请你替我谢谢他对我的信任。” “是,我会为您带到的。”卡尔文微微俯身,随即冲着阿德里安身旁的莱昂笑了笑,“那我先告辞了。” 卡尔文这才转身离去。 眼下四下无人,大堂内只剩下阿德里安和莱昂两个人。 莱昂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阿德里安。 晨曦照在阿德里安的身上,映得他的发丝闪着银白色的辉光,裸露出的白皙肌肤和若隐若现且泛着青色的血管明明让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孱弱,可他整个人身形瘦削却又笔直地立在原地,就好像从不依附于任何东西而存在。 莱昂心神恍惚了一下,脑海里好像有一块记忆碎片,模糊地和眼前的画面重叠。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眼前站着的人不是别人。 而是他的爱人。 他的喉咙干哑着,开了开口,却说不出话。 这时候,教堂里的晨祷已经结束,修士们陆陆续续地从教堂走了出来,人流络绎不绝,将他们两人被迫分开了一段距离。 莱昂穿过人流看向阿德里安,那股莫名的熟悉感紧紧地压迫在胸口,心脏随之而感到剧烈的灼烧感,他下意识地想要扒开人流,可是身体却难受得不受一点控制。 此时的他甚至分辨不出身上的痛是真切存在的还是只是一种错觉。 “砰!” 厚重的圣经掉落在地上,震得整个大堂都留有回响。 莱昂猛地回过神,忍着疼痛回过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神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向阿德里安的眼神里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恐惧、迷茫、悲痛、惊讶……种种情绪夹杂在神父的眼里。 “太像了……”神父低声呢喃着。 第15章 安然无恙 神父此时的神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莱昂和阿德里安都对神父的反应感到不解,他们齐齐向神父看去。 神父的目光死死盯着阿德里安,苍老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嘴里振振有词地正在念叨着什么。 “您还好吗?”阿德里安似乎没有被神父的神情所影响,他的眼神淡薄,语气里没什么情感。 神父张了张口,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有些费劲地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圣经捡起来揣回到怀里。 “您……是阿德里安殿下吗?”神父终于开口询问道。 阿德里安欣然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对外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因为是前去南境平定,所以一切都要低调行事。自从离开奥古斯都王城以后,知道他是王子殿下的路人屈指可数,但即使是有人认出了他,也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那您…您还记得塞西莉亚王后吗?”神父的声音有些颤抖。 “您认识我母亲?”阿德里安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瞬。 神父定了定神,长吁了一口气,见周围还有许多修士正往他们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便推开教堂的门,示意阿德里安进去。 出于担心,莱昂的脚步紧紧跟随着阿德里安,神父看了看莱昂,又看了看阿德里安。 “这位是我的骑士。” 神父点了点头,“那二位请随我来。” 此时的教堂空无一人,却因刚刚结束过晨祷,四处弥漫着蜡烛熄灭后的味道。 神父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质的十字架,那枚十字架上微微泛着黑,看起来虽然被保护得很好,可是却又难以掩盖岁月冲刷的痕迹。 “这是……?”阿德里安眸色暗了暗。 “塞西莉亚王后受刑的时候……”神父垂着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这个扔给了我,让我替她保管。”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将这个还给您了。”神父用袖口擦了擦,随即用苍老的手紧紧握着那枚十字架,颤抖地将其递向阿德里安。 “您……”阿德里安接过那枚十字架,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殿下,我知道您想问什么。” 神父微微颔首,思绪飘远,开始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我只是众多教徒中的一个,我经常会在王城的教堂里见到她,她总是那么虔诚而坚定地祈祷着。我的孩子在那段时间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她得知以后偷偷从皇宫里带出了一些药品,并且每日都为我的孩子祈祷,我想正是因为她,我的孩子才得以逃过那场厄难。” “再后来,她开始为您而祈祷。”神父的目光落在阿德里安的身上,“我们都看得出来,那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每天的日课几乎都是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坚持完成的。尽管这样,别人问起她时,她却总是笑着说她只想让她的孩子好好长大。” “后来的事情……”神父明显有一些犹豫,但还是接着说道,“您出生后不久,□□势动荡,许多人觉得是她干涉了国家的管理,于是他们借当时的教皇之手,判定她是掌握巫术的女巫,从此以后便限制了她的自由,并对她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搜查,那五年里有关于她的东西都被搜罗了出来。最后,教皇终于还是开展了一场猎巫行动,他们在王城的中心立了一把十字架……而后点燃了一把火……那把大火,彻底带走了她……” 神父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 “从此以后王城的人都对她避而不提,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可我始终没有办法忘记她。她曾经那么信仰上帝,所以我想为她而建立一所修道院,于是便远离了王城,在这个荒芜的村落建立了这家修道院。” 阿德里安站定在那里,一动未动。半晌,他的肩膀开始轻微地抽动,他低下了头,将脸埋在捧着十字架的掌心,安静的教堂里回荡着阿德里安细小的抽泣声。 “那个时候您只有那么小,她就离开了您身边。”神父拍了拍阿德里安的肩膀,语气里不再带着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重,而是变成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语重心长,“我……很高兴您没有忘记她。” 就像神父所说,阿德里安从小生活在皇宫里,但自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只是在他九岁那年,他曾像往常一样偷偷溜出皇宫,就在皇宫外的不远处,他亲眼见过那场十字架之下的大火。 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那场大火焚烧的是他的母亲。 他在察觉到快要到回皇宫的时间时,他逆着拥挤的人群,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却在周边的流言蜚语中听到了他母亲的名字。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母亲。 只是他的母亲已经变成了一把灰烬。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身边的人更是对此避之不及,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因猎巫行动而失去生命的王后有过多的哀悼,因此当时的他基本无从得知有关于母亲的任何事。 当下,他听着神父的回忆,恍惚之间觉得母亲好像就站在他面前,那样生动,那样美丽。 突然,神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郑重地说道:“殿下,王后的物品并非都被焚烧了。” “据我所知,她还有一些物品留在了南境的维尔兰镇,那里是她的故乡。” 维尔兰镇。 莱昂怔了怔,这也是维克托和自己的故乡。 对于同样没见过自己母亲的莱昂来说,他完全能够体会阿德里安的痛彻心扉。看着阿德里安那哭红了的眼眶,他的心脏也随之抽痛,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希望一个人快乐。 因为修道院还有事务要忙,神父便率先告辞。 偌大的教堂里,两个形单影只的背影默契地靠在了一起。莱昂轻轻为阿德里安擦去了眼泪,而后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很想她……” “我知道。” 莱昂宽大的手掌覆在阿德里安的后颈,结实的胳臂轻而易举却又十分用力地环住他的腰,生怕两个人之间留有一丝缝隙。 莱昂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帮助阿德里安在维尔兰镇找到塞西莉亚王后的遗物。 两人离开教堂,回归队伍时,尤尔和卡尔文已经分好了阵营,他们召集了军队的所有人集合,而后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尤尔和莱昂负责带队精简军队抄近路,维克托和卡尔文负责带队大部队绕远路。 精简军队一共由几十位骑士构成,其中还有凯尔和诺亚。 凯尔对此见怪不怪,他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在兵团里一直都属于优上等的,一直也都接的是冲锋陷阵的活,反倒是诺亚,听到精简队伍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忍不住一蹦三尺高。 “小崽子。”凯尔看着诺亚,略有些鄙夷地说道,“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诺亚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就你值钱,你那从臭水沟子里捞出来的披风最值钱。”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是吧!”凯尔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说着就向诺亚扑去。 诺亚轻巧地躲开到了一边,也蓄势要向凯尔扑去,“还有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小崽子!” 莱昂恰巧路过,便见缝插针地站在他们俩中间,一手顶住一个人的脑门,巧妙地给两个人留出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众人看着他们三个呈现出一个崎岖的三角形的模样,忍不住地哄堂大笑。 “……丢人。”莱昂火速松开手,任由那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一旁的尤尔正照着名单念着被分到精简军队的骑士们的名字,终于念到了最后一位骑士。 “兰斯。” 莱昂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兰斯站起身,隔空向莱昂传来了一个戏谑的眼神,随即归到了精简军队中。 阿德里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对视,不禁眯了眯眼。 “以上就是精简军队的全部人员,大家现在回去整理行装,我们天亮就出发。”尤尔的声音高昂,情绪也很高亢,带动得整个队伍看起来都士气大涨。 大家陆陆续续地返回房间,莱昂跟在阿德里安身后,两人也向房间走去。 莱昂站在阿德里安身后,看着阿德里安的背影,一时之间想了很多。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似乎让他的情绪有些超载,也因此他对阿德里安的感情变得让他自己也琢磨不清。 明明不久之前,眼前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国家的王子殿下,可现如今,他却突然不知道他们处于一种什么关系之下。 是主仆吗?可他们似乎已经超越了主仆。 是恋人吗? 莱昂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 可如果不是恋人,又为什么会忍不住地相互靠近,又为什么会猛然觉得阿德里安曾是自己的爱人呢? 莱昂只觉得他那片刻之间的记忆没有出错。 甚至到现在,他都还在因为阿德里安那时的抽泣而心痛。 两人走进房间,大概地收拾好了行囊。 莱昂收拾得较快,便率先穿好了甲胄,等到阿德里安收拾好行囊,莱昂空闲了下来,便帮阿德里安穿起甲胄来。 沉重的甲胄套在身上,战斗和血腥的气息就随着甲胄的压迫而升腾起来,把莱昂的心也揪了起来。 原本他和尤尔一样觉得阿德里安不应该加入精简军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这条道路有多危险,所以他并不想让阿德里安涉足冒这个险,可是阿德里安的那番话却又实在打动了他。 “殿下,这三天会很危险。”莱昂语气坚定却又带着几分关心的意味,“请您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你是担心我还是不相信我?”阿德里安弯着眉眼,歪了歪头。 “我相信您。”莱昂俯下身,固定好甲胄,随后幽幽开口,“但我也很担心您。” 说着,莱昂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刚刚从行囊里拿出来的军刀,递给了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接了过来,端详着那把军刀。 那把刀是用轻巧的精铁锻造而成的,刀身比较短,但是刀口极其锋利,刀柄包裹着黑色牛皮,握感很舒适,所以用起来很是顺手。 刀鞘是深棕色的皮革,缝制紧密还泛着温润的光泽。刀鞘侧目刻着一行很小的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落款“L”。 指腹摩挲着那行字迹,阿德里安轻声念道。 “Safe and sound.” 安然无恙。 第16章 感谢的方法 天刚蒙蒙亮,军队就踏上了兵分两路的征程。 风雪还未停歇,但相较前几天来看,天气已经明朗了许多。这样的环境对于经验丰富的精简队伍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因此他们一开始的路途走得很通畅。 几十人的队伍紧紧跟随着尤尔和莱昂,在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马蹄印记。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森林,这是走捷径的必经之地,曾经维克托兵团也是在这里遭受到了埋伏。 白雪压着黑色的枝桠,寒风刺骨,四周寂静无声。 “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尤尔的声音不小,恰巧军队的士兵们都能听得到。所有人都随之提高了警惕,几乎一刻也不敢怠慢。 想要走出这片森林,几乎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由于他们并不能确定敌军的具体位置,甚至都不能确定究竟是否有敌军埋伏在此,因此所有士兵都必须要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才有机会活着走出去。 莱昂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阿德里安,手里握着缰绳的力度因担心而紧了几分,但他怕阿德里安有所察觉,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队伍继续向前深入着,一直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 骑士们消耗了一天的体力和精力,尤尔终于带领大家找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驻扎休息。 几名骑士迅速搭好了简易的营帐,另外几名骑士架起篝火,众人的精神在这一刻终于得以放松几分。 凯尔从粮草车里拿出来了几只白天捕获到的猎物,他给自己留了只野兔,随即将其他的猎物丢到了篝火边,让骑士们自行享用。 饿了半天的骑士们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很快就冲上去将猎物抢了个精光。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猎物后,就围坐在篝火旁用火烤,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地垂涎欲滴。 本来今天该轮到尤尔守夜,但是莱昂怕他身体吃不消,硬是帮尤尔揽下了守夜的任务。他在帐子外闻到了这阵香气,又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便走了进来寻思讨些吃的。 刚走进帐子里,莱昂就惊讶地发现,阿德里安此时正捧着一个烤好了的鹿腿大快朵颐着,他本以为阿德里安是吃不惯这些野味的。 诺亚见莱昂走了进来,飞快地举起手中烤好的鹿肉向莱昂递了过去。 “莱昂大人!这个给您吃!”诺亚微微仰了仰头,语气带着一丝自豪地说道,“我烤的,您尝尝怎么样!” 莱昂这才偏过头来看向诺亚,他笑着接过鹿肉,随即抬手揉了揉诺亚的头。 “谢谢。” “您快尝尝!” 莱昂此时也是因为饿了,便将那块鹿肉递送进口中。那块鹿肉火候刚刚好,肉质细嫩紧实,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焦香。 “怎么样怎么样!”诺亚眨着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 “很好吃。”莱昂点了点头,弯着眼眸表示满足。 诺亚微微挺直了腰板,双手轻轻推了推莱昂,“您放心去守夜吧,等我再烤几块肉给您吃!” 莱昂笑了笑,来不及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便欣然接受了。 “你怎么不给我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凯尔一把抓住了诺亚的衣领,像抓小鸡似的把诺亚抓了起来。 “滚滚滚,别耽误我干正事!”诺亚用手肘怼了怼凯尔。 “嘶!”凯尔吃痛地松开了手。 莱昂走到帐子外,只见他的战友,也是维克托骑士兵团的一名成员加尔哈特正站在帐外守夜。 加尔哈特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在兵团里待了很多年了。他的身形壮健魁梧,皮肤粗糙,五官占比量大,右眉毛上还有战斗时留下的长长的一道伤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难相处,甚至是有些吓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就很少有人和他打交道,渐渐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相处,性格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 好在他在兵团里待了很多年,在多年的相处磨合以后,大家都发觉他不苟言笑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善良的心,因此大多数人都和他相处得不错。 莱昂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加尔哈特的肩膀,“进去吃点东西吧,我来守着。” 大家都饿了一天,加尔哈特自然不例外,因此他没和莱昂客气,只是抬起手也在莱昂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感谢,随即转身走进了帐子里。 莱昂只身围着帐子巡逻,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回过头去只见阿德里安手里拿着一块肉,缓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殿下。”莱昂自然而然地迎了过去,又见阿德里安衣着单薄,便皱了皱眉,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披到阿德里安的身上,沉声说道,“外面很冷。” 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拿起手中的鹿腿在莱昂面前晃了晃,轻声问道:“你饿不饿?” “这是您为我烤的吗?”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 “谢谢您。”莱昂舒展开了眉眼,感到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他正想接过鹿腿,阿德里安的手却率先一步移开。 “嗯?” “你要怎么谢我?” 阿德里安紧紧盯着莱昂,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闪烁着玩味的光亮,嘴角微微上扬,扬起好看的弧度。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莱昂犹记得阿德里安曾经也这么问过他,于是他想像上次一样,捧起阿德里安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这样?”莱昂的薄唇贴着阿德里安的手背,抬眸看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不易察觉地轻哼了一声,懒懒地开口说道:“不够。” 莱昂微微怔了怔,下一秒,阿德里安踮起脚尖,抬手扳住莱昂的下巴,莱昂被迫俯下身,随即一个缠绵的吻重重落下。 温热的气息喷薄而出,似有若无地打在两人的鼻尖。 “莱……”诺亚捧着几块肉,正从帐中走了出来,看见了眼前的一幕时立即呆站在原地。 阿德里安微微仰起下巴,撩拨般地含住了莱昂的上唇,清浅地吮吸了一下,随后微微向后退开,弯着眼眸看着莱昂。 莱昂紧紧皱着眉,眼神在阿德里安似水的双眸和泛着粉的嘴唇上流转着。 下一秒,莱昂的大手扣住阿德里安的后颈,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莱昂顺势撬开了阿德里安的嘴唇,舌尖随之探入,轻缓而缠绵地在对方那柔软的口腔中试探性地搅动。 阿德里安一瞬间有些呼吸不畅,他情不自禁地轻喘了一声。 莱昂顿时停下了动作,向后退了一点。 阿德里安抬眼看向莱昂,只见对方弯着那双剑目星眉,眼神里满是宠溺,嘴角忍不住地憋着笑。 耳尖腾地升起一阵滚烫,阿德里安微微侧头,抬手护着羞红了的脸,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呢喃道:“笑什么?” “没什么。” 说着,莱昂的胳膊紧扣住阿德里安的腰,另一只手覆着他的后颈,弯着眼睛含着笑意,再度吻了下来。 唇齿交缠间,阿德里安感觉到莱昂的舌尖灵巧地□□着自己的上颚,让他顿时浑身发软,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住了莱昂的脖颈。 不知吻了多久,阿德里安终于得以从这个吻当中撤离。 只是莱昂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还没松开。 莱昂低下头,使两人额头贴着额头。 “殿下。”莱昂低垂着眼眸,眼睫微微颤动,声音带着明显的抖动,“我……” 不等莱昂说完话,阿德里安便率先打断了莱昂,他那好看的笑颜舒展开来,一双眼睛倒映着月光,紧紧地盯着莱昂。 “莱昂,我很喜欢你。” 莱昂怔愣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 莱昂的身体微微一滞,湛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阿德里安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探求出什么。阿德里安说的话一瞬间把他从那个吻中抽离出来,带回到了现实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然得到了阿德里安意外的表白。只是那一瞬间,不配得感同时侵蚀了他的大脑,尽管他在阿德里安的眼睛里看不出半分假意,可他依旧无法做到完全相信。 意识到自己的玩忽职守,莱昂抬起手拢了拢自己为阿德里安披上的斗篷,“外面很冷,您早点回去歇息。” 哪想下一秒,阿德里安的手紧紧抓住了莱昂的手,他那双眼睛极其明亮,在莱昂看来甚至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亮。 “我喜欢你,莱昂。” 莱昂的心脏猛地空了一拍。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帐子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很清楚那是加尔哈特的脚步声。 他沉了沉眼眸,最后只是低声说道,“晚安,殿下。” 诺亚捧着原封不动的几块肉傻呆呆地走回了帐中,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凯尔坐在他旁边,忍不住用手肘怼了一下他。 “你去送个肉,怎么不光肉没送到,人还呆傻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看到的画面,诺亚的脸蛋刷地一下就红透了,他迅速晃了晃脑袋想要忘掉那个画面,却发现完全就是徒劳无功。 “喂!” 凯尔伸出手来,贴在诺亚的额头上,“你脸怎么这么烫啊,不会是发烧……” 凯尔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诺亚蹭地就站起身来,他忽然感觉凯尔的手放在他脸上的触感有些奇怪。 他的脑子真成一团浆糊了。 见阿德里安回到帐子里,诺亚忍不住地一激灵,一溜烟地跑回铺盖那里,用斗篷把自己给蒙得严严实实的。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又觉得铺盖里太热了,于是便掀开斗篷跑到了帐口吹了吹冷风。 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诺亚自己是没晕,反倒是给身边的几个骑士们转得晕晕乎乎的。 凯尔骂骂咧咧地抓了这小子好几次也没有用。 “小鬼头。”最后尤尔看不下去了,揪着诺亚的衣领就将他整个人往铺盖上丢,“明天军队要是迷路了我可就找你算账了。” 诺亚不怕凯尔,但是面对不怒自威的尤尔,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正要在铺盖上躺好,无意间却对上了阿德里安的视线。 诺亚只见阿德里安琥珀色的眼眸里流露着戏谑的意味,他的嘴角缓缓勾起,随即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微笑。 诺亚的脸再一次红透了,他迅速躺下,又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斗篷里。 只是这一次他躺在铺盖上再也起不来了。 凯尔在夜里还听见诺亚低声的呢喃。 “母亲大人,我好晕啊……” 第17章 狼群 夜幕沉沉,把这片本就寂静的黑色森林衬得更加肃穆庄严。 莱昂和加尔哈特立好了火把,支在身边,以供照明和取暖。 只不过区区几支火把,照不亮这一整片森林。自从夜深以后,莱昂一刻都不敢走神,他绕着营帐来回巡视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就算是普通的森林,一到夜晚也会变得危机四伏,更何况这里还是他们曾遭到埋伏的地方。 忽然,莱昂捕捉到了不远处一阵窸窣的声响,他几乎和加尔哈特同时回过头,向那阵声响的方向看去。 两人屏住呼吸,隐约听见干枯的枝桠微微碰撞以及细细密密的踩雪的声音,对方的脚步很缓很轻,如果不是仔细听的话根本就听不到。 不过莱昂基本可以确定一点,来者不是人类。 另外两位守卫的骑士还没察觉到危险,莱昂向他们做了个手势,他们便会了意,立即放慢了脚步。 声音的源头处继续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声响,声音时远时近,音量时大时小。 莱昂握着军刀悄然向营帐旁的一处高地走去。 靴子踏在雪地上时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声响,莱昂已经在保证速度的情况下尽力压低了声响,他只能祈祷那些畜生的听觉没有那么的灵敏。 好在他顺利地抵达了高处,这时他才终于透过夜幕看清了埋伏在黑暗中的影子。 那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绿色眼睛潜伏在营帐周围,死死地盯着营帐中心。 是狼群,至少十几只。 它们逐渐排列成一个圆弧,半包围住了整个营帐,尽管如此它们也没有贸然进攻,反而像是在观察和试探。其中几只狼垂着头低声呜咽着,彼此传递着信号,等待着进攻的好时机。 莱昂心头一沉。 显然他们碰上的不是好对付的普通游荡狼群,而是专门外出捕食的狩猎狼群。这种狼群向来狡诈,它们从不单打独斗,反而通常都会锁定一个在它们看来最弱小的目标进行协作战斗。 在这群饥肠辘辘的畜生眼里,只要能狩猎到一个猎物就算是成功。 可是兵团并不希望任何一位骑士因此而失去生命。 莱昂迅速移动回到了营帐旁,他靠近其中一位守夜的士兵,低声说道:“去叫醒尤尔。” 士兵点点头,迅速转身向营帐跑去。 此时加尔哈特已经支起了更多的火把,这使他们的视野更加开阔。 映着火光,莱昂明显地感觉到在那士兵跑向营帐时,黑暗处的几只黑影似乎已经有些急不可耐,只是碍于头狼没有动作,所以它们只得停下脚步。 兵团的每个人休息时都没敢脱下盔甲,因此尤尔很快便带着十几个士兵从营帐里冲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兵器,目光向四周扫视。 “没人受伤吧?”尤尔向莱昂询问道。 “没有。” 尤尔观察着四周,眼见着狼群已经摆好阵型蓄势待发,不禁皱了皱眉道:“这帮畜生真是饿疯了才敢靠近营帐。” 身后被打扰了睡眠的凯尔愤懑地活动了下筋骨,“我们都他妈的还没吃饱,它们居然还想把我们给吃了!” “不能再让它们靠近了。”莱昂沉声道,“再这样僵持下去它们迟早会发起围攻,我们必须先动手。” 尤尔会意地点点头,他抬起手向前挥动,身后随即传来一声尖锐的箭响。 火光随着箭羽直直向森林深处射去,顷刻之间照亮了所及之处,不过也就是刹那之间,火光便被积雪给熄灭了。 莱昂在那瞬间看清了几匹狼的动向,它们不但没有后退,反而继续向营帐的方向深入着。 士兵们在尤尔的命令之下,后背朝着后背,围成了一个圈,形成了防御势的队列。 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狼已经从营帐侧边跳起,朝着一名骑士扑了过来。骑士的刀刃没能及时挡住狼爪,手臂猛地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莱昂迅速抽出长剑向那匹狼的脖颈刺去,忽然听头顶传来一声狼嚎,眼前的这匹狼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般,立即纵身一跃,莱昂一剑刺偏在了那匹狼的后腿上。一只狼都还没解决,接二连三地又跳出来了好几只狼,将军队包围起来。 莱昂顺着刚刚那声狼嚎看去,只见头狼逆着月光,站在高处的岩石之上,俯瞰着整个战场。 莱昂抬手蹭掉了溅到脸上的血迹,不由得地眯了眯眼睛。他从前也和野狼正面交锋过,但却从没遇见过如此狡诈且不怕死的狼群。 所有骑士们都坚定地保持着队形,不敢将后背留给狼群,毕竟那些畜生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起来扭断人的脖子,因此所有人都万分小心地面对着狼群。尤尔立即反应过来,这群狼要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要强大,眼看着当下的局面,他们不能再继续撤退了。 “放箭!” 尤尔一声令下,狼群周围瞬间箭如雨下。 那匹后肢受伤了的狼在混乱之中来不及闪躲,莱昂看准时机向那匹狼冲去,他侧身躲避了另一只狼的撕咬,随即挥起长剑,精准地刺穿了那匹狼的侧颈。热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脸和他的盔甲上,眼前那匹狼惨烈地嚎叫了一声,抽搐了几下后便归于死寂。 莱昂余光瞥向高处的头狼,正如他预料的一般,头狼高声嚎叫了起来,这声嚎叫像是点燃了战火,四面八方的狼瞬间扑向士兵们,发动起了攻击。 加尔哈特挥动着火把,把周围的狼尽可能地逼退,凯尔抄起长刀就往狼群之中挥,尤尔则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进行着搏斗。 “操!” 莱昂刚刚和尤尔一起解决了一匹狼,就听另一边传来了一阵惨叫。 只见兰斯被一匹狼死死咬住了下腹部,兰斯吃痛地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拼命地挥刀,可是那只狼根本不松口,还顺势拖拽着兰斯。 莱昂手起刀落,砍下了那只狼的头颅。 尸体重重地压在兰斯身上,兰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疼痛而痉挛。 来不及再管兰斯,另一匹狼就咆哮着从侧面冲了过来。那一瞬间,莱昂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那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瞬间咬破了他的护腕,那匹狼却仍没有松口,依旧紧紧咬着莱昂的手臂。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上蔓延开来,莱昂皱了皱眉头,右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随即向那匹狼的眼珠狠狠地捅去。 这虽然让那匹狼松了口,可却依旧不致命,那匹狼只是向后退了几步,随即立马再次咬向莱昂的左臂。 莱昂受了伤的左臂一时之间无法动弹,眼见着那匹狼就要扑过来,下一秒,那匹狼却被一支箭射中了侧颈,僵直地躺倒在自己眼前。 莱昂顺着那支箭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阿德里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队伍后方,他右眼紧闭,拉着弓箭向四周的狼群瞄准着。 忽然,莱昂察觉到头顶的黑影攒动,他抬头向头狼的方向望去,只见头狼早已从岩石上一跃而下。 只是它的目标直指阿德里安! “殿下!”莱昂冲破了寒风,拔身向阿德里安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自己距离阿德里安不过半米时,他只见头狼猛地向阿德里安扑去,獠牙距离阿德里安的脖颈不过半臂的距离。 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莱昂根本顾不上左臂的剧痛,想要抬手护住阿德里安,只是下一秒,滚烫的血液瞬间飞溅了过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立刻抹了抹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阿德里安掏出了莱昂送给他的那把军刀,脚步一错,轻巧地避开了头狼的袭击,他的手腕翻转,映着寒光的刀刃精准且迅速地插进了头狼的腹部。 这一刀显然并不致命,但还没等头狼做出任何反应,阿德里安的关节泛着青白,手肘一使力,军刀立马将头狼开膛破肚,头狼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嚎叫,巨大的身躯被阿德里安丢到了雪地上,头狼甚至没有挣扎几下便直接咽了气。 那声惨烈的嚎叫在静谧的夜色中回荡着回响,狼群的攻势随之一滞,剩下的几匹狼瑟缩着低声呜咽,随即三五成群地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整个营帐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 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匹狼的尸体,银白色的雪被染成了一片暗红。 阿德里安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把军刀,呼吸带着胸膛不断起伏着。他的视线落在莱昂身上,眼神里的情绪讳莫如深。 “殿下,您还好吗?”莱昂下意识地问道。 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反应过来,眼下的这个局面任谁来看好像都是自己更需要关心,更何况自己刚刚亲眼看到了阿德里安快准狠地解决了头狼的画面。 “更需要被担心的人好像是你啊,莱昂。” 阿德里安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可是语气里却带着和神色完全相反的愠怒之意。他猛然抬手揪住莱昂的衣领,随即将对方狠狠地推到树干上。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差点就没命了?”阿德里安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我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殿下。”莱昂顺势握住了阿德里安的手。 “我觉得你还不是很清楚。”阿德里安盯着莱昂,轻笑着说道,“如果你真的为而我战死,你觉得我会如你所愿地好好活着吗?” “请您不要这么说,殿下……”莱昂微微一滞,他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 “殿下。”莱昂再次开口唤着对方,声音温和而厚重,让阿德里安不安的的心定了几分。 莱昂大手扣住阿德里安的后颈,使对方仰头看向自己。 此时阿德里安的神色看起来似乎依旧自若,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和轻轻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 莱昂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眸,湛蓝色的眼眸里流露着掩盖不住的灼热的柔情。 一个沉重的吻翩翩落下,两人在唇齿交缠间不断地相互索取着,他们抱得越来越紧,像是恨不得要把对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营帐里,凯尔被迫帮尤尔分担着工作。 他本来想着回营帐里再好好睡一会儿,结果却被尤尔拉起来清点受伤人数,以便通知军医给他们备药。 凯尔来来回回清点了好几遍都不对劲,他突然想起莱昂刚刚受了严重的伤,只是营帐里不见莱昂的人影,他只好去营帐外找。 尤尔在营帐里等着凯尔去找莱昂,结果没过多久,凯尔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莱昂呢?” 只见凯尔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一句话。他一屁股坐到诺亚身边,给诺亚吓了一大跳。 尤尔见凯尔那副模样,总觉得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昨天的诺亚不也就是这个德行吗! “你俩怎么回事啊?昨天诺亚犯病,今天你也跟着犯病!” 诺亚本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听尤尔这么一说,不禁回过神来,脸蹭地一下又红了,他放低了声音向凯尔问道。 “你也看见了?” 凯尔仰起头,抬手捂着脸,“我也看见了……” 第18章 伤情 与狼群的交战让队伍里的十几位士兵受了重伤,虽然他们训练有素,但是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重重危机,尤尔最终还是决定休养生息半天再继续赶路。 军医制好了药材,给受了伤的士兵们挨个进行包扎治疗。 莱昂把身上的盔甲脱下,只穿了一件渗着血的衬衣,他将衣袖挽到大臂,裸露着的胳膊上赫然露出两个黑乎乎的血洞。 阿德里安站在一旁,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这会留疤吗?”阿德里安目光紧紧盯着莱昂的伤口处。 “如果处理好的话,不会太明显。” 阿德里安兵团的军医伊萨克将药材均匀地涂抹在莱昂的伤口上,灼烧的痛感顿时让莱昂的身体猛然绷紧。 阿德里安察觉到莱昂手臂肌肉的颤动,他的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随即俯下身来缓缓靠近莱昂。 “怎么?疼吗?” 莱昂抿了抿唇,微微偏过了头,“……还好。” 阿德里安的笑意似乎更甚,他抬手勾住莱昂的下巴,指尖轻轻摩挲着,“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伊萨克置若罔闻,他专注着自己的工作,继续有条不紊地给莱昂包扎着,仿佛周围暧昧的气氛与他无关,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殿下,为了让他能够好好养伤,您还是别逗弄他了。” 阿德里安没有理会伊萨克,他的指尖抚上莱昂的肩膀,在莱昂的耳畔边呵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想留疤,我可以给你找些更好的药。” 莱昂感受到阿德里安的指尖在自己的上身随意的游走着,不禁屏住了呼吸,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抬眸仰视着阿德里安,声音低哑,“什么药?” 阿德里安弯着眼眸,似是被逗乐了,随即轻声说道:“那要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告诉你。” 伊萨克收拾好药材,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如果你们两个想继续**,能不能先离开我的帐子?” 阿德里安轻笑着睨了伊萨克一眼,“你总这么无趣。” “治病救人而已。”伊萨克耸了耸肩,随即起身向莱昂说道,“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来找你换药的,这期间如果你有任何的不适就立刻告诉我”。 “谢谢。”莱昂颔首,向伊萨克道着谢。 走出伊萨克帐子后,莱昂活动了一下左臂,只感觉到皮肉的疼痛,但却并不吃力,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作为一名骑士,每天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受伤自然也是家常便饭,不过不管伤口多痛多深,只要没有伤到筋骨,那么对于他来说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操!” 营帐的另一角传来一阵惨叫和骂声,莱昂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兰斯躺在铺盖上蜷缩着身子,痛苦地捂着下半身。 “他怎么了?”诺亚听见那声惨叫,情不自禁地也跟着龇牙咧嘴。 “操,这小子……”凯尔显然有些憋不住笑。 “你别光笑啊,他到底怎么了?”诺亚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好奇地问道。 “鸟让狼给咬折了呗!” 凯尔五大三粗的直白话让诺亚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他立马开始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追问凯尔。 “好了,你先忍一忍。”伊萨克紧皱着眉头,稍微有些没好气地对一边怪叫一边乱动的兰斯说道。 “我他妈忍不了!”兰斯大叫着。 “你这么乱动我怎么给你上药?”伊萨克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着心中的不耐。 这一队人里就属兰斯伤得最严重,可是伊萨克却先给其他伤员治疗了一圈,最后才给兰斯疗伤,就是因为知道兰斯这个德行,怕他耽误了其他人的时间。 兰斯越想越气,他一直都对自己比较优越的身体洋洋得意,因为他不光只有英俊帅气的相貌,身下东西的尺寸也足够让他引以为傲,正是因为这两点,他吸引了足够多的男男女女,任凭他潇洒玩乐。可是现在身下那宝贵的东西可能再也不好使了,一时之间他的信仰仿佛也随之崩塌了。现在的自己别说是玩了,就是真的收了心想找一个共度余生的人都难,因为他根本没有脸挂着个残废的鸟面对那些女人,至于男人,他现在他妈的恐怕只能被他们玩! 虽然离不开,可是他一直都瞧不起在性关系里面做下面的那一方,他始终觉得在床榻上任人征服的下位者就和在战场上被踩在脚下的失败者没什么区别,甚至是还要不如!战场上的失败者至少还争取过胜利,可床榻上的下位者根本就是在恬不知耻地自甘堕落。与他发生过关系的人几乎都会夸赞他的技术,因为每次看着身下那些被自己征服而呻吟的男男女女,与其说他拼命冲撞的身体是被快感而支配,倒不如说是因嫉恶而牵动。 那些下位者在他看来是极其无耻的,可是现在他却成为不了上位者了。 伊萨克刚想把兰斯的身体扳正过来,结果却发现兰斯紧紧咬着嘴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伊萨克微微一愣,很快又瞥了兰斯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疼就忍着,有什么好哭的,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哪里还像个战士?” “你他妈的知道个屁!”兰斯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眶冲伊萨克咒骂着,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下被撕扯的疼痛,整个人瞬间又僵在了原位。 周围的骑士们纷纷侧目,向他投来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莱昂此时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衣,听见尤尔唤他,他便起身往尤尔那边走去,还没走多远,身后就突然传来了兰斯的声音。 “你他妈别在那里沾沾自喜了。”兰斯的声音不大,恰巧只有他和莱昂能听见。 莱昂的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目光毫无波澜地看向兰斯。 “你以为你的那玩意又还能被殿下用多久?”兰斯的五官狰狞,语气里尽是讥讽和嘲弄,他放低了声音冷笑着说道,“等哪天殿下玩腻了,你也不过就是个被踢开的狗。” “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莱昂眯起眼睛,危险的意味在他的双眸中一闪而过,他缓缓走近了一步,声音低沉,“虽然我没帮你保住你的那东西,可我记得是我救了你一命。” 莱昂的语调极其淡漠,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轻飘飘地划过兰斯的自尊心,比任何侮辱都让兰斯更加恼火。 “感谢你?你他妈做梦去吧!”兰斯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莱昂眸色一深,“就算是狗,我也是个知恩图报懂得感恩的狗,你觉得殿下会更喜欢我们之中的哪条狗?” 说完,莱昂没再给兰斯眼神,他冷淡地收回目光,随即转身离去。 兰斯恼羞成怒地死死盯着莱昂的背影,恨不得起身追上莱昂和他扭打在一起,只是身下的疼痛阻拦住了他,他一时只能握紧拳头,愤懑地低声咒骂。 “操……” 尤尔找到莱昂,两人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战略计划。商量得差不多了之后,尤尔低下眼眸看了眼莱昂的左臂,问道,“你怎么样?” “皮外伤,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算你小子命大。”尤尔目光凌厉地抬眸看向莱昂,“你冲上去给殿下挡狼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死?” “我没想那么多。”莱昂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没想那么多?”尤尔冷哼,语气低沉,“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你从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 莱昂愣了愣,他忽然察觉到尤尔说的不假,自己的确从来没有为谁而这么疯狂、这么不顾一切过。他一直以来都不想深思,也不愿承认自己似乎深陷其中,他只是把这些情感归咎于他对阿德里安的好感,又或者说是喜欢,仅此而已。 见莱昂没有应声,尤尔缓缓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我希望你能清楚你自己在做些什么,莱昂。” 说罢,尤尔挥了挥手,示意莱昂回去。 休整了半天,军队便继续向森林深处深入着。 尽管经历过了一次与狼群的交战,但是骑士们的精气神反倒更加饱满了,因为大家都清楚那狼群并不好对付,可是他们却在没有失去人员的条件下成功战胜了狼群,这对于血液里流淌着征服欲的骑士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上帝似乎也保佑着他们,这天的天气罕见地明朗。 队伍井然有序地走在森林中,眼见着目的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发现这一路上竟出奇地畅通无阻。 凯尔吹了个口哨,似乎已经在提前庆祝着胜利。一旁的诺亚似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情看起来雀跃无比。 然而虔诚的天主教徒尤尔冷不防地给凯尔投过去一眼刀,毕竟上帝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在完全胜利之前的庆祝。 凯尔打了个冷颤,立马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是在哼曲。 “吁!” 走在队伍最前沿的莱昂突然拉进缰绳,使马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骑士们接收到了信号,也跟着勒马。 “怎么了?”尤尔偏过头来问道。 莱昂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在白茫茫的地面上扫过,他靠近不远处一片被积雪掩盖的地方,随即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指尖拂过雪层,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不对劲。”莱昂起身,向尤尔示意。 尤尔迅速下马,朝莱昂走去,他低头看了看雪地,半晌后沉声说道:“不久之前这里有人来过。” 此言一出,士兵们都为之一惊,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再次绷紧了神经。 莱昂观察着雪层上不均匀的塌陷,而后拨开雪层,只见某些地方的雪比周围更加松散,看起来像是被人踩塌过,而后又将雪重新覆盖,试图掩盖痕迹。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危险气息,本该是危机四伏的路途却顺利得异乎寻常。而现在他们发现的痕迹,又昭示着曾经的确有人埋伏在此,这种种迹象只能说明,南境的叛军正在等待着他们。 然而敌军明明做好了埋伏的准备,结果却提前撤兵,明晃晃地迎接他们的到来,恐怕是因为他们手中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亦或是有了足够的条件来要挟他们,难道是…… 维克托和卡尔文! 莱昂和尤尔对视一眼,随即立即起身上马。 “我们走!”尤尔一声令下,军队快马加鞭地向南境进发。 第19章 以血为誓 一行人匆匆向南境驶去,特尔兰镇郊区的村落渐渐近在眼前,按照他们的推断,敌军应该就在此处。 由于特尔兰镇局势动荡不安,常年的战火已经让这片土地生灵涂炭,尤其是周边的郊区。但是因为这里的气候恶劣,百姓们又穷困潦倒,所以这样频繁的战争依旧没能让他们逃离这片土地。 走近这个村落以后,莱昂发现周围到处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守着自己破败不堪的家园努力维持生命的人。 这些人们看见他们身穿铠甲,手中拿着武器,眼中顿时充满恐惧,下意识地找地方躲了起来。 只是莱昂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身体瘦骨嶙峋,本应白皙的皮肤上蹭着一层黑灰,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懵懂与好奇,怔愣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军队,随即捧起一双黑黢黢的小手,似乎是想要些吃的。 莱昂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他总觉得那小小的身影跨越了时间和曾经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军队赶路为先,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继续向前。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较高的房屋前,这间房子在村落的边缘,距离百姓们生活的地方较远,周围人烟稀少,可是房屋门口却残留着不久前的脚印。 莱昂勒紧了缰绳,他观察着整座房屋,锐利地捕捉到了窗框里一闪而过的身影,影子掠过窗棂,显然有人潜伏其中。 几乎在同一瞬间,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支暗箭从屋□□出,直直的钉在军队前方的地面上,箭尾微微震颤。 落点并非致命之处,似乎在暗示着警告。 “戒备!” 尤尔一声令下,骑士们纷纷举起盾牌和武器,随时准备迎战。 下一秒,房屋的门被推开,从阴影处走出来几个人,衣着凌乱,手里持着简易的武器,看起来装备并不强悍,也没有足够的震慑力。 然而就在他们身后,两道被挟持的身影逐渐清晰。 正是维克托和卡尔文! 骑士们的神经随之一紧,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站在领头的尤尔相对沉着冷静,他紧皱着眉头,观察着局势。 对面为首的男人似乎看出尤尔在观察,于是立刻大声喝道:“别想耍小心思!” 两边挟持维克托和卡尔文的手下拿出利刃,抵在两人的脖子上。维克托的神情依旧泰然自若,卡尔文也从容不迫,甚至似有似无地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笑意。 “你想要什么?”尤尔沉声问道。 “把你们的武器丢了!”为首的男人大喊。 尤尔眼眸暗了暗,但他没有下达号令,军队依旧举着武器对准对方。 见队伍没有动作,对方的首领快步走到卡尔文身后,从手下手里抢过来利刃,一只手握着刀柄,刀尖停在了距离卡尔文太阳穴的几厘米处。 “我让你们把武器丢了!” 尤尔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目光锐利地看着对方,半晌后他冷笑了一声,随即一声令下:“动手!” 对方首领神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大腿就已经被利刃所刺,瞬间跪倒在地。抬眼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卡尔文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早已将维克托和自己身上的束缚解开。 霎那间,弓弦震颤的声音响起,数支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敌军的手腕和大腿,对面的惨叫声此起彼。 “留活口!”卡尔文喊道。 骑士们立马调整攻势,将敌军翻倒在地,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尤尔收剑入鞘,卡尔文走到他身旁,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的慢。” “委屈你了啊,卡尔文大人。”尤尔斜睨了卡尔文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再说也不迟。”卡尔文被尤尔的反应逗得眉开眼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随即他偏过头来,冲着正被凯尔压倒在地的敌军首领莞尔一笑。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敌人们被挟持着往房屋里带去,房屋很小,只能容得下几个人,卡尔文和维克托正坐在屋里破旧的沙发上,尤尔给莱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阿德里安留下,随即指派凯尔领着其余的骑士们到别处看守。 莱昂从屋子内找到了一把椅子,随即推到阿德里安身后,“殿下,您坐。” 阿德里安弯了弯眉眼,欣然入座,却发现不远处一个眼神紧紧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先是带着些许疑惑,而后又像是顿悟般地转眼,嫉恶地看向不远处的卡尔文。 “您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卡尔文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盯着自己的敌军首领。 那男人被绑在了一张木椅上,浑身粘着血污,他死盯着卡尔文,随即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是王子殿下吗!” 其余几个人的视线都随之聚集在卡尔文身上,卡尔文立刻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精致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 “我可没说啊!我只是给你亮了一眼骑士们的令牌,你就以为我是王子殿下了?是你自己误会的,可别赖在我身上。” “你……!”那男人欲言又止,像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自己却又真的没理。 “让我猜猜看,这个人是不是还和你们说,可以通过绑架他来要挟我们?”尤尔摸着下巴,指着卡尔文向那男人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 卡尔文那时候说的话太具有迷惑性,彻底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更何况卡尔文身后的骑士还明晃晃地挂着王子的令牌,虽然现在想来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可是偏偏当局者迷。 尤尔深深睨了卡尔文一眼,“晚点再找你算账。” “好了好了,让我们说正事好吗?”卡尔文轻咳了几声,想要转移话题,他抬眸看向敌军首领,“现在可以开始你的自我介绍了。” “我呸!