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也思》 第1章 初遇 爱尽你的岁月,是荫埋长天,是枯枝败叶,走不出,也看不破。 ———————————— 九月,南城。 早空放晴,果皮黄的日光从山尖升起,空气中还夹杂着丝丝暑气。 农历月正十五,上南山寺的路旁怼满了车。 秦诗跟爸爸上南山寺拜佛,车上不去必须走一小段路。 一大群人紧赶慢赶的到寺里,刚买了香束,寺里的早会开始,住持带着香客进去听诵祈愿。 秦诗烧完香跟在爸爸身后。 不料顷刻之间钟声响了,人潮一窝蜂的往前挤,空气中飘荡的是黑压压的后脑勺。 秦诗脚步慢些就被人流挤出了大口。 周围的人攻势猛烈的推攘着,她接连惨惨的被踩了好几脚。 她低头看着新新的小白鞋成了带鞋底印花的小黄鞋,再抬头看人脑袋,她两眼一黑,连踩她脚的人都不知道是谁。 周遭人体散发的热气弥漫,闷热难耐。 秦诗额头上一个劲儿的冒热汗。 这些人的争先恐后不亚于她在学校见到的冲刺食堂抢饭的学生。下课铃一响,就似解了封印的万马脱缰。 在学校里,她是不用跟他们抢饭的,她不吃食堂的饭,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吃准不舒服。所以奶奶每天都来给她送饭。 一路走到校门口拿饭,还要再让一波人,那就是高一的,高一的在高二后面五分钟下课。 高一竞争更加激烈,脚步途径之处是肉眼可见的黄沙飞扬。她可不想吃灰尘,每次都选择站在离楼门最远的路口。保证乖乖的动都不动,等这群“野马”奔腾过了,再去拿她的餐盒。 而此时此刻的场面,她要是一动不动就只有被踩一脚,再被踩一脚的份儿。 秦诗泡在人群里,缩着肩角被挤压得小小的。 大大的眼睛都快看出了幻影。 身边的人影擦着肩的往前挤,她被挤的倒退。 没有秩序的世界太混乱了。就像是热锅上乱了阵脚的蚂蚁。 真想提着喇叭像学校的保安大叔那样叫人们排队。 可……这是寺庙,住持师父都没开口,她就更没资格了。 秦诗轻轻叹一气,糟心的朝前面望去,眼里干巴巴的很是着急,她是真的挤不进去。 一群黑发海洋里,她没看到爸爸。 她一个劲儿的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看,视线满堂扫荡着。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就是找不到熟悉爸爸的。 对爸爸的呼唤淹没在人海嘈杂中,别说爸爸听不见,她自己都听不见。 还好她记得走路上山时爸爸说过,他要帮朋友多求一签,让她在堂里上完香,就到大门等他。 这么多人! 秦诗勾头探脑想了一下,打算不跟着人群一起挤了。 香在外面多烧一份也是一样的,心意传达了就好。 于是她拿着香在大炉鼎中烧了后,就在门口找了个角落乖乖的站着。 她不动,也不说话,像是专门来帮寺里守大门的。 进寺堂的人时常视线聚焦到她。秦诗一瞄见就局促闷闷的低着头。 来来往往的人,成流的往里进,出来的却很少。寺堂里都快被挤变形了。 钟声未尽,寺堂流窜着脚步声,一片闹哄哄的。 大阶梯上的炉鼎插满了香签,按习俗一个人的份儿是三支香,炉鼎被密密麻麻的插成了刺猬背。 少女不禁的感慨起,每个人都有一大堆愿望要许,佛祖的工作可真忙。 她呢,也是有一个愿望的,但就不许了,怕佛祖耳朵听起茧子了。 因为爸爸每次来都会帮她许的。只是还没实现,她想许愿望可能是要排队的,应该还没有排到她。 不被人挤着她松气多了,感觉风都温柔了。 阳历九月的风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吹得人都想再眯一个回笼觉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秦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大炉鼎中的香灰在风的牵引下,一点一点的落在她的黑发丝上。头顶像撒了层盐一样白白的。 起初身体只有一点点不适,小肚子是微微坠疼,她没太多在意。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疼感在积累着越来越疼。 现在,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像是刀子钻的生疼。 她疼得实在是站不住了,只好捂着肚子蹲在门角柱子处。 这种特殊的痛感好朋友有提到过,机灵的少女知道自己是初潮来了。 只是她觉得被梓涵骗了,这不是微微疼,而是疼得想死。 好朋友楚梓涵第一次来的时候就问秦诗,要把她妈妈给她说的一字不落的科普给秦诗。 秦诗也是认认真真的听进去了。 当时,楚梓涵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准? 秦诗支支吾吾半天。 14岁不小,也不大。 那时没来,但她不好意思说。 她常常听到班上的女孩子们低声讨论小日子凑在一起的缘分。她很腼腆是一个原因,可,她跟她们还没有讨论这个话题的缘分。 楚梓涵是第一个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的人,她说这是青春期成长的标志,意味着长大了。 少女听着是又害羞又激动的涨红了脸。也是从此,心房种了一颗期待的种子,她觉得长大应该挺美好的。 有邻里的女孩也是十四岁没有来,家长就带去医院检查出了身体问题。 秦诗知道楚梓涵的好奇心重,怕她追问解释原因,她就骗楚梓涵说她来过了,还随便编了个日期。 没想到,楚梓涵这人记性贼好,从初二一直记到现在,每次都定时送温暖。 每个月那几天她对上楚梓涵都心虚得要死,时刻兜里备一块棉花糖宝宝预防。还有那期间,每天都要被楚梓涵照顾着灌几大杯热水。 数学老师又很霸道,喜欢跟其他老师换课上成连堂课,下课铃拖到上课铃,一秒都不放过。 秦诗生得乖乖巧巧的,谁也没成想,她成了课堂最反骨的那个学生。她就是一张催老师下课的催课符。 高中十分钟,十五分钟课间时间那堪比黄金般宝贵。班里同学可稀罕秦诗了,要是她迟几分钟来上学,不少同学那盼星星盼月亮的。 在此期间,每次数学老师的连堂课她都要打报告跑几次厕所。 秦诗惯用最乖的语气,说她觉得最有礼貌的话,“老师,下课了,我想请假上厕所。” 数学老师一个中年老汉硬是被她说的无法拒绝。 导致,数学老师课上一看见秦诗举手。瞬间,自己讲课讲爽了的笑容都给扭曲僵硬了。她还没开口,老师恶狠狠的眼神就想吃人的样子,甩三字“速度去。” 数学老师也是找到每个月那几天的规律了,爱抽人的他抽遍了全班同学,最后一个都抽不到秦诗,就怕秦诗同学开口就是请假上厕所。 不过没关系,那几天,数学老师的恶梦是逃不掉秦诗的,不抽,她也会主动举手的。 数学老师实在没法了,就给班主任打秦诗的小报告,但谁拿着也没法,她是憋不住的尿急,构不成上课违纪。反倒是老师不允许她去厕所是违规的。 老师也是没招儿了,只好明里暗里的点她,“秦诗同学,可以适量少喝点水。” 现在,秦诗难受的表情中都是带着笑的,心里悬着大石头放稳了。她终于把这个谎言坐实了,不用好好的被楚梓涵灌很多很多热水了。 风柔柔的,唱着无声的伴奏。 秦诗把头埋进膝盖,捂着小肚子,低声的抽泣着,真的疼得她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回家的想法。 爸爸,在哪里?要什么时候才走? 她时不时的瞥眼看寺堂里黑压压的后脑勺。 堂里传出的木鱼声,诵经声不断,听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脑袋疼得晕乎乎的,这些声音荡在耳畔,听得是她一阵接一阵的窒息。 诵经调子绵长到**,秦诗的心里也是绝望到了极点。 她淅淅索索的小小声哭泣,疼感早就把心里的期待消磨殆尽。 长大好像并不是很美好。 …… 一阵温柔的风吹过。 忽然,疼苦的世界闯入了一道磁沉温柔的男声。声音像九月的清水,温凉散热,净化了心灵的闹杂烦躁。 秦诗的脑海中渐渐只有了自己抽泣声,心里的烦躁也被抚平了不少。 接着那声音又再重复问了一遍。 “你怎么了?是找不到家长了吗?” 秦诗委屈巴巴的“嗯”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泪水晕开,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很陌生的俊脸。 一个男人的脸,从浓浓的眉毛晕开,立体的五官轮廓慢慢清晰,慢慢填满她的清灵灵的眼睛。 秦诗愣了片刻,她眨了眨眼,目前只看得清他。 男人就蹲在她的面前,膝盖一高一低,隔得很近。 秦诗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很洗脑,很好闻,整个脑子很快被檀木香占领高地。 她迷离的双眼夹着泪花,盯上男人深情碧潭的眼眸。她的身体是不自主的发怵。 他的眼睛,很深邃,里面好像有星星一样,亮亮的,冷冷的,又很温柔。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张精致的小脸蛋苍白得没有血色,他紧张着问:“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秦诗被出声拉回思绪,下意识的抿嘴,警惕意识很强,他是陌生人,不能跟他说话, 她单单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男人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 “你是小哑巴吗?” 一股暖暖的气流直往少女嫩嫩的脸蛋上扑。 他连呼吸都是檀香味的。 她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耷拉着耳朵赶紧在胳膊上蹭了蹭脸。 秦诗撇头打量着,他,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还是陌生人。 她再次摇摇头。 不是小哑巴。 “那是不能说话?”男人很温柔的语气又问。 秦诗呆呆的摇摇头,皱眉头疑惑,小哑巴和不能说话不是同一个意思吗? 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他勾着嘴畔笑了笑,继续追着问,“那你不会说话?” 秦诗:“!!” 她摇摇头很无语的表情,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是一个意思问好多好多次,让人有些火大。 “那你不……” “嘶……你……闭嘴!” 男人刚开口,秦诗率先打断,她的语气虚弱得很,虚弱到男人隔她很近都只听到了一丝气息声。 “哦~”男人阳光明媚的笑出了声,有意无意拖长了调子,“原来,你会说话,还以为是哑巴妹妹呢。” 秦诗一着急,声音低低小小的,“你才是哑巴妹妹。”,说着,她疼得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滑下来了。 男人心尖一软。 “不是,你怎么哭了……” “你,你别哭啊,最怕小姑娘哭了,” 男人看着眼泪汪汪的少女,有些手足无措,想给她擦眼泪又不敢直接上手,“你……你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要怎么帮你?什么忙我都帮。” 少女细碎抽泣戛然而止,抬眸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磕磕巴巴的两字两字往外蹦,“想要……厕所。” 厕所? 哦。 顷刻,男人毫不犹豫的就伸来一双大手,停在她胸口的高度。 他眸光一聚看着她,微微抖了一下手。 少女一愣,他要做什么?? 秦诗看着他的动作,身子下意识的缩得很紧,小小的一只,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是戒备森严的样子。 “我搬不动厕所,我只抱得动你。”男人双手又再近一点,他温柔的给她解释“你面色看起来很不好,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要抱我? 他要抱我? 他……是陌生的人…… 秦诗在心里敲鼓迟钝,眼眸里质疑和诧异交织,很快又被一脸痛苦的面具遮盖下去。 她疼得咬牙犹豫着,顾及自己是女孩子,可,也是身体不舒服的女孩子,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男人主动伸着脖子上前,“手放在脖子上,我带你去。放心,我人很好的……你可以相信我。” 要跟他去吗??? 秦诗沉默着不说话,视线朝大堂里扫荡着。 她心里也跟着来回动摇拿不准主意。 她在找一张脸…… 可几圈扫荡下来,还是没有爸爸的身影,她的眼神冷落下来。 男人也偏头看去,他好像懂了她的顾虑。转头对她说,“我等一下还抱你回来。” …… 秦诗想了下,把他当好心人医生,这样就不用介意了。 面前男人伸出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手大大的,红红的,也很好看。 秦诗腼腆小声的表示过感谢,小手才慢慢的搭上脖子。 刹时间,男人黑眸一聚,感觉有股暖暖的电流沿着脖颈窜及全身。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咽口水。轻轻的抱起了她,还说了句“你好轻。” 秦诗心麻了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第2章 禅房 一路上,男人抱着少女走过了很多院子。有石子路,有木走廊,走得都很稳荡,秦诗感觉不到什么摇晃。 他是除了爸爸以外第一个抱她的异性,而爸爸也只是在小时候抱。所以男人算是第一个抱的,他的抱抱很温柔,像捧心爱的掌上明珠一样小心翼翼到骨子里。 