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引线》 第1章 少男少女青春扬，巧言误解同归家 高三，繁重的课业如山一般倒塌过来，下课时间鲜少有人走出教室，大多数人都规规矩矩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走廊偶有脚步声传来，很快又悄无声息。 再多的学业烦恼也压不住年少浮躁而又充满活力的内心。 几个少年少女在门口打打闹闹进入教室，给沉重地氛围添上一抹亮色，瞬间，低语声此起彼伏传遍教室的角角落落。 后排的男生大叫道：“郑江扬！你作业写了吗，就出去打球？” 站在门口的男生逆着光，阳光似乎格外偏爱他，为他的身影镶了道金边，他眉目深邃，眼窝处打下一层阴影，却遮掩不住眼底的亮光。 闻言，他眉毛一挑，端的是一派张扬恣意。郑江扬手里抱着篮球，向空中一抛，一条弧线划过，篮球越过宋楠稳稳落在他挂在桌边敞开的书包里。 宋楠惊叫了一声，“我去，帅啊！” 郑江扬摸了把脸上的薄汗，微微喘息，声音略带磁性，说：“想抄我作业直说。” 宋楠一听，嬉笑着自觉去翻起郑江扬摊在桌子上的作业，他拿在手上，朝郑江扬示意，“谢了，爹。” 郑江扬随意摆了摆手。 作业一打开摆在桌上，宋楠自己还没来得及抄，他的前桌同桌纷纷转到他的方向，奋笔疾书起来。宋楠推了推同桌，“小宋，你给我留点位置。” 宋鑫鑫抄人手软，给他留了一处空地，让宋楠挤进来。他刚落坐，后面就多了个脑袋搭在他肩上，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死瞪着作业上的答案，头都不低一下，在手里的练习册上盲写。 宋楠：“……牛。” 郑江扬掀了掀衣摆，冷风钻着空子跑进内里，几个跟着他打球的外班人早走了，只剩两个人还跟在他身后。他回身对身后殷切望着他的女生说：“你们回去吧，我下午放学再打。” 跟在后面的许飞鹏拉着女生的胳膊，“雅雅，我们走吧。” 李文雅举着瓶水，掩起羞涩，倔强地说：“水给你。” 郑江扬迟疑片刻，伸手接过。许飞鹏立刻拉着李文雅走了。 他手还没拿稳，在李文雅被拉走的一刹那脱手而出，往门口的桌角重重一嗑，顺着桌面滚落到柳远影握着笔的手心。 少年俊秀的眉眼抬起，眸底是清凌凌的水波，像是刚睡醒，还有些惺忪，眼角泛着红。不等郑江扬反应，他把水递过来，“不要高空抛物。” 郑江扬：“……” 他这话是不是在内涵我。 特指郑江扬刚刚在教室里抛球的动作。 由于他和柳远影不熟，也没多说，只是把水接过来，然后诚恳地向他道歉：“抱歉，谢谢你。” 柳远影点了点头。 郑江扬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再高空抛物了。” 柳远影：“……行。”看来他懂自己的意思了。 柳远影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过分礼貌的态度，这是疏离的表现，还真不怪别人不与他相熟，而是他在和别人的相处中表现的太过疏离，导致谁都跟他熟不起来，他的朋友很少，大多停留在点头之交。 这让柳远影又舒适又头疼。 舒适的是，他不用费尽心机的处理交往中的各种杂事；头疼的是，父母总是觉得他很孤独，催着让他多和同龄人相处。 于是柳远影总是在放学后特意留校一个小时，给父母制造一个他正在和朋友交往的假象。 父母对此十分欣慰，也不催着他回家，甚至非常乐意让他在外面和朋友玩。 不可否认，这种善意的谎言让柳远影和柳父柳母都松了口气。由于结果有益无害，柳远影便不打算告知父母真相。 放学铃声响起。 教室瞬间嘈杂，甚至有人拍起了手。各个兴奋地抄起书包狂奔出去，像有狗追在后边咬他们屁股似的。 直至最后一个后脚跟踏出教室后门，柳远影揉了揉眉心，先给手表定时，之后翻出一本数学五三，挑了一张卷子做了起来。 空荡荡的教室只留了一个灯管，白光包裹着柳远影，平静的空间里只有笔尖触碰试卷发出的沙沙声。 滴—— 柳远影笔尖一顿，在洁白的卷面留下一点墨迹，他视线漂移到手表，倒计时还在继续。 什么在响？ 滴滴滴滴滴滴—— 柳远影捂住头，好像有一堆蜜蜂在他脑内飞舞，吵得他眉头紧蹙，思考不能，“——什么东西。” ［哇，你终于发现我了！］ 一个稚嫩参杂着机械的声音在他脑内响了起来。 ……这么吵想不发现都难。 柳远影左右看了看，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主人不要再找了，我在你的心里。］ 它装模作样轻咳两声，努力夹起嗓子，试图操着播音腔讲话，奈何声线稚嫩，变得不伦不类。 ［主人你好，我是甜文系统。］ ［甜文系统一片天，谁见老子不递烟。