反正都是一死,你们要杀就杀,我没什么好说的。” “很伟大的壮举!”卡尔文起身鼓了鼓掌,“让我们为这位敬业的剧团演员而鼓掌!” 男人微微一顿,随即瞬间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的……” “接下来该演什么桥段了?”卡尔文轻声笑了笑。 那男人眉头紧皱着,冷冷地看着卡尔文。半晌后他紧闭上了双眼,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 卡尔文瞬间反应过来,他一只手死死掐住男人的脖子,迫使那男人张开嘴,而后另一只手迅速扼住对方的下颌,将其含在口腔里还没来得及咬开的毒药取了出来。 “别这么急着赴死。”卡尔文将毒药丢在地上,随即拿出手帕擦了擦沾上了津液的手,微微皱了皱眉。 男人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你以为死了就能成为伟大的烈士吗?”卡尔文的眼神不再戏谑,甚至罕见地有些严肃,“听好了,你的命并不值钱,就算今天你死了,明天也会有更多的你死在这里。如果你不想让自己死得毫无价值,也不想让你的人像你一样死得不明不白,那就好好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是谁。” 男人的胸口高低起伏着,犹豫了好一会,终于沉声开口:“我们只是一些平民。” “我们已经难以忍受这里的大贵族们了。”男人情绪有些激动,音量了几分,“他们圈地、增税,抢走我们的粮食,活活逼死了我们的家人!” “跟你们这些贵族们说这些,恐怕你们也根本就不会懂……”男人抬眼看着眼前的几位,嘲弄般地嗤笑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你们口中所谓的叛军,其实不过就是被逼上绝路的平民而已。” “你们伏击王**,劫掠商队,无可否认的是,你们的确是叛军。”尤尔的声音低沉,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你们只看到我们拿起武器,却从未问过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人微微一愣。 男人转眼看向卡尔文,“你说得没错,我的命的确不值钱,不反抗的话会冻死、会饿死,反抗的话又会战死!”男人声音愈发沙哑,目光里透着深切的痛恨,“两年前,你们的王城军队就以肃清叛乱的名义踏入了我们的村庄,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几乎无一幸免,他们都死在了你们的剑下!” “你们杀的不是为非作歹的贵族,而是只求一线生机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 男人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胸腔因不稳的呼吸而大幅度地起伏着。 周围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让本就狭小的房屋显得更加逼仄。 “那是哪支军队?”阿德里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一双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微微颤动。 “奥古斯都的军队。”男人看向阿德里安,一字一顿地说道。 阿德里安的身体微微一顿,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所说的“奥古斯都”正是他的哥哥,奥古斯都的第一王子,路德维希·奥古斯都。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一旁沉默许久的维克托有些许动容,语气真挚地开口问道。 “……加斯帕。”加斯帕垂着眼眸,低声说道。 “加斯帕,请听我说。”维克托微微颔首,“这里也曾是我的家园,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无能为力,但这一次我是受奥古斯都国王之命来平定南境,我的任务是让所有失去这片土地的人重新拥有这片土地。” 维克托深深开口,“为了这片土地,你愿意与我们结盟吗?” 加斯帕沉默了许久,眼中交杂着复杂的情绪,“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南境有一个古老的誓约传统。”这时,站在一旁的莱昂突然开口。 说着,他缓步上前,神态冷静自若,整个人强大的气场让人为之而震撼,他的目光落在加斯帕身上,随即丝毫没有犹豫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下一秒,尖利的刀刃划破冷空。 “莱昂!”维克托本想上前制止,阿德里安的声音却先一步地响起,只是两人都没来得及。 莱昂的动作干净利落,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掌心,白皙的皮肤瞬间流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缓缓地顺着他的手臂下落,最后落到了房屋灰白的地面上,那么的刺眼。 “血盟为誓,生死同担。”莱昂抬起那只手,目光坚韧地看着对方,语气沉着,“如果我违背誓言,我的血会化作诅咒,让我永生不得善终。” 加斯帕的眼神一变,他惊愕地看着那淌着鲜血的手,最后有些颤抖着说道,“好,我们结盟。” 第20章 哄睡 两边的队伍达成了结盟关系,因为天色较晚,两边都决定今晚先休息,次日再进行商议,于是加斯帕便为军队安排在附近驻扎了营帐。 虽然加斯帕刚刚在打斗的过程中腿部受了伤,但却依旧忙前忙后地帮助了军队不少忙,维克托有些于心不忍,就立即找了军医来给加斯帕和他们那边受了伤的人员疗伤。 将大家整顿得差不多了以后,尤尔终于得空,他坐在木椅上,目光深沉地锁定着卡尔文。 “说说吧,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卡尔文故作无辜地回应道:“我们没走多久就被他们埋伏了,他们的武器和装备都很简陋,我一开始倒确实没把他们当一回事的。” “但你也看出来了,他们不要命的。”卡尔文泰然自若地摊开手臂,“所以我想与其硬碰硬受一身伤,倒还不如让他们先抓了我们,反正你们也要赶过来救我们。” “那你也不能白白把命押在别人手里!” 卡尔文笑了笑,他知道尤尔有些生气,便抬手拍了拍尤尔的肩膀,“所以我才把他们给骗了,他们以为我真的是王子殿下,又怎么敢轻易对我们下手?” 尤尔盯着卡尔文,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一点。” “你要是一直这么操心,迟早比维克托老得还快。” 尤尔瞪了一眼卡尔文,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莱昂帮着军队搬运好了物资,正准备回到营帐里,却忽然被擦肩而过的加斯帕给叫住。 “……莱昂阁下。”加斯帕的神色显然有些犹豫,思索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请问您也是特尔兰人吗?” “是的,这里是我的故乡。”莱昂礼貌地点了点头。 加斯帕迎着火光和月色看向莱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莱昂许下的那个血誓太过于震撼人心,导致他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端详着对方俊朗的面孔,却始终想不起来。 “您有什么事吗?”莱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您是来找伊萨克的吧,需要我帮您找一下他吗?” 莱昂磁性的声音让加斯帕回过神来,他立马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只是觉得您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闻言,莱昂眼中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但稍瞬即逝。随即他抬起眼对上加斯帕的目光,语气平淡,“特尔兰不算大,可能是我们曾在哪里见过。” “啊……或许是的。” 加斯帕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您多多休息,维克托大人很担心您。”莱昂微微颔首,“我先告辞了。” 莱昂转身回到营帐,此时大家正分发着食粮,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就足够让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骑士们倍感满足。 莱昂围着篝火坐下,旁边的凯尔便递过来一碗燕麦粥,莱昂接过来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燕麦粥,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上午在村庄里看到的那个食不果腹的小男孩。 心脏不由得地随之一紧,莱昂立即起身再次向营帐外走去。 “莱昂。”刚走出营帐没有多远,身后便响起阿德里安的声音。 莱昂回过头去,只见阿德里安缓步向自己走了过来,莱昂微微颔首回应道,“殿下。” “你要去哪里?” “我想出去走走。” 四下无人,阿德里安轻轻牵起莱昂那只割伤了的手,指尖在伤口处轻轻划过,一阵酥麻感从掌心传至莱昂的全身。 “我们一起。” “好。”莱昂紧紧回握住阿德里安的手。 两人一同从营帐向村庄走去,南境的夜晚比想象中的要更冷,两人一开始只是靠着那双握住的手来互相传递着温度,可是天空忽然下起了雪,骤降的气温让两人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 莱昂回眸看见阿德里安被雪打湿了的碎发,便立即将斗篷卸下,随即紧紧搂住阿德里安的肩膀,使斗篷能装得下他们两个人,而后两人一人一只手将斗篷高高举过头顶。 斗篷下,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被雪打湿了的狼狈模样,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 这样寒冷又滑稽的雪夜,两人却都不说想回去。 就快要经过遇见那个小男孩的地方时,莱昂向道路两侧望去,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周围很难见到什么人,更别说是一个小男孩了。 莱昂虽然有些失望,但却依然没有放弃寻找,他的目光在两侧游移着。 “你在找什么?”阿德里安抬眸看向莱昂,嘴角微微扬起,“是在找那个小男孩吗?” 莱昂一愣,而后垂下眼眸,“您看到了。”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阿德里安轻笑道。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稚嫩的哭喊声,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向哭声的源头走去。 那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小男孩! 只见小男孩倒在一间破旧的房子前,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衣,被冻得通红的一张小脸上泪痕斑驳,小手似是已经无力却仍在不停地拍打着房门,口中不断地呢喃道:“爸爸,我好冷……” 莱昂箭步冲了过去,将斗篷上的毛领盖在男孩身上,随即将小男孩抱在怀里,男孩抬眼无力地看着莱昂,眼神渐渐变得飘忽不定。 “大哥哥……救救我……”男孩一只小手轻轻抬了抬,随即昏迷了过去。 “醒醒!” 莱昂抬手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小脸,却没有得到男孩的任何回应。 两人发现男孩没有意识后,便快步赶回了营帐。 阿德里安带着莱昂直奔伊萨克的帐子,伊萨克此时正在给加斯帕疗伤,两人急匆匆地模样把伊萨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他才看见莱昂怀里抱着的孩子。 “求求你们别和我说这是你们俩的孩子。”伊萨克故作惊讶,眼神在莱昂和阿德里安之间流转。 “并不好笑,伊萨克。”阿德里安轻睨了一眼伊萨克。 “好吧。”伊萨克耸了耸肩。 “埃米尔?”一旁的加斯帕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既惊讶又着急地问道,“他怎么了?” 伊萨克从莱昂怀里接过埃米尔,将他放在床铺上,随即粗略地检查了一下。 “他太瘦了,应该是饿晕了。” 男孩的身体太过于瘦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平时肯定是吃不饱饭。伊萨克拍了拍男孩的脸蛋,观察着男孩的生命迹象,随即淡然开口,“不过现在他只是晕倒了,不用太担心。” 周围几个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伊萨克继续检查着,他发现在触碰男孩身体的某些地方时,男孩会发出细小的闷哼声,伊萨克将男孩身上的粗衣掀起,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的眉头不由得地紧紧皱起。 只见那男孩白皙的皮肤上好几处深深浅浅地带着红紫色的淤青,让本就瘦骨嶙峋的身体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莱昂眉头紧锁,胸口微微起伏。 “是被他父亲打的。”加斯帕重重叹了一声气,“两年前特尔兰的大贵族把他的母亲害死了,自那以后他父亲就疯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周围的村民们都知道这个情况,可是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 加斯帕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帐子里渐渐陷入了沉默。 “好了,现在救人要紧,我先给他擦点药,你们谁去给他找点吃的?”伊萨克率先开口问道。 “我去吧。”莱昂说着,便快步走出了帐子。 由于军队的食粮是有限的,所以他们都是按照人头数来分,每个人都会被分到一定量的吃食,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于是莱昂让凯尔帮忙热一下刚刚那碗自己还没喝的燕麦粥,又找了几个管理食材的骑士,要了些自己明天的吃食。来回跑了几趟,回到伊萨克的帐子里时,小男孩已经醒了。 “就等你了。”伊萨克接过热粥,递送到小孩嘴边,还没等小孩吃呢,就已经弄得小孩鼻子和下巴上都沾上了粥。 “伊萨克。”阿德里安轻声开口,语气里显然有些鄙夷的意味。 “好好好,你们谁来喂?”伊萨克放下碗,随即举起双手略显无奈道。 埃米尔伸出小手,朝着莱昂的方向在空中抓了几下。 “大哥哥……大哥哥……” “你来。”伊萨克将热粥和吃食重新塞到莱昂手里。 莱昂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得比伊萨克更好。但他还是接了过来,轻缓地将热粥递送到孩子嘴边,孩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脸颊旁若隐若现地浮出两个酒窝,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满足。 孩子一口气把莱昂带过来的所有东西都吃了个精光,他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弯着眼眸冲着莱昂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哥!” 莱昂轻笑着揉了揉小孩有些枯黄的头发,只是抬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觉得眼前的孩子是那么的纯真且美好,可是一想到小孩遭受到的那些伤害,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 埃米尔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随即他再次伸出小手,朝着阿德里安的方向抓了几下,嘴里念叨着,“哥哥……” 这个小孩稚嫩又聪明,说他稚嫩是因为他这个年纪正处于只能分得清高矮胖瘦的阶段,他看莱昂更高大一点,便叫莱昂大哥哥,见阿德里安更瘦削一点,便叫阿德里安哥哥,说他聪明是因为这样又刚刚好区别两个人。 几人的目光都朝阿德里安看去,阿德里安欣然走近小孩,轻笑着问道:“怎么了?” 小孩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嘴,随后起身就往阿德里安的怀里钻,小小的身体刚好缩在阿德里安的怀里,一双小手紧紧搂着阿德里安,“我困了……” 阿德里安轻轻拍着小孩,没过多久小孩就睡着了。 几个人看着小孩的睡颜,都不由得地鼻头一酸。 加斯帕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轻声说道:“他实在太懂事了……” “军医现在也有点困了,你们谁想抱着我哄我睡觉?”伊萨克抬手抵着额头,声音带着些许疲倦。 其余几人瞬间摇头,表达着自己极度的不情愿,尤其是加斯帕,眼泪都流了一半了,摇着的头瞬间把眼泪给甩干了。 “那你们还不赶紧离开我的帐子,让我好好睡一觉!” 第21章 被揭露的伤疤 阿德里安和莱昂两个人一路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也许是因为两人动作轻,也许是因为孩子睡得香,这期间孩子似乎一次都没醒来过。 反倒是回到帐子里后,莱昂怕阿德里安一直抱着孩子胳膊会酸,便想让阿德里安把孩子递给自己。 结果这时候孩子却哼唧了一声,小手紧紧扒住阿德里安的衣襟不放开,身子也往阿德里安怀里缩了缩。 “你在装睡呢?”莱昂不禁失笑,抬手轻轻刮蹭了一下孩子的鼻子。 孩子皱了皱眉,紧紧闭着眼睛,把头转过去埋在了阿德里安的身前。 两人被这孩子逗得相视而笑,阿德里安低下头,垂着眼眸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身体,柔声道,“让这个大哥哥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孩子这才睁开眼,抬起脑袋看看莱昂又看看阿德里安,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即就被接到了莱昂的怀里。 在孩子的眼里,虽然单从外形上看,莱昂没有阿德里安那么具有亲和力,可是莱昂的臂膀更加结实宽厚,极具弹性的肌肉靠着就像是在靠着一个大枕头似的,孩子似乎很满意这一点,小脸蛋上透露着几分惬意。 阿德里安此时终于得空解放了双手,他将身上的外衣褪去,换上了一件衬衣。而后长舒了一口气,随意地坐在床沿,声音里带着一丝懒倦,唤道:“莱昂。” 莱昂抬眼望去,只见阿德里安身上的衬衣并没完全穿好,衣领和衣襟处还有些褶皱。 莱昂会意,缓步走过去,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为阿德里安整理着衣襟。 差不多整理好了,阿德里安抓住莱昂的手,将他那略有些粗糙的宽大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抬眼看着莱昂,映着烛火闪烁着似有若无的光芒。 “你是不是也该来哄哄我了?” 阿德里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懒散的撒娇意味。 莱昂垂着眼眸看着阿德里安,眼睫微颤,声音略有些克制地说道,“孩子还没睡着。” “那等他睡着呢?”阿德里安笑得肆意。 此时孩子正窝在莱昂的怀里,随着他的轻拍,眼睫浅浅沉了下来,呼吸声均匀绵长,小手无意识地蜷缩着,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莱昂敛了敛眉,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将孩子放到了床的另一侧,给孩子盖好了被子,确定孩子真的睡着以后,才走到阿德里安的身前。 随即莱昂俯下身来,一只手抵在阿德里安身旁的床沿,一只手捧着阿德里安的脸颊,而后在阿德里安的唇上落下了深深一吻。 奔波劳累了一天,两人似乎都想在这个吻当中索取些什么,却又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这个吻降到最小声。 半晌两人终于停止了这个吻,温热缠绵的吐息掠过耳畔,阿德里安伸出手臂搂住莱昂的脖颈,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轻声说道,“还是不够。” 莱昂的额头抵着阿德里安的额头,他垂着眼眸,犹豫又隐忍,“可是现在不行,孩子还在旁边……” “那你欠我这一次。”阿德里安抬起头,在莱昂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您比小孩子还难哄。”莱昂轻轻摸着被阿德里安咬到的那处,弯着眼眸望向阿德里安,轻笑着叹了口气。 这时,身旁的孩子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两人动作一顿,偏过头去只见孩子在睡梦之中翻了个身。 阿德里安弯了弯眉眼,向莱昂轻声说道:“我们也该睡了。” 莱昂点了点头,起身将烛火熄灭,随即躺在床侧,轻轻给孩子挪了挪位置,将孩子身上的被子重新盖好,而后他偏过头去看向身侧阖眼的阿德里安,轻声说道: “晚安,殿下。” 一夜沉静,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莱昂感觉到身前有个东西在压着自己,睁眼一看,就发现那小孩正趴在自己的身前。 他这时便想起来,昨天晚上那小孩似乎是醒了一次,在床上翻了个身爬到了他身上以后就又睡着了。 莱昂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小孩哼唧了一声,没理会莱昂。 “在你怀里他似乎睡得很香。”阿德里安轻笑着,抬手理了理孩子睡觉时压乱了的头发。 此时正是放早饭的时候,帐子外已经响起了一些骑士们的脚步声,随之传来的还有阵阵食物的香气。 “埃米尔。”莱昂再次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起来吃饭了。” 一听说有饭吃,孩子这才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莱昂顺势把孩子递送到阿德里安跟前,随即起身披上外套。 “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莱昂拿了两碗热粥和一些面包,刚刚还睡眼惺忪的孩子不知怎地竟精神抖擞,搂着阿德里安的脖子,还在阿德里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根本都没注意到莱昂回来。 “哥哥,你真好看。”孩子甜甜一笑。 “我和这个大哥哥谁更好看?”阿德里安垂着眼眸看着孩子,随即指了指莱昂轻笑着问道。 孩子看了看莱昂,又看了看阿德里安,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到阿德里安的颈侧,捂着小嘴小声说道:“你。” “嗯?”莱昂抬手故意在小孩眼前晃了晃手里的面包。 “大哥哥,你也好看。”孩子立马起身扑到莱昂身前。 “这还差不多。”莱昂这才将手里的面包递到孩子跟前,小孩捧着面包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又一碗热粥下肚,吃饱喝足以后,小孩拍了拍肚皮,从床上起身走到莱昂身侧,在莱昂的脸颊边也亲了一口。 “谢谢大哥哥。” 说着,小孩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犹豫,“但我得回家了。” 莱昂和阿德里安两人皆是一愣,因为相处得太融洽,他们几乎都快忘记小孩是有家的孩子了。 阿德里安半蹲下身,拿了件毛毯批在小孩身上,他平视着小孩柔声说道,“如果你回去受了什么委屈,就回来找我们,好不好?” “嗯!”小孩使劲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抱了抱阿德里安,“哥哥你真好,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我爸爸会生气的。” 莱昂心头一酸,他揉了揉小孩的头发,随即和阿德里安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两人披上斗篷,随即给小孩批上毛毯,又盖了一层毛领,将小孩捂得严严实实的。莱昂附身抱起小孩,三人一起走出了营帐。 刚走出不久,凯尔迎面走了过来,看见莱昂怀里抱着的不明物体愣了愣神,随即问道:“兄弟,你这从哪里搞来的山猪?” 小孩不满地蹬了蹬腿,刚想反驳却被莱昂捂住了嘴。 “哟,还是活的?”凯尔挑了挑眉,瞪着眼睛看向莱昂,“你想吃独食?” 莱昂白了凯尔一眼,凯尔转头注意到莱昂身旁的阿德里安,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又想起自己目睹到两人接吻的画面,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算了,可以理解。”凯尔拍了拍莱昂的肩膀,随即靠近莱昂,低声说道,“只是……可不可以给我留一块肉?就一块。” 莱昂没搭理凯尔,只是冲着身后的凯尔竖了个中指,随即扬长而去。 没多久,三个人便走到了村庄,小孩指着路,三人停到了一栋房子门口。 “这里就是我家。”小孩吸了吸鼻子,从莱昂身上爬了下来,他踮着脚,抬起手来敲了敲门,叫道“爸爸!” 小孩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过了半天,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男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抱住小孩。 “埃米尔!” 埃米尔笑了笑,愉快地喊道”爸爸!” “对不起,埃米尔……”男人的眼眶有些泛红,“昨晚我是不是又把你关到门外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昨晚这两个哥哥给了我好多好多好吃的!”埃米尔小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一般。 男人这才抬眼看向莱昂和阿德里安,他俯身颔首,向二人道着谢,“谢谢你们。” 还没等二人回应,男人的身体微微一顿,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着眼前的莱昂,而后一把将埃米尔护在身后,声音颤抖着说道: “你……” 几人皆因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感到疑惑。 “你接近埃米尔的目的是什么?”男人的面目渐渐变得狰狞,一双有些混沌的眼睛里顿时布满了血丝,“别他妈以为我认不出你来!” 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埃德加的娈童。” 莱昂站在原地,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是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只是脑海里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回忆再次涌现出来,像是锈蚀了的枷锁,紧紧地锁住了他,使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男人猛地拉着埃米尔回到了房屋,他狠狠地关上房门,沉重的木门撞击着门框发出了巨响。 莱昂垂着眼眸,眼睫微颤。 他一直都在尝试着去接受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伴随着他的成长,直到现在。他总以为自己不再敏感,甚至已经麻木,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就在这一刻,那些记忆仍然如同利刃一般刺穿了他的防线。 尤其是在阿德里安的面前。 那份不愿示人的过去,如同溃烂的疤痕,在阿德里安的面前被无情地撕裂。 此时天空忽然飘起大片的雪花,一片一片倾洒在自己的眼前,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莱昂。”此时一只手向自己伸了过来,阿德里安的脸在眼前变得逐渐清晰。 温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阿德里安的手轻轻牵起自己的手,他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注视着自己,目光温和而坚定。 “下雪了。”阿德里安踮起脚尖,轻轻拂去了莱昂肩上的雪,“我们回去吧。” 第22章 你们在干什么 回到营帐后,两人只见帐子外多了几匹马,此时卡尔文刚好走了出来碰见了他们,便叫二人跟着自己到尤尔的帐子里去。 “那些马匹是怎么回事?”莱昂指了指马匹的方向。 “是加斯帕那边的另一伙人,他们刚赶到这儿不久。”卡尔文微微耸肩,随即朝两人招了招手,“来吧,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们。” 三人穿过帷帐,只见帐子里除了维克托、尤尔和加斯帕,又多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你们来了。”尤尔站起身来,迎着三人,向那两个陌生的面孔一一介绍着,随即又偏过头来,给三人介绍了着那两个陌生的面孔。 其中一位看起来身体强壮,长相朴实的壮年男子是民兵的总首领,凯伊。另一位外貌清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是民兵的军医,维尔纳。 互相介绍完毕以后,三人便准备入座,莱昂跟着阿德里安找了个空地准备坐下,这时却听一旁一道声音轻轻唤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阿德里安殿下?” 两人同时抬眼看去,正是那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军医维尔纳。 阿德里安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维尔纳,眼神之中找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维尔纳阁下。” “是我多有唐突,请您谅解。”维尔纳轻咳了几声,自知有些失礼,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想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曾是路德维希殿下军队的军医。” 阿德里安回望着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男人,他才渐渐想起自己从前好像的确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眼前的维尔纳曾经是路德维希军队里有名的军医,因他相对高超的医术以及沉稳温和的性格而有名,路德维希也很是重用他。据说两年前路德维希带领军队来平定南境时,维尔纳在战斗过程中为了给路德维希挡箭而受了重伤,也因此路德维希当即豁免他,准许他回到皇宫养好伤后返乡,可是维尔纳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得其解的决定,他选择留在南境,并在皇军撤退以后开始帮助起义的民兵。 “没想到会有幸在这里见到您。”维尔纳微微一笑,“从前就常听起路德维希殿下提起您,不过震撼程度远远不及真正见到您本人。” 阿德里安看着维尔纳温文尔雅的模样,大概便能猜出路德维希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维尔纳,甚至舍得豁免他,甚至还任由他留在南境支援民兵了。 其实阿德里安和路德维希的关系并不怎么样,虽然两人都身为王储,但是他们这种微妙的兄弟关系也没有藏着掖着,几乎大半个王城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在这种条件下,却还能不紧不慢地在自己面前说起对方为自己说好话,显然维尔纳就是路德维希所喜欢的,会说甘言好辞的那种人。 他那个愚蠢的哥哥就是这样,只要有人肯哄着他,对他说好话,他就好像达成了自己一辈子的追求一般。可是只要有人稍微不顺着他,他那暴戾的性格就会立刻展现出来,不把别人折磨个半死都不是他路德维希。 阿德里安几不可察地轻轻讥笑了一声,没再回应维尔纳。 此时凯伊站在篝火前,他举着一张粗糙的地图,上面画着特尔兰镇周边的地势、军队驻哈点以及补给路线。 “各位,我与你们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从不相信任何王城军,但我和加斯帕是过命的交情,他相信你们,我也就相信你们。”凯伊目光炯炯,眉眼间透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沉稳。 “特尔兰镇现在的状况其实比你们想的还要糟糕,大贵族们以高额的税收压榨平民百姓,如果有人试图反抗,他们的卫兵会把反抗的人们抓去处以断头刑。现在整个特尔兰镇的大部分区域已经被他们的军队控制,并且加强了巡逻,许多民兵以及他们的家人已经撑不下去,他们只能被迫投降,以此换取食物和庇护。” “而那些投降的民兵们也并没有获取他们的信任,他们只是把那些民兵们抓去当作人质或是直接送进矿场当苦力。”凯伊的目光沉了沉,“可以说,他们完全是在明目张胆地作恶。”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埃德加。”凯伊攥紧了拳头,“特尔兰镇紧靠边境,地势又特殊,这样的山水养的出英勇的特尔兰骑士,也养的出他这种贪婪成性的野猪。他不过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却想把特尔兰镇葬入火海之中。” ”因为受不了他的压迫,周边除了我们这支起义兵以外,前前后后还有不少的民兵队伍想要奋起反抗过,可是身为平民,他们没有武器,更没有粮食,根本就不是埃德加军队的对手,因此大部分都逐步走向瓦解。” 尤尔皱着眉头,沉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还剩多少可用的起义兵?” “不足三百人。” 一时间,帐子陷入一阵沉默,周围只能听得见几人因心情复杂而高低起伏着的呼吸声。 三百人,就算是加上他们这些王城军,也堪堪不过两千人。 “守在这边的驻军呢?”尤尔双手抱臂,神色冷峻。 “他们?哼,他们就是一群胆小怕事的老鼠,对这些完全不管不顾,就差还没投降了!”提起这个,加斯帕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们完全依靠不了驻军。”凯伊摇了摇头。 这时沉默许久的维克托开口说道:“但我想我们并不用与他们正面交锋。” “什么意思?” “埃德加虽然手里有大量的士兵,可是他们并非真正的精锐。据我所知,他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被征召的农民,他的骑士团不过是依靠金钱收买的佣兵,如果战争持续得够久,我想他的军队迟早会分崩离析。” 莱昂点了点头,“我们不能正面与他们硬碰硬,而是要逐步削弱他的力量。” “说得没错。”卡尔文摩挲着下巴,目光带着一丝狡黠,”我们应该慢慢瓦解他的内部,从平民、士兵再到骑士,一点一点地让他失去这些。” “埃德加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我们绝对不能心急。”维克托低声道,“这几天我们先按兵不动,绝不能让他察觉到我们的意图,在这期间我将试着调取更多的兵力来支援我们。” 凯伊深深点头,随即他偏过头来看向莱昂,“我听说莱昂阁下以血为誓,我作为我们军队的首领,也作为一名特尔兰人,应当站出来与你们交换信任。” 说着,凯伊从腰间掏出匕首,没有一丝犹疑地在自己的掌心上划了一刀。 帐子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庄严,所有人的眼神都深深落在凯伊掌心的那道伤痕上。 “为了特尔兰镇。”凯伊抬起那只手,目光坚毅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维克托从各处调取着兵力,不过那些士兵们到达特尔兰镇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期间,几人便商议着接下来的战略对策,尽量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自从莱昂和阿德里安二人把埃米尔接到营帐那天以后,埃米尔就经常跑到营帐找他们,每次都要待上个大半天才急匆匆地赶回家,甚至有时候小孩回到家发现爸爸不给自己开门,就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住上一夜。 一来二去间,军队里的一些士兵就认识了这个小孩,不少士兵看出来孩子超出年龄的懂事,也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关心他。有的士兵看见埃米尔就想起来自己家里许久未见的孩子,有的士兵单纯就是看小孩好玩,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小孩这几天收到了许多来自士兵们的关爱和投喂,面色明显红润了不少。 这天阿德里安和莱昂与另外几人商议完后回到帐子里,就见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似乎是吃好喝好了,小手搭在微微鼓起来的肚皮上,脸上挂着甜笑就睡着了。 阿德里安蹲下身,伸出手戳了戳小孩的肚皮,弄得小孩皱着眉头,嘴上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小孩的反应实在可爱,惹得阿德里安弯起了眉眼,他拿出手帕,轻柔却仔细地给小孩擦了擦吃得油亮亮的小嘴。 “您似乎很喜欢小孩。”莱昂站在一侧,他完全能感觉到阿德里安对小孩子的宠溺溢于言表。 阿德里安歪了歪头,他撑着下巴,弯着眼眸看向莱昂。 “与其说是喜欢小孩,倒不如说是喜欢你。” 莱昂一愣,随即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他的眼神不自然地瞥向一边,“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没见过你小时候什么样,可是我总觉得这小孩很像你小时候。” 莱昂的眼睫微颤,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他的确从第一眼见到这小孩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像曾经的自己。 “我说得对吗,莱昂?”阿德里安纤长的手勾住莱昂的大手,指尖轻轻地在莱昂掌心那道还在愈合着的伤口上缓缓摩挲。 “您说得对。”莱昂反握住阿德里安的手,“不过我小时候要顽劣许多。” 莱昂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甚至微微带着些许颤抖,“这样的小孩您会喜欢吗?” “那就要看看你这个小孩有多顽劣了。”阿德里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得极其好看,他站起身,微微踮着脚尖,双手勾住了莱昂的脖颈。 莱昂顺势俯身,大手扣住阿德里安的后颈,两人的距离逐渐被拉近,鼻尖轻轻贴着鼻尖。 莱昂微微抬起下巴,一个濡湿又缠绵的吻随之而来,他重重地感受着属于阿德里安嘴唇的那柔软的触感。他的舌尖轻轻撬开阿德里安的唇齿,试探性地纠缠着对方的舌尖。 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舌尖灵巧地轻轻掠过莱昂的上颚。 一阵酥麻感沿着脊背窜了上来,莱昂不由得地绷紧了背。情至深处,他的另一只手臂紧紧环住阿德里安虽纤细却仍结实紧致的腰肢,将对方往自己的怀里揽,趁势再次缠绕住对方柔软的舌尖,温柔地吮吸。 唇齿间溢出的声音把气氛渲染得格外黏腻,莱昂吻得很深,直至阿德里安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身后床上躺着的小孩早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他一脸童真地盯着两人,稚声稚嫩气地问道:”大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呀?” 第23章 沉痛的决定 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孩,两人皆是一愣。 阿德里安俯下身来,揉了揉小孩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你怎么醒了?想喝水了吗?” 孩子点点头。 莱昂从水袋里倒了些水到碗里,而后给小孩递了过去。 小孩接过那快要比自己脸蛋还要大的碗,端起碗咕咚咕咚地没一会儿就把碗里的水喝干净了,喝完以后还满足地发出了“哈”的一声,倒不像是在喝水,而是在喝一杯气泡充盈的啤酒。 莱昂把碗接了回来,随即抬手刮了刮小孩的鼻子,“喝饱了?” “嗯!”小孩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等一会儿睡觉的时候可不许尿床。” 小孩愣了愣,小脸蛋红扑扑的,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放低了声音嘟囔道,“我管不了这个。” 莱昂不禁失笑,但他立即正色,又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块糖,在小孩的眼前晃了晃。 “如果今晚能不尿床的话,明天就奖励你吃这个。” 小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学着他曾看见过骑士们做的动作。他把小手举在胸前,后背也跟着挺直,“是!长官!” 阿德里安被小孩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眉开眼笑,他向小孩张开手臂,小孩便顺势被阿德里安抱进了怀里。 “那我们现在开始睡觉,好不好?”阿德里安宠溺地哄着怀里的小孩。 “好!”小孩立马紧闭上双眼,像是努力地想要睡着一般,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些什么,睁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阿德里安。 “哥哥。”小孩轻声唤道,“刚刚你们是在亲亲吗?” 阿德里安垂着眼眸,轻笑着说道:“是呀。” “那你们为什么要亲亲?” “因为我喜欢大哥哥,大哥哥也喜欢我。” 小孩的眼睛转了转,寻思了半晌,他抬起小手搂着阿德里安的脖子,随即在阿德里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哥哥,我也喜欢你。” 阿德里安弯了弯眼眸,刚想俯下身亲吻小孩的额头,下一秒怀里的小孩就被莱昂给抱了过去。 “很晚了,该睡觉了。”莱昂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再不睡觉明天可就没有糖吃了。” 怀里的小孩立马紧闭上双眼。 三人躺在狭小的床上,孩子被莱昂抱在身上,稍微节省了一些空间。阿德里安则和莱昂靠得很近,在这寒夜里也刚刚好互相取暖。 一片寂静当中,孩子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两人便都知道孩子睡着了。 “小孩子的醋你也吃?”阿德里安面对着莱昂侧躺着,指尖轻轻摩挲着对方金色的眼睫。 莱昂拉住阿德里安的手,将其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声音里隐隐约约地带着些许的委屈,“您说他像我,现在好了,连喜欢您这一点都像我。” “莱昂。”阿德里安凑近了过来,温热的鼻息打在莱昂的耳畔,“小气鬼。” 一个轻吻落在莱昂的脸颊上,速度很快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重重地撩拨着莱昂的心弦。 一夜安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孩子还赖赖唧唧地不想起床,莱昂便趁机把昨天答应孩子的糖塞到了孩子嘴里,小孩咂巴着嘴,感受到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时,立马就睁开了双眼。 “好吃吗?”莱昂捏了捏孩子的脸蛋。 “好吃!” “来吧,该起床了。” 莱昂正给孩子套着衣服,却突然听见帐子外传来一阵阵地叫喊声。 “埃米尔!埃米尔!” 莱昂明显感觉到小孩的身体一顿,似乎还有些颤抖,他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看着莱昂。 “是爸爸……”听着那叫喊声越来越近,小孩有些着急,“怎么办啊大哥哥,爸爸不许我来这里……” 莱昂抱住小孩,安慰性地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别怕。” 阿德里安穿好衣服,和莱昂相视一眼,“你们先别出去,我去试着应付一下。” 莱昂看着阿德里安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迈不开步追上去。以上次那男人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自己就算跟出去恐怕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男人的叫喊声实在难以让人忽视,帐子外此时已经围了一些士兵,他们听见男人在叫小孩的名字,一些知情的士兵便认出男人就是小孩的父亲,他们见男人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便率先走过去拦住了那男人。 “埃米尔!” 男人被士兵们拦截住,只能拼命地叫喊着。 “埃米尔没在这里。”此时的风雪很大,阿德里安披着斗篷,冲着并不太清醒的男人厉声说道,“你回家等等,也许到了晚上他会回去的。” “你放屁!”男人想向阿德里安冲过来,但率先被士兵们给挡了回去,“还我埃米尔!” “我说了。”阿德里安语气沉着冷静,“埃米尔不在这里。” 男人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些什么,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阿德里安说的话。忽然他怒目圆睁,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深深抵在脖颈处,刀锋已把他的脖子划出了一丝血线。 “把埃米尔还给我!” 周围的士兵们被男人的举动吓得不敢再靠近,只好和男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见男人那副癫狂的状态,阿德里安自知多说无益,但也绝对不能贸然将孩子交过去。 “爸爸!”埃米尔的声音从营帐里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莱昂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向这边缓步走了过来。 “爸爸!求您把刀放下!”埃米尔着急得红了眼眶。 听见孩子的声音,男人似乎恢复了一瞬间的神志,他身体颤抖着,匕首也因此掉落在地,周围的士兵眼疾手快地将匕首踢到了角落。 但男人随即又在看到莱昂的瞬间,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恶狠狠地说道,“畜生!把孩子还给我!” “我只是让你知道孩子还安全。”莱昂的语气冰冷,“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孩子我不能还给你。” “埃米尔!”男人大声喊道,“过来!” 埃米尔的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着,搂着莱昂的小手松了松,似乎因害怕而有些犹豫。 “我他妈让你过来!”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不回家吗?” 埃米尔显然有些急了,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夺出,他实在不知道该选择哪一边,可是男人的声音又好像一次次地催促着他赶快回家。 环着莱昂脖颈的小手一松,埃米尔从莱昂的身上跳了下来。 莱昂本想把小孩抓回来,小孩却抹了抹眼泪,回过头来硬挤出一个笑,“大哥哥,别担心,我没关系的。” 说着,小小的身躯便向男人的方向跑去。 男人蹲下身接住了埃米尔,随即回过头来冲莱昂冷笑着说道,“你救得了他一次,你救得了他一辈子吗?” “他是我的孩子,他这辈子都属于我,他烂也要烂在我的手里!” 说着,男人便带着孩子扬长而去。 “莱昂。”阿德里安唤了一声莱昂,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同循着男人的方向往村庄走去。 两个人根本放心不下那小孩。 男人刚刚带着埃米尔走进了村庄,就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小孩一巴掌,埃米尔瞬间被打倒在地,那张白皙的小脸蛋上多出了一道极其明显的红痕。 “我他妈让你不回家!” 男人说着,抬腿向埃米尔的腹部狠狠踢去。 埃米尔吃痛地捂着腹部,小手用尽全力去抓住男人的小腿,声音明显有些虚弱,“爸爸,我错了,别打了……” 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死命地踢着蜷缩在地上的小孩。 救救我……哪怕只有一个人救救我也好…… 可是周围的村民们早就习以为常,即使路过,也只是冷眼旁观,甚至一眼都没看。 埃米尔的心顿时犹如一潭死水,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直接晕倒,或许比现在来得要更轻松,可是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却始终让他保持着清醒。 “是不是我死了就好了?”男人的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埃米尔,“你他妈是不是就是想逼死我?” 说着,男人抄起不远处的一把铁锹,快步向孩子走了过去,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可是埃米尔根本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埃米尔只能拼尽全力忍着全身的伤痛,艰难地爬起身,他甚至没有力气走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铁锹径直向自己砸了过来。 “咱们两个一起下地狱吧!” 埃米尔瞬间陷入深深的绝望当中,他紧闭着眼睛,只能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只是疼痛感迟迟没有降临,他心惊胆战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刚刚拿着铁锹向自己挥来的父亲此时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痛苦地结束了生命。 望向还在口吐着鲜血的父亲的那一瞬间,虽然眼泪不自主地从眼眶夺出,可是小孩猛然察觉,自己好像同时也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气。 下一秒,埃米尔就被带到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莱昂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大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让孩子瞬间找到了慰藉。 “大哥哥……” “好了,好了,没事了。” 在小孩看不到的地方,阿德里安披着一身黑色斗篷,斗篷被风雪染上了斑驳的白,随风在空中微微扬起。 阿德里安那双金黄色的眼眸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看起来有些空洞,却依旧含着微薄的笑意。他额前垂落的发丝以及脸颊上沾染了猩红的血迹,衬在他那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他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指节上好像也残存着几处殷红。 莱昂看着阿德里安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那一刻莱昂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眼前这个逐步靠近着自己的阿德里安,此时此刻完全地展露了他的另一面,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异常冷静,淡然勾起的嘴角带着讥讽,整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那样漫不经心。 阿德里安的声音很轻,但莱昂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伤害你了。” 第24章 无法抗拒的本能 两人把埃米尔抱回军营,随即直接向伊萨克的帐子走去。 伊萨克本来也听见了早晨时营帐外面的动静,眼下又见孩子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便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利落地拿出药材,调好了药膏。 “嘶!” 草药涂在身上时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烧感,埃米尔被疼得龇牙咧嘴的,却仍咬着牙忍耐着。 “疼就叫出来,这很正常,没人会笑话你的。”莱昂看着孩子拼命忍耐的模样感到一阵心疼,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孩子毛茸茸的头发。 “大哥哥,我不疼!” “还不疼?瞧你龇牙咧嘴那样,我都能数得清你长了几颗牙了。”伊萨克瞥了一眼小孩,“屁大点小孩逞什么能?” 埃米尔不满地撇了撇嘴,偏过头去不再看伊萨克。 “脾气还不小。”伊萨克冷哼一声,涂抹草药的力度突然比刚刚大了好几分。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孩子疼得差点没跳起来。 伊萨克无视了埃米尔幽怨的眼神,坐在一旁捧腹大笑。 孩子暂时托付给了伊萨克,莱昂和阿德里安站在一边,莱昂抬手试图将阿德里安脸颊上的血迹擦去,可是却越擦越花。 阿德里安一把抓住莱昂的手,使莱昂被迫停止了动作。 望着彼此的眼睛,一时之间好像再多的话语都难以说明眼下这一切。 “殿下。”莱昂捧着阿德里安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摩挲,“有些事情您完全可以让我来做。” “这与你无关。”阿德里安的双眸里闪烁着微光,“就算是交给你做,你又会怎么做?” 莱昂顿了顿,没有回答。 其实对于这个答案,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莱昂根本不会像阿德里安那样在孩子面前直接杀死孩子的父亲。 那时的画面再次浮现,莱昂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时就连自己也因阿德里安的举动而愣了神,导致他去抱孩子都晚了一步。 见莱昂没说话,阿德里安抬起沾满血迹的手,在莱昂眼前轻轻晃了晃,“莱昂,这样的我会让你害怕吗?” “不会。”莱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并不觉得您做的不对,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害怕您。”莱昂偏过头去看向被伊萨克逗得鼓起脸蛋的小孩,“并且现在看起来,孩子似乎轻松了不少。” “我只是觉得……”莱昂垂着眼眸,犹豫了片刻。 “嗯?” “我只是觉得我还不够了解您。” 阿德里安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惊喜,他挑了挑眉,轻笑着开口想回应什么。 “殿下。”只是面前的莱昂忽然抬起眼眸,像是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我想靠近您,我想了解您,我想看到您的每一面。”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均。 “包括……我曾经忘掉的,您的那一面。” 从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的光芒实在太过于炽热,使得阿德里安也因此而微微动容,他抬手抓住莱昂的衣襟,莱昂顺势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逐渐越靠越近。 “你知道为此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莱昂摇了摇头,眼神真诚且坚定,“就算知道了,我想也是于事无补。” “为什么?” “因为我本能地无法抗拒您。” 对于莱昂来说,这并不冲动,也不莽撞,这是在他深思熟虑以后得出的结果。他并不想吝啬于自己对阿德里安的情感,在很久之前他便坦然接受了自己喜欢阿德里安的事实,只是在今天以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情感。因此他只不过是在尝试着向阿德里安去索取这份情感的反馈,哪怕为此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也不想要让这段感情不明不白。 阿德里安的瞳孔微颤,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是那神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笑。 “很危险却又很惹人喜欢的觉悟。” 阿德里安抬眸看着莱昂的双眼,那双蓝眼睛总是因为其中饱含着的真挚情感从而显得湿漉漉的。尽管莱昂的表情并不委屈,可是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再配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总是让阿德里安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金毛小狗,不由得地让自己心生怜爱。 “既然如此,那你可就不能反悔。”阿德里安扳住莱昂的下巴,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莱昂反握住阿德里安那只在自己脸颊上随意游走着的手,随即俯下身来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是,殿下。” 自那天以后,埃米尔便一直跟着军队住在营帐里,虽然上一次孩子的父亲到营帐里找小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大部分士兵们都见过了孩子父亲那癫狂的状态,因此也自然而然地接受并习惯了孩子的常住,只不过他们仍然以为小孩只是在躲他的父亲。 在这期间,尤尔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让莱昂拉着埃米尔出来接受他的训练。