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众邪修的白月光》 第1章 邪灵作祟 雷雨交加的晚上,李四光突然死了。他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泡白,身上的肉东一块西一块散在菜田里。他的父母趴在田埂上哭,围观的人则议论他怎么死了。 逢春盈站在外围,听见有人说李四光是被狼群咬死的。但她瞧着不对,那些肉块倒像是被气力大的东西活生生扯拽下来。只是忙着给阿姐拿药,逢春盈没有细看便转身离开。 恰逢初春,这段时日上空总是掉落雨珠,天色暗蒙如同黏稠的泥浆。时蔬也蔫蔫地倒在田地,根部甚至泛着烂黄色。老百姓想不明白,不过是多雨的春,绿油油的菜怎么直接从根部腐烂。 逢春盈有所预感,这又是难熬的一年。 来到药舍时,逢春盈发现院门大敞并未阖上。她朝着院子里呼喊,仍然没有瞧见人影。几番犹豫后,逢春盈走向房门紧闭的屋子。甫一走近,她便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绝对不能出现!” 逢春盈没有偷听的习惯,她抬手轻敲房门:“伶舟聿,我来寻你拿药。” 房门倏地被人拉开,逢春盈仰头就看见那张昳丽的脸。 来人穿着暗绿色交领,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他面容苍白阴郁,唇色浅淡似无血色。然而瞧见逢春盈时,他眉间的冷淡又倏地散开。伶舟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阿盈姑娘。” 她对上伶舟聿的视线,笑道:“可是打扰到你了?” “自然没有,”伶舟聿侧身让出位置,“请进。” 屋子里弥漫着药草淡淡的清苦味,各类物件都被伶舟聿收拾得整整齐齐。逢春盈浅浅地扫了一圈,并未瞧见其他人的身影。奇怪……她心中虽感到疑惑,却并未出声询问,只是寻了张椅子坐下。 伶舟聿替逢春盈倒上一杯茶,拉开百眼柜捡药材:“这几日感染风寒的人多,我一时忘记替邬姑娘提前装药。” 逢春盈摇摇头:“没关系,你不用着急。” 伶舟聿口中的邬姑娘是她的阿姐邬岁宁。 邬岁宁体弱多病,全靠药吊着一条命。这些年逢春盈一直替她寻医瞧病,可每位医者都只是对着逢春盈摇摇头,说是无法根治。 “和往日般分成三副熬煮。”伶舟聿侧身走出柜台。 逢春盈忽然回神,她伸手接过药包,朝他温柔道谢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药舍。 伶舟聿安静地跟在逢春盈的身侧,将其送至院门口,他方停下脚步,道:“天气多变,阿盈姑娘保重身体。” 逢春盈回身应答:“我明白,今日也麻烦你了。” 天色一如既往的灰沉,不时就会飘起细密阴雨。伶舟聿站在原地,久久不能移开视线,直至逢春盈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返回屋中,紧闭房门,却惊恐地发现,那人并不在房内! “阿盈。” 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逢春盈停下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瞧见来者与她相距不足三寸,逢春盈下意识后退几步,笑盈盈道:“伶舟聿,怎么了?” 伶舟聿没有回应,只是向前靠近她,抬手将一根簪子别在她的发间:“很配你呢,阿盈。” 逢春盈觉得眼前的伶舟聿略微奇怪,可她又说不上是何处奇怪。她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伶舟聿眼神沉沉地盯着逢春盈,“喜欢可要记得日日戴上它。” 待伶舟聿彻底离开,逢春盈面上的笑意瞬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耐和烦躁。她伸手拔掉发间的簪子,下意识地想要扔进田野里,但犹豫几息,她最后还是将它收进袖间。 逢春盈脚步匆忙地往家中走去。前几日阿姐忽然生了大病,常常昏睡不醒,饮药后也只能清醒小半个时辰。逢春盈忙着照顾她,分不出更多精力来应付伶舟聿——她那性格敏感阴沉的竹马,不,现在也该称作未婚夫。 细密的雨丝倏地变大,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之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逢春盈拍掉身上的水珠,走进邬岁宁的屋子里,可她没有在床上瞧见邬岁宁的身影。 “阿姐是醒了吗……” 逢春盈在屋内瞧了一圈,都未发现邬岁宁的痕迹。雨落得越发大,屋檐之下已成一片水帘,逢春盈拐进自己的房间,竟然瞧见阿姐坐在梳妆台前。 屋内悬挂的白纱被寒风吹得狂乱飘扬,逢春盈上前将窗户紧紧阖住。她走到邬岁宁的身前,轻声问道:“阿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阿姐醒来,逢春盈自然开心,但她也害怕这是阿姐病症变得严重的表现。 邬岁宁的脸色苍白,面上透着常年不见光的虚弱。她转头盯着逢春盈,眼神如同蜘蛛丝般牢牢绞在阿盈的面容上。邬岁宁扬起生硬的笑,抬手抚上逢春盈的脸颊:“小盈,我好想你……” 逢春盈握住阿姐冰凉的手,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安抚道:“阿姐,我去熬药,屋外刮着风,不要将窗户打开。” 话落,逢春盈转身朝厨房走去。她动作熟练地将药袋浸入水中,堆起柴火慢慢熬煮。无其他事可做,逢春盈在灶台边坐下,手撑脸颊盯着虚空发神。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年,也是和邬岁宁住在一起的第四年。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妈妈死后的第七月,她遇上车祸,结果一睁眼就来到这个世界。 妈妈已经离世,曾经那个世界对她而言已无牵挂。至于这个世界……逢春盈抬头看向燃烧正旺的烈火,她要邬岁宁活下去,她要如妈妈般存在的邬岁宁活下去。 一个时辰后,逢春盈端着药回到房间。她瞧见阿姐坐在床上,脸颊紧紧贴在她的被子上,嘴里似乎还小声念着词。而逢春盈只以为是阿姐不舒服,将药放在一旁便走上前触摸她的额头。 “阿姐,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邬岁宁温温柔柔地笑:“好,我会告诉小盈的。” 逢春盈端起药碗,将汤药搅凉后便递给邬岁宁。然而邬岁宁这次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眼神里竟然透露着丝丝期待。逢春盈虽然感到奇怪,但最后还是舀起药一勺一勺喂给阿姐。 汤药很苦,可邬岁宁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逢春盈喂一勺,她就顺从地饮下一勺。 “阿姐今日怎么一直盯着我?”汤药见底,逢春盈将药碗放下。 邬岁宁神情愣了一瞬,几息后虚弱道:“总觉得许久未见到你。” 闻言,逢春盈握住阿姐的手:“会好起来的,阿姐。” 屋外的雨渐渐变小,直至傍晚时彻底停下。不远处的山林之上还弥漫着浓厚的白雾,似乎在酝酿着即将来临的暴雨。逢春盈将鸡舍里的蛋捡出来装进篮子,想着明日一起带去集市上卖掉。 “都死人了你还到底乱跑!” 逢春盈抬头就瞧见中年女子扯着十三四岁少女的衣领往这边走。少女夸张地嗷嗷大叫,看见逢春盈时还不忘朝她挥挥手。 逢春盈向两人招呼:“徐婶婶,云桃。” 徐阿娘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僵硬地回应:“小盈又捡那么多鸡蛋啊。” “是呀。”逢春盈笑着将几枚鸡蛋塞给云桃,“正长身体呢,多补补。” 云桃匆忙道谢,随即被她娘强硬地扯着往家走。 徐阿娘两人离开之后,逢春盈面上假意的笑消失,神情冷漠地往家中走。 她并不喜欢徐阿娘,就如徐阿娘不喜欢自己一般。至于她的女儿云桃,逢春盈倒觉得很有意思,哪怕徐阿娘多次警告她不要靠近自己,但云桃还是爱往她的身边凑。 云桃是单纯、没心眼、灵通的孩子。村子里许多消息,逢春盈都是从她那处听说。谁与谁吵架、谁与谁看对眼、谁家狗要生了……她都知道,甚至山中哪处有珍贵的草药,云桃也不吝啬告知自己。 晚饭之后,逢春盈细细地清洗自己的头发,擦拭着发尾回到房间里,悬挂衣服时摸到伶舟聿送给她的簪子,她将其随意地放在梳妆台上,随后忽然听见屋外有人正唤她的名字。 “阿盈姐,我给你带了自家烙的饼。”云桃笑容灿烂地朝逢春盈招手。 逢春盈道谢后接过,关切道:“天色已晚,记得早些回去。” 云桃敷衍地点头,问:“你知道李四光死了吗?” “知道,白日里……”逢春盈停顿半瞬,“听说了。” “你猜他怎么死的?”不等春盈回应,云桃四周瞧了瞧,确认无人后轻声道,“村子里来了位仙长,戴着可怕的面具,神神叨叨地说是李四光被邪灵杀害了。” 邪灵?逢春盈知道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世界,但她从未遇到那些奇幻之物。 “李四光的爹娘求仙长收了邪灵,可仙长说他来村子里只为寻人。” 闻言,逢春盈难以克制地笑出声,原来他们仍然报以希望,以为上层之人会好心帮助他们。 云桃疑惑地看着逢春盈,不明白她为何发笑:“阿盈姐,怎么了?” 逢春盈摇头:“只是觉得这仙长实在荒谬。” 天色越渐发沉,云桃没有在逢春盈院子里停留太久,同她又闲聊两句便蹦蹦跳跳地离开。逢春盈并未将仙长一事放在心上,她转身回到屋子里想去瞧瞧还在昏睡的阿姐,结果发现阿姐又去到她的屋中。 然而逢春盈倏地察觉阿姐不对劲,她如同白日那般死死盯着梳妆台,就连自己唤她,她也毫无反应。逢春盈心底发怵,焦急道:“阿姐,你到底怎么了?” 从白日开始,阿姐就略微奇怪。 邬岁宁拿起梳妆台上的簪子,缓慢转头看向逢春盈,声音沉沉道:“这是伶舟聿送你的吗?” 逢春盈瞧见她提到伶舟聿时神情不对,下意识地否认:“是我之前买的。” “骗子!”邬岁宁站起身,两三步就来到逢春盈身前,“这明明就是伶舟聿给你的。还回去,快还回去!你不能与他定情,不能……” 逢春盈不明白阿姐今晚为何如此,她扶住邬岁宁的手臂:“阿姐,你别着急。” 而邬岁宁反手抓住她的手指,力道之大让逢春盈疼得紧蹙眉头。邬岁宁似乎已经失去理智:“逢春盈,你不能喜欢他!不可以!我不会让你们……” 但不等她将话说完,邬岁宁身体一软忽然倒在逢春盈怀中。 “阿姐!” 逢春盈惊呼着抱住她,抬头却瞧见一名男子站在阿姐身后。他身着白衣,戴着近似人头骨的面具,静悄悄地站在那处,颇有几分鬼魅之态。 逢春盈反应过来,这就是云桃口中的仙长。 朋友,请看排雷: 1.女主性格白切黑,非大善人也非大恶人,有良心,但分人。 2.男嘉宾都是纯恶人(含人外元素)。 3.感情线复杂,没有纯相爱的,也没有纯相恨的。大多是男嘉宾对女主爱而不得or爱恨交加,女主纯恨。 4.暗黑修仙,基本全员恶人,女女男男都是恶人,好人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5.纯属阴间写作,和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但没有完全放飞自我,勉强加了些逻辑。 6.综上自行避雷啊好朋友。不要骂女主女配[求求你了],苯人会删评。 PS:这里的男嘉宾指喜欢女主的人而非令女主心动的人。 前三章随机掉落小红包,多多评论吧[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邪灵作祟 第2章 山神之洞 屋外倏地传来几声轰雷,一道道暗紫的光映照在窗户之上,几息后,狂躁的暴雨重重地砸在屋檐之上,雨声从四面八方涌进狭小的房间中。 逢春盈盯着眼前男子,然而白骨面具将他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甚至眼睛窟窿后也一片漆黑。下雨天村子里道路泥泞,但他纯白的衣摆未沾上任何污渍。 “找到你了。” 隔着厚重的水声,逢春盈竟然听清了他所说的话,仿佛声音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透着森然诡异之感。 她稳住心神,轻声问道:“仙长至寒舍有何贵干?” 男子身形未动,然而眨眼间,已然来到逢春盈身侧。他垂眸盯着邬岁宁,道:“一体双魂,真是罕见。” 逢春盈抬头,视线正巧与那双空洞的眼睛窟窿相撞,她忍下厌恶,做出虚心请教之态:“仙长这是何意?” “你没发觉吗?”他歪头,故作天真道,“那人可不是你的阿姐。” 逢春盈难以置信:“是谁?” “她身体里的另一抹灵魂。” 另一抹灵魂…… 逢春盈盯着眼前的柜台发呆,人的身体里面竟然会住着两抹灵魂,这真的不是人格分裂吗? 然而那白衣男并未给她透露更多的消息,他似乎发觉她并不相信他的话,留下一句“想明白来山上寻我”就离开了。而阿姐从昨夜开始便一直昏睡,今早给她饮药后也未能醒来。 “来,收好银两。”逢春盈收回思绪,她朝掌柜温和道谢后离开。 心里念着阿姐,逢春盈卖掉药材便匆匆往家中赶,然而回村途中她又遇见伶舟聿。心情不佳,她面对伶舟聿甚至难以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只是朝其点头致意,略过他便往村子里走。 