］ ［恭喜您，在14亿人口中脱颖而出，成功绑定甜文系统。］ 柳远影：“？” 柳远影：“出去。” 甜文系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嘤嘤两声。 ［主人，您不想要我吗？］ 柳远影把洇出一大团墨色的水性笔合上，冷漠说道：“你打扰我学习了。”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对自己平淡的生活造成影响的东西都讨不得柳远影的喜欢。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继续学习了，柳远影起身装起了书包。 甜文系统十分欠揍地说： ［抱歉呢主人，一经绑定概不退换。］ 柳远影额角直抽，耐着性说：“那请你假装自己不存在可以吗？” ［主人放心，我不会打扰您的，身为甜文系统，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没等柳远影松一口气，它又说： ［除了督促您完成任务外，我都保证不会吭声。］ 柳远影心中警铃大作，“你说的任务是？” ［收集有爱画面，营造幸福人生。］ 柳远影沉住气，“说人话。” ［请主人跟任务对象多多展现有爱的一面吧。括弧，亲亲抱抱之类的，括弧。］ 任务对象大抵是个人，莫名其妙让他和一个人亲密任谁都不会同意，柳远影果断道：“我拒绝。” ［消极对待任务会受到惩罚的。］ 柳远影面上浮霜：“哦。”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翻涌，柳远影腿一软，打了个酿跄，他双手扶住桌沿，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支撑了上去，面色潮红，场面着实难以言说，柳远影迅速明白这就是它所言的惩罚，奋力压下难以启齿的感受，他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接受。” 热流如潮水般退却，柳远影这才得以喘息，“给我解释的清楚一点。” ［频次每三天一次，可以累积，如果主人连续有过两次有爱行为将自由六天，以此类推。有爱是个十分抽象的词汇，比如伴侣之间的对视，由于情感充沛也算是有爱哦。］ 也就是说，只有能让人感受到爱，其实不需要肢体接触也行。 柳远影并没有感到轻松，他继续问，“任务对象是？” 砰的一声。 一个篮球从门口跳进来，柳远影吓了一跳，接着一个人影追着篮球走了进来，柳远影抿着泛白的唇抬头一看。 是郑江扬。 ［就是他。］ 柳远影久久不能回神，他和郑江扬并不熟悉，满打满算也就说过两句话。 郑江扬也对望回来，见他紧张的姿态微微一愣，弯腰把篮球捞起，“吓到你了？” 他顿了顿，又说：“这次是走地球。” 没有高空抛物。 现在是四句话。 柳远影扯了扯嘴角，“没有。” 身前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急促地搜刮着脑内的词汇，愣是没找出一句来跟郑江扬搭话。 郑江扬似乎看出来他的欲言又止，主动说道：“你还不离校啊？” 柳远影闷头嗯了一声，随后说道：“你这么晚打球？” 秋天入夜渐早，此刻天早已经黑了，郑江扬还拿个球去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那个球像是有什么吸引他似的。 郑江扬炫技似的把篮球顶在手指上，另一只手一拨，篮球像陀螺般转起来，“生命不息，运动不止。” 柳远影总感觉他和系统挺有共同话题的。 甜文系统适时跳出来。 ［主人，他好有意思。］ 柳远影：“……” “闭嘴。” “啊？”郑江扬张着嘴，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柳远影扶额，“抱歉，我不是说你。” 郑江扬把篮球抱进臂弯，向外张望了下。月亮已高悬在天空，繁星点缀，校园里寂静无声，他见柳远影包都装好了，迟疑说道：“天很黑了，不然……我送送你？” 柳远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正找不到靠近郑江扬的借口，于是把书包背起来，清冷的眸子认真地看着郑江扬，朝他点点头。 其实我只是意思意思，你真应啊。 不过倒也没什么。 郑江扬扒拉了下略微凌乱的头发，“等我拿个书包。” 柳远影站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郑江扬动作很快，甩起书包撂在肩上，几个大步走到他身边。 “走吧。” 郑江扬随手把教室的灯和门关上，带着他走出校门。 