听尤尔说,通过训练能使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埃米尔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结果还没坚持两天,就已经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导致孩子现在一见到尤尔就跑。 但是埃米尔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尤尔,尤其是有莱昂在暗中偷偷给尤尔通风报信的情况下。 不光是尤尔,因为埃米尔身上有伤,所以几乎每天都要去伊萨克那里换药,于是莱昂便一边配合着尤尔,一遍配合着伊萨克,给小孩制定了一套适合他的训练计划。 区区几天的时间里,埃米尔的身体变得稍微比以前结实了一些,体能也有了一定的进步,虽然进步不大,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已经足够骄傲。 这天,正值训练的休息阶段,埃米尔气喘吁吁地直接躺在了雪地上,高强度的训练让他出了汗,他根本就感觉不到雪地的凉。 尤尔趁着小孩不备之时偷偷往小孩脸上扬了一把雪,小孩哇的一声跳了起来,随即抓起一把雪就想去追尤尔,只是卡尔文这时刚好走了过来,尤尔便顺势躲到了卡尔文身后,小孩又不敢把雪扬到卡尔文身上,气得直团团转。 “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孩。”卡尔文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抬起手来左右各伸出了一根手指,定着尤尔和小孩的额头,将两人分开来。 “好了,别闹了,维克托正找你呢。” “小孩,自己再跑三圈,别偷懒啊!” “嗯!”小孩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巴不得尤尔快点走。 尤尔挥了挥手,随即跟着卡尔文便向维克托的帐子里走去。 此时帐子里围坐了一些人,依旧是上次商讨战略的那个阵容。 维克托见人都到齐了,便抬了抬手,示意站在中间的凯伊。 凯伊会意,随即拿起地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听说维克托大人的援兵就快赶到了,现在镇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因此我特意从镇上赶来,我想我们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特尔兰镇的南部有一个重要据点,如果我们夺下这里,就能控制埃德加军队的补给线,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甚至有机会切断埃德加与外邦贵族们的联系,这对我们的行动极其有利。” “因此我们想了一个策略。”凯伊的目光坚定,“我们在镇子里引发混乱,而你们在外部给他们施压。” 凯伊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家思索了半晌,最后都点了点头,认为这个计划可行。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执行?” “越快越好。” “明晚。”维克托的声音低哑,却给在座的各位敲响了警钟,“支援军队最快也要明早赶到,休整一下正好到晚上。” “好。”凯伊点了点头,“晚上他们的看守会相对更松一点,也有利于我们的计划。” 达成了共识以后,几个人又围坐在一起商议了一些细节,在尽量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们才终于结束了会谈。 莱昂和阿德里安刚想走出帐子,却被身后的加斯帕和尤尔给叫住。 加斯帕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靠近,随即压低了声音问道,“接下来那孩子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在镇子里找一户好人家,再把那小孩送过去?” “不必麻烦了。”阿德里安语气淡然,“孩子可以跟着我的后援军。” 想起之前那些冷眼旁观孩子被虐待的村民们,莱昂和阿德里安自然放不下心来,更何况这些平民百姓们本就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照顾好孩子,而且以特尔兰镇频繁的战火来看,待在军队里或许比待在居民区还要更加安全一些。 加斯帕会意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这孩子能遇到你们也是福大命大,上帝定会保佑他。” 告别了加斯帕,尤尔忙着通知士兵们打包东西,阿德里安和莱昂则四处找着孩子,最后是在凯尔的怀里发现了熟睡着的孩子。 自从认识凯尔以后,孩子就很喜欢他,尤其是凯尔经常爱给小孩讲一些笑话,每次都把孩子逗得捧腹大笑,至少比伊萨克讲的那些冷笑话要好笑多了。凯尔不光会讲笑话,还总会变着法地和小孩玩游戏。因此虽然小孩有的时候分不清“凯尔”和“尤尔”,但他能记得总是逗他开心的就是凯尔,而另一个总是板着脸凶巴巴地让自己训练的人叫尤尔。 莱昂从凯尔怀里接过小孩,诺亚离老远就看见两个高大壮实的骑士正小心翼翼地交接着一个小孩,那画面实在有些滑稽,逗得诺亚忍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 凯尔有些不满地抬手打了一下诺亚的脑袋,“你笑什么?” “你们两个有点像这孩子的两个爸爸。” 凯尔先是一愣,而后撅起嘴揽着莱昂的肩膀就往自己身边靠,“来,好兄弟,亲一个。” “呕!” 还没等莱昂做出什么反应呢,怀里的小孩却突然呕吐了起来,他晚上吃得太撑,胃一直就不太舒服,吐出来了倒好受了不少,于是又倒在莱昂的怀里继续睡着了。 只是他措不及防地呕吐让凯尔来不及躲闪,于是一滩呕吐物就正好落在了凯尔的斗篷上。 “这斗篷,啧啧。”诺亚嫌弃地捏起凯尔斗篷的一角,“已经是史诗级别的臭了。” 第25章 西里尔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维克托便得到消息,说是一批支援军赶到了特尔兰,于是维克托立即带着莱昂前去迎接。 两人驾马赶去,只见一批军队正迎面走来,愈发靠近之间,莱昂才清楚地看见军队领头的男子。 那正是维克托的莫逆之交汤普森伯爵的儿子西里尔,也是和莱昂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西里尔?”莱昂惊喜地唤道。 那位名为西里尔的领头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两人都默契地翻身下马,带着许久未见的思念,随即用力地抱了抱对方。 “你怎么来了?”突然见到很久没见的好友,莱昂一时间感到十分欣喜,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因为我听维克托叔叔说你需要我。”西里尔笑着歪了歪头,似乎对莱昂的反应颇为满意,“我特意让维克托叔叔瞒着你的。” 说着,西里尔朝维克托微微颔首。 莱昂看了看含着笑意的维克托,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西里尔,随即略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西里尔摩挲着下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莱昂,似乎陷入了思索。 “你都问了几遍了?我从十八岁以后就不长了。”莱昂耸了耸肩。 “想当年你比我矮了一大截呢。”西里尔用手比划了一下,又抬眼看着眼前的莱昂,似是接受现实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抬手捏了捏莱昂的脸颊,像是泄愤。 “早知道小时候就多欺负欺负你了。” “你小时候也没少欺负我。”莱昂瞥了一眼西里尔,语气里带着些许鄙夷。 “我怎么欺负你了?” “好了,两位。”维克托轻咳了几声,“回去再叙旧吧,现在先跟着我到营帐去。” 西里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笑着点头道,“好!” 两人一同骑上马背,两匹马自然而然地并排走到了一起。 “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西里尔有些不满,低声嘟囔着,“以前维克托叔叔还夸我是好哥哥来着。” “以前汤普森叔叔拿给我的一盒甜点,你骗我说那是维克托拿给你的,最后让你自己一个人偷偷给吃完了,还有一次……”莱昂顿了顿,“你看完一场戏剧回来,硬是要我穿着夫人的高跟鞋和你跳舞。” “噗!” 西里尔想起来确有其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小时候他沉迷于戏剧,那时他刚好看了一场演绎普通骑士对贵族妇人展开追求的戏剧,那位妇人金发碧眼,总是身穿一席红色连衣裙,头上带着透明面纱,美得犹如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神明一般,而西里尔从小就喜欢美的东西,自那以后他就对戏剧里那位贵族妇人久久难以忘怀。 只是可怜的小莱昂当时刚好住在他家里玩,看着同样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莱昂,西里尔就灵机一动,翻箱倒柜地从自己母亲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相似的红色连衣裙,又从首饰箱里翻出来了一个蝴蝶头巾,以给莱昂吃好吃的的名义,半商量半强迫地给小莱昂精心装扮了一番。 穿着不合身的连衣裙和高跟鞋,浑身都好像被一种奇怪的感觉裹挟着,小莱昂脸蛋红扑扑地,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泪花。虽然不敢反抗自己,可是却皱着眉毛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西里尔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玩。 莱昂斜了西里尔一眼。 他们很快便回到了营帐,因为晚上就要开始行动,再为支援军们搭建新的营帐也并不现实,所以一些骑士们便自愿为支援军们让出位置,好让赶了一天路的他们修整一番。 莱昂便想把西里尔带到自己的帐子去。 两人还没等走进帐子里呢,埃米尔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屁颠屁颠地飞奔向莱昂,随即扑进了莱昂的怀里。 “大哥哥,你去哪了?” “我去接这个哥哥了。”莱昂给孩子指了指身边的西里尔。 孩子看着眼前穿着军装,留着金色卷发的西里尔,先是愣了几秒,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哥哥,你好帅呀。” 西里尔被孩子的甜言蜜语夸得喜笑颜开,恨不得把小孩从莱昂怀里抢过来抱起来亲,但显然莱昂并不同意。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埃米尔。” “埃米尔,你几岁啦?” “我五岁了!” 两人聊得正欢,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人抬眼一看,阿德里安正缓步向这边走来。 “殿下。”西里尔向阿德里安微微颔首,他曾在皇宫里见到过阿德里安,也听维克托说过阿德里安跟着军队来到了这,所以并不意外。 莱昂见阿德里安走了过来,便向阿德里安介绍起西里尔,“殿下,这位是西里尔子爵,是维克托找来的支援军。” 阿德里安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自然而然地从莱昂怀里把孩子接了过去。 “他今早没见到你,差点急哭了。”阿德里安语气里带着些许嗔怒。 “真的?平时也没见你有多粘着我。”莱昂抬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把孩子弄得撅起了小嘴。 看着眼前三个人的互动,西里尔不禁眯了眯眼睛,他总隐隐约约地能捕捉得到一丝暧昧的意味。 “你先去忙吧,”阿德里安淡然地看了一眼西里尔,随即又看向莱昂,“中午回来吃饭吗?孩子说想和你一起吃。” 莱昂弯了弯眼眸,“好。” 告别了阿德里安和埃米尔,两人这才走进帐子中。 看着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床铺,西里尔吹了个口哨,“这里看上去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莱昂没应声,因为他通常都去阿德里安那边,的确不在自己的帐子里住。 “是空位,你好好休息吧。” 西里尔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即从行囊里拿出来一件包裹,随手丢给了莱昂。 “这是什么?”莱昂接过,拿在手上看了看。 “还能是什么?”西里尔笑着耸了耸肩,“一听说我要来找你,我家那两位非要我带过来给你。” 莱昂打开包裹,里面躺着一个精致的小铁盒,他凑近铁盒闻了闻,里面散发着一股甜蜜的蛋糕香。 “蜂蜜蛋糕?”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熟悉的小铁盒,莱昂心口涌现出一股暖意,“是夫人烤的吗?” 莱昂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汤普森夫人,也就是西里尔的母亲烤的蜂蜜蛋糕,每次他去找西里尔玩的时候,汤普森夫人都会特意为他烤上几块蛋糕,并且还会把剩下的蛋糕装到这个小铁盒里,让莱昂带回家去吃。 西里尔舔了舔嘴唇,“本来有她烤的。” “什么意思?” “我半路上饿了,就把她烤的那几块给吃了。” 莱昂瞬间黑了脸,他揪着西里尔的衣襟,恨不得马上把西里尔给扔出帐子外去。 “哎哎哎!等等等等!你听我说完!”西里尔立马故作无辜地大喊着,见莱昂停下了动作,便故作无辜地说道,“这几块是我烤的,我特意跟我母亲学着烤了几块,就想带过来给你吃的。” 莱昂这才暂且放过西里尔,西里尔顺势把莱昂拉了过去,两人一同坐在床沿边。 西里尔从莱昂手里抢过铁盒,随即紧紧抱在怀里,故作委屈地说道,“我千里迢迢把它带了过来,你居然还这么狠心!” “看看我的手!”西里尔抬起手来,手指上明晃晃地有一处烫伤的伤口,“都是为了给你烤蛋糕才伤到的!” 莱昂看着西里尔的伤口,他顿时对西里尔抱以歉意。 “你……” 还没等莱昂说完,西里尔立马把受伤的手指递到莱昂跟前,“你给我吹吹!” 莱昂眼睁睁地看着西里尔的手指越靠越近,他犹疑了半晌,尝试着吹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心理防线,于是他揪起西里尔的手,关切地说道:“我还是带你去看一下军医吧。” 西里尔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欲哭无泪。 “小时候我受伤了你还争着抢着要给我呼呼呢!”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看着西里尔撒泼打滚的模样,莱昂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西里尔看起来有些失望,他把铁盒递给莱昂,随即像是泄了气一般背对着莱昂躺倒在床上。 莱昂拿着铁盒,看着西里尔伤心的模样,他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西里尔。”莱昂走到西里尔身侧蹲了下来,“抱歉。” 西里尔轻哼了一声,他撇了撇嘴道:“我不想听你道歉。” “可你看起来因我而难过。” 说着,西里尔笑眯眯地坐起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哥哥。” 莱昂顿了顿,显然有些面露难色。 西里尔见莱昂半天不说话,便再一次哭丧起了脸,他一边佯装悲痛地捂着脸,一边眯起眼睛观察着莱昂的表情,只见莱昂犹犹豫豫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着红。这时西里尔便有了把握,他知道莱昂一定会妥协的,毕竟从小到大,他这一招对莱昂屡试不爽。 “……哥哥,你别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 西里尔瞬间喜笑颜开,他坐起身,把莱昂手里拿着的铁盒打开,随即递到莱昂跟前。 “尝尝!” 莱昂看着铁盒里装着的有些黢黑的蛋糕,本来还以为是西里尔的恶作剧,结果抬眼却看见西里尔那满是期待的双眼。 “这是你做的?”莱昂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呀,快尝尝!” 莱昂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塞到了嘴里。 ……好难吃。 “怎么样?”西里尔眨了眨眼,看起来满心期待。 “好吃。”莱昂面无表情地快速咀嚼着,生怕下一秒那烤焦了的糊味会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真的吗?让我尝尝。” 西里尔正要拿起一块,却被莱昂抓住了手腕。 “等等。” “怎么了?” “就这两块蛋糕,我怕我不够吃。”莱昂的眼神里透露着一定的信念感。 西里尔听后欣然一笑,他会意地放下蛋糕,将铁盒递了过去。 “那都留给你吃。”西里尔伸了个懒腰,“我有点困了。” 莱昂接过那堪比武器的铁盒,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我收下了,你好好休息,晚点见。” “等一下。” 莱昂回过头去,只见西里尔懒散地靠在床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想不想给哥哥来一个晚安吻?” 莱昂没再搭理西里尔,径直走出了帐子,只听身后一阵哀嚎。 莱昂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真是从小到大一个德行。 第26章 哥哥还是西里尔 临近中午,莱昂还记着要和小孩一起吃午饭的约定,便拿了一些吃食回到了阿德里安的帐子中。 因为尤尔今天比较忙,没时间搭理小孩,所以小孩这一天都比较清闲,每到这个时候,阿德里安就会教小孩读一些书。 看着书本上晦涩难懂的单词,小孩时常觉得头大,可是阿德里安每次讲故事时都故意把故事停止在最精彩的地方,为了满足自己那过剩的好奇心,小孩愣是硬着头皮看了好几篇故事。 莱昂回来时,小孩正读得起劲儿呢,压根就没注意到莱昂。 “该吃饭了。”阿德里安的手掌轻轻覆在小孩的额前,“先吃饭吧,一会我给你讲。” “真的?”小孩欣喜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起身抱了抱阿德里安,搂着阿德里安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哥哥你真好!” 莱昂站在一旁,本想走过去弹一下小孩的脑袋,可是还没等自己做出任何举动呢,小孩几乎条件反射一般,迅速转过头来看向莱昂,甜笑道:“大哥哥你也好!” 莱昂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把一块奶酪塞到小孩的嘴里,“吃你的吧。” 阿德里安笑了笑,他注意到莱昂走进来时放到一旁的铁盒,于是指了指铁盒问道,“这是什么?” “是西里尔烤的蛋糕。” 阿德里安轻轻看了一眼莱昂,“你们很熟吗?”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这么说来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了?” 莱昂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眸,看向阿德里安那双讳莫如深的双眸。 “怎么办呢,莱昂。”阿德里安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莱昂,他弯着一双眉眼,含笑的眼睛里氤氲着似有若无的怒意,“这样会让我很难过啊。” “殿下。” 莱昂眨了眨眼睛,他回望着此时此刻的阿德里安,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笑意。 “您在吃醋吗?” “嗯。” 阿德里安轻哼了一声,语调有些许的不满。 “因为我?” “嗯。” “殿下……” “嗯?” “我喜欢您。” 阿德里安的瞳孔微颤,他只感觉莱昂喷薄的气息逐渐靠近,随即一个吻忽然袭来。 阿德里安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小孩,可不知什么时候,莱昂一只手已经拿起一本展开着的书,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两人和小孩之间。 莱昂另一只手捧着阿德里安的脸颊,他轻吻着阿德里安的唇瓣,而后循序渐进地引诱对方打开防线,随即舌尖肆意地游走在阿德里安的唇齿之间。 阿德里安紧紧抓着莱昂的衣襟,使得莱昂紧紧贴近自己。唇舌交缠间,一段细长的银丝随着阿德里安的微微后退,逐渐晕开在泛着粉红的唇瓣。 “你可真够大胆的。”阿德里安喘息着,眼眸里却含着笑。 说着,阿德里安再次靠近,他在莱昂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而后快速地退开。 莱昂指腹摩挲着阿德里安被吻得微微泛红的唇,他低垂着眼眸,眼神始终舍不得离开阿德里安。 他几乎情不自禁地开口,低声的呢喃道:“殿下,我喜欢您。” “我知道。” 几乎整整一天,军队都在为晚上的行动而筹划着。 支援军的到来为军队增添了几分士气,他们只休整了半天,便有素地听从军队的指示,与军队进行着配合。尤其是因为有西里尔做头领,他不紧不慢地指挥着支援军队,干净利落地下达着每一个口令,他那从容不迫的工作态度以及一丝不苟的指挥作风,让一旁的尤尔不禁也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眼见着与民兵计划好的时间在即,军队的每一个士兵都穿好了盔甲,架起了武器,随时随地整装待发。莱昂和阿德里安两人早早地就把孩子托付在了伊萨克那里,虽然战争残酷无情,但跟着后援军队孩子的安全至少也会更有保障。 夜幕渐渐降临,整个特尔兰镇都被笼罩在这寒冷的暗夜之中。 一行军队在尤尔的带领下逐渐靠近了特尔兰镇南部。 此时埃德加的军队驻扎在要塞之内,依仗着高耸的城墙和充足的补给,顽固地盘踞在这片重要的据点当中。 军队迅速排开阵型,其中一小部分士兵在前,分成了几支小队,另外一大部分士兵在后,随时等待着号令。他们借着风雪掩埋行踪,在树林之间埋伏着,逐渐靠近据点之前的防御岗哨,暗中逐渐将敌方的据点半包围。 莱昂带领着一支小队隐匿在夜色之中,他们迅速接近岗哨,屏气凝神地探查着岗哨上士兵的动态。察觉到巡逻的士兵经过,在那些士兵们还没有机会反应过来之前,利刃就已经划破了他们的喉咙。 “干得好。”西里尔带领的小队迅速跟进,在接近莱昂时,西里尔轻笑着看了一眼莱昂。 来不及给出任何反应,两支小队迅速冲进岗哨,合力将岗哨里的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立即接管下岗哨,并发出了先前约定好的信号。 按照计划,此时的凯伊应当已经带领着起义军暗中制造了骚乱。 果然,信号一出,潜伏在镇子内的起义军已经发动。但这信号不仅仅是给起义军看的,也是给驻守在据点周围的敌军看的,敌军以为从岗哨处迎来了突袭,便立即准备调兵前往。只是凯伊早早地便带领着军队在据点军营周围的仓库里点燃了火堆,仓库周边都是干草,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驻守在据点的敌军眼见前线遭袭后仓起火,顿时乱了阵脚。 夜色之下,火势愈演愈烈,火光升腾之间,渐渐照亮了这个黑夜。 “进攻!” 远处埋伏着的军队听从尤尔的一声令下,立即策马冲出树林,莱昂和西里尔由岗哨归队,猛然向据点发起进攻。城墙之下投来敌方的箭矢,趁着敌军分身乏术之际,卡尔文带着一队士兵从城墙东侧突袭,他们利用钩城索迅速攀爬,在占领了制高点后他们迅速向城下放箭,瞬间导致敌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由此他们顺利切断了据点守军的指挥系统。 没了领头的指挥,残存的敌军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大部分人索性直接投降,本就只是迫于生计拿钱办事,他们也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军队顺利地攻下了据点,他们这一战打得很轻松。 凯尔亲眼看着几个驻守据点的敌军被他们的袭击吓尿了裤子,他下意识地敛了敛自己的斗篷,略有些鄙夷地哧声说道:“我操,这帮废物还没有之前那群狼崽子有用!” 此时凯伊带着起义军已经与他们汇合,听见凯尔的咒骂声,加斯帕耸了耸肩,“他们就是一群花钱办事的,一直都在边境混吃混喝,但我的确也没想到他们真的没什么本事。” “这倒是个好差事,至少赚钱很轻松。” 西里尔此言一出,周围的骑士们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他,感受到周围一道道炽热的目光,西里尔率先败下阵来,他无奈地笑着举起手,“好吧好吧,我知道这可能有违了你们的骑士精神。” “尽管我们成功拿下了据点,我们依旧不能放松警惕。”维克托沉着眼眸,扫视着周围的士兵们,“据我所知,埃德加真正有实力的骑士兵团都常年驻守在他自己身边。” “我们现在不过只是迈出了一小步,往后的路恐怕要愈加艰难。”凯伊点了点头,完全赞同维克托的说法。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西里尔问道。 “今晚我们先留在这里巩固据点,防止敌人反扑。”一旁的尤尔抱着胳膊。 “最好还可以派人向北探查一下,观察一下他们的动向。”凯伊沉思了片刻,“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些补给,如果敌军调兵增援的话,我们必须在下一战到来之前确保粮草充足。” “早知道他们这么好打,刚刚不烧他们后仓就好了。”加斯帕有些懊悔地拍了拍头。 “我们成功攻下据点才是目的。”维克托拍了拍加斯帕的肩膀。 “这里不就有现成的吗?”卡尔文漫不经心地环视着四周。 几人看着卡尔文,立即会意。据点每隔几天就会有车队经过再往特尔兰镇中心去送补给,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劫持一列补给车队。 虽然和卡尔文合作战斗了这么多年,但尤尔始终都对卡尔文迅速转动的大脑以及灵机一动的“坏点子”感到神奇并佩服。 “好,那就这么定了。”尤尔语气沉着,随即将右手放至左胸口前,虔诚地低声说道:“为了特尔兰镇。” 于是军队便开始在据点处驻扎。 尤尔给一些骑士们下发了各自的任务,莱昂和西里尔带领的两支小队自然而然地被分到了劫车的行列里。 因为他们占据着高地,只需要在高地就可以直接地观察到车队的动态,因此也不必在暗处潜伏着劫车,这对于他们的行动来说方便了许多。 劫车的计划需要时时观察着据点外是否有车队的动静,因此需要几名士兵们轮换着值班看守,这天晚上正好轮到莱昂和西里尔两人守夜。 西里尔一边守着夜,一边百无聊赖地缠着莱昂,莱昂被西里尔念叨得不行,恨不得像对待那些俘虏一样,把西里尔绑在凳子上,再给他嘴里塞一块抹布,这样至少耳边还能清净不少。 “莱昂·雷蒙德!”西里尔愤愤地说道,“你给那小孩儿当哥哥,你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莱昂没搭理西里尔,他察觉到城墙下远远地有一列车队似乎在逐渐靠近。 “你小时候从来不会不理我……”西里尔哀怨地蹲在一旁,差点哭出来。 “西里尔。” “……” “西里尔!” “……” “……哥哥。” 西里尔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身体一顿,随即立马站起身来,恨不得向莱昂飞奔了过去。 “你看那边。”莱昂朝着车队的方向指了指。 两人对视一眼。 “是车队!” 第27章 最受宠的孩子 城墙下,补给车队正向据点缓缓靠近。 莱昂率先通知了卡尔文,卡尔文便派让莱昂出几个士兵在城墙下对车队进行拦截,又安排西里尔带着一小支守夜的军队在周围埋伏,他们打算先伪装成驻守据点的守卫军去和车队进行交接,如果计划一旦败露,到时再由西里尔去支援莱昂直接硬抢。 他们扒了守卫军的衣服套在身上,守卫军的衣服和他们骑士平时穿的衣服不太一样,骑士们的盔甲和罩袍更加精致,守卫军的衣服更加简约。莱昂将身上的银灰色盔甲脱下,换上棕色的亚麻长袍,随即在腰间系上了皮质的束腰,整个人多了几分沉着大气,脱下了厚重的盔甲,他那修长健美的身形也随之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西里尔看着穿着新装束的莱昂,忍不住冲他吹了个口哨,“真帅。” 眼见着车队越来越近,莱昂立马带领着几名士兵有模有样地从据点走了出去,迎上了车队,这时他们才看清立在车队前的旗帜,上面赫然印着埃德加的骑士军纹。车队停在他们面前,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从中探出头来,谄媚地向领头的莱昂问道,”阁下,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受埃德加大公之命前来交接。” 宽厚的大手紧紧裹在皮革手套中,莱昂抬手压了压毛皮帽,面色沉冷,低声说道。 那男人被莱昂周身散发的凛冽气质震慑到了,他张了张嘴,随即笨重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呼吸因体重的压迫而有些粗重,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陪着笑,“阁下,我们没接到交接的通知。” 男人眯着眼睛,浑浊的双眼里透着猥琐,他靠近莱昂,低声说道,“大公一年一度的宴会不是马上就要举行了吗……这车队里可不只是给骑士们的补给,还有……” 男人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暗示性地冲着莱昂挤眉弄眼。 埃德加一年一度的宴会,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就算不是这个男人提起,莱昂也永远都忘不了这个所谓的宴会,因此他也瞬间会意了男人没继续说下去的话。 莱昂冷眼看着男人动弄着表情,不禁感到一阵反胃,他迅速移开目光,瞥了一眼车队上被麻布盖住的各种木箱。 “等等……”男人身体微微一顿,一双泛黄的眼珠转了转,仔细地端详起眼前的莱昂。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士兵看起来有些眼熟,现下说起来大公的宴会,他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个面容,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精致的小孩,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短发,一双眼眸里如同藏着冰川一般幽蓝,金色的睫毛浓密纤长,垂在眼睫处微微颤动,白皙的肌肤上泛着粉红,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而此时此刻,那小孩的面容渐渐地与眼前这个五官硬挺金发碧眼的士兵重叠了起来。 男人此时无比的肯定,他曾在大公的宴会里见到过眼前这个人。 而这个人当时正是埃德加大公身边最漂亮最受宠的娈童! “你……” 话还没说完,就在那一瞬间,月色下的利刃划破了寒风,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脖颈处就已经传来一阵剧痛,喷薄而出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瞪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捂着脖子,浑身颤抖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你是……” 察觉到前方的异常,车队里立刻跳出来几个人,他们举着武器朝莱昂这边跑来。 莱昂和暗处埋伏着的西里尔交换了个眼神,西里尔立刻带兵冲了出来。车队的人本就寡不敌众,莱昂和西里尔两人之间的配合又极其默契,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他们顺利地抢下了这支补给车队。 此时天色微微亮,一些士兵们听到动静便动身过来帮忙。 几名士兵将补给车拉进了据点,卡尔文派人去清点货物,这时他们才惊喜的发现,他们不光钓到了鱼,甚至是钓到了一只大鱼。补给被装在五个大木箱当中,其中除了有充足的食粮、精良的武器和装备还有医疗用品和药材,居然还有一些奢侈用品!以这支补给车队运输的补给规模来看,这显然是要运给埃德加和他的军队的补给。 卡尔文站在装着奢侈品的大木箱前,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这些战利品,他从中捡起一件丝绸内衬,感受着那顺滑矜贵的质感,随即他又拿起一瓶葡萄酒,端详起上面印着的陌生文字。 “你看得懂?” 身后幽幽响起一道声音,卡尔文被吓了一跳,他回头望去,只见尤尔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 尤尔每天习惯了早起,他一早听说莱昂和西里尔劫到了补给车,便想着过来看看,他刚走过来就看见卡尔文对着那些奢侈品两眼放光的模样,便过去吓了吓他。 “看不懂所以才要看。”卡尔文若有其事地说道。 “好吧,让我也看看你们都劫到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尤尔津津有味地翻起装着武器和装备的木箱,琳琅满目的优质装备和各式各样的精良武器让尤尔眼花缭乱,他挑出一把短小却锋利的军刀放在手中把玩着,那手感让他一时之间爱不释手。 西里尔看着眼前如获至宝的两个人,不禁轻笑了一声,随即偏过头看向莱昂,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平时也这样吗?” “嗯。”莱昂无奈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到了军队的早饭时间,大部分士兵都已经醒来吃着早饭,尤尔便召集了阿德里安、维克托、凯伊和加斯帕过来一起验收战利品。 阿德里安走进来时,西里尔的胳膊正杵在莱昂的肩膀上,他还在看着尤尔和卡尔文翻出来的那些东西,完全没注意到阿德里安的到来。哪想身旁的莱昂径直走向了阿德里安,西里尔瞬间失去重心,差点就摔了个跟头,他向莱昂投去幽怨的眼神,结果莱昂却只看着阿德里安,根本就没再看自己一眼。 西里尔被气得直咬牙。 “这么多补给?”加斯帕被眼前整整齐齐的五个大木箱给吓了一跳。 “这应该是要直接运给埃德加的物资。”凯伊检查着木箱里的东西,又看了眼还没被撬开的最后一个木箱,随即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去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倒是足够我们用很久了。” “这个箱子怎么不打开?”加斯帕指了指最后一个箱子。 莱昂眸色一深,他的指腹在木箱子上缓缓摩挲着,最终利落地用军刀撬开了木箱。 箱子盖被掀起后,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这是……什么……”加斯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箱子里没有任何的军需物资,里面放着一些细软的金丝衣物,看起来面料柔软,剪裁也十分精细。只是衣物的款式却极其不堪入目,有的衣服在胸口处挖了一整片的透色蕾丝,有的裤子在裆部处直接做了镂空,然而让所有人震惊的不仅是因为这些,更是因为那些衣物的尺寸…… 看起来竟然都是给小孩子穿的! 除了衣物,箱子里还装着金丝面具、琉璃香瓶、几条镶着宝石的锁环还有一些熏香等物件,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暗示。 莱昂手握军刀的力度紧了紧。 这里面装着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很熟悉,同时这样让他感到极度的恶心。 阿德里安走到莱昂身边,两人站在木箱后,谁也没有察觉他们缓缓牵起的双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尤尔厉声问道。 “难道是埃德加的宴会……”,凯伊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什么宴会?” “埃德加每年临近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场宴会,今年也不例外,就在一周以后,所以我猜这些都是给他这个宴会准备的。但是具体的宴会流程我也不太清楚,据说那是埃德加专门为一些和他有着相同喜好的名门贵族们准备的,我只听说过他们那个宴会荒淫无度,但我没想到……”凯伊眉头紧蹙,“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无耻……” “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这些就是为他的宴会准备的。”一旁沉默许久的阿德里安突然开口,所有的人目光都向阿德里安聚集了过去。 “埃德加在自己身边养了许多个娈童,他每年会从中筛选出几个他最满意的,然后在这个宴会上拍卖。除了拍卖,也有极个别的娈童……”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仅供展示。” 短短四个字如同细细密密的针一样直直穿过莱昂的心。 许多年来,埃德加身边仅供展示的娈童并没有几个,如果不是极其深入了解埃德加的宴会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些的。 并且莱昂自己就是埃德加那仅供展示的娈童之一。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开口问阿德里安,可是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好像快要冲破自己的胸口,莱昂抓着阿德里安的手腕,一双眼眸紧紧盯着阿德里安。 “殿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阿德里安的眼睫微颤,他抿了抿唇,随即抬眸回望着莱昂。 那一瞬间,莱昂忽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他很害怕,他害怕得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他害怕听到阿德里安说他参加过埃德加的宴会,他害怕听到阿德里安说他曾在宴会上看到过自己。 “路德维希曾经参加过。”阿德里安舒展着眉眼,指尖轻轻摩挲着莱昂的手心,似是安慰。 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莱昂悬着的心脏才落了下来。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难以去追究这些。 他只知道在他看向阿德里安那双眼眸的时候,他没办法做到不相信他。 莱昂动荡不安的心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他环视着周围,目光坚定,“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这些物资还回去。” 第28章 忍了多久 “你想干什么?”尤尔皱了皱眉。 “毁了埃德加的宴会。”莱昂面色有些阴沉,声音冰冷。 “这个提议倒是挺有趣的。”卡尔文站在一旁笑了笑,他看着眼前木箱里那些让人不堪入目的东西,随即摊开双手,不禁眯了眯眼睛,“不管怎么样,我支持。”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凯伊有些犹豫,“毁了他的宴会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计划失败了的话,我们甚至还有可能会陷入危险。” “并非完全没有好处。”阿德里安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他一年一度精心筹备的宴会,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勾结更多的势力。” 阿德里安眼眸一暗,稍微顿了顿,“那些供人买卖的娈童们,实则就是一种合作的暗示,在宴会结束以后他们通常会借由交易孩子的名义去进行沟通,从而达成各自的目的。” “那那些孩子们呢?”尤尔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些孩子们任由买家处置。”莱昂的眉头紧锁着,一双蓝色的眼眸里散发着的幽光,仔细看甚至渗出了冰冷的恨意。 房间里暂时陷入了沉寂。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得地绷紧了身体。 埃德加的草菅人命近乎癫狂,光是听说这些事情,众人就已然觉得毛骨悚然,他们几乎不敢再去细想那些孩子们的真实处境。 西里尔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曾经听说过莱昂小时候的一些经历,虽然他听说过的一大部分都是莱昂简化过的版本,但他也为莱昂所经历的事情而感到极度的愤怒和心疼,现如今他亲耳听到这些细节,实在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忍受他这么喜爱的弟弟曾遭受过那样非人般的折磨。 “我要杀了这个畜生!”西里尔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在座的各位除了维克托几乎都不知道莱昂有这样一段经历,大家都以为西里尔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埃德加才这么生气,但也都能够理解。 阿德里安看到西里尔看向莱昂时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神,不禁垂了垂眼眸。 “如果连这些孩子们都保护不了,我们还怎么保护这座城?”看着最后一个木箱里整齐摆放着的各种物品,尤尔的目光坚毅,“我们必须毁了他的宴会。” 维克托抬眼看着眼神果决的莱昂,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也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就只剩下凯伊和加斯帕两个人没有发表意见。 加斯帕看起来比较同意莱昂的观点,只是迫于凯伊是领头人,而凯伊又一直都有些犹豫,所以加斯帕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他只能等待凯伊的答案。 凯伊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直接参与其中。 “我们人手实在有限,我不敢赌。”凯伊沉声道,“不过既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特尔兰镇,我们可以在外接应你们。只要不是直面埃德加的任务,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都可以帮助你们。” 几人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而后大家便开始商量起接下来的计划。 大概是因为他们劫持据点的动作很利落,因此根据前线探查兵传来的消息来看,目前暂时没发现敌军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有利的信息,这说明埃德加暂且还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亦或者是还没把他们的存在当做一回事,这样他们就可以拥有比较充足的时间进行筹备。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能长时间地在据点驻扎,越是拖延越是会引起敌方的注意,所以他们也在尽可能地想办法继续前进。 据凯伊所说,埃德加的宴会将在一周之后举行,他们决定兵分两路,进行里应外合。至于内部,他们现在手里刚刚好有一支运给埃德加的补给车队,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当中选一部分人带领一些骑士伪装成车队的运输人员,跟着车队潜入埃德加的府邸。 “让我去吧。” 就在尤尔在为派谁去而思索的时候,莱昂率先站了出来。 “我陪你一起。”还没等大家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西里尔也随之站了出来。 “好,再算我一个。”尤尔抱着胳膊,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除了深入埋伏的他们,另外三个人也就是维克托、阿德里安和卡尔文则需要潜入宴会当中。 埃德加为了足够的保密性,他的宴会向来实行的都是匿名制度,也就是所有人都必须佩戴好面具,完全地隐藏身份,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有利的条件,但是要想进入埃德加的宴会当中,必须要拥有专属的邀请函。 这让他们一时之间犯了难。 埃德加宴会本就具有保密性,他们根本不知道都有谁会被邀请,在这种条件下就是一张邀请函都难求,更何况他们还需要整整三张邀请函,而眼下唯一有可能求得来邀请函的人,兴许也就只有阿德里安了。 “交给我试试看吧。”阿德里安会意地点了点头。 计划好了以后,接下来这半周几人都在为此逐步地准备着。 由于莱昂、尤尔和西里尔三人需要跟随车队潜入,而车队必须要在宴会之前到达,因此他们要比另外三人提前几天出发。 此时莱昂正在检查着木箱里的物资,为接下来的行动做着准备。 西里尔恰巧经过,他看到莱昂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最后一个木箱,于是便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揽住了莱昂的肩膀。 “你还好吗?” 莱昂垂着眼眸,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我没事。” 西里尔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西里尔最是了解莱昂,也最知道莱昂是什么样的人。莱昂总是习惯用冷漠轻描淡写地掩盖所有受过的伤,可莱昂越是这样,西里尔就越是心疼。他抬手摸了摸莱昂的后颈,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无奈。 “别骗我,莱昂。” 莱昂的肩膀不由得地紧绷了一瞬,他的眼睫微颤,低声说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像是在回答西里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莱昂,西里尔却仍然觉得他是曾经那个总是垂着小脑袋,努力把自己藏在坚硬的外壳里的矮小孩。 就像小时候那样,西里尔轻轻揉了揉莱昂的头,感叹道:“你真是从小到大都一个样。” “你也一样。”莱昂对上西里尔的双眸,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清点好货物以后,莱昂才总算回到房间。 此时阿德里安正倚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书,见到莱昂回来,他只是淡然地看了莱昂一眼,没再做更多的举动。 莱昂察觉到一丝异常,他缓步走过去,轻声开口问道:“殿下?” 阿德里安没应声。 莱昂走到阿德里安的床沿边,随即蹲下身来,轻轻牵起了阿德里安的手,声音里好像带着些许的委屈一般。 “殿下,您怎么没理我?” 阿德里安这才合上书本,眼神玩味地看着莱昂。 “西里尔看起来很关心你,所以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关心你。” 莱昂愣了愣,他刚刚完全没有察觉到阿德里安就在周围。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阿德里安的手背,不禁失笑,“您又在吃醋了。” “看到我吃醋,你就这么高兴吗?”阿德里安坐起身,抬手抚摸着莱昂的脸颊。 “是。”莱昂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垂着眼眸,感受着阿德里安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您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他的手缓慢地游移,指腹停留在莱昂的薄唇,他盯着莱昂的唇瓣,轻声说道:“莱昂,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应该怎么关心你。” 莱昂抬起眼眸,湛蓝的眼睛里透着难掩的温柔,“您不用特意做些什么。” 得到了意外的回答,阿德里安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他的轻轻撬开莱昂的唇齿,指尖顺势在莱昂湿润且柔软的口腔内游走着,灵巧地撩拨着莱昂的舌尖。 “真的?” 感受到阿德里安的挑弄,莱昂眼波流转,看起来湿漉漉的。因为口腔里含着阿德里安的指尖,导致他说不清楚话,只能慢吞吞地应声,“……嗯。” 指尖处传来阵阵温热,阿德里安笑意盈盈地看着莱昂,“就这样含着,不许松口。” 莱昂的呼吸一滞,脸颊处泛起了一阵潮红,他情不自禁地半眯起了眼睛,眉尾似是为难地下垂着。 过了半晌,阿德里安终于心满意足地将指尖移出,看着眼前那双逐渐被**蒙蔽了的湛蓝双眸,阿德里安俯下身靠近莱昂,在莱昂耳畔处呵出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略过耳畔边,莱昂的身体不由得地微微颤抖。 “怎么这么敏感?”阿德里安轻笑道,“你忍了多久了?” “自从上次以后一直都没有……” 莱昂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脸上正传来阵阵滚烫,他微微偏过头去,抬手抵住羞红了的脸,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向阿德里安。 “这么久了啊。” 阿德里安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指尖沿着莱昂的脸颊滑到下颌,随即扳着莱昂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这期间就没想想我吗,莱昂?” “我不敢想。”莱昂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哑。 “为什么?” “……会忍不住。” 阿德里安的笑意更深,他拖长了音调,缓缓说道,“那你现在还要忍吗?” 莱昂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抬起那双看起来湿漉漉的眼眸,眼神里带着几分渴望和乞求,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我想要您,可以吗?” 第30章 丑闻 莱昂要与尤尔、西里尔两人共同跟随车队进行任务,因此第二天一大早上就醒来了。 看着怀里安睡着的阿德里安,莱昂的呼吸微微一滞。 阿德里安那张精致的面孔就在咫尺之间,他的眉头自然舒展着,纤长的眼睫垂落,随着均匀的鼻息轻轻颤动,嘴唇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白皙透亮的皮肤上隐隐透着血管的颜色。 他就这样平静地睡着,可在莱昂看来,就已然美得不可方物。 想起昨晚意乱情迷的一整夜,莱昂的心脏快了半拍,昨晚的一切都好像似梦似幻,让莱昂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好像忽然如获至宝一般,让人头晕目眩。 他真的拥有了阿德里安。 一开始他曾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他认为阿德里安对待自己就像对待所有的男宠一般,因此他并不敢奢求太多,只是阿德里安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了阿德里安,但他也仅仅把这份喜爱归结于单恋,他认为是他单方面喜欢阿德里安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远远不够。 他是何等的放肆且大胆。 他想拥有阿德里安,他想要永远拥有阿德里安。 他对阿德里安或许是一种远远超过于喜欢的情感,跨越了身份、阶级和地位。 他无耻地爱上了阿德里安。 莱昂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枕边的人,他动作利落地起身穿好衣服,临走前看着熟睡着的阿德里安,随即在对方的额前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早安,殿下。”眼波流转之间,湛蓝色的双眸弯起温柔的弧线,“我的殿下。” 几名骑士们收拾好装备,在车队周围集合,整装待发。他们穿着原本护送车队的士兵们的衣服,头上和脖子上都戴上了保暖的皮毛。 在尤尔的一声令下以后,车队向着特尔兰镇中心区域驶去。 雪地上被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马车痕迹。 这辆马车上的设施很齐全,有许多用来供暖的东西,他们全身裹着厚重的皮毛大衣,没过多久就感觉到有些热。 莱昂把脖子上围着的毛领卸了下来。 西里尔坐在一边,隐约看见莱昂脖子上的一块红痕,刚想抬手去摸,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指悬停在了半空中。 “莱昂。” 听见西里尔唤着自己的名字,莱昂偏过头向西里尔看去,只见西里尔神色认真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莱昂早就习惯了西里尔跳脱的性格,因此也没太在意。 “你真是长大了啊。”西里尔幽幽开口。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莱昂有些疑惑,他这时才注意到西里尔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脖颈,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颈,忽然意识到昨晚阿德里安就是在这里给自己留下了痕迹,他的面颊顿时有些发烫。 “你和殿下是这种关系?”西里尔声音放得很低,只有莱昂和西里尔两人能听得见,他耸了耸肩,摩挲着下巴似是思索,“不过毕竟是阿德里安殿下,如果不认真谈感情的话,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 说着,西里尔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但是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不认真谈感情的人啊,莱昂。” 莱昂垂了垂眼眸,没有说话。 他的确不会玩弄感情,因此他认清了自己对阿德里安的爱是认真的。 可是阿德里安呢? 莱昂的身体顿了顿,这个问题显然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阿德里安是否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感受,他不知道阿德里安是喜欢他还是爱他亦或者只是玩弄他。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还能够坦然地接受所有,可是现在他无比地渴求,他自私且卑劣地渴望着阿德里安也能像自己爱着阿德里安一样那么爱着他。 心脏仿佛就快要冲破咽喉。 在那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等待这次计划顺利达成以后,就去向阿德里安表明自己真实的心意。 车队距离特尔兰镇中心越来越近,埃德加的城堡逐渐映入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随着地图上标记的路线,渐渐驶向了距离城堡很近的一个仓库。仓库门口由两个士兵驻守着,他们将车队拦了下来。 为首的士兵缓步走来,“例行检查。” 莱昂看着他们衣服上印着的熟悉的纹章,便知晓这两人就是埃德加的骑士。 两名士兵翻了翻货物,确定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终于打开了大门。 仓库内还有好几名看守的士兵,他们的眼神紧紧追随着车队,而后站成两排为车队让了路。 车队找到位置停了下来,几名士兵走过来与他们进行交接。 莱昂将毛领再次围到脖子上,又将毛领向上拉了拉, 他们一齐将三个木箱搬下车后,便准备离开仓库,将最后一个装着那些不齿物品的木箱拉到埃德加的城堡。 “等等!”一名士兵突然将他们喊住,他走过来看了看领头的尤尔,“你是新来的?” 尤尔明显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莱昂站起身来,缓缓靠近两人,他的手紧紧握着藏在身后的短刀,暗暗观察着那名士兵。 “这是你的军牌吧。”士兵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军牌递了过来,那并不是尤尔的东西,但尤尔见过它,那是尤尔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里的东西,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 “谢谢。” 几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顺利离开了仓库,车队继续驶向城堡。 刚刚的事情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也让几人的心悬了起来,眼见着城堡越来越近,每个人都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莱昂早已将毛领套在了脖子上,随即又将毛领向上拉了拉,尽可能地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门口的守卫在检查之后放他们进入了城堡,辉煌气派的高大建筑映入眼帘,眼前一切熟悉的景象让莱昂的身体不由得地紧绷,这里每一处熟悉的画面都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忍不住地反胃。 西里尔抬手轻轻拍了拍莱昂的后背。 车队停在了城堡附近,由于宴会就在两天后,城堡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忙碌着,过了半晌一名比较年轻的管家才有空迎了过来,正准备喊几个仆人过来搬运,却被尤尔笑着打断,“让我们来搬就好。” 见周围也没有空闲着的仆人,管家才答应了下来。 莱昂、西里尔和尤尔三人搬着木箱子,跟着管家一路走到了城堡二楼角落里的一个房间。 管家拿出钥匙打开门,三人只见整个房间里堆放着许多东西,但是都被白布罩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都是什么。 “各位就放到此处就……” 管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莱昂一掌从后颈处给敲晕了过去。 几人先将管家给绑了起来,莱昂搜刮出他身上全部的钥匙和也许能用得上的物品后,西里尔利落地将那管家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谁穿?” 三人面面相觑。 “给莱昂穿。”尤尔沉声道。 “不行,他不能穿。”西里尔刚想把衣服递给莱昂,却忽然想到莱昂在这里随时都有被认出来的风险,递出去一半的手立即缩了回来。 “那就你穿。” “我?”西里尔摩挲着下巴,摇着头叹着气好像十分遗憾一般,“我这张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恐怕实在是过于惹人注目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尤尔。 “……你刚刚怎么不直接让我穿?” 尤尔鄙夷地瞥了一眼故作可惜的西里尔,却还是接过了衣服穿上了身。