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杀》 第1章 第 1 章 槐知在周三会去一趟图书馆,法语课后直到六点。 她并不是真的喜欢看书,书上浓厚的油墨气息甚至会让她感到自己和这片用纸张堆建起来的丛林格格不入。 从小时候起,她就不是读书那块料,能上这所大学都是强迫自己花费比别人多三四倍的时间,一点点把教科书吃透。她天生没有一颗好用的脑子,稍微碰上一点游戏和视频就忘乎得以,好不容易提升的成绩全部掉了回去,高中那几年,她几乎过得是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不过也多亏那几年的苦工,她才能坐在这里,有机会等待他的到来。 精心准备的妆造,口红用的是最平平无奇却很心机的裸色,腮红不会太重,打在眼下的位置能将脸型修饰得更加饱满,装扮浓得不会太过,也不会淡到看不出来。从出生开始,她所有的天赋都加点在了这张脸上,到了大学她的化妆手法已经炉火纯青了,稍微一打扮就连同性别的室友都要迷糊好几分钟。 可哪怕是这样,她依旧觉得不足。 她很清楚,他不会因为她的脸多看她几眼。 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看脸蛋的喜欢呢,槐知不太明白,但不妨碍她依旧全副武装。 安静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没有出现,槐知有些焦躁了,神经质地扣着手指。 往前两年,他一直都会在这个时间在图书馆自习,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出了什么事吗? 她无法克制地把事情往坏处想。 可能是因为老师调课了,可能是出去打羽毛球了,可能是因为雨天淋湿了所有能穿的衣服,也可能是交到女朋友了……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忍不住生理性反胃,胃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似的,喉咙口被压紧,一股臆想中的酸味自然而然地蔓延上来。 她捂着嘴,冲进了洗手间。 干呕,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镜子里的人眼圈发红,虽然头发没有乱,却是肉眼可见的狼狈。 她关掉了水龙头,沮丧地觉得室友阿咩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追人为什么困难,因为要追嘛,他腿比你长得多,你怎么追。”说这话时,阿咩咬着巧克力棒,吃得掉渣,“两年了,你连句话都不敢跟他说,要有这毅力,过几年你就该唱下一站天后去参加他的结婚典礼了。” 她叹了口气,在有人经过时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可是我……”她低声抱怨,“已经习惯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无时不刻不整装待发。期待最完美的相遇。 阿咩耸肩:“要我说,你就是太纠结完美主义啦。” 可能吧。 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槐知回去收拾了东西。 一本装模作样的法语版小王子,看了两年了还没翻过第一页。笔记本电脑里全是游戏,笔上贴着很适合芭比公主的钻石贴纸。槐知虽然有个看上去很有文化的名字,但和图书馆的氛围格格不入。一流大学的图书馆容不下她这个脑袋空空的笨蛋,也没有人关注她是否好看得跟天仙一样,槐知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还是老样子啊。”在前台值周的阿咩问道,她在累志愿者工时,精挑细选抢着进了图书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累时长的时候偷偷看书了,“你现在要回去吗?帮我把包带回去呗,老周找我有事,我还得去下行政楼。” “好。”槐知说,“没等到人,我要回去打游戏了。”她从包包里掏出一把伞,“你带伞了吗?没带我先回去放个东西,给你送伞过来。” 阿咩狐疑地看着她:“其实你只是不死心吧。”说罢,她摆摆手,“去吧,我帮你盯着那位大名鼎鼎的神秘人,如果他来我马上通知你。” 因为她的话,槐知心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她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有星星:“嗯!” 外院的宿舍离图书馆很近,跑一趟也不麻烦。只是雨大得出奇,带着花边的伞也不知是否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大雨。 她踟躇着站在图书馆的侧门,试探般踏出一步,又马上缩了回去。 不好,鞋子穿的是缎面的,稍微沾点水就会报废。这双鞋虽然昂贵但对槐知来说也承担得起,可还是会感到肉疼,毕竟一千块钱也不算小数目,只是作为一次性的日抛鞋也太可惜了。 身后有人轻笑出声,像是被淋湿的花粉惹出的咳嗽声似的,微妙地让人喉咙发痒。 他懒散地靠在窗口,雨幕中的笑容像是突然闯进她的窗口的一只翅膀斑斓的蛾,挥洒着致命的剧毒鳞粉。他的确来了图书馆,却没有待在经常坐的位置,而是靠在外侧的吧台上,手肘边的饮品吸管被咬的蔫扁,风衣下摆和额发微湿,连眼神都变得湿润了似的。 “同学,你带了伞的。”他提醒道。 槐知不知自己举着伞要走不走的蠢样被看去了多少,脸上火辣辣的,声音细若蚊呐,“我知道。” 他今天居然来了。 明明就在自己面前,槐知却甚至不敢抬起脸看他一眼。 在喜欢的人面前,就算再怎么骄傲孤僻都会变成一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苹果。潮湿的水宛如细线一般滴落在她的领口处,微凉的发丝顺着褶皱的缝隙流到颈窝。她抓着包带的手绷得手背青筋隆起,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一直以来她都只敢在暗地里观察他,假装不经意地从他的世界里路过。她缺乏一点主动靠近的勇气,明知道她才是应该开启话题的那个人,却总之故作矜持,等待他主动搭话。一旦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就仿佛要蒸发一样,整个人烫得惊人。槐知明白这不是自卑,而是羞愧。她因为这份难以启齿的感情而无地自容。 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人,她似乎完全不配出现在他的世界。 喜欢也许是把一个人捧上神坛。她早已习惯了把自己和他周围的任何人做比较。她不如他的朋友们聪明,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这张可恨的脸。 槐知的思维短暂地停滞了,过量的信息在脑海中搅作一团。 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就要这样白白错过吗? 只是等她冥思苦想的时间,机会已经白白溜走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他身后出来,手上的水钻是鲜嫩的粉色。 “该走了。我找到线索了。”她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满,“还是说,我打扰到你们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别瞎说。”他礼貌地对槐知点点头,“同学,不打扰你了。” 槐知攥紧手里的书,无力感一点点升起。 他果然不会为她停留,哪怕她已经努力装出他“喜欢”的模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不过她只要这一面就够了。 宛如砸在水面的雨滴,她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听到回音。 “还没有说几句话呢……”轻声的抱怨消弭在了雨声之中。 还是xp特供文 先开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浴室里水汽萦绕,槐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摸上自己的脸。 她不漂亮吗?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不肯看自己一眼? 他还是没有记起她的名字。 …… 回过神来,槐知不免感到难过,甚至到因为过度期待落空而升起一瞬间的憎恨。 少女酸涩的恋情已经发酵成了铺天盖地令人心惊的**。她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却还要孤注一掷,持续不断地臆想他们的开始。 高中的时候,她不是个受欢迎的人,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家里有钱又非常宠爱她,只是膝盖摔破了她的妈妈就会专门来学校慰问,在同学之中,她是个实打实的麻烦人物,宁可敬而远之。槐知丝毫没有想要融入他们的想法,以至于她从舞台边缘掉下去受伤,也没人上前嘘寒问暖,更别提把她扶起来送到医务室了。 他恰好在这时候出现,蹲在她的身边问道:“你的同学呢?” 槐知心情很糟糕:“不关你的事。” 她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 “看来你人缘不怎么好啊。”他诧异地说道。 槐知简直火冒三丈:“你很烦啊,没事做就去找一对翅膀黏上去树上待着。” “嗯?你觉得我是天使吗?” “我说你是知了。” “哈哈。”他笑了两声,趁着槐知没有注意,他摸了一下她的脚踝,在槐知更生气之前动作迅速地掰正她脱臼的脚踝。 槐知的眉头因为迟来的疼痛轻轻皱起。意识到他是在帮她,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拭手指,轻轻往手指上吹了口气。 往上挑起的眉毛,眉弓下的阴影深处是一轮明澈的眼眸,他的目光清亮,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柔和明媚,明晃晃的捉弄也让人反感不起来。槐知望着他的眼睛,无力地黏着在由眼眸深处织成的蛛网上。 “你不是说了?我叫知了。” 他没有把槐知扶起来的意思,只是插着兜弯腰观察她能自由活动刚刚复位好的脚,确认她能自己站起来后,便离开了。 第二次碰见的时候她甚至比第一次还要狼狈。因为太过边缘,体育课半路调课没有人通知她,下雨天,她被困在操场旁边的回廊下。夏季校服单薄,她努力搓着手指不让自己颤抖。她不觉得生气,只是感到有些无聊。 别人的愤怒和偏见对她无关紧要。她不期望一段廉价且毫无意义的友谊。此时倒是有点后悔了,只能祈祷暴雨赶紧停下。 “喂。”带着雨水潮气的嗓音在耳边炸开,槐知往旁边跳开一大步。胥凛没有穿校服,而是套着一条白色的冲锋衣,头发被雨水打湿了,汇成涓流的水珠沿着眉峰险险从眼窝前砸下,他递过来一把伞:“你用吧。” 仿佛过来只是为了送伞,他套上冲锋衣的帽子抬步就走。 槐知呆若木鸡。 她再次感受到了和在黑暗的会堂里一样有力而又沉重的心跳。事情在慢慢脱离她的控制。喜欢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容易就对伸出援手的美丽的少年产生了恋慕,他像是一场雨,润物无声地浸入她的脑海。 想知道他的名字,想知道他在哪个班,喜欢什么东西阿平时做什么通常几点去打篮球……她渴望得知他的一切。 那时候起,她仿佛就发了一场延绵不断的高烧。半夜时分做梦也会出现他的笑脸。她小心地将这份放在心里的某个位置,像是隔绝一份太过喜欢而生怕自己狼吞虎咽的美餐,难受到实在忍不住了,才会从脑海中拉出那几分钟反复回味。 她握紧手里的伞,鼓起勇气:“我什么时候把伞还你啊!” 少年回头,只是弯了弯唇,并没有回答,随意摆了摆手便再次踏入了雨中。他的姿态闲散,像是在享受这场不合时宜的雨。 槐知大概是脑袋抽风了,并没有打开伞,而是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冲回了教室。 浑身都湿透了,她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在同桌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开口了:“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喃喃道:“我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 后续的记忆却有些不太愉快,槐知用力的收紧手指,任由镜面上的雾气重新凝聚。 阿咩在浴室外大叫:“还在思考野男人呢?你好了没有?” 槐知连忙说道:“好了。” 她拉开门,放阿咩进去。 今天阿咩留下帮忙了,图书馆有一批需要重新扫描的书,她灰头土脸多干了两个小时才回宿舍,等她下班,雨已经停了。等洗完澡,她才说道:“今天整理的时候有人聊八卦,说好像学校出了什么事,有好几个人已经失踪了。” 槐知顿了一下,“失踪?但是学校没有通报。” “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师说警察还在调查。这里面水可深了,出门还是得小心一点。” “是啊。”槐知继续护肤,挖出的膏体有股淡淡的花香,漫不经心说道:“要小心一点。” X大学生失踪案仍然在调查之中,外界流传的消息甚少,小道消息说,失踪的人是被绑架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出现更加惨烈的情况,警方暂时封锁了消息,避免凶手狗急跳墙。