月色笼罩下，两人的身形影影绰绰，在脚下的柏油路上黏在一起。 第2章 无耻惩罚惹影怒，江扬初起结交心 滴—— ［打卡成功，倒计时：三天。］ ［哇，主人，你好厉害，这么快就完成了。］ 柳远影：“……”我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信吗。 没想到意外完成任务，他悄悄吐了口气，一路上脑内紧绷的那根弦松下来。 郑江扬上半身隐没在昏暗中，他眼睛瞥过去，仔细打量起柳远影。 他暴露在橙黄的路灯下，冷白的脸颊照得泛黄，浮现暖意，像旧照片似的，柳远影五官精致、身材清瘦，仿佛画里走出来的。 他眼睫颤了颤，灯光映在他的瞳孔，眼睛十分闪亮，郑江扬莫名其妙被晃了一下。 他躲开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和柳远影错开步伐。 柳远影望着他宽阔的脊背，踌躇片刻，言道：“你家在哪儿？” 郑江扬回头，“不急，我先送你回家。” 我们好像不是很熟。 柳远影想不通，以他们的关系需要这么照顾对方吗？也许郑江扬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把自己丢下。 他体贴道：“我家快到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天不早了。” 郑江扬一听意识到他俩还不是很熟，突然提出要送人回家其实也挺冒昧的，人家都委婉提醒了，送到这差不多，他礼貌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柳远影跟他说了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得走了。 郑江扬目送他离开，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宝马停到路边，郑江扬上车走了。 柳远影一回家他妈妈就赶紧迎上来，伸手帮他卸了书包，拿在手里一掂，哎呀叫了声，“你不是都在学校跟你朋友把作业做完了吗，咋还带这么多书回来，也不嫌沉。” 柳远影心里一片柔软，他换好拖鞋，把沉甸甸的书包拿回来，推着陈青往屋里走，无奈道：“妈，我都高三了，不能懈怠。” 陈青不赞同地说：“你在学校不都学一整天了？也让脑子歇歇。” 坐在沙发上的柳万千捧着本书推了推眼镜，往他们那看了眼，又迅速移回书上，撂了句，“孩子爱学就让他学。” 陈青气不打一处来，“你掂掂他那书包，我都怕它给咱孩子压不长个了！” 柳万千叹了口气，给书折了个痕，把书合上，又把眼镜取下来，揉了揉眼睛，“有一米八，不矮了。” 陈青不依不饶，“那肩膀压坏怎么办？” 虽然知道他们顶多拌拌嘴，柳远影也不愿看到这场面，他忙打圆场，“爸、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 陈青从上一个话题抽离开，立马忧心地说：“见你还没回来，我们等等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柳远影看了看手表，确实晚了半个小时，知道这老两口见自己还不回家才担心地睡不下，他有些愧疚，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把放学一小时取消了。 “怎么了，是不是跟你朋友闹什么矛盾了？”陈青说。 谈到朋友，柳远影果断放弃这个想法。 “妈，我们是讨论学习太入迷了，一时忘了时间，以后再晚了，你们别等我，该睡就睡吧。” 陈青心疼得很，忙道：“好，你也快去洗漱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柳远影盯着他们进了卧室，才去把客厅的灯关掉，转身进了浴室。 卸下一身疲惫，他把自己摔在床上。 “系统。” ［温馨提示，主人可以在心里同我沟通，避免被外人看到主人自言自语，误认成神经病的尴尬。］ 柳远影：“……” “系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主人好冷漠，不要叫我系统了，为了增进我们的主仆感情，请为我取个名字吧。］ “……小甜。”柳远影不想多纠缠，敷衍地为它取了个名字。 ［好好听，我很喜欢，谢谢主人！］ 柳远影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好的主人，我们系统都是随机掉落的，每个世界只有一个。我被分到了这个世界，需要挑选一个宿主，主人又帅成绩又好，于是就被我选中了。