秦诗闭着眼,虽然肚子还是很疼,但觉得在他的怀里暖暖的很舒服,也很安心,他身上的檀香好像帮她缓解了很多疼感。 风香香的,柔柔的,心跳扑通扑通的。 秦诗是疼累了,在檀木香的熏陶下她想闭眼眯一觉。但一想到人她不认识,心里隐隐有根刺提醒着,不能睡。 她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手是拽衣服的,手心出的汗潮全都蹭到衣服上。她不好意思的在自己袖子上搓了搓手。 男人感受到了她的动作,跟她说要放松,不用紧张,他衣服没关系的。 少女腼腆得只能说谢谢。 他的做法让怀里的秦诗很安心,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温柔的在她耳边报备,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到。 他说,她的裤子脏了,他要带她去自己住的禅房换。禅房里有他妹妹穿的衣服。差不多大应该穿得上。 秦诗面子薄,她不好意思在人面前穿脏裤子的。而且,还是在清修不见红的佛门重地。 她也不好意思找爸爸。 此刻,男人的出现就像是天使一样,拯救了她的破碎窘窘。 秦诗想了想点头答应。 —— 禅房里 秦诗坐在小凳子上,她把自己的衣服折了又折,把那块红红的血迹完完全全的包进衣服褶皱藏起来。 男人忙碌的背影一直在一个长板桌上飘荡着。他的身肩很宽大,秦诗的视线放过去,看不见他在捣鼓些什么。 秦诗也是现在才发现,他还有头发,不是光顶师父。 那他是什么人?…… 秦诗的脑子不由的想什么出了神,直到男人端了碗水递到她的面前,对她说,“没有红糖,将就喝点热水吧。” 她一愣,还有点戒备。 “水是现烧的,很干净,没有下东西。要不是怕你嫌弃,我就先喝一口试给你看了。”男人不紧不慢的说。 嫌弃!这个词很不好听。听到别人说嫌弃自己,秦诗会很伤心的,同样放在别人身上,也是如此。更何况他帮了自己,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不想让他寒心。 “不嫌弃的,谢谢你,没有嫌弃。”秦诗立马乖乖的接过碗。声音很轻很轻,像粉红色的棉花糖一样,甜甜的,软软的。 “嫌弃也可以,”男人温柔的眼神看她,“小姑娘家在外有点防备意识是对的。” 他从床底拉出了个小板凳,比秦诗坐的还小,拎着坐到她的旁边,接着他在胸口的衣服口袋掏出一快粉粉的东西。 男人双手捂着递过来。 塞给她,是捂热的暖宝宝贴。 秦诗拿着东西一怔,原本还惊奇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用粉粉封面的暖宝宝,话都到嘴边了,她一时才想起来他有妹妹。 那有妹妹为什么还住寺庙? 他,为什么不回家住? 秦诗偷偷的瞄了他一眼,男人也正看着她。她被抓包的一紧张,迅速低下头,就不敢再看了。 男人住得很简朴,床铺卧具以及木桌都跟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寺庙禅房一样。整个屋子加上男人身上衣服的颜色,总共不超过四种。 秦诗看了看,大概就是一个衣柜比较值钱吧。因为衣柜里的衣服比较多,再不贵的加在一起都会超过三位数。 眼前的男人,是秦诗见到过的,最家徒四壁的人。 倒是在这种淡名淡利的场合很正常。 男人出声,带回了她的思绪,“这个暖暖的,是放在小肚子上的。暖、” 秦诗下意识的认为他好像不知道叫什么,很自然的接了句“宝宝。” 男人一怔,眼眸的深邃被一抹不知所措漾开,面色很从容,看不出此时内心在想什么。 秦诗指着手上东西,也呆呆的复述一遍“这是暖宝宝。” 男人表面格外平静,心上风过青青草地。他说话的温柔调调,正常又暧昧,“嗯,暖,宝宝,贴着要舒服点。” 秦诗愣了愣,迟钝的点头,言语表示感谢。 她隔着衣服在小肚子前比划了下位置,抬眼看着男人。 他也直勾勾的愣眼。 少女略显局促,红着脸,不太好意思的开口,“你转过去。” 啧…… 男人眉睫一扬,又不是脱衣服? 但见小姑娘羞红了脸的窘态,男人心头莫名颤颤的,她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好软好软,好红好红的。 秦诗低声又再提醒了一遍,语气更加柔软,“请,你转过去。” 哦…… 男人后知后觉的偏过头去,漏掉半拍的心脏才慢慢和频。 …… 男人主动跟她说了自己的名字“姚烬寺。” “姚、烬、寺”少女轻轻的在心口念了一遍,她记住了。礼尚往来,她也说了自己的名字“秦诗。” “秦诗,很好听的名字,”姚烬寺低沉的声音问起,“是写情诗的情诗吗?你很会写情诗吗?” 秦诗一愣。 当然不是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都好像没有情的姓氏吧。也许吧,反正她没有在书上见过,亲戚朋友也没有这姓的。 她想了想,慢条斯理的告诉他,“我不会写情诗,但我会写秦诗,名字是跟情诗谐音的,姓秦的秦,诗歌的诗。” 姚烬寺就笑笑。 “就是此秦诗非彼情诗……” 秦诗解释一番下来,把自己都说迷糊了,不知道姚烬寺听懂没。反正她是感觉自己什么都解释了,但又什么都没有解释到。 面对男人如此简单的提问,她这语文课代表第一次解释自己的名字,解释得乱不成军。语文老师知道了肺都要气炸的地步。 秦诗心情复杂的掐了掐手心,陷入疑惑,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今天太特殊了,她感觉自己可以记一辈子了,刻骨铭心的那种。 时间一秒一秒的在流逝。 姚烬寺鼓动着腮帮子,不看秦诗,就是低头搓自己的手。 秦诗时不时的抬眼看他,看他把自己手背上的青筋搓得胀胀的。 她一对视上他的视线。又会匆匆低头,抱着自己衣服干巴巴的坐着。跟乌鸦喝水一样,把嘴巴塞进碗里,再慢慢把整张脸都怼进碗里。一点一点的把手上的热水喝得干干净净的。 她前倾身,把碗放桌子上。 姚烬寺开口问她,“你饿不饿?寺里有素粥。我去给你盛一点。” “谢谢,我不饿,”秦诗抬眸看他,缓缓道“我想回去了。” 说完她觉得话太直白了,又补了一句“爸爸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姚烬寺欲言又止的,他原本是想说离早会结束还很早,她可以再多坐一会儿的,但想了想,人这么腼腆害羞,他留她,小姑娘心里可能会不舒服。 他只简单的回应了“好。” 话音刚落,他就利索的从小椅子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弯下腰。 秦诗的世界又出现了那双大手,把她从疼得想死的门口抱走的手。 他又伸着脖子凑到她的面前。他蹲下来,抬眸看着她,用很温柔的口吻说,“抱你。” 秦诗一怔,眼中一分欣喜和矛盾交织。她在心底摩挲着,前面是实在疼得不行了,抱的话是人之常情。现在,她舒服多了,再抱的话人多眼杂的影响不好。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走的。” “不是答应你,抱你回去吗?” 闻言,秦诗心里是难言的温暖,他还记得说过的话,她还以为是随便说来哄她的。 不过,还是不行,性质不一样的。秦诗是个心思细腻的,她考虑顾及的很多。在这种地方,这种亲密举动传出的话一定是不好听的。 她不想引起什么闲言碎语。再次拒绝,“不,不用,我好多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帮我带路吧。” “那你的衣服放我这里。”姚烬寺说着,手顺势而落,就从她的大腿上拿起衣服。 秦诗下意识的一把紧紧抓住,往自己怀里揽,脸上大大的问号。 “这是我的衣服。” “我不要你的。”姚烬寺勾着嘴角笑了笑,“我帮你洗,等你回去就不好洗干净了。” 不……我们才见第一面。 秦诗腼腆得白白的脸满山红遍,她还是不肯松手,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给她洗脏衣服?这是很私密的,而且还算是比较陌生的男人,她到这里来已经是很麻烦人家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呢。 秦诗用力扯了扯,声音低低的,“不用,洗不干净就算了。” “这么好看的衣服丢了可惜。”姚烬寺一阵惋惜…… “……” 秦诗扬起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姚烬寺。 他张嘴好像说了很多话,就像乘凉大树下唠唠叨叨的婆婆,她的脑子被说得嗡嗡的。 她在心底深吸一口气,算不上紧张,也不是风平浪静。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她觉得他对自己异常的好了,超乎了一个普通好心人的好。然而自己却不自主的想接受他的好。 十六年来,少女心头第一次有这种激荡的感觉。一身的狼狈被他揽在眼里。她身上,心上以及那逃避开的眼神。他对自己的引力,好强好强…… 秦诗想着想着手就松了。不知不觉手中空空的。 “你还会再来吗?”姚烬寺说,“再来的话直接找我拿就是了。” “好。”秦诗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答应了,她后知后觉的低头看手,怀中一顿悠凉。 她应该会再来的。 爸爸是司机,经常拉长途货物的,家里的奶奶信佛,爸爸信佛,姑姑信佛。每逢初一,十五,爸爸都会挑一个日子上南山寺拜佛,祈求出入平安顺遂。 爸爸很宠秦诗,只要她说想和爸爸一起来,想多陪陪爸爸,她就一准就能来。 秦诗想了一下,回复,“我可能会来,碰上时间冲突就不确定,可能要等很久。” 姚烬寺拿起衣服放好,“没关系,我都在,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秦诗默默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姚烬寺提前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 走的时候秦诗又再说了一遍谢谢他的话,叫了他的名字。 姚烬寺祝她,学业进步。 秦诗一路上丧着个小苦瓜脸,她抱着胸口,很在意平平不显的飞机场。她介怀,自己就长得这样显小,没告诉姚烬寺她是学生,他都看出来了。 他还叫她小姑娘…… —— 第3章 作业 一晚上梦境萦绕,秦诗没怎么睡好。课堂上也是心不在焉的。 第二天晚上,楚梓涵来找秦诗一起做作业,两家隔得近,就几句话功夫的距离。 楚梓涵经常来找秦诗一起玩。 她们俩从初中到高二一直都是同桌。 两人也都是从南中的初中部直升高的。 南城一中的初,高中部采用的排座方式都是一个学习好的兼搭一个稍微差点的,说这样模式有利于提升差生,带动学习。 秦诗的话就不多说,她是一如既往稳定前茅。楚梓涵呢,也稳居中等水平。 老师们魅学习好的,分高就是王道。故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高分批次的学生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同桌。 天时地利碰上人和,高分低分碰上老师魅分。 她们就是天生要在一起做同桌的。 所以,秦诗挑在哪里,楚梓涵就跟着坐在哪里。她身边的座位就都是留给楚梓涵的。 两位连体婴同桌凭实力把教室里的每个位置都体验了个遍,包括讲台上那也是被抓包上去,擦过黑板吃粉笔灰的。 一句话总结,简直就是雷劈不散的百年好同桌。 楚梓涵一直很黏秦诗。一有学习难题她就更离不开了。 秦诗的性格算是安静内敛的。她对待什么事都是温温柔柔的态度,但不会让人觉得清淡无趣。温水煮青蛙也是有滋有味的,就拿学习来说,楚梓涵一个不喜欢学习的人都喜欢跟着她一起学习。 楚梓涵遇到不懂的题问秦诗,她是很有耐心的,一道题讲很多遍都是不会有一点点发疯的气息。楚梓涵作为求知的那个人还总是被鼓励安慰着再听一遍。 楚梓涵就是好喜欢好喜欢秦月亮的。 —— 以往都是秦诗充当小老师的,这次反倒是她先询问起了问题,“梓涵,你知道住在寺庙里,留有头发的是什么人吗?” “嗯?”楚梓涵八卦,“你有情况哦,秦月亮。” “没有没有,”秦诗着急否认,“我是看书看到了有些好奇。” “哦,哦书上没说什么原因?”楚梓涵嘟了嘟嘴。 “这本书没有答案。”秦诗摇摇头,紧接着语气娇娇的,“你快告诉我啊,梓涵。” 楚梓涵瞳孔震惊,她是觉得破天荒了,秦月亮竟然有不知道的事。她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求知若渴的神情,那她可得好好想想,答好这道题了。 “嗯,好,我想想。” 秦诗的小名是月亮,是奶奶取的,因为她是在中秋节出生的。奶奶比较老派,讲究以生辰日子入名,说这样可以硬八字辟邪,护佑她一辈子平安顺遂。 中秋节又叫祭月节,团圆节。对比起秦中秋,秦祭月,秦团圆的……,秦诗还是更喜欢月亮这个名字。 月亮温温柔柔的跟她的气质也很搭。 …… 楚梓涵想了好一阵子,回答得很认真,她觉得可能“是,留有头发的僧人师父,带发修行。” “他不像,他没有穿僧服。”秦诗摇摇头,解释,“我看他的样子,就是正常的邻家哥哥……很温柔的……” 秦诗顿了顿,不对,寸头又中和了温柔,更偏酷帅……,她说不清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很特别。 “那他可能是想出家,只是还没来得及剪头发,也还没有换衣服。”楚梓涵继续很有脑洞的分析着。 “可能家庭原生条件不好,被女朋友抛弃,然后看破红尘,不再眷恋尘世,选择皈依佛门。” 他会想出家吗?生活不好,情感破碎…… 秦诗觉得楚梓涵说得挺有道理,但“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假如他不是为情所伤的那种,那他为什么想出家?” “这个很难说,”楚梓涵点点头,抱起了胳膊,“一般人是厌倦了生活,才选择佛门这种清净之地。