据说失踪的人有三个,外院的足足有两个,商院的一个,都是某天下课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三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只是在这所学校上学。 校方在傍晚时分发送了短信: 【[X大学]接上级行动指示,我校暂时在夜间实行封锁校区,外出请向辅导员申请,若非必要,不要外出。】 “啊,晚上不能出去吃了,食堂很难吃的啊。”阿咩抱怨道,她惊讶地看着槐知起身,“……你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槐知没有过多解释。 既然学校封闭了,现在他一定还在学校里。她始终觉得白天的偶遇不够完美,得想想办法补救。 “真搞不懂你。”阿咩这样说道。大概这个世界上都很少有人理解槐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执着,过分的爱恋可能会轻易地摧毁一个人,槐知却如虔诚的信教徒崇拜自己的太阳,从未有背叛。 槐知从没有将自己的感情呈送到当事人的面前,甚至她怀疑对方连“槐知”的名字都没有听到过。这种猜测太过伤人,阿咩只敢将它放在心底。 她听说过他的大名。 天之骄子、学霸、富二代。有关于他的八卦甚嚣尘上,而他本人却仿佛是与地面分离飘在高空上的一片云,分尘不染,游离于人群和那些目光之外,分外矜持。阿咩有幸跟他是一个专业,却也很少见到这位出现在教室,她的印象只有名单上冷冰冰的印刷字: ——周凌。 可槐知也并不差。阿咩甚至觉得槐知看上他还是周凌占了便宜。到底他哪点好?值得她如此上心。跟槐知同一个寝室,她们时常一起行动,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槐知在人群中下意识寻找某人的目光,搜寻未果又变得暗淡。 也许喜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忍受着痛苦的同时还要强迫自己重新带着期待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槐知并不知道阿咩的心理活动,知道了也不会解释。 白天的偶遇让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不过并不带期待也就没有失望很多。学校出事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待在这里,尤其是傍晚时分,是最容易遇到他的时段。 日本人将太阳下山前短暂的时光称之为“逢魔之时”。如同火烧般的夕阳散发烧死昆虫的焦味,不详而安静的天空似乎陷入静止。瘦长的身影拎着长条形状的背包出现在槐知的视线之中。 她不太自在地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觉得有点羞耻,又一次生出了期待。 在对视的一瞬间,她看到他笑了一下,眉毛跟着往上抬了一下。 “是你啊。” 这一刻槐知受宠若惊,磕磕绊绊地说:“是……是的。” 周凌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白天他们见过一面,他还记得对方带着伞却不敢往雨里走的有趣神情。 “有什么事吗?”他先开口了。时间不多了,他要加快速度解决自己的晚饭了。 “没有。”槐知是个足够敏感的女生,她很轻易差距到周凌语气里的微妙的转变,斟酌了片刻,她鼓起勇气回答:“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凌的目光望过来,她一下子结结巴巴了。 “就是那个……我们曾经是校友……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但是我还是……”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把伞,递到周凌面前:“还给你。” 周凌有些意外地接下伞。他对这把伞都快没有印象了,但隐约还记得在某个雨天把它随便送给了一个人。 “你居然还留着。” 槐知无力地笑了笑:“当时就想还给你的,但后来你去国外交换了,甚至连课桌也收起来了。”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明明自己才是给伞的那个,周凌却有点难为情地笑了一下:“真是对不起,我现在要去吃饭。你吃晚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槐知微微睁大了眼睛。 “……” 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这个回答让她开心,但并不是很满意。 “太晚了。”她说,语气轻飘飘的,“下次再说吧。”她挥了一下手里的平板,“我还要去帮徐老师批作业。” 周凌还是头一次主动邀请被拒绝,摸了摸鼻子:“好吧。” 槐知真当装作还有急事的样子,匆匆与他擦肩而过。天知道她现在心跳得有多快。 他会记住她吗?会记得的吧。这一次不是他拒绝她,而是她率先让人失望的话说出口。她只是受不了他的目光,害怕会错意,再一次因为没有注意分寸被刻意远离。她讨厌自作多情。 可没有想到,周凌在几秒过后追了过来。少年长手长脚,走得也比槐知快很多,轻而易举追上了她的步伐。 “学校不是通知了尽量不要外出吗?” “我以为在学校里就是安全的。”槐知说,“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凌哑然:“……虽然是这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行政楼。” 安全区。周凌下意识松了口气。他估算了一下时间,“需要很久吗?” 槐知慢了半拍。 “一个半小时吧。” 她只敢从字面意思理解。周凌也许只是在关心她要被老师奴役很久。两个班的作业,也是不小的负担了。 老徐最喜欢的学生其实是阿咩,但是阿咩兼职太忙了,于是退而求次,经常槐知帮忙,虽然逢年过节的祝福和好处也少不了,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偷偷去看周凌的课表和作业。 所有人都知道槐知喜欢周凌。只有他觉得,他们只是初次见面。 夕阳下他的面孔都沉浸在朦胧之中,发丝被光线映照出浅浅的金。这一刻高中时期的遗憾似乎得到了弥补,她仿佛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她幻想的故事里,他们就早该在五年前实现这一幕的场景。可恨的也正是这迟来的一幕。 “周凌。”他突然开口道,“我的名字。” 槐知垂下眼,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影子:“我叫槐知。” 哪怕影子离得很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始终有一米远。 夕阳持续的时间很短暂,没过几分钟天色已经悄悄染上暗色。余温一旦退散,空气瞬间变得冰冷。 槐知刚刚走到行政楼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揉着鼻子往前走差点撞上周凌往后一屁股摔在地上,还好被他扶了一把。她有点丢脸,搓了搓手臂,“那我进去了。” 周凌微微勾了勾唇角:“嗯。” 槐知真当毫无留恋地往前走。她暗暗告诉自己,决不能在这一刻被周凌发现马脚。藏好自己的感情,如同以前一般,也许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偶尔能聊聊天的朋友。 宛如在刀尖上跳舞,喜欢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鲜血淋漓。她丝毫不觉得恐惧,只是疼得厉害。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大片阴云被吹过来,遮蔽了月光。环境一下子变暗,阴冷的风吹过衣角,带着如同针扎般密密的疼痛。槐知如有所感地往后看去,并不是去看周凌,而是凝视着更远处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周凌也在朝后看。他拧起了眉。 背包甩在了地上,从黑色尼龙里抽出的一截刀锋闪着冰冷的光。正常人应该是不会带着斧头来上学的,只是当槐知张口之际,眼前忽然一黑。 巨物的阴影占据了所有的视线,唯有能看到的事越来越近的尖锐的一点。 狰狞的步足粗壮无比,针尖一般的前肢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她迟钝地察觉到一点痛感,随后黑暗宛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她逐渐沉了下去。 大概3-10w,练手用的,不会长 快点的话可能国庆就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周凌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花园”。 “花园”是个地点称呼,也勉强能用来称呼这个组织。前代早已经抛下担子开始远游,现代的花园主跟他一样年轻。他们作为合作者一起捕猎从地底和阴暗处爬出的怪物因赛,没有任何回报。 数不清是多少次面对这种怪物,每一次他都会产生生理性的厌恶。手臂发力,T恤的袖口被隆起的肌肉撑满,斧头高高抡起,重重砸在蜘蛛的背部。明明是十足暴力血腥的场景,由于他的动作发力过于标准,彰显出一种石膏雕塑似的美感。 足足有两米高的蜘蛛,蜘蛛脚可能有将近三米长,脊背坚硬得宛如钢板,周凌被得手臂发麻,却也将刀撬进了蜘蛛柔软的腹部。蛛腿因为剧痛在空中狂乱地挥舞反而将刀捅得更加深了。 少年的肤色宛如山尖积久不化的冰雪,眼珠也是浓郁的黑色,不笑时甚至有点渗人。白色的T恤上染了一大块不知是红色还是褐色的血迹。那是祂的血。 口器徒劳地挣扎了一番,祂吐出了大团的黑色浓雾,一眨眼消失了之。 周凌松了口气,他快步上前,扶起了槐知。 还有脉搏。伤口在额头上,看着有点狰狞,但创面并不大。他掏出包里的纱布,匆匆给她绕了几圈。 白渐薇匆匆跑过来,先翻了个白眼给他看,“你放我鸽子。” “嗯。” “你还放跑了因赛。” 周凌淡淡说道:“要杀死它只有先找到它的巢穴。” 他说得有道理。白渐薇不吱声了。 周凌把槐知抱了起来。 “先去医院。” - 槐知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空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只花了一秒就分辨出这里是医院。 周凌不在身边。之前匆匆见过一面的做了粉色美甲的少女臭着脸坐在一边玩手机。见到茫然坐起来的槐知,她啪一下按了呼叫铃。 “他去给你买早餐了,你现在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槐知恍惚回神。身上还套着昨天的衣服,她摸了摸脑袋上缠着的纱布,有点茫然:“不难受,但是我这是怎么了?” 印象里只有被黑色的东西突袭了一脸,可怕的黑影从记忆里碾压而过。额头的疼痛给她带回从鬼门关虚晃一招的真实感。她摸了摸脑门上的纱布,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遇到了怪物,还差点毁容了。槐知觉得世界上可能没有比她更加倒霉的人了。 少女被吓了一跳,“等等,我只是问了你,你哭什么啊。” 周凌恰好在这时候进来,手里还拎着袋子,尽量保持着微笑:“渐薇,你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说!”她火急火燎地站起来,像是一秒都在这里待不下去一样,“你陪她吧,我要回去了。” 周凌坐在了空出来的那把椅子上。 槐知哭了一会儿,甚至都快忘记旁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句:“要去给你倒杯水吗?”她被吓了一大跳,开始打嗝。在心上人面前哭得一塌糊涂已经够惨了,现在还不受控制地打嗝,一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抬着被子,把下半张脸捂住,小声说道:“不用管我,没关系的。” 虽然这么说,一时半会儿打嗝是停不了了。周凌没听她的,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槐知掩唇小声说道。 周凌有些费解:“你不闷吗?”还是太过害怕了,以至于他进来半个小时了,她还躲在被子里。 槐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半晌,只能自暴自弃地说道:“我没有洗脸也没有刷牙,很丑。” 光凭外表,大概没有人会对槐知产生恶感。 她漂亮得很出众。 周凌无意评价一个人的外表,因此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我去买毛巾和牙刷?先让护士来给你看看吧。”昨天晚上办理入院时槐知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蜘蛛形的因赛一般来说都会带有特定的毒液,而槐知的身体一切正常,周凌不敢笃定槐知是那个“百里挑一”的幸运儿。 对上少女惴惴不安的眼神,他有一瞬间的心软,还是出言安慰道:“没关系,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看见的。” 槐知拽着被角的手用力,不知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于是只能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伤口会不会留疤。” “医生说也许两三天就能结痂了。”周凌说,“等你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学校。” 周凌的动作很快,出去几分钟就带回来了毛巾和牙刷。 