］ 柳远影：“你要想要一个又帅成绩又好的人，为什么不去找郑江扬？” ［主人，我也是讲求缘分的哦，冥冥之中，我被牵引着发现了您，见到您的第一面，我就深深地被您吸引了。］ 一番真情告白并没能撬动柳远影冰封的心，他面无表情，“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跟一个男的秀恩爱？” 甜文系统加载了一会儿。 ［也可以这么说吧。］ 柳远影想不明白，“为什么对象会是个男的？”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男女组合吗？ ［主人，我是**区系统哦。］ **二字柳远影曾听到班里女生讨论过，大概就是男同性恋小说的意思。 柳远影没对女性动心过，也没对男性动心过，所以并不清楚自己的性向，倒也不纠结于此。 他想到教室里的场景，脸色泛起薄红，嘴唇动了动，颇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为什么惩罚会是这种……” ［是这样的，根据数据统计，两位主人公发展速度最快的就是419，所以采取这种惩罚措施可以使主人更快完成任务。］ 柳远影脸上羞耻的红晕现在满是愤然，他语气愠怒，“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这分明就是强制让人……” ［强制爱也是爱。］ 柳远影坐了起来，指骨捏得咔咔响。 ［主人不要生气，系统惩罚只是象征性的，不会让主人发生实质性伤害，我还是小清新区的，主人的私密活动概不干涉，系统无法对主人的私密活动造成影响，系统派发任务不涉及任何超越亲吻行为。］ ［主人放心，小甜誓死守卫主人的清白，如果主人受到惩罚措施，任务对象做出超越界限的举动，小甜会立刻采取保护措施，比如电击等。］ …… 它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柳远影已经把被子蒙到了头顶，小甜急得打转。 ［主人，主人！］ 柳远影掀开被子，冷冷道：“奖励呢？” ［什、什么奖励？］ “玩游戏完成任务领取奖励，你不会没有吧？”柳远影凉薄地看着天花板。 ［……］ 清新**区甜文系统自闭。 等小甜导出了一大堆委婉表示没有奖励，但是系统仍在更新中或有希望的言论时，柳远影已经闭上眼睛，明知小甜的叫嚷，仍然假寐不愿搭理它。 小甜看着柳远影的睡颜懂事地关闭语音系统，不再打扰主人。 天微微亮，柳远影抬手关掉闹钟，翻身下床趿拉上拖鞋，走进浴室先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精神清醒不少，他撩了撩浸湿的额发，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离谱的梦。 ［主人早上好！］ 柳远影：“……” 他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迅速刷牙洗漱。 晚上睡得晚了，柳万千和陈青还没起床，柳远影把早饭压进锅里，自己叼着块面包走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倒了一片学生，柳远影沉默地坐进座位，掏出书包里的牛奶把吸管插上，然后掏出政治书默背知识点。 他背得入迷，不知道后排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刘易荣刚睡醒，就见他同桌托着下巴极目远眺。 一大早这么有精神。 他往前排看了看，老师也没来，只有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有什么好看的？ 刘易荣把手伸到郑江扬眼前晃了晃，“扬哥，你看啥呢？” 郑江扬收回视线，啪的拍了下刘易荣的手背，“别打扰我……看柳远影呢。” 刘易荣揉了揉手背，不解道：“你看他干什么？你跟他熟吗？” 刘易荣就没见他跟班上的人主动说过话，总是独来独往的，人就跟块冰似的，郑江扬怎么对他有兴趣了？ 郑江扬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反正比你们熟。” 刘易荣疑惑地想，他们什么时候有的来往？ 他说这话跟炫耀似的，刘易荣难以理解。 郑江扬凑过来，“你说他怎么就没朋友？” 刘易荣看了眼前排的柳远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似乎能品到其冰冷的气质，别人一靠近他就先被他冻跑了，他摸着下巴说，“冰山男神，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郑江扬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可能是大家都觉得他太优秀了，不敢和他在一起玩。 