那身衣服尤尔穿起来倒是意外地合身,整体看起来也很融洽,的确不会过多地引人注目。 “亲爱的,这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引人注目!”西里尔冲着尤尔眨了眨眼睛。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尤尔冷笑了一声。 两人闲谈之际,莱昂走到一旁掀起房间里笼罩在各种物件上的白布。 几人只见白布之下是各种用金丝制成的巨大的鸟笼,笼子被金银点缀得极其奢靡华丽,笼子中安装着锁链和锁扣,整体的大小刚刚好装得下一个小孩。 “这是……”尤尔开了开口,实际上他已经猜出了鸟笼的用途,只是他根本就难以启齿。 莱昂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笼子的支架,如今看来这些笼子其实并没有多大,可是他总记得,小时候他被关在里面时,这个笼子对于他来说是那么那么的大。 几张白布被依次掀开,更多被这座城堡笼罩着的□□丑闻也逐渐暴露在三人的眼前。 不光是鸟笼,还有各式各样的刑具整齐地摆放在木桌上,莱昂清晰的记得这张桌子,埃德加找人设计又特意命人在木桌上挖空了几个洞,几乎所有的娈童都在这张桌子上被埃德加进行“改造”过。 只有在亲眼看到这座城堡里的污秽之处以后,他们才发现那偶然劫来的木箱当中装着的不耻之物不过只是这座城堡的一支半节。 “我操……”西里尔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日里那双舒展开的眉头此时却紧紧锁在了一起,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胸口因情绪的激动而上下起伏,“这个畜生……” 莱昂一把抓住西里尔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先找孩子。” 第31章 当年的自己 三人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将那昏过去的领路管家给藏了进去,随即他们将木箱搬出了房间,又将房间的门给锁了起来,确保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发现那管家。 出了房间后,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尤尔穿着管家的衣服走在前面,另外两人搬着木箱走在后,远远看去就像是管家带着两名搬运货物的士兵,很难让人察觉出异常来。城堡里路过他们的仆人们无一不在忙碌着,几乎没有心思去注意他们,但他们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故作自然地在长廊里走着。 莱昂虽然在这座城堡里“居住”过,可那时候的他年纪还太小,并且几乎每一次都是被人领着走,他也没有意识去认路。他靠着仅存的一些记忆在偌大的长廊中摸索寻找着,终于在长廊的拐角处发现了一道暗门,莱昂认出那就是小时候的他每次走出地下室时都要通过的那扇门。 暗门紧锁着,此时刚好四下无人,尤尔挨个试着从管家身上翻出来的钥匙,没过多久便解开了门锁。 三人迅速走向地下室,越是深入,莱昂便越是感觉熟悉。 地下室泛着阴冷,混杂着潮湿的霉菌味,尽管各处都点着烛火,可是周围依旧不明亮。 因为过去了太久,莱昂早就已经忘记了这地下室的具体模样了,可是当这间地下室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的心脏还是不由得地抽痛了一下。 那时候的他还那么小,日日夜夜都被关在这里,任人玩弄,供人享乐。 莱昂和西里尔把木箱子放了下来,随即三人观察起这间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有许多房间,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他们试图推开其中一扇房门,却发现门被上了锁。 但是在他们推门的时候,莱昂敏锐地捕捉到房间内细小的动静,他顿时有一种预感,每个房间内或许都有一个小孩! 尤尔和西里尔也有所察觉,三个人的心随之一紧。 尽管尤尔已经见识过了埃德加种种肮脏的手段,可是他始终都难以适应。想着眼前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的每个房间里都囚禁了一个小孩,他的拳头不由得地攥紧,指节微微泛白。 “一共有十间屋子,恐怕最少也有十个孩子。” 他们在来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一共会有这么多的孩子,这让他们再次刷新了对埃德加道德底线的认知。而现在三个人都明白,要想一齐救出十个孩子,可并不是一个小目标。西里尔看了眼尤尔,摊了摊手。 “这么多孩子,我们能救得过来吗?” “尽可能的救吧。”尤尔深深叹了口气。 只是眼下所有的门都上了锁,他们根本没有钥匙也打不开门,他们只能立即放缓了动作,尽量不引起孩子们的骚动。 “现在怎么办?”西里尔压低了声音。 “要么就上去找钥匙,要么就在这里等有钥匙的人来。”尤尔沉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如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莱昂和我去上面找,西里尔你在这里埋伏着。” “让莱昂留在这,我和你去上面找。”西里尔毫不犹豫地冲着尤尔说道。 尤尔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在这里莱昂随时随地都有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所以西里尔想让莱昂尽可能少地出头露面。 “也好。”尤尔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地走出了地下室,剩下莱昂一个人留在这里。 尽管此时的地下室看起来空无一人,可是莱昂始终不敢放松警惕,他守在一个隐蔽且视野清晰的角落,时刻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过了半晌,他没有听到其他异常的声音,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似乎是由孩子发出的抽泣声。 循着声音,莱昂缓步走了过去。 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在刚刚他们没有检查过的地方,有一个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而声音的源头就来自于这个房间。 听着孩子的抽泣,莱昂的心仿佛都被揪了起来。 从前小小的他也是这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哭一边祈祷着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救自己。 而他现在就站在这里,毫无疑问,他想救下当年的自己。 莱昂轻轻推开了门。 孩子见房门被人打开,下意识地就蜷缩起微微颤抖着的身体,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能够清晰地看到深深浅浅的红紫色印记,让人为之感到触目惊心。他那一双眼睛里还闪着泪花,他似乎想看来者是谁,可是又不敢去看,活像是一只担惊受怕的小鹿。 “别怕,孩子。”莱昂蹲下身来缓缓靠近了小孩,声音很缓很轻,“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这才抬起眼眸,看着面生的莱昂,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亮,还带着几分好奇。 “……我叫道森。”孩子有些怯懦地开口,“您是……?” “我叫莱昂。”莱昂轻笑着向道森伸出一只手,“道森,你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什么……什么意思……”孩子的身体有些颤抖,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您是来救我的吗?” 见莱昂点了点头,道森立即抬起小手握住了莱昂的手。 “哥哥,请您再救救我弟弟吧……”眼泪瞬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道森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莱昂。 见小孩稚嫩白皙的脸上遍布着泪痕,莱昂抬手擦了擦小孩的脸,他拍了拍道森的肩膀,似是安慰一般,“你弟弟在哪?” 道森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屋子。 “你知道谁有这些屋子的钥匙吗?” “我知道!”道森使劲点着头,“霍顿管家,他能打开地下室所有房间的门。” “那你知道他平时都在哪吗?” 莱昂刚问出这个问题后就立即反应过来,这些孩子们常年都被关在着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当中,不可能会知道那些管家们的动向。于是他想换个问题,没想到道森却点了点头。 “霍顿叔叔经常会在一楼的厨房里,有时候他会偷偷带我和弟弟去吃些好吃的。” 得到了意外的回答,莱昂微微愣了愣,而后才轻声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莱昂起身正准备离开,道森却忽然拉住了莱昂的胳膊。 “哥哥……您会回来救我们的,对吗?” 看着道森那双带着期待且无比真诚的眼睛,莱昂抬手揉了揉道森的头发。 “我会回来的。” 莱昂谨慎地走出了地下室,趁着附近不见人影,他迅速找到了位于城堡一楼的厨房。 只是一路上,他总是隐约觉得道森的回答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回想起道森那双清澈的眼睛,他便认为兴许是自己多心了。 厨房近在眼前,莱昂躲在暗处观察着,有几名厨师和仆人正在其中准备着吃食,却不见什么管家的身影。 他正准备靠近厨房,一名仆人刚好端着餐盘从厨房走了出来,两人迎面相逢,莱昂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回头看只见那名仆人踉跄着,端着的餐盘却稳稳地攥在手里,他眯起眼睛,看似极其礼貌地微笑着,“请问您找谁?” 莱昂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震颤着,这种微妙的预感让他顿感不妙,转过身去便想离开。 果不其然,那名仆人下一秒便追了过来,随即将餐盘向莱昂砸了过去。 莱昂迅速侧身避开了餐盘,他从腰间抽出短刃向那仆人挥去。他冷静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不远处的附近人多眼杂,如果惹出了太大的动静来恐怕更不好收场,眼下他能做的只有立马解决掉这个仆人或者是迅速逃跑。 两人过招之间,莱昂发觉对方的能力很强,想要直接解决他会很困难,如果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对方一定会引来更多的帮手。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 莱昂用胳膊挡住对方的进攻,眼见着对方又举起胳膊抡了过来,莱昂迅速闪躲开,他抬腿踢向对方的肚子,趁着对方吃痛时,立即向反方向逃去。 刚刚走出不远,莱昂好像闻见了什么刺激性的味道,他迅速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什么迷晕人的药物,于是立即捂住了口鼻。这时从黑暗的角落里窜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带着口罩,拿着一个白色的手帕向自己冲了过来。 对方在暗处伏击,这对莱昂来说本就不利,他只能尽可能地去躲避。 但那人已经距离莱昂很近,他将手帕盖在莱昂的口鼻处,企图让莱昂彻底昏迷。莱昂向那人挥去胳膊,实实在在地击到了那人的胸腔,那人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但是很快又爬了起来,再次拿着手帕挥了过来。 那药物反应的速度实在太快,此时莱昂的头脑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但他还是强撑着意识躲开了那迎面而来的手帕,趁那人不防之际,向那人挥去了短刃。 短刃直直地刺入了那人的脖颈,鲜血顿时涌出,几乎将自己的整只手都染上了鲜红。莱昂在失去意识之前确认了那人彻底咽了气,他才慢慢靠着墙瘫倒了下来。 莱昂浑身已经没了力气,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而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32章 拍卖会 嘈杂的喧嚣声在耳畔边回荡,身体上传来阵阵酸痛。恍惚之间莱昂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拉到了头顶,他扭动着手腕,努力地想将手收回,可是手腕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了。 莱昂的意识渐渐清晰,他猛地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 眼前是他曾经熟悉的巨型鸟笼,一根一根金色竖杆密集地挨在一起,将整个鸟笼围了起来,竖杆上闪烁着的精致雕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就和他小时候被关在鸟笼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莱昂扭动了一下手腕。 这一次也一样。 他的两个手腕被带着长铁链的手铐紧紧锁住,双脚被身后的锁环铐住,由于铁链的长度有限,他的手脚根本没有任何活动的空间,整个人在笼子里被迫呈现出了半跪着的姿态。 莱昂咬了咬牙,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遇到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他知道他再一次落入了埃德加的手里。 现在眼前除了鸟笼,他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东西。然而虽然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可是他却能清楚地听到头顶人声鼎沸。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他根本就不会认不出来。 他清楚地感知到,头顶的喧嚣来自于埃德加宴会的拍卖环节,而现在的自己恐怕就是等着被他们拍卖的物品! 莱昂的额前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垂下眼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此时他身上套了一件长袍,长袍被人系得很紧,导致他只能隐约看见长袍内的衣物闪着的金丝。 莱昂不由得绷紧了后背,额前的青筋微微暴起。 来自于童年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一片一片地闪回在脑海里,头顶传来的欢呼笑闹声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耳膜,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仿若是要冲破胸腔一般,震耳欲聋。 他想逃,他必须要逃! 莱昂握紧了拳头,拼命地挣着铁链。 手铐摩擦着自己的手腕,传来阵阵火烧一般的疼,皮肤先是见红然后开始渗着血。看着那鲜红的血流过手臂,而后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膝盖边,莱昂终于停止了挣扎。 再这样下去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让自己受一身伤。 他垂落着眼眸,陷入了短暂的绝望当中。 失重感很快袭来,笼子不断地上升。 一束束强烈的光追随过来,把金色的鸟笼照的锃亮。 而刚刚从黑暗当中脱身而出的莱昂根本睁不开眼,他只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 “各位,接下来这位是大公重获的珍宝。”耳边一道声音响起,语气高亢起伏着。 主持人微微顿了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他曾是拍卖会上最珍贵的非卖品——幼狮。” 此话一出,引起了台下的一片哗然。 埃德加的“幼狮”曾经赫赫有名,他是埃德加身边最漂亮的娈童,是最罕见的从不拍卖仅供展示的娈童。多少人都曾费尽心思想从埃德加手里得到他,可是埃德加一直都把他藏得很好,人们只能在一年一次的宴会上才有机会见到他。 此时莱昂已经适应了强光,他抬着下巴,冷漠地俯视着台下所有带着面具的人。 他知道埃德加此时正在台下扮演着观众。 埃德加通常都会如此,几乎每一场拍卖会他都会戴上面具充当观众,因为他疯狂地享受着每一次看到这些娈童被放到台上拍卖的画面。 紧接着,主持人将笼子敞开,随即开始高声介绍起来,“正如各位所见,‘幼狮’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光滑,腰部与臀部的柔韧度极好。另外,本次交易可享有试用环节,若试用不满意,即可扣除一定的定金退货。” 笼子敞开着,众人很轻易地就能看清莱昂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所散发着的寒光,这也让台下许多的观众不由得地为之一震。 “这就是‘幼狮’啊!”台下的一名观众似是品味地鼓着掌,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里透露着贪婪且渴求的意味。 “那么今天,幼狮将作为拍卖品,起价是……”主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缓缓走近莱昂,随即拿起一旁的长剑,将莱昂身上的长袍划破。 长袍迅速脱落下来,散落在鸟笼周围。 埃德加的拍卖会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假如被拍卖的人身上穿的越少,价格就越高,反之则价格就越低。 此时台下的观众们聚精会神地看向莱昂,长袍散落,他们才看清莱昂身上穿着一身金丝波斯纱,全身上下都呈现着半透明的状态。紧实的肌肉在那闪着金丝的透色薄纱下若隐若现,人鱼线以下的禁忌线条也似有若无地让人一览无余。 “一千杜卡特。”主持人伸出一根手指挥了挥。 作为起拍价,这绝对不是一比小数目,要知道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娈童,他的起拍价也不过堪堪一百杜卡特,而眼前的“幼狮”竟整整需要一千杜卡特! 台下的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那么现在拍卖正式开始。” 主持人走到台中央,点燃了一根蜡烛。竞价将会一直持续到蜡烛熄灭,最后的出价者获胜。 “一千一百杜卡特。” “一千二百杜卡特!” 台下的观众逐渐开始举起手喊价,一开始涨幅还在小幅度地增加,忽然之间,一名落座在中心的观众举起手,报出了自己的出价。 “两千五百杜卡特。”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喊价那人投了过去,然而发现是那熟悉的面孔时,大家对此就都见怪不怪了。 拍卖会的确是匿名不假,只是参加的人中有几位因常年参加或是喊价惊人而在拍卖会当中比较有名,众人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却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面具。 而现在这位直接出价两千杜卡特的人,因为他的面具上刻着一个字母“S”,大家便都叫他S阁下。S阁下向来出手阔绰,且但凡是被他认定了的东西必定都会被他收入囊中。 大多数人见S阁下出手了,便机灵地不再继续追加了,不过也有少部分实在想要得到且抱着侥幸心理的人继续喊着价。 莱昂冷眼看着台下那群几近癫狂的出价人,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声。那些掩盖在面具之下的贪婪面孔无一不在为自己的邪念而互相较着劲,那画面实在是太过于滑稽,有一瞬间甚至让莱昂觉得自己才是台下的观众。 半截蜡烛已经融化,此时的价格已经被抬到了五千杜卡特。 这对于台下的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一笔难以接受的巨款,就算他们再想要得到“幼狮”,也没有足够的金钱去支撑,于是只好遗憾作罢。 “五千杜卡特,还有要加价的吗?”主持人抬了抬手,问着台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就在大家都以为S阁下将以五千杜卡特的巨额买走“幼狮”时,一名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处的观众举起了手。 “六千杜卡特。” 众人顿时惊讶不已,台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低声的惊呼。 “六千杜卡特?他们是不是疯了……” “那可是‘幼狮’,听说曾经有人出了整整一万杜卡特就为了买走他。” S阁下回头轻蔑地瞥了一眼喊价的人,随即举起手来声音坚定地喊道,“八千杜卡特。” “一万杜卡特。” 角落里的观众也不甘示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继续跟进。 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惊掉了下巴,一千的起拍价足足被抬高到了一万就足以让他们不可置信,而现在台上的蜡烛甚至还剩半截都还没有融化。 “一万一千杜卡特!”S阁下咬了咬牙。 角落里的人的语气极其冷静,“一万五千。” 顿时,几乎台下的所有人都在寻找着那落座于角落里的观众。 莱昂眯起眼睛,向角落看过去,只是那角落处于黑暗之中,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 S阁下显然有些急了,他根本就没在拍卖会上打过败仗,可是一万一千杜卡特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极限了。他有些犹豫,微微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 “一万五千杜卡特,还有要加价的吗?”主持人看出了S阁下的犹疑,于是警醒般地用木槌敲了敲桌子。 “一万……一万六千杜卡特!”S阁下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两万杜卡特。” 台下所有人不由得地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目光在座位席的角落和中央处流连着,角落处那人的声音一出,坐在中央的S阁下瞬间瘫坐在了座位上。 “两万杜卡特,恭喜您带走‘幼狮’!”主持人鼓着掌,高声宣布着结果。 同时,台下也响起剧烈的掌声,大部分人早就从参与者变成了观战者,他们觉得这场拍卖实在是让人看得酣畅淋漓,不虚此行。 笼子从台上缓缓降落,周边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人一旦处于黑暗当中,失去了视觉,听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莱昂察觉到有一个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半晌后那人终于越过了黑暗,熟悉的面孔逐渐显露在自己的眼前。 “好久不见,我的‘幼狮’。” 那人语气不急不缓,还带着些许玩味。 莱昂抬起眼眸,毫不避讳地对上了那人幽绿色的双眼,他轻蔑地笑着,随即缓缓吐出了那人的名字。 “埃德加。” 第33章 路德维希 “时隔多年你还是会带给我这么多的惊喜。”埃德加缓步走近莱昂,抬手轻轻勾住了莱昂的下巴,随即俯身靠近莱昂,低声说道,“这样下去我都有些舍不得你了。” 莱昂面无表情,只是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埃德加,“时隔多年,你的手段还是这么下作。” 埃德加不怒反笑,手上掐着莱昂下巴的力度紧了紧,“明明是你先闯入了我的领地。” “这就是你利用一个孩子来抓我的理由吗?” 莱昂的眼眸暗了暗,从他清醒后就一直在复盘昏倒前的种种。那时他在地下室碰到的小孩道森给他指引了一条去往厨房的路,当时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始终怀疑不到一个孩子的头上来,而自从他听从道森的指引后,他的行踪就被彻底地暴露了,而唯一知道他行径的人也就只有道森。 “你以为每一个孩子都像你一样顽劣吗?”埃德加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我可不是对所有人都像对你一样有耐心,我的‘幼狮’。” 说着,埃德加打了个响指,道森从黑暗处走了过来,而后被埃德加抱在了怀里。 道森顺势攀住了埃德加的脖子,十分亲昵地主动在埃德加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随即他转过头来,用一种冷漠,不,应该说是嫉恶的眼神看着莱昂,那完完全全是看待一个竞争者的眼神。 莱昂的瞳孔微微颤抖,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男孩和他在地下室遇到的那个小男孩是同一个人。 “大公,这就是‘幼狮’吗?”道森冷冷地看着莱昂,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会代替他,成为您新的‘幼狮’。” “很好,我的孩子。”埃德加笑着抬手拍了拍道森的脸蛋,“好了,你先回去等我。” 道森从埃德加的身上跳了下来,临走前还嫉恨地看了一眼莱昂。 莱昂眉头紧锁着,他抬眸看向埃德加,沉着声讽刺地说道:“您真是一直都能让我大开眼界。” “看来我们都没怎么变。”埃德加摊开手耸了耸肩,嘴角扬着得意的笑,他的语速渐渐放缓,“你想要回到我身边吗?我想我们还可以很契合……” “您一向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吗?您刚刚可是用两万杜卡特的巨额把我卖出去了。”莱昂勾起嘴角,眼神里满是轻蔑的玩味。 “只要你说你想回来,我可以为你付上一笔更多的赔款。”埃德加的手抚上莱昂的脸颊,指尖缓缓地在莱昂的肌肤上游移,最终落到了莱昂的嘴唇上。 埃德加的眼睛紧紧盯着莱昂的嘴唇,手指用力撬开了莱昂的唇齿,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莱昂的舌尖的那一刻,他顿时感觉指节狠狠吃痛。 “啪!” 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黑暗的房间。 莱昂感觉到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舌尖从口腔处顶了顶那痛感的来源。他缓缓偏过头来,嗤笑着看向因被惹怒而面无表情的埃德加。 “大公真是冲动啊,您忘了我现在是属于那位买家的私人物品了吗?”莱昂低垂了下眉眼,埃德加的力气很大,他知道自己的脸颊上一定被打出了一道红痕,“这样下去您恐怕要拿不到两万杜卡特了。” 看着莱昂那双满是不屑的眼睛,埃德加迅速俯下身来靠近莱昂,他抬手掐住莱昂脖颈,一双眼睛盛满了怒意。 “我说了,我可以赔付更多的钱。”那双绿色的眼眸发着幽光,“不要惹怒我,不然我现在就算是把你在这里玩死也没有人能追究什么。” 埃德加的手指深陷在莱昂的皮肤里,莱昂的喉咙被紧紧扼住,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尽力气挤出来一个冷笑。 这时,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埃德加这才缓缓松开了手,随即回身将房门打开。 “大公,‘幼狮’的买家已经在等您了。”管家的声音幽幽传来。 埃德加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着,埃德加便走出了房间,紧紧关上了门。 莱昂垂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缓得差不多后,莱昂便开始思索,那所谓的买家究竟可能会是谁。 之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阿德里安、卡尔文和维克托会在今天参加这场拍卖会,也许他们刚刚就在观众席中,并完全有可能会选择这种方式来救自己。 莱昂咬了咬牙,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这可能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是毕竟自己还在埃德加的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买家不是他们的话,恐怕又会是像埃德加一类的货色。 那就糟了…… 没过多久,几名仆人走了过来,不露声色地将莱昂手铐脚铐上那与鸟笼拴在一起的铁链解开,随即带着莱昂走向了城堡里的一个房间。 为首的仆人轻轻推开房门,随即毕恭毕敬地向屋内的两人鞠了个躬,而后转身关上了门,退出了房间。 莱昂看着沙发上攀谈着的两人,尽管两人此时都戴着面具,但莱昂能看得出左边坐着的是埃德加,而在埃德加正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不光戴着面具,还穿着宽大厚重的斗篷,让人根本看不透那人的模样。 让人意外的是,自从莱昂进到房间以后,那名买家的目光始终都没经由过莱昂。 那两人从始至终都在进行着商谈,不是有关于‘幼狮’的商谈,而是有关于‘幼狮’所代表的利益链的商谈,期间埃德加好几次主动将话题带到‘幼狮’本人身上时,却都被对方漫不经心地一笔带过了。 过了半晌,两人签订好了合约,买家终于站起身来,随即向埃德加微微颔首。而后他缓缓走近莱昂,看了一眼莱昂手脚上的铐锁,便转过头去看向埃德加,声音不急不缓却又带着不容违抗的坚定:“阁下,请为他解开铐锁。” 埃德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莱昂,才让仆人们过去解开了莱昂的手铐和脚铐。 “那么‘幼狮’就由我带走了。” 说着,买家挥了挥手,他随身的仆人走上前来,将一件斗篷盖在了莱昂的身上。 “告辞。” 买家带着莱昂一路走出了城堡。 此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城堡的大门口,莱昂赤着脚踏过城堡门口的雪,登上了马车。 仆人将马车门关上,只剩下买家和莱昂两个人在狭小的马车里面对面坐着。 那名买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盯着莱昂,这感觉实在是让莱昂有些不舒服。 在登上马车前,莱昂基本就可以确定眼前这名买家不是他认识的人,这一点已经让莱昂觉得足够糟了,而现在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莱昂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唯一露出的双眼始终紧紧地追踪在自己的身上,他只能垂下眼眸,干脆不再看对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下你吗?”那人忽然幽幽开口。 莱昂皱了皱眉,他始终觉得能被邀请且会前去参加埃德加宴会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人,他们的目的也非常明显,大多数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而眼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虽然有些微妙,但莱昂也难免把他与那些人归为一列。 莱昂没法明说,只能沉声反问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听起来你似乎大有用处啊。”对方轻声笑了笑,“但我只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能否做得到。” “什么事?”莱昂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对方。 “我有一个弟弟,他从小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对方微微一顿,随即玩味地缓声说道,“他喜欢男性。” “在他小时候,我曾带他来参加过埃德加大公的拍卖会,我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好好看看台上台下的那群同性恋有多丑恶,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爱上了其中一位娈童。尽管他很厌恶这里的一切,但是自那以后他几乎每年都要为了那名娈童而来,他甚至还想要花重金为那名娈童赎身。” “一开始我很着急,我不想看着我亲爱的弟弟因心理疾病而被卷入到这一滩浑水当中,所以我用尽办法阻止他、纠正他,可惜都没什么用。不过没过几年,那名娈童就被人赎了身,自那以后那名娈童就再也没在拍卖会上出现过。我以为这样我弟弟的病就会好转,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的病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开始到处寻找着那娈童,在找不到娈童的日子里,他就去找一些长得像那娈童的人做一些苟合之事。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我发现他身边的人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形形色色,我本以为是他的病好了,结果没想到是因为他找到了那娈童。” “而那位娈童就是你,‘幼狮’,不,我应该叫你莱昂。” 那人缓缓摘下了身上的斗篷和面具,一张姣好的容颜从面具之下展露出来。 莱昂的呼吸一滞,大脑传来一阵轰鸣,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人正是阿德里安的哥哥,奥古斯都的第一王子。 路德维希·奥古斯都。 路德维希弯起眼眸,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低沉好听,却在莱昂的耳畔边重重地回荡着。 “我想请你配合我,治好我弟弟的病。” 第34章 我想看看你的脸 “阿德里安殿下现在在哪?”莱昂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 “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他。”路德维希笑了笑,“他现在就在我的府邸,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有脸面对他了吗,莱昂?”路德维希抬起眼眸,似有若无地上下打量着莱昂,一双眼睛里闪过戏谑的光,“你在那拍卖台上的所有样子他可都见过,现在你还要再给他展示一下你的新套装吗?” 莱昂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拳头。 他的脑子已经快要乱成一团浆糊了,但他现在唯一坚定不移的事情,就是他一定要见到阿德里安。 对于路德维希说的那些话,他的确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同时他也在极力地保持冷静,他不愿意相信路德维希说的是真的,所以他想要在见到阿德里安之后去听阿德里安怎么说。 于是莱昂对上路德维希的视线,眼神几乎毫不动摇,“这与你无关,我只要见到阿德里安殿下。” 路德维希几不可查地轻轻嗤笑了一声,那双眼睛里有一瞬间露出了极尽轻蔑的意味。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路德维希的府邸。 两人走进府邸的大门,一些仆人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为路德维希卸下斗篷、摘下手套。 “给他换身衣服,然后带他去见阿德里安。”路德维希看了眼莱昂,而后偏过头对身侧的一位仆人说道。 仆人立刻会意,向莱昂做出了“请”的手势。 仆人带着莱昂到衣帽间,给莱昂找了一件衣服。换好衣服后,莱昂跟着仆人走上了楼梯,不知为什么,这短短的几步路却让他感觉到十分的漫长,他的心正在不受控制般剧烈地跳。 终于两人走到一扇房门前,仆人为莱昂让开了路。 莱昂的手搭在门把上,按下门把手的那一刻,心脏也随之一紧。 房门被他轻轻推开,他踱步走进了房间,终于看到了几日未见的阿德里安。 此时阿德里安正躺在床边,一双眼睛紧闭着,平日里舒展开来的眉头锁在了一起,眼底微微泛着疲倦的青,看起来睡得并不好。 莱昂的身体微微有些紧绷,他走到床边蹲下身来,轻轻牵起了阿德里安的手,而后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殿下……” 莱昂闭着眼睛,轻吻着阿德里安的指尖。 闻着阿德里安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感受到阿德里安指尖传来的温度,那一刻莱昂感到了这几天来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几天来所经历的所有酸涩、羞耻和痛苦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受到了疗愈一般。 不知为什么,莱昂的眼眶有些发烫。 一滴滚烫的泪水划过阿德里安的手背,阿德里安动了动指尖,轻声呢喃着,“莱昂……” 莱昂抬起眼眸,只见眼前人似乎仍深陷于睡梦之中。 “殿下,我在,我在这里。”莱昂急不可耐地回应着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的眼睫微颤,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阵阵温暖,阿德里安抬眸看向床沿边,见莱昂正在自己身边,他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阿德里安坐起身来,下一秒,自己就被一个熟悉的宽厚臂膀给紧紧环住。 摸着对方后颈处的短发,阿德里安才确定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他轻笑了一声,“莱昂,你回来了。” “殿下,我很想您。”莱昂的脸颊深埋进阿德里安的颈侧,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阿德里安被莱昂抱得很紧,他想要看看莱昂的脸,于是轻轻拍了拍莱昂的后背,可是莱昂却依旧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 这是阿德里安第一次觉得莱昂在自己面前也会像一个小孩。 “莱昂,我们有几天没见了?”阿德里安弯着眼眸,轻声说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阿德里安这才感受到对方的力度减轻了不少,他轻轻推着莱昂让莱昂面对自己,抬眸却发现莱昂的眼眶泛着红,一双眼睛里盈着泪水,脸颊似乎也因此而染上了红晕。 几天时间未见,心脏本就因牵挂对方而悬在半空中,眼下阿德里安终于见到了莱昂,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忧伤。 阿德里安的心脏空了半拍。 看到阿德里安愣了神,莱昂别过头去,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现在这样子很难看吧。” “很好看。” 得到了意外的回答,莱昂的瞳孔微颤,他回过头去看向阿德里安,只见阿德里安眉头舒展,用一种极其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莱昂。”阿德里安轻声唤着莱昂。 看着阿德里安半垂着的眼睫,莱昂总觉得阿德里安的眉眼间好像有一种怜悯人间般的神性。 “我也很想你。”阿德里安双眸里闪着光,语气平和而坚定,“非常非常想。” 莱昂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般。 在那一刻他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他觉得他的大脑、心脏和眼睛几乎都被阿德里安所占据了。 “殿下。”莱昂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好高兴。” 阿德里安抬手抚上莱昂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擦去了莱昂的眼泪,而后靠近了莱昂,落下了一吻。 此时两人的头脑被思念和情感所控,用眼神和动作互相诉说着彼此的痛楚。 那是一个满是心事的吻,两人的思绪都似有若无地被其他事情所牵扯,可是身体却依旧十分契合,甚至比平时还要索取更多。 过了半晌,他们才终于从中脱身而出。 两个人都微微喘息着,胸口因此而起伏。 房间里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其实两个人都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对方,可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莱昂。”最终还是阿德里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给我讲讲这几天你都经历了什么吧。” 莱昂顿了顿,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他不想隐瞒阿德里安,也不想阿德里安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没等阿德里安作出任何反应,莱昂便接着问道,“殿下,那您呢?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尤尔和西里尔他们还好吗?还有……路德维希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莱昂实在是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了。 见莱昂一股脑地抛出了这么多问题,阿德里安愣了愣,随即轻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好奇。” 莱昂自知有些失态,轻咳了几声。 “那天尤尔和西里尔他们顺利地从埃德加手中救出来了几个孩子,但是他们来不及去找你,于是只能先归队。我们知道你失去行踪后,本想按照原计划参加宴会去救你,但是之前说好要给我们邀请函的几位贵族却突然反悔。”阿德里安的声音不急不缓,“因为埃德加在宴会的前一天才发现那些孩子不见了踪影,他也来不及再做准备,于是他只能给所有要参加宴会的人们放出消息,说当年的‘幼狮’会在这次拍卖会上登场。” “好在我知道路德维希也会来参加,于是我便找到了他,他也愿意帮我这个忙。” 莱昂看着阿德里安的眼睛,他相信阿德里安,但他仍觉得阿德里安似乎模糊掉了许多的细节。 沉默了半晌,莱昂垂着眼眸,声音微颤着问出了他最想要问的问题,“殿下,在这之前,您知道‘幼狮’是谁吗?” 阿德里安明显顿了顿,随即反问道,“路德维希和你说了什么吗?” 莱昂没有回答,他抬眼看向阿德里安,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忍,“殿下,我只想听您说。” “……我知道。” 莱昂有些说不出话来,“那您……” “路德维希说的都是真的。”阿德里安抬手抚着额头,讥讽般地低笑了一声“我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莱昂。” 莱昂一瞬间愣住了。 耳畔边传来一阵轰鸣,短短几句话重重地压在心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那一瞬间有无数种情绪升腾上来,扰乱着自己的思绪。 他觉得他应该感到厌恶,他应当对所有参加埃德加拍卖会的人都感到厌恶。 他觉得他应该感到欣喜,他应当对阿德里安真情实意的告白感到欣喜。 只是莱昂根本提不起任何的情绪来,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五味杂陈。他的眼睛仿佛被模糊住了一般,这让他看不透眼前的人,他也因此而感到抓狂。 从前他始终捉摸不透阿德里安的情感,他一直都以为阿德里安对他的感情没有多么认真,所以他曾想要去探求阿德里安的真实想法。现在事实被揭露在眼前,却又让他如此难以接受,他不敢确定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否来自于一场处心积虑的筹划,他实在无法做到不怀疑。 “莱昂。”阿德里安开了开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殿下……”莱昂却率先开口打断了阿德里安。 莱昂俯下身来捂住了脸,声音微颤,“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 第35章 幼狮 刚说出那句话,莱昂就后悔了。 他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的动作顿了顿,还未来得及伸过来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中。 “算了,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说着,阿德里安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莱昂想要挽留,可是所有说不清的情绪都涌上了胸口,所有想说的话却又都堵在了咽喉。 身后传来了关门声,声音很轻,却又在莱昂的心头重重盘旋着。 莱昂几乎是泄了气一般地躺倒在床上,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阿德里安,可是他又能明显地感知到枕边还残存着阿德里安的气息,被褥上还留有阿德里安的余温。 尽管他的大脑里一片混乱,可是在这一片混乱当中唯一真切的就是阿德里安。 他没办法不去想阿德里安。 莱昂抬手抵住神经乱蹦的额头,恢复了一些理智后,他大概地梳理了一下这几天来所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渐渐地,一股疲倦感袭来,莱昂闭上了眼睛,可是满脑子都是阿德里安的背影。 莱昂坐起身来,双手捂住了脸,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身心俱疲。 他想要知道阿德里安会去哪,他不想听到阿德里安说算了,他不想看到阿德里安的背影,他不想让阿德里安把他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阿德里安因自己而停顿的手和低垂的眼睫,让他感觉到无比的难受。 那一刻莱昂发现他害怕失去阿德里安。 莱昂快步走出房间,此时已是深夜,黑暗又陌生的走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循着走廊尽头闪烁着的微弱光线去找。 莱昂缓步走近那道光,发现那是由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他屏住了呼吸,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阿德里安的轻咳声。 “殿下。”莱昂抬手敲了敲门,轻声唤道。 等了半晌,房间内没有人回应。 莱昂的心像是被揪起来一般,让他有些呼吸不畅,他知道阿德里安一定是因为自己而感到失落。 “殿下……”莱昂站在门口,再一次试探性地小声唤着。 房间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莱昂扶着门框,几近痛苦地低下了头。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很想冲破这扇虚掩着的房门,紧紧拥抱阿德里安,可是他做不到。 同时他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两人只是隔着一扇门而已,他却没办法为对方分担任何的痛楚,因为他自己也深陷在这苦海之中难以自拔。 莱昂的声音有些微颤,他想要再试着叫阿德里安一次。 “殿……”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迅速拉开,莱昂根本来不及反应,脖子就已经被对方紧紧勾住。 阿德里安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莱昂俯下身,双臂环住阿德里安的腰身,用力地回应着阿德里安的吻。 那是一个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带着**的吻。 两人都拼命地想要通过这个吻来索取对方,他们紧紧相拥的力度仿佛是要把对方与自己融为一体一般。 莱昂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头,他把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这个吻当中。 至少在这一刻,他能肆意地宣告爱。 感受到阿德里安的呼吸有些急促,莱昂才停下了动作,他微微退开了一点,阿德里安却再次吻了上来。 只是恍然间,莱昂好像看见阿德里安被泪水打湿了的双眼。 莱昂瞬间愣在了原地。 阿德里安的吻似乎带着些许怒意,不顾一切般地啃噬着莱昂。 感受到嘴唇处传来的痛,随即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绽开,莱昂回过神来,紧紧抱住了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正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莱昂垂着眼眸,心脏一阵抽痛,无比自责。 “对不起,殿下……” 莱昂大手抚着阿德里安的后颈,脸颊深深埋在阿德里安的颈侧。 “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哽咽,“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吗,莱昂?” “您说什么……” 阿德里安向后退了退,莱昂这才清楚地看见阿德里安那双含泪的眼眸。 明明平日里是那样干净纯澈的双眼,此时却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好像写满了挣扎和痛苦。 “莱昂。”阿德里安抬手擦了擦眼泪,随即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莱昂。 “我离不开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莱昂的瞳孔微颤,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那是他曾渴望听到的话,可是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阿德里安亲口说出来。 莱昂感觉得到两个人好像都因为各自的纠结而没有办法完全向对方敞开心扉,可是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犹豫而把对方逼到了这个境地。 欣喜的同时也羞愧不已。 现在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阿德里安互通心意。 莱昂开了开口,没说话,他只是再次把阿德里安抱在怀里。 “留下来,陪陪我。”阿德里安的声音在耳畔边轻轻回响。 莱昂重重点了点头。 尽管心头好似仍有个结一般,但是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梳洗干净后,面对面地躺倒在床上。 莱昂一双眼眸始终凝重地垂落着。 阿德里安看起来似乎要更轻松,刚刚的悲伤已经在他的脸上一扫而空,他轻轻玩弄着莱昂的手,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莱昂的掌心。 “您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莱昂看着阿德里安没那么安分的指尖,轻声问道。 “我过十四岁生日的时候,路德维希说要送我一个生日礼物。” 莱昂怔愣了一下,他知道所谓的生日礼物就是埃德加的宴会,“十四岁……您那时还那么小,路德维希殿下为什么……” “小吗?当时你可只有十岁。” 阿德里安嗤笑了一声,“自从路德维希发现我喜欢同性后,他就一直觉得我有病,他觉得我和那些参加埃德加宴会的人是同类的,所以他硬逼着我要我去参加。” “当时我觉得他不可理喻,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倒觉得有些庆幸。”阿德里安弯起眼眸看向莱昂,轻声笑道,“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莱昂微微皱起眉头,虽然阿德里安是笑着说的,可是莱昂却能感觉到阿德里安当时的无助。 十四岁的阿德里安被迫去参加那种宴会所承受的痛苦在莱昂看来似乎一点也不比当时被迫去台前展示的自己轻。 “对了,当时路德维希为了把我带进去还费了不少功夫。虽然都戴着面具,但是别人一看我就知道我是个孩子,他们不允许路德维希带我进去。路德维希本想亮身份,可是又怕会被父亲知道,他就只能带着我偷偷闯进了城堡。” “埃德加的城堡的确很大,路德维希带着我里面摸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通往宴会的路,我实在不想去,也没有耐心再跟他一起找了,于是我便把面具和斗篷丢到一边,偷偷溜走了。” “我本想原路返回找到城堡的出口,可是我迷路了,我误打误撞地走进了一间地下室。” 莱昂的心脏一颤。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通往地下室的那个楼梯很暗,依稀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按理来说我应该感到害怕的,可是我停不下自己的脚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 “我走下楼后,只见一个巨大的笼子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笼子里被关了许多的小孩。” 阿德里安眨了眨眼,“其中很多小孩都在哭,可是唯独有一个小孩一直在盯着我。” “我从没见过那样一双湛蓝色眼睛,带着他那个年纪不该有的锐利。那个小孩的手穿过笼子伸向了我,我展开手心递了过去,那孩子就那样在我的手心上写了两个字。” 阿德里安伸出手,在莱昂的手心上笔画着。 “别怕。” “‘你是新来的吗?’那个小孩就这样问我。”阿德里安低着眉眼,柔声笑了笑,“他是个很天真很善良的小孩,居然把来参加宴会的我视作了他的同伴,因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只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也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的名字,他告诉我,他叫莱昂。” “他当时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阿德里安抬眸看向莱昂,“是吗,莱昂?” 莱昂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阿德里安描述的画面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聆听着阿德里安温柔的嗓音,他慢慢地回想起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他确实曾在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的手心上写过两个字。 那个男孩长得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可是他的眼睛里带着无助和彷徨,这让莱昂下意识地以为男孩是他新来的同伴。 “……那后来呢?”莱昂握住了阿德里安的手。 “后来路德维希找到了我,他带着我偷偷溜进了宴会。我在宴会上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小孩,那里的人们都管他叫‘幼狮’,可是只有我知道他叫莱昂。”阿德里安的声音不急不缓,“在那以后,我便开始想尽办法,我想要救出莱昂,我想要让那些叫他‘幼狮’的蠢驴们都知道,他的名字不叫‘幼狮’,而叫莱昂。” 莱昂抬眼才发现,他的眼眶再一次被泪水给模糊住了。 第36章 讨你喜欢 “我无数次地想要把你救出来,但那时候我在皇宫里基本说不上话,我只能每年借着参加宴会的名义来找机会见你,遗憾的是我再也没能像第一次那样找到机会接近你。” “再后来,你就不再出现在那个宴会上了,我向很多人都打听了,可是人们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一开始我很着急,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直到有一次我在一场宴会上看到维克托大人身边的你,那时候你已经长大了许多。” 阿德里安抬起手来,抚着莱昂的脸颊,指尖轻轻描摹着莱昂的眉眼。 “也许是之前你还太小了,所以再次见面时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很庆幸的是,我还能再次见到你。”阿德里安眼底满是温柔,“其实那时候你也没有多大,好像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可你看起来却特别意气风发。” 阿德里安轻声笑了笑,“特别是你那双眼睛,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一般,让人印象深刻。” 莱昂垂了垂眼眸,阿德里安说的大部分事情他都并不知情。他听着阿德里安所说的那些事,经由阿德里安的视角,他才发现原来阿德里安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有好几次都把对方给忘了。 “那时候看到你生活得很好,我好像有一个心结被解开了一般。尽管你已经不认识我了,但我觉得能这样看着你过得很幸福就好,不过后来让我惊喜的是,我们竟然会在南境一起训练。” 说到这里,莱昂大手覆在阿德里安的手上,“殿下,那我们曾经一起在南境训练的时候,我究竟都忘记了些什么……” 阿德里安转了转眼眸,“莱昂,那段时光对我来说很珍贵,所以我希望那些记忆你可以自己找回来。” 莱昂眼睫微颤,点了点头。 莱昂非常能理解阿德里安,那段时光恐怕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时光,越是珍贵则越是小心,因此莱昂也很想珍惜那段记忆。如果他只听阿德里安讲的话,他只能知道那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觉得那段记忆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因此他必须要找回那段记忆。 “对不起,殿下。”莱昂吸了一口气,随即深深吻着阿德里安的掌心,“我好像总是忘记您。” “这确实让我很伤心。”阿德里安微微一笑,“所以我之前惩罚过你,你还记得我罚了你什么吗?” 莱昂顺势把阿德里安抱进了怀里。 “记得。”莱昂环着阿德里安的力度紧了紧,“我会永远记得您。” 