但逢春盈没想到伶舟聿今日如此大胆,他竟然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路旁的矮林之中。 “你要与我说什么?”逢春盈小退两步。 伶舟聿动作自然地靠近,视线从逢春盈的发间移开:“阿盈真的不喜欢我送的簪子吗?” “自然喜欢,”逢春盈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出门着急忘了戴。” “我想也如此。阿盈怎么会不喜欢我送的簪子呢?” 说着,伶舟聿凭空变出与昨日一模一样的簪子。似乎担心逢春盈误会,他解释道:“我想多备几支,就算掉了或是忘了,我也能为你日日戴上。” 伶舟聿眉眼弯弯:“如今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 逢春盈淡淡地盯着他,神色平静得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犯病。只是这次她不再任由伶舟聿替她戴上,她伸手夺过、藏进袖间。逢春盈扬起笑:“正是太喜欢,才舍不得戴上,我想将簪子藏起来,日日夜夜只由自己欣赏。” “真的吗?”此话一出,伶舟聿的神情果然泛起波澜,他笑容热切道,“我就知道阿盈是喜欢我的。” 逢春盈笑着点头,然而下一瞬她觉得周身空气倏地变凉,脚踝似乎也触碰到滑腻冰冷之物。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游蛇,结果垂头一看,地上什么也没有。 伶舟聿眼神黏在逢春盈的脸上:“阿盈?” 逢春盈抬头对上伶舟聿的视线,这一瞬她忽然明白有何不对劲。伶舟聿从来不敢如此直视她,更别提这两日略微逾矩的行为…… 然而不等逢春盈理清思绪,她的目光被伶舟聿身后之人吸引。那人静静地立在远处,一身白衣在绿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恍如山间鬼怪。 “阿盈?”伶舟聿又一次唤她。 逢春盈的视线被打断,她敷衍地应了声,侧头瞧去却发现那人已无踪影。 “伶舟聿,”逢春盈重新看向他,“我得回屋照看阿姐了,明两日再去药舍寻你。” 这次伶舟聿不再拦着她,而是低声道好。 只不过已经走远,她仍能感受到伶舟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伶舟聿何时变得如此…… “烦人。”逢春盈低叹道。 回到村中已是正午,然而上空依然一副阴沉沉的模样。逢春盈本以为邬岁宁还在昏睡之中,然而方走近院子,她便瞧见阿姐从角落的鸡舍里走出。 邬岁宁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但当她瞧见逢春盈时,面上瞬时扬起温柔的笑:“小盈回来了。” “阿姐……”昨日的古怪之感已经褪去,逢春盈确定这是她熟悉的阿姐。 “怎么愣住?”邬岁宁轻笑着,“快进来,我已经把饭菜热好了。” 逢春盈坐在她的对面,问道:“阿姐记得昨日之事吗?” 见邬岁宁摇头,逢春盈将袖中的簪子拿出放在阿姐面前,道:“今日我遇见伶舟聿,他又送了我一支簪子。” 邬岁宁眼底泛起笑: “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逢春盈不再说话,只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空气渗着寒意,冷风从窗户缝隙钻进屋内,逢春盈将木窗彻底阖上,转身将汤药递给邬岁宁。见阿姐端着药碗一口饮尽,她伸手接过,道:“阿姐,我要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好。”邬岁宁轻声道,“注意安全。” 天色灰蒙低暗,云层黑压压地往下沉,仿佛要落在屋檐之上。折磨人的春雨迟早落下,逢春盈套上蓑衣就离开了。 无灵村坐落于神灵山的山脚,但村子里的人并不信奉神灵。只是听说李四光之死后,隔壁村里有人念叨这是山神发怒,降下的罪罚。这些依然是云桃告诉逢春盈的。 连着几日都是雨天,相邻两村几乎无人上山,整个山路都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空灵的鸟鸣。逢春盈不明白,所谓修仙,就是往偏僻的地方跑吗?况且她已经走至半山腰,都没有瞧见白衣男的身影。 天空又开始落起小雨,她能清晰瞧见眼前飘着的、细细密密的雨丝,之后雨若是落大,还可能将她困在山中。逢春盈顿了半瞬,抬脚又往山中走去。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一个时辰抑或是两个时辰?逢春盈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一处山洞前。站在高处望下去,山洞一片漆黑,如同巨口深渊,随时都会将人吞没。 这就是隔壁村口中的山神之洞吗? 逢春盈正打量着该从何处下去,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回头,果然瞧见白衣男站在几尺之外,而雨滴仿佛生了眼睛,竟然生生绕开他砸落在地。 “仙长。”逢春盈抬起斗笠,“请您帮帮我的阿姐。” “好啊。” 白骨面具遮挡了白衣男的神情,逢春盈却从两个字中听出了他的愉悦之情。她心中莫名不满,偏生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随我来吧。” 瞧见白衣男转身往林中深处走去,逢春盈停了几瞬才缓缓跟上。两三步后,她感觉有谁正盯着自己,被注视感强烈得让她难以忽视。然而当她回头瞧去,只看见黑暗阴森的山洞。 雨丝渐密,逢春盈耳边全是雨落在树叶上的哗哗声。她沉默地跟在白衣男的身后,大抵半盏茶后,瞧见前方出现一间精巧的小木屋。然而她方走至门口,白衣男忽然停下转身看向她。 逢春盈瞧见他微微抬手,自己身上的泥污瞬间消失,衣衫恢复整洁干净的模样。她心中并无感激之意,待她下了山,身上仍然会沾满污渍。但她抬头笑道:“多谢仙长……” “相闾。”他惜字如金。 逢春盈先是愣了半瞬,后从容接话:“多谢相闾仙长。” 相闾不再说话,只是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道:“不怕我将你杀掉?” 屋内飘溢着浅淡的茶香味,逢春盈站在相闾前方,瞧着他掀开面具,露出小半张脸品茶。她本以为他面具之下也是森森白骨呢,不过也是人脸罢了。 “以相闾仙长的实力,若是真心想要杀掉我,早在昨夜就已动手,又怎会留足时间任我思虑。”逢春盈直直盯着他,“所以我想,我对您来说,是有价值的。” 相闾停下动作,忽然轻笑出声:“逢姑娘,坐吧。” 逢春盈脱下蓑衣,将其放在门口后方踏进屋内。她在相闾对面落座,试探发问:“仙长所说的一体双魂,可是有解?” “自然。”相闾重新戴好鬼气森森的面具,“将其中另抹灵魂提出来便可。” 真的如此简单吗?逢春盈开始思考现代人格分裂是如何恢复的。但这到底是奇幻的世界,她需要放弃曾经的部分科学论。再者五年过去,许多事物的记忆也悄然流逝。 相闾瞧出逢春盈的走神:“不相信?” “不。”逢春盈回答利落,“只是担心阿姐的身体,怕她受不住。” “所以我们需要寻找四味药材。” 逢春盈听出相闾声音上扬,但她不明白哪句话又让他心情变好,真是古怪且傲慢的人。 她面上情绪不显,问道:“是哪四味药材?” “我会与你一同去寻。现在,”相闾将他的手摊开放在桌面上,“将你的手给我。” 逢春盈一时没有动作,只是垂眸看向那只手。相闾的手指修长,掌心细腻白皙,生出的茧比她的还要薄,倒是将手保养得许好。她只犹豫了两息,随后将手虚虚搭在他的掌内。 然而相闾倏地将手指嵌入她的指隙之间,使两人十指相扣。 逢春盈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扣住。下一瞬,寒凉的气息顺着掌心传入她的体内。那抹寒流在她体内乱窜,逢春盈被折磨得紧闭双眼。直到某刻,她感觉识海被轻轻抚摸,混乱的线瞬间被分散、捋直。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相闾已经收回手,甚至拿出方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掌。 逢春盈心中冷笑,相闾这该死的无礼之人,他不如直接将那只手砍掉。 “拥有我的灵力,你便能看清身边之人是何模样,”相闾声音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尤其是今日送你簪子的男人。” 推推预收《人在美校,不小心混成万人迷》 *正文第三人称。 十八岁之后,我来到父亲所在地上学。我和他关系并不亲近,甚至说得上冷淡。一到庄园,他就将我扔给了他的三个儿子。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我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大哥很冷漠,和我说话从不超过五个字。 二哥很温柔,但笑眯眯的模样总让我想到笑面虎。 三哥很傲慢,总是对我恶语相向。 我和他们上了一所大学,但这所学校格外诡异。 同学在我的课桌里塞满羽毛、昆虫和鱼鳞;夜晚趴在宿舍窗外死死盯着我;甚至还来到床前说想将我吃掉…… 我很害怕,每晚都去三个哥哥的公寓蹭睡。 然而睡着睡着,事情似乎更加不对劲。 大哥教我西语时轻飘飘地说“Te amo”;二哥在睡觉时抱住我,轻声哼着歌;三哥帮我梳头时在发尾落下浅浅一吻。 我和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妈妈,我想回家…… *Te amo: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山神之洞 第3章 白骨面具 逢春盈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下来。她盯着屋内昏黄的灯光,心里明白此时醒来的大抵不是阿姐。往常若是天黑她还未归家,阿姐就会在院子里也悬挂一盏灯,但现在院子只有一片漆黑。 逢春盈坐在角落里的秋千上,脑袋里又回想起方才与相闾的谈话。她很清楚,相闾不是大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她和阿姐。可当她问需要她做些什么时,相闾却说不着急,适时会告知她。 天空再次飘落细雨,雷声轰轰作响,逢春盈最终还是起身朝屋子走去。但她并没有直接回到房间内,而是绕到了邬岁宁的窗户后面。她记得自己离开前将窗户再次关严,然而现在窗户却是大大敞开。 逢春盈借此瞧清了屋内的景象。她的阿姐此时正站在梳妆镜前,垂头整理着身上的男装。她没有瞧错,‘邬岁宁’此时正穿着男装,甚至还将头发高高扎成马尾,对镜修整细碎的头发…… 邬岁宁曾经有位弟弟,他年纪尚小便离世了,但邬岁宁每年仍然会为他买一套男装放在衣柜之中。逢春盈皱着眉瞧看这一切,而那人竟然翻出男装穿上,难道他拥有邬岁宁的记忆? “逢春盈。”那人忽然出声。 逢春盈心口倏地一跳,就在她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时,她听见那人继续道。 “她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瞧见那人顶着邬岁宁的脸说话,逢春盈觉得分外讨厌,她一定会让那抹灵魂从阿姐身体里消失。 “真是痴情人。”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逢春盈回首果然瞧见那副白骨面具。相闾正站在自己身后,但古怪的是,他的半身竟然透明,颇有飘在空中的鬼魂之感。至于他何时出现,又为何出现,逢春盈并不清楚。 相闾此人就如他的白骨面具般,鬼气森森,毫无修仙者之态。 她放轻声音:“仙长怎会出现在此?” “我是你灵海之中的虚影。你所见,即我所见。我愿出现,便可出现。” 逢春盈想到相闾将灵气输给她时,脑袋里忽然产生被触摸的感觉,是那个原因造就了现在的虚影? “爱恨嗔痴啊……”相闾盯着‘邬岁宁’轻笑,“逢姑娘想看些其他有趣之事吗?” 逢春盈没有应声,她猜想相闾并未安好心。而事实的确如自己所想。 相闾只是随口一提,并不需要她的同意。他转头看向屋内的‘邬岁宁’,手指微动,‘邬岁宁’的身体忽然僵在原地。 转瞬间,镜中出现一名逢春盈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他神情阴沉暴躁,面容却生得稚嫩,瞧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男子似乎被困在镜子里,双手不断捶打着眼前瞧不见的屏障,眼底透露着浓浓的恐慌。 “放我出去!”他挣扎着,“快放我出去!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快放阿生出去!” 姐姐?逢春盈转头看向相闾,想要弄明白这一体双魂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原以为是另一抹灵魂抢夺了阿姐的身体,可现在看来,这事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麻烦。 但相闾来无影去无踪,此时她的身侧空无一人。 逢春盈盯着屋内摔倒在地的‘邬岁宁’,几番思索后从门口走进去。