槐知走进盥洗室,和镜子中的自己对上。 脸颊很苍白,神情也很局促。像是一只惊惶不安的幼鸟。她尝试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后迅速拉平了唇角。 受伤完全就是飞来横祸。但往好处想想,她借此和周凌单独相处了好几个小时。她敢保证,他现在绝对不会再忘记她了。想到她的名字,他也许还会感到愧疚。毕竟她是在他的身边出事的。无论如何,她已经被他记住了。 槐知觉得自己可怜得有点好笑,但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她应该被他记住。 她走出盥洗室,周凌已经打开了袋子,把粥拿了出来。 这是他去一家广记砂锅粥买的,在店里等了很久。粥是明火熬出来的,一揭开盖子,鲜香味就在空气中流动。槐知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是勉强逼着自己吃了几口。 她的脸色看着病恹恹的,周凌不免有些担心,出院前还让她量了一下体温。 结果当然是好的。周凌将检查报告塞进袋子里,心里却闪过一丝狐疑。 真的这么简单吗? 他坐上车,却没有着急发动车子,而是对着副驾驶的槐知问道:“你不问我昨天的事吗?我会如实告诉你的。” 槐知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就算你告诉我,我也不一定能理解得了。” 她在座位上几乎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是我想知道,祂还会来找我吗?” 蜘蛛对猎物的黏着性很高。有极大的可能,蜘蛛因赛会再次找上槐知。 周凌的沉默被槐知捕获。她闻到了愧疚的味道。 她抬起眼眸,在周凌错开视线的瞬间,认认真真地观察他。 “那你会保护我吗?” “我会的。” 那就够了。槐知的目光贪婪地留恋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皮很薄,笑起来有种充满阳光气息的懒散感,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右眼皮上方有颗小痣,只有闭着眼睛的时候才能够被看到。 好近的距离,似乎伸手就能够到他的脸。 她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喉咙突然变得很干。好想摸一下他的痣。 她重重地把手指揉进掌心。想法称得上是僭越,也不太礼貌。她必须得注意跟周凌相处的分寸。 到了学校后,周凌体贴地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 “我的手机号是这个,如果你有急事可以打我电话。” 似乎只是一晚上的时间,槐知的世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暗恋取得了很大一步的成功,甚至微微能看到一点胜利的曙光。她躺在床上,看着联系人里出现的头像几乎幸福到晕厥。 她一定是在做梦。只有梦里他才会为她坠落。 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一定是没有机会了,比起陌生人,她更情愿成为他的某一位并不算聊得来的朋友,起码还能得知他的行踪,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真的交换联系方式,成为了能说得上几句话的联络人,她又开始觉得不满足,她还想要更多。大概人都是贪婪的,她原来从来都不满足成为他的朋友。 回复了老师和班委的消息,她关掉手机扔在一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到了熟悉环境后,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因此刻意制止的细小战栗也变得夸张。喉咙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压过,擦着舌根往更深处攀爬,血管中流淌的似乎不再是血液而是岩浆,身体陷入了高热,她察觉到根扎在心底的痒意正在复苏,无处不在诉说着渴望。 好想要他,想得不得了。 他不会记得有个人偷偷喜欢了他好几年。 她并不是这么小心谨慎的人,起码高中那时候还不是。她是个很正常的、喜欢就会想到去表现的高中生。在周凌“出国”前,她特意拜托了人约他见一面,但并没有成功,在他们班欢送会的时候,她偷偷溜进去,企图能找到跟周凌单独对话的机会。 而真正被推到他面前,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机会就这么一次,要告白吗?告诉他她梦到了他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在黑暗的礼厅或是没有带伞的雨天。 周凌发现这张陌生面孔,一瞬间变得冷淡了,几乎是毫不客气地说:“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好残忍的话,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将他们的相遇记了这么久。她珍藏于心的东西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槐知走出教室,听到有人在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是李潇悦那样的吧哈哈哈!” “闭嘴。”周凌突然翻脸,“向她道歉。” 鸦雀无声。女孩羞怯的声音响起:“谢谢你,周凌。” 槐知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那天起就连她的喜欢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再凑上去了,改成在暗处默默旁观他的一举一动。雨伞在书桌里放了整整三年,直到被她带去新的城市。她越来越讨厌下雨天。明明下定决心不要再喜欢他,又在放弃的时候看到他擦肩而过的身影。 他的手臂里夹着几本厚厚的书,擦肩而过时不小心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周凌说道:“抱歉。”目光毫无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他还是一样的记不住人。这是他们第四次对话了。 折磨了许久,她终于成功地告诉了他的名字。 这是她应得的。 也是他应得的。 槐知一个人消化不掉这么痛苦的爱情,只能期望把他也拉入其中。 为此,她必须做好更加充足的准备,给他织一张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槐知打开衣柜,一件件往外扔。 这条不行,颜色显黑。 这条也不行,穿了好多次,有点穿腻了。 不行,款式太过大胆…… 衣服扔得床上都是,槐知来不及头疼回寝之后要一件件重新挂好,拉起两条裙子给阿咩展示。 “哪条好看点?” 阿咩随便一指:“这件。” “真的吗?后面是露背的,会不会露太多了。” 阿咩无语:“难不成你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吗?世界上还有你穿不好看的衣服吗?” “有的。” “哪家店买的,我去拉黑。”阿咩开玩笑道,“放心吧,你出马,就算是男神也能被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他是不一样的。”槐知低语,“他现在只是对我愧疚而已,也绝对不会喜欢我。”一旦她的心思暴露,周凌肯定会对她深恶痛绝。有时候她半夜惊醒,也会觉得自己因为这份感情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然而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阿咩总是吐槽她过于小心,可她只是想用最好的面目迎接他,无论皮囊还是装饰甚至是流于表面的灵魂都要纯洁无瑕,这样才能近乎于奢侈地触碰他。 槐知对于周凌的仰慕近乎于病态,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燃烧自己的一切,哪怕只能叩问他的心门一瞬的光景。周凌是个好人,所以绝对不能用和他同样的手段去吸引他。 藏好自己的念头。她在心里叮嘱,手指勾了一下衣服上的丝带,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似伊甸里天生邪恶的蛇,试图引诱某个洁白的灵魂坠下神坛。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把衣服迅速换好,再次用镜子检查妆面。 “我出门了。”槐知深吸一口气,宛如上战场似的推开了门。 周凌在女寝楼下等待。 他的出勤率很低,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跑。楼下的女生都在偷偷打量他,偶尔有几个拿起手机偷拍了几张。槐知看到这一幕,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走上前,轻轻碰了一下周凌的手臂:“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她满意地看到有人失望地扭头。 周凌毫无察觉,纤长睫毛敛下的眸光冷清,握住手机的指骨修长:“没有多久。走吧,我们去医院。” 夏末的气温降得很快,尤其是阴天,即将下雨,云层压得很低,风凉飕飕的,还没到停车的地方,槐知冻得脸色有些发白,她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臂,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 “要回去加条衣服吗?”他问道。 “可是都走了一半了……”槐知说,“没关系,我们走吧。” 额头的伤就算再怎么祈祷也还是康复了。今天就是复查的日子。槐知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伤痂褪去后,就彻底康复了,连疤都不会留。 “我第一次见恢复这么好的,小姑娘,你很走运。”医生说,“但这段时间也要注意伤口不能沾水,药膏还是要记得涂。” 槐知乖乖点头。 周凌跟着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槐知都是在他面前出事的,要是槐知伤了脸,他难逃其疚。脸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部位,周凌不希望槐知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因赛是非常记仇的生物,同时也拥有很强的占有欲。槐知是被祂盯上的猎物,这次没有得逞,祂还会来袭击第二次。这段时间里,他也一直在寻找因赛的踪迹。可祂仿佛在X大学凭空消失了似的,哪怕他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没能发现一丝半点祂的踪迹。 周凌不敢大意。暗地里也在搜集有关于因赛的线索,总会有目击者的。 他这样想。 “祂很有可能会再来找你。”周凌说,“我能要一份你的课表吗?” 槐知呼吸一滞,“当然可以。” 明知道他只是在例行公事,槐知却忍不住欣喜。他在接触她的生活,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受到鼓舞了。 听到这句话,周凌倒是好笑地问了一句:“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可以吗?” 从认识到现在,槐知似乎一直在无条件支持他的安排,他不确定是因为惧怕因赛而产生的崇拜,还是她本身就没什么主见。这无疑是很危险的,他凝视着槐知的侧脸,对方不明白他目光的含义,弯起眼睛冲他笑。 还好他是个好人。周凌心想,移开了目光。 他的车是一辆白色的跑车,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之前她猜测他的座驾是大块头的雪佛兰。车子里很干净,没有别的装饰物,也没有香氛的气味,只有一股在太阳下暴晒过的皮具的气味。车载音响放的是慵懒的蓝调,让人越发昏昏欲睡。只有两个人的环境里,很容易让她产生隐蔽的占有欲。 副驾驶她坐了,人也是陪着她出门的……她生出了更加过分的渴望。 周凌没有在车上聊天的习惯,槐知也没有贸然开口,明明很想努力保持清醒,不知不觉,她睡倒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周凌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醒了,只是抬了抬下巴,“衣服借你。” 槐知坐起身,才发现肩膀上盖着一条薄外套。应该是周凌自己的,衣服大得过分,她套上去,袖子长出一大截。 “谢谢。”槐知小声说,“那我先去上课了。” 生怕周凌反悔,她拖着外套马上跑了出去。周凌的衣服上有股很淡的清香,她分辨不出是那种洗衣液的味道,套上外套后整个人似乎都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她拉上拉链,偷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德语老师是个很严肃的人。槐知让同样有课的阿咩帮忙把她的课本带过来,还好赶在最后一分钟交接了课本回到了座位,不然她就惨了。平时槐知听课都很认真,德语很难学,要是不努力期末绝对会挂科,但今天她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她想起周凌的手臂的温度,鼓起的肌肉里仿佛蕴藏着千百条汇聚力量的河流,还有他说话时温柔又好像漫不经心的语气。身上的外套仿佛像一层牢笼,将她的心脏紧紧束缚。 