也有可能是人没有家,寄身于寺里。” “……” 秦诗沉默。 楚梓涵扭头确认好门关上后,转身拖着椅子凑近秦诗。 “月亮,你要想知道详细原因,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秦诗睁大布灵布灵的眼睛,好奇。 楚梓涵小手一勾,凑近头来,“你说具体点,他是谁?生辰八字,我给他算算。” 楚梓涵偷偷摸摸的,从胀鼓鼓书包里掏出她秘密武器,小说,卡罗牌,算命秘籍,十万个为什么…… 楚梓涵一笑:“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秦诗愣了愣,这倒也不用……这么多吧。 她看着满桌的小东西,觉得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桌边人了解少了。这些是天天哭穷的同桌省吃俭用,还有她借出去的零花钱买的。 好费钱! 秦诗好一阵的心疼钱。梓涵花钱真是大手大脚的。买这些东西的钱,都够给姚烬寺买他一屋子了吧。 她心口有一个出奇的想法,好想请姚烬寺来教梓涵省钱…… 楚梓涵脸带笑意,在旁边催促着,“秦月亮,快说说情况啊,我算得挺准的,要知道一般人我还不出手的。” 秦诗看着小说封面:暗恋一万零一夜。她愣了会儿神。 额…… 靠不靠谱的难说。 楚梓涵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怎么怎么样,还说她有两年理论经验的。 秦诗抬眼看着楚梓涵,在心底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帮她收起来塞回书包。顺带安慰她,“楚大师,我相信你算得准,没有情况,也没有谁,我就是单纯的好奇问问。现在,你要不算算,你何时做完这张大白数学卷。” “妈呀,”楚梓涵闻言一激灵,赶紧从文具盒里抽出课程表卡一看,脸色瞬时黑了,“心已死,明天又是老数哥的连堂课。” 秦诗在默默点头。 “月亮,你明天想上厕所吗?”楚梓涵扒在秦诗的肩头,蹭了蹭头,打起小算盘,“课间带我一个去混混呗。” 秦诗本想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但她想了想,都说好朋友之间不容有欺骗,那梓涵会怪她吗?说了感情会不会产生有裂隙?梓涵对自己那样好,比远在东江的妈妈关心自己一万倍。她再三斟酌着还是决定悄悄藏心里。 这样她一个月就有两个特殊时期也挺好的。 秦诗笑着摇头,“我不确定,再说十分钟也混不了几道题,你另谋出路吧。” “啊!天要亡我!”楚梓涵立马换了哭相。 秦诗甜甜的笑:“亡不了亡不了,放心好了,你说你哪里不会?我现在帮你看看。” 楚梓涵撇嘴:“好,我爱你!月月。” —— 秦诗在收整试卷。 楚梓涵嘴里塞了颗葡萄,咋咋呼呼的问,“你这么快就写完啦?” “嗯,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做完,再看电视的。” “好哒。”楚梓涵满意十足的做了个空气飞吻,然后低头,在草稿纸上挥起笔蹭蹭的算起来。很快桌面上的两页草稿纸写得密密麻麻的了。 秦诗写的规整的草稿纸上也出现了一个名字。 她自己也没发现写在哪里。 那是个小秘密。 —— 第4章 聚会 “终于放假了,中秋和国庆连着一起放了,八天,我都不敢想象,头都要睡昏了。”江驰说着脸都要笑烂了,手足舞蹈的。 一行五个人也同着一起开心。 楚梓涵努努嘴巴,笑着打击他“你睡啊,有本事收假前一天,不要跟我们找答案抄。” “诶,楚梓涵,你过分了啊。”江驰一瞬间变了脸,连名带姓的,“我们这么多年情谊了,不该互帮互助吗?再说你的也不是自己做的。” “不是自己做的?” 太看不起人了! 楚梓涵听着简直一顿没好气的,“滚,我是让诗诗教我,怎么就不算自己做了啦?谁像你是control键“贱!”,直接复制粘贴。” “……” 于是硝烟四起,一路又开始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 楚梓涵和江驰就是欢喜冤家,两人三句话不对付,就可以从校门口吵吵闹闹到家门口。而且两人旗鼓相当,中途都不带停顿喝水的。分别的时候怼得红脸黑脸的,回到家沉淀好一晚上,第二天上学一见面又笑嘻嘻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两人的嘴皮子战斗,剩余的人全是旁观者,也没有人想加入。 同行的他们都习惯了,听见争论就静静的掏耳朵听,一个接一个的闷声不出气。只有被拉着评理的时候,大家自动站队,徐历丞站江驰,陆晶苒站楚梓涵。 难题每次都丢给秦诗,她呢,是最主要的审判官,她往哪边走天平就往哪边偏。她在那时间糟心的不行,她站哪方都不对,搞得挺里外不是人的。 秦诗最害怕听到的,就是争论中突然扣到她,女方:“诗诗,你说他是不是不对?”男方:“课代表,你看她对吗?” …… 秦诗默默的听了一会儿。 江驰冒出一句,“你以为你做的都是对的?” 秦诗突然意识到这话风不对,她不得不出面当和事佬,把矛盾扼杀在摇篮。 “好了好了,你们都忘了?这两个节日本来就是要放十天的。”秦诗一语道破真相。 这次才放七天半。睡八天的,还开心吗?做作业的,还高兴吗? 一听假期少了谁开心? 热闹的空气都沉默了。 秦诗垂头,踢了踢路上小石子,她也不开心。因为要是分开放假的话,她就可以跟着爸爸一起去南山寺了,她就可以再见到姚烬寺了,不,是为了拿回她的衣服。 可惜,时间不行,补课要错过了。 “窝趣,那我们亏大了呀。”江驰后知后觉的一顿惋惜,少嗨皮两天了。放八天确实比七天听着爽,但分开放十天更过瘾。 “是啊,还要调休,连上六天课,收假后还要补课。补的,还是我五天中最讨厌的一天的课……”楚梓涵正吐槽着,突然想起来忘了件事儿。 她停脚,“忘记买笔了。” 这个周写作业笔都抄完了三支,两天用一支。这么多试卷,文具盒里仅剩半只笔哪够? 楚梓涵转身就想倒回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笔,因为那里的笔好用,好看,还便宜。最主要是她有那里的学生贵宾卡,买满钱会送新小说和一些小挂件。 秦诗主动给她用。 其他人也说给她。 但…… 楚梓涵不是贪图朋友小便宜的人,她一想到黄金周五更优惠。果断拒绝朋友们的每人出一支笔众筹。 “反正不是很远,现在时间也还比较早。” 几个人陪着楚梓涵跑了一趟。 买好笔,他们一伙是悠哉悠哉的回家。 道路两旁高大的香樟树青葱茂密,夕阳红红的光,照在树叶上,常青的树叶终于变了颜色。 走过南城永宁巷街头的时光格外静美。 他们激烈讨论着,少女们的脸笑得红扑扑的,少年的也笑得红扑扑的。 —— 楚梓涵的性子活泼大方,她的话题总是很跳跃,或许是看到饭店几人围围坐吃饭的场景,又或自己眼馋了哪家店的美食。 她提议想聚聚餐,时间就是最开心的放假第一天。 他们几个玩的很好,每学期在楚梓涵的号召下,大家都会出席聚餐。这高二学期都过去一个月了,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聚。 这次放假就刚刚好。 楚梓涵兴致勃勃的问,“我们聚会去哪里?你们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特别的! “游戏城,打游戏,”徐历丞激动得要命,抬着手数了数人头,“一,二,三,四五,刚好五排。” 陆晶苒摇头,“我不会打。” 秦诗也摇摇头。 “楚梓涵都不会吗?”徐历丞指着问。 楚梓涵干脆两字,“不会。” 江驰轻啧了一声,在旁边煽风点火的,“看你这样子竟然不会。” “我什么样子?”楚梓涵疾言厉色的,问江驰,“你这是在嘲讽我不会吗?” 眼见火要燃起来了,徐历丞紧急跳出来说好话,“不会也没关系。” 他笑着一把挽上江驰的脖子,两个指头指了指自己和江驰,自信满满的,“我俩带你们啊,一定会起飞的。” 额…… 三个女生转头看着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不约而同的摇头拒绝,“不去。” “好吧……”徐历丞头往江驰的耳边偏,小声的说着“聚过餐,我俩一起去打游戏。” “你呢?”楚梓涵支着下巴点了点,问江驰,“有没有想去的。” “吃火锅吧,”江驰抿嘴。 楚梓涵摇摇头,“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大太阳,大热天的吃什么火锅,你想吃上火?” 话刚说完,楚梓涵有点后悔,她担心,这样怼他,江驰会不会觉得自己针对他,于是她又补充一句“可以先记下来,我们最后投票决定。” 接着,楚梓涵扭头温柔的语气,问表妹,“晶苒,你呢?” 陆晶苒:“我想吃自助餐。听说里面调配的饮料很好喝。” “好,先记着。” “诗诗,你想去哪里?” 秦诗想了想说,“南山寺。” “寺庙?……”大家一顿震惊。 “去寺庙聚会?我们吃什么?”江驰很关注伙食的,他对吃饭的积极度是一点没降。 “可以吃斋减肥,”秦诗认真的罗列优点,“走路去锻炼身体。” 吃斋这个原因不太能说服。 在场的人都不需要减肥,也不想减肥。天天在学校吃食堂那大锅饭,味道就不提了,就光看咸度,素菜直接算得上是吃斋中的吃斋了。 江驰举手发表自己意见,“我想吃点有味道的。” 其他人默认。 秦诗扫了一眼,大家都同一副表情,完全没有想吃的想法。她心里颤颤的,扯了扯书包系,立刻开口“我只是提一下,我们去吃其他的吧。你们决定,我都可以的。” “……” 楚梓涵就像大公主一样左拥右抱的,一手挽着秦诗,一手挽着陆晶苒。 楚梓涵很擅长观察细节,就好像一颗小太阳,每次都能照到秦诗身上。 秦诗把她奉为最贴心的好朋友。因为她总能给出好提议,满足大部分的人的需求。 这次小太阳的光依然照到了秦月亮,她提议,“我们可以去吃了饭,然后夜爬到山顶看日出。” “同意的举手。” 楚梓涵歪头,轻轻的撞一下秦诗的肩,她第一个举手同意自己的提议。 “我都可以。”秦诗眉眼弯弯的,克制着开心,举手表示同意。 “夜爬,有点刺激,我想去。”江驰立马应和。 陆晶苒:“我,应该也是可以的。” 楚梓涵拍手,语气欢脱,“好,那我们就定了去看日出,吃饭的话,炸鸡,自助还是火锅我们老规矩抓阄决定。” —— 他们一点钟就爬起来准备出发了。 南山也可以算全天候景区,白天半山腰上的是香客,夜晚凌晨山顶是游客,很多人都会选择夜爬看日出。 南山的设施安保都比较安全,考虑到高中生学习压力大,看日出爬山解压又强身健体的,几个人的家里才同意他们一起去爬山。 秦诗娇娇瘦瘦的走得却很快,她整个人精神得跟打了鸡血似得。几个人都赶不上她的步子。 她走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等等他们追上。 南山寺门。 秦诗是先大家一步到的。 随后一步江驰也到了。 秦诗抬头看着门匾,不由小小声的念了一句,“姚、烬、寺。” 结果,这被耳尖的江驰捡了去听,他呆瓜子脑袋一愣一愣的,再三确认了后,才问“课代表,这不是南山寺吗?” 秦诗一怔,脸蛋儿红红的,她默默回想着刚刚说的是姚烬寺。 江驰笑笑,指划着对后面的人说“课代表不认识南山寺。” 秦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驰。她极力的压制内心的紧张,下意识搓手,脑袋里又不由自主的浮现起那双手筋胀胀鼓鼓的手背。 “语文课代表,你要挨批评了,这么简单的字都能认错。”江驰笑得贱贱的,还在逮着不放的打趣,“回去罚抄二十遍。” 秦诗红着脸,罚抄二十遍的回旋针扎到自己了。 这是语文老师罚人的老鞭子,而她就是递鞭子,又收鞭子成果的人。 江驰玩笑:“课代表认错与平民同学同罪,记得自己领罚哦。” 还在说! 秦诗咬咬后槽牙,抬眼看着高高的江驰,眼神里多了几分小恨意。 她第一次觉得梓涵骂江驰有些话是很有道理的。 他真的嘴贱贱的,找抽! 想给他灌一万瓶哑药。 哑巴死他! 终于,秦诗的“强”开口了,“诗诗能认错吗?” 楚梓涵对江驰的攻击力一如既往的强,“她闭着眼睛都比你认得多,那是口误说错了。怎么的,你规定的不能口误说错啊?” 江驰被怼得一时哑口宕机了。 “人就是爱犯贱!” 楚梓涵对着江驰直翻白眼,她走近挽着秦诗胳膊,说“不要理他。” 江驰刚想开口,就被徐历丞拉住了肩膀。 “诶……” “憋住,继续走吧。”徐历丞安慰江驰消消气,“兄弟,女孩子说的话,你听听就行了,你讲不赢的。” “我讲不……”江驰反脸看着楚梓涵不太服气。 “切……” 徐历丞一劲儿的怼推着继续往前,他拍拍胸口,“行了,这种事儿我有经验。你看我就不会跟女孩子争论。” “那是你好说话。”江驰还有点小怒气。 “你不好说话??”徐历丞递上矿泉水,心平气和的道,“那你是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江驰:这…… 男子汉大丈夫说斤斤计较加小肚鸡肠这词,实在有辱!他是打死都一百万个不承认,“我当然好说话了。” 徐历丞一笑,“那不就成了。” 额…… 江驰气得直掐人中。 —— 女生们先到了。 楚梓涵站顶峰笑得开心,浅浅嘲讽一下,“你们大男生怎么走这么慢?这么虚啊?” “楚梓涵,别造谣,”江驰甩了甩背上的书包,“要不你来试试,满满当当一书包的书。” 楚梓涵:“假书呆子,爬个山你带书干嘛?搞得你很爱学习一样。” “不是很爱啊,我就只背着,不背书出门,我老妈觉得我天天玩,这不是安他们的心吗?” 楚梓涵锐评:“表面功夫做样子。” 江驰摆了摆手,勾着唇畔,“你不懂,这叫策略。” “你还要去其他地方吗?”秦诗问。 这从何说起? 江驰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秦诗指了指,“看见你书包拉链里的衣服了。” “卧操!” 江驰突然间想到什么,肉眼可见的慌张,他赶紧反手拉着书包。 大家一顿笑。 江驰看过后,放心了些,还好只是裤脚,赶紧拉好书包。 “这么慌张,你不会以为是贴身裤衩吧?”