借着拥抱传来一阵温暖,两人闻着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都睡得很安心。 第二天早上醒来,莱昂感觉枕边的温度已经不在,他猛地睁开眼,起身寻找着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就在一旁换着衣服,见莱昂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禁失笑。 他走到床边,修长的手臂缓缓勾起莱昂的脖子,“你在找我?” 莱昂缓了缓神,自知失态,顿时有些羞赧,他别过头去,小声应道,“是。” 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随即俯下身来亲了亲莱昂,“起来收拾一下吧,路德维希在等我们吃早饭。”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跟着路德维希的仆人下了楼。 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路德维希正坐在主座上,见两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便微微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紧挨着,坐在了餐桌的一边。 “你们昨天很安静啊,我还以为我会被你们吵得睡不着觉。”路德维希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两人。 莱昂微微皱了皱眉,路德维希的话和眼神都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阿德里安面无表情地用着刀叉,轻睨了路德维希一眼,“听不到这种声音你更睡不着觉吧。” 路德维希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确实有些失望,我还想听听我亲爱的弟弟是怎么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呢。” “这样你才能硬的起来吗?”阿德里安嗤声轻笑。 路德维希眯了眯眼睛,眼神里升腾出一股危险的意味,“你说什么?” 阿德里安没理会路德维希,垂下眼眸继续摆弄着刀叉。 路德维希这才缓过神色,他将目光转向莱昂,语气比刚刚平和了不少,“对了,莱昂阁下,你是维克托大人的骑士吧?” 莱昂点了点头,抬眸看去,只觉得眼前的路德维希和昨晚的路德维希判若两人。 “昨天我们见得太匆忙了,有些事情我没来得及说,我这次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帮助我弟弟,一起平定南境。” 虽然有路德维希的增援没什么不好,可是这件事却很微妙。平定南境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反而既艰难又危险,如果成功,则功成名就,如果失败,极有可能死无全尸。然而现在这边有阿德里安一个人在就已经足够了,国王不可能一次指派两个王子去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 那就只有可能是路德维希自己硬要来。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因为牵挂百姓,另一个则是因为想要邀功。 以莱昂对路德维希的了解来看,他的主要目的无疑是后者。 莱昂看了看阿德里安,他不知道阿德里安知不知道这件事,看到阿德里安泰然自若的表情,莱昂想阿德里安可能已经知道了。 路德维希看出了莱昂的表情,耸了耸肩,“自从我弟弟出兵以来,我一直很挂念他,我总觉得他胜任不了这么艰难的任务,所以我才想着来帮帮他。” “您多虑了。”莱昂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次任务的确艰巨,但阿德里安殿下做得很好。” “是吗?”路德维希瞥了一眼阿德里安,“我还以为我这弟弟只会花天酒地呢。” “你想怎么帮我?”阿德里安开口向路德维希问道。 “虽然我也想亲力亲为地帮你,可是过几天父王就要过生日了,他老人家点名要我陪他,所以恕我本人不能在现场,但我会留下我的一部分骑士,任你们指点,怎么样?” 路德维希不光当着阿德里安的面炫耀,还明晃晃地想要不劳而获。莱昂皱着眉,看着眼前装作诚恳的路德维希,不禁有些厌恶。 莱昂正想反驳,手腕却被阿德里安率先拉住。 “可以。”阿德里安沉着眼眸,语气平淡地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路德维希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完全不顾面前神色复杂的莱昂和面无表情的阿德里安。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而后,路德维希就为他们二人安排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到军队。 马车上,莱昂有些不平地问道,“殿下,这样下去您的辛苦不是白费了?” “你还记得之前加斯帕说的那个滥杀无辜的军队吗?”阿德里安杵着下巴,抬眸看向莱昂,“那就是路德维希带的军队。” 莱昂的身体顿了顿。 阿德里安继续说道,“这次他是带着军队有备而来的,就算我们不同意,他也会想尽办法带兵出征的,那样对百姓们更不利。” “可是这样他就有理由去国王陛下那边邀功了。” 闻言,阿德里安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我并不是为了讨谁喜欢才来到这里的。”说完,阿德里安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莱昂,“不过硬要说的话,我可能是为了讨你喜欢才来的。” “殿下……”看着阿德里安淡然地笑着说出这些事,莱昂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路德维希可以邀功,我可以保护百姓,这样说起来倒还挺两全其美的。” 莱昂有些心疼,他不愿意看到阿德里安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就这么白白地付诸东流。 看着面前皱着眉头看着窗外那些生灵涂炭的百姓们的阿德里安,莱昂不禁握了握拳头。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军队驻扎的地方。 离着很远,莱昂就看见了站在军营前等待着的尤尔和西里尔。 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近,西里尔恨不得飞奔过来。 “莱昂!”西里尔欣喜地抱住了莱昂,随即用力拍打着莱昂的后背,“你都把我担心坏了!” 西里尔的声音带着些许嗔怪,说着说着,竟还有些抽泣。 莱昂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都怪我,都怪我当时让你一个人留在那个地下室!”西里尔靠在莱昂的肩头,随意地在莱昂的衣服上抹着眼泪,既愤懑又委屈地说着。 感受到阿德里安投来的炽热的目光,莱昂便轻轻推开了西里尔,“好了好了,没事了,但我衣服都要被你弄脏了,你去换个人的衣服蹭去。” 说着,莱昂就要把西里尔推向尤尔。 哪想西里尔一抬眸见对面是尤尔,立马转了个身。 西里尔转到了阿德里安身前,二话不说就要向阿德里安抱去,“殿下,几天没见我也有点想您了,来,抱一个吧……” 莱昂迅速把西里尔给拉了回来,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你接着哭你的吧。” 第37章 爱与被爱 回到了驻扎地,维克托、卡尔文等迎了上来,凯伊和加斯帕也在。 伊萨克领着埃米尔,一见到莱昂,埃米尔兴高采烈地就飞奔了过来。 “大哥哥,我都想你了!”小孩脸蛋红扑扑的。 莱昂看着怀里的小孩,几天不见,这小家伙好像还长胖了一些。 待莱昂整顿了一番,几人便围坐在一起,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虽然莱昂不太想去回忆有关于埃德加的那些事情,可是因为大家都很关心也很好奇,所以莱昂只好省去了很多细节,大概地讲了一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 随着莱昂的讲述,房间内的氛围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莱昂不想让大家太过担心,所以便紧接着向尤尔和西里尔问道:“你们救下来的那些孩子们呢?” “被维克托叔叔安排着送去修道院了。”西里尔答道。 莱昂点了点头,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个好的归宿。 “但我没想到的是,当时居然有几个孩子拒绝和我们一起走。”西里尔沉着眼眸,表情有些凝重,似乎极其不理解,甚至是直到现在都还在耿耿于怀。 莱昂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当时那个叫做道森的小孩。 他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孩子。 特尔兰镇的大多数百姓并不富裕,甚至都还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不乏有一些家长因为吃不起饭养不起孩子,便会为了钱而把自己的孩子送给那些贵族。然而那些贵族们向来草菅人命,有些孩子为了活命,所以不得不对贵族们言听计从,而孩子们的心理本就尚未完全成熟,久而久之甚至还会养成一种变态的心理。 莱昂还记得小时候和自己一起被关在地下室的孩子们当中,其中就有几位就是这样的,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是对全心全意地服从埃德加就可以过上更好生活,结果最后却还是被活活折磨致死。 见莱昂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尔过来拍了拍莱昂和西里尔的肩膀,轻叹道,“我们尽力就好。” 大家没有过多的的时间和精力再为此伤神,因此他们都只是简单地投来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紧接着便开始商量起接下来的战略。 凯伊沉声说道:“现在埃德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谨慎。”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倒觉得我们应该更大胆一些。”此时阿德里安淡然开口。 维克托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已经切断了他们的一个补给路线,这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埃德加肯定会着手准备,越拖下去可能对我们越不利,不如我们直接趁火打劫,打他个措手不及。” 几人商议一番,都觉得维克托和卡尔文说的有道理。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似乎更加有利一点,但是埃德加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只有趁着埃德加没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完全防备的情况下发起进攻,他们成功的把握才会越大。 “我们是时候正面发起一次进攻了。”尤尔的眼睛里映着火光。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凯伊问道。 “今晚。”维克托声音低沉,带着一定的威严。 意见统一后,几人便开始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莱昂和西里尔检查着装备和库存,见当下只有他们两人,西里尔便凑了过来笑意盈盈地说道:“莱昂,殿下好像比我想得要更加关心你。” “那天他发现你没跟着我们回来,便一直在想办法救你。”西里尔眯起眼睛摩挲着下巴,“平时看他好像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那时候又好像真的乱了阵脚一样。” 被西里尔说的,好像那样慌乱的阿德里安就站在自己眼前一般。 莱昂的心脏颤了颤。 “西里尔。”莱昂垂着眼眸,低声问道,“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你配不上的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嘛……”西里尔似乎真的认真思索了半晌,而后眨了眨眼睛,轻笑着回答,“我不觉得有我配不上的人。” 本以为西里尔又在开玩笑,可是莱昂抬眸却对上了一双极其诚恳的双眼。 看透了莱昂的表情,西里尔咧嘴一笑,“你别不信,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一直相信,爱是上帝赋予我们的唯一平等的权利,只要两人之间产生了爱,就没有高低之分。”西里尔的语气很平静,“如果是用心的爱,那就没有什么配得上与配不上。” 西里尔接着说道,“我觉得你值得去爱与被爱,莱昂。” 看着西里尔的双眼,莱昂有些动容。 他时常会被西里尔的洒脱而触动,现在也不例外。 不过他完全能理解西里尔的意思,但是却依旧有些做不到。他和阿德里安实在是天差地别,他知道自己真切地爱着阿德里安,可是又同样觉得自己配不上阿德里安,于是他越是靠近阿德里安就越是觉得痛苦。 他原本打算在埃德加的宴会结束后就向阿德里安彻底地表明心意,可是发生了太多事,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他的心也随之有些摇摆不定。 西里尔也了解莱昂,他知道莱昂还是会考虑很多,于是抬手搂了搂莱昂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就有答案了。” 莱昂点了点头,扯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西里尔。” “太没有诚意了吧!”西里尔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喊道。 “那要怎么谢?” “你说呢?”西里尔抱着胳膊,仰了仰头。 莱昂别过头去,小声说道,“……谢谢哥哥。” 西里尔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军队的士兵们忙了一天,终于迎来了夜晚。 士兵们此时已经整装待发,在尤尔的带领下士气昂扬。 这一次和上一次的进攻策略一样,骑士兵团与民兵分工合作,骑士负责正面进攻,民兵负责侧面突袭。 “我们走!” 只听队伍前传来响亮的驾马的声音,尤尔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特尔兰镇中心奔去。 这样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匆匆驶来,特尔兰镇一些小路上看守的士兵都被吓得好像魂飞魄散了一般,期间也有小支队伍冲出来阻拦了他们,可惜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他们越来越靠近特尔兰镇中心,有一大批士兵赶了过来,他们穿着印有埃德加骑士兵团军纹的衣袍,挡在了军队前面。 “你们现在投降还不晚!”为首的士兵举着武器,大声喊道。 尤尔眼见着周围都是居民居住的小楼,于是立马带领队伍调转了方向驶去,敌军见状紧紧追了上来,直到抵达了一个人烟稀少且的树林区域,尤尔才回过头来随即冷笑了一声,摆出手势,箭阵瞬间从他身后射出,立刻压制住了对方。 “冲锋!” 尤尔一声令下,骑士们铁骑如风,向对面冲了过去。 莱昂驾着马火速向对面飞奔过去,长剑划破冷空,对面扑上来的敌军还没能举起盾牌,就已经被掀倒在地。此时身侧迎来了另一面敌军,莱昂迅速勒马调转位置,马蹄狠狠地向扑过来的敌军踢去,对方迅速倒地,发出了阵阵哀嚎。 整个树林里回荡着武器击打时的铿锵声,以及士兵们的怒吼和哀嚎。 敌军虽然势头很猛,但是输在人数不多,又缺乏有力指挥,很快就被军队彻底压制。 几名试图逃跑的敌军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就已经被射下了马来。 莱昂回头望去,只见阿德里安举着弓箭,他面无表情,目露寒光,每一支射出的箭都极其精准地射中了敌军。 解决掉这些人后,军队继续向特尔兰镇进发。 这一路上他们发现敌军的防御要比他们预估的薄弱了许多,他们本以为镇子中心的外围防线会是一场硬仗,他们甚至为此做足了准备,结果只有堪堪三五成群的敌军,甚至刚刚那一队,已经算得上是他们遇到的最大规模的敌军了。 尤尔不禁皱了皱眉,“他们压根没打算死守。” “岗哨分布得这么松散,有点像是调兵去了别处。”维克托低声应道,“埃德加已经开始做起准备来了……” 尽管有些蹊跷,可是敌方的粮仓就近在眼前,眼下已经走到这里,他们只能继续向前。 军队很快便冲破了第一道防线,顺利地进入到了镇中心,掌握了一部分的地势,进入到了粮仓当中,却依旧没有见到大规模敌军的身影。 他们搬运着战果,正打算迅速撤离时,军队后身传来了一阵号角。 一匹马飞快地奔了过来,加斯帕骑着马从树林中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后方!他们从后面包抄过来了!” 军队的士兵们瞬间有些震惊,但也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莱昂迅速登上了岗哨上向远处眺望,只见后方的山坡上黑压压地一片军队正从树林中涌现,向镇子这边进发,而前方也赶来了数支军队,局势瞬间逆转,他们被包围了! “是陷阱……”莱昂咬了咬牙,低语道。 “列阵!”尤尔猛地拔剑,大声呼喊道,“守住阵型,别让他们分割我们的阵线!” 莱昂从岗哨迅速爬下,随即翻身上马,向军队后方前去,他脖颈处的青筋微微暴起,厉声喊道,“伊萨克,带着后勤往中部集中!” 沉重的警号声在这片土地上空回荡着,气氛霎时间变得十分紧张,所有士兵们都握紧了武器,目光坚毅地等待着战争的到来。 第38章 旧识 看着四周一大群敌军正向他们涌来,此时他们完全进退两难,只能任凭敌军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莱昂驾马来到阿德里安身边,他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眉头紧蹙且眼神冰冷地看着包围过来的敌军,语气低沉地说道,“殿下,请您待在我身边。” “先保护好你自己,莱昂。”阿德里安低声笑了笑。 此时敌军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但在他们还没完全靠近时,尤尔便举起手来,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戒备起来,他们举起武器,一排排的弓箭被拉到最满,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等待着尤尔的下一步号令。 尽管尤尔现在看起来仍然沉着冷静,但熟悉他的骑士们都知道,尤尔已经被激怒了。 作为一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骑士,尤尔实在看不惯对面这种作风。 “放箭!” 因此,对面的一批军队刚刚迎上来,尤尔便一声令下,如雨般的箭矢向敌军射去,敌军的头领迅速勒马,但大多数的士兵也根本来不及躲过这密密麻麻飞过来的箭雨。 对面的头领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但是眼看着自己这边其他几支队伍陆续赶来,形成了完美的包围,他便立即看向尤尔,语气轻蔑地说道:“奉埃德加大公之命,我劝你们尽快投降!” 尤尔毫无畏惧地对上对方的目光,那双如鹰隼一般坚定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他完全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而是用力地将握着剑柄的手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厉声喊着。 “杀!” 身后传来一阵阵骑士们的怒吼声,所有的骑士们跟着尤尔一拥而上,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只要能突破一边的防线,远离这个包围圈,他们就有机会反扑,逆转当下的局面! 一场血战迅速爆发。 莱昂正在队伍前线,他举着长剑对付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同时他也在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这时一名敌军突刺过来,目标直指自己,莱昂立刻警觉,挥起长剑抵御起向自己挥过来的武器。 可是对方的力气比莱昂想象中的还要很大,长矛逐渐靠近莱昂,莱昂咬着牙猛地挺身,迅速将对方的武器击落。 对面失去了武器,一时之间占了下风,莱昂打算乘胜追击,不过对方反应速度极快,立刻驾马向战场边缘飞驰而去。 莱昂觉得那人有些不对劲,于是便向那人逃走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而周围却顿时扑过来了更多的敌军,莱昂无暇再去想那个人,只能回过神来一心地应战。 此时敌军的阵型已经有了些许的松动,尤尔迅速见缝插针,带着军队向敌军松动的阵型处突击,莱昂见状立马调转方向去支援尤尔,马匹带动着自己一转身,没想到这时一个长剑直直地就向自己挥了过来。 莱昂定睛一看,正是刚刚那个人。 长剑划破寒空,莱昂错开身子,轻巧地躲开了那一剑,那人则迅速地从另一边再次向莱昂刺去。 此时莱昂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人完全就是把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莱昂挥起长剑格挡住了对方的攻击,然而对方则加快了速度拼命地挥动着手中的剑,不断地发动着进攻,每一次出手都好像带着十分的怨气。 “你是谁?”莱昂一边格挡,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弱点,见对方发了疯一般地连续进攻,为了稍微转移他的注意力,莱昂冷冷问道。 对方冷哼了一声,“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说着,长剑再次挥来。 这一次莱昂依旧格挡住,而就在对方用力压制,两人相互抗衡时,莱昂突然松了力气,随即一个闪身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对方一时失重,险些没从马背上翻下来。 莱昂趁机立刻发起攻击,然而对方躲避得很迅速,莱昂只伤到了对方的肩膀。 鲜血渐渐地染红了甲胄和衣袍,那人愤恨地看着莱昂。 “现在可以说说你是谁了吗?”莱昂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对方咬了咬牙,语气冰冷地说道,“安德鲁·休斯。” 这个名字莱昂很熟悉,莱昂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那是小时候和他一起被关在地下室下的埃德加的娈童之一。他比莱昂要小了几岁,但是却是在莱昂之前就成为了娈童。因为年纪要比自己小,所以莱昂很照顾他,那时候两人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的关系很好,是在阴暗地下室里一直相扶相持的伙伴。到后来莱昂被维克托收养以后,还时不时地会想起来安德鲁,只是当时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他对安德鲁的长相的记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 但小时候那模糊的记忆逐渐与现在眼前的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莱昂又惊又喜,可是却又能看出对方在看向自己时,所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恨意。 莱昂的情绪有些复杂,他不知道安德鲁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只能微微皱了皱眉,开了开口,最终说道,“安德鲁,是你。” “是我。”安德鲁扬了扬下巴,面目有些狰狞,“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所以我会亲手杀了你。” 不等莱昂反应,安德鲁就抄起武器扑了过来,几乎每一剑都无情地在向致命的地方刺去。 然而知道对方是安德鲁,莱昂根本下不去死手,他只能想办法去抵抗,尽管偶尔出手,也只是象征性地进攻。 察觉到莱昂并没有用尽全力去进攻,安德鲁似乎有些怒了。一双眼睛里的怒气和恨意变得更甚,挥剑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了几分, 安德鲁厉声喊道:“时至今日,你他妈还在装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莱昂沉声回应,手上的动作冷静地与之抗衡。 “你听不懂?”安德鲁嗤笑着,并没有停止挥剑的动作,越是挥出一剑,力度越是加重,语气也跟着加重,“当初我那么求着你不要离开,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你明知道你离开后埃德加根本不会放过我们!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说着说着,安德鲁似乎没什么力气了。 安德鲁的情绪是那么真切,莱昂不由得地愣了愣,但他立马就回过神来,虽然他并不完全知道安德鲁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大约能猜得一知半解。当初有人准备把他从埃德加身边带走时,安德鲁的确求过他让他别走,当时他以为那是安德鲁舍不得他,于是他还求着问他们能不能让安德鲁跟着自己走,可惜得到的回答都不尽人意。 “听着,安德鲁。”莱昂定神,目光坚毅地对上安德鲁,“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安德鲁没说话,只是依旧愤愤地看着莱昂,显然并不相信。 莱昂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有在想着你。” 听到这话,安德鲁的身体开始颤抖,半晌后,却还是将长剑举起,定在了莱昂的胸前不远处。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杀了你。” 安德鲁的声音有些啜泣,说着,挥起剑就向莱昂刺去。 莱昂还没来得及躲开,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箭就刺向了安德鲁的肩膀,安德鲁的肩膀刚刚本就被莱昂刺了一剑,现在又受了伤,吃痛时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就掉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阿德里安收起弓箭,迅速驾马向安德鲁驶去,他的手中紧握着长剑,直直地向安德鲁挥去。就在长剑即将掠过安德鲁脖颈时,莱昂迅速反应过来,他抬剑去迎阿德里安的剑,结果此时已经来不及,阿德里安的剑虽然被打偏了方向,却还是刺中了莱昂的肩膀。 鲜血瞬间从莱昂的肩膀处流到了阿德里安的剑锋上。 安德鲁仿佛被吓破了胆,他紧闭着双眼,直到感觉到危险没有降临时,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看见了替自己拦下一剑的莱昂。 顺着剑的方向看向莱昂,阿德里安的眉头紧蹙着,微微眯了眯眼。 “殿下,这是我的旧识。”莱昂捂着肩膀,随即垂了垂眼眸,放低了声音说道。 “旧识?”阿德里安的情绪显然稍微有些激动,说的话里都带着刺,“你的旧识们都像他一样想杀了你吗?” 莱昂瞥了眼坐在地上的安德鲁,随即对阿德里安说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想和他解开这个误会。” 阿德里安一双讳莫如深的双眼紧紧盯着莱昂,半晌后他才调转了方向,跟着队伍继续突破着对方的防线。 莱昂迅速翻身下马,掏出一根绳子将安德鲁绑了起来,又把对方扔到了自己的马上,随即带着安德鲁一路来到了队伍中央的后勤,把人交给了伊萨克。 “人质?”伊萨克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环节还需要俘虏对面的人做人质。 “人质。”莱昂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就翻身上马再次投入了战斗。 安德鲁被绑的死死的,他咬着牙,满眼愤怒地看着莱昂远去的背影。 此时战斗已经持续了半晌,尤尔带领着军队就要冲破了包围,莱昂及时归来,帮着尤尔分担着火力,一时之间士气大涨,军队迅速突破了包围。 两边的军队这才呈现出面对面的形态。 尤尔望着对方的头领,两人眼神交错之间都各怀心事,两边军队经此一战都死伤众多,显然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 对方头领立刻下令,向特尔兰镇中心撤退。 望着开始撤退的敌军,骑士们才终于发出了血性的欢呼,这一次是他们打了胜仗。 莱昂浑身沾着血,驾马并肩伫立在阿德里安身边,两人都默契地没说话。 显然,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不比周围要愉悦。 第39章 鼠腹鸡肠 在尤尔的带领下,军队开始在附近的军营处驻扎。 这里原本是特尔兰镇守卫军的营地,因此设施还算比较齐全,眼下他们伤员较多,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这个营地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不错的条件。 经过刚刚那一场恶战,几乎没有人能完全不受伤地从战场中走出来,并且大多数士兵伤得都比较严重,几名军医在营地里忙前忙后地治疗着伤员,整个营地隐隐地都渗着一股血腥味。 军医们向来会优先治疗那些伤势较重的士兵们,莱昂和阿德里安伤得较轻,两人坐在一边一起等待着军医,周边的气氛却异常的诡异。 与其说是两个人都不说话,倒不如说是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全然不搭理。 莱昂垂着眼眸,语气里略带了些无奈,低声唤道,“殿下……” “……” 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着手臂,阖着双眼,仿佛在小憩。 知道阿德里安是在生自己的气,莱昂也不管对方理不理会,仍试图和对方解释道,“殿下,那个人是小时候和我一起关在地下室的孩子其中之一,曾经我们的关系非常要好。” 莱昂接着说道:“我们许多年都没有见过彼此了,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我把他带了回来,打算问问清楚,试试看能不能解开这个误会,我不想要让这个误会使得我们反目成仇。” 阿德里安眼睫微颤,这才缓缓睁眼看向莱昂。 见阿德里安终于肯理会自己,莱昂立即坐近了一些,他看着阿德里安的眼睛,恳切地说道,“殿下,是我让您伤心了。” 尽管阿德里安的确生气,可是现在看着莱昂一双眼波流转着的湛蓝双眸,阿德里安怎么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莱昂。”阿德里安抬眼对上莱昂的目光,随即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如果换做是你刺中了我肩膀,你会怎么样?” 莱昂的心脏不由得地抽痛了一下。 “你这里会痛吗?”阿德里安抬手,指尖轻轻划过莱昂心脏前的胸膛。 “……会。” 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痛不比你轻半分。” 听到这句话,莱昂感觉到心脏处传来阵阵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他切身地体会到了阿德里安的难过。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 莱昂紧紧抓住阿德里安的手,两只手贴合着,随即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如果不是碍于周围的士兵比较多,他真想现在就把眼前的人紧紧拥在怀里,很长很长时间都不要松开。 此时阿德里安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他捂着自己的心脏处,轻笑着说道:“不过这里可不是白为你痛的。” 说着,阿德里安搭着莱昂的肩膀靠近了莱昂,莱昂只觉得一阵温热的吐息掠过自己的耳畔,让他不禁微微颤栗。 “等晚些你要好好补偿我,莱昂。” “……是。” 这时,军医已经为前面的士兵们处理好了伤口,终于走到了阿德里安和莱昂跟前。 莱昂望去,只见向自己走过来的军医正是之前凯伊和加斯帕带来的民兵军医,维尔纳。 维尔纳带着一些治疗材料走了过来,莱昂自然地脱去上衣,露出了受了伤的肩膀。 这时候几人才清晰地看见那伤口,虽然伤得不是很严重,但是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维尔纳拿着药材,虽然手上在给莱昂涂抹着药,可是眼神却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莱昂的伤口上,反而时不时地掠过莱昂裸露着的上半身。 莱昂本没有注意到维尔纳的眼神,只是维尔纳涂药的动作实在有些不太认真,好几次都涂抹到了伤口外缘,莱昂觉得有些奇怪,偏过头来看向维尔纳时,才察觉到对方那炽热的、似乎是在探查些什么的目光。 莱昂感觉有些不自在,于是故意抬起胳膊轻咳了几声。 维尔纳自知失态,立即正色重新为莱昂上药,随即开口问道,“莱昂阁下,我听说您前些日子从埃德加那边逃了出来,您没受什么伤吗?” 莱昂有些不解,但仍点了点头,“没有。” 维尔纳这才解释道:“我曾经救过几个人,他们也是从埃德加手中逃出来的,但是他们浑身上下基本没有一处好地方,那是我见过最惨痛的模样了。因为他们我大概了解了埃德加残忍的行径,所以我才有些好奇,您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 “不过想来也是,您是维克托大人身边的得力骑士,定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受伤。”维尔纳笑了笑,收起了药材。 莱昂没多想,因为维尔纳说的的确是埃德加能做出来的事,不过是因为自己这次幸运,有阿德里安和队友们在背后帮忙援助,不然的话自己恐怕也会变成维尔纳说的那样。 “说起来,您有见到埃德加吗?”维尔纳忽然问道。 闻言,莱昂显然有些不太自在。 维尔纳看出了莱昂的表情,立马笑着解释:“我在特尔兰镇待了有几年时间了,一直听闻埃德加的事情,却从未见过他本人,我一直很好奇这样残暴的人究竟会长什么样。” 没等莱昂回答,一旁的阿德里安率先开口,“维尔纳,你知道路德维希也来特尔兰了吗?” “殿下?他怎么……”说着,维尔纳就反应过来,他曾在路德维希骑士兵团时就有所耳闻,路德维希几乎每年都会到特尔兰镇参加宴会,“他是来参加埃德加的宴会吧。” “是的。”阿德里安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你们可以见一面,他似乎很挂念你。” 话题被阿德里安岔开,维尔纳也不再对莱昂追问,只是在给莱昂包扎时简单地和阿德里安聊了一会便继续给其他的士兵们疗伤去了。 莱昂趁着没人往他们这边看,偷偷拉了拉阿德里安的手。 两人十指交缠时,伊萨克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吓得两人迅速把手松开来。 两人突如其来的反应反倒是给伊萨克吓了一跳,他立马反应过来,但是早就见怪不怪,回过神后他回味着两人刚刚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阿德里安有些不满。 “您也有会不好意思的时候?”伊萨克一边给阿德里安抹着药,一边轻笑着问道。 阿德里安歪了歪头,随即转头看向莱昂,眯起眼睛笑了笑,“其实还挺刺激的,是不是?” 莱昂的脸颊有些泛红,不可否认的是两人刚刚明明只是偷偷牵了牵手,却让人感觉到非常脸红心跳。 “是。”莱昂缓缓点了点头。 阿德里安看着莱昂泛红的脸颊,被莱昂的反应逗笑了,弯着眼眸继续逗弄着莱昂,“那我们下次……” “好了,够了。”伊萨克抚着额头,实在是受不了眼前这两人了,“你们可以等我包扎完再继续吗?” 阿德里安耸了耸肩,冲着伊萨克展露出了一个极其好看的笑颜,“不可以,因为我没有会不好意思的时候。” 伊萨克略有些鄙夷地暗暗瞥了一眼阿德里安,一边给阿德里安包扎,一边低声嘟囔道,“鼠腹鸡肠。” 很快,伊萨克就给阿德里安包扎好。 莱昂和阿德里安正准备回到房间,此时尤尔急匆匆地向莱昂走了过来。 尤尔轻轻拍了拍莱昂:“莱昂,你跟我来一下。” 阿德里安便自己先回到了房间。莱昂跟着尤尔到了营地外面,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卡尔文在这等着他们两人。三个人聚在一起,尤尔低声说道,“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会有今天这么充足的准备。” 卡尔文点了点头,这些计划基本上都是他们一起制定的,虽然这次的计划制定得比较急迫,但也是他们共同商讨,在尽量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开始实施的,的确不应该会出现像今天这样被全面包围的局面。 更何况他们这次是临时决定的行动,从制定计划到实施计划中间仅仅只隔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从今天对面这么完美的埋伏来看,要么是对面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要么就是他们之中出现了内鬼。 三人都想到了一起去,可是又都有些不可置信。 但是他们可以确定的是,以埃德加之前的表现,显然并不会有充足的时间做出这么完美的准备,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你们觉得会是谁?”卡尔文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 两人摇了摇头,显然都没有头绪。如果只有一支队伍倒还算容易排查,可是现在他们的队伍太过于杂糅,几支队伍之间只能说是临时的合作关系,虽然表面上统一都是由维克托和尤尔管理,但实际上还是各有各的领属,这就让事情变得有些难办。 莱昂眸色暗了暗,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有内鬼的存在,就不能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如果想要找出内鬼就必须要秘密行事,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不如我们给每支队伍都放出一个不一样的消息,看敌军接收到了哪个消息,我们就可以缩减范围,找出内鬼。”卡尔文思索了半晌,想出了一个办法。 两人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 同时莱昂也想起一个人来,这或许是一个能够暗中突破的关键角色,就是安德鲁。 莱昂把今天在战场上把安德鲁俘虏的事情向另外两人说明了一番,他们也同样觉得可以像莱昂说的那样,从安德鲁那边下手。 三人一拍即合,莱昂沉声道,“那你们先去放消息,我去找安德鲁。” 第40章 为什么要走 莱昂正要走到后仓时,伊萨克恰好也结束了治疗,得知莱昂要找安德鲁,两人便一起走到了后仓。 莱昂跟着伊萨克走进了一间小屋,只见安德鲁仍是被自己用绳子紧绑时的模样,伊萨克对他也全然不客气,把他整个人架到了木桩上,让他只能紧贴着木桩站着。 此时安德鲁已经很困倦了,但是因为当下的姿势太难受,所以根本就睡不着。 他本来还紧闭着眼睛,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又立即警觉了起来,一见来者是莱昂和伊萨克,脸色明显变得十分难看。 安德鲁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两人,感受到那道满是仇恨的目光,伊萨克立刻耸了耸肩。 “打从你把他送到我这边开始,他就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伊萨克转头和莱昂说道,“我要赶紧走了,多看他一眼恐怕就要折损我十年的寿命。” “等一下,伊萨克。”莱昂立即叫住了伊萨克,“我想请你帮他治疗一下肩膀。” 伊萨克来回看着两人,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干净利落地给安德鲁涂了药,并且包扎好。 “谢谢你,伊萨克。” “那我走了。”伊萨克收起材料,随即摆了摆手,刚要走出房门,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莱昂,“对了,你今天最好早点回去休息。” 莱昂有些不解地看着伊萨克,但伊萨克却没再多说什么便急忙离开了小屋。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莱昂和安德鲁两个人。 莱昂走上前,松开了把安德鲁绑在木桩上的绳子,随即给安德鲁找了个凳子,“安德鲁,我想我们要好好谈谈。” 安德鲁终于可以不再靠着木桩,但是莱昂并没有把绑住他手脚的绳子解开,他整个人还是被紧绑着的状态,虽然他对此感到很耻辱,可是他已经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多想一脚踢开莱昂放在他身旁的凳子,但一方面是他的双脚都被绑住了,另一方面是他的确拒绝不了。 于是安德鲁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刚一开口,因嗓子干燥,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后才冷冷地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莱昂皱了皱眉,随即利落地转身出了门。 安德鲁嗤笑着垂下了头,那一刻他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仇恨更多。 从他被莱昂绑架带到了军营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莱昂究竟会怎么处置他,他有想过莱昂可能会找他谈,但他也有想过莱昂会像小时候那样再次把他丢了。他当然渴望莱昂可以和他谈一谈,因为那时候的莱昂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同时这也给了他一丝希望,万一真如莱昂所说,一切都是误会呢…… 可是他虽然暗暗期待,表面上却仍放不下面子来,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受到的伤是真真切切的。 他在这里足足等了一夜,就是为了能等到莱昂,但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莱昂就这么丢下自己走了! 安德鲁咬了咬牙,他顿时感到有些绝望。 莱昂根本就和从前一样…… 就在安德鲁彻底陷入绝望之时,房门声音响起,安德鲁黯然神伤根本无暇去在意来者是谁,他就这样垂着眼眸,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 忽然,一杯水明晃晃地递到了自己眼前。 安德鲁的目光微微抬起,顺着水杯向上看去,只见莱昂呼吸稍微有些不稳,似乎是因为来回走得很急促。 “喝些水吧,安德鲁。”莱昂声音低沉却好听。 那一刻安德鲁竟有些触动,他总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相互扶持的时候,那时候的莱昂也会抱着水或是吃的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跟前来。 这种能够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只是自从莱昂离开自己以后,他就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现在莱昂递过来的那杯水让他再次找到了那种感觉,甚至是在他几近绝望时,那杯水就像是小时候莱昂向无助的自己递过来的那只手。 安德鲁似乎是泄了气一般,讥讽地笑了笑。 这些年积攒起来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喧嚣,可是莱昂只用一杯水就让自己这么多年的积怨像一个笑话。 安德鲁缓缓举起自己被绑在一起的双手,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要怎么喝?” 莱昂把绑着安德鲁的绳子松了松,安德鲁这才接过水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安德鲁放下水杯,看着莱昂有些探查的目光,于是开口问道:“你想问什么?” “当时我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莱昂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那以后,埃德加的性格更加暴戾,同时也更加严厉地控制着我们。”说着,安德鲁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脖颈上的一块红印,“你走后他给我们所有人都烙下了一个印记,意为是他的私有品。” “当时……当时明明已经有人和他商量要带走我了,可是你一走他就取消了之前所有的交易。”安德鲁身体有些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们这批孩子几乎没有人再从他的手里逃出去,很多人都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 “这些都是因为你,莱昂。”安德鲁抬眸,眼里布满了血丝,“埃德加明明和你说过你走了以后我们根本不会好过,你为什么还要走?!” 莱昂的眸色沉了沉,他抿着嘴但没说话。 “你说啊!你到底为什么还要走!你根本不知道那么多个夜晚我都是怎么度过的……我差点……我差点就死在了他的床上……”说着说着,安德鲁就红了眼眶,声音也越来越小。 眼见着安德鲁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莱昂的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他定了定神,终于开口说道。 “对于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我感到很抱歉,安德鲁。”莱昂对上安德鲁的眼眸,神色凝重,“但是我并不知道我走后埃德加会那样对你们。” 安德鲁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埃德加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埃德加没有和我说过他会那样对你们。”莱昂顿了顿,“如果当时我知道的话,也许我真的不会走。” 一时之间,安德鲁陷入了沉默。 这么多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莱昂并不知情,但埃德加和他说了太多,导致他从没想过要亲自得到莱昂的答案。 如今答案摆在自己眼前,他却有些不敢相信。 他执着了这么多年来的仇恨到最后甚至都还是被埃德加所利用。 “安德鲁,其实我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 莱昂那双湛蓝的双眸里透露出的目光是那么的诚恳,安德鲁忽然感到有些眩晕,整个人就好像沉入了旋涡当中,这让他不得不相信莱昂。 “我……”安德鲁抬手,痛苦地捂住了脸,“对不起……” 莱昂起身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他知道这时候再说些什么都没用,他没办法再去承担安德鲁因他而受到的所有伤害。 “对不起,莱昂……”安德鲁的眼眶泛着红,“那时候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没办法坦然接受你的离开,我一直都很想你……” 好像彼此都解开了一个心结一般,两人坐在一起聊了许多。 安德鲁的求生**很强,所以尽管多次遭受过埃德加的折磨,也依旧支撑着自己活了下来。在他长大后,他得知莱昂成为了维克托的骑士,于是便主动向埃德加提出要成为埃德加的骑士的请求,虽然最后顺利地成为了埃德加的骑士,但是他的职位一直都不是很高。 终于在前不久,军队接到了维克托来到了特尔兰镇平反的消息,于是他便跟着队伍前去迎战,这也正是他们今天会在战场上见面的原因。 “我不可能会为了埃德加而拼命,但是除了埃德加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找谁了,我就只能在这里混口饭吃,何况我想如果能成为他的骑士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有机会能碰到你。”安德鲁笑了笑。 聊到这里,莱昂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要迎战的消息的?” “就在昨天上午。” 他们昨天早上制定的计划,昨天上午就被传到了敌军那边,以内鬼传消息的速度来看,不排除是地位较高的士兵的可能性。 看着莱昂有些凝重的神色,安德鲁关切地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德鲁,我们这一次来到特尔兰镇就是为了能够推翻埃德加,拯救那些孩子们和整个特尔兰镇。”莱昂的目光极其真诚,“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安德鲁思索了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我愿意。” 莱昂宽慰地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考虑到安德鲁的身份,他还不能完全把这边的信息透露给安德鲁,于是便只问道,“你可以帮我打听到迎战的消息是你们队伍里谁先收到的吗?” “好,我试试。”安德鲁的目光里透露出些许坚毅的光芒,“只要是有利于推翻埃德加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看着彼此坚定的眼神,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当初那两个被迫关在地下室里,每天在绝望之中相互扶持努力过活的小孩,终于长大成人,为了曾经的彼此而并肩作战。 “你的肩膀还好吗?”安德鲁隐约看到莱昂肩膀上包扎的伤口的痕迹,有些惭愧地问道。 “没关系,只是一点擦伤。” “那就好。”安德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犹豫着开口问道,“对了……今天那位是阿德里安殿下吗?” “是。” “你们……”安德鲁吞吞吐吐的,半天都没问出口。 知道安德鲁想问些什么,但莱昂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来向安德鲁指了指门外,“走吧,我为你找一个房间,你今晚先在这里住下。” “啊,好。”安德鲁顿了顿,起身跟着莱昂走出了房门。 看着莱昂的背影,安德鲁暗暗垂下了眼眸,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第42章 内鬼 第二天早上醒来,莱昂意识还有些模糊,朦朦胧胧地感觉着阿德里安肌肤的温度,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昨晚那情意缠绵的一夜。突然他感觉到下腹一阵涨热,他顿感不妙,猛然睁眼向下看去,果然…… 莱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阿德里安还没睡醒,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缓缓起身收拾了个干净。 他思前想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他的确精力比较旺盛,可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阿德里安睁开眼睛,看见被褥上有一小片潮湿的痕迹,不禁眯了眯眼睛,随即看向正在清理的莱昂,放缓了语调,“莱昂,你……” “殿下,您不要说了。”莱昂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阿德里安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眸,“看来那瓶精油的效果很不错啊。” “精油?”莱昂忽然想起昨晚那瓶精油,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他有些不太愿意相信区区一瓶精油就会让他变得这么不理智。 “听说这瓶精油的香味能增添情趣,我就特意托伊萨克帮我弄来了。”阿德里安轻声笑了笑,“说起来,对我倒是没什么用,可是你似乎很受用。” 莱昂一时感到有些羞耻,那玩意对他何止是有用,简直是物尽其用,怪不得昨晚伊萨克要叫他早点回去休息…… 阿德里安坐起身,指尖抚上莱昂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既然这样,那我可要托伊萨克多帮我带几瓶了。” “……您总是戏弄我。”感到耳尖逐渐发烫,莱昂垂下眼睫,沉声说道。 “你不喜欢吗?” 莱昂沉默了半晌,随即抬眼看向阿德里安,吐出了两个字,“……喜欢。” 两人相互凑近,温柔地亲吻着对方的嘴唇。温存了半晌,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尽管不舍,可是战争还没结束,两人都明白现在还不是应该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于是他们迅速收拾好后便离开了房间忙起了自己的事来。 今天安德鲁就要回到埃德加军营,莱昂有些不放心,还想要再交代一些事情,便来到了安德鲁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安德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莱昂推开门,此时安德鲁似乎刚刚睡醒,正站在床边换衣服,只是还没等他穿好上衣,莱昂就走过来敲了门,安德鲁裸露着的上身刚好被莱昂一览无余。 只是莱昂一眼就看到了安德鲁后颈上那被埃德加刻上的深红色的烙印。 “早安,莱昂。”安德鲁回头冲莱昂笑了笑。 “早安。”莱昂的目光看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他皱着眉头盯着那烙印,迟迟无法回过神来。安德鲁那好看的小麦色肌肤上明晃晃地有一块扭曲的疤痕,尽管莱昂昨天已经看过了一次,可是却远远没有这一次带来的震撼强烈。 感受到莱昂炽热的目光,安德鲁摸了摸后颈,苦笑了一下,“很丑吧?” 莱昂的瞳孔微微颤动,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惭愧和痛苦,他开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低低地唤道:“安德鲁……” 事情已经发生,就像那烙印一样,已经永远地融进了肌肤里,此时任何话语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再说些什么都不会让过往的事情发生改变,两人只能相视无言。 半晌,安德鲁故作轻松地笑了,“很多年了,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莱昂垂下头,他实在有些内疚,他知道那块疤痕确确实实是间接因他而造成的。 其实安德鲁也有些难受,他对此的确难以释怀了很久,可是眼前这个他曾经怀恨在心的人,却是唯一一个会为他而难过的人。 待安德鲁穿好衣服,莱昂便偷偷带着安德鲁走出了营地。因为他们的队伍当中有内鬼,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不敢让他们看见安德鲁和自己在一起,于是他们几乎绕开了所有在营地里守卫着的士兵们,最后终于走到了营地的出口。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安德鲁的眼睛,语气变得很坚定,“安德鲁,你回去以后要注意安全,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就第一时间来找我。” “好。”安德鲁用力点了点头,“我们一起,推翻埃德加。” 莱昂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保重。” 安德鲁刚走远了几步,却有些犹豫地回过头来,他看着莱昂,而后迅速跑回了莱昂身边。 “怎……” 还没等莱昂说完话,安德鲁已经攀着莱昂的肩膀,在莱昂的脸颊上轻轻吻了吻。 看着安德鲁早已跑远了的背影,莱昂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脸颊。 这有些不太对劲,等到下次他必须要和安德鲁说清楚。 莱昂心里这么想着,随即回身想要返回军营,刚迈出一步就愣在了原地,“殿下……” 不知什么时候,阿德里安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听见对方唤自己,阿德里安却没应声,只是一双眼睛紧盯着莱昂,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蛇。 而莱昂一时之间说不清,眼神里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无奈和委屈,他走到阿德里安身边,轻轻拉了拉阿德里安的手。 半晌,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莱昂的脸颊处游移着,随即命令道,“去洗脸。” 莱昂愣了愣,随即弯着眸子看着阿德里安,“是。” 两人便一同回到了营地。 经过了快一天的休息,并配合着军医们的治疗,此时士兵们看起来已经精神焕发了不少。 尤尔向所有士兵们宣告着,今晚可能要继续行动,于是所有士兵们都开始为上战场而做准备。 临近傍晚,尤尔和卡尔文找上莱昂,他们已经给每支队伍下达了不同时间的行动信息,这样他们就可以根据敌军出动的时间来进行比较,敌军出动的时间越靠近哪支队伍,那么内鬼就越有可能是属于哪支队伍。 而今晚,他们的行动并不是表面上的主动出击,而是要守株待兔,等待敌军先发起进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整个特尔兰镇也陷入了黑暗,只有几处微弱的火光还闪烁着。 沙漏上半部分已经快要见底,卡尔文掐着时间,“可以排除殿下和西里尔的军队。” 他将沙漏换了个方向,又过去了半晌,周边却依旧是平时的宁静,卡尔文平静地说道,“可以排除维克托兵团。” “那就只剩下一个军队了。”尤尔的声音低沉。 答案直指凯伊和加斯帕的民兵军队。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可以说这既是一个坏消息又是一个好消息,这几支队伍中他们最不熟悉的就是民兵军队,这让排查变成了一个难题,不过好在他们可以通过之前的表现而基本确定的是,凯伊和加斯帕是两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以通过这两人的帮助来找到内鬼。 于是卡尔文先把阿德里安和西里尔喊了过来,又找到了凯伊和加斯帕,好巧不巧的是加斯帕刚好也正要找他们。 西里尔本来还有些不解,他穿着厚重的铠甲,全副武装地走了过来,刚一走近就说道,“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行动?不是说好了天一黑就进攻吗,怎么等到了现在……” 看着眼前几人神色有些凝重,西里尔越说越没底气。