她在那人面前蹲下,将其凌乱的衣衫理好,声音轻柔道:“你不是邬岁宁,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逢春盈,眼泪一颗颗落下:“逢春盈,我是邬惟生,邬惟生……” “真是好听的名字。” 逢春盈没有露出一丝不满或是厌恶之情,反而怜惜地擦掉那人的眼泪,温柔引着他将真相透露给自己。既然相闾不说,那她就用自己的法子去找,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夜雨终究没能落下,周围响着起起伏伏的虫鸣声。逢春盈坐在窗边,任由寒风涌进屋内,她原本想着邬惟生性子暴躁,心中大抵藏不住事。但方才与他交谈,她发觉邬惟生显然有所隐瞒。 他说,他从出生时便与邬岁宁共用一具身体。也正因为一体双魂,邬岁宁才如此体弱多病。而他为了姐姐,四年前选择沉睡。 但逢春盈心中依然有许多疑惑。比如阿姐为何要瞒着她,不告知她真相;比如邬惟生沉睡之后阿姐的身体为何并未好转;再比如邬惟生沉睡多年为何又突然醒来……种种疑惑,都得不到答案。 第二日是难得的晴朗日,连着几日的绵绵阴雨后,天空终于舍得放晴。逢春盈出门时,明黄的阳光透过云层映照在身上,她久违地感受到温暖。 药舍的房门并未阖上,逢春盈敲门走入时,伶舟聿正在柜前打理草药。瞧见她,伶舟聿怔愣道:“阿盈姑娘?” 逢春盈笑着解释:“我想今日提前来拿阿姐的药。” 伶舟聿眼神闪躲,垂眸轻声道:“那我去后房拿药,阿盈姑娘稍等片刻。” “好。” 逢春盈盯着伶舟聿离开,她皱眉思索着相闾说的话,他似乎说,她拥有了他的灵力,她便能瞧清身边人的模样,尤其是伶舟聿。可她方才并未发觉伶舟聿有何不对劲。 今日天气明媚,伶舟聿将他养的花搬至窗边。明明只是初春,那花却开得格外灿烂。 逢春盈并不认识这株花,或者说,这个世界许多植物都与曾经的世界不同。 “这是拾春花,只会在春日开放。春日一旦离开,它也会死。” 伶舟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逢春盈没有回头,她只是怜惜地触碰花叶,那真是可惜。 “阿盈,你喜欢这花吗?”伶舟聿的声音幽幽传来。 “自然喜欢。”逢春盈停下手中动作,她忽然意识到,伶舟聿竟然唤她“阿盈”,而非“阿盈姑娘”。 伶舟聿这人性子古怪孤僻,在与她订下婚事之后,他便一直唤她“阿盈姑娘”。邬岁宁曾经玩笑问他为何要如此称呼,那时伶舟聿脸色微红:“唤‘阿盈’实在亲密,‘逢姑娘’又太过生疏,‘阿盈姑娘’倒是独一无二。” 逢春盈倒也不在乎伶舟聿如何称呼她,只是这几日反常之事太多,让她忽然注意这一点。伶舟聿这几日更加古怪,难不成也是一体双魂? 就在她出神之际,伶舟聿缓缓上前靠近,他伸手小心触上逢春盈的发尾,手指甚至都在微微颤抖:“那阿盈也喜欢我,对吗?” 逢春盈明白.精神正常的伶舟聿根本不会问出这种话,她更是确认身后之人不是她认识的伶舟聿。但她不动声色:“当然。” “那与昨夜的男人比起来,阿盈也最喜欢我,是不是?” 逢春盈皱眉,她疑惑‘伶舟聿’怎么会知晓昨夜她与谁待在一起。但忽然间,她感觉到熟悉的冰冷之物触碰到她的脚踝。她垂头去看,却瞧见一丛丛乌黑的头发攀上她的脚踝。 她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之人拦住去路。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逢春盈却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下一瞬,一双苍白的手从背后伸出圈住她的腰,‘伶舟聿’也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声音低落道:“阿盈,你只喜欢我就好了啊,只喜欢我啊……” 逢春盈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抬手正想要将‘伶舟聿’推开,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声。 “阿盈姑娘!” 身上的束缚感瞬间消失,逢春盈双手撑住窗台,转头看向门口的伶舟聿,发现他此时的面色比以往还要苍白几分。 她仅一瞬便想明白,伶舟聿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不待伶舟聿解释些什么,逢春盈转身就想要离开药舍。然而这次伶舟聿竟然也伸手将她拦下,他慌忙道:“阿盈姑娘,你听我……” 逢春盈想也没想,抬手就朝伶舟聿扇了一巴掌。 毕竟在“不知情”的她眼里,方才逾矩之人就是伶舟聿,她给他一巴掌也算不得过分。她做出愤慨的神情:“让开。” “不。”伶舟聿脸颊上浮现四道指痕,他神情慌乱,“若是不解气,你多扇我几巴掌,再骂我、踢我,如何都好。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解释。” 说到最后,伶舟聿的眼尾甚至微微泛红。 原来如今村子里有两个伶舟聿。但伶舟聿也不明白那人为何存在,只是,他知道那人和自己不能够同时在别人面前出现,且那人的性子格外恶劣。 得知真相后,逢春盈轻轻触上伶舟聿的脸颊,故作怜惜道:“疼吗?” “不疼。”他克制着不将脸颊紧紧贴在逢春盈的掌心上,“一点也不疼。” 逢春盈在伶舟聿瞧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笑。她拿着药膏亲自为他涂药,轻声道:“撒谎。” 逢春盈拿着邬岁宁的药便离开了药舍。临行之前,她告诉伶舟聿:“我们会找到方法解决这件事的。” “好。”伶舟聿轻轻点头,嘴角难以克制地扬起笑。 逢春盈途经前日的那片菜田时,又瞧见一群人围在路边,她走近才明白原来昨晚又有人死了。这次逢春盈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挤进人群往前走,瞧清了那具零散、诡异的尸体。 那人的死法和李四光一模一样,而围观的人群中竟也有人信了隔壁村的那套说法——山神发怒,降下罪罚,甚至嚷嚷着也该献祭山神了。 她若有所思,山神降罪……神也会做出如此恶劣之事? 逢春盈回到房间,她准备换身衣服便去打理鸡舍。然而当她掀开层层白纱走进内室,才发现有人端坐在她的梳妆镜前,甚至还将她的发饰举在空中细细瞧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白骨面具 第4章 梦幻禁地(上) “仙长。”逢春盈站在原地,暗中打量着相闾。 此时的他完完整整,不似昨夜半身缺失,看来今日他是亲自下了山。只是逢春盈不理解,相闾为何突然对她的发饰起了兴致。 相闾倒不觉得窘迫,他动作自然地将发饰收进袖中,声音含笑:“逢姑娘,那人的尾巴,不,头发可是在你面前露了馅?” 逢春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拐着弯子问道:“伶舟聿是被邪灵缠身?” “是心魔灵体。”相闾言简意赅,“因你而生的心魔灵体。” 太巧合了……逢春盈心中浮现某种猜想,不管是邬惟生的苏醒,还是两个伶舟聿之事,相闾的出现时机都太过巧合。可他作为修仙者,为何要故意弄出如此丑恶之事? “不好奇吗,”相闾歪头疑惑道,“他为何会生出心魔?” “因为他知道……”逢春盈盯着相闾,几息后垂眸道,“我不喜欢他。” 房间内安静下来,片刻后,相闾倏地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他不受控制地仰头大笑起来,直至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他的笑声:“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修仙者脑回路大抵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逢春盈神色如常地看着相闾。明明他早就知晓这些事,却还要她亲自说出口,甚至闻言笑得疯疯癫癫。 “实在是太有趣了……”相闾的笑声渐小,他缓缓直起身,视线重新落回逢春盈身上,轻声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逢春盈眼珠微动,眼神落在相闾森森面具上:“仙长此次可是为阿姐而来?” “自然。”相闾止住笑,“我们现在就去寻第一株草药。” 现在?逢春盈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匆忙,她还未替阿姐备好药,也不知一去何时才能回来。 相闾哼笑一声,道:“只要你足够敏锐,我们很快就能拿到它。” 话落,他的身侧忽然出现一道漆黑的漩涡。 逢春盈视线瞬间被其吸引,这难道是穿梭空间的通道?只是那漩涡瞧起来诡异,她心中分外忐忑。 “走吧,”相闾站起身,朝逢春盈伸出手,“它能让你穿梭到草药所在之地。” 逢春盈想到昨夜与他两手相握时的黏腻阴冷感,轻声道:“我会紧紧跟在仙长身后的。” 面具后传来一声嘲笑,相闾的声音森森响起:“如果你不担心被乱窜的灵气撕成碎片,尸块再分散至虚无之地,请便。” 逢春盈猛地伸手抓住相闾的手掌,力道之大似乎想将他的骨头捏碎,她咬牙道:“多谢仙长关心。” “不必言谢。”相闾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声音含笑道,“逢姑娘,可得握紧了。” 逢春盈跟在相闾身后,一步入漩涡之内便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上下颠倒悬浮在空中,仿佛坐上了速度缓慢的大摆锤。眨眼间,她又落回实地,然而脑袋依然昏昏沉沉,万物都在她眼中摇摆。 “竟然只是头晕目眩吗,真是神奇……” 逢春盈抬头,瞧见无数个相闾如同鬼魅般围在她的身侧飘动。 “我还是头一次见普通人完整地从灵虚图中走出。” 逢春盈还未从眩晕中缓和,想要离他远些却身形不稳地向后倒去。 相闾伸手接住,轻声道:“我原本还想,你若是断了手脚,我一定会好好地拼回去。” 听他的话,似乎是很遗憾自己没有断手断脚,这道貌岸然的修仙者。逢春盈死死扣住相闾的手臂,恨不得将他的肉生生拉拽下来。 “仙长如此心善。”逢春盈垂头,几次闭眼、睁眼让自己迅速恢复正常。 相闾松手往前走:“可要当心些,逢姑娘。禁地之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逢春盈再次睁眼,眼前的重影终于消失。她打量四周,发觉自己正处在昏暗的崖底,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上方的天空看起来像是小小的一条缝隙。 瞧见相闾离自己愈来愈远,逢春盈抬脚朝他走去。这时她才看清,自己脚边都是细细密密、长满倒刺的茎干,她连忙往前走两步,却发觉它们直起身子想要继续靠近她。 逢春盈心里明白,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植物。所以方才相闾那句话,是故意的。她恨恨地盯着相闾背影,好半晌才忍下情绪往前走。 山洞之内满目乌黑,逢春盈唯一的光源是漂浮在相闾的身前那团火焰,它全程明晃晃、一闪一摇的,仿佛在与相闾说话。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直到相闾顿住脚步,侧头说那团火焰是他双眼化成时,她才彻底说服自己,要接受这个世界的物种多样性。 但逢春盈止不住地想,若是能让那团火熄灭,相闾是否就会直接变成瞎子。 “我的身体每个部位都能化作想要的形态,就算受了伤,也能完全修复。” 真是可惜了,相闾还是当不成瞎子。逢春盈心中冷笑,但开口道:“仙长真是神通广大。” 相闾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回应逢春盈的话。 越往里走,山洞内的空气越加稀薄,四处弥漫着潮湿恶臭的气息,仿佛无数尸首在洞内慢慢腐烂、融化。 逢春盈抬手遮掩住口鼻,暗道什么草药还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更何况,两人在洞中走了许久都未见到任何活物。 前方的路变得愈来愈窄,腐朽的味道也愈发浓烈。逢春盈瞧着眼前狭窄得只能容一人经过的通道,问道:“仙长,穿过这便能找到第一株草药?” “是。”相闾侧身让出通道,“逢姑娘,请吧。” 逢春盈转头看向相闾,直直盯着空洞森然的眼睛窟窿:“仙长这是让我走在前方?” “它会在前面为你指路,而我跟在身后……”相闾短暂地停顿,“保护你。” 逢春盈自然不相信他的话。她瞧着飘在前方的火焰,犹豫几息后还是弯腰跟在它的身后。大抵过了半盏茶,她终于瞧见不远处的出口,然而更加浓烈的腐烂气味也从那处传来。 不对劲……逢春盈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她站在原地等待相闾靠近。 “怎么不往前?”相闾的声音幽幽传来。 逢春盈转头:“我心里总是不安宁,想与仙长一同过去。” 相闾一时没有说话,他伸手掌住逢春盈的肩膀,推着她往前:“好啊,我们一起。” 甫一走近出口,逢春盈便瞧见洞口被浓密的藤蔓包裹。感觉到相闾猛地将她往前推,逢春盈反手迅速扯住他的袖子,两人一起从洞口摔出去。 