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焚天录》 第1章 寿宴惊变 凌霄城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今日是武林盟主沈千山的五十寿诞,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齐聚于此。大殿之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人人脸上都带着对这位德高望重的盟主的敬仰与祝福。 沈清辞坐在父亲下首不远的位置,一身水蓝色绫罗裙,衬得她肤光如雪,气质温婉。她微微垂着眼睫,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笑意,手中捧着一杯清茶,安静得如同画中人。在众人眼中,盟主这位独女,美丽、柔弱,且因先天不足而丝毫不懂武功,是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 “沈盟主武功盖世,仁义无双,实乃我武林之福啊!” “恭喜沈盟主,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沈千山满面红光,举杯回应着众人的敬酒,一派正气凛然,儒雅谦和。他偶尔看向女儿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爱。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片祥和之下,暗流涌动。沈清辞低垂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锐利。她并非在看眼前的歌舞,而是在心中飞速地记忆、分析着殿内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门派关系。作为玄镜司首席密探“千面”,观察与伪装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 就在寿宴气氛最热烈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随即是兵刃交击之声! “怎么回事?!” “有敌人?!” 欢宴之声戛然而止,众宾客纷纷变色,起身按向兵刃。沈千山眉头一皱,放下酒杯,沉声道:“莫慌,去看看!” 话音未落,殿门处守护的几名凌霄城弟子竟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进来,口吐鲜血,当场气绝!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门口。 来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袭绣着暗金火焰纹路的玄色锦袍,面容俊美至极,却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冷冽与邪气。他狭长的凤眸淡淡扫过全场,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寒气掠过,让人脊背发凉。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弥漫开来。 “天魔教……是魔教的人!” “他、他是……夜玄!魔教少主夜玄!”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者,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顿时,一片哗然!天魔教少主,竟敢单枪匹马闯入武林盟主的寿宴?! 沈千山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将女儿隐隐护在身后,厉声道:“夜玄!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是我寿辰,你竟敢在此行凶,视我中原武林无人吗?” 夜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沈盟主寿辰,本少主特来送礼。” 他的目光越过沈千山,直接落在了他身后那片水蓝色的身影上。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种势在必得的掠夺性,让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她适时地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恐与茫然,纤纤玉指紧紧抓住了父亲的衣袖,一副受惊小鸟的模样。 “送礼?哼,我中原武林,不受你魔教的礼!”沈千山怒道。 夜玄不以为意,缓缓抬手,掌心中托着一个晶莹剔的小玉瓶。“此物名为‘朱颜改’。”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无色无味,中毒者三日之内,容颜尽毁,筋骨萎缩,七日之后,气血枯竭而亡。天下……无药可解。” “什么?!” “朱颜改……竟是这等邪毒!” 殿内众人无不色变。 夜玄的目光再次锁住沈清辞,一字一句道:“本少主的礼物,便是请沈小姐,饮下此酒。” 他话音一落,左手凌空一抓,旁边席上一杯尚未动过的酒液竟被他隔空摄入手掌,随即,他指尖微弹,玉瓶中的液体精准地滴入酒杯之中。酒液依旧清澈,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敢!”沈千山须发皆张,周身内力澎湃,显然已怒极。 “沈盟主稍安勿躁。”夜玄把玩着那杯酒,慢条斯理地道,“此毒虽烈,但我教中圣物‘赤炎莲’恰好可解其性。沈小姐若肯答应本少主一个条件,不仅可得解药,更能得圣物庇佑,百毒不侵。” “什么条件?”沈千山咬牙问道。 夜玄将酒杯向前一递,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辞,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 “嫁与我为妻,随我回焚天崖。” 满座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堪称羞辱的要求惊呆了。魔教少主,竟要在武林盟主寿宴上,逼婚其独女?! 沈清辞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晕厥。她心中却是电光石火般飞转:夜玄此举目的何在?是为了羞辱武林盟?还是……他发现了什么?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不可能。“千面”的身份是绝密。那便是针对父亲,或是另有所图? “痴心妄想!”沈千山暴喝一声,周身气劲爆发,便要动手。 “父亲!”沈清辞却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颤抖,却又有一股强自支撑的镇定。她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眸,看向夜玄,“夜少主……此言当真?我若饮下此酒,随你而去,你便……便给我解药,并保证不伤我父亲与在场诸位英雄?” 她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此刻翻脸,不仅任务前功尽弃,凌霄城立刻就会血流成河。夜玄敢只身前来,必有后手。而且,“赤炎莲”……那正是玄镜司调查中,与《焚天诀》密切相关的圣物! 夜玄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我夜玄,言出必践。” “清辞!不可!”沈千山急道。 沈清辞却对他缓缓摇头,递过一个“女儿心意已决”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在满堂武林豪杰或震惊、或敬佩、或怜悯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夜玄。 每一步,她都走得极其缓慢,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她的姿态完美地诠释了一个为保全大局而牺牲自我的柔弱女子。 终于,她在夜玄面前站定。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冽霸道的气息。她伸出手,指尖微颤,接过了那杯决定命运的毒酒。 “希望夜少主……信守承诺。”她抬起眼,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夜玄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渊。 沈清辞不再犹豫,举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带着一丝奇异的灼热感,迅速融入四肢百骸。 “清辞!” “沈小姐!” 在一片惊呼声中,沈清辞手中的酒杯坠落在地,摔得粉碎。她感到一股诡异的寒气自丹田升起,四肢开始发软,视线也有些模糊。 夜玄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手掌有力而冰凉。 “三日后,启程回焚天崖。”他对着沈千山,也对着全场宣布,语气不容置疑,“岳父大人,届时,小婿会派人送上‘赤炎莲’的花瓣,暂缓毒性发作。至于彻底解毒,需回圣教,以完整圣物之力方可。” 说完,他打横抱起已然意识模糊的沈清辞,无视身后所有的怒骂与剑拔弩张,玄色的身影如来时一般,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大殿门口。 寿宴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无尽的屈辱与愤怒。 沈千山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的脸上,是滔天的怒火,以及……一丝无人能解的深沉。 第2章 修罗逼婚 沈清辞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周身寒意中醒来的。 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闺房的锦榻上,窗外天色已亮。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寿宴、夜玄、毒酒…… “小姐,您醒了!”