槐知带着自己热腾腾的脸听了一节课,心跳已经快要失衡了。 阿咩随着人流走到她边上,撞了一下她的胳膊:“情况怎么样?” 槐知抱着课本,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两人一起偷笑起来。 今天的课很少,上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做了。周三的惯例她不想打破,还是去了图书馆。 周凌不在。 她随手抽了一本摊在桌子上看。 身边坐了两个女生,她们小声讨论,不知在说什么,其中一个语气急促起来:“你都不害怕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学校没有通报沈茜失踪的真相,我怕啊,我怕跟她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 另外一个神色警惕,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嘘,小声点。沈茜之前不也是跟保安说了吗,他们完全没当一回事……”她打了个寒战,没有再说下去了。 桌上的笔咕噜噜掉了下去,槐知弯腰捡起,带着笑轻敲桌面,将笔递了过去:“同学,你的笔掉了。” 两人噤声,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槐知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教科书。 《西方经济学》和《国际贸易实务》。 估计是国贸的新生。 她思绪一转,将东西收拾好,走出了图书馆。 电话一接通,她马上迫不及待地说:“周凌,我好像找到新的目击者了!” - 孟佳音看着手里被陌生学姐递过来的笔。 “笔是你的吗?” “不是啊。” “怪了。”她嘟囔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孟佳音近来总是做噩梦。 她们的室友沈茜是失踪名单上的一员。辅导员再三强调不许外传,可她们怕极了,尤其是见到过那样的场景之后。 沈茜失踪那天,她们还兴高采烈地说周末要去唱歌,买了下午两点的包厢。沈茜说要去买点零食,于是独自离开了寝室,几个小时过去了,她没有再回来。孟佳音觉得有点不对,给她打电话也是忙音。 她告知了辅导员。 紧接着,她们得来了沈茜有急事回家的消息。 也许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孟佳音在路边捡到沈茜的钥匙扣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小狗、汉堡、热狗。挂件一套是三个,手感很软,沈茜是小狗,因为她最爱笑,黏人的程度跟小狗似的,于是她和李子怡把小狗的钥匙扣分给她了。沈茜“回家”那天,她看着她拿起桌子上的钥匙走的。 捡起的狗头上占了灰尘,她拍了拍,上面的深色污渍死活扣不掉,这时她才发现,这不是污渍,是已经干透了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血。 辅导员看压不住了,才叹息一声告诉她们学校里有人失踪的事。 李子怡一直在哭,她也难受得要死,但是现在必须有个人先振作起来。 她们答应了辅导员的请求,将这件事瞒了下去,假装沈茜真的只是回家了。 谁都想知道:沈茜还好吗?她现在安全吗? 可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有人能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可是很快,事情逐渐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学校发过通告之后,她们减少了晚上出行。只是有一次很偶然的,午睡结束的闹钟不小心关掉了,距离晚课开始还有十分钟,孟佳音和李子怡急忙收拾东西冲出寝室,为了避免迟到的惩罚,她们抄了一条近路。 学校很大,空出来的地方种了很多树,她们一前一后几乎玩命一样跑,踢得落叶唰唰响。孟佳音此时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满脑子都是不要迟到。她往前跑了几步,意识到李子怡没有跟上来,才转头去看。 李子怡面色苍白:“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 远处操场有人叫喊的声音。 没有别的了。 孟佳音忽然感受到一阵直冲脊椎的寒恶,脸颊和露出的手臂上沾到了冰凉凉的东西,白色的蛛丝在面前晃来晃去。隐藏在叶子中的声音逐渐占据主导,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吱作响。细长的东西插进树枝里,再拔出来,落下哒哒的脚步声。 在她逐渐张大的眼里,狰狞的东西露出了冰山一角。 无论是什么东西,毛茸茸的一般都很可爱。但面前这只显然不是。 虫足细长尖锐,上面布满根根的毛刺。在越发狰狞的月色之中,她对上了闪着寒光的眼睛,横向分布的几对虫眼已经牢牢锁定了猎物。在极致的力量之前她的挣扎和恐惧显得如此渺小,手指在发颤,上下牙齿轻轻碰撞。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孟佳音来不及思考,连忙去拉李子怡的手。 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头。绝望在后面哀嚎,落在肩膀上的蛛丝越来越多,直到坐在教室里,她还仿佛沉浸在凶险的奔跑中。 “孟佳音,回答一下。” 她如游魂般站起来,张了张嘴,想要念出答案,却发现自己连如何发声都忘记了。 “你说,祂要像抓走沈茜那样,把我们也弄走吗?”李子怡轻声问道。 现在还是白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孟佳音坐在黑暗里,没有回答。 半晌过后,她的嗓音干涩:“请假吧。” 只要逃离这里,一定会安全的。 李子怡已经做好了告诉辅导员的准备。她在聊天框编辑了许久,就在发送之前,宿舍门被率先敲响了。 孟佳音出了身冷汗,忙去开门。 只打开一点的门缝间,露出小半张漂亮的脸。不管周围环境有多暗,她的眼睛都像是盛着一汪水,看起来亮晶晶的,“同学,我好像给错笔了,请问你还留着吗?” 那支笔价格不菲,后来孟佳音识图搜了才被吓一跳,忙挂了校园墙寻人。学姐找来也是意料之中。 孟佳音打开门,让槐知进来。 “请进,我马上给你拿。” 槐知进来后,便问道:“你们寝室只有两个人吗?” “是的,”孟佳音抽空回答,“之前的室友转专业调去别的寝室了。” X大学有四人寝和双人寝,槐知住的是两人的。 “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孟佳音沉默了片刻,“她回家了。”她递过来一支签字笔,“学姐,我找到了。” “谢谢你。”槐知接下,有些自嘲地笑:“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 “学姐?” “没什么,我先走了。”槐知扶着门把手,低头在孟佳音耳边轻声说道:“小心……别去行政楼前面那片树林。” 孟佳音猛然抬头。 - 周凌跟槐知约在五点见面。 槐知说她找到了线索。 被叫来的两个女生明显有些紧张。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祂了。” 她们遇到因赛的时间在槐知遇险的前一天。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和李子怡都是这么觉得的。辅导员只是告诉我们沈茜失踪是因为歹徒……而且万一他们觉得我疯了,不是自讨苦吃?”孟佳音勉强笑了笑,“祂还会继续抓人吗?” 她的用词很保守。 周凌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那片树林我检查过了,已经没有踪迹了。目前可以说是安全的。”话锋一转,他接着问道:“除了虫腿摩擦的声音,你还听到了什么吗?” “没有了。”孟佳音说,当时连害怕都顾不上,怎么还能注意到别的。 “我看到了。”李子怡犹豫说道,“那天,我看到有人站在那个东西后面。好像是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 孟佳音失声道:“你怎么没跟我说?” 李子怡面色苍白:“我怕我们掺和进去。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们搞不定的。” “她是什么状态?受伤了吗?” 李子怡摇头:“抱歉,环境太黑了,我没有注意。但是她是扶着树枝的,似乎受伤了。” “我知道了。”周凌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放心,我会尽快找到祂的。” 送走两人后,槐知好奇地问:“你真的知道祂在哪里了吗?” “人类和因赛合谋的例子很少但不是没有先例,因赛狡猾,如果能依附在人类身上就能欺骗我的视线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们口中的红裙女人。”周凌话锋一转,“谢谢你的帮助,接下来我一个人够了。” 听到周凌含蓄的拒绝,槐知有些气闷。好歹她也帮了不少忙,周凌居然用完就跑。 “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都快到到晚饭时间了,现在还要去忙吗?如果你不着急,我们可以……” “是。”周凌打断她的话。 少年的眼睫低垂,视线很清明地望着她。 他喜欢穿白色,在夜色中干净得像一匹从流光的弓弦中射出的珀伽索斯,好像他从生下来开始就不染半分尘埃,一直这样干净地活着。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又来了,她的眼眸一热,掩饰性地匆匆低头,却把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来,把纸袋递到了他面前。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算白买了。”她低声说道,“我看到你把点的蛋糕吃完了,你应该喜欢这个味道吧。我自作主张又买了一份。” 周凌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买的。他有些惊讶,沉默地接了过来。 “谢谢。” 槐知难受极了,现在只想赶紧离开,“等下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她尽力保持轻松笑了一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强行压抑的难过。 周凌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也许是一瞬间的冲动,当滚烫的手心攥住她的腕骨,仿佛过了电一般酥麻。女孩子的手原来是这样的触感,很软,皮肤也凉凉的。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周凌脑海空白一片,耳边传来了尖锐的嗡鸣声,他迅速松开手。槐知转过了身,大概两三秒,他都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她,等到做好心理建设,才发现两人的脸颊都是一样通红一片。 “你……”两人同时开口。 又沉默下去。 距离近了一点。周凌嗅到了她身上浅淡的香味。如同雾一般的香味,萦绕间编织了一张密密的网,无声地把他困在中心。他又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时目光变得有些审视。 “玫瑰味?” 他轻嗅了一下她的手腕。不错,和印象中一致的味道。 他握住她的脉搏,因为他的话,她的心跳变得快了些。她的皮肤很薄,似乎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握住她血流的流向。 纸袋不知不觉掉在了地上。 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扫过她的手腕,槐知疑心他的睫毛也触碰了皮肤。仿佛蝴蝶停留在皮肤上扇动翅膀,痒意从他手指触碰的地方开始弥漫。 沉默的时间太久了。 他皱着眉刚开口,脸颊就被轻轻地抚上了。她的手掌很柔软,远比他的小得多。她踮脚凑近了他垂下的脸,像是要亲吻他,却又在最后关头克制住了呼吸,极小地颤抖着。 冰冷的水滴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在怀疑我,是吗?” 第6章 第 6 章 槐知的眼睛盛满了水光。 “是。”周凌的回答很干脆。 因赛身上会有特殊的香味。花园主培育的玫瑰一旦标记了因赛,就能产生供以方便追踪的香味。成千上万如同蚂蚁般的因赛汇聚时会散发出令人心醉的玫瑰味,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那么丑陋的生物居然能有如此馥郁的味道,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周凌不敢放松警惕。因赛的智商无限接近于青春期的人类,况且祂们还拥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能力,面对因赛时一旦松懈,结局只有死亡。周凌尝过很多苦头,唯独这件事上没有余地可以商量。 “这是身体乳的味道。”槐知低声解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拿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绝对没有骗你。这个牌子很有名,很多人都在用。”她拨动脖颈前的头发,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颈子,“或者……你可以再确认一下其他地方。” 