徐历丞笑着问。 “额……” 江驰尴尬的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没……没有啊。” 楚梓涵捂嘴笑,问江驰,“所以,你要去哪里?” “跟你们玩完,我去找个好兄弟耍两天。” “哦……怪不得江阿姨要让你带书学习。”秦诗点点头。 “课代表,回来借我,你懂的。”江驰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笑得奸诈。 “自己做吧,”楚梓涵扯了扯秦诗,对江驰说,“你好好耍,好好学。” “……” 山顶的风很凉,很远很远的东边已经放出光晕。 秦诗站在观众席位前,内心也越来越躁动,因为时间越来越近了,再近了。 有人吆喝着,“赶紧准备准备好,等一下我们要看日出了。” 秦诗抬头看,日出,确实很美。 …… —— 第5章 衣服 秦诗说想去寺里看看。朋友们都同意陪她一起去。 他们来得早,人潮不及秦诗遇见姚烬寺那天的万分之一。 从寺门进来只有熙熙攘攘的三五香客,其余的是寺里的僧人师父。 楚梓涵对神秘兮兮的算命解签谜很感兴趣,她看着立牌标签就走不动道了,非要拉着人陪她一起解谜。 秦诗找了上厕所的理由搪塞他们,就分道了。 寺堂很大。 她在大堂扫了一圈儿都花了好些时间,只是没看见想找的人。 秦诗就寻思着往内院走。 她极力的回想着那天走过的路,从大堂门外走廊绕进院子里。 一阵风起,姚烬寺就出现在祈愿树下。 祈愿树密密麻麻的挂满了许愿签,茂葱葱的枝丫被红绳压弯了腰。 他正捡起飘落的签绳挂上去。 秦诗一见他就莫名的胆怯,她想躲起来,在静处偷偷的看。 少女不知不觉的红着脸,在心底盘摸着要怎么打招呼。 是好久不见……还是直接说你好……我又来了…… 秦诗嘴角颤了颤,摇摇头,这些好像都不太恰当。 她一恍神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姚烬寺。” 声音轻轻的,像随风飘荡的小鹅毛,被细细碎碎的签牌声掩盖。 姚烬寺没听到。 秦诗松了口气,局促的理了理被风吹凌乱的头发,一只手掐紧衣角,半个鞋印半个鞋印的移动着。 比起精心准备,她的一声“啊!”跟人提前打上了招呼。 她的头撞到了柱子上,疼的她发出刺耳的颤音。 这次,姚烬寺听到了。 秦诗一个劲儿的想躲。蹲在地上,捂着额头,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撞到的是整张脸。 好尴尬呀,又是疼得蹲在地上,上次是肚子疼,这次头疼,每次都让姚烬寺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秦诗好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姚烬寺听着动静扭头,他疑惑着眉头轻皱,小姑娘在哭。 他转身大步往她的位置来。 秦诗头埋得更低,这跟想的完美出场大相径庭。 她在心里默念,希望姚烬寺没认出她,那她可以重新体面的打招呼。 可……以姚烬寺善良好心的性格,不认识也会凑近前问个从来。 姚烬寺很快走近少女,他歪头看了看,勾着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他咽了咽口水,跟第一次见面的话术一样,“你怎么了?是找不到家长了吗?” 秦诗跟小糯米团子一样捂得严严实实的,她摇了摇躲进膝盖半个脑袋。表示:不是的。 “是不会说话吗?”,姚烬寺若有所思附加了一句,“秦诗小姑娘。” 秦诗听着自己的名字心一顿,赶紧捂的更紧,疯狂摇头。 姚烬寺笑了笑,抿嘴,“是不会写情诗的小姑娘。” 秦诗心跳砰砰砰的,她声音低低的发虚,“我……我不是。” “不是找家长,还是不是秦诗小姑娘?”姚烬寺温柔又戏谑的问道。 “都不是。”秦诗软软糯糯的继续摇头。 “哦,”姚烬寺笑着,他一本正经的理着手上的红绳,“那这院子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呃…… 秦诗一愣,看着鞋上的一团影子,他的身子抱住了东边洒下的阳光。 “就是找你的。”秦诗声音低低的。 “找我,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姚烬寺这张嘴,那种调调,真的很不正经! 秦诗是觉得他的正经得发邪,又不正经得挠心。算了,不跟他计较。 她一只手捂着头,抬起眼睫来,红红的脸蛋儿往前一探,“我……是来找你拿衣服的。” “我等下给你拿,”姚烬寺伸手上前,表示他先忙完手上的。 少女点点头,“你先忙,我不着急。” 秦诗盯着他,又更近了这张脸颊。他高高的,背后的光就像自带的光环一样耀眼。 男人张了张嘴,温柔的问“你的头疼不疼?” 秦诗又大又黑的眼睛眨了眨,“有点。” 他移开她的手,“我看看,撞红了。”还轻轻的朝额头吹了一口气。 秦诗刹那间一惊,心房像是关着一只受惊的小鹿,她下意识的往后缩头,眼神闪烁着躲开,“我没……没事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那我扶你起来去休息一下。”姚烬寺伸出他的大手。 "谢谢!"秦诗小心翼翼的伸手。 她抬眼看他,他好像太阳一样,每次都给照亮着需要帮助之人。 少女的荒野顿时丛生有念头:自己,会是他的例外吗? 松手时,秦诗的衬衫纽扣却被红线缠上了。 她一慌张扯了两下,反而缠更紧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的道歉。 姚烬寺还是同常一样温柔,“小事,我来解。” 他弯着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缠进红线中,很有耐心,慢慢有序的解着缠紧的线。 视界中高高的他低头了。 这一刻,世界的澎湃全由少女心脏的跳动。 秦诗的脑子胡思乱想着……眼前的他似是一壶老酒,让人靠近就想醉。 她喜欢他,是说不清楚的心动。 秦诗不知不觉的烫红了脸,她偷偷的瞄一眼再瞄一眼。 浓浓的横眉,深邃如谭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红红的唇瓣。 他生得真好看。 秦诗打量着出了神,不知不觉的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 她看着他,踮了踮脚。 这样高度刚刚好……适合……接吻吧。 秦诗眼神继续在人身体上飘荡着。 顷刻,在一瞬间,她的笑容凝固,好像被一头冷水浇醒了。 姚烬寺穿的是僧服。 秦诗心里堵堵的,手指发麻到莫名的难受。 他穿僧服了! 他真的是出家了吗? 秦诗抬眸静静的看着他,姚烬寺很高,高到从她的角度晃眼一看就像是剃了头的。 少女不由的想,他对自己的好是出自出家人的慈悲吗? 秦诗情绪低落落的,心里一顿一顿的抽痛,很不是滋味。可她却问不出口,他为什么要出家? 姚烬寺只差最后一根红绳就理清楚了。 可秦诗却理不清。 她从姚烬寺傲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答案。 少女心都碎了,静静的空气就是无声的哭泣。 “秦诗小姑娘,”姚烬寺抓着一大把红绳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我不是小姑娘,”秦诗有点小脾气的冲姚烬寺喊,“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姚烬寺一愣,“那我叫你……” 秦诗冷言:“姐姐。” 姚烬寺勾着嘴角一笑,“好,姐姐。” 秦诗:“!” 姚烬寺往侧边挪了挪,“我帮你挡太阳。” “你喜欢月亮吗?”秦诗低吟。 姚烬寺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点头回应,“喜欢。” 那你喜欢秦月亮吗?姚烬寺。秦诗垂眼看着地面,微微红润了眼眶。 她不敢看他,她怕对上他的视线,自己的心思就会被太阳暴晒得体无完肤。 少女轻轻吐了一口气,她捂着头,偏开了对着姚烬寺的方向,她说“我喜欢太阳。” 姚烬寺一怔,嘴钝了钝“我也喜欢太阳。” 不知道他听没听懂,但不得不说出家人确实博爱。 秦诗抖了抖衣服,躲开他的手,语气很冷,“不用了,谢谢!” 姚烬寺打量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一脸茫然。 他想不通这是怎么了?小姑娘的心思真难猜。 …… 秦诗坐在栏杆前的长椅上。 姚烬寺靠着柱子站着。 他站很笔直,像是戈壁滩上历经风霜训练的白杨。戒备性也很高,秦诗就往他是方向偷窥了一眼,就被**裸的发现了。 姚烬寺勾了勾嘴角,暖男又直男的发问“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秦诗快速逃开视线,扣了扣指甲,小小声的,“头发还在。” 头发! 姚烬寺摸着头发,一时刻又呆愣愣的,“还没有剪。” 秦诗更低低声的再问,“可以不剪吗?” 姚烬寺摇摇头,秦诗说的声音小小的,隔得又有一段距离。他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 男人笑着问她,“你说什么?” 秦诗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眸看向他,我说,你为什么要出家啊?她暗暗的在心里问了好多好多遍。 她多想问问姚烬寺的过去,他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少女看了很多书,可书上没有教人怎么体面的,不让人看穿心思的开口。 暗恋可真是胆小鬼最大的败笔。 秦诗记得奶奶说的女孩子的矜持。她不是他的谁,她根本没有立场问。 秦诗敛了敛眼,收起碎落的思绪,语气冷得可以结冰,“没什么。” …… “我,” “你……” 两人说话撞上了。 秦诗一顿,“你先说吧。” “好。” 姚烬寺善解人意的问,“你是心情不好吗?是学习压力大?” 秦诗歪歪头,抠了抠手指。 心情确实不好,学习压力的话,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成绩排在最前面,压力应该会比第二名好点。毕竟拉的分差还挺大的,第二名要追上来的话估计还需要多刷几本题。 秦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摇头又点头的。 姚烬寺嘴角上扬着,小姑娘今天穿得一身雪白,扎了高马尾,像极了萌萌的小白兔。摇头点头的乖到家了。 他顿了顿,“我带你看看寺里的风景吧,很多人压力大,心情不好的都来这里散心。” 秦诗想了想,没有拒绝,表示“谢谢!” 她跟着姚烬寺的慢脚步,悠悠的穿了几条长长的木走廊。 姚烬寺在前面讲解着,秦诗静静的看着高高的背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楚梓涵的电话打进来,秦诗才出声说她要走了。 姚烬寺一阵风似的奔向禅房。 秦诗站在寺门口的楼梯上看着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风被秋意染得凉凉的,吹得她飘飘长发缠上泛红的脸颊。 秦诗抬眼看着门匾上“南山寺”几大字,觉得缘分就挺莫名其妙的。姚烬寺的名字里也是有个寺字。 …… 等待的时间不长。 很快姚烬寺就出现在寺门口。 他递着装衣服的袋子上前,问秦诗,“还会再来吗?” 应该会吧。 如果有假期的话,她想来,下次真的只来拿衣服。 书上说:白马过隙,时间会冲淡一切。 那自己努力在一个月放下。 秦诗沉默了一会儿,她双手握紧书包系,也不接他手上的袋子。 姚烬寺沉默。 秦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这次,我……我带太多东西了,衣服可以下次再来拿吗?要是不方便的话……” “方便,那我好好帮你收着。” 姚烬寺平静如谭的脸上泛起点点涟漪,手指攥紧带子快速收回来。 秦诗很有礼貌的道过谢后就走了。 姚烬寺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低头看手中包装好的袋子,勾起了嘴角。 密封的盒子里密封的是他的小错误。 而此刻,全世界都不知道,姚烬寺手中的袋子里装的是妹妹的衣服。 另一个结果是秦诗带回家了,她回家发现衣服装错了。 而她,就算不要自己的衣服,也会拿着袋子里装错的衣服送回来的。 缘分这道桥只要有人走,就有一半是注定的。 所以,他们是注定还要再见一面的。 …… —— 第6章 早恋 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看着分数,有人欢喜,有人愁,教室里扎堆激烈讨论起哪里分低了。 楚梓涵抄完最后一道错题,手还握着笔就转身过去打入他们的讨论。 周遭一片闹哄哄的。 秦诗坐位置上不受影响的很安静,盯着窗外盖得密密葱葱的香樟树叶发呆。 直到班上同学提醒她,门外有人找,她才反应过来,快速收起思绪走出教室。 找秦诗的是位女同学,她眼睛红红的,还在微微抽泣。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哭过。 她是来传话的,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教导主任找你去办公室。”就匆匆埋头走了。 秦诗愣在原地,心砰砰砰的狂跳,都忘记谢谢人家了。 她勾着头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瞧了瞧。要是没猜错的话,是在劫难逃了,下一个从办公室哭着出来的人就是自己。 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留情。 学生们乖的,跳的,都很怕他,不夸张的说连学校里的蚊子也都怕。