贴身丫鬟碧珠红着眼圈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您感觉怎么样?吓死奴婢了!” 沈清辞撑着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尤其是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僵硬的薄膜。“镜子……”她声音沙哑地开口。 碧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面菱花铜镜递了过来。 镜中映出一张脸,依旧是那张五官,但肤色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有些暗淡,甚至隐隐透出一股不健康的青灰色。最明显的是,眼角眉梢处,似乎已经开始有了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纹路。 “朱颜改……”沈清辞心中默念。这毒果然霸道,若非她内力深厚远超常人表现,此刻症状恐怕会更严重。她放下镜子,面上适时地流露出绝望与哀戚。 “父亲呢?” “盟主在外间,和几位掌门商议要事。”碧珠低声道,“小姐,您……您真的要去那魔窟吗?”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去,是唯一的选择。不仅是为了解药,更是为了任务。夜玄此举,虽然极端,却为她潜入天魔教提供了最合理的借口。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 外间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盟主!此事断不可答应!那魔教妖人分明是羞辱我正道!清辞侄女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是啊,沈盟主!我们集结人马,攻上焚天崖,将小姐救回来!” “攻上焚天崖?谈何容易!更何况小姐身中奇毒,三日之内若无缓解……” 沈千山沉重的声音响起:“诸位好意,沈某心领。但小女……已饮下毒酒,此事已成定局。夜玄虽行事乖张,但既已当众承诺,想必不会在解药之事上食言。为今之计,只能……只能暂且委屈清辞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起来充满了身为人父的无奈与痛心。 沈清辞在心中冷笑。好一个“无奈与痛心”。若非玄镜司的密报直指他与魔教有染,她几乎都要被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他此刻的“妥协”,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女儿,几分是为了他自己的谋划? 不久,沈千山独自走了进来。他屏退了碧珠,坐在女儿床边,脸上满是憔悴。 “清辞,是父亲无能,护不住你。”他握住女儿冰冷的手,语气沉痛。 “父亲,别这么说。”沈清辞虚弱地摇头,眼中泪光闪烁,“女儿……心甘情愿。只是,此去不知何时能归,父亲务必保重。”她扮演着一个孝顺女儿的角色,言语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担忧。 沈千山长叹一声:“你放心,为父定会想办法尽快接你回来。那夜玄若敢欺辱于你,为父便是拼尽凌霄城,也要踏平他焚天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若非沈清辞知晓内情,只怕真要感动不已。 父女二人各怀鬼胎,上演着一出情深意切的离别戏码。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通报:“盟主,夜少主派人送来……聘礼。” 聘礼?众人皆是一愣。 来到前厅,只见厅内站着几名身穿天魔教服饰的教徒,为首一人面色冷峻,捧着一个锦盒。而所谓的“聘礼”,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柄染血的短剑,以及几块碎裂的令牌。 “此乃我教清理附近几个不开眼的江湖小派所得。”那冷面教徒语气毫无波澜,“少主言,此即为聘礼,望沈小姐笑纳。并提醒盟主,三日后,准时启程。” 嚣张!霸道!这哪里是聘礼,分明是示威和警告! 沈千山脸色铁青,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沈清辞在碧珠的搀扶下站在厅外,看着那染血的“聘礼”,心中对夜玄的认知又深了一层。此人不仅实力强横,行事更是无所顾忌,完全视正道规则如无物。未来的对手,极其危险。 她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看向那冷面教徒,声音虽弱,却清晰地说道:“请回复夜少主,三日后,清辞……准时等候。” 她的顺从,在众人眼中是忍辱负重,在她自己心中,却是利刃出鞘前的敛锋。 第3章 朱颜毒心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日里,“朱颜改”的毒性在沈清辞身上缓慢而持续地发作。她脸上的裂纹愈发明显,原本莹润的肌肤变得干燥粗糙,气色也越发难看。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卧病在床,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 凌霄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沈千山调集了众多珍稀药材,甚至请来了药王谷在外云游的一位长老前来诊治,结果均是无功而返。“朱颜改”之毒,果然如夜玄所言,非特定解药不可解。 沈清辞乐得清静。她借着“病体沉重”的由头,谢绝了一切探视,独自在房中梳理着已知的线索。 玄镜司的卷宗记载,天魔教圣物“赤炎莲”与绝世魔功《焚天诀》关系密切,甚至可能是修炼《焚天诀》的关键。而父亲沈千山,近几年来功力突飞猛进,其所修习的凌霄心法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内力中隐隐带了一丝灼热属性,这与《焚天诀》的描述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他与魔教暗中往来的密报……一切线索都指向他可能通过某种渠道,获得了部分《焚天诀》,或者与之相关的秘法。 夜玄此次逼婚,是巧合,还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点名要自己,是真的看中了这“武林第一美人”的皮囊,还是另有所图? 思绪纷乱间,门外传来碧珠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姐,顾神医来了。” 顾云深?他怎么会来?沈清辞心中一紧。顾云深是药王谷少主,医术超绝,与她也算旧识。他心思缜密,观察力极强,在他面前伪装,难度倍增。 “请顾公子进来。”她收敛心神,将病弱之态做得更足了几分。 门被推开,一道温润如玉的身影走了进来。顾云深依旧是一袭白衣,气质出尘,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他看到榻上形销骨立、容颜受损的沈清辞时,眼中掠过一抹清晰的心痛。 “清辞……”他快步走到床边,声音低沉,“我来晚了。” “云深哥哥……”沈清辞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声音细若游丝,“劳你挂心了。” 顾云深不由分说,伸手搭上她的腕脉。他的手指修长温暖,沈清辞却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轻微颤抖。她暗自运转内力,将脉象调整得更加紊乱、虚弱,如同被剧毒侵蚀、内力全无的普通人。 顾云深的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收回手,脸色凝重得可怕。“好霸道的毒性……此毒不仅侵蚀肌体,似乎还在吞噬人的生机本源。我……竟束手无策。”他的语气充满了挫败与愤怒,“那魔头,竟对你下此毒手!” “或许,这便是我的命数吧。”沈清辞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语气带着认命般的哀伤。 “不!”顾云深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急切,“清辞,你绝不能随他去!我想办法,我带你回药王谷,就算翻遍古籍,也定要为你找到解毒之法!” 他的关心情真意切,让沈清辞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也有一丝愧疚。但计划不容更改。 她轻轻抽回手,摇了摇头:“云深哥哥,你的心意,清辞心领了。但夜玄此人,言出必行,若我失信,他必会迁怒凌霄城,迁怒父亲。我……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焚天崖乃是龙潭虎穴!你此去……” “至少,他能给我解药,不是么?”沈清辞打断他,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只要能活下去,总还有希望。” 顾云深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痛如绞,却知她心意已决,再多劝说也是无用。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塞入她手中。 “这是我药王谷的‘清灵丹’,虽不能解‘朱颜改’之毒,但或许能在你毒发痛苦时,缓解一二。清辞,万事……保重自身为上。若有任何需要,无论如何,传信给我。” “谢谢你,云深哥哥。”沈清辞握紧药瓶,真心实意地道谢。 送走顾云深后,沈清辞看着手中的玉瓶,目光复杂。顾云深的真心,是她在这冰冷棋局中,难得的一点温暖。但也仅仅是温暖而已,她的路,注定要独行。 傍晚,天魔教的人准时到来。并非大队人马,依旧是那日的几名教徒,外加一顶看似普通却异常坚固的软轿。 离别之时,沈千山老泪纵横,再三叮嘱她保重。武林群雄亦是面露不忍,纷纷出言安慰,承诺定会想办法救她回来。 沈清辞披着厚厚的斗篷,帽檐遮住了她受损的容颜。她在碧珠的哭泣声中,一步一步,走向那顶代表着未知与危险的软轿。 在上轿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凌霄城。