怎么确认?直接闻吗?周凌只是觉得可笑。他又不是变态。 然而没等他回答,槐知已经悄然靠近,她几乎是将自己的颈窝送到了周凌的面前。一股浅淡的玫瑰味混着洗发水的香味顿时盈满他的鼻尖。从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是温暖的,停留在皮肤表面的香膏被体温烘得发烫,自然而然染上了她的气味,而不是冰冷的带着土腥的味道。 她只是看着他,执拗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是这个味道吗?” 周凌说不上来。 也许是他太过草木皆兵,当她靠近时,香气仿佛萦绕成了一根被她牵在掌心的蛇,朝着他嘶嘶地吐信子。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危险。以至于她靠近的时候他只想着要躲开,注意力完全从“味道”上分散了。纸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如梦初醒,连忙后退两三步,从地上捡起纸袋。 甜品被摔得有点歪,不过还好没有打翻。槐知垂着头,似乎不关心他不小心摔了她送的东西。周凌不自然地将纸袋握在手里,甚至忐忑地将右手也放了上去,动作郑重得夸张。 如坐针毡的感觉又来了。 周凌抿了抿唇角,尝试再度开启话题,“你饿了吗?” 槐知抬起头,看到周凌无奈地放低姿态,声音轻柔:“走吧,去吃饭。” 周凌带她去的餐厅很隐蔽,藏在大厦的最高处。没有招牌没有灯光引导,谁也想不到钢铁牢笼搭建的空巢高处居然还藏着这样一处地方。环境很安静,没有到饭点已经坐满了人。 周凌明显经常来这里吃饭,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槐知进了一个包厢。没有窗户,这是一个露台。往下看是绵延不断的城市灯火,高得让她晕眩,甚至生出了她现在在云里的失重感。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偶然发现的。”周凌在菜单上勾了几个后递给槐知,“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槐知摇头:“你决定就好。” 她侧过头,尝试去找学校的位置。在这么高的地方,学校也只不过是一片比较大的树林,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这片树林的走来走去,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周凌坐在这里的时候,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他好像永远都看不到一个具体的人。 她转过脸,灯光在周凌的脸上打下一圈暧昧的阴影。他的睫毛很长,眉毛倒有些肆意生长的意味,顺着长而上延的眉尾丛生出去,在眉头稍加点缀。奇异的是,他的脸并不因为这对野性十足的眉毛显得野蛮,只是恰好冲淡了过分精致的五官带来的脂粉气,显得那双眼睛更加通透漂亮。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禁抽动了一下,散漫地在木质纹理板上描摹他眼睛的轮廓。注视他的时候,她最想看到的是他的眼睛,而后视线往下落,落在淡粉色的薄唇上。她想听到更多更伤人的话,疼痛也许会让她变得兴奋。他也许会因为刺伤她感到抱歉,她也有借口得寸进尺,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现在是经常去的餐厅,以后会变成图书馆,私人住宅,甚至是卧室。她的喉咙因为想象而变得干渴,但又痛苦地思考着渺茫的可能性。 周凌回望过去。 他总觉得槐知的眼神很特殊,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只是每当他想要探究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然后轻松地对着他笑。 吹过槐知头发的风也吹在了他的脸上。他浅浅吐出一口气,平息了略微有些紊乱的心跳。 周凌问道:“这里还不错吧。” “嗯。”槐知低下头,似乎在观察桌上的餐具,“这里很漂亮。” 她很喜欢这里。尤其是现在,她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的餐厅。周凌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花怒放。 菜很快就上齐了。 两个人都是吃饭很安静的类型,全程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这顿饭,周凌的本质是为了赔罪,因此格外在意槐知的动静,他自己吃得很少,倒是观察出了槐知的偏好。 她喜欢吃咸甜口的,不喜欢吃菠菜,也不太能吃辣。口味跟他南辕北辙。好在好吃的东西总是能得到口味不同的人一致的好评,他们还是能坐在一张餐桌上的。 在周凌的注视下,槐知不知不觉吃饱了。她揉着肚子轻轻吐气。为了保持身材,晚餐她只会吃五分饱,今天明显过量了,晚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起身去盥洗室。 周凌询问了她是否需要帮助。 槐知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 为了避免干扰到用餐的可能,尽可能提供一个比较**的清洁环境,餐厅的洗手间在很隐蔽的地方。槐知忍了一路,关上门,她捂住嘴开始干呕。胃里很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伸出了细长的触须,挠着内脏薄薄的肉壁,发痒的同时又觉得恶心得要命。 她脑袋空白,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吐不出任何东西为止,胃部的抽搐才缓慢停止了。 好狼狈。她把手指搓发红。 她使劲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妆全被蹭掉了,苍白的面色暴露在空气中,像是瞬间对污浊的空气起了过敏反应,她摇摇欲坠般走出了洗手间,勉强辨认出回到座位的路。 打开门的一瞬,露台的风仿佛找到了方向似的,一瞬间全部往她这里涌来。 他的外套也因此灌满了风。吹动的衣衫下,他的脊背依旧挺拔。他如有所感转头,对上了槐知的视线。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是盛满星星的夜空。 她忽然生出了强烈的饥饿感。不是对于爱慕对象的性/欲,而是对美味可口食物的食欲。 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周凌走去,压抑着不断分泌的津液,手指搭在了桌上。 他闻上去好香。 好像攥紧他的脖子,逼迫他低头露出脆弱的咽喉。接受她的爱意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胃里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抓挠,她伸出了想要将天上月抓在手里玩弄的妄想。 然而手指在碰到他时,槐知顿时清醒过来。 她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呜咽着:“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槐知似乎被蛊惑了似的,在周凌举起手机前,她快如闪电地抓着他的肩膀,对准一开始就瞄准好的喉结狠狠咬了下去。周凌的喉结并没有凸起得非常明显,连这一处都长得是刚好的秀气。她这样想的时候,舌尖在上面勾了一下。 他明显已经维持不住疏离的表情了,头一次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槐知似乎掌握不了自己的身体,她可怜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随后便往前栽倒,失去了意识。 第7章 第 7 章 白渐薇实在不想用惊慌失措来形容周凌,但他此刻活像只被偷袭原始袋的猫,浑身都是僵硬的,如果人类的身体有猫那样的毛发,她或许能看到他胳膊上的毛直直地立起来。 他紧紧地抿着嘴,眉毛压得很低,眼神在冷淡凶狠的同时夹了一丝不知所措。白渐薇看了他一会儿,冷笑起来——他嘴角上的口红都没有擦干净。 槐知被放在椅子上,呼吸很平稳,像是睡着了。 “你怀疑她中毒了。” “之前反复去医院检查过,仪器没有检查出异样的症状。对于因赛,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如果科学无法解释,也只能从这个方向着手。” 白渐薇哼了一声,“要我看,你就是色心大起,见她长得好看就走不动道了。”她的年纪要比周凌小几岁,此时说话倒是毫不客气,并没有把他当成前辈来看,不满地指责:“而且你在她身上耽误太多时间了。” 周凌:“有新的线人,我暂时脱不开身,抱歉。” 白渐薇哼哼着,从塞得鼓起的包里掏出一瓶尖刺。她用镊子从里面夹出一根,按在了槐知的手指上,刺尖对准她的指腹狠狠按压下去。豆大的血珠从她的指尖滚落,在即将坠落在地之前,周凌及时用骨碟接住了。 鲜血在触及碟子时绽开,流动成诡异的图案。 “流向很不对劲,你看,血滴的边缘是细长的足部,内部是张大的口器,完完全全就是因赛的造型。她跟虫的接触过深,身上已经沾满因果的味道了。也许都不用中毒,很快就会被潜伏的因赛吞下。”白渐薇把罐子塞回包里,“难道你能无时不刻保护她吗?” 周凌哑口无言。白渐薇似乎对他和槐知的关系有些误解。但他并没有去解释,确实是因为他的过失导致了槐知现在的窘迫处境。她的指尖勾着的那滴血摇摇欲坠,他用纸巾贴着拭擦,白色的纸面很快染上了红色,颜色过于浓烈,他有些不适地转过头,睫毛轻颤。 “我会杀掉它。”周凌低声承诺。 白渐薇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因赛狡猾,智商也在与时俱进。尤其是在前任花园主退休前残暴的镇压下,再脑子空空的虫也生出了危机感,祂们不再执着于吃不到口的猎物,嗅到了危险马上逃窜。他们杀掉的因赛数不胜数,但从手里逃掉的也不在少数。花园不会将时间全部贡献在一只因赛上,逃走的因赛也许也会在数年后返还,再次猎杀耿耿于怀的猎物。 白渐薇的家人因此遇害。回忆起往事,她只有更加痛恨。 不知道槐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她懒得再跟在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凭借着记忆打开了槐知的手机锁屏,给她的室友发了个消息。 “可以走了。”她戴上帽子,粉色的指甲在手机上敲打,“擦干净你的嘴。” 周凌后知后觉,在嘴上揩掉一片浅红。指腹也跟着烫了起来,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香味。她咬得很深,舌尖润湿了他的唇瓣。他想要逃避,但□□上的记忆很难清除,越想忘记那些触感就不受控制地从角落里钻出来。 真是难忘的初吻记忆,强吻对象亲完他就昏迷了。 周凌深吸一口气,把关于自己其实是克人的扫把星的联想清除出去。 阿咩匆匆赶来。他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槐知醒来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阿咩正苦大仇深地蹲在她旁边玩手机。 “你终于醒了啊。”阿咩幽幽道,“为了你,我的兼职去不成了,今天怒损80块。” 槐知一顿,按了两下手机,阿咩的手机提示到账一百。她顿时喜笑颜开:“大佬要我背你回去吗?” “不用了。”槐知无奈地笑,“我没事。” “说真的,我刚刚都被你吓了一跳。刚到就看到你躺在那边,怎么叫也叫不醒。”说道这里,阿咩有些不赞同,“他都没有留下来等你。” 槐知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恋爱脑,一脸甜蜜地为“渣男”找借口:“他有急事。” 她舔着唇角,将剩下的一点唇蜜吃掉,对着不断抱怨的阿咩露出轻柔的微笑,“他能陪我吃饭,我已经很高兴了。” 因为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满脑子里都是他,甚至连这么一点小事就值得她露出这样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所有人都知道她爱的要命了,所以,在被控制的一瞬间,她只想跟他近一点,不会被责怪的,对吧? 手脚渐渐恢复力气了,她被阿咩拉起来,挪出了餐厅。她晚上确实有事,然而已经跟约定的时间差了快一个小时了,现在着急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弥补。 阿咩眼睛尖,眯着眼睛看到了眼熟的车牌。她碰了一下槐知的胳膊,“那是不是你家里的车?” 黑色的宾利躲在阴影之中,槐知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对阿咩轻轻点头:“我先走了。” 阿咩也没什么脾气。槐知给了她一百,今天的工资已经赚到了,甚至她还多了几个小时休息时间。她爽快地挥挥手,看着槐知上了车后,她抓紧时间往学校方向猛冲,这个时间点食堂可能还需要临时工! 这辆车是为了接送槐知买的。 槐知小时候家里还没有有钱到这个地步。家里关系很紧张,她称之为爸爸的那个人脾气很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她和妈妈经常遍体鳞伤。后来出了一些事,爸爸死掉了,妈妈改嫁后,她们的生活好了很多。 因为愧疚自己曾经没有保护好槐知,妈妈对她的掌控欲到了可怕的地步。 槐知坐稳,察觉到身旁的黑暗之中坐了一个人,她被吓了一大跳。 “……妈妈。” 