感觉到不对劲后,才讪讪地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尤尔他们解释,加斯帕神色有些愧疚,率先说道,“实在抱歉,我们在队伍里发现了一个卧底,这次的行动恐怕就是他告的密。” 卡尔文看出了加斯帕的自责,于是把来龙去脉给加斯帕讲解了一番,加斯帕才恍然大悟。 “你们找到的那个卧底是谁?”尤尔问道。 凯伊说起了一个名字,那个人他们并不太熟悉,只知道是民兵军队里的一名普通士兵。 “他跟了我们已经有几年了,我们之间相处得还算不错,其实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说着,加斯帕揉了揉太阳穴。 莱昂摩挲着下巴,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三人曾推断出那个内鬼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趁着现在还有一些时间,他想抓紧时间好好探探那个人的口风,于是莱昂沉声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我带你去吧。” 加斯帕向莱昂摆了摆手。 莱昂跟着加斯帕一路走到了营地角落里的一个小屋,加斯帕刚一推开门,就瞬间愣在了原地,嘴里呢喃道,“不……” 目光随着木门敞开而向房间内望去,莱昂只见那人已经吊死在了麻绳上。 加斯帕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他的目光沉了沉,“看来卧底另有其人。”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很珍惜家人的人,因此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生命,而卧底会这么伪造出他自杀的假象,只能说明对他还不够了解。”加斯帕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在思索。 “你心里有人选吗?”莱昂偏过头看向加斯帕。 加斯帕点了点头,“有几个。” 两人简单安顿好那人的尸体,随即返回去跟大家说明了眼下这个情况。 果不其然,过了半晌,就在快要到尤尔传达给民兵军队的行动时间时,前线立刻传来了情报,敌军正向他们的方向袭来。 阵阵号角声逐渐传来,营地里还在等待进攻的士兵显然都有些惊讶,但他们却依然临危不乱,因为他们现在基本上就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尤尔和莱昂立即带队,一支队伍有条不紊地上前迎战。 第43章 歇一歇 两只浩浩荡荡的军队再次相逢,对方首领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可是尤尔显然并不想与对方交流,他毫不犹豫地一声令下,带着身后的军队就向前发起进攻。 战争一触即发。 双方在此之前都经历过了一次恶战,兵力相差得也并不悬殊,如果只是单纯地相互对抗,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因此在战前卡尔文特意制定了一个计划。 他们所在的营地附近就有一座山,倘若他们能把敌人引入山地,同时占领山地的高处就有机会将敌军歼灭。 一开始他们还拿出全力和对方抗衡,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便假意露出破绽。莱昂带领着一小支军队假意和大队伍走散,他勒紧了缰绳,身下的马匹发出了一声长鸣,吸引到了敌军足够的注意力,随即迅速向山地驶去。一批敌军在敌方首领的号令下,跟随着莱昂一路驶向了山地当中。 尤尔见状迅速带领军队向山地高处进发,此时山地高处已经有一些士兵埋伏在此,他们正在观察着低处的局势,等待着进攻的最佳时机。 见前方有一处开阔地,莱昂观察着山上的情况,确保四周都有埋伏的士兵,随即加快了马力。 敌军很快就追了上来,莱昂抬眼看向高处的尤尔,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于是立即带领军队调转方向面对敌军,敌军迅速把莱昂这支军队包围起来。 见这一小支军队被彻底包围,对面为首的敌军将领缓缓向身后的士兵们开口说道,“莱昂·雷蒙德,要活捉。” 说完,他便做出了前进的手势。 周围的敌军迅速向莱昂这边冲了过来,莱昂厉声喊道,“列阵!” 军队的士兵们迅速摆开阵型,尽力抵御着周边的进攻。 尤尔立马带兵从高处冲了下来反包围了敌军。 一时间,局势瞬间被逆转。 尽管如此,被敌人包围在中心的莱昂也并不好受,有的敌军见自己被包围,索性直接放弃了抵御,将目标集中在了攻击莱昂这支队伍上。 刀光剑影纷纷向自己这边投来,莱昂一时无暇顾及这么多的攻击,身上已经被划出了许多的血痕。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凯尔的一声闷哼,回头望去只见凯尔身上被敌人刺中了一剑,却仍咬着牙捂着腰腹部,强撑着抵御着敌军。 莱昂咬了咬牙,他握紧了缰绳,向凯尔身边靠近,而后他掩护着凯尔,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拼了命地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莱昂!小心!”看着从莱昂身后刺过来的一剑,凯尔怒吼了一声。 莱昂立即会意,迅速避开了那一剑,随即干净利落地将那敌军击倒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了这片土地。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小部分敌军,望着源源不断向他们涌来的敌军,莱昂和凯尔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一支箭矢倏地从莱昂耳畔边擦过,莱昂的心脏也不由得地随之一缩。 那熟悉的白羽毛箭矢,和精准有力的手法,是阿德里安! “这边!”莱昂厉声向队伍喊道,随即带着队伍往箭矢源头的方向杀去。 果然,阿德里安的军队就在这不远处,他们很快就与阿德里安的军队汇合在了一起。 看着浑身是血的莱昂,阿德里安的眼神里说不出是心急还是心疼,只是两人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寒暄,只能彼此相互对望了一眼。 而那一眼却顿时让莱昂有些恍惚,这场战争让阿德里安也并不好过,阿德里安有些气喘吁吁的,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着,本应该干净白皙的脸颊上却沾满了殷红的血迹,平日里那双总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眼眸此时却蒙上了一层浑浊的杀意。 来不及再为此而失神,莱昂迅速偏过头去,再次加入了战场当中。 骑士们不断紧缩,将敌军彻底包围,混乱之中,莱昂在人群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莱昂抿着嘴唇,迅速驾马向那边靠近,单枪匹马地越过了重重敌军,随后将人群之中的安德鲁给带了出来。 安德鲁看见了莱昂,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他全身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伤,几乎就快要以为今天他会死在这里了! 两人从层层包围之中跑出来时,忽然有无数的箭雨不知是从哪处向他们投来,眼见着一支箭直直地向自己射了过来,安德鲁却意识恍惚地根本来不及去躲。 莱昂抬剑打断了数不清向自己投来的箭矢,回头望见那支向安德鲁射去的箭矢,此时已经来不及再去拔剑打断,他只能下意识地起身去挡。 那支箭瞬间穿过甲胄扎进了他的肩膀。 肩膀本就有旧伤,莱昂一时之间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只能尽快带着安德鲁往包围圈外跑。他左手拖着安德鲁坐骑的缰绳,右手忍着疼痛握着自己手中的缰绳,明明没有多远的距离,莱昂却觉得异常的煎熬。 终于,莱昂看到了熟悉的骑士服,见西里尔冲过来接应了他们,莱昂脑海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骑士们此时已不再被敌军包围,他们便掌握了主动权,攻势不再像刚刚一样步步维艰。 没过多久,敌军便发起了投降的信号,这一场战役几乎折损了他们一多半的兵力。 然而骑士兵团也没好到哪去,大多数活下来的士兵们都受了严重的伤,这几乎是要休息整整一个月才有可能恢复士气,可是他们却必须继续乘胜追击,向特尔兰镇中心进发,因为他们还没有抓住最重要的那个人,埃德加。 因此这一场战争的胜利并没有让士兵们感到兴奋,反而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尤尔指挥着后勤将受到重伤的士兵们带回营地,其余能自己走回去的士兵们则跟着队伍一起回去。 夜晚的冷风混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实在让人感到有些不适。 等待着尤尔清点人数,莱昂站在一边,他倚靠在马匹身上,闭目养神了一会。 阿德里安缓步走到了莱昂身边,莱昂抬起眼眸,只见阿德里安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疲倦,这一场恶战几乎快要耗尽了他的精神。 “殿下。”莱昂站定身,想要揽着阿德里安靠过来。 下一秒,阿德里安垂着眼眸,直接倒在了莱昂的怀里。 莱昂一时间有些心惊,他迅速检查着阿德里安身上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重伤,指尖在阿德里安身上来回游移着,生怕发现了任何一处的致命伤。 “莱昂。”怀里的人忽然轻声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在你怀里歇一歇。” 莱昂抬手的动作顿住了,缓过神后他将手放在了阿德里安的后颈处轻轻摩挲着,随即莱昂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阿德里安的肩颈处,“那我也要。” 耳畔边传来阿德里安带着疲倦的一声轻笑,“好。” 没过多久,尤尔便清点好了人数,一行士兵们拖着带着伤的身子回到了营地。 回去后,尤尔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派出几个人到前线去探查一下局势,如果埃德加如今真的势单力薄的话,他们也就必须要抓紧时间。 此时军医们已经开始治疗起了那些受了重伤的伤员们,安德鲁也是其中之一,莱昂回来后便直接找到了安德鲁,他想尽快问清楚卧底的事情。 安德鲁的伤势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当时因为受的伤比较多,所以一时陷入了昏迷。但他早就已经清醒过来,见莱昂回来急匆匆地直奔向自己,安德鲁感觉心里有些暖,可是转眼看到跟在莱昂身后的阿德里安,眼神就有些不自在。 莱昂走过去,沉声问道,“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安德鲁点了点头。 莱昂刚要继续开口问起卧底的事情,这时卡尔文却从一旁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安德鲁身上穿着的敌军的军服,随即转头看向莱昂,“莱昂,不必查了。” “怎么了?”莱昂皱了皱眉。 卡尔文扫视了一眼周围,放低了声音对莱昂和阿德里安两人说道,“跟我来。” 三人找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卡尔文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奈,“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但是他刚刚趁乱逃跑了。” “是谁?” “维尔纳。” 莱昂定了定神,反应过来就是那个一直跟着民兵军队的军医。 这时,前线传来了消息。 三人站着的位置离尤尔的房间并不远,只听到尤尔用力拍了下桌子,恨恨地喊道,“操!埃德加逃跑了!”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卡尔文敲了敲尤尔的房门,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便推门走了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白打这几场了。”尤尔抱着手臂,讥讽般地嗤笑了一声,“前线传来的消息,现在我们根本找不到埃德加在哪,他整个城堡几乎都快被搬空了,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卡尔文向尤尔投去了一个宽慰的眼神,“这也不全是一个坏事,至少特尔兰镇可以恢复一段时间的安宁了。” “你说得也对,但我就是……”尤尔扶着额头,缓了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没法给那些牺牲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几人一时都沉默了。 就算尤尔不说,他们也都知道当下这个局面,越是拖下去就越是对他们不利,恐怕到时候就算找到了埃德加,也没有能力再去与他抗衡。 “我们先去找吧。”站在一旁的阿德里安轻声开口,“埃德加逃不远特尔兰镇,过两天路德维希会给我们增派一批军队,我们可以先派他们去在周边搜索。” 看着阿德里安坚韧的目光,几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尤尔和卡尔文没有注意到,然而阿德里安抬眼却看见莱昂站在自己身旁,攥紧了拳头,开了开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第44章 惩罚的吻 这两场恶战连着下来,整个骑士兵团死伤惨重,并且现在又找不到埃德加在哪,所以这几天他们便待在营地里进行着休整。 士兵们倒是清闲了不少,但是军医们就开始忙了起来。 伊萨克每天睡觉之前看到的是一堆又一堆的伤口,睡醒一睁眼看到的还是一堆又一堆的伤口,搞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没什么生机的样子。 莱昂有些于心不忍,便把埃米尔从后勤接了回来。 这一阵子小孩在后勤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个子也长高了一些,看起来很是喜人。 莱昂把孩子抱在怀里,时间长了竟也会觉得孩子有些沉,只是孩子刚好在他怀里睡着了,他也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小孩。 阿德里安看着莱昂受伤的肩膀,不禁皱了皱眉,轻声说道,“把孩子给我抱一会吧。” 说着,阿德里安就上前轻手轻脚地接过了小孩。 小孩砸巴着小嘴,在阿德里安怀里靠了靠,随即又继续做起了美梦。 莱昂凑近了小孩,随即抬手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看着孩子娇憨的睡颜,不禁失笑。 莱昂轻笑着抬眸看向阿德里安,想让阿德里安也看看小孩那熟睡时的可爱模样,刚一抬眼,只见阿德里安正用自己看小孩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双金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和笑意,莱昂的心脏好像空了一拍,瞬间有些怔愣。 但他很快就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了阿德里安。 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随之而来的是唇瓣相贴时的柔软触感。 考虑到有孩子在,两人都只是浅尝辄止地轻轻一吻,可是却依旧感到无比心动。 到了傍晚,又轮到莱昂守夜,莱昂便来到了营地去值班。 备好了武器,架好了篝火,把一些准备工作做完后,莱昂只见凯尔迎面就朝自己走了过来。 凯尔拍了拍莱昂的肩膀,咧嘴一笑:“好久都没一起守过夜了。” “你怎么样了?”莱昂看了一眼凯尔,想起那天在战场上,凯尔明显受了比较严重的伤。 “没什么大事。” 凯尔摆了摆手,随即紧紧搂了搂莱昂的肩膀,语气稍微变得有些认真了起来,“谢了兄弟。” “咱们两个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莱昂轻笑了一声,看凯尔这样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两人似乎都觉得有些别扭,对视了一眼,看着彼此有些尴尬的表情,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两人只听营地里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骂声。 凯尔火速凑了过去,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看着凯尔人高马大地蹲在门口趴着门缝偷听的模样,莱昂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莱昂!他们好像是在说你!”凯尔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用着气音和莱昂说着话,尽管那音量并没有多低。 “说我?” 莱昂有些不解,但也仍然没有想要凑过去听的想法。 “我听清了,真是在说你!你快过来听听!”凯尔卖力地朝莱昂招了招手。 莱昂见凯尔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只好走了过去,他俯身贴近了门,屏住了呼吸听着里面的吵闹声。 “你们俩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给两个人吓了一跳,两人齐齐回过头看去,见来者是诺亚,便松了一口气,继续屏气凝神地趴在门缝上听。 “让我也听听!”诺亚根本没多犹豫,立马跟着他们一起趴在门上听。 莱昂隐隐约约地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骂声,但是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不过确实偶尔还能听得见自己的名字。 仔细听了半晌,莱昂才听出其中一方似乎是安德鲁。 “我进去看看。”说着,莱昂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凯尔和诺亚瞬间跟上莱昂的脚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 三人走进屋子内,只见屋子里有几名士兵正围在一起,在他们之中,安德鲁和兰斯两人分别被几个士兵给拉在了两边,两人明显已经打了一架,他们的脸上和嘴角都微微渗着血。 “你必须给他道歉,你不道歉这事就没完!”安德鲁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冲着兰斯说道。 “我呸,谁他妈要给他那个卖屁股的东西道歉!”兰斯也毫不示弱,眯着眼睛龇牙咧嘴地向地面啐了一口血。 “你他妈再说一遍?!” “那老子就再给你说一遍,莱昂·雷蒙德就是个卖屁股的杂种!” “我□□……”安德鲁正要再次扑过去,忽然,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 安德鲁刚要挣脱,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着他的名字,“安德鲁。” 听见莱昂的声音,安德鲁立刻清醒了不少,回头一看,莱昂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看看,这是谁来了。”兰斯狞笑着看了眼莱昂,随即转头对安德鲁说道,“他本人来了,你不如直接问问他,看看他以前到底是不是卖屁股的娈童?!” 安德鲁抿了抿嘴,他怎么会不知道莱昂从前是埃德加的娈童,他只是看不惯兰斯到处宣扬声张,甚至还出言不逊地辱骂起以莱昂为首的埃德加的娈童们,于是才当着大家的面对兰斯说的话矢口否认。 霎时间,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朝莱昂投射了过来。 “你他妈的都在说些什么?”凯尔率先站了出来,他挡在了莱昂和兰斯中间,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指着兰斯,“我警告你别他妈满嘴跑火车,不然我不管你是谁的士兵,我一样会撕烂你的嘴。” “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兄弟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面对摆着一张臭脸的凯尔,兰斯显然有些没底气,但此时周围已经围了这么多人,他只能硬着头皮反问道。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 “大半夜的你们吵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诺亚悄悄去把尤尔给喊了过来,见尤尔一进屋,周围围观的士兵们便有眼色地散开了不少。 尤尔无心探究他们究竟吵了些什么,只是走过来瞥了一眼安德鲁和兰斯:“就你们两个闹的事?那罚你们今天晚跟着守夜。” 见周围还有人围在附近,尤尔低声吼道,“其他人再在这里围着看热闹的今晚统统跟着守夜!” 话音刚落,周围围着的其他人都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没过多久,尤尔也回到了房间,就剩下原本守夜的几人,和被惩罚守夜的兰斯和安德鲁。 兰斯没好气地看了眼他们,随即远远地找了个地方开始守夜,其余几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此时已经没什么多余的位置了,莱昂便带着安德鲁来到了自己看守的位置。 看着安德鲁眼眶和嘴角渗出的血,莱昂低声问道:“疼吗?” “有点。” 安德鲁抬手摸了摸伤口,轻轻点了点头。 莱昂想起之前伊萨克给了自己一小罐涂抹伤口的药膏,于是他将药膏拿了出来递给了安德鲁,“要不要抹点这个?” 安德鲁刚想接过,抬起的手却忽然放下,他抬眼看向莱昂,放低了声音说道,“我看不到伤口在哪,你可以帮帮我吗?” 莱昂看着安德鲁因自己而受的伤,轻轻叹了口气,“好。” 说着,莱昂用手抹了点药膏,俯身靠近了安德鲁。他先在安德鲁的眼眶上擦了点,却明显感觉到安德鲁的身体有些僵硬。 “好像会有点疼,你稍稍忍一忍。” 然而安德鲁根本就不是因为疼,而是面对着离自己这么近的莱昂一时之间有些紧张,但他只能回应道:“……嗯。” 眼眶处的伤口已被莱昂涂抹好,他接着又在指腹上抹了点药膏,抬手在安德鲁的嘴角处轻轻擦拭着。 安德鲁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安德鲁抬眼看向莱昂,见莱昂眼睫垂落,目光紧盯着自己受了伤的嘴角,正在认真地给自己抹着药。 他屏住了呼吸,因为此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莱昂指腹触碰到他嘴唇时的触感,他能感受到莱昂温热的鼻息,他甚至还能闻到莱昂身上清爽的味道。 下一秒,安德鲁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仰头吻上了莱昂。 安德鲁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莱昂为之一愣,但他同时也下意识地迅速推开了安德鲁。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在身旁传来,莱昂只感觉那一瞬间有些耳鸣。 他回头望去,阿德里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边,一双眼眸里散发着盛气凌人的寒光。 “殿下……”莱昂开了开口,他想走到阿德里安身旁,可是双腿却像木然了一样让他迈不动步,他根本不敢想象阿德里安刚刚都看到了什么样的画面! 安德鲁站在一旁没说话,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阿德里安信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莱昂,下一秒,他抬手勾住莱昂的肩膀,莱昂被迫俯下身来,随即一个吻重重地落了下来。 带着惩罚性的意味,阿德里安狠狠咬了一下莱昂的嘴唇。 此时安德鲁就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吻缠绵了很久,阿德里安才终于松开了莱昂。 两人都吻得有些气喘吁吁的,莱昂垂眸望着阿德里安,心情有些微妙。 明晃晃地在别人面前接吻,这对于莱昂来说本应该是一件很奇怪且羞耻的事情,可是当下看着阿德里安那双写满了占有欲的眼眸,莱昂竟对阿德里安这一举动感到有些欣喜。 那种情绪战胜了羞耻心,不合时宜地在莱昂心底弥散开来。 第46章 他不一样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路德维希的府邸。 两人走进府邸后,就被路德维希的仆人引领着带到了衣帽间。 整个衣帽间看起来十分宽敞,周边放着两排精致的实木衣柜,其中几个衣柜的柜门敞开着,仆人们正在罗列着排列整齐的丝绸和天鹅绒制的衣袍。往衣帽间的中间望去,房屋中放置着几张沙发床,床上铺盖着貂皮毛毯。垂坠着的金丝窗帘笼罩住了巨大的落地窗,窗前摆放着一面镜子,而路德维希此时裸露着上半身,背部的肌肉线条紧实且明显,他微微仰着下巴站在镜子前等待着仆人为他穿好衣服。 几名仆人将一件深红色的丝绸长袍小心翼翼地展开,随即毕恭毕敬地将其套在了路德维希身上,那长袍上满是金丝刺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莱昂看着那闪着光的衣袍,实在是觉得有些刺眼。他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华贵的衣袍,只是他在特尔兰镇见过了太多的哀鸿遍野,而眼前这一间衣帽间就与府邸外面的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甚至它的主人还极有可能是未来整个国家的领导者,这让莱昂不禁感到有些讽刺。 穿戴得差不多后,路德维希才回过头来看向阿德里安,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你来了?” “这么早把我们拉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你更衣吗?”阿德里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德维希,眼神之中毫无波澜。 路德维希哈哈大笑了起来,“很值得一看,不是吗?” 说着,路德维希才终于瞥了一眼坐在阿德里安身旁的莱昂,随即立刻转头向阿德里安耸了耸肩,作出了一副惋惜的神态,“噢,我差点忘记你喜欢那一款的了。” “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阿德里安没搭理路德维希的调侃,只是淡然地开门见山问道。 “怎么这么着急?我马上就要回王城了,你就不想多和我说说话吗?”路德维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表情显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手帕,拿到手中轻轻擦拭着。 “等我回去我想我们应该有更多可以说的。”阿德里安抬眸看了眼路德维希,“比如我应该怎么和父亲说明你在这次平定南境的任务中起到的作用。” 听到这话,路德维希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上次说好了的。” “上次你也说好会给我们一些增援兵的。”阿德里安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说起这个,路德维希立马放平了语气,“这个没有办法,我也想分一批军队去增援你们,但我在回去的路上要处理一些事务必须要用兵,所以我不得不食言。” 阿德里安神色淡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我手里还有一个情报。”路德维希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这也是我今天叫你们来的主要原因。” 阿德里安没说话,显然是等着路德维希接着说下去。 “听说你们现在在找埃德加,而我作为给他花了两万杜卡特的用户,肯定知道得要比你们更多一点。”说到这里,路德维希特意顿了顿,瞥了一眼莱昂,“他曾经给了我一个地址,我想你们应该能用得到。” “你的条件是?” “是我食言在先,所以我的条件不变,就按照上次我们说好了的来。”路德维希向身旁的仆人挥了挥手,仆人便会意地从一旁的储物柜上拿出了一张地图,递给了阿德里安。 “但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在那里守卫的几乎都是他的亲信,他平时干的都是什么勾当不用我说你们也了解,所以守在那里的那些人基本上也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可以为了他而拼命。而你们现在的兵力不用你们说我也能猜得到,肯定死得死伤得伤,如果和他们硬碰硬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全军覆没。”路德维希的神情难得会这么认真,说着,他的眼神落到了莱昂身上,“但我作为‘幼狮’的买家,他曾向我透露过,他想要‘幼狮’回到他身边,我想这有可能是你们唯一的切入口了。” 一时间,衣帽间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严肃。 听到“幼狮”这个名字,莱昂的后背不由得地紧绷,但这也是他曾预料到的结果。 阿德里安的神色也罕见地十分凝重。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路德维希拍了拍阿德里安的肩膀,脸色显然比两人轻松不少。 说着,路德维希偏过头来向莱昂笑了笑:“可惜我不能留在这里,不然我还真想亲眼看看你是会选择救特尔兰镇还是会选择救你自己。” 阿德里安抬手拍开了路德维希伸过来的手,冷声说道,“你先不用妄下论断,我们自会想其他办法。” 尽管阿德里安这么说,可是三个人几乎都心知肚明,路德维希说的话其实已经算是比较恳切了。 “那我更加期待了。”路德维希摊开手,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过几天是父亲的生辰,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我可以帮你带个话。” 阿德里安沉默了半晌,随即抬眸看向路德维希,“我们借一步说话。” 看着阿德里安沉重的神色,路德维希点了点头,叫房间里所有的仆人都到房间外面去候命。 这时阿德里安看向莱昂,“莱昂,你也先去外面等我一会。” 莱昂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房间外,他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感,毕竟那是独属于他们家人之间的事情。 房间内,路德维希率先开口问道,“你想和父亲说什么?” “不是想和父亲说,是想和你说。”阿德里安从容不迫地说道,“如果这次任务我回不去的话,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你要帮我。” “你说什么?”路德维希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他了解他这个弟弟,阿德里安向来比较随性散漫,可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很难会改变,所以他说的话绝对不是什么戏言。 他们两个人虽然表面上的关系不是很好,可是至少路德维希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弟弟的。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尽管两人从身份上来说的确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并且两个人的性格也不是很契合,阿德里安总是会把他惹得很生气,可是他们的关系也根本就没有到反目成仇的程度,更不至于说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另一方就这样去赴死。 只不过是他完全低估了阿德里安对莱昂的重视程度。 平日里围在阿德里安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是他能眼熟的,因为都只是在阿德里安身边待上几天就会被阿德里安换掉,所以尽管莱昂是阿德里安小时候就一直惦念着的人,但路德维希也以为阿德里安只是想要玩玩而已。 而路德维希选择不出兵完全是因为他知道埃德加不好对付,他不想因为这个而白白损耗了自己的兵力,而自己返程的路途中又确实要用上兵力,所以才不得不出尔反尔。也正是因此他以为阿德里安会知难而退,只不过是交出一个莱昂就能完成的任务,阿德里安不可能会为此而去打一场注定失败的仗。 可是眼下看着阿德里安那双凝重的双眼,路德维希不禁有些颤抖,他才知道他想错了。 “他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嗯。” “重要到你能为他而放弃生命吗?”路德维希有些激动,胸口起伏着。他紧紧盯着阿德里安,迫切地想要看到阿德里安的犹豫。 可是阿德里安却依旧淡然地点了点头。 “你他妈的……”路德维希咬着牙,拼命遏制着自己的怒火,额前微微暴起的青筋却使他的怒意一览无遗。只是当他看见阿德里安坚毅且冷静的双眼,他就彻底忍不住了。 “你他妈的为了区区一个贱民说死就死?”路德维希冲上前去揪住了阿德里安的衣领,几乎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那我该怎么办?” 感受到路德维希正在微微颤抖,阿德里安稍稍有些触动,他看着路德维希的眼睛,半晌后垂着眼眸,低声说道,“你们都可以好好地活着,这个世界没了我也依旧是这样。” 这个世界没了谁好像都一样,自从母亲去世以后,阿德里安就一直都这么想。没有人为母亲而缅怀,甚至没有人再提起过母亲的名字,就好像只有阿德里安一个人会黯然神伤一样。 “那就算是他死了也一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下来!” “不,他不一样。”阿德里安似乎也有些无力,几近释怀地笑了,“他死了我活不下去。” “我操!”这一刻路德维希连想要打死阿德里安的心都有,他宁可打死阿德里安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阿德里安因为那个贱民而死,但他实在是太无力了,他只能恨恨地垂了下阿德里安身旁的墙壁,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他妈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汤?难道他救过你的命吗?” 阿德里安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他真的救过我的命。” “那我是不是还他妈的得谢谢他了!”路德维希一时之间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了,他懒得再去和阿德里安争论,“听着,阿德里安,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跟着他一起去赴死,那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把你从这里带回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路德维希知道,他几乎不可能阻止阿德里安,除非…… 路德维希瞥了一眼阿德里安身后的衣帽间暗门,暗门被仆人瞧瞧打开了一条门缝,不出意外的话,莱昂就站在那道暗门的门口,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第49章 吵架 昨晚实在有些激烈,导致第二天醒来时,莱昂浑身都有些不太舒服。 尽管如此,他也早早地就醒来了。 一睁开眼,莱昂发现阿德里安的睡颜近在咫尺。阿德里安紧闭着双眸躺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稍稍有些紧蹙。 莱昂想要抬手抚平阿德里安的眉头,刚刚伸出手去,随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心脏不由得地抽痛了一下,手就悬停在了半空中。 莱昂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放下了手。 趁着阿德里安还没有醒来,莱昂迅速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地和阿德里安划清界限。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埃德加的目的,他不会让这些士兵们去打这场结局注定的仗,因此这一次十有**他都不可能活着回来。尽管心痛,但他想让阿德里安承担更少的痛苦,所以他现在必须要这样做。 莱昂收拾好了行囊,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着的阿德里安,只感觉心脏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于是迅速扭头离开了房间。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那里稍稍整顿了一会。但他发现只要自己一开始空闲下来,就会觉得这间房间太过于空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阿德里安,那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于是他便拿出了昨天路德维希给的地图开始研究了起来。 小的时候,他也并非一直都待在埃德加的城堡里,期间有几次埃德加会带着他们一大批人前往靠近边境线的一处山庄,那里地势优渥,也极其隐蔽,当时莱昂以为他们只是去玩的,现在想想埃德加应该就是为了在那里藏身。 不过时隔了太久,他已然不太记得前往山庄的路线了,他只能看着地图来和自己模糊的记忆比照着。 看着地图上画着的地形地势,莱昂一时之间犯了难。 从地图上来看,通往山庄的道路和离开山庄的道路是同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而埃德加的兵力紧密地遍布在山庄各处严防死守着,他们完全掌握着足够的优势来抵御外来的敌人。 但在莱昂的印象中,他依稀记得似乎不只是只有这一条路能够离开山庄,但他根本不敢确定。 于是莱昂起身准备去问问安德鲁,兴许他会知道一些什么。 莱昂在营地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安德鲁,最后反倒是尤尔率先找到了莱昂。 尤尔发现莱昂,迎面就走了过来,“你去哪了?我正找你呢。” “怎么了?” “我调了一些兵去前线调查,他们找到了一些关于埃德加的线索,你跟我过来看看。” 莱昂心脏一紧,点了点头,“好。” 跟着尤尔,两人一同走进了一间房间,房门被尤尔推开以后,莱昂才看见房间里已经有许多人围坐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阿德里安。 感受到阿德里安向自己投过来的视线,莱昂稍稍有些不自然,他在西里尔旁边找到了一处空座,刚好离阿德里安不是很近,也稍微能避开阿德里安的目光。 西里尔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莱昂,“你怎么没和殿下一起来?” 莱昂垂了垂眼眸,没说话。 “你们吵架了?”西里尔眼睛里迸射出好奇的光芒。 此时尤尔站在中间,瞥着西里尔轻咳了几声,随即才开始讲述起自己掌握到的信息。 西里尔只好作罢。 莱昂听着尤尔讲着那些信息,越听越觉得那些信息几乎都能和那座山庄对得上,如此看来路德维希说得不假。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埃德加现在就在那座山庄藏身。 莱昂瞥了一眼阿德里安,随即将地图递给了尤尔。 “阿德里安殿下也去调查过了,埃德加应该就在这里。”知道阿德里安正在紧盯着自己,莱昂有些没底气。 尤尔看着地图,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卡尔文站在一旁也仔细地观摩着这张地图,不禁皱了皱眉。 很明显能看出来,他们都有点犯了难。 “虽然时间紧张,可是我们绝对不能贸然前去。”卡尔文看着地图,沉声说道,“这山庄几乎四处都被山包围着,埃德加也必定在那做足了准备,更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来看,直接杀过去和送死几乎没什么区别。” 尤尔抱着手臂,摩挲着下巴,“趁着我们还有些粮草,这几天大家都先想想办法吧。” 说着,尤尔将地图给在座的各位传阅着。 众人看了地图以后没有一个人不皱着眉头。 莱昂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这就是一个死局,唯一能够杀死埃德加的可能性只有自己亲自去涉险。 他打算趁这几天摸清山庄的地形,于是散了会后他就立即起身准备去寻找安德鲁。 莱昂刚迈出房间没几步,他便感觉到身后有一道人影追了过来,他回过头去一看,正是安德鲁。 “莱昂,你找我什么事?”安德鲁似乎都在门外等了有一会了。 莱昂刚想开口说话,却看见安德鲁的身后,阿德里安正从房间门口走了出来,那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在了一起。 莱昂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立刻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阿德里安,继续和安德鲁搭起话来,“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你要是觉得抱歉的话,不如让我去你房间坐坐吧。”安德鲁笑了笑。 本来莱昂还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他要问的问题有关于他们以前做埃德加娈童时期的事情,两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过往,自然应该关起门来问。况且莱昂反应过来他已经不住在阿德里安的房间了,而且现在他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阿德里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自己,这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他只想要赶紧逃离这里,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好,跟我来吧。” 说着,莱昂便带着安德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莱昂推开门,安德鲁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你房间看起来很干净。”安德鲁打量着四周。 毕竟今天上午莱昂刚刚搬进来住,但莱昂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便只是轻声应了一声,随即他给安德鲁拿了一张椅子,“坐吧。” “谢谢。”安德鲁靠坐在椅子上,眨着眼睛看着莱昂,“你想问什么呀?” 莱昂拿出地图,递给安德鲁,“你还记得这里吗?” 安德鲁接过地图,只看了几眼,手上捏着地图的力度就紧了几分,“记得。” 还没等莱昂开口问,安德鲁便率先说道,“不过这个地图画得不全,在这里有一条道路直通特尔兰镇,这里还有一条暗道是直通边境线处的森林的。” 安德鲁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 莱昂看着安德鲁在地图上划过的路线,似乎隐约地和自己印象中的路线对上了。 “以前跟着埃德加潜逃的时候,我曾经走过这条通往特尔兰镇的路,它就通向城堡的不远处,所以我确定这里有这条路。”说到这里,安德鲁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至于那条暗道,那时候埃德加会把一些不太听话的孩子们从那暗道送出去,据说那片森林有特别多的野狼之类的动物,孩子们被丢到那里就只能等死,有一次我差点就被……” 安德鲁的身体有些颤抖,越来越说不下去了。 莱昂坐在一边,看着安德鲁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他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 安德鲁缓了缓神,随即摇了摇头,“没关系。不过你问这些,是我们有什么计划要去到他的山庄吗?” “现在还没定。”莱昂的眸色沉了沉。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我们绝不可以去他的山庄。”安德鲁的神色有些严肃,语气变得很强硬,“在那守着的……根本就不是人。” “什么意思?” “与其说是埃德加的护卫,倒不如说是一群埃德加的信徒。”安德鲁的声音微颤,“他们不图名也不图利,他们是因为真的追崇埃德加才聚到一起的。” 一瞬间,莱昂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安德鲁笃定地点了点头,“这些人们基本上都是由埃德加选拔出来的,通常情况下埃德加会给他们下发任务,任务成功了的话就会被埃德加选中,而任务失败了的话基本上都活不下来,尽管如此也仍有不少人会心甘情愿地去找埃德加进行选拔,在他们看来,为埃德加奉献出生命甚至都只是一桩小事。” 莱昂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他理了理头绪,随后拿出了一支笔递给安德鲁,“安德鲁,可以帮我画一下那两条路线的位置吗?” 安德鲁有些犹豫,他没有直接接过笔,而是盯着莱昂看了几秒,半晌,他叹了口气,这才接过笔来在地图上画出了那两条路线。 “谢谢。”莱昂拿回地图,低声说道。 “话说回来,你今天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安德鲁看着莱昂眼底泛着的一圈青色,关切地问道,“没休息好吗?” 莱昂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关系的,让你担心了。” 安德鲁看着莱昂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没关系的模样,他忽然灵机一动,对着莱昂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莱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德鲁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第50章 不再爱慕 安德鲁离开房间后,莱昂一个人坐在床沿盯着地图,渐渐的他的思绪开始越飘越远。 他不禁回想起刚刚阿德里安那始终紧紧追随着自己的视线,在那期间他用余光偷偷看了阿德里安好几眼,他看得见阿德里安眼睛里闪烁着的愠怒。 看见阿德里安那样,莱昂心里也不好受,他顿时感觉一阵心累,俯下身去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手用虎口卡住了额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正当他再次拿起地图,决定不再去想阿德里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想着应该是安德鲁回来了,莱昂便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开了门。 刚一拉开门,莱昂就愣住了。 来的人并不是安德鲁,而是阿德里安。 不知为什么,莱昂觉得有些心虚,他垂下眼眸,低声唤道,“殿下……” 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声音里带着不容违抗的意味,“跟我回去还是让我进去?” 莱昂沉默了半晌,随即咬了咬牙,狠着心说道,“我都不想选。” “你什么意思?”阿德里安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隐忍的怒意。 “我们结束了,殿下。” “我没同意。” 此时两人只不过就隔着一个门框的距离,莱昂想把阿德里安拉进房间,揽进自己的怀里,可是他做不到,毕竟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个计划几乎都是为了一次有去无回的任务,他知道他现在这样会伤害到阿德里安,可是如果他现在不狠下心来,那么在他离开以后阿德里安恐怕更不会好过。 “您同不同意那是您的事情,但在我这里我们已经结束了。”莱昂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似乎毫无波澜,可是只有莱昂自己知道,他的心仿佛正在滴血。 此时阿德里安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冰冷,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睛紧紧盯着莱昂的眼睛,似乎是在探查着什么。 “你在计划什么,莱昂?”阿德里安稍微有些激动,“你想把我推开然后自己去找埃德加送死对吗?” “您多虑了。”莱昂扯着嘴角笑了笑,“原来在您眼里我竟是会做出那种蠢事的人吗?” “尽管路德维希殿下说过,我可以成为一个打败埃德加的突破口,可是这毕竟不是那种仅仅只靠我一个人就能战胜的任务,我不会蠢到自己去找埃德加送死,我没那么不惜命,尤尔也不可能会让我这么做。”莱昂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说到底,这个任务根本妨碍不到我们的关系,我会向您提出结束关系,完全就是因为我自己的个人原因。” 莱昂眸色一深,“我不再爱慕您了,殿下。” “莱昂,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和我说一遍。” 莱昂只犹豫了几秒,就抬起眼眸看向阿德里安。可是对上阿德里安那双眼睛时,莱昂不由得地愣了愣神。 阿德里安的眉毛稍稍下垂着,眼睫随着胸口的起伏而微微颤动,眼眸里掺杂着怒气和忧伤,眼下泛着一圈青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就那样一直紧盯着莱昂,像是在渴求着什么不同的答案。 莱昂的心口刺痛了几下。 “我不再爱慕您了。”莱昂看着阿德里安的眼睛,一字一句有些机械麻木地说道。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外的长廊回荡着。 莱昂那本被整理得干净利落的短发瞬间垂落下了几缕,在他的额前轻晃着。 “哐啷!” 这时,两人都听身旁不远处传来一声响。 莱昂偏过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安德鲁正站在一边,他的面色惊讶,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然而转眼间他就将莱昂挡在了身后。 “殿下,您不要太过分了。”安德鲁虽然有些没底气,但还是向阿德里安沉声说道。 阿德里安连看都没看安德鲁一眼,眼神依旧紧锁在莱昂身上,“这就是你的原因?” “不……” 莱昂刚想否认,可是安德鲁却立马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们互相都对彼此感兴趣。”安德鲁看了眼莱昂,随即又转头看向阿德里安,“这就是他要离开你的原因。” 阿德里安讥讽般地勾起嘴角,目光狠厉地看向安德鲁,他的声音冰冷,说出口的话毫不客气,“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 “我……”安德鲁显然有些不占理,霎时间哑口无言。 “够了!”莱昂站出来打断了两人,他将安德鲁拉到了一边,紧皱着眉头向阿德里安缓缓开口道,“到底要我怎么做您才能放过我?” 阿德里安讥笑了一声,“既然你们互相有好感,那你们就在我面前接吻给我看。” 此话一出,莱昂的耳边不禁传来一声嗡鸣,他立即解释道,“殿下,我们之间不是……” 话还没说完,安德鲁已经踮着脚尖,勾着莱昂的脖子在莱昂的嘴唇上吻了下去。 莱昂刚想要推开安德鲁,就看见阿德里安将什么东西丢到了自己身边,随即立马转身扬长而去了。 安德鲁这才松开了手。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莱昂这时看清了阿德里安向自己身边的地面上扔了一把军刀,正是之前他送给阿德里安的那把。 看着阿德里安渐行渐远的背影,莱昂的心并不好受,但他的腿始终迈不开步。 他只好捡起那把军刀,珍惜地将它放在了怀里。 “莱昂……”安德鲁走了过来,轻声喃道,“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实在看不得你被他打,所以我才……” “没关系,安德鲁。”不等安德鲁把话说完,莱昂便率先打断了安德鲁。 此时莱昂平时梳上去的刘海大部分都已经散落了下来,金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出他的眼神,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但我现在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安德鲁犹犹豫豫地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 安德鲁离开后,莱昂将房门紧锁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面。 指腹摩挲着军刀上的刻字,莱昂的脑海里萦绕着的全部都是有关于阿德里安的回忆。 越是想,莱昂越是觉得无力,他的胸口一阵憋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会想,如果他不是莱昂·雷蒙德,是不是他就不用再承担现在他所承担的这一切了,是不是他就有机会和阿德里安无虑地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莱昂忍不住讥笑了一声,他抬手捂着额头,嘲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 可惜他就是莱昂·雷蒙德,他必须要承担这一切,眼下没有时间再去为此而感伤了,他一定要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他一定要亲手解决埃德加,不论代价如何。 莱昂看了一眼时间,随即立即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迅速备好了马,牵着马走出了营地,快马加鞭地向路德维希的府邸奔去。 没过多久他便到达了路德维希的府邸,门口的守卫见来者是莱昂,没怎么多过问便直接让莱昂进了府邸。 仆人领着莱昂一路来到了客厅,此时路德维希正优雅地靠坐在沙发上,手中捏着茶杯,细细品味着。 得知莱昂的到来,路德维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瞟了一眼莱昂,随即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来了?” “关于埃德加的更多消息,请您告诉我吧。” 路德维希笑了笑,“阿德里安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 “那就好。”说着,路德维希向仆人挥了挥手,“给莱昂阁下备茶。” “不必麻烦您了,我得到答案以后就走。” “那也要备,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路德维希语气变得有些强硬,可是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莱昂,“坐吧。” 虽然莱昂觉得路德维希的言行举止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是他有求于人,于是还是礼貌地坐在了路德维希的对面。 此时路德维希的仆人们迅速将准备好的茶放到了莱昂的面前。 路德维希晃了晃茶杯,缓缓地递送到了嘴边,随即他抬眼看向莱昂,声音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想好了?你确定要一个人去找埃德加吗?” 莱昂点了点头,“嗯。” “我终于知道阿德里安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了,你这个样子反倒让我有些舍不得了。”路德维希弯了弯眼眸,“不过很可惜,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莱昂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们说些正事吧。” 路德维希哈哈大笑起来,“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有关于埃德加的信息都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完全保证阿德里安的人身安全。等我返程后,我会在这边留下我的手下拉斐尔,到时候你和他接应,你必须确保在你们行动那天阿德里安不在你的身边。” 说着,一名男人走近过来。 “您好,我叫拉斐尔。”名叫拉斐尔的男人礼貌地向莱昂微微颔首。 这时,路德维希的仆人们拿来了几张信件呈给了路德维希,路德维希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就给莱昂递了过去。莱昂刚想接过,路德维希却缩回了手,两人的手一时之间都悬停在了半空中。 莱昂抬眼看向路德维希,只见路德维希的神情稍微严肃了起来,“等到了那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都要把阿德里安带给拉斐尔。” “拉斐尔阁下会把殿下带去哪里?” 路德维希瞥了莱昂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也要确定阿德里安殿下的安全。”莱昂的眼神十分坚定。 路德维希不禁轻笑了一声,随即淡然地耸了耸肩,“左右你也决定要去赴死了,所以我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路德维希拍了拍手。 莱昂一时有些震惊,只见路德维希的仆人们将客厅之中的壁炉扭转乾坤,三下两下之间那壁炉竟成了一道暗门,暗门背后直通府邸的地下室。莱昂仔细地研究着那些仆人们的手法,才发现暗门必须从外部才能打得开。 “他会在这里待上几天几夜,直到你们的任务完全结束。”路德维希笑了笑,“够安全了吗?” 第51章 赶走 自从那天从路德维希手里得到更多埃德加的情报后,莱昂基本上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研究着埃德藏身的那座山庄。 有时候莱昂从尤尔那边也会掌握到一些线索,这些信息逐渐累积起来,使得莱昂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行动架构。 看着桌面上整整齐齐罗列着的各种线索,莱昂下定了决心。 这次行动,他最好能够活着回来,如果不能,那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也必须要和埃德加同归于尽。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莱昂定了定神,他知道又是西里尔。 