夕阳的余晖为这座雄伟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色,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却已物是人非。 她收回目光,眼中所有的软弱、彷徨、哀伤尽数敛去,只剩下如古井般的深沉与冷静。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她,驶向那片世人眼中的人间魔域——焚天崖。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冰凉玄铁令牌,那是属于“千面”的印记。 夜玄,焚天崖,天魔教……我来了。 第4章 孤鸾入罗网 行程并不快,似乎有意让她这“病弱之躯”能够承受。一连数日,队伍都在沉默中前行,穿过繁华城镇,逐渐进入人烟稀少的山区。 沈清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摇晃的轿中,或是夜晚投宿客栈时独自待在房间。她依旧维持着病恹恹的状态,每日服用顾云深给的“清灵丹”,实际上暗中以内力试探、分析着“朱颜改”的毒性。她发现此毒异常诡异,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经脉深处,以她深厚的内力,竟也只能勉强压制其发作速度,无法驱除分毫。这让她对天魔教的用毒之术,更多了几分忌惮。 负责护送(或者说看守)她的,依旧是那个面色冷峻的教徒头领,名叫血刃,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交流,从不多说一个字。他手下的教徒也个个纪律严明,眼神警惕,显然都是精锐。 这一日,队伍行至一处险峻的山隘。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仅容车马通过。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着,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从两侧山崖上激射而下!目标明确,直指队伍中心的软轿! “敌袭!保护小姐!”血刃厉声喝道,瞬间拔刀出鞘,刀光如匹练般卷向射来的箭矢。其余教徒也反应极快,迅速结成一个圆形防御阵势,将软轿护在中央,舞动兵刃格挡箭雨。 沈清辞在轿中,能清晰地听到箭簇钉入轿身以及兵刃碰撞的声音。她心中凛然:是什么人?敢对天魔教的队伍下手?是父亲派来“营救”她的人?还是……别的势力? 袭击者显然有备而来,箭雨过后,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从山崖上跃下,手持利刃,悍不畏死地冲杀过来。这些人武功路数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职业杀手。 血刃等人虽然精锐,但人数处于劣势,一时之间陷入苦战。惨叫声、兵刃入肉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突破了外围防御,手中长剑如同毒蛇般,直刺轿帘! 沈清辞瞳孔微缩。这一剑速度极快,角度刁钻,绝非普通江湖客!她若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清辞,必死无疑! 电光石火之间,她必须做出抉择:暴露武功,还是赌一把? 赌……那个男人,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死掉。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轿帘的刹那—— “嗤!”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那名黑衣刺客的动作猛地一僵,眉心处赫然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下一刻,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战场边缘。正是夜玄! 他不知是何时到来的,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厮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他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战局。残余的黑衣人见到他,如同见了鬼一般,攻势一滞。 夜玄甚至没有动手,只是目光冷冷一扫。那些黑衣人便如遭重击,纷纷口喷鲜血,倒地身亡! 沈清辞在轿中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撼。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竟能以目光杀人?!夜玄的实力,远超她的预估。 血刃等人立刻跪倒在地:“属下无能,惊扰少主!” 夜玄没有理会他们,缓步走到软轿前,抬手掀开了轿帘。 四目相对。 沈清辞适时的脸上毫无血色,双手紧紧抓着衣襟,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一双美眸中盈满了劫后余生的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夜玄的目光在她脸上那明显的毒纹上停留了一瞬,眼中没有任何厌恶或怜悯,只有一种审视货物般的冷静。“吓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清辞咬着下唇,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多……多谢夜少主救命之恩。” “想杀你的人,很多。”夜玄淡淡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跟在我身边,这是常态。” 他放下轿帘,对外面的血刃吩咐道:“清理干净。加快行程。”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经过这场刺杀,沈清辞更加确定了自己处境之险恶。想要她命的人,不止一方。而夜玄……他救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他“预定”的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吗? 她摸了摸袖中的玄铁令牌,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这罗网,她已深入。接下来,便是要看清楚,这网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以及……如何将这罗网,撕开一道口子。 第5章 初探焚天崖 又行了数日,地势愈发险峻奇崛,空气中也渐渐带上了灼热干燥的气息。 终于,在穿过一片弥漫着硫磺味的血色石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依傍着巨大火山口建造的庞大建筑群。漆黑的巨石垒砌成高耸的城墙和堡垒,风格粗犷、狰狞,仿佛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堡垒最高处,一面绣着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大旗迎风招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焚天崖,天魔教总坛。 队伍通过戒备森严的吊桥和城门,进入了这座传说中的魔窟。 城内并非想象中那般混乱不堪,反而秩序井然。街道上来往的教徒皆身穿黑袍,神色冷漠,行色匆匆,见到夜玄的队伍,纷纷躬身避让,眼神中充满了敬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硫磺、香料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 沈清辞被安置在一座独立的院落里。院子不大,但颇为精致,与外部建筑的粗犷风格迥异,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还有一片小小的药圃。显然,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此处名为‘听雪小筑’,沈小姐暂且在此安顿。”血刃将她送到门口,依旧是那副冷面孔,“日常用度,自有人送来。没有少主吩咐,请勿随意走动。”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了两名面容冷肃的侍女在院中“伺候”。 沈清辞明白,这是变相的软禁。她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顺从与不安,在侍女的引领下进入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华美,却透着一股冷硬,与凌霄城她闺房的温馨雅致截然不同。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能远远看到中心区域那最为宏伟的黑色大殿——想必那就是教主厉苍穹所在的天魔殿。 她需要尽快熟悉环境,找到教中收藏典籍、秘宝的地方,并设法接触核心人物。 是夜,月黑风高。 沈清辞换上一身深色便服,如同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听雪小筑。她避开了院内两名侍女(实为看守)的视线,利用阴影和廊柱,向记忆中的天魔殿方向潜去。 焚天崖内的守卫比她想象的还要森严。明哨、暗哨、巡逻队交错,几乎没有死角。而且许多关键通道都设有奇特的机关,若非她身法超绝、眼力过人,险些触发。 她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在复杂的建筑群中穿梭,将路径和守卫分布一一记在心中。途中,她经过了几处可能是藏经阁、炼药房的地方,但都守卫格外森严,暂时无法潜入。 就在她准备无功而返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吸引了她的注意。笛声幽咽凄婉,与这魔教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循着笛声,来到一处偏僻的断崖边。