陈蕴之拉起槐知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内侧。女人的体温烘暖了她的掌心。 “知知,你最近好像不太听话。” “怎么会呢。”槐知的声音很轻,“最近的作业我都拿了A呢。” “你进医院了,但没有跟妈妈讲。”陈蕴之拨开她的头发,将浅浅的伤痂露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还好没有留疤。” “嗯。不严重的。” 槐知尽可能表现得轻松。等到车子停稳,她的掌心已经有点出汗了。 陈蕴之再嫁的丈夫非常有钱,也很尊重再婚妻子,因为这份爱重,也对槐知视如己出。槐知对这位继父印象很好,虽然联系并不紧密,也懂得装出家庭关系和睦的样子。今天家里有个宴会要参加,槐知被点名叫过来,要不是因为昏迷,她现在应该在宴会厅了。 匆匆做了妆造,再被带着去见了几个人,槐知筋疲力尽。她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况且也并非继父的亲生孩子,有没有她其实都一样。可是陈蕴之并不这么想,她想要用最好的养分培育槐知。她的女儿已经亭亭玉立,不仅美丽还有才华,做什么不会成功?她只是缺少一些机会。 大概被继父的亲人讨厌也并不是毫无理由。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也许是在嘲笑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傻瓜吧。 槐知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槐知,挺直背。”陈蕴之打了一下她的腰,“那边的是谢总的女儿,你应该去交一些那样的朋友。” 谢思嘉,她认得她。槐知举着酒杯小心在人群中观察。没有按妈妈的指示上前,也没有被谢思嘉询问的视线偏转目光,只是摇摇举起酒杯。 谢思嘉不明所以,也还是举起了杯子,跟她摇摇一碰。美人的微笑让人心醉,干练的西装袖口卷到肘部,杯子折射着吊顶水晶灯的光晕,晃匀的酒液盛着她眼底的带着三分醉意的笑。站在槐知的角度看,她也漂亮得无可挑剔,没有人会讨厌她。更何况她还如此出色。 但对于槐知来说,最值得她注意的是,高中时期谢思嘉的名字经常跟周凌一起被提起。 周凌亲口承认过,他喜欢的人会有高贵的人格和柔软的心脏。 而谢思嘉是所有他身边的人里面最符合这一点的人。 第8章 第 8 章 高中时她没能去尖子班,陈蕴之发了很大一通脾气,甚至还跟丈夫冷战了一段时间。陈蕴之没有责怪分班考试失利的槐知,却去埋怨没有能力让槐知插到尖子班的丈夫。 陈蕴之再嫁的丈夫姓虞,槐知叫他虞叔叔。 虞先生理解陈蕴之对槐知的溺爱,毕竟她年纪小,又跟妻子长得很像,就连他看了那张脸都会不由自主心软,更别提陈蕴之了。但他并不支持陈蕴之的做法。 “知知进去了,那被她挤下来的人该怎么办?要是不换掉别人,这个班多出一个人,那让别的学生怎么想?老婆,我也不是能一手遮天的。” 陈蕴之冷哼:“是吗?你的小孩怎么拿到保研名额的你还记得吗?” 虞先生无奈:“好了,先别说这个了。我们不是在讨论知知的问题吗?要是知知成绩再好一点,我说什么也会把她送进去的,我跟老师谈过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谢董的女儿也在尖子班,她的成绩足足比知知高了快一百分。” 其实是七十分。 虞先生想要巴结的对象是谢思嘉的父亲。他甚至很可惜槐知没能考进尖子班,哪怕没有同班,槐知也经常从他口中听到谢思嘉的名字。陈蕴之也似乎被传染了似的念叨。她妄想把槐知培养成谢思嘉一样的天之骄女。 槐知冷眼旁观他们的争吵,等两人都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才开口:“妈妈,没关系的。叔叔,你也别插手了。在平行班我也一样会努力的。” 陈蕴之感动不已,虞先生也很欣慰。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槐知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闷头做作业的时候,只觉得很疲惫。 妈妈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妈妈,她也许并不是真的喜欢“槐知”,只是想要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孩子”,槐知知道她已经开始备孕了。虞先生就更不用说了,他足够有钱,因此并不将妻子带来的拖油瓶惹出的麻烦放在心上。只是他们成为家人的时间还太短,槐知是这个家里最不稳定的因素。她要懂事温柔,在陈蕴之责备丈夫的时候充当润滑油,同时给虞先生一些发挥空间表现自己对继女的大度和包容。 她像个被雇来的演员。 生活好无趣啊。 苦恼不足挂齿,空虚才是让她痛苦的本源。她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待在家里,更不喜欢这个家里的所有人。没有什么值得她停留的。如果可以,她想站在世界上最高的楼顶一跃而下,最好摔得粉身碎骨直到所有人都认不出她为止。 难以想象一个甚至没有经受过挫折的孩子会有这样极端的想法。也许是陈蕴之的教导出了问题,可其实关心槐知日常生活的是家里的保姆。槐知的宠物死掉那天,她甚至还很愧疚地帮忙在花园挖了个坑。 高中生的学习匆忙,她囫囵吞下根本来不及消化的知识点,像是被抽着鞭子的放牧人催着往前跑,每天都过得筋疲力尽。什么都顾不上了,唯一能松口气的时候只有见到周凌时。他很少出班级的门,于是她也只能假装去办公室,路上偷偷透过窗户瞥一眼。 好在周凌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个子比较高,总是坐在后排。 谢思嘉就坐在他旁边。 每次望过去总是能看到长发的少女转头,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说不出的甜蜜。 谢思嘉喜欢周凌。从她每一次看向周凌的眼神中,槐知明确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们的眼神是一样的。 周凌周凌周凌。这个名字快叫她疯掉。要是一开始他不是上天钦赐的姻缘,为什么还要安排那样的巧合,让他惊心动魄地出场呢?每个梦里都有他的影子,仿佛阴魂不散似的绕着她。每次梦醒都能摸到一手的眼泪。 槐知不由自主地跟谢思嘉攀比起来。但她什么都比不过。 家室、成绩、社交,只有脸险险压过一头,但周凌不喜欢。不喜欢就是没用。可就算没有希望,她还是想离他近一点。抱着这样卑微的念想,她努力了两年考入了X大。 终于同校了!但是他们并不是一个专业的。这时候虞先生终于派上用场了,槐知顺理成章地跟阿咩做了舍友。阿咩跟周凌是一个班级的同学。 周凌一直没有交往。 槐知也生出了隐蔽的期待。也许她还是有希望的。既然他谁也看不上,只要她足够努力,他的目光也会有看向她的一天的吧。高一时一声不吭坐在礼堂里的倔强少女如今患得患失,只怕他稍微递出一截衣角,她已经诚惶诚恐地拉着站起来了。她反反复复做了思想准备,要表白,要大胆示爱,说清楚自己的喜欢。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是元旦的前一天。入学后槐知暗暗观察了周凌将近五个月,终于摸清楚了他的行动轨迹。她拿了两张门票,想要邀请他去看话剧。她一共购买了三张,其中两张作为邀请,如果周凌拒绝,她就把两张票都给他,另外一张自己用。她知道周凌跟话剧社社长关系很好,要邀请多半是邀请他。要是他接受——那再好不过了。 她做了充足的准备,画了很淡的妆,喷了一点最喜欢的水生调香水,带着挎包到了他的宿舍楼下。 放假前他会回寝室一趟拿东西,假期之后三五天才会重新回到学校,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了。 但抱着这个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总有人比她抢先一步。 谢思嘉就这样出现在了寝室楼下,笑意盈盈地拦住了周凌。 “多谢你上次帮了我,作为回报,我请你去看电影怎么样?” “不用了。” “好冷淡啊,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把两张票都给你。带着你女朋友一起去看吧。” “我没有女朋友。” 周凌的回复堪称人机,但谢思嘉却一点也没有不满,反而噗嗤一笑,她眨了眨眼睛:“那么要不要跟我去看?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完了。这是槐知的第一想法。她就站在离两人十步左右的距离,什么都听到了。 谢思嘉的妆容很干练,跟她这个人一样,明艳而不失柔美。她的轮廓都似乎在闪闪发光,被娇养又不娇惯的女孩子长大都是这样的,有股特别的气质。 乍一看,槐知跟她还挺像的,不过是贬义的。她的妆容无意识地模仿着谢思嘉,自从知道周凌喜欢的类型后,她着了魔一般笃定谢思嘉会是他喜欢的人。所有人都喜欢谢思嘉不是吗,虞先生喜欢,陈蕴之也喜欢,老师喜欢同学喜欢,没人不喜欢她。周凌也会的。 槐知不想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她只想要周凌一个。 然而站在谢思嘉的身边,她却感到无地自容,甚至想要找条缝钻进去。伪劣品终究是伪劣品,绝对抵不过原主身上的光辉。她低着头,生怕他们注意到了她,脚步却停在原地无法动弹。她想要听到周凌的回答。 “……抱歉。不过上次那件事,我会考虑的。” 谢思嘉反而更加欣喜了:“你答应去我家了?元旦吗?我叫了别人,你都认识的,之前我们在一个小组,你还记得的吧?跟我们一起去跨年吧。” 不要答应她。求求你。不要答应她。槐知在心底拼命祈祷。 可周凌还是同意了:“好。” 他要跟谢思嘉一起去跨年了。 她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为什么总要让她不甘心呢?能不能赏赐她一点渺小的机遇,让她不至于看不到下一步的路在哪。周凌无形中拒绝了她很多次,但偏偏这么不公平地偏向了谢思嘉,原来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周凌也会将追求者三五六等分,她天生就要成为某人的踏脚石,在原地亲眼看着周凌牵起另外一人的手。 为什么不能是她。 为什么偏要让她得不到。 槐知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念头已经越发偏执。她只觉得这份感情如同举着一份包着石灰的麻袋,她在雨后行走,越走越沉重,逐渐压得她喘不过气,又无法轻易放下。 跨年她也跟着去了。虞先生帮了她一把,拜托谢思嘉帮忙照看她,带她一起去玩。周凌还是记不得她的名字,目光只是冷淡地从她身上扫了过去。槐知已经习惯了,况且场地实在太多人,谢思嘉的朋友们又都是爱热闹的性格。 “好冷哦。”谢思嘉说,她举着手套问周凌,“你冷吗,要不要进来暖暖?”她很快否认,“算啦,应该很喜欢这种季节吧。”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的脸冷冰冰的,到了冬天跟进了冰箱的冰块一样,能不喜欢吗?” 好无聊的冷笑话。槐知是这样想的,她却眼睁睁地看到周凌弯起唇笑了起来,目光也柔和了不少:“我可不是冰块。” 其他人也跟着笑,还有不少起哄的。 槐知笑不出来。 所有思维冻结,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叫嚣: 那个人偏要是她。 她要不择手段地得到他。 回忆如风呼啸着撞进槐知的身体。 在陈蕴之的催促下,槐知端着酒杯上去,温柔浅笑:“好久不见。” 谢思嘉诧异,随即一笑:“确实很久没有见了。”大二时她出国交换了一年,回国后变得非常忙碌,也没有时间去想别人。她们攀谈起来,默契地避开了有关于某个人的话题,只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结束时,谢思嘉还是忍不住询问:“最近你有看见周凌吗?” “有的。”槐知说,“你有什么事吗?” 谢思嘉的语气变得谨慎:“没什么事,只是问问他的情况罢了。” 槐知腼腆地笑:“他等下会来接我,如果方便的话你当面问他吧。” 在谢思嘉错愕的目光中,槐知久违地尝到了一丝扭曲的快意,哪怕她告诉谢思嘉的只是一句漏洞百出的谎话。 她来得太晚了,周凌已经是她的猎物了。 彼此身心双C 女主现阶段的感情会比较扭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谢思嘉在听到槐知的话后十分震惊。在她看来两个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高中时甚至还发生过那件事,槐知是绝对不可能跟周凌有关系的。 她憋住了问题,没有再说什么,在槐知离开的时候只是疲惫地举了一下杯子。 周凌是她顺风顺水人生中栽的一个大跟头。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冷淡到这个程度。平时交流好像也还行,一牵扯到感情问题周凌马上上演失踪,发消息十天半个月回一次,拒绝就算了,还避嫌似的冷处理。谢思嘉一开始喜欢他,后来越来越觉得不爽。当时她形容他是冰块绝对没有说错。 有些人握在手里是柔和的,握紧后才发现他的棱角坚硬无比,能轻而易举刺伤手心。 想到过去的记忆,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今她已经不想去想别的事情了,接手父亲的人脉才是最要紧的。家族已经为她铺好了路,也因此她无法辜负众望,把时间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那些记忆那个人,只能成为一个美好但结局遗憾的梦吧。 - 酒会结束,槐知已经筋疲力尽。 虞先生还要谈事,便让她们先回去了。她跟着陈蕴之浑浑噩噩地上了车,车开出一半后,她才慢了半拍说:“我要回学校。” 陈蕴之不赞同:“知知,跟妈妈回家吧。你现在这样子得要有人照顾。” 槐知摇头:“还有作业,差一点点。