他把语文书拍到刘易荣桌子上，“醒了就背书吧，我看你语文文言文最近背得不错，继续努力。” “……”刘易荣竖了个大拇指，悻悻说，“极有老师风范。” 郑江扬接受良好，继续托着下巴看柳远影。 跟痴汉似的，刘易荣腹诽。不过郑江扬一贯爱交朋友，哪天突然兴致来了想要去拯救孤独的高岭之花倒也正常。 不知道这个沉默的冰块是哪里吸引了郑江扬的注意。 其实跟郑江扬待久了就会知道他其实挺吵的，说不定真能把冰给捂化了。 柳远影已经把政治知识点都背熟了，再背也是浪费时间，他打开那本数学五三开始写。不多时，他笔尖悬置，久久不落。 ［主人，我们先算一下斜率吧。］ 唰唰几下，斜率一出来，柳远影脑子一下就通了，在草稿纸上一番演算，迅速解出答案。 他突然觉得小甜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谢谢。 小甜炸开了一个电子烟花。 ［能为主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第3章 肃面软心严教师，张扬细腻动冰心 小甜毕竟是个高级系统，和普通人不在同个维度，深奥难懂的数学习题在它看来都是小菜一碟。为了让主人喜欢自己，它百般卖弄。 这让热爱学习的柳远影对它的排斥消减不少。 不久老师便来了，今天早上的早读是语文，这个语文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孙梦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眉心三条褶皱，为她增添了一抹严肃，眼尾带着几条浅浅的鱼尾纹，四五十岁的样子，梳着低马尾，额前没有碎发，全部一丝不苟地梳进了发绳里。 她站在门口，把语文书在柳远影的桌子上一嗑，把扩音器带上，“都把书打开，看看自己还有哪些诗词没背会，都再背背。” 话音刚落，杂乱的背书声响起来，刚从睡意中挣脱的同学们读起书来像说梦话，稀稀拉拉、含糊不清。 孙梦琴皱着眉催促：“大点声。” 音量立马放大，震得人都精神不少。 孙梦琴这才满意，看着在中间坐着的一个齐刘海女生说：“课代表坐上边。” 齐刘海抱着书乖巧地坐了上去。 孙梦琴手指敲了敲柳远影的桌子，“跟我来。” 柳远影把书放下，跟着孙梦琴去到办公室。办公室里还坐着几个老师，见他进来眼神都往他那里落了一瞬。 孙梦琴严肃的脸上带了点柔和，“远影啊，最近咱有个作文比赛，省内的，原本我是想着你学业压力大，不想跟你说的，但是你不是喜欢写作吗，想着还是问一下你，让你自己决定，免得你错过。” 高三的老师都急着给学生们提成绩，根本不会去考虑什么劳什子比赛的事，这明显就是孙梦琴刻意去了解的。 知道她的一番苦心，柳远影罕见地笑了笑，“谢谢老师，我想参加。” 柳远影的父亲是名作家，导致他从小耳濡目染，也想成为一名作家。孙梦琴偶然过问过他的梦想，便记到了心里，想着这次也算是个机会，让他历练历练。 孙梦琴端起玻璃杯喝了口热水，熏得她眼镜上起了层雾，她拿着眼镜布擦了擦，拉开抽屉拿了张纸，“这是报名表和题目，你看着写，写完给我，剩下的你不用管。” 柳远影又道了句谢，飞速填完报名表，交给孙梦琴。 孙梦琴检查了一遍，把表收起来，“那张题目你拿回去，写完订到作文第一页，回去早读吧。” 琅琅的读书声入耳。 齐刘海站在讲台上一改在老师面前乖巧的姿态，横眉冷竖，对着讲桌旁调皮捣蛋的男生说道：“别玩了！好好背书，不然记你名儿了！” 男生还嬉笑地想说些什么，正好柳远影走进来，他立马收了玩笑，大声朗诵起来。 就连齐刘海都唰得变了副温和的面孔，在心里暗暗腹诽，柳远影比老师都管用。 她盖在书后面的嘴撇了撇，调侃道：“怎么不玩了？” 男生面对着书把眼睛斜向齐刘海，“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玩乐总有种羞耻感。” 可能是因为人家学习都那么好了还那么努力，自己这个学渣还天天想着玩，心里有股莫名的负罪感。 男生抬了抬下巴，“你反应这么快干啥，刚刚不还在骂我吗？” 齐刘海羞涩地笑了笑，“你懂什么，我本来就是淑女。” 男生嫌弃地拉长嘴角，发出咦的一声，怕不是是见了帅哥故意矫揉造作，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齐刘海呲着牙把手里的书卷起来，威胁了一下，男生立马配合地害怕起来。见他如此作态，她这才满意地把书展开，重新沉心学习。 郑江扬赞了声：“帅啊！” 刘易荣：“？” 