崖边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棵枯树,树下,一个红色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吹奏骨笛。 是赫连雪!那位在寿宴上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教圣女。 沈清辞屏住呼吸,隐在暗处。 赫连雪的笛声充满了孤寂与一种说不清的愤懑,完全不似她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张扬狠辣。 忽然,笛声戛然而止。 赫连雪没有回头,却冷冷开口:“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沈清辞心中一惊,自己竟被发现了? 然而,另一个方向,响起了低沉的脚步声。夜玄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你的笛声,扰人清静。”夜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赫连雪转过身,红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看着夜玄,眼神复杂:“义兄是嫌我的笛声难听,还是……心里有鬼,听不得这悲音?” 夜玄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既有同门之谊,又似乎暗藏锋芒。 “父亲让你去一趟西域分坛,处理那边的事务。”夜玄转移了话题。 “又是我?”赫连雪挑眉,语气带着讥诮,“义父是觉得我碍眼,还是义兄你觉得我……多余?” “做好你分内的事。”夜玄语气淡漠。 “分内的事?”赫连雪忽然笑了,笑容妖娆却带着刺,“我的分内事是什么?是为你和义父扫清障碍,还是……将来作为笼络某个势力的工具?” 夜玄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赫连雪逼近一步,几乎贴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夜玄,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躲在暗处的沈清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看到了赫连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也看到了夜玄那如同万年寒冰般不为所动的侧脸。 “你是天魔教的圣女。”夜玄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记住你的身份。”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断崖边,只剩下赫连雪一人。她死死攥着手中的骨笛,指节泛白。良久,她猛地将骨笛砸在地上,笛身应声而碎。 她望着夜玄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愤,以及一丝……决绝。 沈清辞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今夜之行,收获颇丰。她初步摸清了焚天崖的部分布局,更重要的是,她窥见了一丝天魔教内部的人心浮动。 夜玄与赫连雪之间,并非简单的上下级或义兄妹关系。而赫连雪,或许可以成为一个潜在的……突破口。 回到听雪小筑,躺回床上,沈清辞的脑海中依旧回响着赫连雪那幽怨的笛声,以及夜玄那冰冷无情的背影。 这焚天崖,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 第6章 夜宴杀机 在听雪小筑“安顿”下来后,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沈清辞每日按时服用侍女送来的、据说能缓解“朱颜改”毒性的汤药,实则暗中以内力仔细辨析其中成分。汤药确实能压制毒性带来的些许不适,但距离解毒,无疑是杯水车薪。她脸上的毒纹依旧明显,让她原本绝色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诡异。 她表现得异常安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或是凭窗远眺,或是在药圃旁安静侍弄那些带着奇异药香的植物,一副听天由命、柔弱不堪的模样。两名侍女名为伺候,实为监视,她们沉默而警惕,将沈清辞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这日黄昏,血刃冷着脸来到听雪小筑。 “少主今夜设宴,为沈小姐接风。”他语气平板地传达命令,“请小姐准备一下,戌时正,属下会来接您。” 夜玄设宴?接风? 沈清辞心中警铃微作。这绝非简单的宴请,更像是一场鸿门宴,是夜玄对她的又一次试探。她面上适时地流露出些许惶恐与不安,低声应道:“是,清辞知道了。” 戌时正,沈清辞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依旧用薄纱半掩住面容。在血刃的带领下,她第一次踏出了听雪小筑,走向焚天崖的核心区域。 宴设在一座偏殿,虽不及主殿宏伟,却也布置得奢华而极具异域风情。黑色的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光的宝石,兽首铜灯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在殿内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殿内人数不多,却皆是魔教核心。夜玄高踞主位,玄衣金纹,气势迫人。在他下首左侧,坐着一位身穿灰袍、面容阴柔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眼神如同毒蛇般滑腻,正是右使月无影。右侧则是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壮汉,浑身散发着血腥气,乃是护法血刀。 而让沈清辞心头微凛的是,坐在血刀下首的,正是那一身红衣、神色慵懒中带着审视的圣女赫连雪。她的目光在沈清辞进入殿内的瞬间,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一丝敌意。 “坐。”夜玄抬了抬下巴,指向他右手边空着的一个位置。 沈清辞依言坐下,垂眸敛目,姿态恭顺,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显露出内心的紧张。 “沈小姐在教中住得可还习惯?”夜玄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劳夜少主挂心,一切……尚好。”沈清辞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怯意。 “习惯就好。”月无影忽然阴恻恻地接口,声音沙哑,“听闻沈小姐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却不知对我圣教的待客之道,有何见解?” 这话绵里藏针,直指她“客”而非“主”的身份,更暗讽她正道出身。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月无影,薄纱后的声音依旧柔弱,却带着一股不卑不亢:“右使大人言重了。清辞如今身陷……身处此地,蒙夜少主不弃,得以苟全性命,已是感激,不敢妄议其他。” 赫连雪轻笑一声,端起酒杯,红唇微启:“沈小姐倒是识时务。只是不知,你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在我这焚天崖,能活几日?”她话语中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赫连。”夜玄淡淡唤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赫连雪撇撇嘴,不再说话,但眼神依旧冰冷。 血刀瓮声瓮气地开口,声如洪钟:“女人就是麻烦!少主,要我说,直接关起来,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 他口中的“东西”,无疑是指向武林盟,或是《焚天诀》的线索。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清辞身上,仿佛要将她剥开审视。 沈清辞置于膝上的手攥得更紧,指节发白。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主位上的夜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夜少主若想知道什么,或是想要清辞做什么,但请明言。清辞……力所能及,绝不推辞。只求少主,信守承诺,赐予解药。”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点明自己唯一的诉求就是活下去,试图化解这场针对她身份和目的的围攻。 夜玄深邃的目光与她在空中交汇,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半晌,才缓缓开口:“本少主说过,你的毒,需要赤炎莲。” 他话锋一转,语气莫名:“不过,赤炎莲乃圣教至宝,非对圣教有重大功勋者,不可得。” 沈清辞心下了然,重点来了。 “但请少主明示,清辞……需要立下何等功勋?” 夜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与冰冷: “很简单。写出你所知的,凌霄城所有暗桩据点,以及……沈千山近三年来的所有行踪细节,接触过的所有可疑之人。” 此言一出,殿内落针可闻。月无影嘴角勾起阴笑,血刀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赫连雪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是逼她纳投名状!一旦写下,她便彻底背叛正道,再无回头之路。更是夜玄对她身份的终极试探——若她真是单纯柔弱的大小姐,必然痛苦挣扎,写出的东西也价值有限;若她别有身份,要么拒绝暴露,要么会伪造信息,无论哪种,都会露出破绽。 沈清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挣扎、痛苦与屈辱的泪水。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瘫软下去。 “父亲……暗桩……”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利刃,切割着她。 终于,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道:“我……我写。” 侍女立刻送上纸笔。 沈清辞颤抖着手,提起笔。她脑中飞速运转,回忆着玄镜司档案中记录的、几个已经被废弃或即将暴露的凌霄城外围据点,以及一些半真半假、经过筛选的沈千山的公开行程。她下笔很慢,字迹因为“激动”而有些歪斜,将一份经过精心篡改、看似掏心掏肺实则核心信息缺失的“投名状”缓缓写就。 写完后,她仿佛虚脱般,额上渗出冷汗。 血刃将纸张呈给夜玄。 夜玄扫了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他将纸张随手递给月无影:“核实一下。” “是,少主。”月无影躬身接过,阴冷的目光在沈清辞身上打了个转。 “今晚就到这里。”夜玄起身,玄色的衣摆划过一道冷硬的弧度,“送沈小姐回去。” 这场接风宴,在无声的杀机与极致的心理压迫中,草草结束。 沈清辞在血刃的“护送”下回到听雪小筑,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精神的极度紧绷与算计。 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但夜玄的怀疑,绝不会因此打消。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第7章 月下剑影动 接风宴后,沈清辞的处境并未改善,反而更加微妙。侍女们的监视似乎更加严密,她偶尔想在院中多走几步,都能感受到暗处投来的审视目光。 她知道,月无影正在核实她那份名单的真伪。虽然她自信那些半真半假的信息短期内难以查证,但长时间拖下去,必有疏漏。她必须尽快获得更多主动权。 这夜,月明星稀。 沈清辞屏息凝神,再次如同暗夜幽影般潜出了听雪小筑。这一次,她的目标更加明确——教中收藏典籍的“万卷楼”。根据她之前的观察和推断,万卷楼位于天魔殿东南侧,是除了教主寝殿和禁地之外,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她凭借着高超的轻功和隐匿技巧,避开一队队巡逻教徒,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万卷楼。这是一座三层的石质塔楼,外形古朴,入口处有四名气息沉稳的教徒守卫,暗处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 正门无法进入。沈清辞绕到塔楼后方,观察着墙壁和窗户。窗户皆由玄铁打造,难以强行破开。她凝神感知,发现二楼的一扇窗户似乎并未完全锁死,留有一丝缝隙。 机会! 她足尖在墙壁上轻轻一点,身如飞燕,悄无声息地攀上二楼,手指如爪,牢牢扣住石缝。她小心翼翼地推动那扇窗户,果然,应手而开。 就在她准备翻身而入的刹那——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快如闪电,狠辣刁钻,直指她后心要害! 沈清辞心中大骇!此人何时靠近,她竟毫无察觉! 生死关头,她再也顾不得伪装!身体于不可能间猛地一扭,如同无骨的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一剑!同时,她体内内力本能运转,足尖在窗沿上猛地一蹬,向后飘飞出去,稳稳落在塔楼对面的屋顶上。 直到此时,她才看清袭击者。 月光下,夜玄手持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泛着幽冷的光泽。他站在她方才的位置,玄衣随风轻扬,眼神冰冷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好身法。”他淡淡开口,这三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沈清辞耳边。 他果然在怀疑她!今夜此行,恐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可能就是他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沈清辞心脏狂跳,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内力,脸上迅速堆满了惊恐与慌乱,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夜……夜少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我……” 她像是受惊过度,语无伦次,身体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屋顶上跌落。 夜玄持剑,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跳上。“深更半夜,沈小姐不在房中安寝,来此作甚?莫非我焚天崖的夜景,格外吸引人?”他的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我睡不着,心中烦闷,便想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沈清辞泫然欲泣,将一个小女儿家心中苦闷、误闯禁地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我看到这楼……一时好奇,就、就想爬上去看看……少主恕罪!清辞再也不敢了!”她说着,就要跪下求饶。 “好奇?”夜玄在她面前站定,剑尖微微抬起,几乎要触碰到她的下颌,冰冷的剑气刺激得她肌肤生寒,“是好奇我教典籍,还是好奇……《焚天诀》的下落?” 《焚天诀》!他果然提到了这个! 沈清辞瞳孔微缩,脸上却满是茫然与恐惧:“焚天诀?那……那是什么?少主,清辞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心里害怕,想找点书看,打发时间……”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环境陌生、前途未卜而惶恐不安的弱质女流,试图用楚楚可怜来麻痹他的判断。 夜玄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沈清辞竭力维持着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不让任何一丝练武之人的特征暴露。 忽然,他手腕一翻,长剑归鞘。 “记住你的身份。”他声音冷硬,“没有下次。” 说完,他竟不再看她,转身,身影融入月色,消失不见。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沈清辞才仿佛脱力般,缓缓坐在了冰冷的屋瓦上。夜风吹来,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夜玄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他心思之缜密,布局之狠辣,更是令人心惊。 今晚虽然涉险过关,但她知道,夜玄对她的怀疑,已经更深了。他方才没有继续逼迫,或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或许是想看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 她不能再轻易行动了。至少,在获得他一定程度的“信任”之前,不能再贸然触碰核心机密。 回到听雪小筑,沈清辞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毫无睡意。 与夜玄的这次短暂交锋,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对手的可怕。未来的路,步步惊心。 第8章 巧计破疑阵 经此一夜,沈清辞愈发深居简出,表现得更加安分守己。她甚至主动向侍女提出,想找些女红或者普通的杂书来打发时间,一副彻底认命,准备在焚天崖了此残生的姿态。 侍女将她的请求上报,很快,一些针线和几本讲述各地风物志、神话传说的普通书籍被送到了听雪小筑。沈清辞便每日里不是对着窗棂刺绣,就是安静地看书,偶尔对着药圃里的花草发呆,唉声叹气。 她脸上的毒纹依旧,甚至因为心绪“郁结”(她暗中用内力轻微引导毒素表象),显得气色更差了几分。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身中奇毒、前途无望、只能在方寸之地苟延残喘的可怜女子。 这般作态,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暗处监视的目光,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这日午后,沈清辞正在院中慢悠悠地修剪一株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药草,血刃再次到来。 “沈小姐,少主有请。” 又是什么事?沈清辞心中警惕,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放下剪刀,柔顺地跟上。 这一次,夜玄是在他的书房见她。 书房布置得异常简洁,除了必要的桌椅书架,并无过多装饰。书架上摆放的多是些兵法、舆图以及一些看似古朴的卷宗。夜玄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一份密报。 “坐。”他头也没抬。 沈清辞依言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夜玄放下密报,抬眼看她。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她层层伪装。“月无影核实过了。”他开门见山,“你提供的名单,七成是废弃或无用的据点,关于沈千山的行踪,也大多无关痛痒。”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查出来了! 她立刻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被戳穿后的恐慌与绝望,声音带着哭腔:“少主恕罪!