西里尔作为最先察觉到莱昂和阿德里安之间的氛围不对劲的人,自从莱昂经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后,西里尔就非常担心莱昂,时不时地就会来找莱昂。 只不过莱昂知道西里尔和阿德里安一样,他们都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当下正在计划的行动,因此莱昂也不想让西里尔有任何的察觉,所以通常情况下,莱昂都会把西里尔拒之门外。 这一次也不例外。 莱昂只将将拉开了一点门缝,“怎么了?” “我搞到了一瓶好酒,你陪我喝一点吧。”西里尔的声音从门缝外传了进来。 “抱歉,西里尔,我想休息一会。”说着,莱昂就要把门关上。 不过这一次西里尔的动作十分迅速,在门被关上之前就彻底抵住了门,他从门缝探出头来,垂着一双眼眸,声音里满是委屈的意味。 “就一小会儿还不行吗?” 莱昂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道,“抱歉。” “你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那可就不光是我,全世界的人都该知道你失恋了!”西里尔顿了顿,还是放缓了语调,“就像平常那样,我们喝点酒谈谈心好不好,要不然我一直都放心不下你。” 莱昂感到有些触动,他也的确不想让西里尔总是这么担心自己,因此他寻思了半天,还是答应了西里尔。 刚想拉开门,莱昂抬眼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副有些憔悴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看,甚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莱昂沉默了片刻,道:“你等我收拾一下。” “好!” 这几天莱昂压根就没有心思好好地打理自己,任由短发在自己额前垂落着,显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大概地梳理了一番,才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见西里尔倚靠在墙上,捧着酒瓶吹着口哨,看起来很悠闲。 这猛地让莱昂想起以前他们两个人约好一起出门时的模样,那时候西里尔也会像现在这样等着他。 莱昂的鼻头稍稍有些发酸,他想让这样的时光再久一点。 见莱昂拉开了门,西里尔的眼睛亮了亮,立即拥了过来,“真帅!” 其实西里尔不是没发现这几天里莱昂微微有些凹陷的脸颊和泛着青的眼底。他看得出来莱昂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可是他不想在莱昂面前再提起那些会让莱昂难过的事情,他只想让莱昂尽可能地开心起来,于是对于这些他全都选择闭口不提。 两人一路走到士兵们平时吃饭喝酒的地方,由于还没到用餐的时间,所以这里的人很少,这也正合了两人的意。 金黄色的液体倒入进玻璃杯里,莱昂晃了晃杯子,随即递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那酒的气泡绵密香甜,气泡下的酒水则口感顺滑。 “怎么样?”西里尔凑了过来,眨着眼睛问道。 “不错,你从哪里搞来的?” “我从卡尔文那里搜刮来的。” “你又骗他们和你玩什么赌博游戏了?”莱昂瞥了一眼西里尔,毕竟他从小到大没少被西里尔骗过,说起来,莱昂还有些疑惑,“卡尔文怎么会和你玩这个?” 西里尔哈哈大笑起来,“确实不是卡尔文,是尤尔把他的赌注全都输给我了,卡尔文代尤尔付的这瓶酒。” 说着,西里尔从兜里掏出两个骰子,捏在手里随意地抛了几下。 “又是你的灌铅骰子。”莱昂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禁有些心疼尤尔。 “哎哎,我手里的可不是灌铅骰子啊,不信你抛几次试试。”西里尔将骰子递给莱昂。 莱昂抛出那两个骰子,骰子在桌面上滚动了几下,看着那滚动的轨迹和没有规律的点数,莱昂这才确信那只是普通的骰子。 “那你是单单靠这两个骰子赢的尤尔吗?” 西里尔眯起眼睛笑了笑,“那当然不是。” 莱昂不禁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西里尔。 “人要懂得变通嘛。”西里尔耸了耸肩,“如果你像尤尔那样死脑筋,就只能输得倾家荡产,但你只要像我一样稍稍转变一下,就可以喝到这么美味的酒。毕竟很多事情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重点就要看人们要怎么做了。” 看着西里尔罕见的一本正经的模样,莱昂不禁失笑,“夫人要是能听到你说出这么一番话,恐怕又会被感动了。” 西里尔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笑什么,没大没小的家伙!作为哥哥,我不也是看你最近这个状态太担心了才这么说的。” 接着,西里尔挺了挺腰板,微微仰着头,继续说道,“我感觉你就有点陷入死循环了,你也得跟我学一学,知道了不?” 莱昂还是忍不住发笑,但也依旧配合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两人谈笑间,只见房间内进来了几个士兵,似乎也是来吃饭喝酒的。 他们经过莱昂和西里尔时,莱昂恰巧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哎,你听说没有,兰斯和阿德里安殿下……” “兰斯说的话你也信?保不准又是在吹牛呢!” 听到这些,莱昂的身体一时之间有些紧绷,他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 “这次是真的!兰斯和别人打赌来着,就赌他能不能在殿下的房间里待上一整晚,结果兰斯真赌赢了,输了的那人给了兰斯不少钱呢。” “可是兰斯之前那里不是……被狼咬了吗?” “那谁知道了!那也说不准殿下就好这一口呢。” 莱昂紧紧攥起了拳头,刚想站起身来,肩膀却被西里尔给按住了。 西里尔察觉到莱昂的情绪变化,立即抓了抓莱昂的手,“别冲动,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好。”莱昂理了理思绪,他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听下去了,只要是有关于阿德里安的任何事情都会让他变得神志不清。 说着,两人起身就往房间外走去。 没想到此时迎面走来了两个人的身影。 莱昂定睛一看,正是阿德里安和兰斯。 此时莱昂的心都在滴血,可是他只能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和两人擦肩而过。 “莱昂阁下还真是抢手货,几天不见身边就又换了个人。”兰斯的眼睛在莱昂和西里尔两人的身上流转着,随即嗤笑着说道。 莱昂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兰斯一个,只是深深地望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看什么看啊?”兰斯显然对莱昂的态度感到有些生气,他站在阿德里安身前,几乎挡住了莱昂的视线。 莱昂根本就不想搭理兰斯,转身就要离去。 哪想下一秒兰斯却追了过来,将手搭在了莱昂的肩膀上,狠狠一抓,“你什么意思啊?” 莱昂的肩膀有伤,一瞬间被兰斯抓得隐隐作痛。他回过身去,眼神冰冷地盯着兰斯,随即嗤笑着说道,“你和别人打赌骗了别人多少钱?” 兰斯顿时有些慌乱,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么打赌骗人,你他妈说什么呢?” 莱昂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德里安,随即转眼看向兰斯,“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刚落,莱昂便带着西里尔扬长而去。 兰斯紧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看着莱昂的背影,半晌,他回过头去找阿德里安,却发现阿德里安早就不在他身后了。 “操!”兰斯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 其实他根本就没和阿德里安一起待上一夜,那晚他本来是要去找阿德里安的,可是都是因为莱昂,他才不得已找了个空房间藏了起来,然后谎称他和阿德里安一起待了一晚上。至于刚刚他为了圆谎,好不容易在阿德里安房门口蹲到了阿德里安,他假装碰巧遇见阿德里安,想要和阿德里安一起吃个饭,结果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莱昂给打断了! 都是因为莱昂!全部都是因为莱昂! 兰斯不由得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等两人走远后,西里尔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说来,兰斯根本就没在殿下那里过夜?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骗人的?” “那你就别问了。”莱昂有些心虚,声音都放低了许多。 “什么?我好奇,你就告诉我嘛!”西里尔拽着莱昂的胳膊,撇着嘴看着莱昂。 知道瞒不住了,莱昂只能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没底气地说道,“上次我听见兰斯去殿下房间门口敲门,我就把他给赶走了……” 西里尔不禁失笑,他的身体颤抖着,似乎是因为憋笑憋得太难受了,脸颊都有些泛红。 “莱昂,你还真是……”西里尔大笑着,缓了口气,“从小到大都这么可爱。” 第52章 隐瞒的事情 离开那个餐厅以后,两人找了半天也没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安静的地方。 尽管西里尔有些不舍,但无奈之下,两人还是决定改天再继续喝。 莱昂刚刚回到房间没待上多久,尤尔就找上了门来。 虽然尤尔表面上好像依旧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可是看着尤尔有些疲倦的眼睛,莱昂就知道尤尔为了抓到埃德加一定没少操心。 最近士兵们在营地里休整了足足一个星期,但是仓库里剩下的余粮已经不多了,几乎没剩多少时间还能再让他们继续这样养精蓄锐了。 尤尔稍微有些心急,眼下余粮越来越少,可是以他们现在所掌握的浅薄的信息来看,他们依然不能够贸然向埃德加发起突围,他们就被迫处在这不上不下的境地,可是再这样下去根本也不是个办法,这让尤尔倍感压力。 看出尤尔的焦虑,莱昂便开口问道,“我们的物资还能坚持几天?” 尤尔揉了揉太阳穴,“最少三天,最多五天。” 莱昂抿了抿嘴唇,看着自己在纸上标记下的记号,沉思了半晌,“够用了。” 随即莱昂拿起写满自己标记的纸张,递给了尤尔。他向尤尔讲述出了他给军队设计好了的计划框架,当然,他没有把他自己的那一份计划告诉给尤尔。 “据我所知,在那座山庄里驻守着的士兵都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亡命之徒,我们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只需要量力而行就好。”莱昂拿起地图,在地图上指出了安德鲁告诉他的那条通往特尔兰镇中心的道路,“这里有一条路,一旦察觉到任何危险,我们就从这个方向撤离。” 尤尔看着被莱昂仔细地涂涂画画、标好记号的地图,随即深深地看了莱昂一眼,其实他也察觉到了莱昂这两天的异常,只是他没想到莱昂竟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几天只为准备这样一份较为完备的计划。 “你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就一直在研究这个吗?”尤尔问道。 “……差不多吧。”莱昂垂着眼眸,他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尤尔拍了拍莱昂的肩膀,随即仔细地研究起来。 其实莱昂想的计划和尤尔想的计划差不太多,不过莱昂做的相对要更加详细一些。不过由于形势所迫,从两个人的计划上来看,他们能够通过这个计划来直接打败埃德加的概率几乎为零。他们的计划基本上都只能是稍微打击到埃德加的兵力,可这并不能达到他们的最终目的。 尤尔摩挲着下巴,他带领着整个兵团已经在这里度过了这漫长的几个月,他知道这一次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得了埃德加,按理来说他本可以不为此而消耗自己的兵力,可是却又不甘心在这最后的关节点上直接撤兵。 只是尤尔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莱昂深藏着的计划。 尤尔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这么办吧。” 在那之后两人一起推算着时间,最后把计划时间定在了两天后。 尤尔离开后,莱昂独自坐在房间里,心情有些微妙。 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不知道两天后他还能不能再看到眼前这一切,还能不能再看到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们,还能不能再看到…… 阿德里安。 想到这里,莱昂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就好像遵从本能一般慌忙抄起身边的纸和笔,胡乱地写了几句话,墨水被笔尖深深地烙印在了纸张上,这几天里积攒下来的所有说不出口的话全部都用这种形式被宣泄了出来。 写着写着,莱昂突然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到了桌角。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他会亲口对阿德里安说出这些话,如果他回不来,那这页纸也不过只会让阿德里安心烦。 莱昂站起身,夺门而出。 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没时间再为此而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只要阿德里安能好好活着,他就满足了。 莱昂立即在暗中派人给拉斐尔传达了他们的行动时间,随即他走到了维克托的房间门口,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维克托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谁?” “是我,父亲。” “进来吧。” 见走进房间的是莱昂,维克托放下了手里的放大镜,抬眸看向莱昂,声音不急不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看着维克托稍稍有些发白了的头发,莱昂的眼睫不由得地颤了颤。 维克托的目光在莱昂身上游走着,随即开口问道,“你肩膀好些了吗?” “好多了。”莱昂不禁有些触动,他察觉得到维克托始终惦记着自己,甚至连他伤到了哪里都一清二楚,“您呢?最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着呢。”维克托挥了挥手,思索了半秒后他活动了一下肩颈,“就是肩膀有点酸。” “那我帮您按按。” 说着,莱昂便站到了维克托身后,给维克托按摩起肩颈。 “莱昂,你和殿下……”维克托顿了顿,随即低声一笑,“哎,你看,我又犯老毛病了。” 维克托扯开了话题继续说道,“说起来,打完后天那一场仗,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伊万那孩子肯定想你了,这次出征之前他还吵着嚷着要跟着你来,你偏偏就是不让。” 莱昂的动作顿了顿,低声应道,“嗯。” “回去的路上我想顺路带你拜访一下汤普森伯爵和汤普森夫人,前几天西里尔还和我念叨说汤普森夫人特别想你。”维克托笑了笑,“你都多久没到他家去了?你上一次去应该是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听着维克托娓娓道来着这些平淡的日常生活,莱昂站在维克托身后,本来还想下意识地附和维克托,只是话都到了嘴边却硬是说不出口。 莱昂只感觉鼻尖有些发酸。 这时,维克托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之前你和殿下就一起在特尔兰镇不远处的一个郊外训练,你想去看看吗?” 莱昂微微一愣,“我们……就在这不远处训练吗?” “是啊,还是你拉格纳叔叔给你们训练的。”说起这个,维克托深深叹了口气,“可惜他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维克托摇了摇头,随即轻轻拍了拍莱昂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莱昂停下动作,“不说这些了,我有些困了。” “那您早些休息。”莱昂这才缓过神来。 “好,晚安,莱昂。” “晚安,父亲。” 走出维克托房间后,莱昂整个人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 他还是无法面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没办法将自己谋划的所有说出口,对此他同时也感觉到深深的无助和抱歉。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活下来。 莱昂攥紧了拳头。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他留恋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活下来,他必须要活下来。 此时天色已晚,莱昂正准备回房间,却在那之前先收到了拉斐尔的回信。 两人基本确定了到那时候的碰头地点和碰头时间,只是莱昂一时之间却对要怎么把阿德里安带给拉斐尔这个问题犯了愁。阿德里安兴许能猜得到他的目的,所以到那时候阿德里安有可能不会听自己的指挥,莱昂思前想去,似乎只能去拜托尤尔。 莱昂走到尤尔的房间,抬起手来刚想敲门,门却忽然被人从内拉开了。 刚想回身躲避,莱昂却在看清对方时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从房间内走出来的阿德里安只抬眼轻轻瞥了一眼莱昂,随即面无表情地绕过莱昂就扬长而去了。 看着阿德里安的背影,莱昂的心好像都被揪起来了一般。 “莱昂?” 尤尔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才使莱昂回过神来。 莱昂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 “你找我什么事?”尤尔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皱着,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我……”莱昂强忍着好奇心,先是将自己的请求和尤尔说了一遍,尤尔听了以后,面色有些微妙地看着莱昂。 “怎么了?”莱昂察觉到尤尔炽热的目光,不禁问道。 尤尔摇了摇头,“没事,我可以帮你。” “谢了。”莱昂拍了拍尤尔的肩膀,他站在那里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选择对阿德里安闭口不谈,于是转身便要离开房间,“那我先回去了。” “莱昂。” 身后的尤尔忽然叫住了莱昂,“你不好奇阿德里安殿下都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莱昂愣了愣,“什么意思?” 尤尔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他没有回答莱昂的问题,反将目光深深地落在莱昂的身上,带着些许探查的意味。 “这次任务……你们没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吗?” “……没有。”莱昂眼睫微颤,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和你说了什么吗?” “算了,没什么。”尤尔叹了一口气,随即挥了挥手,“我会帮你的,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 说着,莱昂便走出了尤尔的房间。 刚一出门,莱昂顿时感到一阵不安,他不知道阿德里安都和尤尔说了些什么,而且以尤尔不寻常的态度来看,他也不敢再给尤尔透露更多事,他很害怕他们会察觉到他在暗地里筹谋好的计划。 莱昂定了定神,他只能安慰自己,尤尔这个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尤尔已经答应下来了会帮助自己,那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第53章 以身入局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终于到了要前去攻打埃德加藏身的山庄的那一天。 这期间留给士兵们养精蓄锐的时间足够多,面对这样姗姗来迟的一仗,大多数人看起来都干劲十足。 军队在尤尔的带领下正整齐地向山庄进发着。 由于要适应山路上不同的地形,所以队伍的队形也要及时变化,期间西里尔刚好路过莱昂,便凑过来朝莱昂抛了个媚眼,“莱昂,等任务结束以后,回去你就陪我喝酒吧。” 莱昂开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事到如今,就连一句许诺的话都变得无比沉重。莱昂看着西里尔那双弯着的眼眸,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 说着,西里尔那一小队便紧跟着队伍扬长而去,莱昂眯起眼睛,看着西里尔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当中。 莱昂垂着眼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队伍就快要接近山庄,也马上就要抵达莱昂和拉斐尔约定好的碰头地点。 莱昂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不禁加快,但他很快就听到尤尔勒马的声音,军队被尤尔交由卡尔文带领,依旧不急不缓地向山庄出发。 而尤尔来到了队伍中央,厉声喊道:“变换阵形!莱昂和殿下带着小队往东方向前去包围!” 两队人马整齐出列,默契地合并在了一起,向山庄的东侧前进。 眼见着离约定好的地点越来越近,莱昂逐渐能看到拉斐尔在不远处备好的马车和军队。在这之前莱昂也和凯尔打好了招呼,他向凯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凯尔立即会意,措不及防地迅速加快了马力带着小队向那边靠近,趁着大家都放开了缰绳想要跟紧凯尔时,莱昂偷偷靠近了阿德里安。 他们离马车已经仅仅只有几百米远的距离,莱昂在阿德里安身后用绳索套住了阿德里安骑着的那匹马的后蹄,马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也受了惊,前蹄被迫高高抬起。阿德里安显然没想到马匹会突然失控,就在快要跌落马下时,莱昂迅速赶了过来,随即他单手环住了阿德里安的腰,一把将对方抱上了自己的马,揽入了自己怀里。 莱昂咬了咬牙,只是这一下似乎牵扯到了他肩膀的伤口,但他也没时间顾得上疼,趁着阿德里安毫无防备之际,他迅速用绳子将阿德里安的双手绑在了一起,随即拼命地向马车那边奔去。 “你要干什么?”阿德里安的声音显然带着些许愠怒。 隔着坚硬的盔甲,两人胸口紧贴着后背,周边是阵阵呼啸着的寒风。 “殿下,请跟我走。” 莱昂目光坚定,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要阿德里安好好活着。 他们即将靠近马车,拉斐尔已经站在马车周边等待着交接,就在莱昂翻身下马想将阿德里安抱过去时,阿德里安却紧盯着莱昂,那双琥珀色瞳孔里闪烁着幽光。 “你要是敢死在里面,我们谁也别想好好活。”阿德里安冷声说道。 莱昂的动作顿了顿,他不敢再去细想阿德里安说的话,于是他立即将阿德里安交给了拉斐尔。 “照顾好殿下。” 只留下了只一句话,莱昂便迅速上马扬长而去。 莱昂驾着马,向队伍那边奔去,脑海里却一直盘悬着阿德里安的眼神和他说的话。 很快莱昂便赶回到了队伍之中,此时军队正在山庄周围,他们走的每一步路都极其谨小慎微,生怕会在这附近遇到敌人的埋伏。 尤尔带领着小队一路深入着,期间他们遇到了几位在山庄周边巡逻的敌军,只不过还没等敌军来得及通风报信就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随着向山庄的不断深入,他们渐渐发觉守卫在山庄里的敌军并不是很多,看起来也不过堪堪几支小队的数量而已,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在确保自己的队伍完全占据了得力地势以后,尤尔才终于一声令下。 瞬间,无数支箭如雨般向山庄投去。 山庄里守卫着的敌军显然对此感到措不及防,就在他们为了躲避箭雨而分散开来时,另一支队伍冲进了山庄之中。 莱昂率先得利,带着一支队伍一路杀进了山庄。趁着敌军不备,一开始莱昂他们显然占了上风,敌方的守卫军拼死上前引战,但是寡不敌众,最后还是倒在了骑士们的军刃之下。 让莱昂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和敌军交手的时候,莱昂明显能够感觉得到敌军的武力并没有多么高强,甚至可以说是连基本骑士的水平都达不到。 见队伍已经杀进了山庄,尤尔便立即带着骑士们跟上莱昂,伴随着身后高昂的号角声以及骑士们高亢的呐喊声,尤尔和莱昂带领着队伍继续向前杀了过去。然而就在距离山庄中心的府邸不远处时,一股浓厚的火药味道随之袭来,只见不远处几个金属制的火炮洞口齐齐地朝向他们,而火炮后已经逐渐燃起了白烟。 “找掩体!” 身旁的尤尔大声向士兵们喊道。 随着火炮的一声巨响,骑士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火坑。 莱昂咬了咬牙,在这么有限的距离里还要用上火炮,稍有不慎就会两败俱伤,这帮人还真的就是一群疯子们。 另一枚石弹再次投掷了过来,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此时火炮已经不能立即再继续发射,趁着敌军重新瞄准的时间,莱昂领着一队骑兵冲了上去,他们迅速上前将对面的火炮手给歼灭,只是还没等他们调转方向,却听身后一声巨响,一道火光随之闪过。 敌军的几名火炮手身上绑着火药罐,他们在临死之前亲手将火药罐给点燃了。 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袭来,莱昂只能下意识地俯下身子,四处飞舞的破片划过他的盔甲,升腾着的火焰点燃了他的衣袖。 他立即带着队伍驾马从这一片混乱之中脱身而出,他想要带着骑兵们再次回归到大队当中,迎面却撞见了赶过来增援的敌军。 没时间犹豫,莱昂迅速拔剑,周围的骑士们也跟着上前迎战,然而这一次他们迎战的敌军却有着比较高强的武力,双方僵持了许久却仍决不出胜负。 “别再挣扎了。” 这时,一道声音在刀光剑影之中陡然响起。 莱昂定睛一看,敌军的队伍之中似乎有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那个曾被加斯帕带着的民兵军医。 “维尔纳。”莱昂皱着眉头,低声唤道。 “莱昂。”维尔纳笑了笑,“埃德加大公正要找你,跟我们走吧,再这样下去你和你们的士兵们都会受伤。” 莱昂的眸色沉了沉,不用维尔纳说他也会亲自去找埃德加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埃德加给了你什么?” 莱昂冷眼看着维尔纳,随即迅速抬剑,加大了力度向维尔纳挥去。 “新生。”维尔纳眼疾手快地挡住了莱昂那一剑,一边笑着一边回答道。 莱昂的眉头紧蹙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维尔纳已经失去了理智。 “这里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我们都从埃德加大公那里得到了新生。”维尔纳的声音飘飘然地说道,“所以放弃吧,你不可能会从我们手里夺走埃德加大公,如果你乖乖和我们走,埃德加大公自然也会奖赏你的。” 听到这里,莱昂收回了剑,看着仍然僵持着的两支小队,随即冷声说道,“让你们这些人停下,在确保了我们士兵们的安全以后我会跟你走。” 维尔纳欣然笑了笑,“好。” 说着,敌军这一个小队伍停止了进攻。 莱昂迅速带着骑兵们返回到了大队当中,这时尤尔他们也在和敌军打得不相上下,见莱昂回来了,尤尔立刻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 说着,莱昂和尤尔对了个眼色:“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们也是时候该撤退了,就照着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进行,直接从那条通往特尔兰镇的路走。” 尤尔看了一眼莱昂,随即点了点头,“好。” 于是尤尔立马带着士兵们撤离,一支队伍绕过了山庄中心的府邸,往之前计划好了的那条路上驶去。 莱昂趁乱调转了方向,回到了府邸。 维尔纳等人已经在府邸处等待着莱昂,见莱昂赶了过来,维尔纳冲着莱昂欣然一笑。 “跟我来吧。” 维尔纳身后的几名士兵迅速将莱昂给扣住,一路押着莱昂走进了府邸之中。 然而他们没有带着他直接去见埃德加,反而先把莱昂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几名仆人也随之走了进来。 “帮他好好梳洗一下。”维尔纳轻轻一笑,和那些仆人们说道。 莱昂的手脚此时已被绑住,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白纱,他只能任由那些仆人脱下他全身的衣服,随即又给他穿上了那件金丝料的透纱长袍。他们拿来了一盆清水,水中飘着几朵玫瑰花瓣,仆人们指尖沾着清水,在莱昂的身上挥洒着。 莱昂对这样的流程一点也不陌生,每次埃德加挑选好娈童后那个被选中的娈童都会被像现在这样被梳洗。 经由一番梳洗以后,莱昂被送到了另一所房间。 房间似乎是被密不透风的窗帘所遮挡着,几乎一片漆黑,莱昂眼睛上又被蒙了一层纱,视线更加受阻。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高高悬起的锁链给锁住了,让他不由得地将手悬挂在头顶。 维尔纳的声音轻轻响起,“你就在这里等着埃德加大公吧。” 说着,房门被重重关上,周边只剩下一片漆黑。 第54章 我们之间的问题 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手脚也被紧紧捆绑住,莱昂此时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开始变得尤为漫长,尽管如此莱昂也始终都保持着理智和冷静,在这里他根本一刻也不敢懈怠。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门被轻轻推开,一束光从门缝倾洒了进来,尽管眼上蒙着一层白纱,可是一时之间的强光也依旧晃得莱昂睁不开眼来。 莱昂不由得地眯起眼睛,直到适应了这因突如其来而显得刺眼的光芒,他才看清从房间进来的人是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看起来有些面熟,莱昂很快就想起来,这是那天他潜入埃德加城堡,在地下室遇到的那个小孩,道森。 道森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在这一片黑暗中竟也像是散发着幽光,他轻快地走到莱昂跟前,看似天真无邪一般地冲着莱昂笑了笑。 “你又来了。” 自从见识到道森的真面目以后,莱昂看着道森那张童叟无欺的面容,只觉得一阵恶寒。莱昂皱起眉头,戒备地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道森。 “你来干什么?” 道森看起来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让人颤栗的寒意,“杀了你。” “埃德加派你来的?” “和大人无关,是我想要杀了你。” 说着,道森已经拿着匕首,抵住了莱昂的脖颈。 莱昂冷眼看着道森,随即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我现在被绑在这里,自然只能任你宰割,但在临死之前我想问问你,你明知道埃德加在伤害你,为什么你还要顺从他?” 道森握着匕首的力度紧了紧,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恨。 “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么肤浅的人凭什么能接受大人的爱?听好了,大人从来都不会伤害别人,那都是别人犯了错应当受到的惩罚。” “那你现在未经他的允许就擅自跑过来杀我不也是在犯错吗?” 道森显然愣了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眼神里立即涌上了几分暴戾,“你别以为大人有多重视你,就算我把你杀了,大人也不会怪罪我的,大人会表扬我的……对,大人一定会表扬我的。” 一时之间,道森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嘴里不断地呢喃着,“大人说过,他最喜欢我了,他不会伤害我的,我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我是他除了‘幼狮’以外最疼爱的孩子……” 说到这里,道森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凶狠,“就是你,‘幼狮’,我要杀了你!” 道森抬起匕首,恨恨地向莱昂挥去。 此时莱昂早已偷偷地将手铐给解开,在莱昂离队去找维尔纳之前,他就已经将一根银针深深扎在了自己的指缝里,以备不时之需,正巧刚刚他就在道森没注意到的时候用银针把手铐给撬开了。 只是莱昂还没来得及从手铐脱手来防备道森,突然之间眼前一股温热的鲜血就飞溅开来,那一瞬间甚至让莱昂都有些睁不开眼。 黑暗之中,埃德加的身影逐渐显露在道森的身后,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直直地划过了道森的脖子。 道森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鲜血直流的脖颈,随即用着残存的力气转过身去看向了身后的埃德加。 “大人……” 此时道森的身体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埃德加却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道森,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紧盯着莱昂,眉头有些微微皱起,嘴角却又勾起了一抹笑意。 “真是可惜了,我还真挺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埃德加故作惋惜地说着。 不知什么时候,埃德加的手就已经攀附在了莱昂的脸颊上轻缓地摩挲着,随即他手腕一转,蒙在莱昂眼睛上的那层白纱便被取了下来。 莱昂对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有些震惊,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眼前没了白纱,他的思绪似乎也跟着清晰了不少。莱昂的目光在埃德加的一双眼眸上来回游走着,此时他的手已经再次悬挂在了手铐上,见埃德加对此似乎没什么察觉,莱昂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要怎么赔偿我?”埃德加幽幽开口问道。 莱昂垂下眼睫,看着埃德加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把沾着血迹的刀,他一时之间还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将计就计地反问,“您想要我怎么赔偿?” 埃德加笑了笑,没有回答莱昂的问题,“你那时候明明能跑得掉,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哦?什么问题?” “比如,我们两个之间,要么一起死,要么死一个。”莱昂的眼睛里散发着寒光,声音无比低沉且坚定。 听了这话,埃德加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手顺着莱昂的下颌一路摸到莱昂的下巴,随即紧紧捏住了莱昂的下巴,“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在解决我们的问题之前,我应该带你看一个地方。”埃德加打了个响指,此时房间的烛火也随之被点燃,巨大的水晶灯把整个房间照亮,莱昂这才看清楚这个房间。 他对这个房间感到有些熟悉,或许他小的时候也来过这个房间。 而下一刻,埃德加走到了墙壁旁,拉开了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窗帘,一道暗门展露出来,这时莱昂才终于想起来,他小时候被埃德加带到山庄后就被关在这个暗门后的地下室里面。 “相信你对这里并不陌生,一直到此时此刻还有许多可爱的孩子们待在这里面。”埃德加轻笑了一声,随即径直走向莱昂,“只有我知道钥匙在哪,你要杀了我,还是救他们?” 莱昂咬了咬牙,“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是的,所以为了那些孩子们,你也一定要听话。”埃德加拿着那把沾着血的刀,缓缓挑起莱昂的下巴,“让你们的人撤退。” “什么意思?”莱昂的大脑不禁响起一声轰鸣。 “你们的人现在就在山庄周围埋伏着呢,你难道不知道吗?”说到这里,埃德加轻蔑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有情有义的骑士们啊,不过如果你想保全这些孩子们,那就最好让你的人赶快撤兵。”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肯定是尤尔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折返回来,于是莱昂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说道,“您也要确保您的士兵不会伤到他们。” 埃德加耸了耸肩,“这我可说不好,所以我才叫你们尽快撤离,这对你们也有好处。” “给我一个纸和笔,他们认得我的字迹,只需要您帮我传达一下。” 埃德加睨了一眼莱昂,随即转身向身后的仆人说道,“给他纸笔。” 很快,仆人便拿来了纸笔,又从高处解开了悬挂着手铐的锁链,尽管仍然戴着手铐,但此时莱昂才得以将手臂放下。他在埃德加的监督下写下了几句话,随即交给了埃德加。 埃德加确认了莱昂没在纸上写下什么多余的话才递给了下人,在这期间他让人把道森的尸体处理干净后便让房间内的仆人们都离开了房间。 “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些我们很久都没做过的事情了。” 埃德加缓缓转过身来,他再次将莱昂的手铐悬挂在了高处,而后捏着莱昂的下巴,力道之大使得莱昂不得不张开了嘴巴。 埃德加将大拇指伸入莱昂的口腔当中搅动着,莱昂顿时觉得一阵反胃,他刚想将埃德加的手指吐出来,可是后颈却被埃德加的另一只手死死扣住。 “我们做个交易。”埃德加歪了歪头,“如果你不听话一次,那么我就杀死其中的一个孩子。” 说着,埃德加动作的力度也随之加大。 莱昂皱了皱眉,眼下埃德加一时半会是肯定不会杀了自己,他也只能被迫配合埃德加,只是一直这样僵持着显然也不是个办法,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钥匙,或者是找到打开暗门的方法。 “您应该让我看看地下室里是否真的有孩子们,不然我无法确认您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莱昂泰然自若地看着埃德加,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诚恳。 “别想耍花招,莱昂。”埃德加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一直听话,到时候我会把那些因你而死的孩子们的尸体拖过来给你看。” “不。”莱昂坚定地说道,“我会听话的。” “哦?”埃德加显然对莱昂的回答感到有些惊喜,他挑了挑眉,“你会怎么听话?” 莱昂忍着恶心,但还是垂下了眼眸,随即有规律地用舌尖舔舐着埃德加的手,缓缓吞吐着埃德加的手指。半晌,感受到眼前的埃德加的身体顿了顿,莱昂才结束了动作。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他们了吗?”莱昂沉声问道。 埃德加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莱昂的脸颊,又俯身将地上散落着的白纱重新盖在了莱昂的眼睛上。 隔着白纱,莱昂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了几分,但他隐约能看见埃德加似乎走出了房间,而后埃德加让仆人将房间里的烛火给熄灭了,房间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和黑暗。 莱昂垂下眼帘,不断地思索着接下来的办法。忽然,一个冰冷的触感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莱昂呼吸一滞,他知道那是一个人的手,但一定不会是埃德加的手。 下一秒,一个熟悉且柔软的触感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对方的吻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急躁又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愠怒,几天里累积起来的所有隐忍的情绪好像都在这一吻之中宣泄了出来。 莱昂的瞳孔不由得地紧缩,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第55章 救人 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莱昂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鼻腔里充斥着平时会让莱昂感到安心的味道,可是当下情形不对,莱昂的心好像被揪起来了一样。 莱昂的喉结不由得地滚动,声音也跟着颤抖,“殿下,您怎么会在这?” 阿德里安没有说话,莱昂只能听得见阿德里安逐渐变得有些粗重的气息声,接着他感觉嘴唇内侧被狠狠咬了一下。 突然,房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随即阿德里安迅速隐入在了黑暗当中。 这次进入房间的不是埃德加,而是维尔纳,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仆人们,他们有的人手上拿着一把蜡烛,有的人手上好像还拿着几个钥匙。 隔着白纱,莱昂隐约能看见那几人靠近了那道暗门,随即用那几把钥匙将暗门给打开。 莱昂咬了咬牙,这似乎就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他的手铐刚刚就被他自己给解开了,他的脚铐也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阿德里安给解开,只不过手铐脚铐还悬挂在手腕脚腕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仍然被铐住了一样,因此进到房间里来的那几个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他们把地下室的暗门打开后,维尔纳进入到了地下室里,那几个仆人便又再次将暗门关上,而后就守在暗门前。趁着他们不备,莱昂迅速冲了过去,随即将那几个仆人打倒再地。 几名仆人瞬间倒地,但让莱昂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仆人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好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一样,任由莱昂将他们手里的钥匙抢走。 就在莱昂拿着钥匙在暗门前试着开门时,房间的大门却被人推开了。 埃德加缓步走了进来,他眯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莱昂,“我就说了,你不会那么听话的。” 说着,几名士兵冲进了房间,迅速将莱昂给包围起来,其中一名士兵将莱昂扣住,迫使莱昂不得不跪在地上,随即他们架起长剑,齐齐指向莱昂。 “别害怕,我还不舍得杀你。” 埃德加耸了耸肩,他俯身靠近莱昂,指尖在莱昂的下巴轻轻摩挲着,“但我和你说过了,如果你不听话一次,我就会杀了这里面的任意一个孩子。” “你……” “维尔纳!” 埃德加向暗门喊着,随即暗门就被推开,维尔纳抓着一个小孩走了出来,一把就将那小孩丢在了莱昂和埃德加的旁边。 小孩一脸惊恐地看着周围的官兵,一时之间被吓得有些缓不过神来,愣了半晌,他才爬到埃德加的脚下,两只小手颤抖着抓住了埃德加的裤腿,一双眼睛上带着泪花,一边摇头一边哭喊道,“大人,大人,我求求您不要杀我!” “埃德加!”莱昂厉声喝道。 此时他正被士兵死死扣着,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开,可是那名士兵见自己不能完全制服得住莱昂,便一连叫了两个士兵过来和他一起压制住了莱昂,使莱昂顿时动弹不得。 莱昂脖颈处的青筋暴起,他伸着脖子,向埃德加和那小孩所在的地方望去。 埃德加正玩味地看着莱昂,他抬手轻轻将跪倒在他腿边的小孩扶起,那一瞬间小孩就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搭着埃德加的手便被埃德加抱在了怀里。埃德加怀里搂着小孩,随即走到了莱昂身边,他向那小孩指了指莱昂,轻声对那小孩说道,“孩子,你要记住,是他害死了你。” 听了这话,孩子稍稍缓过来的神色立马又变得十分难看。 莱昂紧紧咬着牙,但他根本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埃德加优雅地从壁炉上拿起一把匕首后又从容地擦拭了起来。 就在埃德加要将那匕首抵在小孩的脖子上时,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仆人已将房门打开,埃德加瞥了一眼房间门口,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面色凝重,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山庄附近起火了!火势实在太凶了,请您跟着我们撤离吧!” 士兵的语气极其严肃,房间里的人都看出来了此时的形势似乎很是窘迫,埃德加先是有些震惊,而后又变得有些愤怒。他丢下了那小孩,随即冲向房间的边缘,拉开了黑色天鹅绒窗帘,这时,一大片火光照了进来,把本来一片漆黑的房间照得很亮。 透过玻璃,所有人都能看见山庄周围好像能够焮天铄地的山火,而且显然,大火马上就快要蔓延到这府邸之中了。 一时之间,房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埃德加的命令。 “把他绑起来。”埃德加握了握拳,转过身来指着莱昂对莱昂身边的士兵说着,随即又对其他士兵们说道,“其他人,撤离。” 维尔纳跟着厉声喊道,“撤离!掩护大公!” 这时本来压制着莱昂的几个士兵松开了手,他们刚想拿过来手铐和脚铐,没想到下一秒莱昂就找准机会挣脱开来,随即迅速抢走了他们腰间别着的武器,有了武器在手,莱昂瞬间就将那几个士兵反杀。 莱昂的动作实在太快,整套动作下来甚至不过只是转眼之间。 掩护埃德加的几个士兵和埃德加甚至都还没有走出房间,那几名士兵只顾着掩护埃德加,根本来不及和莱昂对抗,莱昂立即趁他们不备之时,刺杀了其中几名士兵。 房间之间的局势似乎瞬间就被逆转。 维尔纳本想快速冲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可是就在离房门不过几米的距离时,他刚刚抬起手想要拉下门把手,一支箭直直地就射了过来,精确地射中了他的胳膊,这一箭顿时使维尔纳吃痛地弯下腰捂住了胳膊,一时之间也没力气再去推门了。 莱昂顺着那支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德里安就蹲守在房间的角落,他离玻璃窗很近,火光打在他的脸上,双眸时不时地映着光亮,他面无表情地举着弓箭,那副无情的模样使他的神色更显冷峻。 埃德加显然也注意到了阿德里安,他的面色有些狰狞,但一时之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向房间外跑。 越过埃德加周边的士兵们,莱昂敏锐地察觉到了埃德加的动作,于是他迅速跑向大门,挥着长剑挡住了埃德加的去路。 “地下室的钥匙在哪?”莱昂盯着埃德加,冷声问道。 “你刚刚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那根本就不是地下室的钥匙。”那时莱昂把钥匙拿到手后就仔细观察过了,那些钥匙根本没有一把是能够对上暗门的锁芯的。 这时,埃德加身边的士兵们已经围了上来,但莱昂依然没有做出一丝想要给他们让路的举动。 “要么告诉我钥匙在哪,要么我们就一起死在这。”莱昂的眼睛里闪着寒光,毫不畏惧地和埃德加对峙着。 此时此刻,大火已经烧向了府邸,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得见玻璃窗外噼里啪啦的燃烧和融化声。 埃德加看着莱昂,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缓缓拿起一串钥匙在莱昂的眼前晃了晃,随即随手一丢,将钥匙丢在了玻璃窗附近。 莱昂紧皱着眉头,他的确不想让埃德加逃跑,可是眼下府邸已经被火吞噬了一小部分,他还要救出地下室的孩子们,因此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和埃德加这样僵持下去了,于是他才让出了道路,迅速跑向玻璃窗前去捡起了钥匙。 就在埃德加他们刚得以推开门时,又一支箭射了过来,这一支箭的路径极其刁钻且又精准,越过了埃德加周围围着的那些士兵们,竟然径直地射向了埃德加。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箭穿心的声音响起。 维尔纳挡在了埃德加身后,为埃德加挡下了那一箭。 埃德加连头都没回,带着士兵们便冲出了房间。 此时大火已经烧毁了半个房间,一股刺鼻的味道逐渐弥散开来,整座府邸都被滚滚的烈火和浓烟所包围。房间的房梁此时被烧得已经有些松动,挂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阿德里安迅速从房间的角落跑了过来,莱昂想确认阿德里安身上是否有受到什么伤,阿德里安却厉声喊道,“先去地下室救人!” 莱昂立即会意,拿着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地下室。 阿德里安刚想要跟着莱昂一起进入地下室,可是脚腕却忽然被紧紧抓住,他低头望去,只见维尔纳正躺倒在他的脚下,箭矢刺中了致命部位,此时维尔纳显然已经奄奄一息,但他似乎理智尚存,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阿德里安。 “殿下……”维尔纳嘴里含着血,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您不是一直都在调查那年在南部边境是谁害得莱昂阁下坠下悬崖的吗?” 阿德里安瞳孔一震,他皱着眉头看向维尔纳,随即俯下身来质问道,“是谁?” “是……”鲜血直源源不断地从维尔纳的嘴里往外渗,他似乎是被鲜血呛到了,止不住地咳着血,“是路德……殿下……咳!” 维尔纳的声音太含糊,周边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又让人难以忽略,足足将维尔纳的声音给掩盖住了。 阿德里安只能隐约听见路德维希的名字,而后维尔纳的声音就越来越小,见维尔纳的神情已经开始有些恍惚,阿德里安慌乱地拍着维尔纳的脸,情不自禁地愤愤喊道,“醒醒!” 然而维尔纳却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第56章 仅此一次 这时莱昂已经把地下室里的孩子们都带了出来,地下室里共有六、七个孩子,他们跟着莱昂一路走出地下室,而此时的房间就快要完全被大火给吞没了,由于他们被大火包围着,每一个孩子看上去都有些神情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德里安率先跑去门口,他想要将门拉开,却发现门被紧紧反锁了起来。 两人顿时察觉到不妙,观察着被火势包围的四周,这道门似乎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了。 “妈的……” 莱昂咬了咬牙,不禁低声骂了一句脏话,随即他将孩子们交给阿德里安,沉声对阿德里安说道:“殿下,让我来吧。” 说着,莱昂便挥着剑狠狠地向那大门撞去,门框周围瞬间发出剧烈的声响,一下一下地冲击着每个人紧绷起来的神经。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凶,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房间里不断有被烧焦了的东西从上面砸落下来,然而浓烟滚滚,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也根本无法提前察觉。 阿德里安拉着孩子们紧贴在墙边,以避免被掉落下来的什么东西给砸中。 房间的大门已经被莱昂砸得有些松动的迹象,莱昂也逐渐没了力气,可是周围的大火烧得越来越旺,他没有时间也不敢松懈,只能咬着牙,拼命地挥剑砸门,额前细细密密的汗珠逐渐变成汗水随之滴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撞击声,莱昂忽然感觉到门外正有人在不断地砸着门。 “莱昂!是你吗?”尤尔在门外大声喊道。 “尤尔!”那一瞬间,莱昂有些喜出望外,他更加卖力地和尤尔配合着一起砸着门。 木门很快便被两人给撞开,没时间叙旧也没时间寒暄,两人只是互相对了个眼神。 阿德里安带着孩子们走向大门,此时房间忽然开始震颤,阿德里安迅速将孩子们一个一个地推出了门外。 最后还剩下一个孩子在房间里,可是突然一个巨大的房梁砸了下来,阿德里安抱着孩子躲开了那重重砸下来的房梁,但也因此他们拉开了与大门的距离。阿德里安迅速重新站定了身体,抱着那孩子就往大门外冲了过去。 房间始终剧烈地震颤着,阿德里安身后的半个房间瞬间倒塌,地面向倒塌下去的那一侧倾斜,导致阿德里安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就在要靠近大门的一瞬间他将孩子扔到了门外。 “尤尔,你带着孩子们先走!”莱昂低吼了一声。 尤尔接过孩子,还来不及去看阿德里安的情况,便眼睁睁地看着身旁莱昂的身影迅速窜进了房间里。 阿德里安紧紧抓住了卡在地面上的房梁,身后是一片漆黑且深不见底的废墟,阿德里安紧抿着嘴唇,用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着的烈火,灰黑色的浓烟升腾着,一时之间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房间的地面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又因为氧气不足,阿德里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手始终死死扣住了房梁,但却偶尔因神情恍惚,手上的力度松了几分,整个人也随之往下坠。 忽然一只大手牢牢地拉住了自己的手,阿德里安抬眸望去,他知道那人是莱昂。 “殿下!” 莱昂眉头紧锁,紧紧地抓着阿德里安的胳膊,他想要将阿德里安拉上来,只是在此之前他的胳膊一气之下用了太多的力,导致现在有些使不上力来,但他依然铆足了劲,好像不顾一切地也要将阿德里安给拉上来。 然而此时地面已经不堪重负一般,越来越向下倾倒,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得已地随之向下坠去。莱昂回身拉住了门框,两人就这样悬挂在门框上。 顿时,两人都冒了一身冷汗,他们都知道眼下这个局面他们不可能一起爬得上去,如果莱昂能放开阿德里安的话,兴许莱昂自己还能爬上去。 身上背负着整整两个人的重量,莱昂带伤的肩膀也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他只能一边死命维持着现状,一边观察着身下那片废墟有没有能够容纳两人的地方,只是那片废墟看起来深不见底。莱昂咬了咬牙,额前和脖颈处的青筋暴起,他似乎只能放手一搏。 阿德里安皱着眉,一双眼睛紧盯着莱昂,声音里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莱昂,放手。” 莱昂垂眸看向阿德里安,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好像释怀地放下了一切一般的微笑,“遵命,殿下。” 说着,不同于阿德里安所想,莱昂没有放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而是放开了拽着门框的那只手。 顷刻间,两人齐齐地向下坠落。 在坠落下去的那一瞬间,莱昂用力揽住阿德里安,使两人调换了个方向,莱昂把阿德里安送到了自己身上。那一刹那莱昂隐约看得见阿德里安紧锁着的眉头和慌乱的双眼,莱昂不想看到阿德里安因自己而变得难过的神情,于是一把将阿德里安抱在了自己怀里,两人胸口贴着胸口,心脏贴着心脏,向那片废墟坠去。 “砰!” 身体重重拍打在一片废墟石块上的声音响起,周边一圈的尘土飞扬,让阿德里安睁不开眼,同时也被呛得说不出话。 此时此刻他浑身都有一种钝痛感在隐隐约约地作痛,可他顾不上疼痛,立即艰难地爬起身,看着身下露出痛苦神色的莱昂,阿德里安慌乱地扒开围绕在莱昂身体周围的石块和土堆。 “醒醒!莱昂!”阿德里安一边用手拨开那些刺人的石块和玻璃碎片,一边大声地喊着莱昂。 莱昂始终没有回复,只是痛苦地紧闭着眼。 顾不上已被划破得满是鲜血的双手,阿德里安拼命地把陷入废墟之中的莱昂拉了出来,他拍着莱昂的脸颊,用力地唤着莱昂的名字。 “莱昂!” 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没有受伤的莱昂,阿德里安的眼眶一红,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眼泪就像是不值钱一般,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夺出,滚烫的眼泪顺着阿德里安的脸颊掉落在莱昂的身上。 “殿下……”莱昂的眼皮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唤着对方,大手轻轻抚在阿德里安的脸颊边,同时也抹去了阿德里安的眼泪,“您不要哭。” 阿德里安的肩膀颤抖着,纤瘦的身体在此时此刻看起来好像无比的渺小。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莱昂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力度之大就好像生怕会失去莱昂一般。 “你个混蛋……”阿德里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咬着牙说道。 莱昂有些苦涩地轻笑了一声,看着阿德里安这副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眼下尽快离开这里最重要,知道没时间再逗留在这里,于是阿德里安抹干了眼泪,强忍着情绪向莱昂问道,“你还能走吗?” 莱昂动了动身体,而后向身下看去,最后摇了摇头。 