做不完要扣学分的。” 陈蕴之果然犹豫了。因为这一点点扣学分很不划算,于是她还是让司机调转方向,先送槐知回了学校。知道槐知这段时间很努力,她很高兴:“要是你的绩点好看,你虞叔叔说能去欧洲的几个好学校了。” 安排好的未来好像很光辉的样子。槐知低下头:“妈妈我会努力的。” 无论想不想,她只要顺从就好。 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外来车辆进不了学校,因此把槐知放下就离开了。陈蕴之上了年纪之后身体越发娇贵了,每天都睡得很早。为了赶太太的美容觉,司机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槐知看着车辆渐渐消失,一个人走进了学校。 还好没有到门禁时间,她还能从学校大门进去。过了九点,学校周围已经很安静了。她喝了不少的酒,走一会儿就感觉脑袋发晕,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歇息。混沌的头脑考虑不了其他,却还记得周凌的警告,但好像被蜘蛛吃掉也不错。 脑袋空空的,死亡也不会痛苦太久。 风吹在裸露的肩头,她身上却在发烫,暖暖的。 路灯是死白色的,照得鞋子也是霜一样的白色。忽然,鞋面被阴影覆盖。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 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槐知打了个冷战。随后不太清醒地抱着头,努力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个。 “不要打我的头,会进医院的。”她小声说道,“求求你了。” 肩膀上一重,带着很淡香味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影子的主人蹲下,“我不会打你。” 他比她矮了,槐知终于能看清他的脸。哪怕这么苍白的光,落在他的脸上都是好看的。他的目光很复杂,好像是在可怜她。 槐知有点想笑。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呢。她把衣服拉得更紧了一点。 “你为什么在这里。” “去喝酒了。”槐知晃了晃头,“喝了好多。” 周凌的话已经带了怒气:“你知道晚上不安全吗?为什么还去喝酒。”而且是跟他吃完饭后马上去喝酒。他还以为槐知已经跟着阿咩到宿舍了,而不是在这里穿得这么少,一副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的样子。 “跟妈妈去的。”槐知皱眉,“你别说话了,我想睡觉。” 周凌又不可能真的把她放在这里,只能把脊背面对她:“上来,我送你回去。”肩上重重一趴。槐知真的靠了过来,周凌下意识弓腰,差点把她摔下去了。还好槐知没有察觉,他有些心虚地扭过头,顺便把她掉在地上的鞋子捡了起来。 槐知真的困得不清了,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握着。她的鼻息擦过周凌的脖颈,让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红色从脖颈染上了耳垂。不能再近了,他想。 上次槐知受伤已经是例外了。他为槐知破例过太多次,已经无法真的硬下心肠了。 “你身上好香。”槐知的声音从耳边轻轻地擦过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用身体乳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凌没有责怪不清醒的槐知。 他瞥了一眼身上的血迹。这话也只有不清醒的酒鬼说得出来。在正常人眼里他就是个变态杀人狂魔,杀了一整条街那种,连脸上都是因赛的血。白色的衣服都快完全染成红色的了。甚至给槐知的那件外套也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槐知很轻,背着几乎没有重量。身上也软绵绵的,周凌尽可能心平气和地把她想象成一个大号的会说话的毛绒玩偶,这样也许他会稍微自在一点。要是想象力有等级评定,他已登峰造极。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心如止水。 这样就很好。他不应该为任何人所动。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破功了。 槐知埋在他的颈窝处猛得深吸了一口气。那块皮肤简直烫得惊人,周凌甚至都要跳起来了。 “不要乱动了。”周凌警告道,但是他的警告毫无威慑力,只能不自在地把槐知往上掂了掂,叹气道:“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半路上槐知终于消停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她叫了一声:“周凌。” “……” “我想回家了。” “你家在哪里?”周凌好脾气地问道。 “不知道。”槐知闭着眼睛,抓紧了他的衣服,“你帮我找找吧。也许有一天我就找到了。” 周凌想起刚刚她下意识的反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槐知到底遭遇过什么? “周凌。” “又怎么了。” “我的作业还没写完,能不能帮我做了。我讨厌学习。” 周凌:“……” 原来喝醉酒的槐知是这样的。倒是比平时孩子气很多。 宿舍楼下,他把槐知放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他现在这副模样不适合出现,只能槐知自己进去了。槐知坐在围栏上,尝试着站起来,“鞋子呢。” 周凌把手上提着的高跟鞋放在她面前。 足弓微微紧绷,她试探着伸进高跟鞋里,又缩了回去。 “不是这双鞋。我的脚没有这么大。”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笃定地说:“这是妈妈的鞋子。” 这个人已经喝醉了。周凌这样想。哪怕他从槐知身上闻不到多少酒味,更多的是衣服上沾染的玫瑰味的香水,淡淡的,却无孔不入。他没有多少时间去和酒鬼争论,万一有人碰巧从这里经过,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和你的脚是一样大的。”周凌握着她的脚腕把鞋子套上,鞋跟被他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绷紧的肌肉将裤子撑得很严实,踩上去硬邦邦的,他的手掌也很宽阔,握在她的脚踝上无端让人口舌发干。高跟鞋被成功套上了,然而她还踩在周凌的大腿上不安分地乱晃,想要把鞋子蹭下来。 少女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撑着台阶往前倾身:“……水晶鞋。”她说话声有点小,然后很快重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穿水晶鞋。” 周凌无言,重新确认了一下鞋面的材质。小羊皮的,是某个高奢品牌的经典款。 跟水晶鞋差了十万八千里。 槐知小时候一定很喜欢看童话故事。他这么想。白渐薇前几年还期待王子骑着白马出现,近几年只学会了对所有活人翻白眼,她知道世界上骑着白马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王子只有她哥时,所有对于童话的滤镜都碎了一地。白渐薇算是他最熟悉的异性了,还是当成不懂事的小孩看待的。 槐知和她不一样。 起码当她的手指蹭过他的唇角时,他绝对不会想到失礼地拽着她的领子臭骂一顿。 槐知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她好像记得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个夜晚,她踩着月亮的影子回家,在妈妈的鞋子里跳舞。世界好像在旋转,不合脚的鞋发出嘎达嘎达的笑声,然后欢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巴掌是拳头,是猩红充血的眼睛。王子对他的辛德瑞拉举起了拳头。她惶恐地拖着那双不合脚的鞋,举着童话书一遍遍地祈祷。 魔法会是真的。魔法会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 可是南瓜马车会消失,礼服会消失,魔法会消失。王子和水晶鞋会一起被遗忘在那个尽情欢愉的夜晚。槐知后来明白了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的魔法,她只有自己。 她的手指蹭着周凌脸颊侧的血迹。 溅射的鲜血,几乎半张面孔都蒙在了这层红色的血雾之下。他的眼神却很澄澈,坦然无比,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是很异常的。她嗅到了他身上“血”的味道,从尸骸中走来身上带着的瞒不住的野蛮的杀气。干净苍白又含着如山雪般冷彻的脸因为这点红显得妖异。 他不是王子,也不是赐予她魔法的仙女。 他是将她驱逐到树林,即将用长弓取走她心脏的猎人。 周凌杀掉她从来不需要用到弓箭。只要他纡尊降贵低下头颅,她就会捧着她的心脏献上。白天她咬过的地方被埋在黑暗中的起伏之下,黑暗里犯下什么罪行都是可以被赦免的,她现在想看到他喘息时忍耐的神色。 周凌握住她的手,槐知没有反抗,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就在周凌以为她会吻他之时,槐知闭上了眼睛,别过了脸,把自己靠在了他的颈窝处。 “带我走好不好。” 槐知小声说道:“我后悔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 她开始祈祷要是魔法真的存在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槐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洗漱过后她马上睡着了,做了个好梦。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她在梦里大笑了一晚上。 醒来后,她在被窝里发了一会儿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好像遇见了周凌。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因为那个时间点,在学校里能自如行走的也只有他了。 她在聊天界面删删减减,斟酌着要给周凌发什么消息。 应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纠结的时间过长,反倒是周凌先发了消息过来。 【周凌:醒了?】 【槐知:嗯……我昨天应该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周凌:哈哈】 槐知看着这句,总有种不妙的预感,很快周凌重新发了消息过来。 【周凌:抱着我哭说要水晶鞋算吗?】 果然……槐知丢脸地把自己重新埋进枕头里。脸在发烫,很快红成了一片。她小时候很喜欢看格林童话,水晶鞋都是那时候的愿望了。后来她真的得到了一双水晶鞋,不过后来被摔成碎片,被当做垃圾扔掉了。 周凌不会觉得她幼稚吧?槐知不确定地想。 【槐知:(小狗捂脸.jpg)好丢脸】 【槐知:感觉都没脸见你了】 【槐知:快点忘记吧(拜托拜托.jpg)】 【周凌:一时半会儿应该忘不掉】 【周凌:不过我会帮你保密的】 槐知瘪了瘪嘴,打下了一行她早就想问出口的事。 【那么】 【餐厅那件事你也还记得吗?】 双唇张开,似乎含住了那颗禁果,她尝到的是薄薄的皮肤之下汩汩流动的动脉,他的存在是如此清晰,远比在梦里要近得多,似乎一下子从云端坠落,在她的口腔中化开,化作了滋长贪欲的养料。 她不许周凌将这件事蒙混过去。 她要他记得她咬住他的喉结是什么感受,是否有一种被阴魂不散沉重的鬼魂缠上的惊悚感。 他们的记忆也要做到足够的公平。 周凌不能再忘记她了。 那边很久没有回应,看样子对她的消息很为难。槐知不紧不慢地继续发。 【我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需要再去医院看一下吗?】 见她似乎只是关注莫名其妙昏倒的问题,周凌才开始慢半拍回答。 【周凌:这段时间应该会对你稍微有点影响】 【周凌:我会尽快解决因赛】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昨天做了什么。据孟佳音所述,他们重新放宽了范围,找到了还未长成的因赛。因赛在树林中筑巢产卵,等到小蜘蛛破茧而出后就会抛弃祂们寻找下一处栖息地。刚长出的因赛和普通的虫子无异,只能凭借运气找到祂们的踪迹。 运气还算比较好,他杀了几只后,惹怒了还没有跑远的因赛。护子心切的因赛尖叫着从地上显型,刚刚生产后变得极为虚弱的躯体根本抵不过周凌的攻击,很快就死在了他的手下。 一切都太轻易,甚至让周凌产生了困惑。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但他没有告诉槐知,只是叮嘱她如果有问题及时告知。 槐知等了一会儿,消息没有再发过来了。她起身穿衣。 双人间被X大学生戏称为皇宫。住宿费高昂,但设备齐全,该有的一件都不少,空间异常宽阔,槐知甚至在宿舍里放了一面1.8m的镜子。足够照出她的全身。她身上很瘦,但不是干瘦,双腿很直,怎么看都毫无缺陷。她照了一会儿镜子,尝试张嘴查看自己的舌头。 昨天咬人并非是出于她的本意,但是舔舐可能是被蛊惑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 她的廉耻心可能已经全部被扔进垃圾桶了。 槐知自嘲地笑了一下,套上了衣服。 阿咩每天都很早起床,现在早就不在宿舍了。