他人每次上台发言下面是静得出奇。 秦诗去办公室一路上心都是揪紧的,天空晕不开裹密的乌云,好像即将会有一场重重的能压死人的暴风雨。 十一月份的风凉凉的,吹过香樟树梢,吹过双子楼的天桥,吹过桌上蕴墨的笔尖,吹过课间热烈的哄闹,吹得秦诗浑身发热,手心脚心都潮汗了。 她在办公室门口抬起眼皮看着任职表就很窒息。 教导主任还有一个称号叫赏金猎人,最能拿捏撒谎的学生,反侦查能力很强,尤其抓小情侣,抓早恋。他经常穿着校服混迹在校园里甜蜜度最高的食堂和小树林。因为青春期的孩子眼里心里都藏不住事,喜欢搞点暧昧官宣之类的,主任细致到□□网上也是开着隐身模式,时刻关注群里学生的动态。 秦诗小心翼翼的移进办公室,然后礼貌的问好,规规矩矩的站在主任的办公桌前。 半分钟时间,上课铃响了,老师们前后脚离开了。 办公室气氛冷得结冰。 主任一脸严肃,慢动作盖上枸杞杯,沉默了一会儿,心平气和的问她,“秦诗同学,你看到自己的成绩没?” 秦诗点点头,有些心虚,“嗯,看到了。”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嗯,你还是第一名,”主任眉头微皱,停顿一气“就是作文没有得分。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诗涨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暴露心思的话,“写偏题了。” “是,偏了,”主任抬手推了推大黑金的眼镜框,神色无形中严肃起来,“问题偏大了,心理老师分析了你的文章后,判定你有早恋的倾向,你耍朋友了?你来说说你的情况。” 秦诗紧张的抠起手指甲,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她沉默着想了想,是情不自禁的在作文中写了一段带感**彩的话,她以为改卷老师不会细细看,为了卷面整洁,纠结着最后没有划掉。 她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可还有种可能就是划了也会被发现猫腻,试卷规定不能涂黑的。 用楚梓涵的话说就是:注定天要亡我! 秦诗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低的,“没有谈,我只是写了一段抒情的。” “这让写的是抒情文?你都快写成情诗了。” 没有!情诗没这么大段!秦诗抿抿嘴,不敢出声。 主任拿起桌上的试卷对着她的面戳了戳,情绪开始激动,“作文要求是写说明文,你看看偏题就算了,说什么喜欢他的温度,来,你自己来读读……” 主任拿着试卷摆了摆,发出哗唰唰的纸声,每一声都落在她的心巴子上。 秦诗红着脸,慢慢接过他递过来的卷子。 她低头看了半天,迫于主任的催促,只好低吟一句,“我最喜欢的温度是他三十七度的胸口捂热的五十二度的暖宝宝……” “……” “怎么不继续读了??”主任咂摸一声,神色凶起来,“和你谈恋爱的人是谁???” 秦诗抿了抿嘴,埋着头,声音极低。“没有谁,是我不小心写上去的。” “我看,是你不小心写出心里话了吧。”主任脸色黑了一个度,苦口婆心的,“秦诗同学我们老师都很看好你,你不要犯糊涂啊,高二正是关键时期,学习重要,你看看语文三位数都上不了了,你谈了就赶紧分了……” 秦诗沉默着手心都掐红了。 主任软磨硬泡半天,犀利的眼神盯着她,换了个话术,语气稍微温柔起来,“实在分不开的话,你说说他是哪个班的学生,我来给你把把关。” 把关,可他不是学校的。 秦诗思路清晰,摇了摇头,“没有谁,主任不用试了,他要是跟我真谈了,我会承认的。” “啧,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嘴硬!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主任眉头一皱,噼噼啪啪的说了一大堆,“嗯,现在你们学生时期谈恋爱的危害是很大的,上上届你们的一个学姐学习很好,谈了恋爱后大学都没有考上,还有一个在学校体检出来怀孕了,书也不能读了……” 秦诗抗不住主任的目光,低埋头,默默的捡着听进耳朵里,当八卦听了。 主任对待学习好的还是有点私心的,他说来说去只是想斩缘,把人抓出来,于是逼问秦诗,“坦白从宽,只要你把他说出来,就不处理你了。” 按照学校的纪律规定,谈恋爱是碰了红线纪律,是要接受处罚请家长的。 秦诗还是很坚持,死活不承认,主任不信。 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跟主任在理论了一句,“要是单方面的喜欢也算恋爱的话,那世界上应该就没有失恋的人了。我谈都没谈,怎么就成早恋了?您是想逼问我成招吗?” 说完秦诗心里涌上一股失落难过,也有一阵后怕。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胆大妄为的怼问领导。 主任一顿好气,气冲冲的直接打电话给班主任,叫他来看看他的好学生。 班主任来了,他做了一大堆思想工作,说高中谈恋爱的惨痛影响,成绩一落千丈……最后说到点子上也是劝秦诗说出来,争取给她宽大处理。 好冤枉啊!感觉自己跟窦娥一样冤! 秦诗解释着都急哭了,满脸无辜“我说了没谈,你们怎么都不信呢?” 再三逼问还是无果,主任气皱了脸,最后叫请了家长。 在办公室等了一个多小时。秦文琮气喘吁吁的才到。 秦诗见到爸爸头埋得更低,手攥着衣服都起皱了。 在听了班主任的话后,爸爸拧着眉头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诗缩着身子小小的,小心翼翼的说“南山寺那天见的。” “所以只是你喜欢的?” 秦诗抬眼看着爸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想骗他,点了点头,委屈巴巴的实话实说,“嗯,算是失恋了,没有谈成功的。” 秦文琮捂额,看着秦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愣了愣,转头跟主任和老师感谢,“辛苦麻烦老师们了,秦诗这孩子我会带回家好好教育的。” 主任态度软和下来,“秦诗爸爸,好好教,不要动手,早恋对孩子影响很大,家长的教法也很重要。” “好,十分感谢老师!一定会好好教的。” 秦文琮轻轻拉过秦诗的肩头,领着她回家。 —— 他带秦诗绕了一段路,沿着河道在走。 秦文琮给她背着书包,秦诗还像小时候一样逮着他的衣角走在后面。 爸爸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秦诗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的痕迹,但她知道他很失望。 她看着爸爸弓弯的背膀不敢出声。 凉悠悠的河风越过高高厚厚的围墙灌进街道,吹得人透心凉。 好一阵子,秦文琮皱巴巴的眉头才慢慢的舒展。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很冷淡又很温柔,“诗诗,你知道我和你妈妈为什么闹离婚吗?” 秦诗摇摇头,她不知道。 自从她有印象起,爸爸出差一回家,妈妈就开闹。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直回荡的都是吵闹声。很多家具砸烂了,都是将就着用没有买新的,因为买了新的很快又会被砸坏。 爸爸哽咽一气,语速很慢,“有一个原因就是年少冲动了。我和你妈妈就是上学的时候早恋,那时候条件不好,被发现后就辍学了。” “我们一股脑热在家里安排下结婚,生子。可要想生活,养家糊口必须赚钱,没有文化只能赚辛苦钱,工资还很少。我长时间在外,家里我除了能给点钱,其他什么都给不了。夫妻之间出现矛盾,时间长了嫌隙越来越大。在我贷款背了外债后,关系就彻底破裂了。” 爸爸没有说,但秦诗知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她被查出来生病以后,他们就吵得更厉害了。 最后离婚的时候,秦诗选择了跟爸爸。为了不给爸爸添加负担,她选择了不去治病。当时医生给的建议也是因为年龄还小,做手术是有风险的,建议保守治疗观察情况。 也是因为生病的原因爸爸和一家人都很呵护疼爱秦诗,每年过节她收到的红包是最大的,每次奶奶做的菜也是她爱吃的,爸爸也是从来没有凶过她。 秦文琮停住脚,他抬起头看天空,“诗诗,我是不想让你走我们的老路。” “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秦诗努努嘴,语气哽咽,一脸的忧伤。 她也很苦恼,她是想不喜欢他的,可真的控制不住,莫名其妙的吃饭会想,考试的时候也会想,就像这次写在了试卷上。 “我知道,但你的心思乱了。”秦文琮无奈的提了提肩上的书包,他转身,看着情绪低落的秦诗,很心疼。作为一个过来人,他知道这种情况“比谈了还严重。” 秦诗迷离的眼睛亮了亮,心里感觉更委屈了。 爸爸知道她的心思,懂她的难受,也相信她。 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秦文琮安慰她,“没事的,慢慢来,时间会淡忘一切的。” “那爸爸,要是我一直淡忘不了。又写在卷子上了,请家长你还会来吗?” 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会的。” “不会生气吗?” “不会。” 秦诗心里踏实了,她高兴的点点头,“嗯,谢谢爸爸!” “你必须离他远点了,他要是敢来乱来勾引我的宝贝闺女,我会……” “爸爸会怎么样?”秦诗歪头偷偷看爸爸的表情。 秦文琮笑着手比划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语气,“我会打死他!” 秦诗勾着嘴角笑了笑,她犹豫了两秒钟,走上前抱着爸爸的胳膊,“爸爸,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好,相信诗诗。” 秦文琮温柔的拍拍她的手。 秦诗轻轻叹了口气。 河风一吹,有爸爸在身边,所有烦恼都消散了。 秦诗感觉身心轻松多了,她想就这样,一直一直陪着爸爸。 …… —— 第7章 庙会 少女的十一月过得心惊,十二月过得平淡。 有了第二次月考的经历,第三次月考秦诗答题的时候是小心又小心。她再三检查过没有错,才放心交上去的。 她在课堂上都是规规矩矩的,教导主任对她的观察力度也小了。起码没有像最开始那几天一堂课会在门口晃悠三四次。 不过,在主任盯得紧的功劳下,月考出成绩,班上的学科平均分提高了四五分,各科皆稳居年级第一。此外,还得了学风优良班级的流动红旗。 班主任从学术报告厅扛着流动红旗到教室,一路上脸都笑烂了。见效果显著,他当即宣布,以后有时间就会来盯课。 班里听到消息一片哗然。 下课都议论翻天了。 就连同桌楚梓涵也抱怨起,开不了飞机了,主任一天来盯的次数比她一个周干饭的次数还要多。 秦诗默默的听着,不敢插嘴。她把头埋得再低,再低,都快塞进桌肚里了。 同学们拿着成绩是又高兴又抱怨的,说感谢的话,秦诗不敢出声,说抱怨的话,秦诗更不敢出声。 一直萦绕在同学们心头的未解之谜是:到底是怎么被领导盯上了? —— 冬至,按照传统习俗,南山寺会有一场盛大的冬庙会。 上了香火钱的人家户是可以免费到寺里吃斋食的。不是为了蹭饭,而是因为斋饭都是供奉过,寓意极好。 人们都喜欢好兆头,很多人家都会带着孩子去沾沾寺里的香火气。 在南城人的记忆里,冬庙会是比春节还要人挤人的热闹。 寺庙不会张灯结彩,但人声鼎沸足够渲染热闹氛围。 熟悉的,陌生的,十里八乡的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同食一斋饭,就像是参加一场盛大的联谊食会。 爸爸和奶奶也是寺里的积极户来的,一次都没有落下过。 一大清早的,他们早早的就起来收拾准备了。 闹钟还没有响,奶奶轻轻的推开秦诗的房门,温柔的问“月亮宝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寺里吃斋?” “嗯,不,” 秦诗睡得迷迷糊糊的,在枕头上蹙头,她懒懒的翻了个身,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我做,作业。” “好,那要记得吃早餐。” “嗯……嗯”秦诗拖着睡意朦胧的调子。 走的时候奶奶还给嘱咐了一大堆,秦诗睡醒起来几乎都忘干净了,只记得他们是去寺里了。 —— 今天的阳光明媚,温温的。 秦诗坐在桌前做作业,时不时抬头看着窗外,有阳光从窗台的钻进来,照得书桌亮晶晶的。 她心不在焉的,写了好半天才做了两道题。 隔壁邻居家的树枝丫不停的摇晃,秦诗的思绪也跟着荡漾。书上明明是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字,可她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一只手撑着脑袋,就只想安安静静的放空,隔着窗户看自由摇摆的枝丫。 手机提示音一阵一阵的。 秦诗打算等多攒了几个消息再去看。 过了一阵子,她捞起手机,是楚梓涵给她同步拍发了几张热闹的照片过来,全是人挤人的景象。 对面很闹,发来的语音条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秦诗吸了吸鼻子,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初遇那天人群的样子,好像也是这么挤,然后伸出来的一双大手…… 下一秒,画面一转到办公室教导主任逼问的嘴脸,当时自己委屈得两行泪簌簌直下,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还有跟爸爸保证过的要保持距离。 