整个山壁都爬满藤蔓,瞧起来像是密密麻麻、长势粗壮的爬山虎,因而逢春盈摔在地上时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她缓缓松开手,小声道:“抱歉仙长,我实在害怕。” 然而相闾并未理会她的话,反而双手化剑朝前方的藤蔓狠狠劈去。 剑风带出的火焰猛烈地朝逢春盈扑来。她下意识抬起衣袖遮掩,结果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坐在原地。而她和相闾周围出现一层火焰,将那些藤蔓困在圆圈之外。 逢春盈盯着那些张牙舞爪、试图靠近的藤蔓,心想果然有诈,这里腐烂的味道如此浓烈,不知这些藤蔓吃掉了多少尸体。她抬头看着相闾的背影,眼神阴冷,语气却小心翼翼:“仙长,这些都是何物?” “迷幻藤。”相闾声音倏地变冷,“将人困在梦境,直至死亡。” 真是有意思,逢春盈很想知道,这些迷幻藤到底会编织出何种梦境,才能将她永远地困住,直到她自愿死亡。 相闾还注视着前方,手臂仍然是双剑的模样。逢春盈有所感地抬头,果然瞧见迷幻藤悄无声息地生长。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瞧着它朝自己和相闾靠近。 然而下一瞬,相闾忽然转身将上方的藤蔓削成碎渣,冷声道:“逢姑娘,果然谨慎啊。” 逢春盈双眼微眯,正想询问相闾何意,却瞧见那些藤蔓竟然不怕死地破开火墙,强势地朝两人袭来。 相闾动作迅速地回击,然而藤蔓数量过多,十几个来回后他便被藤蔓扯住手脚定在山壁上。 逢春盈没有反抗,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相闾。她能瞧出来,相闾在害怕迷幻藤,明明实力不低,却在迷幻藤攻来时失了方寸。 他的心底,藏着什么弱点?直到藤蔓完全遮住她的眼睛,逢春盈才被迫从相闾身上收回视线。 浓密的植被将整个山头覆盖,一眼瞧去满是青绿,飘渺的云雾萦绕在山头,为林间盖上一层轻薄的白纱。逢春盈轻蹙着眉打量四周,这绝对不是她的梦境,她的世界应该破烂又昏暗。 “太好了,是相闾师兄拔得头筹!” 逢春盈循声看去,透过影影绰绰的树隙,她瞧见相闾被众人围在中心。明明他正面朝向自己,但她仍然瞧不清他的面容。 梦境,是相闾的梦境……逢春盈颇有兴致地盯着他,看来他格外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啊。她瞧不清相闾的面容神情,但从举止行为也能看出他正谦逊地朝身旁之人道谢。 “相闾师兄不愧是宗门第一人!” 逢春盈心中冷笑,就相闾还能做‘宗门第一人’,怎么跑来小村庄威胁她做事? “相闾。” 听见唤声,相闾忽然顿住身形,随后转身朝来人恭敬地弯腰行礼,温声道:“师父。” 逢春盈抬头看向来者,那人面容昳丽却一头白发,眉心生了颗红痣,瞧起来像是无情无欲的圣者。而他腰间却戴着与他气质极其不符的粉绿流珠坠,随着他的走动叮铃作响。 竟然比伶舟聿还要绝色几分,逢春盈心想。初见伶舟聿时,她的确被伶舟聿的容貌弄得晃了神,他比她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秀美。 “你随我来。”圣者朝相闾轻声道。 相闾向周围的师妹师弟告辞,脚步轻快地跟在圣者身后。 光是一个背影,逢春盈都已瞧出他愉悦的心情,看来这位师父在他心中分量颇重。她随着两人走入一间偏僻的院子内,四周静谧,只有偶尔才能听见几声虫鸣。 “你近日表现不错。”圣者走到阶梯之上,垂眸俯视着相闾,“为师有样东西交给你。” 相闾猛地抬头:“是,多谢师父。” 圣者手上忽然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剑,剑上分布着暗红色的精细纹路,在阳光之下焕发出明亮的色泽。逢春盈哪怕只是普通人,也能看出那把剑绝非凡品。 相闾一见,果然整个人都僵住,甚至声音都微微带着颤:“师父,这是……” “赤云剑便交付给你了。” 相闾半跪在圣者面前,声音颤抖却激动道:“徒儿领命!” 逢春盈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 相闾只说会被迷幻藤困在梦境之中,并未表明是美梦还是噩梦,但如此瞧来,倒是一场美梦。她轻笑,都说美梦成真,美梦成真……原来相闾并未得到梦中想要得到的一切啊。 然而逢春盈并未看到后续发展如何,她突然摔到地上醒了过来。逢春盈抬头,瞧见相闾竟然还被藤蔓绑在山壁之上。她爬起身走到相闾面前,细细打量他的白骨面具,甚至伸手想要触碰。 见相闾的第一面,她就好奇这面具是否由真骨头制成。然而还未靠近面具,逢春盈的指尖便被震开,甚至泛起一阵灼烧的疼痛感。 就如此怕被人瞧见真面容?算了,逢春盈揉搓指尖,转身在山洞中寻找新的出路。 出口并不难寻,逢春盈早早就知道该如何离开。但想到未知的前方和沉迷梦境的相闾,她最终选择坐在原地等待。 逢春盈并不知道自己等待多久,她环住自己膝盖昏昏欲睡,直到相闾周身燃起火焰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相闾的声音比以往更加阴冷。 逢春盈眼珠微转,轻声道:“方才。” 相闾竟然没有再问其他,只是径直往出口处走去。 逢春盈安静地跟在相闾的身后,两人一时都未说话,沉闷的氛围在狭小的通道中弥漫开来。 “你没有进入梦境,是吗?”相闾却打破了这份沉默。 逢春盈不明白他是如何知晓,但她不可能道明实情,只是模棱两可道:“是,方才昏迷一阵便醒来了。” 相闾哼笑一声:“看来你果然特别。” 逢春盈没有回应,她已经瞧见前方出口隐隐透露的蓝。而当她走近才发现,里面又是一个山洞。山洞之中长满一地蓝紫色的花,每片花瓣上甚至还散发着莹莹的光,仿佛银河被揉碎倾洒在地。 “这就是我们要的草药。” 闻言,逢春盈想要上前采摘。然而这时相闾扣住她的手臂,她转头,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相闾声音低沉:“用你的心去感受,我要最特别的那一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梦幻禁地(上) 第5章 梦幻禁地(下) 逢春盈转头看向相闾,眼神中的疑惑不言而喻。 然而不等她发问,相闾轻声道:“逢姑娘,若是想救你姐姐,最好不要过问其他事情,这就是需要你做的事。” 逢春盈同相闾对视几息后,才压抑着怒气移开视线。她盯着莹蓝色的花海,思考该如何从众多中挑选最特别的一株。 每株花都一模一样,白色花蕊,五片花瓣,三朵青叶……肉眼瞧去没有任何差别。 这些花也没有香味,反而散发着难闻的硫磺气息。逢春盈胸口隐隐发闷,脑袋胀痛难耐,她想要随手摘一朵交给相闾,反正他也分不清哪朵最特别。 然而这时,相闾的声音阴森森地钻进她的耳中。 “逢姑娘,好好感受啊。” 闻言,逢春盈转头看向身后的相闾。他歪着头,双手抱臂站在花海之外,一副闲然轻松的模样,丝毫未被花的气息所干扰。她咬牙转回头,视线在花海中一遍遍扫过。 最特别的那株,还要用心去感受……逢春盈紧紧蹙眉,心中越发烦躁,眼神又一次略过花海时,她的视线终于定格在角落的某株花上。 逢春盈心里一颤,就是它。她说不明那抹一闪而过的情绪,仿佛她和那株花之间忽然被一条细线牵连。她朝那朵花走去,然而方靠近,又倏地僵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变得一片迷蒙,逢春盈似乎置身光色扭曲的隧道之中,许多熟悉陌生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狂躁的、被锁住的男人身上。 “逢春盈,你永生永世都别想摆脱我!”男人怒吼着朝她袭来,却又被身后的锁链生生扯拽回去,“逢春盈!逢春盈!你别想逃!逢春盈……” “逢春盈,清醒点!” 肩膀处的疼痛让逢春盈回过神来,她的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那人的怒吼。但她并未瞧清那人是谁,男人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光完美掩去了他的面容。 “清醒了吗?”相闾力道未减,死死盯着她。 逢春盈惊魂未定地看着相闾,同那癫狂的男人比起来,相闾的白骨面具瞧着竟然顺眼不少。 相闾松开手,冷声道:“逃过迷幻藤,你竟然还会陷入浮影花的幻境。” 只是幻境吗?逢春盈触上自己的胸膛,感受着底下心脏疯狂地跳动。然而这幻境真实得可怕…… 相闾轻拍她的手臂,语气温和道:“去采下来吧。” 逢春盈仰头盯着相闾,他离得如此近都不愿意弯腰采摘,还是说他不能亲自动手? 她没有多嘴,只是越过相闾将那株花摘下来。可就在她折断那支花的瞬间,她听见耳边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像是完整的镜子裂开一道痕迹。 逢春盈直起身问道:“你听见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她心底泛起不安:“碎裂声。” 相闾接过她手中的花,漫不经心地安抚她:“浮影花还在影响你,快些同我离开。” 逢春盈半信半疑地跟在相闾身后,离开时深深瞧了眼浮影花,都是幻觉吗…… 相闾并未顺着原路出去,反而不停在山洞内打转。 逢春盈实在忍受不了那抹腐朽的气息,她问道:“仙长,我们怎么不直接穿回去?” “这里是禁地,灵气稀薄,不足以支撑灵虚图的开启。” 逢春盈沉默,她抬手掩住口鼻,小心地打量着四周。某刻,她的视线定在山壁上,那里是她之前做过的标识,她和相闾绕回来了。不,不是绕回来,逢春盈细细地看,标识从前方变到她的右边了。 “仙长。”逢春盈唤住相闾,“我们被山壁困住了。” 相闾脚步顿住,侧头看向逢春盈:“什么?” “山壁在移动。” 听完逢春盈的解释,相闾沉默几瞬,两团火焰从他的白骨面具中飘出,眨眼间就消失在山洞之内。一段时间后,相闾低语道:“原来如此。” 瞧见他如此模样,逢春盈瞬间紧张起来,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相闾转头,轻声道:“逢姑娘,山怪醒了,我们还在它的胃里。它正……蠕动。” 逢春盈死死盯着相闾,脑袋一片空白。 山怪,胃里,蠕动……每一个词她都听清,偏偏难以理解相闾的话。 “不必担心。”相闾瞧起来丝毫不紧张,他咬破手指在山壁上画阵,“毕竟,我会保护你的。” 放屁。逢春盈完全不相信他,阴险狡诈的修仙者。 相闾转身,举起流着鲜血的手指靠近她:“你要带有我的血。” 逢春盈后退,她下意识地排斥。 相闾没有强迫她,只是轻飘飘道:“再过几息山怪就要消化,滴落的液体会让你连骨头都不剩。” 他大抵长了一副乌鸦嘴,话落,头顶的山壁便开始滴下可怕的胃液,地上似乎也发出滋滋的声响。 逢春盈咬牙,靠近伸手想要接下相闾的鲜血。 然而这时相闾故意抬高手臂,在逢春盈接触他之前将手指按在她的额头之上。他收回手,心情愉悦道:“走吧,闭着眼穿过山壁。” 逢春盈额头落下红色一点,在白皙透亮的皮囊上格外显眼。她狠狠地盯着相闾的背影,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撕成碎片。 相闾的身影消失在山壁间,逢春盈深吸一口气,闭眼走向山壁。一阵微妙的触感后,她也成功穿过山壁,然而她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相闾环住她的腰,用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逢春盈和他靠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不断传来,偏偏她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白骨面具。令她惊奇的是,这次她竟然没有被相闾的面具灼伤。 “多谢仙长。”她回过神,匆匆从相闾怀中退出,两人的距离过分亲密。 相闾哼笑:“你的这张脸,差点就没了。” 闻言,逢春盈垂头看向地下,发现之前瞧见的细茎干正在奋力向上伸。意识到自己回到方才的地方,她又仰头看去,瞧见上方的缝隙裂开得更大,就像是……就像是石怪张大了嘴。 相闾的身边再次开启那道漩涡,他朝她伸手:“别出神了,跟我走。” 逢春盈顺从地握住他的手掌,同他一起踏入漩涡之中。 这次她更加适应,离开时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不少,但眼前依然会浮现几缕重影。待逢春盈缓和过来,她才发现相闾没有将她送回家,反而来到了山里的木屋内。 他端正地坐在桌前,将白骨面具稍稍抬高,露出小半张脸饮茶。然而逢春盈隐隐瞧见,面具遮掩之下,似乎是被火烧伤的痕迹。 “你在瞧什么?”相闾扯下面具,声音冷冷道。 逢春盈蓦然回神,从容道:“仙长气色好,嘴唇格外红润。” 她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同伶舟聿常年浅淡甚至苍白的嘴唇比起来,相闾的倒显得格外艳丽。 相闾倏地冷笑一声:“是吗?我倒以为,逢姑娘想知道我面具之下是何容颜。” 逢春盈沉默。相闾既然铁了心要刁难自己,她回答与否,都不是好事情。 “回去吧。”相闾站起身朝外走去,“寻得第二味药材的下落时,我会再来找你。” “仙长,”逢春盈唤住他,眼神嫌恶地看着从山怪胃里拿出的浮影花,“我们方才为何是在山怪的胃中?” 相闾回身,歪头看向逢春盈:“你很好奇?” 