他一脸困惑抬头，“说谁呢？” “柳远影，”郑江扬双手捧着书，下巴往柳远影的方向抬了抬，“他一来别人都得把尾巴夹起来。你说，这是不是修真小说里的威压，单是通身的气派，就能震慑众人。” 刘易荣无语，“扬哥，你修真小说看多了吧。” 郑江扬拿手肘捣他，“你说我怎么就没这本事？” 刘易荣摸着下巴，“别人看到你，估计都开始摇尾巴了。” “什么意思？” “想和你玩儿呗。扬哥，你不用羡慕，单是人缘这一点，你远超他。” 郑江扬啧了一声，“我和他比什么。” “唉，我发现你最近怎么老关注他？” 郑江扬转过头看他，“有吗？不就今天提过吗？” “虽然只是今天早上，但是你一早上书也不背，好像就在看他了，跟个痴汉似的。” 郑江扬一听，立刻把脸埋进书里。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刘易荣忍不住打趣，“咋了？害羞？” 只听书里边传出闷闷的嘟囔声，“我居然因为他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好吧，搁这儿争分夺秒呢，刘易荣也不敢聊闲话了，翻着书加入战斗。 第一节就是语文课，孙梦琴搬来一摞答题卡，让课代表齐刘海发下去，齐刘海叫上那个调皮捣蛋的男生，不多时便发完了。 孙梦琴走上讲台，对着小蜜蜂呼呼两声，随后说道：“把试卷拿上来，我们讲卷子。” “这次大家都考得不错，继续努力。” 宋楠嘿了一声，“这次我们班语文平均分可是年级第一！” 欢呼声响起来，语文这个学科正常来说分都不会太低，但是提分也难，能齐齐提高，说明真下功夫了。 孙梦琴没制止他们的惊叫，考得好了也该让他们得意，她说：“嗯，同学们最近都很努力。” 讲桌旁的男生顶着一头炸毛，恭维道：“都是老师教的好！” 孙梦琴眉头舒展，“你们不听，我教得再好也没用。” 她正好走到郑江扬身边，指着他的答题卡，“江扬，全班就你的语文没进步，我看你上课挺认真的，怎么回事啊？” 郑江扬没半点被批评的自觉，“抱歉啊老师，我下次努力。” 他态度诚恳，孙梦琴也挑不出刺，她说：“你自己努力这么久，成绩提高也不多，是不是方法用错了？” “可能吧。” 孙梦琴思索片刻，“等我下课好好给你想个办法，你各科成绩都很好，唯独语文是你的短板，得赶紧补上，不然拖累你。” 郑江扬笑着，“谢谢老师！” …… 下课铃声在学生的期盼中打响。 孙梦琴拾起卷子，离开前询问柳远影，“这题目咋样？” “有方向。”柳远影答道。 孙梦琴点点头，“你心里有底儿就行。” 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走廊，忽而一个女同学在门口叫了声：“郑江扬同学在吗？老师找他。” 刘易荣推醒沉睡的郑江扬，“老师找你呢？” “琴姐吗？”郑江扬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刘易荣说：“肯定是文小丽。” 文小丽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二十多岁，年轻姑娘，刚从大学出来，每日里打扮得极为时髦，浓妆艳抹。因着郑江扬数学好，经常考满分，她对郑江扬很是熟稔，总是叫他到办公室去。 郑江扬扒拉着头发，眉头微蹙，走到门外时，那传话的女同学果然说：“数学老师找你。” 由于甜文系统的出现，一向事事不关心的柳远影不由自主对郑江扬多了几分关注，他从前门外出时经过柳远影，柳远影抬起头看了眼。 郑江扬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对着他咧嘴笑了笑，眉宇间凝着的那股烦躁顷刻间烟消云散。 柳远影目光闪躲，迅速把头低下。 郑江扬尴尬地放下打算跟他打招呼的手，转头去了文小丽的办公室。 柳远影抛开杂念，起笔写了一阵。 不多时，郑江扬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透明礼盒，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糖果。 他走到后面，几个少年打趣起来。 宋楠说：“呦，老师送你的啊。” 宋鑫鑫感叹，“我去，老师怎么老送你东西啊！” 刘易荣朝宋鑫鑫一笑，“你要是像扬哥一样数学考满分，文小丽准送你。” 郑江扬把盒子打开，“都有份啊，别抢。” “真仗义！” 同学们一拥而上，礼盒里的糖立马一扫而空。 周围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把手里抢到的糖递给旁边短头发的女生，“你吃吧，我最近牙疼。” 短头发女生喜滋滋填进嘴里，“谢谢小欣。” 