秦诗一想到这些,心脏像是被刀尖子戳着的生疼。她很清醒,既然都下定决心要忘记,就不能再想了。 她指尖握了握笔,赶紧在心里默念十遍校规校纪,告诫自己不许再想了。 继续往下翻楚梓涵发来的消息。 秦诗唏嘘着,找个借口安慰自己,人这么多,还好没有去,要不然又要被踩了。 但当她看到朋友们的合影时,她多少又有些后悔,诶……跟大家的合照又少一张了。 图片被放大再放大,秦诗仔细的看了半天,回复了两眼冒星星的表情包过去,很有情绪价值夸起拍得不错。 楚梓涵又发来的消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开心的笑脸了。 因为照片是她拍的。 秦诗轻轻叹了口气,她实在很无聊,就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 下午,他们吃了午斋才回来。 爸爸把奶奶送到家门口,就去东江出差去了。 奶奶回来给秦诗带了寺里求的平安福。她乐呵呵的一进门就递给秦诗,“月月,快拿去压枕头下。” “嗯,谢谢奶奶!” 秦诗高高兴兴的接过,还紧紧的抱住奶奶蹙头撒娇。 她每年都会收到很多个平安福。每次都是两个,爸爸一个,奶奶一个,去一次求一次。叠起来都可以缝一个大枕头了。 冬至要吃饺子,昨天晚上做的都给爸爸打包带去出差吃了,奶奶又去买了馅料再做些。 秦诗加入包饺子,给奶奶打下手。现在她包不出奇形怪状了,慢慢包的越来越像大人包的。 奶奶笑着慈祥的脸,一如既往的夸奖她。 —— 再晚些时候,秦诗还收到楚梓涵送来的考运福袋。 楚梓涵先是神秘兮兮的让秦诗猜半天。 直到秦诗猜对了,她才双手捧着心爱的小宝贝送给秦诗。 楚梓涵勾着嘴角,一副傲娇求夸夸的表情,“小月亮,我给你说这东西超级难抢的,今天江驰脚都踩肿了,都没有抢到。” “真的吗?那这是谁抢到了?”秦诗笑了笑,拿着福袋细细打量。 “那……” 楚梓涵抱着胳膊,说得眉飞色舞,“这就是要说我们运气非常好。” “怎么说?”秦诗眨巴眨巴眼睛,好奇。 “在寺门口,一个大哥哥说拿多了,要分给我们的,他一说是升学考运福袋,我们几个二话不说就赶紧接接,他给了五个,我们刚好一人一个。” “嗯,还真是幸运。”秦诗接过,闻到了一股她喜欢的檀木香。脑海里鬼使神差的,就在想大哥哥有没有可能是姚烬寺。 敏感又重情的少女,风吹草动都觉似他,他仿佛是安在耳边的鼓,轻风一吹耳畔都会有回音。 秦诗也是对自己无语极了,这脑子一天天的总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在心底深吸一口气,用冰凉的手拍了拍红脸颊,企图让自己清醒些。 “谢谢你!”她抱着楚梓涵的胳膊,高兴的摇晃着。 “嗯,”楚梓涵不怀好意的笑笑,从兜里掏出一坨试卷,“要感谢我的话,就教我做题吧。” “好,我看看。” 秦诗打开揉得皱皱巴巴的试卷,看得她瞪大眼,轻轻的眨了眨眼睫,喃喃道“梓涵,你怎么如此暴躁!” “哎呀!”楚梓涵一把抢过,快速拆解理着在桌上捋平,“这个无伤大雅的,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再说我还不是实在做不出来,情绪有点点小激动。” 额。 秦诗眯眼笑她,“确实是有点激动了,才能揉皱成像坨垃圾,比垃圾还垃圾,字都快看不见了。” “能看能看见的,”楚梓涵手指点了点,“来,我给你读题……” …… —— 第8章 还俗 元旦。 秦诗闲得无聊,她窝在家里看了一大下午的电视。吃过晚饭,被奶奶使唤到街上去买对联。 大街上很热闹,长长的街道门面上都贴了贺新年的福字,张灯结彩的,一直不间断的有爆竹声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她路过一家装饰格外喜庆的喜联铺子。她就往里多看了一眼,老板就笑盈盈的迎上来。 请她往里看,架不住热情的秦诗挪着脚就进去了。 她在摊位前挑来挑去的,选择困难症犯了。 她是觉得每一副都很不错。 最后在铺子老板的推荐下,她买了销量最佳的两副。 秦诗收好对联,很久没有上街溜达了,她打算四处逛逛。 逛到了鱼凫古街,有元旦舞狮表演和烟火秀,在一阵阵欢呼声中,秦诗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 不知不觉的,檐口上的红灯笼已经亮起来了。 天色盖上一层薄幕,暗暗的。 秦诗抬手看了眼时间,想着是时候该回家了。 恰巧奶奶也打来了电话,由于太吵了,奶奶在电话里说什么她也没听清。 她猜想大概率都是叫她回家的。她对着电话说在看舞狮表演,稍后回,没听到回应,就挂了。 秦诗耸着肩挤出人群。 对面的人群中混杂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的气质出类拔萃,就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秦诗眼睛一亮,透过人群再仔细确认了一眼。 他与以前的淡人间感完全不同。身量高大,侧颜线条冷硬又成熟,他穿了一件鸦黑色的皮衣,还开着拉链,长腿上是黑直牛仔裤。把衣服衬得高了档次,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息。 这张侧脸,这个身影曾在脑海里闪过几千遍,她是不会认错的。 确认下来,秦诗又不敢再看他。她连上前打招呼都不敢。见他的眼神往这边看,她胆怯的转身就往零食店里钻。 姚烬寺高冷着脸,好像也没有注意到混在人群里的秦诗。他低头看了看手,就转身走了。 秦诗在店里待了好一会儿,等他的身影消失了,她才小心翼翼的挺直腰站起来。 她一回头,才发现旁边零食店老板家的小儿子盯着她看。她进门太着急了,直接没注意到椅子上坐了个小孩。也不知道他看多久了。 秦诗眼眸一转,尴尬的笑了笑。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空着手出来,所以在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包薯片。 结完账,她刚走出零食店。烟花声连天,人们都被烟花吸引,拿着手机拍照纪念的。 秦诗往前走了一会儿,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跟着她,但她回头看又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她回想着新闻报纸上常说的拐卖妇女儿童,卖到大山,或者卖器官。最近在南城有了冒头笋。 难道自己被盯上了?? 秦诗想着就浑身发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很害怕被这种恶魔盯上。 她强压制着内心的慌张,往大街人多的地方走。走着走着把天空彻底走黑了。 秦诗精灵的眼神扫描着人群,确认没异常才准备回家。 家的距离不远,她反方向多走了两条街。回去需要绕几条小巷。 巷子里一到晚上,一楼的门店几乎都会关门。大冬天很少有人坐门口吹牛,一长条巷子都安静得要命。 加上道路两旁栽了树,挡住高挑的橘黄色路灯,显得更加有些渗人。 南城山多,到了晚上空气又冷又湿,路上湿糟糟的,呼出的白雾可以瞬间结了霜。 秦诗边走边看,一步三回头的。 她控制不住的一脑子胡想。脚上一步赶一步的迈快。 忽然,在十米开外,路灯下笼罩了一个人影。 不太明亮的路灯下,他穿了慵懒的皮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五官变得更加硬朗凌厉。 秦诗脚步一顿,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 他,好像是姚烬寺。 少女瞬间安心不少了。 她慌忙的往后看了一眼,在原地愣了愣,看着姚烬寺的薄唇在微颤。她当没听到,没有继续往前走。 其实这次是今天的第三次见姚烬寺了。从零食店出来后,她远远的在街头又见了一回。但为了不碰上,特意又绕了一条路。 或许就是天意,终究没错过,现在两人正面对上了。 秦诗在迟疑。 十米不到的距离,她不瞎,姚烬寺也不瞎。 姚烬寺站在那里,就像是冬天里的和煦春风,吹散了缱绻在巷里的冷清。 少女内心的恐惧被春风抚平。 她不自主的想要靠近他,觉得他的身边很安全,但又克制脚步不前。 姚烬寺歪头,皱眉,有些**里**气的,朝秦诗走来。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秦诗一时间有些慌神,隔着心脏的墙仿佛渗了水。 姚烬寺站在她的面前,唇畔勾了勾,较大的身高差使他居高临下垂一眼,突然弯腰下来凑到她的面前。 “刚刚为什么不往我这边走?”他温柔询问的语气带着霸道的质问,让人无法拒绝回答。 秦诗条件反射身子微微往后倾,她埋在心底的答案,是不敢告诉他,是想跟他保持距离,怕把持不住。她不知不觉的整张脸都红遍了,耳根也是红红的。 她默了默,错开与他对视的尴尬目光,找个借口回应道,“没听见。” 姚烬寺看着她挑眉,空气如是静止。 他在心底打量着,叫得也不小声。但看着一双纯澈的眸子真诚巴巴的,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姚烬寺心尖无奈的软了软,不咸不淡道,“下次记得竖着耳朵好好听。” 秦诗听着话,眼神里全是诧异,还有下次吗?她压抑着内心的问号,迟钝的点头“嗯”了一声。 半晌,姚烬寺直起身,秦诗稍稍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诗问。 “我送你回家。” “?” 秦诗一愣,攥了攥手,回想着拐卖案,心里一阵后怕,她点头,很有礼貌的道“谢谢。” 秦诗走在姚烬寺的身侧,还强装出一副镇静的神情,她打量着心潮高涌。 一颗喜欢人的心只有冬夏两季,为他凉了又热,像春风吹不尽的潮湿。 他的送回家意味着靠近,意味着筑起的堡垒塌陷,意味着两个月的淡忘工作白干。少女在心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高估自己了。所谓暗恋,就是不确定他的喜欢,可重逢一丁点他的温度,冰封就会融化。 小心,拘谨,畏缩,敏感……硬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凭栏听风的演员。 走了几步,姚烬寺垂眸,想帮她背包,又不太好意思的,只好问,“你的书包重吗?” 秦诗思绪回笼,摇摇头,“不重。” 姚烬寺没什么表情的点头,悄无声息的收回微微伸上前的绅士手。 两个人静静走了一条街,路上没有半点交流。 还有一条街,两个转角就到家了。 秦诗突然停下,转头怯怯的眼神看姚烬寺,她在心底犹豫了好一会儿,“你的头发。” “什么?” “没什么,”秦诗侧脸看他,没有剪,“我们是不是还有希望?” 姚烬寺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还俗吧!”秦诗冲动上头,从心底吼出来的话势溢到嘴边,她再也憋不住了,她想一次,就只冲动一次,哪怕求个心死也好。 她抬眸看着他,吞了吞口水,好像把所有的小心翼翼吞进肚子里,拼尽全身力气说出一句,“ 姚烬寺,我喜欢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姚烬寺脚步一顿。一瞬间失了神,与世界短暂失联。 秦诗等待着他的回答,手攥着都掐起红印子了。这是她第一次表白。 其实这种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她仿佛就知道了答案,可是她还是想亲口听他说。也许这样自己才死心得更彻底。 男人的视线定在少女的身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真诚,青涩又勇敢。她的眼睛亮亮,一眼就能看出来眼中溢出的喜欢。 他不敢相信竟然是小姑娘先表白的。秦诗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勇敢。 话说完,秦诗觉得瞬间轻松了不少。 她没想太多的后果,因为他们没有交集,就算做不成恋人,也注定成不了朋友。她奢求顾虑不多,不管姚烬寺同不同意她,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破裂开,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她不再为堵在心口的话畏畏缩缩。 秦诗知道,她只是喜欢他,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会尊重他的选择,哪怕是冷酷无情的拒绝。 思索片刻,姚烬寺弯腰,他的眼睛与她平视,炙热的眼神盯着她,直勾勾的,仿佛在确认她的心意。 秦诗攥了攥出汗的手心,感觉自己像是被压上解剖台,一颗砰砰砰直跳的心被一层一层的剖开。 她想让自己放松自然些,悄悄的后退半步。 这男人好像将她看穿,上前一步,压迫性的身影逼得更近。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试试?”姚烬寺笑着看她,眼神超级温柔。 秦诗惹惹润润的双眸盯着他,小脸鼓了鼓,小心翼翼的回答,“嗯,我不想你出家。” “出家?” 姚烬寺轻笑出一丝痞气,他好像恍然明白小姑娘为什么躲着自己了。他伸手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觉得她乖乖软软的,又傻傻的可爱。 秦诗眼神坚定。 姚烬寺勾着嘴角笑了笑,心中有了答案,“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会不会很开心。” 秦诗抿着嘴唇,“嗯,会很开心。”,就算不答应,我也会为自己勇敢踏出这一步而开心的。 