逢春盈这时才想到相闾让她不要过问其他事情。 “那是邪灵主。”相闾的声音很轻,“他汲取灵气生出意志,又引诱活物为食,处处萦绕着邪浊之气。” 逢春盈想到山洞里散发的浓厚腐烂味,大抵无数生灵都在洞内丧命。她问道:“无法除掉吗?” “为何要除掉?” 逢春盈神情一怔,她从相闾的话语中听出轻微的笑意。 “那可是邪修的大补之物。” 逢春盈跟在相闾身后离开木屋,她来到山道准备回村,然而她的目光再一次被上方的山神之洞吸引。 “不如随我一起进去?”相闾察觉到她的目光,双手抱臂道,“或许你会格外有兴趣。” 逢春盈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洞口瞧。她总感觉有谁藏在黑暗之中紧紧地注视着她,视线如同蛛丝,从四面涌来,牢牢地黏在她的肌肤之上,她挣不开也躲不掉。 然而不等逢春盈回应,相闾忽然转头瞧了眼山洞,可惜道:“看来现在还不到时候。快些回去吧,逢姑娘,撞上祭祀可就不好了。” 逢春盈转身朝山下走去,行至半途,她忽然反应过来。 山洞里藏着东西,或许是如相闾口中的邪灵主般的存在。她泛起寒颤,相闾绝对不是简单的修仙者……但她避不开逃不掉,只能走一步瞧一步,随机应变。 来到山脚,逢春盈瞧清上空的太阳,猜想现在大抵是午后不久。她同相闾离开时则在中午,看来如相闾所言,寻找浮影花并未花费过多时间。然而逢春盈浑身疲惫,像是几日未曾休息,她只想躺在床上,蒙头呼呼大睡。 只是当她瞧见前方树荫下的人时,逢春盈忽然觉得烦躁。 伶舟聿神情阴郁地站在树下,他穿着蓝黑色交领,秀丽的乌发被他松松绾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然而瞧清逢春盈时,他郁郁的神色倏地散开,眼神随着她的距离不断飘动。 逢春盈没法忽视那抹炙热的视线,她在伶舟聿面前停下,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伶舟聿扬起一抹浅淡的笑:“阿盈姑娘,我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她?逢春盈微微蹙眉:“你不去我家中寻我吗?” 伶舟聿神情也稍显疑惑:“可你已经离开两日了。” 逢春盈倏地瞪大双眼,她竟然离开了两日!难道是山洞之内的流速与外界不同吗?她想起独自在家的阿姐,神色匆忙地要赶回家中。 “阿盈姑娘。”伶舟聿握住她的手臂,但触及到逢春盈的眼神时,他又倏地松开,“这两日我有照顾邬姑娘,不必着急。” 逢春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瞧起来格外疲惫,回屋先好好休息。”伶舟聿视线克制地在逢春盈面容上打量,他举起手中的药包,“我替你将药包拿回去煎熬,好不好?” “多谢你。”逢春盈强撑着朝伶舟聿扬起笑。 她虽然不喜欢伶舟聿,甚至有时还排斥他的过分关心和注视,但她不得不承认,伶舟聿是极其细致、内敛之人。往后成婚,或许她会慢慢接受他的存在呢?但逢春盈偏偏说不出她为何排斥伶舟聿。 就在逢春盈准备回村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她回头看去,发现一群人抬着顶轿子朝山上走去。风将帘子掀起,逢春盈瞧见里面捆着一名男子。 “这是隔壁村子里的祭祀。”伶舟聿说这话时声音沉沉,连神色都变得阴森,“他们那里也死人了,和我们这边的死法一模一样。” 她消失的短短两日内,两村竟然又发生了诡异之事。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人,只想回屋好好地睡一觉。 阳光被乌云遮掩住。逢春盈疲倦地垂下眼皮,脚步缓慢地朝家中走去。而伶舟聿一步步跟在她身后,视线紧紧锁住她,瞧见她脖间隐约的红痕时浑身一颤,神情瞬间变得可怕阴森。 回到屋中,逢春盈匆匆瞧了眼还在昏睡的邬岁宁,确保阿姐无碍后便躺回自己床上。她扯住被子盖在身上,脑袋里闪过许多画面,最后落在那顶小小的轿子上。 祭祀……她隐约记得,临走前相闾也提到了祭祀。他似乎知晓一切,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漆黑的山洞里面又藏着何物,真的是山神吗? 逢春盈怀着一肚子疑惑睡着了。 房间里的白纱被一阵风吹起,来者将房门掩上,脚步轻轻地行至逢春盈床侧。他跪在地上,温声道:“阿盈,我已经将药熬好了。” 逢春盈含糊地道了声谢。 “那阿盈给我份奖励,好不好?”伶舟聿视线在逢春盈唇畔徘徊,手指悄悄触上她脖间红痕。 奖励?逢春盈艰难地睁开双眼,瞧见伶舟聿跪在她的床前。可她似乎困极了,并不意外他会进入她的房内。因为在她意识里,以往她生病了,伶舟聿也会来屋中给她治病。 “什么?”逢春盈困倦道。 “奖励。”伶舟聿眼神热烈,“小小的奖励。” 逢春盈视线扫过伶舟聿,正想随口敷衍过去时,突然瞧见伶舟聿跪在阳光之下。 然而他的身侧,没有影子。 相信我们小春的直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梦幻禁地(下) 第6章 心之牢笼(一) 屋内的窗户并未关上,明媚温暖的阳光倾洒在地,伶舟聿跪在床侧,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瞧见逢春盈眼神迷蒙,伶舟聿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头发,神情虔诚地落下一吻。 影子……逢春盈倏地清醒过来,伶舟聿身侧没有影子。她直起身想要仔细瞧瞧,却没察觉自己的头发还在伶舟聿的手中,又被拽着重新躺回床上。 “放手!”逢春盈吃痛地蹙起眉,恨不得将伶舟聿的头发一根根拔光。 伶舟聿连忙松开手,神情充满歉意:“对不起,阿盈姑娘,我并非有意弄疼你。” 逢春盈没有出声,她又听见伶舟聿唤自己“阿盈姑娘”。但方才,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她记得他唤的是“阿盈”。逢春盈直起身,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伶舟聿身侧,却发现阳光再次隐了下去。 是心魔吗?逢春盈紧紧盯着他。她想起伶舟聿的话,心魔和他不能同时存在。那伶舟聿此时还待在家中别处,还是说一路跟着她回来的就是心魔…… 伶舟聿小心地靠近,垂眸轻声道:“阿盈姑娘,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吗?” 逢春盈已经分辨不清,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被浮影花影响。 “伶舟聿,你为什么会在那里等我?” 她努力回想,似乎每次碰见伶舟聿的心魔,都是在阴凉之处。而方才,他也站在树荫之下。 “因为你会从那里回来的。” 就在逢春盈暗中打量伶舟聿时,门外忽然传来虚弱的女声,原来是邬岁宁清醒了。 “小盈,你回来了吗?” 逢春盈起身正要应答,却见邬岁宁已经掀开白纱走进内室。 邬岁宁的视线在瞧见伶舟聿那一瞬时顿住,随后她避开他扬起苍白的笑:“这两日醒来我都未瞧见你。” 逢春盈解释道:“阿姐,我去寻药了。” 闻言,伶舟聿抬头隐晦地瞧了她一眼。之前阿盈从未向他解释,她去了何处,又去做何事。伶舟聿直起身,他朝逢春盈道别:“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然而在他离开之时,逢春盈忽然拉住他的衣摆:“伶舟聿,我晚些去药舍寻你。” 伶舟聿神情微愣,眼神落在她的手上,道:“好,我等你。” 路过邬岁宁时,他只是朝她微微点头,神情不变地从她身侧略过。 “邬惟生?” 见伶舟聿彻底离开,逢春盈试探道。她发觉,‘邬岁宁’看向伶舟聿的眼神与以往全然不同。 “逢春盈,你不能与他成亲。”邬惟生快步走至逢春盈身前。 想到前几日夜里邬惟生疯狂的举动,逢春盈下意识地后退,一不小心直接坐在了床沿。她盯着邬惟生问道:“为什么?” “他会让你难过,让你害怕,让你哭泣。”邬惟生走到逢春盈身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逢春盈,不要同他在一起。” 让她难过,让她害怕,让她哭泣?可逢春盈对此毫无记忆。况且,伶舟聿总是表现得软弱胆怯,又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伤害她呢? “你要相信我!” 逢春盈抬头,看见阿姐那张脸染上疯狂的情绪,心中产生难以言喻的割裂和诡异。她抬手扶住邬惟生的手臂,轻柔安抚道:“我明白了。但你和阿姐得先治病,不是吗?我们还需要伶舟聿。” 见邬惟生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逢春盈拉住他的手站起身来:“邬惟生,你现在身体虚弱,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不想去休息,我不想再见不到你!”邬惟生呼吸急促道,“我总是躺在黑暗的地方,总是孤独一个人。我不想再沉睡了,逢春盈,我不想再沉睡,我也想待在你身边,就像姐姐一样!” 逢春盈微怔,她垂眸道:“会的,邬惟生,我会帮你的。你以后醒来就会见到我,我保证。” 安抚好邬惟生后,逢春盈早已没有睡意。邬惟生性子暴躁敏感,仿佛是处在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但他如今用着邬岁宁的身体,逢春盈只能安抚他的情绪。 待之后邬惟生从阿姐身体里离开,她就不必那般在意他的状况,哪怕他是阿姐的弟弟。 屋外的阳光时不时就会被乌云遮掩,难得的晴日,逢春盈却未感受到属于春日的温暖。她正在去往伶舟聿药舍的路上,云桃突然从前方蹦了出来拦住她。 “阿盈姐,我终于瞧见你了。”云桃笑得灿烂,“这几日都没在村子里碰到。” 逢春盈笑着解释:“我去村外寻医师了。” 云桃表示明白,她凑近逢春盈道:“你离开的这几天,隔壁村也发生不少怪事。” “隔壁村?”逢春盈疑惑道。 云桃消息灵通,见阿盈姐感兴趣,她继续道:“隔壁村农田里的菜苗一夜之前全坏死了,紧接着,村子里就死了两人。” 逢春盈心跳忽然加快,这些现象实在是太巧合了…… “隔壁村信神,他们觉得是山神发怒,降下罪罚。于是前日村长选出祭祀人,昨天便将那人送上了山。”云桃叹气,“阿盈姐你也知道,所谓的山神洞,不过就是被人废弃的洞穴。将活人扔进洞里,不就是要将人逼死吗?” 逢春盈脑袋很乱,云桃的声音在她耳中变得朦胧起来,忽远忽近,时大时小。直到云桃提醒她注意安全时,逢春盈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强撑着朝云桃微笑:“好,你也是。” 山神,祭祀……逢春盈察觉,似乎自相闾出现后,村子里就怪事连连。而他明面上是来帮她给邬岁宁治病,实际是用邬岁宁威胁她。但相闾到底想让她做何事,她仍然不清楚。 或许他的秘密,就藏在山神洞里? 逢春盈来到伶舟聿的药舍,院门大开但房门紧闭。然而待她走近,房门又倏地被人从里打开。伶舟聿垂眸,嘴角牵起轻微的笑:“阿盈姑娘,你来了。” 逢春盈暗中打量他的神情,这到底是伶舟聿还是他的心魔……她一时也分不清,遂道:“嗯,我来找你拿古籍。” “阿盈姑娘可是记错了?我们似乎并未做此约定。”伶舟聿轻声道。 逢春盈神色如常道:“抱歉,最近是我糊涂了。” 他侧过身:“外面起风了,先进来坐坐吧。” 逢春盈原是想拒绝,然而瞧见伶舟聿的眼睛时,她又迟疑地点点头,抬脚迈进屋内。直到坐在椅子上,浑身泛起寒意,逢春盈才忽然回过神来。 她今天似乎时常出神,逢春盈想,难道浮影花真的还在影响她吗? “阿盈姑娘,你想要什么古籍?” 伶舟聿将茶杯放入逢春盈的掌心,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指节。然而在逢春盈瞧来的瞬间,他连忙收回手,垂眸低声道:“我会帮你去找的。” 逢春盈摇摇头,她其实并非在寻找古籍,只是借此在试探。从她恍惚间瞧见伶舟聿没有影子开始,她便怀疑跟着她回屋的就是心魔,而非伶舟聿。 仔细想来,伶舟聿也不是神算子,怎么会提前拿着药包等在村口。但她同样疑惑,如果真是心魔,他为何要效仿伶舟聿? 好烦……逢春盈无意识地握紧茶杯,身边的怪事一件接一件发生,这些看似毫无关联,却隐隐有相交的痕迹,让她一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解决。 逢春盈不想被两个伶舟聿缠上。她曾向相闾发问,该如何解决心魔。相闾却倏地发笑,道:“那你要知道,心魔最真实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阿盈姑娘?” 伶舟聿的声音让逢春盈再次回过神来,她抬头,瞧见他神色担心地盯着自己。她摇头:“我没事,只是未能休息好。” 伶舟聿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他走至逢春盈面前,半跪在地,手指搭在她的腕间。他感受到皮肤下的跳动,那脉搏仿佛也牵连着他的心脏,让他血液沸腾、心跳加快。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仰头轻声道:“你中了微毒,我去给你拿药。” 浮影花果然还在影响她。逢春盈拦住了伶舟聿,道:“不要紧的。伶舟聿,我想知道,你的心魔是何时出现的?” 