高马尾女生努了努嘴，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 短头发女生喷笑，“哈哈哈哈，起码郑江扬同学牺牲色相，惠及我们。” 几道视线被吸引过来，高马尾女生赶紧拍她，“小声点！” 甜腻的糖味溢满教室。 浓香萦绕在柳远影鼻尖，下一节课快到时间了，他把作文收起来，打算放上下节课的书，作文纸一抽，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从他堆放在桌上的一摞书和作文纸的夹缝中滚落下来。 柳远影一个个拾起，填满手心，他转头朝后看，郑江扬在人群中和他挥了挥手，干净利落的眉眼抬起，骄傲又张扬。 ［真是个心思细腻的男孩子。］ 柳远影第一次认同小甜的话，郑江扬人确实不错，值得一交。 第4章 调座成就双子星，影计误将钢笔陨 孙梦琴桌上摊着班级花名册，头压得极低，仔仔细细，不时皱起眉。 旁边男老师伸长了脖子，略带酸意说道：“梦琴姐，苦恼啥呢，班里有这么两个成绩好的学生，今年业绩绝对好。” 孙梦琴抬起头来，“成绩再好也不能懈怠，我看他俩这成绩，还有提高的余地。” 男老师瞪着眼，“还提高？他俩不都年级第一第二了嘛，每次考试他俩都把一二名包圆了。他俩倒好，自己轮着来，这次他当第一，下次他当第一，还给过谁插进来的机会？” 孙梦琴不以为然，“话怎么能这么说，学校里的名次是一回事儿，他们高考可不是只跟学校里这些人比，除了咱学校，别的学校就没人了？” 对面的年轻女教师笑了笑，“梦琴姐，你也别太焦虑，他俩在省内都数一数二的。” 孙梦琴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她揉了下眉心，“他们都还有短板。” 女教师手伸过去，“我看看。” 孙梦琴递过去，那老师抻着纸一看立马笑了，“你说说，这不正好吗！把他俩挪一块儿去，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花名册是按成绩排的，柳远影和郑江扬的名字一上一下，英语都是满分，政治、历史、地理也都是满分或接近满分，俩人不相上下。 在频频接近满分的成绩里，有些数字就变得分外显眼，柳远影的数学上标了个125分，郑江扬的语文标了110分。 正相反，柳远影的语文是满分，郑江扬的数学是满分。 女教师叹了口气，她明白孙梦琴的执着，不只是想让他们补足底气，这么完美的成绩里突然跳出来个这样的分数，实在叫人遗憾，就像是美玉缺了一块，不禁扼腕叹息。 孙梦琴不是没想过把他们挑一块儿去，只是郑江扬性子太闹腾，怕影响柳远影，她说：“远影这孩子，跟谁都熟不起来。” 女教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就更正好了，郑江扬同学一天天可热闹了，我们班那群隔着几个楼层都跟人玩儿上了，柳远影同学性子比较沉默，那不是更互补了，说不定还真能聊到一起，你不如先试试，不行再调？” 这话也说到了孙梦琴心坎儿上，柳远影平日里就只闷头去学，连个朋友也不交，没半点孩子的青春洋溢，虽然非亲非故，她看着心里也着急。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大课间，柳远影继续苦学，有了小甜简直如有神助，绑着死结的思绪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解开，小甜就抓着把剪刀给他剪断。 柳远影：“……” 你先别说话，让我多思考思考。 ［好的主人！］ 小甜展示了一番神通，十分得意洋洋。 孙梦琴走进来，拍了拍柳远影的同桌余超杰，“你去跟郑江扬换个座。” “啊？”余超杰先是疑惑，然后迅速动身。 后排的郑江扬自然也听到了，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刘易荣叫苦不迭，“扬哥，你走了我抄谁作业啊！” 郑江扬忙碌中匆匆抬头，“你跟我做同桌就为抄我作业？” 刘易荣赶紧改口，“那哪儿能，我是舍不得你。” 郑江扬搓搓手臂，嫌弃道：“你恶不恶心。” 看他这兴冲冲的模样，刘易荣说：“你就那么想走？” 郑江扬学他，“那哪儿能，我是迫不得已。” 热爱打球给他练就了一身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有力但并不肿胀，线条流畅甚是赏心悦目，沉重的书堆被他稳稳当当抬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郑江扬已经走远，刘易荣望着他的背影说了句，“我看你挺迫不及待的。” 