姚烬寺看她的眼神很深,小自己七岁的小姑娘如此勇敢,他想荒唐就荒唐一次。 沉默过后,姚烬寺眉宇间嫣然展笑,“那为了让你开心,我们试试!” 他的答案是同意,秦诗出乎意料的一怔,手上的薯片滑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壳声,碎开了最后冰封心尖。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姚烬寺就捡起来擦干净送回她的怀抱。 秦诗抱紧薯片,话过脑子的后知后觉,眼睛亮晶晶的,露着这几个月最甜美开心的第一个笑容。“好!” …… 寒冷空气冒起暧昧的粉红泡泡。身边成熟稳重的男人像是坠入了纯情的涯底。 他一直放肆的盯着少女,她的一呼一吸都牵动着心尖,她好软好软,他想戳戳她能掐出水的白皙脸蛋儿。 秦诗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她害羞的捧着脸,问他,“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姚烬寺摇摇头,笑得不语,他从皮衣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她,“加个好友吧。” 秦诗诧异,他竟然是有手机的,她的刻板印象觉得他住寺里应该是没有电子设备的。 姚烬寺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密码是中秋节。” 秦诗一愣,好巧的时间。她觉得很有缘分,喜欢人的密码跟她的密码一样,也跟她的生日一样。 她咬着下嘴唇,暗喜。现在好像查岗男朋友的手机。不过她很有边界感,点开就直奔微信去。她发现他的微信面板框是空空如也的,好像从来没有加过人。 他,真的很孤独的样子。 秦诗忍不住抬头,眼神沉沉的看着他,心房是难言的酸感。 她在心里想的是,若知道他会同意,她应该再早些表白的,不,第一次见面就表白,这样姚烬寺会少孤独点时间。 秦诗在他的手机上给自己的备注,是小名:秦月亮。 姚烬寺冷吸了一口气,拿回手机看了看。他耸着肩,搓手,“好冷啊,我现在好想抱抱我的小女朋友。” “女,朋,友,”秦诗反应钝钝的慢一拍,她激动的捂着嘴,看他的耳朵冻得通红,哈一口热气在手上搓了搓,还有些矜持。 “嗯,”姚烬寺勾着嘴角,张开怀抱,温柔的语气,“我想抱抱你。” 秦诗忍不住的点头,表示同意。踮脚,伸手捂着他的耳朵。 其实她早就想扑上去,抱住他了,他的怀抱超级温暖。上次抱过,她就一直惦记着,自己都曾一度怀疑过是不是有恋抱癖。 不过,她只对姚烬寺,见其他人又没有这种想法。 他弯腰紧紧的搂紧她。 …… 少女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她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路可以长一点,他可以多陪着走一点。 她心底一直呐喊着和喜欢的姚烬寺谈恋爱的开心。 姚烬寺说,“新年快乐!” 秦诗恍神听成了“恋爱快乐!”,她高兴的点点头,抱着薯片分一包最喜欢的口味给姚烬寺当纪念的“定情信物。” 结果,姚烬寺恩将仇报,不,爱将仇报,送了她一整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他玩笑说,“这些资料当给的彩礼,你好好学习,考好成绩,以后赚大钱当嫁妆还回来。” “姚!烬!寺!” 秦诗气呼呼的又把送出去的定情薯片要回来了,罚他帮她抱着书到家前面的路口。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姚烬寺的温暖的大手牵着秦诗走了两条街。 秦诗回家后,开心的直在床上打滚。她抱着送的资料,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赚嫁妆。 …… —— 第9章 打架 秦诗躺床上,抱着手机,点进姚烬寺空白的消息框,快把手机屏幕给盯穿了。 她是想给他发消息的,可又不知道该发什么好。 看着看着忽然手滑了,手机“啪”的一声砸到脸上,可把她疼清醒了。 秦诗捂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怕奶奶发现,她咬紧牙不敢出声。 只好悄悄去冰箱拿一瓶冰水,冰敷砸红的半边脸。 少女抬头看着窗户外弱弱的光轻叹,感觉比写八百字的作文还难,编辑了半天,还是没发出去一条。 她还在苦恼,忽然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专属关心的提示音震动起。 姚烬寺发来:【早点休息。】 【晚安。】 秦诗看着后面两字心跳不自觉的加快。自己脑补了一波,他在耳边说晚安的样子,温柔,体贴。 说来也怪,姚烬寺仿佛就像止痛药一样的存在,看着他的消息,她一时间感觉脸不疼了。 秦诗把水放桌上,欢脱的跳进被窝,乖乖的裹紧被子。 回复【你也是】 会不会直白了? 于是再回【晚安。】 小情侣的结束语都该回什么? 再回【我会想你的】 秦诗咀嚼着消息心麻酥酥的,感觉好肉麻啊。她的手停在页面上,直到过了两分钟的撤回时间,她的心情才降温一个点。 说实话,秦诗很期待对面姚烬寺的回复。 他要是回:我也会想你的。秦月亮估计她今天晚上可以不用睡了。 她期待着,隔一秒钟就刷新一次消息。不料,半个小时过去了,消息竟然就这样没头没尾的。 又半个小时过去,秦诗主动发了消息过去问【做什么呢?】 继续发【???】 秦诗拿着手机,等得都快睡着了。 夜里,忽然惊醒了一下,她揉揉眼,见还是没有回音。担心消息太多了会打扰,就决定憋着第二天早起发。 …… 上课她的手机是关机的。 结果等到了下午放学,还是没有消息。 到了晚上,依然还是没有消息。 秦诗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太不正常了。 表白的第一天晚上就失联了? 这种情况算失恋吗? 秦诗极力的回忆着姚烬寺昨天晚上的神情,她在确认他喝酒没有,是不是断片了?酒后不认账,还是他的一时冲动?后悔了。 秦诗时不时的刷新屏幕,心里空落落的。 为了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她拿着姚烬寺送的资料开始刷题。 刷一道物理题,就发一条消息,一晚上她怒刷了几套物理卷子。 可是自己轰炸过去的99加消息像是石沉大海,还是没有回音。 消息每天都是99加。 直到第四天放学,手机开机还是没有动静,秦诗放弃了。 “渣男!” 她在心里没好气的骂了“姚烬寺是大渣男”一万遍。 分手起码也要给声结束语吧。这一声不吭的算什么意思?? 秦诗没心情的把手机丢回包里。 刚走出校门,突然,渣男与世隔绝的天线好像连上了。 手机提示音在咕咚咕咚的冒泡。 秦诗听着还是有些生气,本想多晾晾他一会儿,再搭理的。 可专属铃声一直回荡在耳畔,秦诗反手捂着书包里跳腾的手机。在心里暗暗抱怨自己,真是没用!对他怎么都心硬不起来。 她忍不住了,这样晾着对彼此都是煎熬。她立刻、马上、就想听到他的解释。 要是解释不清楚,她再跟他置气。 秦诗皱了皱脸,气乎乎的从包里掏出手机。 干脆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响铃五十秒。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要不是秦诗抱着一定要打通的心态,换成常人早就给他挂了。 她对这接电话的速度很不满意,像是炸毛的小猫,话语里带刺。 “姚烬寺,你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 对面咳了一嗓子,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事儿,“没有,刚刚有点事儿。” 秦诗语气有些锐,“那你看到消息了吗?为什么不回?” “现在看到了,在回。”姚烬寺沉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想负责吗?”秦诗故作生气的轻哼一声。 姚烬寺顿了顿,“记得,没有不负责,我喜欢你。” 话落,空气就安静了。 长相板正,做的事不板正,说的话就更不板正。 这句突如其来的“喜欢你”,在她这里直接是道歉界的犯规话,就像是古代的免死金牌。 秦诗这只小猫咪的逆毛一下子就理顺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语气还带有半丝怨气。 “不要转移话题 ,你先解释,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我消息?” “好……”姚烬寺在电话对面顿了顿,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半天他才组织好语言,“我实在有点忙,已经回你了,现在回到第九条。” 在寺庙还有牛马吗? 秦诗翻着他回的消息失笑了。 说他认真吧,消息隔夜的都要放馊了才回。说他不认真吧,他又老老实实的一条一条的消息引用来回,不让消息淹没海里。 真的是被抓住了命脉一样,被拿捏得死死的。关键是听着姚烬寺磁沉好听的声音,就让人心情愉悦,秦诗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她在心底无声的叹息。 没办法!谁叫自己喜欢他呢,只好宠着。 少女的心跟她长相一样善良温软,她就如此轻而易举的原谅了,这个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的男人。 聊着聊着,秦诗好像听到电话里有女声说了一句,“该上药了……” 声音一下子小了去。 秦诗不傻,来自女生敏锐的第六感加看电视剧的经验,她知道姚烬寺有事瞒着。而且为了掩饰,还会编个听错了,或者信号不好的借口。 果然,两句话时间,对面把静音解除,解释“刚刚信号不好。” 秦诗摇摇头,够老套的借口,她直接戳破问,“你在哪里的医院?” “我没事儿。”姚烬寺一紧张还在掩饰。 “我说,你在哪个医院?”秦诗看了一眼手机,乖乖的语气很强势,“不肯说也可以,现在时间还早,我慢慢找,天黑时一定会找到你的。” 对医院她可太熟悉了。从哪个门到住院部最近她都知道,除非姚烬寺不在这座城市的医院。 姚烬寺犹豫了几秒,知道小女朋友性子倔,她说找就是会找,所以只好告诉她“在济民医院。” “等我。” 秦诗挂断电电话,转身就给朋友们说家里人生病了,她要先走一步。 —— 很快,秦诗打车就到了医院。 她着急忙慌的找到住院部冲进房间,见姚烬寺坐在病床上。 他的额头上贴了一大块棉布。眼角还紫一块青一块的。她心疼得一瞬间眼眶就猩红了。路上计划的不给人好脸色全都抛之脑后。 她擦了擦汗,慢慢的走进去,关切,紧张,心疼只化作哽咽一句,“你疼不疼?” 姚烬寺喉咙硬了硬,没有出声。 秦诗拉起他的手仔细检查,“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受伤?” “接吻吗?”姚烬寺抬眼看她,喉间卡出几个沙哑的字。 他问的语气很平淡,眼神盯着她却很炙热,像是眼睛里有激情的烈火在熊熊燃烧。 秦诗知道是他在安慰她,她吸了吸鼻子,一颗热泪直接滴到了他的手心上,“你都受伤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姚烬寺喉结上下滑了滑,从床上跳下来,张开手,“你看,我真的没事,” 他弯腰,请求,“想亲你。” 大概是看他185的大高个儿,一身伤痕累累的成了小可怜。秦诗不忍心拒绝。 她擦着眼泪,朝周围看了看,丧丧的脸变成苹果红。 病房很安静,是单人病房,没有其他人。 秦诗娇羞羞的问他,“现在吗?” 姚烬寺黑长的睫毛眨了眨。 秦诗踮了踮脚尖,往前伸下巴试了一下,“不行,你太高了,够不着。” 姚烬寺勾着嘴角,思考半秒钟,“那我抱着你。” 秦诗想到他受伤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赶紧拒绝,“我自己来。” 姚烬寺自觉的低头。 她攥着他的袖子,踮脚上前,主动小心翼翼唇瓣碰了一下,立马缩了缩。 她抿了抿嘴唇,与姚烬寺接触上的瞬间,怦怦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姚烬寺大手一把扣着她的后脑勺,“才亲一秒钟吗?” 秦诗瞪大眼,“不够吗?” 姚烬寺摇头:“亲的不够好!” 秦诗低声:“我是初吻!” 姚烬寺垂眸,极具侵略性的盯着少女水红润润的唇瓣,“我也是初吻,那慢慢来!我们一起学习。” 话音刚落,就吻上了。 他引导着放松,张嘴…… 两个回合下来,秦诗刚松口,拉开两厘米的距离。 姚烬寺一手强势揽过她的小细腰,炽热失控又紧紧的霸道贴上。 男人指腹温柔的摩挲少女极软的水豆腐嫩颊。 他觉得她好甜,好软,好好亲,吻得越来越用力。 少女的吻生涩,可这老男人太会了,勾着她有来有往的。 彼此呼吸节奏又热又乱。 坠入了一片温柔乡。 亲得秦诗快喘不过气了,她小小力的拍了两下姚烬寺的肩头。 他慢慢的移开嘴也喘一口气,放松了两秒钟,又立刻吻上去。 他好像一头猛虎归山,身上的伤丝毫不影响他的入侵。 秦诗下意识的小手变成拳头垂了垂。 她的脸红透了,跟亲红的嘴巴一样红。见人不愿松口,她只好咬一口,咬醒这头猛虎。 姚烬寺试到痛感,终于肯松口。他抚摸着秦诗红乎乎的脸,觉得好软好可爱,他小鸡琢米式的亲了一口,再亲一口,好似想一口把人吃掉。 “不想亲吗?”姚烬寺低哑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喘息极重的字。 秦诗害羞的推了推,声音有些沙哑,“好了,你受伤了,少再折腾。” 姚烬寺笑了笑,笑意里藏了一丝恋恋不舍。是意犹未尽的,嘴唇往前怼了怼。