清辞……清辞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只是那些暗桩,许多我也只是偶然听父亲提起,记得并不真切……至于父亲的行踪,他许多事并不会告知于我……我、我当时心中害怕,又不敢不写,只好将知道的一些零星信息拼凑……” 她说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因为恐惧而晕倒。“少主若是不信,清辞……清辞愿以死明志!”她作势就要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这一下,既是表演,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她在夜玄心中,究竟还有多少“价值”。 “够了。”夜玄冷斥一声。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道无形的气劲拂过,拦住了沈清辞的动作。 沈清辞跌坐在地,掩面哭泣,肩膀不住耸动,将一个受尽委屈、走投无路的女子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夜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命,现在属于本少主。”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沈清辞抬起泪眼,茫然又恐惧地看着他。 “不过,”夜玄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既然有心‘立功’,本少主便给你一个机会。” 他回到书案后,取出一张舆图,铺在桌上。舆图上标记着焚天崖附近的山川地势,其中一处山谷被朱笔圈了出来。 “此谷名为‘毒瘴林’,林中生长着一种名为‘鬼面菇’的奇异菌类,是配制几种特殊丹药的必需之物。但林中毒瘴弥漫,且有凶兽出没,采摘不易。” 他目光投向沈清辞:“你若能亲自前往,为本少主采回三株‘鬼面菇’,便算你立下一功。届时,本少主可赐你一片‘赤炎莲’花瓣,暂缓你毒性发作之苦。” 沈清辞心中冷笑。毒瘴林?鬼面菇?这分明是又一个考验!考验她的胆识,考验她是否真的不懂武功,更是可能布下的又一个杀局!若她不敢去,或派人同去,便坐实了她心中有鬼;若她独自前去,林中等待她的,恐怕不只是毒瘴凶兽。 但她没有选择。 她看着舆图,脸上露出挣扎与恐惧,最终化为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她擦干眼泪,站起身,对着夜玄深深一礼:“多谢少主给清辞机会。清辞……愿往。”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眼神却透出一股为求生而迸发的微弱光芒。 夜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日清晨,血刃会带你到谷口。记住,你只有一天时间。” 回到听雪小筑,沈清辞知道,真正的考验,明天才正式开始。夜玄的疑阵,她必须用她的“巧计”去破。而这巧计,便是将计就计,在这场看似必死的局中,找到一线生机,并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 第9章 温泉窥真容 前往毒瘴林的前夜,沈清辞辗转难眠。 她并非完全畏惧明日的危险,更多是在反复推演各种可能,以及思考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夜玄此举,试探之意明显,但也意味着,如果她能通过这次考验,或许能暂时打消他部分疑虑。 深夜,她感到体内因为一直压制“朱颜改”毒素而有些气息紊乱,经脉隐隐作痛。她知道,这是长期伪装、内力运转不畅的副作用。焚天崖内有一处引地下热泉形成的温泉,据说有舒筋活络之效,位置相对偏僻。她决定冒险前去,借温泉之力调理一下内息,以应对明日的危机。 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出小筑,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位于后山僻静处的温泉。月光下,温泉池水氤氲着白色的热气,周围怪石林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确认四周无人后,沈清辞迅速褪下外衫,只着贴身亵衣,滑入温热的泉水中。温暖的水流包裹住身体,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靠在池边,闭上眼,缓缓运转内力,引导着热流梳理有些滞涩的经脉。 就在她心神渐入空明之际,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沈清辞心中大惊,立刻收敛所有气息,身体下沉,只留出口鼻在水面之上,借助氤氲的水汽和池边岩石隐藏身形。 来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存在,径直走到了温泉池边。 透过朦胧的水汽,沈清辞看到了一个挺拔的玄色身影——夜玄! 他怎么会来这里?! 只见夜玄站在池边,似乎也在享受着此处的宁静。他背对着她,缓缓解开了腰间的束带,褪下了外袍,然后是中衣…… 沈清辞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万万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尴尬而危险的境地!此刻若是被发现,她百口莫辩!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却被夜玄裸露的背部牢牢吸引住了! 在他的背上,并非光洁的皮肤,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的陈旧伤痕!有深可见骨的刀伤,有密密麻麻的鞭痕,甚至还有几处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这些伤痕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背脊,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经历过的、难以想象的残酷与磨难。 沈清辞屏住了呼吸。 这位权倾魔教、武功深不可测的少主,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这些伤痕,绝非寻常争斗所能留下,更像是……长期的虐待或者酷刑所致。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藏剑山庄的灭门惨案,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经历了什么? 这一刻,夜玄在她心中那个单纯“冷酷魔头”的形象,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这些伤痕,让他变得复杂起来。 夜玄似乎并未察觉水下有人,他步入温泉,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靠在池壁的另一侧,闭目养神。水汽缭绕在他周围,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竟显出一丝罕见的疲惫与……孤寂。 沈清辞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她看着他闭目的侧脸,在月光和水汽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和。但那双眼睛一旦睁开,便是无尽的深邃与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夜玄从水中起身,穿上衣物,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沈清辞才猛地从水中冒出头,大口地喘息着。刚才那一刻的紧张,不亚于任何一次生死搏杀。 她靠在池边,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夜玄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些发现,是意外之喜,也是沉重的负担。它让她对夜玄这个人产生了更深的探究欲,但也让她意识到,想要真正赢得这场博弈,她需要了解的,远比他表面上展现的要多得多。 体内的气息因为刚才的惊吓和长时间的憋气有些紊乱,她不敢再多待,迅速整理好衣物,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听雪小筑。 明日毒瘴林之行,因为今夜这意外的插曲,似乎蒙上了一层更加复杂的色彩。 第10章 秘境双姝争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 血刃准时出现在听雪小筑外,依旧是那副冷面孔,递给她一个小包裹:“里面是避瘴丹和信号焰火。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可释放焰火。但能否及时赶到,看你的运气。” 语气中的冷漠显而易见,他并不认为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能活着回来。 沈清辞接过包裹,低声道谢。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布衣,脸上依旧蒙着薄纱,只露出一双看似惶恐不安的眼眸。 在血刃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毒瘴林的入口。那是一片被灰绿色雾气笼罩的山谷,入口处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腥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午时之前,若未出来,便视为失败。”血刃说完,便抱着刀,如同门神般守在了谷口,不再看她。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取出一颗避瘴丹服下,一股清凉之意散开,暂时抵御了部分瘴气的侵袭。她紧了紧衣襟,迈步踏入了这片被称为绝地的山谷。 一入林中,光线瞬间黯淡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枝叶间缠绕着厚厚的藤蔓,地上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灰绿色的瘴气在林间流动,能见度极低,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更添诡异。 