槐知今天还算比较清闲,要是不去见周凌,两节课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她握着笔转了一圈,打开了学校论坛。 有关于学校失踪事件的帖子全部被封禁。只有零星飘过几条八卦和求助的新帖。 她往下继续翻。 [树林最近很安静] [灌水|20xx年x月x日] [路人甲 NO.1 20xx年x月x日] [那里安全了吗?每次路过总觉得毛毛的,有没有知道的朋友跟我说说啊,这学都上得不安心了。之前说是有大佬在忙,但是这么久了还没什么消息,真的有人来处理吗?我要不要先去庙里拜拜?] [14520 NO.2 20xx年x月x日] [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大佬应该是已经在工作了的,需要时间吧,总不可能瞒一辈子] [闪闪 NO.3 20xx年x月x日] [??什么什么,我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帖子吗?] [路人甲 NO.4 20xx年x月x日] [那就好那就好,能稍微放点心了] [路人甲 NO.5 20xx年x月x日] [回复:闪闪 NO.3 20xx年x月x日] [??什么什么,我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帖子吗?] [是的,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清月 NO.6 20xx年x月x日] [如果你们说的是那件事的话……我好像遇到了怪事,我应该找谁求助?] [路人甲 NO.7 20xx年x月x日] [你遇到了什么?] [清月 NO.8 20xx年x月x日] [那天夜跑,我和我的搭子去操场,但是那边实在太多人了,还有老师……你们明白的吧?于是我和我的搭子就去了树林那块,交换手机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树叶一直在摇晃,沙沙的,从上面掉下来了好多灰,我被呛得一直在咳嗽,眼睛也肿得流泪。 “要不改天再跑吧。”我说。灰实在太多了,我怕还没跑完就要得鼻炎了。但是我的搭子很缺钱,老板们都是按次结算的,她坚持要跑,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她。路上一直在掉下灰,衣服都快变成黑色的。我都要怀疑学校旁边建了化工厂。跑完一圈了,我想休息一下,我的搭子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跑。] [清月 NO.9 20xx年x月x日] [我以为她没有听见。于是上手去拉她。 “休息一下吧,我跑不动了。”我这样说。很正常的语气对吧,但是她一下子就来火了,把我的手打下去还不够,还要上来扯我东西。包里全是老板们的手机,我只能捂着包往后退。她一定是疯了!我又气又恼,好说歹说都没得到她的回复,不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 林子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她的脸。直到快要跑出去,我才看到她好像很惊恐地一直在盯着我,伸出的手冰凉凉的,原来是因为上面爬着虫子,她不敢说话,只打我,因为她的脸上也是虫子,根本没办法张开口。我被吓了一大跳,忍住了恶心帮她把虫子扔掉。全是蜘蛛!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蜘蛛! 弄完之后我们连忙跑了。太可怕了。] [清月 NO.10 20xx年x月x日] [最关键的事情在第二天,把老板的手机还回去之后,发现有一段路是数据异常的,还得重跑。她不回消息,我只能去她班级堵她。她面色青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坐在教室最后面,好像没有听到我在叫她,等到人都走了,我跑到她边上,看到她的手指抓着什么塞进了嘴里。蠕动的脚从手指里漏出了一截。我才发现她与原来是在生吞蜘蛛! 太不对劲了!我马上就跑了。但是,当天睡觉后,我发现我的枕头上居然有只蜘蛛。] [清月 NO.11 20xx年x月x日] [越想越害怕,我不敢确保一切都只是巧合。有谁能帮帮我吗?] 页面跳了几下,槐知心头一跳,连忙截图保存。 几秒过后,页面自动刷新。 【此贴封禁】 【404页面已走失】 第11章 第 11 章 X大学一直有校园跑的打卡任务。每个月至少五公里,难度不大,但是对于懒得动弹只想窝在宿舍里发烂发臭的大学生来说简直是噩梦,尤其是月末时,平时无人问津的操场总能涌现一大批半死不活的僵尸。 校园跑的打卡机制很严格,不在规定的区域,违规使用器具都会出现打卡异常的情况。有些人怕麻烦,也没时间外出跑步,于是代跑的业务由此而生。 槐知知道这件事还是靠了阿咩。大一时,阿咩做过一段时间的代跑。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 她把截图拿给阿咩看,“你能认出这个人吗?” “清月?”阿咩说道,“我不认识啊,要是我知道还了得,这不是抢别人生意吗。不过我知道那片地方很少有人去,固定在那边跑步的没多少人。” 操场上时不时会有老师出现,代跑交接手机的动作都非常隐蔽。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做得太光明正大也不好,比如“清月”自述,她的包里至少装着十部手机,因此铤而走险,选择树林跑里程。 阿咩叹了口气:“我帮你问问吧,不过先说好,我不一定能找到这个人。” 槐知双手合十:“求求你了万能的阿咩大人!” 阿咩:“……”她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是你那个男神。”她看着槐知,表情迟疑,“你还好吗?今天怎么吃了这么多东西?” 槐知的面前摊了一袋饼干。 槐知没有吃零食和点心的习惯,正餐也吃得很少,阿咩很怀疑她是修仙来的,饿到什么指标就会变成天上的仙女。哪怕槐知只是拿出了一袋很正常的饼干吃着打发时间,也足够她吃惊了。 “最近总是感觉很饿。”槐知说道,她盯着饼干的包装袋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过头笑:“可能是变正常了也说不定。” 阿咩:“本来就是嘛,专业学跳舞的也没有你这么苛刻。” 槐知已经很久不跳舞了。她沉默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 手机叮咚一声。阿咩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来消息了。” 本来不抱希望,但没想到她发出去没一会儿就得到了消息。很多人都见过那两个女生。 据说她们经常约在一起跑步,每次都会拿很多的手机。 “土木二年级……具体专业就不知道了。”阿咩把聊天记录转发给槐知,“那两个女生每次跑步都很隐蔽,据说是之前有被抓到过的前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到去树林跑步的。” 树林的光线很暗,除非有迫不及待想要亲热的小情侣,那边鲜少有人经过。她们又成为了被因赛盯上的倒霉蛋了。槐知为她们的处境感到担忧,但更多的是得到消息的兴奋。 槐知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滑动:“没关系,很快就能找到她们了。”在阿咩转发信息的一刹那,她把记录转发给了周凌,在对方发来问号之后,她回复道: 【要不要考虑请我当你的搭档,我快成你的专属情报员了】 【开玩笑的啦,多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聊天界面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大概过了一分钟: 【周凌:不客气】 果然还是这样子。槐知叹气。也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周凌面对她时才能像个活人一点。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他偶尔会像对待普通朋友那样对她笑一笑就好了。 她的要求也不高吧…… 她有些心烦意乱。 周凌这个人对她来说是绝顶的毒药,哪怕尽全力抵抗依然是不断沉沦。一想到周凌还在学校,她就开始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去见他,上课时也忍不住走神,不断去想他现在在哪里。 周凌在学校里有很多流于表面的朋友,其中有不少是女生。她们和槐知是一样在窥伺这轮不属于人间的月亮。但她们远比槐知要好,起码早早就有了他的好友位,甚至是能互叫名字的关系。一想到从周凌嘴里叫出别人的名字,槐知就开始妒火中烧,像咽了一瓶浓硫酸,难受得让人想呕吐。 周凌…… 周凌周凌周凌……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她。 她苍白的面色引起了老师注意,特地从讲台上走下来到她的身边,关心道:“槐知,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槐知失语,慢吞吞回答:“我……” 她的胃真的在隐隐作痛。 剩下的话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她忽然失去了意识。有限的记忆里只出现了老师惊恐的脸。 好像在黑暗中走了很长一段路。她的意识毫无目的地漫游,一会儿是摔碎的水晶鞋,一会儿是剧烈喘息的镜头,世界好像在不断放大,最后停止不动了,聚焦在一双诡异的眼睛上。 褐色的皮毛,小巧的身躯。布满刚毛的八条腿停在死白色的人脸上,脚下的尸体已经僵透。耳边炸开了警笛声。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她的身边,爆发出一声尖叫。 槐知下意识想要逃避。她睁开双眼,拽着心口的布料开始大口呼吸。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她被烫得满头是汗,迫切地想要吞咽东西。 身边坐着陪护的人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气味,她顾不得思考,宛如一只受惊的鹿,把自己撞进他的怀里。 槐知的身体在发抖。 周凌意识到了这点,因此没有推开她。等到她稍微平静一点过后,他才问道:“你还好吗?” 槐知晕倒之后,是阿咩拜托他来照顾的。她总觉得槐知身体变差是他的错。自从他上次送受伤的槐知回来后,阿咩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狐狸精。这次也是如此,阿咩有兼职走不开,确认过槐知只是昏睡过后,她想也不用想,直接给周凌打了个电话。 还好周凌来得很快,因此逃过了被阿咩责备的流程。 怀里的少女抓得他很紧,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怀里。她的呼吸声很急促,微张的唇印在他的胸前,似乎贴着他的皮肤似的。周凌有些不自在,往后缩了一点点。 然而,槐知却以退为进,径直咬了上去。 周凌发出了一声闷哼。 槐知身体一僵,她慢慢回过神,还没开口说话已经掉下了眼泪。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发出窒息似的吞咽声,眼神湿漉漉的,透着平静的绝望,“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她试图证明她并不是色中饿鬼,扭转在周凌心目中的形象。 槐知已经被因赛感染了。周凌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是被女生啃了胸这件事还是让他心情有点微妙。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槐知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爬起来,身体一软,又倒了回去。 她的脸胀得通红,觉得丢脸极了。 她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周凌撑了她一把,得到允许后,礼貌地握住她的腰送她躺回了病床。她的腰很细,周凌甚至怀疑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饱饭。回想起上次共同进餐时的景象,槐知确实吃得很少。他比较了一下两人的手腕粗细,槐知的手臂在他掌中仿佛一折就能断。 “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他开始询问,“比如异常的狂躁、兴奋之类的。” 之前也不是有过被因赛袭击的人类,出现的状况无一不是发狂而死。大部分人保持清醒和完整的身体都很困难,坚持不到他赶到就已经变成尸体了。被因赛感染的样本更是少之又少,虽然会被短暂影响神志,但并没有到槐知这个地步。白渐薇也占卜过槐知的状态,理论上应该是被影响到昏迷的。 “有的。”槐知喃喃道,“我感觉……我很饿。” 哪怕她吃了再多的东西也填不满的食欲,胃里已经挤挤攘攘再也吃不下一口,但感觉还是空洞,得不到满足。只有在见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残缺的拼图才仿佛得到了嵌合,连空虚的**都开始叫嚣,蠢蠢欲动地去勾他的手臂,扑进他的怀抱。连气味都让她痴迷不已,仿佛嗅到了极妙的香气,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吃入腹。 槐知喃喃说道:“我想要。” 她抬起了脸。 面色苍白无比,眼神却在生动地诉求着。 “吃掉你。” 写得慢慢的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