“那好了我们再来。” 秦诗一愣,被欺负得眼神懵懵的,谁答应他了! 秦诗头往后倾,眼睛微眯,伸手捂着他的嘴,“你的吻技看起来不错,不像没感情经验的。” 虽然没亲过其他人,但她觉得姚烬寺吻得不错。 姚烬寺真诚,“秦月亮,你,真的是我的初恋,唯一的。” 各有所长,这没什么可惊奇,有的人确实天赋异禀,初吻就可以达到吻神一样的境界,甚至可以拿奖。 可一想到,姚烬寺擅长的领域有亲吻!他还是个黄金单身汉,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出家了,实在是太惨了。 “那你为什么出家?”秦诗皱眉疑惑。 姚烬寺挑眉,“为了遇见你。” 秦诗被敷悠着不知不觉转移话题,她认为好像有点道理。他要是不在寺庙,自己确实遇不到他。 她默默的扶他坐下。 “你怎么受得这些伤?”秦诗指了指。 姚烬寺云淡风轻的,“打架。打赢收服了几个混混。” “啊?” 秦诗一愣,刚把佛子拉进俗世,就跌入了混社会圈。还打赢了,不会发展成街头混子吧…… 秦诗瞥了眼他挂彩的脸上,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实在有些担心……算了,自己从寺里拉出来,没办法只能好好看牢了,不能让人堕入邪道。 秦诗清了清嗓子,坐床边,双手捧着姚烬寺的下巴,“姚烬寺,你要好好做人。不能混社会,答应我以后都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姚烬寺脸色微变,似笑非笑的。 秦诗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我跟你说认真的,千万不能沾上那些黄毛,那些混社会的。” “好。” 男人深情眼半眯,上扬着嘴角,小女朋友太有趣了,太可爱了。 他忽然觉得,应该早点主动把人追到手的。 …… 秦诗是背着书包跑的医院。为了多陪姚烬寺一会儿,她拿出作业边陪边做。 看着秦诗在桌边赶作业,姚烬寺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歪歪暗爽,学霸小白兔还好被自己真的“勾引”到了。 姚烬寺要住院满一个星期。秦诗接连两天周末都往医院跑。济民医院隔得近,她还把奶奶做的午饭打包一份儿带去。他也算是提前吃上女朋友家的饭了。 因为社区新闻报道,拐卖妇女的一伙罪犯落网了。 秦诗这几天在医院放心的待到天黑才离开,回去又到楚梓涵家,教她做了题才回家。 …… —— 第10章 体教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广播里播报起,近日收到教育局通知,为了锻炼中学生的体魄,各市之间组织学校进行体训团体比赛。 体训不同于军训,其更注重的体能耐力的训练。 南城一中作为强有力的代表积极配合。根据学校安排体育课和心理课都换成了体训课。 相对于现在一个周是有两次体育课了。 天天泡在题库里刷来刷去的发霉学生,听到消息都高兴惨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足以覆盖掉广播声。 讲台上的老师黑板敲得哐哐响,嗓子吼得发火,“保证安静!” 操场上新鲜的空气永远让高中学子迷恋,只要一提到是户外活动,那学生的积极性必须是杠杠的。就算高冷校草,文静校花那也得充当气氛组拍手鼓掌。 听说体训来领教的都是新老师。大家对新老师都特别好奇,那平时不爱体跑锻炼的女生的积极性都高了。 “老数哥”在讲台盯着蠢蠢欲动的一班学生,黑着脸只敢挑一道简单的选择题来讲。讲完了还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布置起课后作业。 高二年级一二三班为一个组,上午的最后两节课就是体训课,第三节课下课铃声一响,脱缰的“野马”争相冲去操场。整个楼层仿佛都在震动。 三秒钟时间,教室里只剩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楚梓涵和收笔的秦诗。 下课铃还在响。 对老师对视上一眼,秦诗和楚梓涵也很快溜出了教室。 对比起那些积极的,她们属于是在后面悠哉悠哉的移动。 还没到操场,远处传来同学们接力的呼唤。 “学习委员!” 秦诗扭头一撇,还在想叫哪个学委。 下一秒直接叫到她的名字。“高二一班的学委,秦诗同学。老师找你!” 啊??? 秦诗和楚梓涵默契的对视着,四眼茫然,好像还没有打上课铃吧?这就点名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举手,下意识的就是加快脚步,边跑边喊,“到,到……这里,我们马上到了。” 据说这体训课是要纳入班级操行分的,这集体利益至上,扣了分不得被老杨和班上同学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才怪,秦诗和楚梓涵可不敢懈怠。 要什么淑女步?要什么好发型刘海? 两人跑得像一阵狂风。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句,“不着急,慢点。” 秦诗一愣,这声音听着很熟悉,像是姚烬寺! 她不知不觉的脚步就慢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要不说楚梓涵是真的为了秦月亮好,她跑出去一小段距离见人没跟上,她又倒回来拉着秦诗,“诗诗啊,快点快点。” 楚梓涵拖着秦诗跑到了位置上,有点气喘吁吁的高举手,“老师,秦诗到了,我们在的。” 秦诗还是处于懵懵的状态,看着人群中冒出的熟悉寸头。她瞪眼,不知不觉的脸微微泛红。 她不敢相信,体教老师竟然就是姚烬寺。 男朋友变成老师,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她愣了愣,紧绷着唇瓣,穿过同学,走上前,有些拗口的出声,“体教老师好!” 姚烬寺抬头一脸严肃,看了看表,“嗯,你帮我去体训办公室桌上拿个水杯和点名册。” 嗯?自己来的时候不拿?记性这么不好?这不会是故意使唤我的吧? 秦诗咬咬牙,这些年被老师们使唤的也不少,她觉得挺理所应当的。只是对姚烬寺心里特殊的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姚烬寺一本正经的,“我的办公室在双子楼A栋,202,进门右手边,桌上有名字。” 秦诗拿出对待老师的乖乖的态度,礼貌点头,“好的,老师!” “嗯,辛苦秦诗同学了,”姚烬寺不被察觉的藏着笑意,交接,“不着急,你慢点走。” 秦诗走出操场,上楼梯,穿过香樟树盖得密密的小道。 她一路上都还在疑惑,昨天还躺医院,今天就空降老师,他怎么这么快就考教资上岸了?前面的僧人,现在是老师,怎么都谈出了禁忌之恋的感觉。 秦诗不紧不慢的速度到办公室,敲门进去,办公室里没人,她很快找到了位置。 水杯就放在最显眼的正中央。 她拿起水杯,背面上就贴了张便利贴:女朋友,一定要喝光。 秦诗生怕被人看到,赶紧扯了贴纸塞进去口袋里。 她还扭头看了看确认四周没人,才放心的扭开杯子,里面装的是红糖水。 少女被扑鼻而来的甜甜气味暖到了,心房是暖暖的。 自己的事姚烬寺都是放心上的。秦诗恍然,原来叫喝糖水才是他的目的,她都有些错怪他了。 秦诗戳了戳小肚子前的暖宝宝,姚烬寺太体贴了,对他有更喜欢了。 少女喝了一口,简直甜到了心坎儿里。 她按纸上的嘱托,全部喝完了。 考虑周到的秦诗想了想,她有任务在身,不拿杯子的话不太恰当,怕姚烬寺口渴,就在办公室给他接了杯温水。 …… 操场上。 秦诗眼神总是爱瞟向穿教官服的姚烬寺。 四目相对上她又会匆匆的害羞低头。 楚梓涵扭头看着秦诗眼神里直接吃瓜。 楚梓涵可能是看小说多了看出来的经验,她的火眼金睛可犀利了。上周跑操见四班的男生多看了五班的女生两眼。她就断定两人有猫腻。结果昨天年级上通报的压操场的小情侣就有那两人。 秦诗看着楚梓涵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她也是怕了楚梓涵拿着放大镜观察自己。到时候事情发现了,该说自己不厚道瞒着她。 所以秦诗打算让楚梓涵知晓,也只让她一人知晓。 课间休息,秦诗偷偷摸摸的凑近楚梓涵的耳边说起悄悄话。 “你眼前的体教大哥哥,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 楚梓涵震惊的急吞口水,拢着嘴小小的声再确认“你,他,你们耍朋友。” 秦诗一脸真诚的眨眨眼。 “妈呀!”楚梓涵心里惊掉下巴的找不到西东。 她面容僵硬的打量着她家秦月亮的对象。还说人看着眼熟,原来是好朋友之间的心灵感应。 半天,楚梓涵脸上控制不住的表情慢慢回收了些,她扭头盯着秦诗啧了几声,“秦月亮,你耍起早恋了!你这个乖乖女真不简单呐。” “你小声点,”秦诗轻轻的掐了掐她的胳膊,恨着白牙小小声的说,“上次我都请家长了,你想让我哭着上台念“演讲”啊。” 三千子的检讨美其名曰“演讲”。 “你放心,”楚梓涵立刻严严实实的抿紧嘴巴,用伸手捂着,双重保障,“我是绝对的姐妹死党,不会举报你的。” 秦诗笑着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秦诗当然是放心她的,楚梓涵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嘴超级严,不能说的她绝对不会说,像有些小秘密,她睡觉说梦话都是捂着嘴的。 楚梓涵忽悠人,演技这些也还不错,在课堂上看小说又吃零食的都没有被逮到过。秦诗真心的觉得她以后是可以走演员这条路的。 楚梓涵转过视线,瞪大眼睛打量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秦诗小声的回答“姚、烬、寺。” “妖精~”楚梓涵皱眉,满脸茫然,“什么妖精?” 额。 人如其名。 楚梓涵叩着下巴,小嘴叽叽咕咕的,“其实叫妖精,也不为过。毕竟有点实力破了我们家小月亮宝宝的道心。” 秦诗羞涩得红通了脸,她轻轻的拍了拍楚梓涵的胳膊,“说什么呢。人家不叫妖精 。” 楚梓涵看得认真,“你家妖精长得还挺帅,一般人可是驾驭不了寸头的。简直帅得跟我们班小白脸男生都不在一个图层。” 当然了,姚烬寺成熟稳重,温柔体贴,有男人味儿多了。只是他不是妖精! 秦诗真是佩服梓涵的耳朵了,自己普通话说得还算标准吧,怎么听不懂呢? 她只好说,“回去写给你看。” 楚梓涵继续问,“他追的你?” 秦诗摇摇头,认真的想了想,“是我追的他。” “什么???”楚梓涵瞳孔震惊,她两眼不敢相信的上下扫荡着秦诗。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优秀、美丽、可爱、文静、还特别容易害羞的秦月亮宝宝,会先追的人家。 “啧~爱情使人变得面目全非。” 楚梓涵捧着秦诗的小脸蛋,十分好奇,“月亮宝宝,这个妖精~到底哪里打动你了?除了外貌。” 秦诗勾了勾唇,亮晶晶的眼睛里饱蕴着喜欢,“他很温柔,很细节,礼貌,情绪稳定,对我很好,我跟他在一起很安心也很高兴……” “听说年纪大的会疼人。”,楚梓涵说,“那他喜欢你吗?” 秦诗点头:“嗯,我感受得到他的喜欢。” 楚梓涵笑了笑,搭上秦诗的肩头,“喜欢你,对你好的话,我就放心了。我这么看也觉得他人挺不错的,看来我们秦月亮的眼光就是不错。” 秦诗笑笑。 楚梓涵朝人群中指了指,“看,刚才隔壁的那男同学问你家那位要联系方式都没给,边界感满分。” “男同学问联系方式?”秦诗呆呆的。 “害~帮其他女同学问的呗,”楚梓涵说这突然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笑着打趣,“男男也可以的,人家长相出众,魅力四射,也说不定就是给自己问的,月亮你得注意好防女又防男哦。” “哦……”秦诗静静的看过去,并不担心。 下一秒,姚烬寺高声说“我没有手机,没有联系方式。”语气还凶巴巴的。 几个女同学听着脸色都淡了。 秦诗偷偷的笑着,因为她有能戳穿他们姚老师撒谎的证据。 她回忆着,那天,还是他用温柔到骨子里语气“请求”着自己加好友的。 秦诗扭头看着楚梓涵,眨巴眨巴眼,再交接一遍,“对了,梓涵,一定要保密。” 楚梓涵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密不透风。” —— 少女觉着打起军体拳的姚烬寺更帅了。 两节课下来,不喜欢运动的她是跟着学的津津有味的。 下课了姚烬寺拎着一个喇叭,一个水杯,秦诗又被使唤着拿名单册回办公室。 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在一起。 姚烬寺递来扭开盖子的水杯,“口渴吗?” 秦诗扭头看了一眼,大庭广众的,她不好意思,渴也得说不渴啊。连忙摆手,“我不渴。” 姚烬寺看穿她的心思,往前递了递,“放心,没有人看见的。” 秦诗接过抿了一口,干哑的嗓子恢复润气,赶紧把水杯塞回去。 “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姚烬寺歪头,“教你们打拳。” “寺里教这个?”秦诗疑惑,他打得很正规。感觉比其他体教老师打得都好。 姚烬寺沉眼看她,“我自己练的,在寺里空闲时候会练一下。” “那你这么快考证了?” 姚烬寺:“不需要考证,我测试过了就来了,然后我就申请教你了。” 秦诗心一愣,微微颔首,明白了。 姚烬寺:“走,陪你去食堂吃饭。” 秦诗不易察觉的多了一丝愁意,她刚想要找个借口说她不吃食堂的饭。 结果姚烬寺却说,“我坐对面,不说话的,保证不会被发现,我就想多陪陪你。” 人生在世,饭吃一顿少一顿。陪喜欢的人,好好的,开心的吃饭很重要。 秦诗想了一下,她不想扫他的兴,同意了,“行,那我要先去拿饭盒。” “好,我等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