沈清辞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感官提升到极致。她根据夜玄提供的粗略地图和鬼面菇喜阴喜湿、常生长在腐木或尸骸旁的习性,小心翼翼地向着山谷深处探寻。 沿途,她果然遇到了不少危险。带有剧毒的荆棘、伪装成枯枝的毒蛇、甚至还有几只体型硕大、獠牙外露的低阶妖兽。她都凭借超绝的轻功和敏锐的感知险险避开,实在避不开的,便用随身携带的、经过伪装的银针迅捷解决,尽量不留下打斗的痕迹。 她必须表现得像一个运气好到极点、且有点小聪明的普通女子。 行进约一个时辰后,她在一处腐烂的巨树根部,发现了几株生长着的奇异菌类。菌盖呈暗紫色,上面有着如同鬼脸般的白色花纹,正是“鬼面菇”! 她心中一喜,正要上前采摘。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讥诮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运气不错嘛,沈大小姐。竟然能活着走到这里。” 沈清辞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赫连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身红衣在这灰暗的林中格外刺眼。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清辞,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赫连圣女?”沈清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畏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护住身后的鬼面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赫连雪一步步走近,红色绣鞋踩在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林中也格外清晰,“我来看看,你是如何完成义兄交代的任务的呀。顺便……”她话音一顿,目光扫过那些鬼面菇,红唇勾起冰冷的弧度,“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采摘我圣教之物。” 沈清辞心知肚明,赫连雪绝非恰巧路过。她极有可能是夜玄安排的又一重考验,或者,是她自己按捺不住,前来寻衅,甚至……下杀手! “圣女此言何意?”沈清辞强自镇定,“采摘此物,是夜少主的命令。” “义兄的命令,我自然知晓。”赫连雪在离她三步远处站定,眼神锐利如刀,“但我怀疑,你凭你这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如何能避开林中重重危险,找到这里?除非……你根本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赫连雪骤然出手!红袖翻飞,一道凌厉的掌风直劈沈清辞面门!这一掌看似随意,却蕴含着阴狠的内劲,若被击中,不死也残! 沈清辞心中凛然!赫连雪的实力,远超那日的黑衣刺客!她不能硬接,更不能暴露武功! 电光石火间,她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呆立原地,直到掌风及体,才“惊叫”一声,脚下似乎被腐木一绊,整个人向后摔去! “噗!” 掌风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击中她身后那棵腐烂的巨树,顿时木屑纷飞! 而沈清辞也“恰好”因为这一摔,避开了要害,只是肩膀被掌风边缘扫中,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摔倒在地,沾了满身的腐叶泥污,显得狼狈不堪。 “哼!果然是个废物!”赫连雪收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那份疑虑似乎并未完全打消。她刚才那一掌,速度极快,寻常弱女子绝无可能避开,哪怕是运气好。沈清辞刚才那一下,巧合得有些过分。 沈清辞捂着疼痛的肩膀,眼中泪水涟涟,又是委屈又是恐惧:“圣女……为何要对清辞下此毒手?清辞究竟做错了什么?” 赫连雪冷冷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只蝼蚁:“错就错在,你不该来焚天崖,更不该……引起他的注意。”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旁边灌木丛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兽吼!一头体型堪比猛虎、双眼赤红、口中滴着涎液的狰狞妖兽,被刚才的打斗动静吸引,猛地扑了出来!目标直指离它更近、且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沈清辞! 危险!沈清辞瞳孔骤缩!这头妖兽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强大! 赫连雪也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摆出防御姿态,却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冷眼旁观,想看看沈清辞如何应对这必死之局。 眼看妖兽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下—— 沈清辞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暴露?还是……赌? 千钧一发之际,她似乎因为极度的恐惧,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同时“慌乱”地从怀中掏出那个信号焰火,想也不想地拉响了引线! “咻——嘭!” 一道红色的焰火冲天而起,在灰暗的林地上空炸开,格外醒目。 而那妖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和巨响惊得动作一滞。 就在这停滞的瞬间—— “嗤!” 一道乌光破空而来,精准地没入了妖兽的眉心! 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血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手中还保持着投掷暗器的姿势。他脸色依旧冰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妖兽,又看了看狼狈不堪、泪眼婆娑的沈清辞,以及一旁神色变幻不定的赫连雪。 “任务完成了吗?”血刃的声音毫无波澜。 沈清瑟缩着指向那几株鬼面菇。 血刃走过去,利落地将三株鬼面菇采摘下来,放入一个玉盒中。 “走。”他看也没看赫连雪,对沈清辞说道。 沈清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肩膀的疼痛,低眉顺眼地跟在血刃身后,向谷外走去。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赫连雪一眼。 赫连雪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妖兽尸体,美眸中光芒闪烁,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阴沉。 这次试探,她没能抓到沈清辞的任何把柄,反而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侥幸”完成了任务。这个沈清辞,到底是真废物,还是……演技太高明?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们……走着瞧。” 第11章 赤炎初现 沈清辞跟在血刃身后,一步步走出令人窒息的毒瘴林。肩膀处被赫连雪掌风扫过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疼,但她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那个装有鬼面菇的玉盒,以及即将到来的“赏赐”上。 谷口,血刃停下脚步,将那玉盒收起,冷硬地道:“在此等候。” 说完,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来时的路上,显然是去向夜玄复命。 沈清辞独自站在谷外,午时的阳光驱散了部分阴霾,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凝重。赫连雪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那头恰好出现的凶猛妖兽,都让她明白,在这焚天崖,危机不仅仅来自于夜玄的试探。 约莫一炷香后,血刃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更为小巧精致的寒玉盒。 “少主赏你的。”他将寒玉盒递过来,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即刻服用,可压制‘朱颜改’毒性一月。” 沈清辞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次半是表演,半是脱力后的真实反应),接过那冰冷的玉盒。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顿时,一股温热精纯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 盒内,静静地躺着一片花瓣。花瓣呈赤红之色,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红玉雕琢而成,又似一团被禁锢的微小火焰,在其上缓缓流动,散发着惊人的生命力与暖意。仅仅是气息,就让她体内那盘踞的“朱颜改”寒毒隐隐躁动,似乎遇到了天敌。 这就是赤炎莲花瓣! 沈清辞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将花瓣取出,放入口中。花瓣入口即化,变成一股灼热的暖流,迅速涌入四肢百骸!