伶舟聿顿在原地,好半晌才道:“大抵五六日前,我总感觉有人藏在暗处,可我找遍家中,都未发现人,直到落下暴雨那晚,在书房内发现了他。我本以为是盗窃的贼,结果发现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他说他就是我,我亦是他。怕被别人发现,我将他留下家中,不准他随意离开。” “那你对他了解多少?” 伶舟聿抬头瞧了眼她,眼神晦涩道:“我和他似乎梦境相通。他总是爱向我描述他的梦境,而我发现那和我的梦,竟然一模一样。” 明明门窗关得严实,逢春盈却觉得屋内似乎更加寒冷。她继续问道:“什么梦?” 伶舟聿一时没有出声,良久他才犹豫道:“我梦见……不,那不是我的梦。” 逢春盈逐渐失去耐心,她微微蹙眉:“他梦见了什么?” “你。”伶舟聿抬头紧紧盯着她,“他总是梦见你,梦见自己跪在你的脚边,垂头抵靠在你的膝盖上。他还会握住你的脚踝,虔诚地亲吻你的每一处,再将你的脚压在自己的最脆弱处,任由你摧磨碾压……” 听见这些话,逢春盈只觉得头脑发胀,身上的热意迅速消减。她想让伶舟聿住嘴,可是同他对上视线时,那些抵在舌尖的话莫名咽下去,潜意识竟然想要听他说完。 “他是如此可恶的人。”伶舟聿声音沉沉,“在他的梦中,他的头发柔软如藤蔓,总爱缠上你的小腿,在他的默许中朝上盘绕。” 逢春盈周身寒意更甚,恍惚间她似乎也觉得小腿被紧紧缠绕住。只是她垂头瞧去,却什么都未发觉。 伶舟聿暗中靠近:“明明梦中你在哭泣,他却丝毫不觉得惭愧,甚至隐隐感到兴奋。阿盈姑娘,你瞧,他真是肮脏下.贱的人啊。” 逢春盈猛地站起身,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在房间内响起。她后退几步远离伶舟聿,厌恶的情绪瞬间弥漫心头。 “阿盈姑娘,对不起,让你感到如此难受……”伶舟聿面上浮现慌乱的神情,“寻见解决方法前,我一定会看好他,不让他再打扰你。” 逢春盈不想再在药舍待下去,她没有理会伶舟聿的话,绕过他便从门口离开。 伶舟聿没有拦住她,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瞧不见她,才关上门朝书房走去。他在书柜某处按下,一扇暗门缓缓打开。 暗门之内一片漆黑,伶舟聿神情自然地踏入,他走进藏在下方的房内,盯着被锁住的人冷笑道:“你又想骗我,伶舟聿。她根本没说过古籍之事。” 真正的伶舟聿抬起头,面色苍白地看向心魔:“所以呢?她迟早也会发现你的不对劲。就算你装得再像,你也不是我。” 心魔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是吗?可我是因你那颗肮脏卑贱的心而诞生的啊。我对逢春盈的心思,就是你对她的心思。你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可都是忘记了?” 伶舟聿面上褪去血色。 “你何必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想想,”心魔缓缓走上前,“逢春盈会因此喜欢你吗?” 伶舟聿急忙反驳:“她喜欢我,不然又怎么会与我定亲。” “自欺欺人。” “真是不明白。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心魔叹气道,“让我和你一起照顾她不好吗,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心之牢笼(一) 第7章 心之牢笼(二) 屋外的阳光已经彻底隐下,春日微风抚在肌肤上还带着丝丝凉意。逢春盈神情难看地走在路上,只要一想到伶舟聿的话,她心口就泛起阵烦闷。他的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废话和蠢话,她根本没有得到关于心魔的有效信息。 但似乎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她得知伶舟聿和心魔那该死的梦境相连,逢春盈略微泄气地想。 春日的夜晚早早降临,无灵村也早早地回归宁静,但宁静之下是众人对未知的恐慌和担忧。 见邬岁宁还昏迷在床,逢春盈热好汤药,一点点喂阿姐饮下。她替邬岁宁理好被子,坐在床侧静静地注视着她。邬岁宁的昏迷时间越来越长,起初逢春盈担心得直掉眼泪,现在却能心情平和地等待。 “会好起来的,阿姐。”逢春盈低喃,“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就像当初阿姐背着自己翻山越岭求医般,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阿姐恢复健康。 大抵半个时辰后,床上的人发出轻微动静。逢春盈紧紧看着邬岁宁,心中不断祈祷这次醒来的是阿姐。 “小盈……” 瞧见她的眼神,逢春盈瞬间松气,是阿姐。 邬岁宁心疼地看着她:“怎么又瘦了,可是他让你为难了?” 逢春盈怔愣片刻,随后才轻轻摇头:“跟邬惟生没关系。” 阿姐原来知道自己和邬惟生已经有过接触。 邬岁宁垂头轻声解释道:“其实阿生掌控这具身体时,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沉睡,因此也知道你和他之事。” “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逢春盈忍不住质问,“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生病了。” “因为我是怪物。”邬岁宁笑得苍白,“你会害怕怪物的。” 瞧见阿姐如此神情,逢春盈心底像是压了块石头,沉闷又酸涩:“你不是怪物,从来都不是。” “我是女儿身,又生得孱弱,父母早早就抛弃了我。”邬岁宁借着清醒的时间,向逢春盈坦白,“共用一具身体,我只能和阿生相依为命,直到你的出现。小盈,我并非故意瞒你,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离我而去。” “不会的,阿姐。”逢春盈俯身拥住邬岁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邬岁宁回抱她,声音虚弱:“小盈……” “会好起来的,阿姐。”逢春盈轻声安慰。 在她拿齐四味草药前,她不会将修仙者一事告知阿姐,免得阿姐空欢喜一场。 邬岁宁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又沉沉地睡过去。逢春盈替她理好被子,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坐在桌边倒了杯水,撑着头重重叹息一声,这几日太过费神,她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 “看来是遇上烦心事了。” 逢春盈闻声猛地抬头,看见相闾正坐在自己面前。但当她瞧清相闾半身是飘在空中时,就明白了这只是相闾的虚影。 “我原本以为今日你会上山寻我。” 逢春盈疑惑:“仙长何出此言?” “原来是我高看你了。”相闾声音含笑,“我本以为你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听见这话,逢春盈心中无端生起烦躁,这傲慢、自以为是的修仙者。 “如果仙长说的是伶舟聿的话,他常年这副模样,总是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你没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吗?”话落,相闾立马笑盈盈地道歉,“我忘了你只是个普通人,真是可惜呢。” “仙长的意思是伶舟聿他……” 然而不等逢春盈说完,相闾打断道:“天色已晚,我得早些休息了。逢姑娘若是有何疑问,明日来老地方见我吧。” 该死的相闾……逢春盈强忍着情绪,才没有将手中的茶杯朝虚影掷过去。他似乎觉得将她耍得团团转是件极其有趣之事,但她若是有相闾那般的能力,一定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中之愤。 逢春盈揉了揉脑袋,便熄灯躺上床休息。大抵是因为一天劳累,她方沾上枕头便坠入了梦乡。 然而这次的梦境光怪陆离,逢春盈竟然梦见自己处在布满头发的房间内。那些头发如藤蔓般,在地上、墙上、屋顶不断地蠕动。而她正坐在床上,被密密麻麻的头发包围。 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突然被人从后牢牢拥住。那人的体温很低,手指碰到她裸.露的肌肤时,令逢春盈身上泛起寒颤。 “阿盈。” 是伶舟聿的声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逢春盈想,这定是白日里受了伶舟聿的影响。她感受到那人的呼吸吐息在她的脖间,逢春盈侧头想要避开,却被他牢牢握住脸颊。 冰凉的唇最终落在脖子上。 逢春盈觉得这场梦的触感似乎太过真实。片刻后,不知何处冒出的头发缓缓缠住了她的脚踝。黏糊糊的触觉让逢春盈下意识想挣扎,然而梦境不受她的控制,她只能僵硬地躺在那人怀中。 只是梦吗?逢春盈急促地呼吸,想要努力清醒过来。可她似乎梦魇住了,整个人毫无气力,仿佛掉入一方寒潭,不断地往下沉…… 那人的另只手顺着她的腰间下滑至她的腿.根,然而就在这时,逢春盈又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她垂眸瞧去,正好与伶舟聿对上视线。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在她的脚背落下轻柔的一吻。 她瞬间明白,眼前的是伶舟聿,而她身后是他的心魔。 “阿盈。”心魔凑到她的耳侧轻轻道,“我们三人就这样在一起,多好。” 他怎么又开始犯病!到底是什么离谱的梦,逢春盈奋力挣扎起来。 然而她好不容易有了动作,心魔又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制住,仿佛这个梦境是属于他的。但逢春盈不是轻言放弃的性子,她鼓足劲抬手,竟然真的将心魔推开。 她才是梦境的主人。 逢春盈转身就要逃离,然而一丛头发捆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了心魔怀中。 他伸手捂住逢春盈的嘴鼻,声音阴沉道:“别挣扎,阿盈,安静些。” 在心魔声音的蛊惑下,逢春盈的眼皮越来越沉,仿佛要在梦境中沉睡过去。 “清醒点,”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逢春盈。” 逢春盈猛地睁开眼睛,她发觉自己还躺在房间内的床上,但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液浸湿。她心有余悸,那个梦境真实得可怕。 而最后的那道声音,听起来像是相闾。 天际已经渐渐泛出红白,逢春盈起身准备去简单地清洗身子。然而她突然发现,昨夜紧闭的窗户现在竟然是敞开的…… 天光大亮时,逢春盈已经来到神灵山山底。她顺着山道往上走,再次去寻找相闾的踪影。 山道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周围洒落着红白色的纸钱,这些是昨日祭祀留下的。 逢春盈心中隐隐不安,从她出村子的那刻起,她总觉得身后有人注视着她。她对这类视线极其敏感,绝对不会感觉错——有人在跟踪她。但不管她如何寻找,都未发现人影。 然而走至半山腰,那抹被窥视感陡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般。 是因为相闾的存在吗?逢春盈回头盯着山林下方。 待她行至山顶,逢春盈发现山神之洞附近竟然围着一群孩子。若不是瞧见他们面色红润,她还以为是山中精怪作祟。逢春盈不想多管闲事,垂眸就要走进林间。然而这时,她的身后传来急促惊慌的尖叫。 那群孩子恐慌地往山下跑去,仿佛遇见了恐怖至极的事,他们嘴中甚至还念着“山神”“怪物”这样的词。 逢春盈心中莫名升起寒意,她只想快些找到相闾。可是就在她抬脚离开时,呼唤声从上方的洞穴传出。那道声音嘶哑、含糊,让人产生不可名状的恐惧。 呼唤声一遍又一遍传进逢春盈的耳中,就算她将耳朵紧紧捂住,也会通过她的眼、鼻、唇钻进她的脑海。 逢春盈难受地皱起眉,在呼声下一步步靠近洞口。待她从痛苦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入洞穴内。 山洞之内昏沉阴暗,唯一的光亮是上方洞口透入的阳光。从底部往上瞧,逢春盈才发现洞口竟然如此之高,甚至两方间还有陡峭的山坡。 逢春盈尝试着从山坡爬出洞穴,然而每次她爬至半道,便从山坡滑落。来回十几次,逢春盈的手掌都擦破了皮,冒出缕缕血丝。 她最终放弃,转身朝洞穴深处走,试图寻找其他的出路。 洞穴之中并非完全黑暗,山壁上长着闪烁微光的石头,瞧起来像是嵌入墙壁中的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逢春盈缓缓朝前移动,直到某刻,她的脚尖突然踢到坚硬之物。 逢春盈垂头瞧去,却发现一具白骨正倚靠着山壁,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虫子不断蠕动。