余超杰长得瘦瘦小小的，桌兜里的书都掏了出来，书往桌面上一堆放，像是压迫他似的。 郑江扬抬着自己的书，身边立刻有同学叫道：“你先放我这儿。” 他也不客气，把书一放，挽了挽袖子，对余超杰说：“我帮你搬。” 余超杰还想着自己耽搁他了，心里着急，听他这么说又害羞起来，“谢谢你。” “别客气。” 郑江扬三两下就帮他把书搬走了，自己霸道地占据了这一方天地，把书、书包、文具潦草一塞。 孙梦琴看他们搬好，推了推下滑的镜框，“你们俩的成绩我看了看，数学和语文你俩刚好各有各的短板，又是对方的长处，把你们调一块儿都好好学。” 郑江扬笑着说：“好的老师。” “好。”柳远影思维从题海中拉出来。 得到回复的孙梦琴走了，独留两人面面相觑。 郑江扬含笑看着柳远影，最后还是柳远影率先移开目光，努力把自己塞回题海，但笔尖怎么也下不去手。 郑江扬凑过来，浑身阳光的味道让柳远影极不自在，距离近得他甚至能感受到郑江扬温热的鼻息。 郑江扬先是在柳远影泛红的耳尖停留了会儿，然后把目光移到他手下的卷子上，“要不要我教教你？” 他略带磁性的嗓音和温热的气息扫过柳远影的耳朵，柳远影浑身一抖。 小甜，说话。 ［收到主人！这道题应该这样解……］ 他不说话，郑江扬也不在意，正想自顾自给他讲解，突然见他下笔如有神，行云流水般书写答案。 郑江扬挠了挠头发。 原来他会啊。 郑江扬还是不减热情，“你要是有不会的就问我。” 他的积极让柳远影发昏的头脑冷静下来，终于想起了自己还要做任务，他给手下正在做的题收了个尾，翻到之前不甚解其意的函数题，慢吞吞挪到郑江扬面前。 柳远影不常主动开口和陌生人说话，这时发现一个开场白是这样的难，他嘴唇嗡动：“……讲。” 好在郑江扬不介意他的奇怪，乐颠颠凑着脑袋过来，认真地给他讲解。郑江扬讲得极细，一步一步，把他自己的做题思路流程都描述下来，柳远影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阻塞的思路一下就顺畅了。 郑江扬凑得太近，两人发丝交织，柳远影感到痒意，把头扭开，“谢谢。” 郑江扬进退有度，笑着缩回去。 柳远影合上五三。 怎么没动静？ ［抱歉呢主人，没有成功哦。］ ……我们刚刚没爱吗？ ［您是指对数学题的热爱吗？］ 柳远影一阵沉默。 我们刚刚肩膀都碰在一起了。 ［如果您是指您的白色卫衣和他的浅蓝色夹克碰在一起的话，那这两件衣服是挺有爱的。］ 柳远影彻底不说话了。 ［主人不要气馁，我们还能坚持两天呢。］ ……行。 早解决早解放，柳远影不喜欢拖着，把事情挤到最后做，明明能提前完成，那就现在开始，不然总得想着这事。 他行动得极快，故意把笔放在自己的左胳膊肘旁边，假装不经意间撞掉，他特意放了根钢笔，沉重的笔杆啪嗒一声，清脆响亮，郑江扬绝对能听到。 果不其然，他低头看向了那支钢笔。柳远影刻意停了几秒，留给郑江扬时间，按他的推理，郑江扬是个乐于助人的人，绝对会帮他捡，这时候他只要装作不经意间也弯腰去捡，就能顺理成章和他的手碰到一起。 他等了几秒，又几秒…… 柳远影：“？” 郑江扬怎么不去捡？ 时间静悄悄过了会儿，郑江扬开口，“你的笔摔坏了。” 柳远影低头，这才看见钢笔的笔帽摔开，笔尖炸出了墨花，墨水淌了一地。 钢笔就这个缺点，容易冒墨水，还不经摔。也有可能是质量不好的缘故。 不过在他观察钢笔这几秒，郑江扬还是发挥了他乐于助人的本质，垫着几张纸把钢笔捡起来，柳远影忙不迭弯腰，奈何郑江扬动作太快，他只堪堪碰到郑江扬的手背。 郑江扬不仅拿了起来，还细心地说：“你先别拿，我给你擦擦，免得沾你一手。” 不知道为什么，柳远影有些心虚。 郑江扬把笔帽盖上，把笔杆擦得干干净净，放到柳远影的桌子上，“你找时间扔掉吧，肯定不能用了。” 柳远影僵硬地说：“谢谢。” 这个方法短时间内不能用第二次，柳远影不得不准备planB——同学，让我过一下。 通俗易懂，前后两个桌子都是有一定距离的，容纳一个人还有余，但是容纳两个人就很挤了，因此当坐在里面那个人想要过去时，总是需要说一声‘同学，让我过一下’。 最重要的是，两人的身体必定是紧紧挨在一起的，这时候柳远影就可以趁机摸他一下，郑江扬也不会认为他是故意摸的。 说时迟那时快，柳远影如火箭般站起来。 按照他的预想，他本应该先说台词的，但身体反应太迅速，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一时间他没反应过来。在郑江扬疑惑的眼神下，他抿起薄唇，“过一下。” 郑江扬哦了一声，拉着凳子往前倾，柳远影挤过去，抬起手臂，他想起小甜说的有爱，在过去的瞬间，用手捏了一下郑江扬的后颈。 郑江扬：“……” 他刚刚是捏了我的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