这股暖流与她体内的寒毒猛烈交锋,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她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如同附骨之疽的寒毒,在这股炽热力量的冲击下,如同冰雪般缓缓消融、退却,最终被压制到了经脉的某个角落,暂时沉寂下去。 剧痛过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她脸上那明显的青灰色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恢复了原本莹润的肤色,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健康的光泽。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远未到根除的地步,但摆脱了那时刻侵蚀生机的痛苦,已是万幸。 “多谢夜少主恩典。”沈清辞对着血刃,也是对着他身后虚无的方向,深深一拜。这一次,她的感谢里,带上了几分真实的如释重负。 血刃只是漠然地看着她气色的变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回去。” 回到听雪小筑,两名侍女看到沈清辞容光焕发、毒纹尽去的样子,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只是行礼的动作,似乎比以往稍稍规范了半分。 沈清辞心中明了。这片赤炎莲花瓣,不仅缓解了她的毒性,更在一定程度上,微妙地改变了她在这焚天崖的处境。它向所有人宣告,她沈清辞,至少目前,是得了夜玄“青眼”的人,拥有一定的“价值”。 她回到房中,关上门,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内力运转比之前顺畅了许多,那始终萦绕不去的虚弱感也减轻了大半。她轻轻抚过自己恢复光洁的脸颊,眼神却愈发沉静。 夜玄兑现了他的部分承诺,但这更像是一种投资,或者说,是给一颗有用的棋子一点甜头。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利用这短暂获得的“安稳期”,更快地摸清这里的底细。 首先,得从身边这两个“钉子”开始。 第12章 红颜砺刃 服用赤炎莲花瓣后的几日,沈清辞能明显感觉到,暗处监视的目光少了许多,连院中两名侍女的态度,也从纯粹的冷漠,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审慎。 她依旧维持着大部分时间安静待在院中的习惯,但不再只是刺绣看书,偶尔会在院中慢慢踱步,活动筋骨,美其名曰“久病初愈,需适当走动”。她步伐虚浮,气息微弱,完全符合一个刚刚祛除部分毒性、身体依旧孱弱的大家闺秀形象。 这日午后,她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捧着一本风物志,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那两名如同木桩般侍立在廊下的侍女。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渐渐成型。 忽然,她放下书卷,用手捂住胸口,眉头微蹙,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咳,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离她稍近那名年纪稍长的侍女,名唤冷月,见状眼神微动,上前一步,语气依旧平板:“小姐可是身体不适?需要唤医师吗?” 沈清辞虚弱地摆了摆手,勉强一笑:“无妨,只是胸口有些发闷,或许是余毒未清……劳烦姐姐,能否为我倒杯热茶来?” 冷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屋去倒茶。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沈清辞仿佛因体虚无力,手肘“不小心”碰倒了石桌上的一个空茶杯。茶杯滚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几乎是同时,另一名年纪稍轻、名唤寒星的侍女,眼神骤然一厉,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带起一股细微的劲风,精准地……接住了那即将落地的茶杯碎片! 动作之迅捷,反应之敏锐,绝非普通侍女所能及! 寒星接住碎片,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恢复成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将碎片轻轻放在桌上,低声道:“小姐小心。” 沈清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果然!这两个侍女,都是身负武功的好手,恐怕是夜玄或者月无影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兼守卫。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感激:“寒星姐姐好快的身手!多谢姐姐。” 寒星垂着头:“小姐谬赞,只是本能反应。” 这时,冷月端着热茶出来,看到桌上的碎片和神色各异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并未多问。 沈清辞接过茶,小口啜饮着,心中已然有数。她不再试探,转而用一种带着些许羡慕和后怕的语气说道:“方才真是吓到我了。幸好有两位姐姐在身边,不然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前几日去那毒瘴林,若非运气好,恐怕就回不来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平日与侍女有限的交流中,流露出自己的“脆弱”、“不安”以及对“强大”的隐约向往。她会在看到鸟儿飞过时,感叹自身如同笼中鸟;会在听到远处教徒练武的呼喝声时,露出既害怕又好奇的神色。 她要潜移默化地,给自己未来可能“不得已”展现出的某些能力,埋下合理的伏笔——一个在绝境中,为了自保而被迫激发潜能,或者想要寻求力量庇护的弱女子。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赫连雪竟然再次来到了听雪小筑。 这一次,她不是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彪悍的魔教教徒。她依旧是那一身夺目的红衣,但脸上的神情却比上次更加冷傲,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与厌恶。 “看来赤炎莲的效果不错。”赫连雪上下打量着沈清辞恢复的容颜,语气讥讽,“倒是让你这张脸,又多了几分迷惑男人的资本。” 沈清辞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柔顺的模样,微微行礼:“圣女谬赞,全赖夜少主恩典。” “恩典?”赫连雪嗤笑一声,绕着沈清辞走了一圈,如同在审视一件物品,“义兄不过是念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罢了。你以为,凭你这点姿色和装模作样的可怜相,就能在焚天崖站稳脚跟?” 沈清辞低着头,默不作声,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扮演着一个被羞辱却不敢反抗的角色。 “我今日来,是奉义父之命,查验教中各处防卫。”赫连雪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院中的冷月和寒星,最后落在沈清辞身上,“你这听雪小筑,虽是客居,也在查验之列。为了安全起见,我需要搜一搜你的身,以及你的房间。” 搜身?搜房? 这简直是**裸的羞辱!更是赫连雪假公济私,想要寻找她“不轨”证据的举动! 冷月和寒星对视一眼,没有出声,显然得到了某种默许。 沈清辞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屈辱的泪水,声音带着颤抖:“圣女!清辞虽寄人篱下,却也是……也是夜少主请来的客人!您怎能如此折辱于我?!” “客人?”赫连雪逼近一步,红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囚徒!搜!” 她身后两名教徒立刻上前,就要动手。 沈清辞“惊恐”地后退,撞在石桌上,打翻了上面的茶具,一片狼藉。她眼中泪水滚落,却在那两名教徒粗鲁的手即将碰到她衣袖的瞬间,仿佛因极度害怕而爆发出最后一丝勇气,猛地推开其中一人,向院外跑去! “拦住她!”赫连雪冷喝。 另一名教徒身形一闪,已拦在沈清辞面前,大手如同铁钳般向她手腕抓来! 眼看就要被抓住—— 沈清辞脚下似乎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一抓,却也因此摔倒在地,手心被粗糙的地面擦破,渗出血丝。她伏在地上,肩膀耸动,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 这一连串的反应,狼狈、慌乱、徒劳,完全是一个弱女子在遭受欺辱时最真实的反应,看不出任何武功底子。 赫连雪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紧皱,眼中的疑虑并未减少,但那股猫捉老鼠般的快意却淡了几分,只剩下烦躁。她挥了挥手,示意教徒退下。 “废物。”她冷冷地丢下一句,目光如刀般在沈清辞身上剐过,又扫视了一圈并无异状的房间,最终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冷月和寒星才上前,默默地将瘫软在地、哭泣不止的沈清辞扶起。 沈清辞靠在寒星身上,依旧低声啜泣,心中却是一片冰寒。赫连雪的敌意比她预想的还要强烈和直接。今日之事,虽侥幸过关,但也让她意识到,仅仅是被动防御和伪装,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快地……获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的力量,或者,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