她被惊得连连后退,胃里一阵翻涌。 逢春盈不敢再往前,既然有人死在这里,那前方肯定藏着危险。她脚步轻缓地往后退,害怕被不明之物发现踪迹。 然而事与愿违,她瞧见四只冒着绿光的眼睛从黑暗之处显现。 那是两只似狼非狼的生物,它长着狼的脑袋,却拥有宽大的鹿角。它的四肢如蜘蛛般细长灵活,尾巴处却长着蛇的脑袋,不断发出令人发怵的嘶嘶声。 跑! 逢春盈脑袋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转身疯狂地往外跑,丝毫不敢回头看向身后。那怪物身形高大,逢春盈试图寻找狭小的洞口躲避,却发现山洞内一片空荡。 身后的嘶嘶声越发靠近,却又在某一瞬忽然消失。 逢春盈似有所感地停下脚步,转身又往洞口深处跑。果然,一只怪物在她方才的位置降落,而另一只则堵在前方不远处。 它们竟然真的能如蜘蛛般攀爬……逢春盈心跳剧烈,她不想死,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在封闭的山洞中自救。 山洞似乎没有尽头,逢春盈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她的双脚发沉,每呼出一口气,喉咙中似乎就有一把刀子划过。 那两只怪物仍然追上了她,其中一只的尾巴缠上了逢春盈的脚踝,蛇头咬住她的脚踝,迅速将毒液注入她的体内。 逢春盈吃痛地倒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怪物靠近自己,朝她露出尖锐的獠牙。没有谁救得了她了……逢春盈垂头紧闭双眼。 但是她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降临,反而感觉到怪物的尾巴正在松开自己。 逢春盈睁开眼睛,瞧见两只怪物低垂着头,缓缓后退。 而她的身侧,正站着相闾。 被他救了吗……逢春盈坐起身。这时她才发现一身疼得厉害,她的手掌不断淌血,裙子也沾上了膝盖的鲜血,脚踝被蛇咬伤的地方渐渐发烫。 相闾蹲下盯着她:“还能走吗?” “不能。”逢春盈不甘示弱地同他对视。 相闾哼笑一声:“弱小的人类啊。” 逢春盈转头看向怪物,问道:“那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相闾将她抱进怀中。 她透过相闾的肩膀再次盯着怪物,道:“这里没有山神,只有怪物。” “是啊。”相闾没有使用灵力,他抱着逢春盈一步步朝外走,“可惜人类不会明白的,他们愚昧又无知。” 一口一个人类,说得自己不是人似的。 相闾坦荡承认:“对啊,我早已不是人类。”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竟然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逢春盈的意识更加朦胧,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无力地靠着相闾的肩膀,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啊……原来是蛇毒发作了。”相闾的声音在她耳边忽轻忽重,“那就再忍耐一下吧。” 眨眼间,逢春盈发现自己来到了相闾的木屋之中。她想相闾应该使用了灵虚图,因为她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旋转起来。 手掌的疼痛让逢春盈回过神来,她瞧见相闾正给她疗伤。寒凉的气息覆盖在伤口之上,伤口瞬时便痊愈。 逢春盈盯着自己光滑细腻的手掌,就连原本那些茧也全都消失不见。 然而这时,她突然察觉到,相闾准备掀起她的裙摆。逢春盈想到昨夜那场离奇的梦,连忙伸手压住相闾的手腕。 “我只是看你被蛇头咬伤的脚踝。”相闾仰头看向逢春盈,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嘲讽,“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和那个肮脏低贱的心魔一样的事?” 闻言,逢春盈心头一颤:“你为何知道?” 相闾紧紧握住逢春盈的脚踝:“那心魔还是过于弱小,也只能连接你的梦境。” 好疼,逢春盈内心忍不住痛呼,可面上也只是紧紧皱着眉。她不想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让相闾瞧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相闾瞧了她一眼,手上动作稍稍放轻,将注入的蛇毒缓缓引出来。 “仙长昨夜的意思是,”逢春盈蹙眉,“昨日跟在我身侧的,一直都是心魔,而非伶舟聿吗?” 相闾笑盈盈道:“看来你也不傻。” 逢春盈仔细回想,昨日“伶舟聿”的确奇奇怪怪的,甚至她好几次瞧见他的眼睛都会突然出神,就像是……就像是突然被他蛊惑。 “心魔也是会变化的。”相闾轻声解释,“欲.望越大,心魔就越强势。” 欲.望……所以她该从伶舟聿那里入手吗? 逢春盈垂头问:“既然一直都是心魔,那伶舟聿是被关起来了?” “是啊,他早就被心魔囚禁起来了。你最好早些找到他,免得……”相闾起身坐在逢春盈对面,“他最后反悔,变得顺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心之牢笼(二) 第8章 心之牢笼(三) 逢春盈不解:“他怎么被心魔囚禁了?” 相闾没有出声,他只是稍稍掀开面具,将茶水送进唇中。 逢春盈被伶舟聿一事纠缠得心烦,蹙眉问道:“仙长,你知道心魔的欲.望到底是什么,对吗?” “是。”相闾今日心情倒是不错,他耐心解释,“可你就算从我这里知道心魔的欲.望,你也没办法除掉他。” 自从知道昨夜的梦果然是心魔在搞鬼后,逢春盈的心情格外糟糕,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心魔杀死。 “为何?”她追问道。 相闾手撑脑袋盯着逢春盈:“只有两种方法能杀死心魔。一是杀掉心魔的主人,二是让心魔自己说出欲.望。” 见她没有答话,相闾前倾问道:“你想杀死他吗?” 要杀死伶舟聿吗?逢春盈在心中质问自己。她虽然有时极其讨厌他,但让她杀了他,她似乎也做不到。 “看来你并不愿意。”相闾将手搭在桌子上,朝逢春盈弯曲手指,“那将你的手给我。” 逢春盈联想到相闾当初将灵力渡给她的场景,她犹犹豫豫地将手抬起放在桌上。听见相闾发出一声莫名的哼笑,逢春盈抬头看向他,随后察觉到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瞬间裹住自己,逢春盈垂头瞧去,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秀美精致的链子。随着她动作,手链还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并不喜欢佩戴手链,轻声问道:“这是用来做什么?” 相闾没有收回手,反倒轻轻抚摸着手链上的圆珠:“戴着这条手链,心魔不能再随意触碰你。” 相闾的动作让逢春盈格外不自在,她轻缓地挣脱,将手藏在桌下,神色如常道:“多谢仙长。” 相闾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仙长,伶舟聿被心魔囚禁在何处呢?”逢春盈知道相闾一定清楚。 “家中,书房内。” 逢春盈想不出伶舟聿会被关在书房中的何处。伶舟聿的书房很小,她曾经去过一次,似乎没有地方可以藏人。 相闾双手抱臂:“你早些将这些事处理掉,后日我们便要去寻第二株草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要等待十年。” 逢春盈心下一紧:“我明白了。” 春日里的天气亦如夏日般变幻莫测,午前还是阳光明媚的景象,午后天空却便变得阴云密布。寒风从窗户处涌进房间,吹得屋内白纱乱舞。 逢春盈没有关窗,任由冷风打在脸上。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下来,思考如何找到被囚禁的伶舟聿。片刻之后,逢春盈猛地拉下窗,起身朝伶舟聿的药舍走去。 明明是白日,无灵村内却格外安静,逢春盈走在路上几乎瞧不见人影。她心中明白,就算村子里的人不信神,可昨日隔壁村的祭祀还是让他们感到恐惧。 更可怕的地方在于,隔壁村无论是菜腐烂还是人死亡的方式,都与无灵村格外相似。 逢春盈现在可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远处就是伶舟聿的药舍,而她又要去见那令人厌恶的心魔。 未走近院门,逢春盈就已经瞧见心魔从屋内出来。 他站在院门出,面上带着浅浅的笑:“阿盈姑娘,你怎么来了?” 逢春盈勉强地扬起笑:“我又想着,找你借几本药籍。” 心魔当然不会拒绝,他模仿着伶舟聿的语气和神态答应了下来。 逢春盈和他并肩走进院子里,她用早已想好的话道:“但我尚未想好借哪些,可以去你的书房瞧瞧吗?” 话落,她盯着心魔的面容,打量他的神情变化。可心魔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是垂眸轻声应好。 伶舟聿的书房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墙上挂着花鸟图,窗沿处放着那盆拾春花,而靠墙的书柜则放满各类书籍。可逢春盈没有心思欣赏,她一进房间就小心打量,猜测伶舟聿会被心魔藏在哪里。 然而逢春盈瞧了一圈,小小的书房内根本没有适合藏人的地方。 相闾没有理由骗她,逢春盈灵光一闪,或许伶舟聿的书房里设有暗室呢? 只是心魔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无法动手寻找暗室的开关。逢春盈只好走到书柜前,假装专注地寻找药籍,再从书柜上随意拿下一两本。 等待许久之后,逢春盈发觉心魔仍然跟在她的身后,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她咬牙,转身朝他笑道:“伶舟聿,我有些口渴,你能……替我倒一杯热茶吗?” 心魔久久地盯着她,久到逢春盈以为自己被发现时,他终于转身离开书房。 确定心魔离去后,逢春盈迅速在房间内翻找起来。按照她曾经的经验,暗室的入口总是会设在书柜这处。逢春盈先在书桌处寻找了一番,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后又开始摸索书柜。 然而时间逐渐流逝,她还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就在逢春盈以为自己猜错时,她的手忽然碰到了某处,书柜竟然发生轻微的颤动。书房内响起吱吱的声响,逢春盈后退两步,瞧着书柜朝两侧打开,一道漆黑的通道映入她的眼帘。 相闾没有骗她……逢春盈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暗室中。而她一走入,身后的门便自动阖上,通道之内彻底陷入黑暗。 逢春盈扶着墙缓缓朝下走去。她心中其实隐隐有些担忧,若是心魔足够敏锐,将伶舟聿关在了其他地方,她如今的行为便是自投罗网。 但逢春盈的运气还是不错,站在阶梯上时,她就瞧见了下方被锁住的伶舟聿。 听见楼道间传来声响,伶舟聿神情阴郁地抬起头,却在看见来人时倏地愣住:“阿盈姑娘?” 然而逢春盈没有回应他,她的眼神被这间暗室内的其他事物吸引。暗室内的墙壁上贴满了她的画像,她甚至不需要细想,都知道那些是伶舟聿的手笔。但偏偏,伶舟聿在她面前的表现从来不是如此。 毕竟他总是懦弱、孤僻甚至自卑。 可瞧见满墙的画像时,逢春盈既不觉得可怕也不感到愤怒,她只是觉得好笑,原来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会伪装自己,将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来骗取别人的信任。 发觉逢春盈的视线正在暗室内打量,伶舟聿慌忙地解释:“阿盈姑娘,我……” 然而逢春盈打断道:“我该怎么将你放下来。” “我、我不知道。”伶舟聿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逢春盈的眼睛。 “这种事情,阿盈该问我才对。”心魔缓缓从通道内走下来,他将茶杯递给逢春盈,“你想要的热茶。” 逢春盈原本还疑惑心魔和伶舟聿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想到相闾说心魔也会日益强大时,又突然想明白了。 她神情淡淡地接下那杯茶,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你怎样才会放开他。” “这个嘛……”心魔笑道,“这就要看他什么时候能接受我们了。” 逢春盈想到心魔连接给她的梦境,心中瞬间涌现嫌恶的情绪。她后退两步远离心魔,神情冷漠道:“这就是你的欲.望吗?” 心魔仰头思考了几息,缓缓道:“是。我想我的欲.望是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逢春盈不再说话,她静静地盯着心魔。然而等待许久,她都没瞧见预想中的事情发生。 心魔的欲.望并不是这个,他在说谎。 “好了,这暗室里太过潮湿,不要在这里待太久。还是说,你其实很喜欢他为你所作的画?” “闭嘴!”沉默许久的伶舟聿突然出声,“不要为难她,让她离开。” 听见此话,逢春盈只是在心中冷笑。明明心魔是由伶舟聿的欲.望产生的,他如今却装作一副好人模样。 逢春盈不再理会心魔,她转身走到伶舟聿面前,问道:“伶舟聿,你的欲.望是什么,是什么让你诞生心魔?” 伶舟聿的眼神飘忽不定,他嘴唇张张合合,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察觉到什么,心魔的神情忽然沉下来:“阿盈,别问了,快些和我出去。” 说着,他伸手握住逢春盈的手腕。然而下一瞬,他倏地收回,垂头盯着自己手心被灼伤的地方。 “那个修仙者……”心魔喃喃道。 心魔不肯放开伶舟聿,而她这次若是离开暗室,下次她极有可能找不见伶舟聿。只是不知道相闾那时还会不会再帮自己……毕竟他阴晴不定,她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然而就在逢春盈思考之际,铁链掉落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锁住伶舟聿的铁链竟然双双落下,沉重地砸在地上。逢春盈回头看向心魔,却发现他也面露茫然。 “我本是不想出手的。”通道内传来相闾的声音,“但我想,我们得早些出发,就今晚,免得错过开花之际。” 心魔见情况不对劲,深深瞧了眼逢春盈后,便化作一道黑雾便从暗室内离开。而相闾也并未出手阻止。 逢春盈知道,他无法杀死心魔。她垂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伶舟聿,声线平静地问道:“伶舟聿,你的欲.望是什么?” 伶舟聿低垂着头,身体不断发出轻颤,但他仍然没有出声。 逢春盈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肯出声,转身就想与相闾离开。可就在这时,伶舟聿忽然拉住她的衣摆。他的动作很轻,一瞬就松开了她。 “阿盈姑娘,我的欲.望是和你……” 听见他的回答,逢春盈神情微愣,他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自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心之牢笼(三) 第9章 未知灵物 离开药舍之后,逢春盈仍在思索伶舟聿一事。她虽知道了真相,可如今心魔已经离开,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更别提让他亲口说出自己的**。 “怎么?”相闾抱臂睨着她,“如此放不下伶舟聿。” 逢春盈摇头:“我只是不想再被心魔纠缠。” 相闾轻飘飘道:“这段时间他都不会来纠缠你。” “真的?” 相闾哼笑:“伶舟聿坦白了**,心魔大概痛苦得在某个阴沟里打滚吧,然后再不断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逢春盈不再纠结心魔之事,她问道:“我们既然今晚启程,那大概多久才能回村?” 她还记得上次相闾说很快就能拿到,未曾想竟然过了整整两日。 相闾仰头思索,几息后道:“至少三日,它尚未开花。” 三日……逢春盈闻言皱眉,若是她离家三日,那就无人照顾阿姐。难不成这次她要主动寻求伶舟聿的帮助? 见逢春盈迟迟未应声,相闾看向她:“你在犹豫什么,那个一体双魂的人?” “是。”逢春盈转头与相闾对上视线,“我担心阿姐,她醒来瞧不见我的话……” 然而不等她说完,相闾打断她:“那就不让她醒来。” 话落,他抓住逢春盈手腕就往家的方向移去。 相闾似乎使用了法术,两人的速度快得难以让人置信。除他之外,逢春盈眼前的景色无法捕捉,全都化作一道道光怪陆离的虚影。 待她回过神,自己和相闾已经站在院子之中。逢春盈的脑袋昏昏沉沉,显然没有适应方才过快的移速。见相闾往前走,她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仙长,方才之话是何意?” 相闾不解:“自然是字面之意。在你返家之前,我会让她一直处于沉睡之中。” “可是……” 他歪头沉声道:“看来你有更好的主意,比如去找方才被你嫌恶的伶舟聿?” 逢春盈沉默几息,最后松开手。然而相闾反手拽住她一起走进屋内。邬岁宁此时还在昏睡中,整个人的脸色甚至比前两日还要苍白几分。她的呼吸很微弱,胸口几乎瞧不见起伏。 “伶舟聿的药不过暂时地吊着这条命。”相闾转头盯着逢春盈,声音又轻又缓,“你若想让她恢复如常,那就尽快同我找到草药。不然她的下场,只有死。” 逢春盈紧紧盯着邬岁宁,好半晌道:“我想,仙长不会骗我这个小小凡人的。” “自然。”相闾举起她的手腕,“但你既然生了疑心,不如与我立誓契约?” 契约?逢春盈蹙眉,她摇头:“不不,仙长,我并非……我只是过分担心阿姐罢了。” 可相闾丝毫不听,他自顾自地说出誓言:“我若是欺骗你,便会死在你的手上。” 逢春盈闻言瞳孔骤缩,她知道相闾傲慢、自大,瞧不起他眼中弱小的凡人。但她未曾想,他竟然会自负到如此程度,以自己的性命为注。 眨眼间,一道红线从他的环指延伸出来,缓缓缠绕到逢春盈的环指上,最终又隐在两指之间。就此,契约成立。相闾一旦对逢春盈说谎,他就会死在她的手上。这既是誓言,也是诅咒。 相闾松开逢春盈的手,笑盈盈道:“逢姑娘,契约成立。” 逢春盈神情难看地盯着自己的环指,她隐约觉得被红线缠上的地方隐隐发烫。相闾这个……逢春盈莫名泛起寒颤,疯子! 相闾没有在意逢春盈的神色,他走至邬岁宁的床侧,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虚虚一点,转头道:“晚上我来寻你,早些准备。” 逢春盈还未出声,相闾已然消失不见。 屋外乌云密布,天色瞬时变得暗沉,随时都会落下一场暴雨。逢春盈收拾完后便躺在床上休息,她原想好好补一觉,可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脑袋里全是这几日发生的事。 一体双魂,心魔,相闾,四味草药,山神洞,祭祀,洞中怪物……这些谜团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逢春盈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事物之间一定有所关联,可她偏偏不知道这几者如何关联。 狂风开始呼啸,窗户被砸得哐哐作响。逢春盈闭眼放空自己,听着屋外树叶呜呜声,竟然渐渐升起睡意。她似乎坠入很深的梦境,梦中四周都是燃烧的火焰,她站在空地之中,被它们牢牢包围。 火焰中渐渐显出人影,随着那人的走近,逢春盈瞧见他的手脚上都戴着厚重的铁链,每走一步,就发出一声沉闷的咣当响。她瞬时想到在浮影花幻境中瞧见的那个男人。 “阿盈,”他的声音嘶哑沧桑,仿佛被浓烟薰过一般,“他骗了我,他想杀你,离他远点……” 是谁?逢春盈盯着梦境中的人,他是谁,她仍然瞧不清他的脸。而他口中的“他”,又是谁? “该醒了,逢春盈。” 逢春盈猛地睁开眼,她深深地呼吸,平缓自己跳动得过分剧烈的心脏。好半晌,她直起身看向站在床沿的相闾,声线不稳道:“心魔又来了。” “那不是心魔。”在逢春盈发问之前,他抬手打开灵虚图,轻声道,“我们该出发了。” 逢春盈暗中打量他,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将手搭入他的掌心。 进入灵虚图的次数越来越多,逢春盈觉得自己越发适应。这次她几乎没有产生头晕的感觉,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山底。 她转头打量四周,发现茂密的植被竟然都生长在一片白雾之上,但她仔细一瞧,原来只是白雾漂浮在水面。而且这些植物比她曾见过的更加高大、油绿,长势分外好。 “那是从山顶流下的水,富有灵气。”相闾罕见地主动解释。 逢春盈想到之前的山怪:“那这山中还有邪灵主吗?” 相闾沉默几息,声音沉沉道:“没有邪灵主,但有灵主。” 灵主……逢春盈听见熟悉又陌生的词,她盯着相闾,等待他继续解释。然而相闾只是转头瞧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山上走去。逢春盈心情郁闷地盯着相闾的背影,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沿山路上行,一路的风景分外秀美。山泉汩汩流淌,溅起些许的碎珠砸在摇曳的青树垂丝上。不远处的断崖升起缕缕轻缈的白雾,模糊远处的山景,遥遥望去似是一幅绝色的水墨画。 逢春盈抬头望天,她已经行了许久山路,可天色丝毫没有变化,一如方才那般碧蓝明亮。除此之外,她发觉自己并不疲惫,甚至隐隐觉得浑身舒爽,仿佛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充盈她全身。 逢春盈紧紧跟在相闾身后,眼神好奇地打量四周。她想知道是否因为灵主的存在,她才会感到如此舒畅。然而当她转头看向相闾时,察觉到他的脚步渐渐变缓,仿佛已经失去气力。 “仙长,我们要休息一下吗?”她故意问道。 相闾转头直直盯着她,就在她以为他又要出声嘲讽时,却听见他求助自己。 “扶我。” 逢春盈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道:“什么?” 相闾冷笑一声:“我让你扶着我,上山。” 哪有如此理直气壮的求人态度,逢春盈自然不愿意答应:“仙长,我不过是软弱的凡人,如今双腿也疲惫得……” 可相闾哪会听完她的废话,他手一伸就把逢春盈揽了过来,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 逢春盈一时没反应过来,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她认命地环住相闾,半扶半拽地领着他往山上走。毕竟她不知道第二株草药在何处,不然她一定毫不犹豫、手滑地将相闾扔下山。 反正他是修仙者,死不了。 离山顶越近,相闾的状态越糟糕,逢春盈好几次都怀疑他陷入昏迷,但偏偏听见了她的声音后又会做出反应。 直到某刻,相闾忽然直起身,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他倒出一粒药丸,掀开面具吞进唇里。片刻之后,他似乎恢复正常,脚步平稳地往山上走。 逢春盈继续跟在相闾身后,她瞧见相闾时不时就会从药瓶中倒出药丸,但越临近山顶,他吞下的药也越多。这时逢春盈才忽然明白,相闾是算准了距离才开始吃药的,以保自己能够抵达山顶。 离山顶仅剩几步之遥时,相闾停住脚步,他将瓶中最后的药丸全部倒在手心中。然而这次的药粒实在过多,好些滑落掉在地上,又顺着坡度滚落悬崖。 “该死……”相闾颤抖着手将药全部吃掉。 然而这次药效似乎不足,相闾手撑着山壁,痛苦地喃喃:“该死的灵主。我绝对、绝对不会……” 他到底怎么回事?逢春盈惊疑地盯着相闾。她并非修仙者,可她仍然能感觉到这座山的灵气充沛。作为修仙者的相闾,为何会表现得如此痛苦难耐。就连上次在邪灵主体内,他都没有这样的表现。 逢春盈假意关心道:“仙长,我扶你……” 然而她话音未落,相闾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山壁上。他的力道很大,逢春盈疼得紧紧蹙眉。 “逢姑娘,我奉劝你,不要打听太多事。”相闾垂头靠近逢春盈,白骨面具几乎抵在她的鼻尖,“你只是普通凡人罢了。” 他最近总是爱将这句话挂在嘴边。纯净的灵气让他痛苦不堪,他一时分辨不清,这话到底是在警告逢春盈,还是在警告自己。 “我自然、自然明白。”逢春盈推阻着他,断断续续道。 相闾垂眸看向她的嘴唇。疼痛让他意识模糊,脑袋中竟然想起之前——逢春盈说他的嘴唇红润。但在他看来,她的似乎更是艳丽,更别提此时灵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身体。对他而言,别具吸引力。 他能从她的身体里汲取灵力吗?可是不对劲,她只是凡人啊。或许因为她身体内拥有他的灵气吧……相闾已经失去思考力,他下意识掀开面具,试图从逢春盈嘴唇中得到他不断流失的、在身体中乱窜的灵气。 可是还未触上逢春盈的嘴唇,他瞧见她身后的山石幻化出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拖进了山壁之中。他伸手想要抓住逢春盈,却慢一步抓了个空。逢春盈就这样在他的眼前消失。 相闾捂住心口:“该死!” 而此时的逢春盈心跳快得似乎要在胸膛间炸开。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相闾伸出的手和难以抑制的喊叫。失重感席卷而来,眼前的一幕幕再次化作虚影,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极速下坠。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相闾抵在山壁上吗,为什么如今却忽然落崖了?逢春盈已经彻底宕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未知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