随着莱昂的视线一路看去,阿德里安只见莱昂的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刺穿了,他的腿上赫然一个黑乎乎的血洞,鲜血不断地往外渗,看起来血淋淋的。 阿德里安咬了咬嘴唇,他小心翼翼地将莱昂扶起身,胳膊有力地揽住莱昂的腰,随后一边搀着莱昂,一边往废墟外走去。 两人都受了伤,走起来也都有些吃力,看起来没有多远的距离,两人却走了很久很久。 此时府邸周边早就已经没有人在这里驻守了,他们想要找到尤尔,可是由于周边都是燃烧着的大火,两人只能一路顺着火势较轻的路走去,半晌他们才彻底离开了府邸。 莱昂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金丝睡袍,阿德里安将自己的披风卸下来披在了莱昂的身上。直到他们远离了大火以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阿德里安搀扶着莱昂,两人就这样缓步走在一片树林之中,四周极其静谧,只剩下两人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找到了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阿德里安让莱昂靠坐在大树旁边休息一会,而后他向天空射去了几支火箭,这是他和尤尔商议好的信号,尤尔看到的话就会前来救援。 “殿下。” 阿德里安刚放完箭,一旁的莱昂抬眸望着阿德里安,缓缓开口说道:“我想抱抱您。” 闻言,阿德里安沉着眼眸坐到了莱昂身边,随即将头靠在了莱昂的肩膀。 莱昂也顺势紧紧环抱住了阿德里安。 两个人的身体在这寒夜之中都有些瑟瑟发抖,可他们又都觉得这样紧紧相拥相互取暖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看着阿德里安受了伤而血淋淋的双手,莱昂只觉得一阵心疼,他紧紧握住阿德里安的手,轻轻擦了擦上面的血迹,而后将阿德里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殿下,疼吗?” “擦伤而已。”阿德里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莱昂有些犹豫地开口轻声问道,“……我会来找埃德加的这件事。” “一开始就知道。”阿德里安睨了莱昂一眼。 莱昂顿时有些心虚,他闭上眼睛,脸颊靠在了阿德里安的头顶,感受着阿德里安柔软的短发,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的演技有那么拙劣吗?” “没有。”阿德里安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因为在这期间你的确让我伤心了好多次,我总是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莱昂不免有些动容,揽着阿德里安的力度也随之紧了紧。 “对不起,殿下。” “仅此一次,好吗,莱昂?”说着,阿德里安抬起头,转过脸来深深地看向莱昂,“这几天实在太痛苦了,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我也是,殿下,我也是。”莱昂垂着眉眼,紧紧扣住了阿德里安的后颈,随即重重地吻了下去。 第57章 同频的心跳 两人似乎都等待这一吻等得很久很久了,在此之前积攒下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尽管此时此刻两人身上都带着伤,还被冷得瑟瑟发抖,可是他们还是尽可能地以最大的程度去拼命占有对方,仿佛要通过这一吻来将对方融入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温热而又粗重的气息不断交缠着,喷薄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打在对方的脸上,使彼此的脸颊都跟着泛了红。 莱昂的手摩挲着阿德里安的后颈,阿德里安后颈处干净利落的短发始终都软软的,莱昂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那绵软的触感就像是在摸一只小狐狸,十分惹人怜爱。而现在眼前的阿德里安蜷缩在自己身前,他向前挺着腰背,微微仰着头,时不时地在自己唇边轻轻舔舐着,倒真像是一只活脱脱的小狐狸似的。 想到这里,莱昂不禁失笑。 听见莱昂的轻笑,阿德里安勾着莱昂的脖颈,向后退开了一点点。莱昂这时才看见阿德里安的嘴唇似乎是被吻得有些肿胀,周边泛起一圈若隐若现的红,只是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得滑稽,反倒更加耐人寻味。 阿德里安的眼睛在莱昂的双眼上流转,语气里带着轻微的嗔怒,“你笑什么?” “殿下。”莱昂没回答,他只是弯着眼眸回望着阿德里安,轻声唤道。 “嗯?” “我爱您。” 看着莱昂那饱含深情的双眼,阿德里安眨着眼睛笑了笑,“莱昂,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说我们从来都没有正式确认过关系?” 莱昂愣了愣,他没想到阿德里安还会记得这句话。虽说那是他当时为了推开阿德里安而故意说的气话,但也的确是实话,更是莱昂一直心怀芥蒂的一件事。一时之间,莱昂既有些心虚又有些心疼,心虚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被阿德里安发现了,心疼则是因为阿德里安竟因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而惦念了这么久。 “……记得。”莱昂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 “我回去之后好好想了想,我想我们确实应该正式确认一下我们的关系了。” 说着,阿德里安抬手捧住了莱昂的脸颊,“莱昂,我们……” “殿下。”话还没说完,莱昂就轻声打断了阿德里安,随即他靠近了过去,深深吻住了对方。 “唔……”阿德里安显然没有料到莱昂这忽如其来的举动,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一双眉眼带着笑意,自然地回应着莱昂。 不知吻了多久,两人才难舍难分地分开。 因为吻得太久,他们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面色似乎都因为缺氧而有些潮红。 莱昂看着阿德里安的眼睛,沉声说道,“那些话就让我来说吧,殿下。” “好啊,你想怎么说?” “特尔兰镇是我的故乡,我知道这里有一个特别美的地方,小时候我总会去那里玩。”莱昂的眼睛里闪着光,“我想带您去那里看看,也想在那里与您正式确认关系。” “好。”阿德里安的额头抵在莱昂的额前,他闭起眼睛轻笑了一声,“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莱昂轻轻吻了一下阿德里安,情不自禁地说着,“我也是,殿下,我想现在就拥有您。” “现在吗?”阿德里安不禁失笑。 自知自己意乱情迷之间说错了话,莱昂感觉脸颊一阵发烫,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是现在。” “嗯?”阿德里安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地盯着莱昂。 “不,是现在。”莱昂一时之间口不择言,慌乱地低声解释道,“不过不是那种拥有……” 阿德里安被莱昂的反应逗得笑逐颜开,可是显然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莱昂,他接着问道,“那是哪种拥有?” “是这种拥有。” 莱昂抿了抿唇,他抬手握住阿德里安的手,十指紧扣,随即他拉着阿德里安的手递送到了自己的胸口,那两只紧握的双手好像隐约能感知到胸口下莱昂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感受到那颗跳动着的心脏,阿德里安抬眸看着莱昂,随即问道,“是这种吗?” 说着,阿德里安将那两只手拉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手背处传来一阵几乎同频的心跳的震感,莱昂不禁愣了愣。 “你已经拥有我了,莱昂。”阿德里安眼眸好像夜空闪烁着的星星一般明亮,让莱昂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甜蜜的梦境,莱昂用力抓着阿德里安的手,不愿意松开。 “殿下……”莱昂顺势将对方紧紧揽入了怀里。 过了半晌,尤尔带着一些士兵前来救援,两人这才分开。 两人先是被伊萨克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后便被尤尔带回了营地。 这一场仗打下来,莱昂实在有些疲惫,回到营地后他便被送回了房间,伊萨克还在旁边给他治疗的时候,尽管莱昂身上的伤口时不时地作痛,可是他仍然感到一阵困倦,眼皮都很难睁开。 过了一会,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伊萨克走过去拉开门,见来的人是阿德里安,意料之中一般耸了耸肩。 “他怎么样了?” 阿德里安进门便问起莱昂。 “虽然伤得挺严重的,但好在没有致命伤。”伊萨克继续给莱昂治疗着,随即抬眸看了一眼阿德里安。 由于莱昂伤势严重,所以阿德里安便让伊萨克给莱昂治疗,自己则去后勤找了其他的军医。但这也是伊萨克极少数地把阿德里安交给其他军医,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放心。 伊萨克刚想问问阿德里安的情况,结果没想到刚刚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莱昂这会功夫却来了精神,抢先一步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样了?” “皮外伤而已,没什么事。” 说着,阿德里安抬手挥了挥自己擦伤的手上缠绕着的绷带。 伊萨克本还没把那绷带一回事,结果定睛一看,只见那绷带上扭扭曲曲地系着一个蝴蝶结,看起来粗制滥造的,实在不是很美观。 “这是谁给您缠的?”伊萨克有些无语,他不敢相信这种技术的军医还能被安排到军队里混吃等死。 “你猜猜。” 伊萨克刚想猜,却立即反应过来不对劲,于是轻轻睨了阿德里安一眼,“我猜谁都得罪人,您就直说吧。” 阿德里安笑了笑,“是埃米尔小军医。” 伊萨克撇了撇嘴,他早对阿德里安这种游戏人间的态度习以为常,但有些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嘴。 “您那伤口虽然看起来不深,但也是要好好治疗的,您这样胡闹的话,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伤口当然都是其他军医帮我好好治疗的,只不过是在系绷带的这个环节上给埃米尔自由发挥了一下,这不是挺可爱的吗?”阿德里安挥了挥手,转眼向莱昂问道,“怎么样?” 莱昂笑着点了点头,“很可爱。” 伊萨克抚着额头翻了个白眼,“真难以想象以后每天我都要来给你们两个换药!” 此时伊萨克刚好已经完成了给莱昂的治疗,他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给两人嘱咐起接下这几天莱昂要注意的事宜。 “不能碰水,不能喝酒,还有,”伊萨克瞥了一眼两人,随即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能剧烈运动。”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一愣。 反应过来以后,阿德里安倒是仍然泰然自若,一旁的莱昂却红着脸,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伊萨克离开房间后,阿德里安坐在莱昂的身边,检查着莱昂身上的伤口。 指尖轻轻摩挲着莱昂的身体,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阿德里安的眸色越来越沉。他的眼前不断闪过那时候两人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画面,他知道是莱昂替他受了这些伤,正是因此他只觉得莱昂身上的每一个伤口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忽然,莱昂猛地抓住了阿德里安游走在自己身体上的手。 “……殿下。” “嗯?” 阿德里安有些不解地抬眸望去,只见莱昂的耳尖和脸颊透着红,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紧紧咬着牙,似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阿德里安瞬间反应过来莱昂的情况,不禁勾唇一笑,“伊萨克刚刚说了,你不可以剧烈运动。” “我知道……”莱昂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您不要再逗弄我了。” “可我只是摸了摸你的伤口。”阿德里安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 莱昂抬手捂着脸,阿德里安的确只是摸了摸他的伤口,可是他们分开了太多天,这几天里莱昂拼命压抑着的**就在阿德里安的触摸之下被轻易地唤醒了,似乎他的身体本能地就会被阿德里安所吸引。 见莱昂没说话,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 “那我回我的房间了。” 阿德里安故意把“我的房间”这四个字拖得很长,说着他便起身向房间门口走去。 刚要走过去,手腕却猛然被身后的人抓住了。 “殿下。”此时莱昂的眼睛像是被水汽给蒙住了一般,看起来湿漉漉的,“不要走。” 像是计谋得逞一般,阿德里安餍足地笑了笑,“我不走。” 说着,阿德里安躺倒在莱昂的身侧,莱昂顺势将阿德里安环住,两人窝在被褥里相互取着暖。 前几天一直没有对方在身侧陪着彼此,显然两人那时候都不太习惯,而现在终于能够再次紧紧相拥,闻着对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两人都觉得心安。 第58章 不会再离开 莱昂抱着阿德里安,下巴靠在阿德里安柔软的短发上,这时候反倒有些睡不着。他在回来的一路上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阿德里安是怎么会在埃德加的府邸找到他的,于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殿下,您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 身前的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莱昂,其实你在做什么我都知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莱昂的身体顿了顿。 “如果你知道你爱的人想要推开你然后偷偷去赴死,你会怎么做?”阿德里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莱昂顿时大概能猜到阿德里安都在暗中做了一些什么事,但他同时自知理亏,也稍微有些心虚,于是只好沉默。 “说起来,那天晚上是你把兰斯给赶走的吧?”阿德里安声音里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莱昂呼吸一滞,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他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有胆量拿我去和别人打赌吗?” “没有。”莱昂摇了摇头,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您……” 阿德里安抬眸看着莱昂,随即眨了眨眼睛。 “试探你一下。” “……您总是戏弄我。”莱昂轻轻叹了一口气,环着阿德里安的力度却更紧了几分。 “不是戏弄你,是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阿德里安的声音很平缓也很淡然,莱昂却觉得心脏一阵刺痛,“虽然我知道你应该是故意推开我、瞒着我,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时,我一个人还是会胡思乱想很多,如果再看不到你因为我而冲动一次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莱昂的心脏抽痛着,开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如鲠在喉。 “我已经离不开你了,莱昂。”阿德里安的手抓着莱昂胸口前的衣服,额头抵靠在莱昂的胸腔。 “殿下。”莱昂的语气很坚定,“我不会再离开您了。” 阿德里安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弯着眼眸看着莱昂,“这可是你说的。” 莱昂垂下头在阿德里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你了。” “如果你食言了该怎么办?” 莱昂的眸色沉了沉,他在心底认定了他不会离开阿德里安了,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是他无法掌控的,就是生死。 “如果我食言了,那您就要更精彩得活着,精彩到让我后悔离开您。”莱昂轻声笑了笑,“那时候我再回来找您的话,您还会答应我吗?” “不会。”阿德里安的声音里带着嗔怒,“我会让你一直后悔离开了我。” 莱昂不禁失笑,大手轻轻揉了揉阿德里安的头发,“都听您的,我的殿下。” 闻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两人很快就一起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们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 醒来时两人都不免被吓了一跳,但他们倒不是被敲门声给吓到的,而是他们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他们本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两人一起睡到这时候就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可见这几天真的把他们折磨得不轻。一方面没有彼此在身边的时候他们总是睡不好,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这几天一直都在为各种事情而忧心,的确就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不过眼下既没有其他扰人的事情,又有对方在身边,一时之间两人都睡得有些飘飘然。 两人都还有些懵然,躺在床上缓了半晌,阿德里安才起身去开门。 刚刚推开门,伊萨克那道锐利的目光就落了下来,但他还是先礼貌地向阿德里安微微颔首,低声说道,“殿下,我来给你们换药。” “进来吧。” 伊萨克跟着阿德里安走进屋内,目光在阿德里安和莱昂之间扫过,他一边取着药材一边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刚睡醒吗?” 阿德里安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即活动了几下身体,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 “殿下。”伊萨克扭过头来看着阿德里安,眼神之中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了吗?莱昂阁下不能剧烈运动。还有您也是,回去之后我听给您治疗的军医讲了,您伤得也没有那么轻,还是需要好好养的。” “啊,那怎么办?”阿德里安故作惊讶,“可是我们昨晚……”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伊萨克皱了皱眉。 “我们什么也没干。” “嗯?”伊萨克有些疑惑。 “伊萨克,你一天天都在瞎想些什么?”阿德里安耸了耸肩,“我们只是起晚了而已。” “哦……”伊萨克放低了声音,垂着眼眸继续给莱昂抹药,嘴里小声嘀咕着,“谁让您说得那么有引导性……” 伊萨克给莱昂换完药后便开始查看阿德里安的伤口,昨天没能亲自给阿德里安检查和抹药,伊萨克直到现在都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因为他跟着尤尔去救援时亲眼看到阿德里安和莱昂当时的惨状,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亲自给阿德里安治疗一番。 见伊萨克要开始给阿德里安治疗,莱昂本来应该好好躺在床上养病,却硬是坐到阿德里安身边想跟着检查一下阿德里安受的伤,一方面莱昂不想因为受了伤就一直在床上瘫着,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很想了解阿德里安的伤情。阿德里安一开始还不同意莱昂下床活动,不过伊萨克想了想觉得让莱昂适当活动一下也好,于是三人就围坐在了一起。 因为莱昂受的伤太严重,所以大家都关注到了莱昂的重伤,但却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阿德里安的伤情,他受的伤虽然比莱昂受的伤轻,可是也算得上是很严重的伤了。 伊萨克低着头给阿德里安处理着伤口,伤口处不断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阿德里安紧紧咬着牙关,脸色煞白。 看着阿德里安额前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莱昂不由得地跟着心疼,一想到其实阿德里安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莱昂的心就更难受了,他甚至想要帮阿德里安分担疼痛,只要阿德里安不那么痛就好。 阿德里安看出莱昂的神色凝重,不禁笑着抬手摸了摸莱昂的脸颊。 “好了,没事的,何况比起你受的伤,我的不是很小儿科吗?” 莱昂撇了撇嘴,他心里实在难受,鼻头也跟着发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生生地从喉咙缝里挤出两个字,“殿下……” 伊萨克站在一旁轻轻叹了一口气,要在平时他确实看不惯这两人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的样子,不过他跟着阿德里安这么多年,确实没见过阿德里安受过这么重的伤,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此时治疗已经接近尾声,伊萨克重新给阿德里安绑上了绷带,还没打好结,房门就被敲响了。 伊萨克转身去拉开门,尤尔和西里尔两人走了进来,这时他们才看清西里尔怀里还抱着埃米尔。 房间一下子变得很热闹。 伊萨克刚想转身给阿德里安系好绷带,却听身后的小孩喊道:“伊萨克哥哥,让我来吧!” 听了这话,抱着小孩的西里尔一脸惊喜地看着小孩,随即他将小孩放到地上,小孩便向伊萨克和阿德里安这边跑了过来。 伊萨克睨了一眼小孩,随后将绷带递了过去。 小孩三下两下地就用绷带绑了一个蝴蝶结,而后自豪地挺了挺腰板,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众人,“怎么样!” 大家都被小孩那副模样逗得直乐,阿德里安弯着眼眸向小孩点了点头,“很可爱。” 刚刚还一副骄傲模样的小孩被阿德里安这么一夸,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变得红扑扑的,捂着脸靠在了阿德里安的怀里。 一旁的西里尔一进门就放下了小孩,直奔莱昂。他看着浑身绑着绷带的莱昂,瞬间掉了眼泪,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紧紧抱着莱昂的头,情至深处还深深吻了一下莱昂的额头。 “莱昂,你怎么能瞒了我们这么久呢!”说着说着,西里尔把眼泪抹在了莱昂的头上。 莱昂无奈地看了一眼阿德里安,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西里尔这夸张的性格,因此阿德里安也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尤尔上前一把就把西里尔给拉远了些,然而西里尔显然还没哭完,依旧想找个人靠着。他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尤尔,随即靠近了阿德里安,结果挨了莱昂一眼刀以后,他便靠在了伊萨克的肩膀上抽泣着。 “你!”伊萨克显然很拒绝,但他没想到西里尔的力气如此之大,他拼命挣扎也没挣脱开西里尔的怀抱,于是只好站定了身体,绝望地认命。 此时尤尔站在莱昂旁边,轻轻拍了拍莱昂的肩膀。 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趁着旁边几人吵闹着,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莱昂便对尤尔问出了他很在意的问题。 “你们当时有在府邸外面碰到埃德加吗?” “没有。”尤尔摇了摇头,“这家伙太狡猾了,他们是从一个小路走的,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些脚印了。” “那那些孩子们呢?” “卡尔文把他们送到修道院去了。” 莱昂会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没能解决埃德加,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能把埃德加的势力削弱到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对于那些孩子们,也许修道院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不过莱昂还有一个特别好奇的问题,“你当时怎么会撤兵返回来?” 尤尔佯装生气般地瞪了莱昂一眼,“你还说呢,一早我就感觉你和殿下在瞒着我什么,好在我警惕性高,察觉出来了,要不然我回去怎么给维克托交差?现在想想我都担心后怕,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别生气了,等回去以后我赔你几件上乘的兵器。”莱昂完全能理解尤尔的心情,便立即安慰起来尤尔。 尤尔顿时喜笑颜开,“这可是你说的啊!” 第59章 口是心非的家伙 虽然这次出征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还不算完全结束。 这几天里维克托忙着处理特尔兰镇的事务,自从埃德加逃跑以后,整个特尔兰镇摆脱了埃德加的掌控,维克托和凯伊等人一起为复苏城镇而筹备着计划,不过这是一个长久之事,这个被埃德加摧残已久的城镇还需要人们给它更多的时间去重新苏醒。 不过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他们就明显能够感觉得到特尔兰镇细微的变化。 那些被埃德加掳去充当士兵们的百姓都得以归还家园与家人团聚,被抢收的土地都再次还给了他们,百姓们逐渐不再担惊受怕地将自己关在房屋里面,他们开始走出房门在自己曾经的土地上劳作着。 一片死寂萧条的特尔兰镇此时已经有了几分生机。 看着这样的特尔兰镇,每一位士兵的心里都充满了骄傲,任务也随之被划上了句号。 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几个月之久,眼下也到了该返还王城的时间了。 和出征时的心情不同,此时士兵们的归心似箭,因此尤尔便尽可能地在最快的情况下安排了士兵们的返程。 许多士兵们都按捺不住亢奋的心情,他们想要在临行前一起喝酒庆祝,同时又害怕因喝酒而耽误返程,因此在临行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多数士兵们自然而然地围坐在一起喝起了酒。 这时凯伊和加斯帕找了过来,尤尔和卡尔文前去迎接,只见他们拉了几辆推车,身后跟着一些民兵和百姓,推车上装着好几桶的酒。 “尤尔团长,这是百姓们想要给骑士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们不要嫌弃。”看出尤尔的疑惑,加斯帕便笑着解释道。 “我们不能收,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尤尔先是摇了摇头,随即正色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 “请您收下吧!”加斯帕身后的民兵百姓们们齐声说道。 领头的凯伊微微颔首,“这些都是百姓们自己酿的,他们嘱托我们一定要把这些酒带给你们,希望你们能收下。” 看着眼前的那些百姓们满怀期待的目光,尤尔一时间有些犯了难。此时一旁的卡尔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站出来轻声说道,“谢谢你们,那我们就收下了,同时我们也想诚挚地邀请你们和我们一起享用。” 几人相视一眼,随即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好!” 此时整个营地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士兵们的笑闹声,玻璃杯时不时地相互碰撞发出一声脆响,空气里弥散着啤酒的香气。 阿德里安和莱昂坐在角落里,品尝着百姓们亲自酿的酒。此时他们已经差不多快要养好了伤,今天又是欢庆的一天,西里尔一早就想要拉他们出来喝酒,趁着这个机会更是缠着两人不放。当时伊萨克又刚好在他们的房间里,他破格同意了他们在今天喝一次酒。 不过本来伊萨克没想出来喝酒,他想给阿德里安和莱昂治疗完后就回房间里好好清静清静,可是西里尔连他也没放过,硬生生地把他也拉了过来。 此时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西里尔依旧是最亢奋的那一个,他已经喝得有些脸红了,忽然间灵机一动一般,举杯提议道: “我们一起玩一个游戏吧。” 其余三人都没表态,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西里尔清了清嗓子,“看见墙上挂着的那个圆盘了吗?我们每个人喝掉自己杯子里的酒,不过要保留最后一口残酒,然后用剩下的残酒去击中那个圆盘。” 三人朝着西里尔的目光看去,只见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圆盘,圆盘和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死角,附近刚好没有人会经过。 “我们四个人分成两个队伍,哪支队伍击中的次数越多,哪支队伍就获得胜利。” “那输家有什么惩罚吗?”伊萨克问道。 “那就要看赢家想怎么惩罚了。”西里尔耸了耸肩,“怎么样?想不想玩?” 阿德里安眯了眯眼睛,“可以。” 莱昂早就对西里尔的这些游戏了如指掌了,但他同时也对此乐此不疲,于是耸了耸肩,“我也可以。”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向伊萨克看去,伊萨克推了推眼镜,“那我也可以。” 见三人都同意了他的提议,西里尔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我这里有骰子,我们按照点数的大小来进行分队,两个小点数一队,两个大点数一队。” 说着,西里尔掏出了一个骰子。 四个人轮番扔出骰子,按照点数划分,最后莱昂和伊萨克为一队,西里尔和阿德里安为一队。 分好队后,西里尔二话没说便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随即他晃了晃杯子,冲着三人说道,“那我先来了。” 西里尔利落地将残酒甩了出去,可惜那圆盘没有被液体击打到的痕迹。 下一个轮到莱昂,酒液也没有打中圆盘。 知道想要让残酒击中圆盘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于是剩下的两个人似乎也认真了起来。 伊萨克皱着眉头对准了好一会才将酒杯中的残酒送出,可是圆盘依旧没有酒液的痕迹。 阿德里安单手拿着只剩下一个底的酒杯,他对准了圆盘,手腕快速旋转了一下,残酒瞬间向圆盘飞去。 四人只听“叮”的一声,挂在墙上的圆盘轻微地震动着,显然是被酒液给击中了。 西里尔激动地拍了拍阿德里安的肩膀,随即笑着看向站在一边的莱昂和伊萨克,“殿下,您想怎么惩罚他们呢?” “伊萨克,喝酒。”阿德里安淡然地看着伊萨克。 伊萨克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即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莱昂呢?”西里尔放缓了语速,很是欠揍地冲莱昂眨了眨眼。 “莱昂。”阿德里安转眼看向莱昂。 此时大家似乎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阿德里安说出他对莱昂的惩罚。 阿德里安紧盯着莱昂,半晌他眯起眼睛笑了笑,随即轻声说道,“秘密。” 莱昂只觉得自己被阿德里安盯得脸颊都有些发烫,他很难不去遐想阿德里安所说的秘密究竟会是什么。 西里尔撇了撇嘴,“什么秘密?我也想听。” “和你有什么关系?”莱昂睨了一眼西里尔,“来下一局。” “嘁。”西里尔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再次投出了骰子。 几轮下来,四个人都有赢有输,不过阿德里安赢的次数最多,因此受到的惩罚也最少。 其余三个人则输的很平均,同时也被罚了不少酒。 西里尔显然是喝醉了,西里尔喝醉了的表现特别明显,只要在酒桌上听不见西里尔的声音,那他必然就是喝醉了。其实西里尔平时的酒量不差,但是架不住今天喝得太多,只见他一只手杵着脸颊侧,另一只手架着自己的下巴,因为喝得醉醺醺的,时不时地就因为撑不住而点起了头。 “喂!西里尔!”一旁的伊萨克大喊了一声,随即抬手狠狠地拍了拍西里尔的肩膀。 西里尔抬起头,木然地看着伊萨克。 “你不许醉,继续和我们玩!快,到你了,投骰子!”伊萨克一边说着,一边神志不清地靠在了西里尔身上。 阿德里安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曾见过一次伊萨克喝醉了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变得特别亢奋,话也异常的多。 “干嘛?”西里尔似乎是被伊萨克吵得不耐烦了,嘟嘟囔囔地问道。 “什么干嘛?不是玩游戏吗?快点,你别想耍赖!”伊萨克红着脸大声嚷嚷着。 西里尔摇摇头,摆了摆手。 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两个人,阿德里安淡然地站起身,他想要拉莱昂一起走,却发现莱昂正定定地坐在原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莱昂,和我回房间了。”阿德里安轻声向莱昂提醒着。 说着,阿德里安便抓着莱昂的手,想要将对方拉起身。这一次莱昂的确站了起来,可是下一秒,莱昂就紧紧环住了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愣了愣,这个拥抱实在是太过于突然,更何况以他对莱昂的了解,莱昂很少会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下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殿下……”莱昂说话声音有些黏黏糊糊的,“我爱您。” 知道莱昂是喝醉了,于是阿德里安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莱昂的背,“好,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听了这话,莱昂微微退开了一些距离,但是手臂依然紧紧环着阿德里安的腰。他那双眼睛有些朦胧,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就这样盯着阿德里安,像是想要从阿德里安的眼睛里探查出些什么似的。 “殿下,我不想放开您,我不想离开您。”说着说着,莱昂竟还带了点哭腔,“您不要让我放开您好不好?” “那我们怎么回房间?”阿德里安笑着叹了口气。 “……” 沉默了半晌,莱昂才缓缓松开了阿德里安,表情显然有些失落。 阿德里安不禁失笑,他抬手顺了顺莱昂的头发,“伤心了?” “没有。” “真的没有吗?” “……有一点。” “那你乖乖跟我回房间,我好好补偿你。”阿德里安靠近了莱昂,温热的鼻息掠过莱昂的耳畔,莱昂整个人好像都迟钝了。 莱昂愣了愣神,本来因为喝醉而泛红的脸颊此时变得更加红了几分,“您……您不用补偿我的。” “口是心非的家伙。”阿德里安轻笑了一声。 见被拆穿,莱昂红着脸,似乎因醉酒而有些难受一般晃了晃头,“殿下,我们回去吧。” 第62章 塞西莉亚王后 这一场柔和却又刺激的□□结束后,两人喘着粗气,躺倒在床上。 阿德里安背靠着莱昂,莱昂紧实的手臂环着阿德里安的腰。此时两人身上什么都没穿,由于怕对方着凉,莱昂将阿德里安紧紧圈在自己的怀里,想要借此来相互取暖。 “殿下,您冷不冷?要不要穿上衣服?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莱昂感受到阿德里安胸口的起伏,他深深地看着阿德里安的侧脸,关切地问道。 阿德里安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轻轻勾住莱昂的指节,随意地把玩起莱昂的手,随即他翻过身来面向莱昂,将两人的手交叠着放在一起比量着大小。 莱昂的大手在下,阿德里安相对来说较小的手叠在上。 看着对比,莱昂弯起眸子笑了笑。 很久以前莱昂就注意过阿德里安的手,阿德里安的手很好看,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的皮肤本身就很白皙,手甚至还要更白净一点,因为整个人都比较瘦削,所以手的骨节也很分明,可是摸起来却很柔软。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单看起来他的手似乎没有那么小,可是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对比来看,却把阿德里安的手显得小了许多。 “你的手怎么这么大?”阿德里安撇了撇嘴。 莱昂笑着沉声说道,“您的手更好看。” 莱昂说的话完全没有恭维之意,因为两个人的手比较起来的确是阿德里安的手要更好看一些。莱昂的手虽然大,可是皮肤更加粗糙,手背上甚至还有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好几年都没有变淡一点的伤疤。 “这道疤……”阿德里安抬手摩挲着莱昂手上的伤疤,轻声说道,“是怎么留下的?” 闻言,莱昂看向自己手上的那道疤。 自从成为骑士以后,莱昂大部分时间基本都用来泡在战场里,受伤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因此他的身上自然而然也留下了不少不知由来的伤疤,眼前这道疤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隐约记得这道疤似乎自从他受重伤失忆以后就一直留在手上了,这样推算下来,也许就是当年在南境训练时留下的。 于是莱昂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也许是当年在这训练时留下的。” 阿德里安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莱昂感受到阿德里安的怔愣,他偏过头来看向阿德里安,只见阿德里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殿下,您怎么了?” 这时阿德里安才回过神来,随即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事。” 阿德里安一边说着,一边垂着眼眸将头靠在了莱昂的肩膀上,“我想睡一会。” 莱昂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阿德里安明显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再多过问,于是只好将阿德里安搂在怀里,轻轻在对方的额前落下了一吻。 “祝您好梦。” 直到感受到怀中人那清浅的呼吸声,莱昂才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 怕阿德里安睡醒后会饿,于是他从营地打了一碗温热的燕麦粥,随即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阿德里安的床头。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莱昂便驾马离开了营地。 一路上,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号着,他的心脏也跳得剧烈。 很快他便到达了目的地。 傍晚的圆月虽然高悬,可是却又像是触手可及一样,照耀着这片土地。月光倾洒在这片苍茫的雪原上,给目光所及之处都镀上了一层银。 望着这片土地,莱昂握着缰绳的力度不禁紧了几分。 这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美。 那时候莱昂还没有成为埃德加的娈童,每天每夜流落在街头四处谋生,尽管每天的生活好像都很困苦,可是一来到这里,看着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和月亮,他就像是把那些事情全都抛诸于脑后了一般,他就会不再纠结于今天吃没吃饱肚子、赚了几个硬币,亦或是被哪个贵族轻视又被哪个贵族猥亵。 成为埃德加娈童以后他就失去了人身自由,直到被维克托收养,他才得以重新回到这里。 那时他已经长大了不少,心境有了一些改变,可是这里对他的疗效似乎依旧没变。 在成为维克托的养子后,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害怕维克托会和之前那些贵族一样,也可以说在他的眼里,那些贵族们都一样,贪婪又丑恶。不过相处时间久了,他发现维克托完全不同于那些贵族,反而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尽管如此,生活中也总是会遇到一些烦恼,比如今天维克托给他安排的学习任务太过艰难、训练时那把重剑他又总是举不起来,还有……他总是忘不掉埃德加给他留下的那些伤害。 不过每当他再次来到这里,闻着这片雪原凛冽的冷空气,看着天上的圆月和星星,那些交织错杂的情绪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再后来成为骑士以后,他便开始了四处奔波的生活,也很少能有机会回到这里。 时隔很久的今天,他才终于有机会再次回来,这一次他不只带着自己的心绪,而是带着两个人的期盼而来。 他想要在这里,郑重地和阿德里安确认关系。 莱昂翻身下马,将准备好的东西从马背上搬了下来。 营地的资源很有限,特尔兰镇又常年遭受压迫,至今还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所以想要找到一些用来布置场地的道具很难,莱昂几乎在特尔兰镇转了一圈,才勉强买到了一部分。剩下的一些用品是他管卡尔文和西里尔等人借来的,还有一些是他尝试着自己手工做出来的。 差不多将场地置办好了以后,莱昂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莱昂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他几乎没在这里碰见过什么人,知道这里的人似乎也很少很少,他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于是立即藏身到了树林后。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莱昂紧紧盯着那人影,看清后他不禁定了定神,那人竟是维克托! 维克托离这很远就看到了莱昂布置出来的场地,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就多留神看了几眼,他看着场地不远处停着的马匹也是越看越眼熟,于是便勒紧了缰绳,逐渐停下了脚步。 “父亲?”莱昂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莱昂?”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都不由得地一愣,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又都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于是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维克托笑着立即说道,“不过你不用说,我也大概能看出来了。” 莱昂脸颊有些发烫,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让维克托撞见他布置的场景,于是他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问道,“那您怎么会来这?” “我来看望一个故友。”说起这个,维克托的目光沉了沉,他看着莱昂沉思了半晌,最后沉声开口问道,“我想她应该也想看看你,你也会想认识一下她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莱昂先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才问道,“那她是?” “塞西莉亚……王后。”维克托似乎犹豫了几秒,才说出“王后”两字。 莱昂有些怔愣地看着维克托,“塞西莉亚王后?” 像是料到了莱昂的反应一般,维克托轻笑了一声,“是的,她也是阿德里安殿下的生母,塞西莉亚王后。” 说着,维克托微微歪了歪头,“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她。” 莱昂迅速翻身上马,跟着维克托往雪原深处前去。 那里距离莱昂常去的地方不是很远,两人骑着马漫步在雪原之中,不久后,一个看起来被修整得很温馨的小木屋便映入二人的眼帘。 莱昂有些惊讶地看向维克托,“这是您布置的吗?” “不。”维克托垂着眼帘,缓缓摇了摇头,“是塞西莉亚布置的,我只是帮她维持着原状。” 两人靠近了木屋,将马匹安顿好后,莱昂跟着维克托一起走进了木屋。 维克托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在昏黄的烛光下,整个屋子被映得更加温馨。 整间木屋并不是很大,但是屋子里的设施齐全,屋子里摆放着的物品很多,显得没有那么整齐可是又不失规律,尽管时间久了,物品上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可是看起来却像是一直都有人在这里居住一样。 维克托拿起工具开始清扫起屋子里的灰尘。 “我来帮您。”说着,莱昂便拿起另一份工具也开始打扫起来。 维克托笑了笑,他走到房间里的一个柜台前,那个柜台上摆放着一个日记本和几个精致的装饰品,维克托弯着眸子看向那些物品,随即缓缓开口说道,“塞西莉亚,你看到了吗?如你所说,莱昂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听了这话,莱昂的动作不由得地一顿,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向维克托。 维克托没有注意到莱昂投过来的目光,他只是一只盯着那些物品,继续沉声说道,“莱昂和阿德里安这两个孩子的确也相处得很好,一开始我还有些无法接受,可是我一想到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希望他们只要能够幸福就好了,所以慢慢地我也开始接受了。” “阿德里安也来到了我们的故乡,我想过过几天带他来见见你,不过现在似乎不用我了,我想莱昂会带着他来见你的。” 说着说着,维克托无力地笑了笑,“塞西莉亚,怎么什么都让你说中了……” 第63章 重生的机会 莱昂从来都没见过如此深情款款的维克托。 在莱昂的印象当中,维克托向来都是一副慈爱但仍很有威严的父亲的形象,并且他从未见过维克托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 可是现在,维克托低垂着眉眼,一双被岁月洗礼过的双眼里饱含着柔情,带着百般痛苦的爱意看着塞西莉亚仅存的几样遗物。此时他的眼眶明显泛着红,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他眼角悄悄落下的一滴泪也被莱昂尽收眼底。 看着这样无力的维克托,莱昂的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良久,维克托结束了这场独白,他抬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随即在莱昂身旁坐了下来。 莱昂望向维克托,想要开口安慰,却又能深切地感知到维克托的痛苦不是靠几句安慰就能够缓解的,于是他只能坐在一旁向维克托投以关切的目光。 “从前我一直没和你提起过她,就是害怕我会在你面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维克托自嘲般地笑了笑,“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想也是时候和你聊一聊她了。” 莱昂点了点头,他看着维克托,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和塞西莉亚是一起长大的。童年起,我们就是很好的玩伴,长大后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彼此最亲近的朋友。她勇敢、善良且美好,就像阳光一样无时无刻地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说到这里,维克托深吸了一口气,“我很爱她,但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她。” “所以在奥古斯都国王让我把婚约交给塞西莉亚时,我还是选择服从了命运,我把婚约转交给了她,我以为她会拥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但我不知道的是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刚刚成为奥古斯都王后不久,她便生下了阿德里安殿下,国王赐予了她从前历代王后从没拥有过的极其丰厚的土地,甚至还免除了首都整整一年的税收,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维克托的眉头紧锁着,“可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生产带来的伤害。” “我再一次在私下里见到塞西莉亚时,阿德里安殿下刚刚满一岁。那时候就依稀能看得出来,阿德里安殿下长得很像她,她也为能够拥有这个孩子而感到幸福。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尤其是在勉强顺利的生产以后,她便坚定地认为孩子是上天赐予大地的礼物,于是她开始救助起这个国家里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莱昂的动作不由得地一顿,他联想起刚刚维克托说的话,于是抬眸看向维克托,“那您刚刚说的……” “莱昂,她曾经说过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你也的确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从前不和你说我收养你的由来,你也懂事地从来都不过问。”说着,维克托微微笑了笑,“你是她救助的孩子的其中之一。” “这么说来,我见过她吗?” “是的,在你很小的时候。”维克托接着说道,“她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在你刚刚所在的那片雪原,据她所说,她是偶然间在那里看到了你,那时候不过几岁的你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我当时都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纯净最善良的小孩。” 莱昂顿时有些动容,他从没想过他那如过街老鼠一般灰暗的童年里,竟然也有人会停下脚步去发现他的另一面。 维克托咬了咬牙,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她的举动的确挽救了许多孩子们的生命,但同时也打击了那些轻视平民、草菅人命的贵族们,因此这使她遭受了很多贵族们的惦记。在救助你的时候她已经遭人诬陷,那群人把她打为女巫,国王也下令把她关在城堡里不得外出,我对于救助她也只是有心无力。” “所以她便委托我来收养了你。”维克托深深地看向莱昂。 此时此刻,莱昂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刚刚光是听维克托说,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塞西莉亚王后的善良和纯粹,同时这些也完全足够让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士肃然起敬。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塞西莉亚王后竟然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如果不是塞西莉亚王后,他就不会被维克托收养,如果没有被维克托收养,他也许就会一直被埃德加关在地下室里直到被折磨致死。 莱昂的眸色深了深,他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塞西莉亚王后的长相,可是却莫名地感觉塞西莉亚王后那张温和美好的面容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看着塞西莉亚王后微笑着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于是莱昂正色走到塞西莉亚留下的那些遗物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即沉声说道,“谢谢您,塞西莉亚王后。” 维克托和莱昂坐在一起又聊了许久,两人才走出那间小木屋。 莱昂望着那间被装饰得很温馨的木屋,一股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同时他也想到另一个十分思念塞西莉亚的人,那就是阿德里安。 不仅如此,莱昂还想起了那时候他和阿德里安在教堂碰见的那位神父和他们说过的话,神父说过塞西莉亚王后还有一些遗物留在了特尔兰镇,而眼前的这间木屋就是塞西莉亚的遗物。 莱昂之前就想在任务结束以后向维克托打听一些有关于塞西莉亚王后遗物的事情,没想到还不等他主动打听,他就在今天撞见了维克托。 因为知道阿德里安对塞西莉亚王后的思念有多浓烈,因此莱昂也想要尽快带着阿德里安来到这里看看。 此时维克托和莱昂两人骑着马,他们离开了小木屋,往营地的方向驶去,刚好经过了那片雪原和他刚刚布置好的场地。 莱昂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几分。 他决定明天就带着阿德里安到这里见一见塞西莉亚王后。 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 莱昂把维克托送回房间,又好好叮嘱着维克托好好休息以后,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轻轻将房门推开,房间内很黑也很安静,周围只有微弱的几点烛光和阿德里安清浅的呼吸声。 莱昂拿起一根蜡烛,缓步走了过去。在昏黄的烛光下,莱昂只见阿德里安仍在睡着,不过临行前他放在床头的燕麦粥和水已经被一扫而空。看得出,这几天下来,阿德里安是真的有些累了。 尽管莱昂的动作很轻,可是阿德里安却依然有所察觉,他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缓缓抬起了眼皮。映着烛火,看清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莱昂,于是便再次阖上了双眼,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微笑。 “你回来了?”还没完全睡醒,阿德里安的语气有些黏。 莱昂蹲下身来,靠近了阿德里安,“殿下,我回来了。” 说着,他在阿德里安的额前落下了一吻。 阿德里安轻轻笑了笑,随即抬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床铺,“进来,我有点冷。” “好。”莱昂弯着眼眸轻声应道。 莱昂换上了干净的衬衣,迅速梳洗了一番,才终于躺在了阿德里安身边。 这时阿德里安已经再次睡了过去,他背对着莱昂,瘦削的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似乎是因为冷,他整个人蜷缩着身体,窝在了被褥当中。 见状,莱昂靠近了过去,他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了阿德里安,想要借此来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阿德里安。 莱昂颔首,将脸埋进了阿德里安的侧颈,闻着阿德里安身上淡淡的香味,莱昂整个人都好像放松了下来。 很快,他们便都进入了梦乡。 因为前一天两人约定好了要去曾经一起训练的地方看一看,所以第二天他们都起得很早。 莱昂醒得要比阿德里安早一些,他醒来以后见阿德里安还没醒,便想要阿德里安再多休息一会,于是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紧紧地抱着阿德里安,直到阿德里安从梦中苏醒。 感受到怀中人的苏醒,莱昂才睁开眼睛,轻声问道,“您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要。”阿德里安摇了摇头,随即缩在莱昂怀里伸了个懒腰,而后他转过身来面向莱昂,眯着眼睛用头蹭了蹭莱昂的下巴,“但我想再这么抱一会。” 莱昂垂着眼帘,弯着眸子看着阿德里安,轻轻吻了吻阿德里安的额头,“好,都听您的。”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明明都睡醒了,可是除了对方的怀里又哪里都不想待。 “你昨晚去哪里了?”刚刚睡醒,阿德里安的声音带着些许懒散。 “我想等今天晚上再告诉您。” 阿德里安的目光在莱昂的双眼流转着,半晌,他舒展着眉眼,轻声笑了笑,“好。” 两人相拥着温存了一会,最后是莱昂率先从床上坐起了身。 莱昂先给自己梳洗了一番,随后找到外出穿的衣服利落地换好,他站在窗边,系着自己的衬衫纽扣,却感受到一道目光向自己投了过来。 此时阿德里安正随意地靠在床上耍着懒,一双眸子慵懒地眯起,漫不经心地看着莱昂。 看出阿德里安正在似有若无的耍懒,莱昂走了过去,柔声说道,“殿下,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阿德里安微微抬手,将手伸向了莱昂,随即轻声唤道,“莱昂。” 莱昂会意地伸出手来抓住了阿德里安的手,一把将阿德里安拉着坐起了身来。 “您今天要穿什么?”莱昂问道。 “你帮我挑吧。”阿德里安弯着眼眸看向莱昂。 于是莱昂给阿德里安选了一套阿德里安平时常穿的衬衣,那衬衣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的样子,可是剪裁精致,特别贴合阿德里安的身形,能够完美勾勒出阿德里安的宽肩窄腰,因此莱昂也很喜欢看阿德里安穿这一件。 阿德里安坐在床沿边,莱昂便在阿德里安身旁单膝跪地,自然而然地帮着阿德里安整理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